《画骨女仵作》
第001章 开棺画骨
第001章 开棺画骨
祁桢二十年,北梁,锦江。
一月的天,说变就变,方才还晴空万里,顷刻之间便大雨连绵,电闪雷鸣,青石小路也似踱了一层银水,滑溜溜的。
纪云舒撑着伞,手里抱着一个雕琢精美的檀木盒,一路从纪家走到周府门口。
正月里,各家都是喜气洋洋,可周府门口却挂满了白色缎子和几盏白灯笼。
原来昨日,周家小姐突发意外,死了!
纪云舒收好伞,拂了拂肩上的雨水,又仔细查看起怀里的檀木盒。
这可是她吃饭的宝贝,断然不能给淋坏了!
若不是县太爷求她,她还真不想来。
正月里出活,的确有些晦气。
“先生,你可来了。”
府里的小厮小跑过来,驮着腰,焦急的唤了一声。
唤她先生不足为奇,纪云舒一身男装,素雅的很。
纪云舒点了下头,随着小厮去了后院的灵堂,府中的丫头小厮跪满了一地,低垂着头,都在抹眼泪。
堂内,周老爷一身紫墨缎子长袍,高髻盘中,面色凝重,唇抿一线,眼里布满了血丝,满是疲倦之态。
一旁的周夫人更是哭得泣不成声、痛不欲生,昨日得知女儿暴毙,当场就晕厥过去了,现在还没缓过来,若不是被几个小丫头搀扶着,这会又倒在地上了。
纪云舒往日里出活,自然见惯了这种场面。
周老爷见纪云舒一来,朝自己夫人看了一眼,这才将她拉到一边。
“纪先生,麻烦你了,小女生前最爱粉红装,也颇爱梳妆打扮,得空也会去院子里赏赏梅花,因为身子不好,也不常出门,只是昨日……从阁楼坠下,砸在了假山上,面色……”
“周老爷放心,在下明白了。”
纪云舒应声,将自己带来的檀木盒放下,打开,里头都是些做工精巧的作画工具,盒分三层,第一层,是七八支绣着鸾云的镶银小墨笔,第二层,是凹形的取水槽,第三层,是四十八格小颜料,颜色正宗均匀。
盒子虽巧,却五脏俱全。
几个小丫头好奇的往里瞧了几眼,这作画的派场,他们可没见过。
小厮取来一卷锦帛铺在桌上,引着纪云舒到棺材边。
棺材里,周家小姐面色溃烂,皮开肉绽,血丝连着胫骨,两腮微凸露出了白骨,双目眼球爆出,一上一下的吊在眼窝里,唇齿虽完整,可鼻梁已经断裂。
这番模样,谁人见了不恶心?
可失足坠楼,也该是这幅模样。
再看发髻着装,粉红的上等锦绣锻,整整齐齐,发丝如墨,与旁边陪葬的金银首饰融为一体。
这周家,不愧是大户人家,也难怪县太爷三求二拜的让她过来一趟。
纪云舒看了仔细后,折回桌边,动手调了几种颜料,选了一支三号笔,在锦帛上勾线打墨,不足一会就成了形,再一一上色,慢慢雕琢,染色、调整……
周围的人看得痴楞,瞠目结舌。
都说锦江出了一位有名的画师先生,隶属衙门当差,专门给死人画画,不管是血肉模糊的死尸,还是烧焦糜烂的腐尸,亦或是一堆生生白骨,她都能画出尸体生前的模样来。
一双巧手,一个檀木盒子,简直妙手回春。
半刻时辰后,纪云舒收了笔,弹了弹衣袖上的尘。
第002章 倒霉的身世
第002章 倒霉的身世
锦帛上,女子一席粉色轻衫立在梅花树下,尖尖细细的下颚,面色绯红清淡,目如沉邃,鼻尖饱满挺立,薄唇勾勒微微一笑,真真宛若墨水美人,栩栩如生。
周老爷一见,当下就红了眼,激动得身子微颤,可男人有泪不轻弹,还是硬生生将眼泪咽了回去,将画卷起,递送到了自己夫人面前。
“是,这是凝儿,这就是她生前的相貌,我苦命的女儿啊,生前你就多病,如今死了,还面目前非,是为娘的对不起住你啊!我苦命的女儿……”
周夫人抱着那幅画,愧疚难过,哭得梨花带雨。
“夫人别难过了,凝儿也不愿看你如此伤心,你身子不好,可别让为夫揪心啊!”
周夫人咽声,眼睛都快哭瞎了,最后由丫头们扶着回了房。
纪云舒将东西收拾好,将檀木盒夹在手臂间,准备离开。
“纪先生留步。”周老爷叫住她,取了一包银子塞了过去:“这些银子还望先生收下”
“不必了,我为衙门办事,这钱,县太爷自会补给我。”
她将银子推了回去,走出灵堂。
那钱,她还真不能要,她给衙门当差,接的理当是官家给的银子,若接了私银,往后大府小户也都不必经过衙门,直接找她出活了,那不得忙死。
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届时,还是有些好处的!
雨越下越大,纪云舒从周府原路返回了纪家,不走正门,只走偏门。
西厢院子
鸾儿搓着手焦急的往外看,见纪云舒一回来,赶紧迎了上去。
“小姐,你出门都快两个时辰了,刚才老夫人遣人过来,说是京城里来了几位贵客,晚上的宴席不让你去,还说你给死人作画,晦了门气。”
“我本就不想去,你慌张什么?”
“可院子里的几位小姐都有份,偏偏又冷落小姐你。”鸾儿抱怨。
“我就怕热闹,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说了,今日下雨,在屋子里休息最好。”
纪云舒用屋檐水洗了手,进了屋子。
鸾儿为自家主子那是操碎了心,叹了声气,也跟着进去了。
纪云舒换下了身上的男儿装,素妆淡抹,肤白貌美,温雅的面容下多了几分睿智和灵气。
可镜中的美人儿,终究不是她原本的模样。
五年前在手术台上猝死,醒来后,竟成了锦江纪家年仅十三的三小姐,记忆涌向脑海,她才知道,原来这具身体的女主人是个遭受嫌弃的庶女,母亲出身青楼,父亲酒醉才有了她,而自己一出生,母亲就难产死了,从小便被丢掷在西厢的偏院里,由张嬷嬷照看,前些年,张嬷嬷得了疾病去世了。
而后,院子里的月奉一月比一月少,十三岁的纪云舒饿得只剩皮包骨,结果活活饿死了。
而新的纪云舒便活了。
好在,她在21世纪是个有名的模拟人像重建师,专为考古出来的人骨做面部模型,于是她打算重操旧业,进了衙门当差,为那些面目全非的死人画生前相,也得了温饱。
但因为这样,纪家上下就更加不待见她了,纪家是名门之后,可纪云舒却常常与死尸打交道,这要是传了出去,岂不是丢尽了纪家的脸。
于是,纪云舒每次出活,都女扮男装,向来不提自己的家世来历,纪家不理她,她也乐得自在,拿着衙门的俸禄,偶尔还能添置几身新衣裳。
五年时间,纪云舒也渐渐习惯了这具身体,用起来,游刃有余。
第003章 无名尸
第003章 无名尸
阴雨连绵,下了一整天,到了晚间才停下。
纪家前院,正在招待京城来的贵客,而纪云舒此时正在整理盒子中的颜料,这些水墨颜料都是她亲自调的,上色润泽,只会越来越亮,保存上千年,不成问题。
约莫过了一盏茶时辰。
鸾儿就急急忙忙跑了进来,说:“小姐,县太爷让你赶忙去趟东郊村,说是东郊屋舍大火,死了不少人,现在家眷都在等着认尸好下葬,可那些尸体都被烧成了焦炭,面目全非,所以让你过去看看。”
“什么时候的事?”
“一个时辰前。”
纪云舒“嗯”了一声,不急不躁的将檀木盒盖上,换了一身男儿装,点了一盏灯笼,又出活去了。
纪云舒出活,向来不带鸾儿,院子里,自然还是要留人守着。
夜路不好走,却好在东郊村不是很远,纪云舒一到,就见一栋栋倒塌的屋舍还冒着浓烟,一股烧焦的木搽味很是呛鼻,周围的村民提着灯笼围在外面,有人在嚎啕大哭,有人在叹息连连。
再走近一看,地上齐齐整整的摆放着十多具已经烧焦的尸体,皮肉焦烂,辨不出模样来。
县太爷看纪云舒一来,赶紧走了过来,压低声音,好声好语:“云舒,你看看,若不是事态严重,本官也不想惊扰你,正月里出了这等事,别说你觉得晦气了,现下人人都喊苦啊!”
“天色不早,早些办完早些回去。”
“好好好。”
县太爷命人抬了一张桌,摆上十几张宣纸,又让衙役把周围围了起来。
看着满地的尸体,纪云舒杏眼赫然间微垂,深藏着一股情绪,虽然看惯了这些,可若说她一点感觉也没有,那是在骗人。
缓时,她走到第一具尸体前,蹲身查看,面前的这具焦尸不仅皮开肉绽,且脸部略微有些膨胀,她端看了一会,口中轻语:“双眼深凹不成形,颧骨低平,额骨宽,下颔体窄。”
随即又从腰间取出一双白色手套戴上,轻轻按了按此人的脸部和顶骨,已经有了大概。
折回桌边,打开檀木盒,取笔调色,在宣纸上画了一张人像。
画像一出,人群顿时冲出一人,哭天喊地的跑到第一具尸体旁:“这是我相公,相公啊,你怎么能丢下我就这样走了?留下我在世上还有什么可活的……”
纪云舒继续查看第二具尸体,枕骨裂开,应该是被木桩所砸,蝶骨凸起,上颔骨稍有倾斜……
第二幅人像画又出来了。
一男一女冲了上去,嘶声喊着“娘”。
那场面,真是催人泪!
……
纪云舒花了半刻时辰,将十七具烧焦的尸体画像全数画了出来,其中,被认领了十二具,还有五具无名尸无人认领。
县太爷让人拿着画像去周围询问了一遍,村子里的人都不认得。
无名尸?
锦江的东郊村本来就不大,怎么会出现五具无名尸?莫不是外地人?
可外地人,怎么会出现在东郊的屋舍?
第004章 死于非命?
第004章 死于非命?
“云舒,这五具尸体没人认领,明日你再多画几张,本官命人张贴出去,让人来寻寻。”
纪云舒拿干净的帕子擦了擦手,收拾起自己的檀木盒子,冷言道:“明日我不出活,你找别的画师临摹便是。”
“也行,时辰也不早了,本官遣人送你回去?”
“不必了,我习惯了一个人走夜路。”
“夜路不好走。”
“我乐意。”
县太爷那是自找没趣,纪云舒性子冷淡,在外人看来便是自持清高,可他还屡次不改往她枪口上撞,不是自讨没趣是什么。
这会,人群外突然有人高亢一声:“让开让开。”
人群被拨开,冲出二十几人,腾出了一条宽敞的道,各个腰间佩戴长剑,衣着锦缎,面色肃威,铮铮的盯着前方。
顷刻,便见一名男子走来,男子青衫长袍,缎子上绣着淡紫色的瑯花,金靴玉佩雕琢,并非等闲,剑眉星目,笔挺的梁骨,薄冷紧抿的唇,一张俊朗的面容被周围的火把映照得格外分明冷俏,看似不动声色的神色上,却带着一股阴鸷的寒气。
而男子的身旁,立着一名魁梧大汉和一名眉色端正的中年男人。
纪云舒一眼便认出了那中年男人,自己的父亲纪书翰,此时,他不是应该在招待那位京城来的贵人吗?莫不成,那青衣男子,就是京城的贵客?
纪书翰自然也认出了纪云舒,见她一身男装,又往这死人堆里钻,心底顿时就攥起了一团怒火,可表面上又平平无泽。
县太爷瞧了眼周围,抓了抓脑,心底不明,过去问:“纪老爷,您这是?”
“刘大人,这五具尸体乃是这位公子的下属,你将你的人撤走吧,这里没你的事了。”
纪书翰向来不把县太爷放在眼里,说话端着架子,傲慢得很。
县太爷语塞,既然尸体有人认领,他也不想趟这趟浑水,于是挥了挥手,示意自己的衙役撤到了一边。
“公子,是否要将这几具尸体抬到义庄去?”纪书翰变换了一张讨好的脸孔,轻声轻语的问。
那男子不语,冷灼焦目,看向五具死尸上,皱眉。
“他们五人昨日不是已经回京了吗?”
“昨天他们的确回京了,也不知道怎么会在这,公子,看来事有蹊跷。”大汉在旁回道。
当然事有蹊跷,这五人都是剑客,屋舍大火,没道理会被活活烧死。而且回京之路并不经过东郊村,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纪云舒此时已经收拾好了东西,正准备悄悄离开,自己父亲在这,总归有些不舒服。
刚走几步,就听到那名男子吩咐他人:“将其焚烧,骨灰带回京城安葬。”
“属下领命。”
烧了?
纪云舒一怵,脚步顿住,奇怪的看向那名男子,插了一句:“既然事有蹊跷,为何不请仵作来看看?焚烧尸体,证据就没了。”
听闻,男子朝她看去,素服清雅,体型显瘦,面容骨骼小巧,肤色白皙,丝毫不见男子的气概,倒有一股女子的娇柔感。
“本公子的下属,已经这般惨相,断然不能再让那些仵作开膛破肚。”
“可是这些人死于非命,公子不想查出真相?”
“死于非命?你知道些什么?”男子微微眯了眯眼。
纪云舒不语,朝自己父亲看了一眼,依旧是一双厌恶和愤怒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她也不再理会了,将白色手套重新戴上,走到一具尸体旁蹲下,捏住下颌骨。
第005章 一人一灯一檀盒
第005章 一人一灯一檀盒
“人的尸体会说谎,可骨却不会。”
语落,纪云舒已将那人的下颌骨上下掰开,焦皮脆响,掉了一地。
“舌骨受挫,朝上盘起,冠突也有明显的碎裂,是被人用重物撞击下颌骨而至。”
语罢,又将此人的头部微侧,用手按了按那人的颈后沟。
“后颈有被圆形利器捶打的痕迹,骨尖断裂,大量出血,皮肉虽然烧焦而无法辨别死亡时间,但牙齿内的骨质还在,松下三尺,应该是在昨日子时死的,可大火却是在两个时辰前发生,明显,这五个人,皆是死亡之后被人抬到屋舍,毫无挣扎死的。”
景容好奇,想继续听她说下去。
纪云舒又走到第二具尸体前查看,捏了捏那尸体的喉骨。
“常人的喉骨都是上下微软,中间坚硬,可这具尸体的喉骨和第一具一样,都是中间软,上下硬,如此情况,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中毒身亡,这也是为何他们在大火里毫无挣扎的缘故。”
“中毒?”
景容沉了沉眸。
纪云舒拧着好看的眉心,揣摩道:“五人骨骼惊奇,应该都是练家子,想同时杀掉他们很难,两方一定也交过手,所以他们的骨骼才会受损,而对方定是败下阵来才选择了下毒,既然要下毒,必然要经过口,所以才会导致喉骨的异常,如果要查,就要从食物入手,或者……停留的居所,比如客栈。”
“还看出什么了?”
纪云舒摇头,起身将白手套脱去,拍了拍衣角上的黑灰。
“你不是仵作?”景容又问。
这男人的问题,真是多如繁星啊!
“在下只是一介画师,只懂些骨骼命脉,验的是骨,仵作开膛,验心、肝、脾、肺、肾和脑,两者截然不同,公子若还想查出些别的,便把尸体送去给仵作剖尸检验,若不想,便罢了。”
她可没有强迫他人的怪癖,这桩命案查不查,说到底,与她无关。
景容审视性的目光落在纪云舒身上。
小小的锦江城,还藏着这等人物!
而这书生说了这么多,他若再将那尸体焚烧,于情于理,说不过去。
何况,自己的属下中毒身亡,他现在也迫切的想知道这背后究竟藏着什么真相。
莫非……与京城有关?
恐怕这回京的时间又得往后拖了!
“琅泊,命人把这五具尸体送去让仵作验验,一有结果立刻通报。”
“是。”
被唤为琅泊的壮汉立即命人将尸体抬走了。
景容朝纪云舒看去:“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纪云舒神态淡漠,依旧是一张不苟言笑且深沉的模样。
“小小画师,不留名讳,时辰已经不早,在下还要回家照看久卧在床的家父,告辞。”
久卧在床的家父?
一旁的纪书翰眼角微微一畜。
此刻,纪云舒已经提着灯笼,夹上了她的檀木盒子,走到县太爷身旁,压低声音道。
“今日出了两趟活,加了三个时辰的班,弄湿了一双鞋,糟蹋了一双白手套,下月的俸银,多加十两。”
这精打细算的,真会过日子!
县太爷掐了掐手指,翻着眼皮算了算,周家给了四十两私银,朝廷下拨七十两,东郊村命案可提二十两,自个月俸四十五两,除去杂七杂八,还剩六十两。
哟嘿,还有够!
这才是真正的精打细算啊!
“本官给你加十五两,天气冷,置办个暖壶。”县太爷笑眯眯的,这祖宗,得伺候好。
纪云舒脸色冷清,不作回应,迈步离开,深入到那片黑色地带,只有那盏灯笼,隐隐抖颤着橙色光晕。
一人一灯一檀盒,颇具美感。
而身后的景容,脸上泛起了一道耐人寻味的深意,那书生,虽身骨精瘦,看似文弱书生不成气候。
可自古能人隐于市,不简单啊!
第006章 豺狼逼婚
第006章 豺狼逼婚
回到纪家,纪云舒自然也有些累了,换了干净的衣裳和鞋子,坐在暖炉旁揉了揉眉心,一脸疲倦。
“小姐还不休息?”鸾儿奇怪。
她摇了摇头,又喝了一杯茶,似乎正在等些什么。
果不其然,前院的小厮匆匆跑来,说:“三小姐,老爷在前厅等你,让你赶紧过去。”
纪云舒“嗯”了一声。
纪书翰原本就厌恶她碰那些死人,今日她还当着他的面光明正大的碰了,一向视门风为毕生面子的纪书翰,还不得活剥了自己!
到了前厅,她那狠毒的爹正等在那里,见她一来,原本只是气怒的眼神瞬间演变的波涛汹涌,恶狠狠的瞪向她。
真像一匹豺狼!
“畜生,跪下。”
纪书翰叱喝,气得咬牙切齿。
纪云舒性子向来不喜争辩,凡事都看得冷清,于是乖乖跪下了。
“我纪家世代名门望族,文武贤臣一个不少,却出了你这么个小畜生,竟碰些不干不净的东西,败坏门风,丢尽我纪家的脸面。”
纪云舒低着头,不说话。
纪书翰最厌的就是她清汤寡水的性子,让人又气又着急。
“卫家已经上门求亲了好几回,我已经答应,等这个年一过完,就把你嫁到卫家去,免得再丢我纪家门面。”
所谓嫁出去的女儿就像泼出去的水,她纪云舒嫁到卫府就是卫家人,管她与不与那些死尸打交道,都与他纪家毫无干系,要丢脸,也是丢他卫家的。
这如意算盘,纪书翰怕是打了很久。
不过……
纪云舒身子一颤,略显惊诧。
卫家公子自小染疾,是个痴傻呆儿,整个锦江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爹,卫家公子的情况您是知道的,女儿若是嫁过去,岂不是……”
纪书翰一拍桌,打断了她的话。
“自古都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此事已经定下,由不得你说不,卫家也是将门之后,显赫人家,能看上你,也是你的福气。”
这话,让纪云舒将“守活寡”三个字硬生生的给咽了回去。
她抬着那双杏仁眼,微微扑着一股倔气。
“女儿不愿嫁去卫家,宁愿孤独终老。”
“畜生,这话也是女儿家该说的?那卫家公子虽然痴呆,却是家中独苗,你嫁过去,自然也受不了多大的委屈,何况卫家与我纪家素来就有生意上的往来,岂能砸在你手里,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爹……”
纪书翰脸色红怒,“今晚就罚你在这跪一宿,好好给我想清楚,再敢忤逆,我就折了你的命,全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
一挥袖,走了。
这要是搁在现代,那就是商业联姻啊。
说到底,纪云舒在她父亲眼中,不过一颗棋子。
不,更准确的说,府里的四位小姐都是他手里的棋子。
大女儿纪幕青当太子妃一般栽培,据说纪书翰动用了不少关系,来年,便会送纪幕青进京。
二女儿纪婉欣自小身体不好,却早早就许给了京城礼部尚书的儿子,等过了两年,也将送去京城。
而四女儿纪灵芝年纪尚小,八岁孩童,但前些年纪书翰和纪老夫人前去京城办事,也把纪灵芝许了人,对方,乃是兆亲王的侄子。
唯独她纪云舒,偏偏许给一个痴呆傻儿。
这差距,真够大!
她裹了裹身上的衣袄,哈了一口冷气。
嫁人也罢,商业联姻也罢,要嫁给一个痴呆傻儿,她是万般不愿。
可纪书翰说一不二,绑也会将她绑去卫府。
看来这纪家,她迟早是待不下去了……
第007章 上等的灵长类动物
第007章 上等的灵长类动物
一月的夜,冷风嗖嗖,这会又下起了雨,倒是屋檐禺角处挂着的几盏红灯笼映着几丝暖光。
没一会,鸾儿便悄悄过来了,送来了一件毯子和一个手炉。
“老爷明明知道小姐身子不好,还罚小姐跪一宿,这不是要命吗!”鸾儿眼含泪水的哭了起来。
“怎么总是哭哭啼啼的。”
纪云舒捧着手炉,身子也渐渐暖了起来。
鸾儿擦着眼泪:“小姐,你就是这样,不争不抢,这才被人欺负到头上。”
“谁与你说的?”
“鸾儿不瞎,自然看得见,上次大小姐把你心爱的莆树拔到她院子里去算什么?四小姐把你过冬的衣裳统统剪了稀碎又算什么?还有二少爷自个打翻了老爷的琉璃灯,却赖在你头上,那又怎么说?小姐你心底善良,不追究,可他们不领情,你这就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疼得也是你自己。”
鸾儿气得粉拳紧握。
“你这丫头,尽是多嘴,隔墙有耳,与你说了多少回了。”
纪云舒斥责了她一声,可心里知道,鸾儿也是为了自己好。
鸾儿低着头,有些委屈!
自打占据了这具身体以来,纪云舒性子上或多或少也带了些原主的淡泊清雅,柔柔弱弱,不浮不躁。
而她也着实厌烦了那些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但凡能忍的,她绝不吵。
也许正是因为人性反逆的缘故,她越是多次顺从,府中的小姐少爷们就越是喜欢找她麻烦,三天一小事,半月一大事。
像来大姨妈一样准时!
清晨。
纪云舒受罚完,鸾儿搀扶着她起了身,正准备回院子去休息,刚进西厢就迎面碰上了纪慕青。
穿着一身雪缎紫色纹襟锦衫,金銮绣鞋,头插金饰银钗,脖子上戴着一串顶级水白珍珠,手腕上的镯子银圈也都是价值连城,首饰璀璨,珠光宝气。
身后还跟着两个盛气凌人的丫头,水儿和洛儿。
纪家大小姐纪慕青向来这幅架势。
“怎么,又去碰那些不干不净的东西了?”语气阴阳怪气,嘴角带着一抹鄙夷的笑。
纪云舒眉眼眯了眯,不打算理会她,迈步要走,却被纪幕青抓住她的手腕,用暗劲狠狠一捏。
“没大没小,哑巴了?”
纪云舒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妹妹的手昨日碰了死尸,还未清洗,姐姐不嫌?”
“什么?”纪幕青炸了毛似的松开了纪云舒,拿手帕用力擦着自己的手,嘴里咒骂道,“晦气晦气,一大清早就沾了这倒霉的晦气。”
鸾儿见状,插嘴:“大小姐,三小姐昨日跪了一宿,还请大小姐别为难……”
啪……
纪慕青抬手就甩了鸾儿一巴掌:“一个贱婢也有资格跟本小姐说话。”语落,瞪了一眼纪云舒,“真是什么人养什么狗,来人,把这贱婢押到柴房去,好好给我教训教训。”
这明显就是拿鸾儿撒气!
纪云舒毕竟是纪慕青名义上的妹妹,骂得,却打不得,可鸾儿不一样,打伤打死,不过就是个丫头。
几两银子一个,一抓一大把!
纪慕青身后的水儿和洛儿得了主子的令,上来就要来拽鸾儿。
平日里纪云舒自己受气也算了,可拿鸾儿撒气就不行,她将鸾儿有意的护在身后,抬眉勾骨间看了纪慕青一眼。
那一眼,看得纪慕青浑身一个激灵。
“姐姐一大清早就动怒,可别伤了身子,不如就此算了,回头,妹妹自会训斥鸾儿。”
“这小丫头向来喜欢插嘴打岔,要是传出去,还以为我纪家的贱丫头各个都是不干不净的,今日,我非好好教训她不可。”
言外之意,自然也将纪云舒归纳到了“不干不净”那一类。
纪幕青这女人,真是上等的灵长类动物!
第008章 毫无营养的闹剧
第008章 毫无营养的闹剧
纪云舒面色和气,眼神却微微泛冷。
“鸾儿不懂事,姐姐何必跟一个丫头置气。”她转而斥了一声鸾儿,“还不赶紧认错。”
鸾儿低垂着头,别扭了一下,才不甘心的道了一声,“奴婢知错。”
偏偏纪幕青勾针眼一眯,朝纪云舒哼了一声。
“一个小丫头也让你这么袒护?”
“丫头也是人,何况鸾儿跟了我这么多年,请姐姐看在我的面子上,饶了她。”
“我偏不。”
纪慕青柳眉一竖,她凭什么要给纪云舒面子。
一扭头,狐媚的丹凤眼一勾,低吼:“一个个都杵在那作什么,还不把人拉到柴房去,要本小姐亲自动手吗?”
水儿和洛儿不敢耽误,几下就把鸾儿给擒住了。
“姐姐,说到底鸾儿还是我的人,要打要骂也该是我来管。”纪云舒说。
“那也是纪府的丫头,不懂事就要受罚,这是规矩,不能乱了。”手一挥,“带走。”
顷刻,纪云舒青葱玉指按住了水儿的手臂,拇指稍稍一用力,水儿只觉得脚底莫名一酥,当下就站不稳了,身体朝纪慕青直直的扑了过去。
纪慕青始料未及,被扑得身体往后倾去,两道身影齐刷刷的坠到了地上。
“砰”的一声。
“哎呀,疼死我了,你这死丫头,是不是活腻了。”
纪慕青被水儿压着,吃痛的嚷声。
水儿吓坏了,一旁的洛儿也吓坏了,赶紧将纪慕青扶了起来。
原本华贵的衣着沾了肮脏的泥土,头饰也歪歪扭扭、七零八落,实在有些狼狈。
啪……
纪慕青扬手在水儿脸上挥了一巴掌,狠狠瞪着她。
“死丫头,连本小姐都敢撞。”
“奴婢知错,是奴婢没站稳,求大小姐饶了奴婢。”
水儿吓的跪到地上连连磕头。
本就视妆容如命的纪幕青,现下弄得一身狼狈,那还了得?
捻着兰花指,一张粉末的脸都扭曲起来,这会,自然也没心思去理会鸾儿的事,跺了两脚,气哄哄的回自己屋子换洗去了。
这场毫无营养的闹剧才得以结束。
纪云舒也便拉着鸾儿赶紧回了院子,以免纪幕青再折回来。
一进落院,鸾儿就问。
“刚才水儿怎么了?好端端的就朝大小姐扑了去。”
纪云舒浅浅一笑,给自个斟了杯茶,大有长谈的架势。
“你可知道,人的骨骼分为七层十四块,手骨和脚骨这两块在皮囊底下是相连的,手骨上的筋脉分两段,两段间是両骨,轻轻一按并不觉得疼,只会脚骨生麻失去力气,方才我就是按了水儿的両骨,这才给咱们脱了困。”
鸾儿听得一愣一愣,“小姐你太厉害了。”
“都是些骨架构造,无论是人体相貌还是人体内肝脏脾肾的大小,都是由骨架决定,就连那些千年腐尸的腐烂程度和人死亡的时间也与骨架息息相关,还有,一个人的脑骨也实为重要,脑浆的……”
“小姐,你可别说了。”
鸾儿立刻打断了她的话,脸色难看,吞了口唾沫,背脊一凉。
见鸾儿一副担小的模样,纪云舒反倒乐了。
她还没在手术台上猝死之前,几乎每天都待在考古棚里与那些白骨腐尸打交道,若像鸾儿那般胆小,她早就失业了!
罢了罢了!
昨日跪了一宿,纪云舒着实有些累了。
索性爬上床,盖上被子,呜呼大睡。
第009章 吓破了胆
第009章 吓破了胆
衙门
县太爷这会还在休息,昨晚在东郊村忙了一宿,刚眯眼不到一个时辰,外头的衙役就来敲门了。
“大人,有人击鼓。”
县太爷翻了一个身,又没了动静。
“大人,有人击鼓。”
县太爷不情不愿的从床上了爬起来,穿好了官服官靴,慢吞吞的上了堂,眼睛还没睁开,就一拍惊堂木。
“何人击鼓?”
堂下,两名男子身着华服长袍,一前一后的站着,前者眉骨透着贵族的英气,后者佩戴长剑一股勇气。
景容在堂上四处寻看一番,并不见昨日的那位小书生。
县太爷持久不见人抱上姓名,大拇指揉了揉眼,这才睁开,看清了前来的人。
那不正是昨晚在东郊村与纪书翰一同前来的公子吗?
“来者何人?为何击鼓?”县太爷按规矩还是问了一遍。
“大人,我家公子今日来,是找那位画师的,麻烦你叫她出来。”琅泊道明来意。
“找云舒的?”县太爷轻声嘀咕了一句,手里掐了一把算盘,抬眼说:“纪先生今天不任职,你们改日再来。”
“她人在哪儿?”景容出声。
“她在哪儿本官怎会知道,若没事,便赶紧离开吧,衙门外头的鼓可不能随便敲。”县太爷原本就没睡好,自然有些不耐烦了。
景容面无表情,朝琅泊看了一眼,琅泊明白,从腰间掏出一块牌子,亮了出来。
“刘清平,睁大眼睛看看。”
哎哟,竟然敢直接唤他官老爷的名讳!
县太爷大气,起身拿上惊堂木准备拍,却猛然瞧清了那块令牌上的字。
手里的惊堂木“哐当”一声掉了下去。
当即便提着官服,哈腰走下高堂,恭迎上去,双脚哆嗦,“扑通”跪下了。
“容……容王,下官有眼无珠,不知是……是容王驾到,有所怠慢,还望容王恕罪。”
景容瞧了他一眼,这小样,脸色倒是变换得挺快。
“不知者无罪,本王也不想惊动太多的人,就不用行大礼了,起来吧。”
“谢……容……容王。”
县太爷惊出了虚汗,双腿抖颤得厉害,半会才站起来,可身子却挺不直了。
“不知容王前来是……是为了什么?”
琅泊嘴角一翘,替景容开了口。
“方才不是说了吗?今日来,是找昨日那位画师,你让她立刻出来。”
“这……”
“这什么这,一个小小的画师,难不成还端起了架子?”
县太爷赶紧摇手:“不不不,下官这就派人去把她找来。”扭头对衙役道,“还不赶紧去把纪先生找来。”
“是。”
衙役撒腿就去了。
县太爷唯恐怠慢了这尊大佛,又是哈腰,又是陪笑脸的把景容和琅泊请到了后院休息,泡了一壶上等的茶,自个站在一旁,此时还哆嗦着,抬着衣袖狂擦汗。
这锦江城,何时来过这等大人物啊!
景容品了一口茶,锦江盛产茶叶,茶香扑鼻,入口就甜,名不虚传。
“那位画师是什么人?”景容开口。
“她叫纪云舒,是咱们锦江城出了名的画师。”县太爷答。
“如何出名?”
“这些年,咱县城里多了不少的腐尸和焦尸,都无人认领,自打纪先生来了后,不管是腐尸还是白骨,准能画出死者生前的样貌了,不仅如此,她还替下官破过不少的案件。”
县太爷像是脸上添了金,很是得意。
“这么奇的人?窝在这小小的锦江城,倒有些屈才了。”琅泊说时,有意无意的朝自家主子看了一眼。
似乎绕有深意!
景容挑了挑眉:“只有这些?”
县太爷一想:“纪先生性子不好。”
“怎地不好?”
县太爷支支吾吾:“不……大喜欢说话,性子冷了点。”
冷?有多冷?
景容端杯,又酌了一口茶。
不到一会,衙役进来通报。
“纪先生正在屋子里睡觉,说今日不出活。”
县太爷脸色猛的泛青,虚出了一身冷汗。
一面是被他视为珍宝的纪云舒,一面是权利在上的容王,这下可把他难住了。
这队,可得好好站!
第010章 一盏茶
第010章 一盏茶
县太爷偷偷瞄了景容一眼,见他捏着茶盖轻轻往茶杯上罩去,手腕上的力度不轻不重,神色也稳而平淡,很难看出是否不悦?
身子颤了两下,县太爷赶紧解释:“容王,纪先生这些日子里出了不少活,着实有些累了,昨天下官也答应了她,让她休息一日,不如……”
景容打断了他。
“不如本王明日再来?”
这话旁人听了不觉得有异,偏偏县太爷听出了其中的“毛病”,身子猛的一个激灵,又跪了下来,俯首。
“下官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啊!”
“怎么堂堂的父母官,总有给人下跪的臭毛病?大临律例,有这条规定吗?”景容眉心紧拧。
琅泊插了一句,“王爷,没有。”
县太爷脸色僵白。
他是堂堂一个县太爷,可您老是尊上等佛啊!
“起来吧,别把腿跪折了。”
“谢……谢容王。”
县太爷怔怔起身,哈腰低头,不敢直视。
景容微眯着双眼,薄唇勾起,带着一股迫人的气势,道,“刘大人,既然那位纪先生隶属衙门当差,自然就要为百姓的安康平定谋福祉,对不起?”
县太爷老老实实的点头,“对。”
“昨天本王手底下的人惨死在这锦江城,按道理,你们衙门就要为本王查明真相,对不对?”
“对。”
“那本王找她协助刘大人你,替本王破了这桩命案,该不该?”
“该!”
景容十分满意,“好,给你一盏茶的功夫,亲自把她带过来。”
一盏茶?
这分明就是为难啊!
县太爷不敢不应,身体往后焦急的挪了挪,“是是是,下官这就去。”
语罢,提着官服狂奔而去。
身后的景容神色一凛,心思上端起了疑虑。
琅泊摸了摸下颚,琢磨起来,“王爷,听刘大人的意思,那纪先生连那些残骸白骨的人像都能画出来,兴许……这些年来调查的案子,她能助一臂之力。”
景容不应,只是眉梢压紧,狭长的眼眸勾着诡谲的深意,半响,问:“算算日子,咱们离京多久了?”
“半年有余。”
“去了多少县城?”
“一百有余。”
景容“嗯”了一声,随着眸中的笑意,指头上的杯盖被再次掀起。
……
到了纪府西厢的后门,县太爷抬手“咚咚咚”的敲门,鸾儿匆匆开门,一见是县太爷,嗔住。
“快快快,叫云舒跟本官去衙门,大事,天大的事。”
“小姐不是说了吗,今日不出活。”
县太爷一拍大腿,“哎呀”一声,急得满头大汗,直接推开半掩的门,跨着大步进去了。
到了屋外,冲着里头就喊:“云舒,本官求你了,求你去趟衙门,你不去,本官的乌纱帽可就难保了呀!你可怜可怜本官,去一趟吧!”
官求民,头一次听!
屋子里,纪云舒已经起来了,听到县太爷的声音时,她不紧不慢的换了男装,把自己的檀木盒夹在手臂间。
这架势,莫非是要往衙门赶?
往嘴里掷了一颗糖莲子,纪云舒才从里头出来,就看县太爷慌慌张张,就差朝她下跪了。
“大人,你这是?”
没有解释的时间,县太爷上前抓起纪云舒。
“赶紧随本官走一趟,衙门有人找,大人物,不去不行的!”
纪云舒被急匆匆的拉了几步,才硬把自己的手腕给拽了回来,皱眉:“大人这是做什么?我不是告诉了衙役说今日不出活吗?”
县太爷纳闷,上下打量她一番,男儿装,檀木盒,这不是出活的架势是什么?
“你不是要跟本官去衙门吗?”
纪云舒摇头:“不是。”
“那你这是去哪儿?”
“周家。”
县太爷不明,“去周家做什么?周家小姐刚死,今日正在下葬呢,赶紧跟本官回衙门吧。”
“那周家小姐的命案,不查了?”纪云舒淡淡的问了句。
什么?周家小姐的命案?
县太爷眼睛瞪得倍大,背脊骨上似是被人刮了一下,颤颤的问,“她不是自个儿坠楼,砸死在假山上的吗?”
纪云舒白了他一眼,“往日出活,我都交一份行案给你,周家的活,我交了?”
“没。”
“那我何时说过周家小姐是自个儿坠楼死的?”
县太爷想了想,摇头,“也没。”
奇了怪了,不是自己砸死的,难不成被人杀的?
第011章 两桩命案查哪件?
第011章 两桩命案查哪件?
看县太爷正犯思怵,纪云舒将手臂间的檀木盒夹紧了些,晕深的眸子一勾。
“大人,周家小姐再过两个时辰就要下葬了,若想再查,就得重新掀土起棺,案子耽误的越久,查起来就越麻烦,这道理,大人应该明白。”
县太爷搓着手,嘴里“啧”了好几声,皱眉愁苦:“本官当然明白,但是……”
“但是什么?”
“这衙门里还有人等着你呢!要不,你先往衙门走一趟,待会,本官再与你去趟周家?定能赶在周家小姐下葬之前。”
县太爷带着探问的眼神看着她,心里忐忑得不得了。
纪云舒抬了抬眉,问:“莫非衙门也死人了?”
“不是不是,是有人找你,就是昨天跟你爹一块到东郊村的公子,今天一早就上衙门来了。”
“哦?那五具尸体仵作验完了?”
“可别耽误时间了,我的好云舒,你就赶紧跟本官回衙门吧,周家的事待会再办。”
不再给纪云舒说话的机会,县太爷拉着纪云舒就火急火燎的赶到了衙门里头。
这会,景容已经品完了一杯茶,抬眼就见县太爷拉着纪云舒来了。
到了跟前,县太爷气喘吁吁。
纪云舒倒是气不喘心不跳的,端端正正的站着那儿,朝正坐在那把梨花椅上的景容瞧去。
与昨日黑灯瞎火瞧见时有几分不大一样。
那剑眉星目,分明就揣着桃花眼,那冷傲阴鸷的面容上,也分明多了几丝打趣的味道。
四目相对,景容也从头到尾将她审视了一遍。
瞧她白白净净的脸蛋好像更红润了些,也不知是刚才跑得急还是被风吹的,而那深邃的双瞳也更为精神了些。
只是……
看自己时怎么多了几分不屑!
县太爷赶紧哈腰:“容王,下官把人给您带来了。”
容王?纪云舒一个楞神。
果然,能让她那如豺狼般的爹都摇尾乞怜的人,真他娘不是小人物!
衣角突然被县太爷的小动作一拉,示意她赶紧行个礼,别得罪了这尊佛。
纪云舒倒也乖巧识相,弯了个腰,淡淡道:“小的见过容王。”
景容眸意深了一下,摆摆手,示意县太爷退到了一边,这才朝纪云舒问去:“纪先生,今日可吃饱了?”
“吃得挺好!”
“那昨日可睡好了?”
“小的一夜未睡。”
“为何?”
她跪了一宿,当然没睡好,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纪云舒蹙眉,反问了一句:“容王住在海边?”
管的真宽!
好在景容听不懂,反倒一本正经的揣摩起这番话来:“本王住在京城,容王府,不靠海,纪先生莫不是今日睡得太久,脑子糊涂了?”
你才糊涂,你全家都糊涂!
纪云舒抬了抬眼皮:“王爷找小的来,该不会只是过问一遍吃喝拉撒吧?”
“当然不是。”景容正了正色,点了主题:“仵作验了尸体,的确中毒身亡,一切结论都和先生说的一样。”
纪云舒并不意外,问:“所以呢?”
“所以本王想请先生去一趟义庄,帮本王再仔细看看,看是否能够再查出些什么来!”
“尸体可剖开了?”
“肠子都看得见!”
“可看得见骨头?”
“清清楚楚,所以本王才会关心先生是否吃饱了,免得见到尸体时会有所反应。”
反应,是怕她会吐吗?
真是好笑,她纪云舒什么没见过,别说是被解剖得血淋淋的尸体,就是腐烂到爬满了尸虫的尸体她也碰了不少。
纪云舒沉言一刻,朝县太爷看去,问:“两桩案件,先办哪一件?”
一件是周家小姐的案件,一件是容王的案件。
先办哪个?这不是为难县太爷吗?
景容思忖:“还有别的案件?”
县太爷赶紧回道:“容王,前天咱们城中也发生了一桩命案,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马上就要下葬了,再不查,恐是来不及了。”
斟酌思量,景容面色凝重,与纪云舒说:“本王的事不打紧,先把你手里的案子办完了,再认认真真的帮本王办事就行,免得你分心。”
哟!真是个大好人啊!
第012章 开馆
第012章 开馆
纪云舒可不领情他的大方,只当这是应该。
毕竟,王爷得有素质!得明白先来后到的道理!
“多谢容王的理解,那小的就先退下了。”纪云舒俯首。
“本王跟你一块去。”景容起身道。
纪云舒面无表情:“容王身娇肉贵,周家这会正在办丧事,怕是会冲撞了容王。”
“身娇肉贵?”景容眼皮子一皱,“先生是摸过?还是看过?”
暧昧调侃的话,让纪云舒忍不住偷偷白了他一眼。
“小的只是怕……”
景容打断了她的话。
“不怕,本王正好闲着,何况是低调前去,断然不会打扰了先生办案子。”
纪云舒懒得与他死缠烂打,最后,还是同意了,说到底,他是容王,她一个小小的画师只有遵命。
县太爷也领了几个衙役,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就去了周家。
前往周家的路上,纪云舒走在前头,景容跟在后头。
瞧着那精瘦玲珑的人儿,一席墨色长袍,走路也似是带着轻风,文文雅雅,特别是那寡而平淡的双眸,透露着一股灵气,实在不像与那些死尸打交道的人!
缓时,景容的唇角渐渐染上一抹探索性的深笑,耐人寻味。
没多久,便到了周家府邸的门前,伴随着惨烈悲壮的哭泣声,周家小姐的棺材正好抬到大门口。
县太爷让人把抬棺材的人拦了下来,他快步走到周老爷跟前,道。
“周老爷,下葬的事得再缓缓。”
周老爷脸色一沉,紧皱眉头。
“刘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
话未说完,周夫人冲上来,就狠命的拍了县太爷一掌,哭喊着:“我女儿惨死,你竟然带人拦在这里,不让我女儿下葬,你居心何在啊?我苦命的女儿,是为娘对不起你啊!”
“周夫人,不是这样的……”
“你们赶紧让开,我女儿生前已经遭罪了,死了还要受这种气。”
周夫人哭天喊地,就差没晕过去。
都说男人拿妇人没辙,这话说的一点没错!
县太爷杵在哪儿,一双无奈的眼睛盯着周夫人,全然忘了此次前来的目的。
看这番景象,纪云舒摇了摇头,上前,伸手扶住周夫人的手臂。
“周小姐的确命苦,年纪轻轻就葬送了命,生前如此爱美,死后却面目全非,也不知道多大仇多大怨,竟要以这样的方式残害于她”
这话不轻不重,却让周夫人猛然一惊,反手抓住纪云舒的手腕,满眼惊愕的看着她。
“你说什么?什么仇?什么怨?什么残害?我女儿是被人害死的吗?”
“夫人心里的疑惑,在下自然会为你解释,倒不如命人先将棺材抬进去,堵在门口,终究有些难看,”
周夫人楞了一会,才狂点头,赶紧命人把棺材抬进去。
一旁的周老爷凑到县太爷面前,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本官也不大清楚,总之里头大有玄机。”
玄机?
周老爷叹气,甩了下衣袖,转身跟在棺材后也进了府。
纪云舒在县太爷准备进去时,拉了他一下,小声道:“大人应该等人把棺材抬出来再拦,堵在门口,晦气。”
“是是是,欠妥欠妥。”
可不是,县太爷这会也后悔死了。
所谓,堵人棺材在门前,来年祸事惹连连!
这县太爷,当的可真糊涂。
纪云舒无语,迈步进府,不想再耽误时间。
身后的景容提起了兴致,轻咛了一句。
“有点儿意思。”
棺材被重新抬到了后院的堂屋里,大家都围在周围,一双双好奇的眼睛盯着纪云舒。
“把棺材打开。”纪云舒道。
几个家丁互看了一眼,又齐刷刷的将目光投向周老爷。
周老爷吞了吞唾沫,询问:“纪先生,我女儿倘若是被人加害的,为何你昨天不说?”
“昨天有些累了,不想查。”
就是任性!
周老爷梗了一下,竟无言以对,冲着那几个家丁点了下头。
几个人这才将棺材盖掀开。
尸体散发出来的腐烂味混杂着棺材的朽木味,散发出来,让人作呕。
大伙忙着拧鼻皱眉,纪云舒却不紧不慢,从腰间掏出皂角粉撒在棺材周围,目光往棺材里探去。
周家小姐糜烂的模样此刻变得更为狰狞,脸上的烂肉也从鲜红变得惨白青紫,而原本吊在眼窝里的一只眼珠子已经脱落到头发上,黏糊糊的。
大概是因为天气潮湿的缘故,脸部已经膨胀得微微炸开,骨肉相连,血丝密布。
下一刻,纪云舒将手伸进棺材,扯住周家小姐的衣裳,掀开,露出白皙的肩膀。
这举动,惊着了所有人,男丁下意识的低着头,不敢看。
“纪先生你这是?”周老爷脸色一青。
纪云舒捏了捏周小姐的肩膀,满意的点点头:“幸好幸好。”
幸好?人都死了,她还说幸好?
第013章 死亡时间?
第013章 死亡时间?
“先生这话什么意思?我女儿都死了,你怎么还说幸好?”周老爷问。
纪云舒沉色道:“我所说的幸好,是幸好周小姐死不瞑目,给我们留了一个明显的线索,那就是她肩骨上的这个肩凸,就是隆起状。”
“隆起?这?”
纪云舒不紧不慢的拿出一双白手套戴上,将自己带来的檀木盒打开,里面却不是作画工具,而是一些镊子、剪刀之类的工具。
她挑了一把小尖刀,众目睽睽之下,将尖刀切进了周小姐的肩膀上,深入皮肉里。
已经凝固的黑紫色血块,淌在粘稠腐烂的皮囊内,些许的红血丝还拉着着胫骨,如拉稀的泡沫似的,沾到了周家小姐的脖颈、发丝和华丽的锦缎。
真是可惜了这一套华贵的妆容!
而她手里的小刀,深入,深入,再深入,直到露出肩骨上的那个隆起状才罢休。
这行为,自然也把大家吓坏了,大家脸色发青,捂着嘴,差点没吐。
纪云舒却淡定十足的把小刀擦干净,放回檀木盒中,捏了捏周小姐两侧肩头上的骨,又查看起肩骨上的隆起,慢慢有了满意的答案。
果然,和自己猜想的一点儿也没错。
“这种隆起的形状,是被人抬起双臂,拖拽而致,而在她的手腕上,我也找到了被人抓捏的痕迹。”
大家忍着作呕的恶心感,却听得一愣一愣的。
周夫人苦着一张脸,疑惑的问道:“先生,这跟我女儿的死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她眼神笃定,朝堂内的家丁丫鬟们扫视了一圈,问:“周小姐死的时候,谁在旁边?”
人群里魏巍颤颤的走出一个小丫头,低着头:“奴婢当时就在旁边。”
纪云舒上下打量她,小小的个子,不过十三四岁,模样倒是清秀,只是双手紧抓着手腕,看上去有些惊怕。
“我问你,你确定你家小姐是前天清晨坠楼死的?”
“确定,小姐就是坠楼死的,我亲眼看见的。”
“你在撒谎。”
纪云舒的话一说出来,全堂轰然。
周夫人更是二话不说,走到那丫头的面前,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你这个死丫头,说,是不是你推小姐下楼的,你为什么要害我女儿啊,她对你不好吗?”
“夫人,不是奴婢啊,真的不是奴婢推小姐下楼的,就算给奴婢天大的胆子,奴婢也不敢啊!”
“连先生都说你撒谎,不是你还能是谁?来人,把这贱丫头抓起来,我要她给我女儿偿命。”
“夫人……奴婢冤枉啊!”
纪云舒被吵的头疼,拧着眉叹了一声气,制止道:“夫人,我可没说凶手是这姑娘,你不防在旁边歇一歇,等在下把话说完了可好?”
周老爷也赶紧将自己夫人拉到一边,劝说道:“夫人,你身体不好,别动气了,我们听先生的,先生定能还凝儿一个公道。”
周夫人刚才一急,差点就晕了过去,抚着气喘的胸口,只好坐向一旁。
“起来吧。”纪云舒俯身将那正在哭泣颤抖的丫头扶了起来。
只是刚刚碰到那丫头的手腕时,丫头嘴里疼得“嗯”了一声,才慢慢起来。
这,自然也看在了纪云舒眼里。
转而,纪云舒回到棺材边,严肃的说:“周老爷,周夫人,我方才之所以说这姑娘撒谎,是因为这姑娘当时并不在周小姐身边,如果她在,就一定能发现,周小姐当时,已经死了,而死亡时间,就是前一天的晚上。”
“什么?”周老爷惊愕。
大伙也纷纷评头论足起来,这周家小姐明明就是前天清晨坠楼死的,怎么成了大前天的晚上?
何况……
第014章 糜毒
第014章 糜毒
“先生会不会弄错了,我女儿死后,仵作来看过,死亡时间就是前天清晨。”周老爷不解。
县太爷也有些慌了,凑到纪云舒耳边,轻声道:“云舒,你可别弄错了,仵作可是来验过的。”
“我不会错。”
她回了他一句。
县太爷梗塞,不说话了。
纪云舒看着周小姐肩膀上,被自己用尖刀切开而露出的肩骨,说:“我说过,人的尸体会说谎,可骨却不会,仵作根据时斑判断,周小姐的确是前天清晨坠楼时死的,可是周小姐肩骨上这个隆起状,只有在人死后的半个时辰里才能形成,而根据这个隆起的硬度、形状和青紫的色泽上来看,就足够说明她的死亡时间就是大前天的晚上。”
“那为什么仵作说是前天清晨?”
“因为仵作忽略了一点,大前天的晚上,下了一整晚的大雨,温度只有零下几度……就是很冷,这都会影响人的肝温,从来影响了仵作的判断,但是骨不会。”
都怪这个年代没有先进的技术,不然她也不至于花费这么多功夫,还要切开周小姐肩膀上的皮肉来进行自己的论证。
真是遭罪了一个死人!
周家的人虽然听不懂那些专业术语,却也明白了纪云舒的意思。
周夫人眼睛里淌着泪,颤颤的问:“那……那我女儿到底是怎么死的?”
“是啊,我女儿到底死的?”周老爷也有些着急了。
纪云舒也不急于解释,戴着手套直接将手指伸进了周家小姐腐烂的嘴里,搅拌了几下,然后从自己腰间拿出了一个糖莲子丢了进去,等了片刻,再将糖莲子从周小姐嘴里掏了出来。
原本橙色的糖莲子,竟然变成了蓝色。
“周小姐,是中毒死的。”纪云舒下了结论。
“中毒?”周老爷诧异:“仵作没说是中毒死的。”
“当然,验毒就要验喉,可是这种毒并没有入喉,仵作当然验不出来,昨天我给小姐作画时就发现她的内齿里有一片黑色。”
说着,她直接将周小姐一颗松动的黑牙齿拔了出来,继而说。
“这种毒,叫糜毒,来自于西域,不入喉,只入齿,沾了一点点就得死,检验这种毒的方法就是用淀粉,毒液遇到淀,就会变蓝,糖莲子上正好沾了淀,再碰上这种毒,自然就变蓝了。”
周老爷险些没站住,瞪大了隐隐发红的双眼,声音发颤的问:“到底是什么人要害我女儿?凶手到底是谁?我女儿自小乖巧懂事,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绝对不会得罪别人的。”
“周老爷别着急,既然小姐没有出过府,那就是死在府中的,查起来不难。”
“纪先生,你可一定要帮我女儿找到杀她的凶手,你就是我周家的恩人啊!”
“周老爷言重了。”
纪云舒觉得有些别扭,淡淡的点了点头,将手里的牙齿和那颗变色的糖莲子放在了一边,脱下满手是血的手套。
走到之前那名丫头面前,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丫头此时还眼泪汪汪的,抬起头回道:“奴婢叫翘心。”
“翘心姑娘,我再问你一遍,你家小姐从阁楼上坠下时,你到底在哪儿?”
第015章 先生喜欢女子闺房?
第015章 先生喜欢女子闺房?
“我……我当时在阁楼底下。”
“为什么在阁楼底下?”
“那天早上,我人有些不舒服,喝完药后才去的小姐屋子,但是不见小姐在屋里,所以就去了后院,远远的就看到小姐坐在阁楼上,当时我记得,阁楼上也没有别人,我刚走到阁楼底下,就看到小姐掉了下来,砸在了假山上。”
说话流利,不像在撒谎。
纪云舒继续问:“那大前天的晚上,你最后一次见到你家小姐时是什么时候?”
翘心想了想:“大概是亥时,我见小姐屋子里的灯灭了,便进去点灯,当时,小姐睡在床上,没什么异常。”说时还加重了语气,表明自己没有撒谎。
都是疑点,纪云舒也心里捏了一把秤,这案子,着实有些棘手。
翘心又问:“先生,你说我家小姐是大前天的晚上死的,那为什么,我前天清晨还看见我家小姐坐在阁楼上?”
“你只是远远看到,自然辨别不出你家小姐当时已经死了,如果有人恶意杀人,又制造出你家小姐坠楼的假象,岂会让你这小丫头看破了?”
这一说,翘心一下就明白了。
沉了一口气,纪云舒转而与周老爷说:“如今周小姐的死因和死亡时间都已经知道,现在,就要找到周小姐被杀的原因,进一步根据动机找到凶手,所以,我需要去周小姐的屋子看一看。”
周老爷一口就答应了:“好,我让人带你过去。”说完,把周府里的管家叫了进来,吩咐:“阿井,你带纪先生去小姐的屋子里看看。”
老管家哈腰:“是。”看向纪云舒:“纪先生,这边请。”
老管家领着几个丫头朝周小姐的院子去,纪云舒正要跟上,却在走过景容面前时被他拉住。
“没想到,先生竟然喜欢看女子的闺房。”
若是景容不出声,她还真的忘了这尊佛,没想到,他果然够低调,隐在人群里,透明极了!
“并不是人人都是臭流氓,小的可是为了案子迫不得已,容王若是不嫌弃,一起过来也无妨,”
“本王自然要过去,倒是要瞧瞧先生这脑子里还装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像探索频道主持人的开场白呢!
纪云舒嘴角一瞥,回了他一个客气的笑,便跟着那老管家去了。
景容现在对纪云舒可是好奇的不得了,那书生,可比京城里的勾心斗角好玩多了。
身旁的琅泊凑了过来,说:“王爷,看来没找错人,这纪先生,是个人才。”
“人才是人才,就是脾性倔了点。”
“那倒是。”
“行了,先过去看看。”语罢,景容带着琅泊也跟了过去。
县太爷等景容先走才敢动身。
周老爷让下人把快熬不住的周夫人扶回了房后,也过去了。
周家小姐的闺房十分干净,准确来说,不止是干净,简直就是变态。
屋子里,所有的物件都按照颜色分类,内屋里,从床到帘子,都是红色,外屋就是蓝色、黄色,一一分类归置在一块。
明显就是现代版的强迫症!
纪云舒进了内屋,看了一周,见梳妆台上摆放的胭脂水粉,那些盒子的颜色也几乎一模一样,而且盒子和桌面上一尘不染。
翘心眼力见十足,赶紧在旁解释起来:“我家小姐特别爱干净,不管是被子也好,还是这些胭脂水粉,只要用过一次就绝对不会再用第二回,所以每天清晨我们都要换新的。”
纪云舒也不说什么,走出内屋,正好看到帘子旁一个特别精致的烛台,一般大户人家的烛台上只镶花雕,可这个烛台却镶着水晶,一颗颗垒在一起,形成了一个螺旋状的纹路,好看极了。
“这烛台真漂亮,你们小姐看来很喜欢。”纪云舒说。
“是,小姐特别喜欢。”翘心点头:“而且小姐每晚睡觉时都要点这个烛台,小姐说,只有这个烛台点的油香她才睡得着。”
“挺讲究的。”
大户人家的爱好,就是不一样!
她在屋子里继续看了一遍,正好看到进门处的墙上悬挂着一根红色鞭子。
周家小姐还是练家子?
她心里揣着疑惑,伸手将鞭子拿了下来,却无意间瞥见翘心眼底突然一慌,本能的抓住自己的手腕往后退了一步。
纪云舒像是明白了什么,将鞭子又放了回去。
第016章 尖酸刻薄的王爷
第016章 尖酸刻薄的王爷
鞭子挂回原处,纪云舒往后一退,一个趔趄,险些跌倒,幸好身后的翘心将她扶住。
纪云舒也在扶住翘心手臂的同时,迅速撩起她的衣袖看了一眼,又立刻将衣袖拉了下去。
神不知鬼不觉!
“先生没事吧?”翘心问。
知道“男女授受不亲”,纪云舒立即弹开,俯首:“多谢翘心姑娘。”
“先生没摔着就好。”
这会,正好周老爷从外面进了屋。
纪云舒走上前。
“周老爷,我看天色也不早了,不知道今日可否在府上住上一晚。”
“当然可以,只要先生不嫌弃,倒是小女的事得麻烦先生。”周老爷语态苍凉,眼角吊着泪,强忍着不掉下来。
也是苦了这周家老爷,好好的一个独女,就这么没了?
“周老爷放心,这案子递送到衙门,即是刘大人的事,也是在下的事,定能还小姐一个公道。”
“我女儿她很听话的,性子也好,从来不和别人争吵,就是想不明白谁会下如此毒手。”
周老爷脸色沧桑,黑眼圈也一轮接一轮。
只是凶手是谁,纪云舒现在还不好判断,自然也不好说。
“若周老爷不嫌弃,备两间房如何?”门口传来一个声音。
不用看,纪云舒都知道是景容,那男人,该不会是缠定自己了吧?
景容清风阵阵的进了屋,那姿态风范,端着一股贵气,与周家此时阴丧的场合大为不合。
“你是?”周老爷不明。
景容深眸抬起:“在下是纪先生的朋友,今日同她一起过来的。”
“原来是纪先生的朋友,那自然也是贵客。”周老爷当即就命令管家:“阿井,赶紧备两间上房。”
“是。”管家应道。
纪云舒朝景容看去,正好碰上他的视线,那双眸里藏满了深笑。
看把他得意的,也不知道能住在周家有什么可高兴的?
龙床暖枕不要,跑来睡红木板,这嗜好,奇葩!
真奇葩!
纪云舒心里偷偷白了他无数眼,可表面上还是风平浪静。
天气也不早了,县太爷也带着他的衙役们准备回去。
就在走之前,纪云舒把县太爷拉到了一边,在他耳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县太爷点头,眨巴了两眼,躬腰走到景容跟前,嘴巴凑了上去。
“容王,下官就先走了,你有任何吩咐,只管遣人来衙门通报一声。”
“你把琅泊带回衙门去,让他今晚住在衙门里,跟着你。”
“什……什么?”县太爷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景容眼神犀利的瞅了他一眼:“你耳朵不好使?”
摆手!
“那就赶紧走,别碍手碍脚。”
点头!
琅泊也乖乖听话,跟着县太爷一起离开了。
后院里一下清净了不少,只是整个周家却顿时笼罩在了一片诡异的迷雾中!
管家领着纪云舒和景容前去东苑的客房,两人同行在后。
一个身板挺拔,威风凛凛!
一个身材精瘦,漫步云端!
纪云舒目不斜视,嘴角轻微哼了一声。
“小的没说不帮容王查案,您不用时时刻刻盯着我,生怕小的跑了似的。”
景容勾唇,反驳:“本王可没功夫盯着你,更何况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刘大人的乌纱帽还在你手里攥着呢!”
“容王这是在威胁我?”
“你若乖乖替本王办事,何来威胁?”
“……”
纪云舒眼皮子一抬,翻了个白眼。
这王爷,尖酸刻薄!
第017章 受?兽?
第017章 受?兽?
到了东苑,管家安置两人住下,一间大阁,里面分左右两间房,中间挨着内厅。
这不就是酒店套房的布局吗?
纪云舒可不乐意了,朝那管家说:“可还有别的房间?”
老管家佝偻着腰,身上穿着送丧服,连着丧帽戴在头上,以至于低着头时根本看不见模样。
他毕恭毕敬道:“先生,整个东苑就属这两间房最干净,你们是贵客,老爷吩咐了,不能怠慢。”
“可是……”
景容出声:“纪先生只住一晚,何必这么麻烦,我看这地方不错,挺安静,晚上休息也不会被打扰。”言罢,与老管家说:“这里不需要你了,去忙吧。”
“是,那两位好好休息,我待会让下人们过来伺候。”
管家依旧低着头,朝院子外退了去。
纪云舒最厌景容那种主子像,忍不住说了一句:“这可不是容王府,王爷吩咐周家的下人时,怎么跟在自己家似的。”
小家伙,说话真逗!
景容笑笑,双手往后一背,掀袍迈步,进了屋。
还不忘冷不丁的甩一句:“洗洗手再进屋,本王闻不得那股尸味。”
“……”
她是倒了八辈子霉,怎么摊上这么个闷骚犯贱的王爷!
在屋外的水盆里洗了手,纪云舒进了屋,就看景容坐在内厅里上下看她。
“可洗干净了?”
纪云舒无语,忍着想狂揍他的冲动,直接将双手摊开在他面前。
景容眯了一眼,看她手掌上还有水印,泛着光,晶莹剔透。
下一刻,他便出手一把捏住了她细腻的手腕,嘴角勾着玩味的笑:“都说男人的手粗狂有力,怎么纪先生的手却细皮嫩肉?莫不是擦了胭脂水粉?”
手腕被突然一抓,纪云舒本能的紧握双拳,手腕扭动着挣扎起来。
“还请王爷松手。”
“不松。”
“疼。”
“哪疼?”
“手疼。”
“那也不松。”
他是铁定主意打算逗她一番了,嘴角上的坏笑越演越烈,手用力一扯,将纪云舒拉到了他跟前,另一只手顺势捏上她精瘦的肩膀。
有板有眼的分析起来:“这骨架也够小,难不成从小没饭吃?还是从小性子不好,被人打到大?”
活脱脱的现代版段子手啊!
纪云舒身体贴向他,之间不过一个拳头的距离,她矮他一个头,目光正好直视在他的胸膛上,男人炙热的体温扑向鼻尖,让她的心赫然一紧。
一个激灵,用力将他推开。
“王爷别太过分了,小的可不是受。”
受?兽?
景容思量了一下这个字,鄙夷一笑:“就你这种还想称兽?本王看,你就是一只长着尖爪的猫,中看不中用。”
“你……”
纪云舒气得差点没跺脚,牙贝咬得“啧啧”作响。
可是,她奈何不了他。
现下也总算明白一句千古哲理!
我就喜欢你看不惯我,却作不掉我的样子!
景容见她一副忍得有些憋屈的模样,一脸“我赢了”的傲娇样。
就在这个时候,几个丫头突然端着饭菜进来了,打破了这场无烟的硝火。
领头的丫头行了一个礼:“老爷吩咐给两位先生做了晚膳,饭菜若是不合胃口,奴婢们再去给两位先生重新做。”
饭菜一一上桌,有鱼有肉,可比纪家的伙食丰盛多了。
纪云舒眉眼忽地一暗,朝领头的丫头问去:“姑娘,你们家小姐只有翘心一个丫头吗?”
“不是,还有素云。”
“哦?方才她也在吗?”
丫头摇头:“素云几日前家里有急事就回去了,估计今晚能回来,先生是有什么吩咐吗?”
“没有,你们也去休息吧,不用在这伺候。”纪云舒摆摆手。
几个丫头低着头,出去了。
纪云舒脸色沉了下来,心里正在琢磨着什么,一转眼珠子,正好看到景容带着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王爷不仅有抓人手腕的癖好,怎么还爱这样盯着别人看。”纪云舒语气不好。
一改方才轻浮的模样,景容严肃的问她:“你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
第018章 本王不挑食
第018章 本王不挑食
“王爷的意思?”她反问。
“你若不是发现了什么,怎么会想着住下来?”完全一副看穿她的模样,又说:“你要是信得过本王,没准,本王还能是你的帮手。”
虽说景容在纪云舒心中并不讨喜,可纪云舒还真就需要一个帮手。
索性乐意的说:“既然王爷开口,小的当然求之不得,倒的确有件事想请王爷帮个忙。”
“你说。”
“不忙,等天黑了再说。”她挑了挑眉,卖了个关子,转身坐下,拿起桌上的碗筷:“周家正在办丧事,却还能大鱼大肉给送过来,可见周府的待客之道的确不错。”
景容却侧过脸,淡了一句:“本王不饿。”
纪云舒慢条斯理的往嘴里夹了一块肉,故意说:“也是,周家的饭菜自然比不上王爷府的美味佳肴,王爷吃不惯,也是必然。”
这话一出,景容可就不高兴了,眼神微沉。
“本王吃过的山间野菜,恐怕比纪先生吃过的盐还要多。”
“王爷尽会说笑。”
他一个王爷,吃过山间野菜?谁信?
景容正色,严肃的看着她,说:“大临王朝下有南疆、上有北梁,本王由下而上,总共去过一百零八个地方,有深山小村,也有远沟独户,若哪哪都有山珍海味,我们大临的子民岂不是人人都不用挨饿受冻了?”
纪云舒拿筷子的手一顿,略带好奇的看他:“原来王爷去过这么多地方?”
“这不是重点。”
“那重点是什么?”
景容瞪了她一眼:“本王说这些就是想告诉你,本王不挑食!”
汗颜!
不吃就不吃,纪云舒可真饿了,端着饭菜就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隐约听到景容说了一句:“没心没肺,竟然还吃得下。”
是啊!试问有谁摸了尸体后不到一个时辰,还有心情吃饭的?
偏偏纪云舒有心情。
吃饱后,纪云舒休息了一会,直到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王爷不是想帮忙吗?走吧。”
纪云舒说完就往门外走去。
景容纳闷,但还是跟了上去。
没多久,两人就到了周家小姐出事的阁楼上,隅角上还挂着好几盏红灯笼,印得周遭十分透亮、旖旎。
纪云舒一向喜欢古代的灯笼,盯着看了一会朝出了神,景容用手碰了碰她。
“纪先生是来看灯的?”
“查案的。”
她立刻将目光从灯笼上抽了回来。
景容似乎看出了她的意图,说:“你是不是怀疑当时周家小姐坠楼时,这阁楼上有人?”
“看来王爷很聪明。”
“当然。”
纪云舒没再搭理他,在阁楼里走了一圈。
阁楼就是一个耸高的亭子,不大,而且没有隔板,四面都是红木围栏,连着长椅,若有谁在阁楼里也一目了然。
而除了这些,别无其他。
任凭纪云舒如何瞧,就是看不出哪里能藏人。
思忖得有些出神,她一个转身,额头撞在了一个结实的胸膛上,磕得生疼!
纪云舒下意识的捂着额头,皱着眉,可还没说什么,就看景容捂着胸口,抱怨起来。
“你怎么突然回头也不出个声,本王的胸可不是枕头,让你这样一撞,非散架不可。”
“那王爷站在我身上怎么也不出个声?”
景容拧着眉头:“照你这么说,本王是不是去哪儿也要告诉你?”
“……”
那我转个身是不是也要提前告诉你?
这话,纪云舒自然没说出口,只是心里的火一阵阵的烧着,他是王爷,说什么都有理,她一个小小的画师,哪里敢回嘴啊!
索性……
“都是小的不好!”
懒得计较,纪云舒绕开他,准备往另一边走去。
哪知道刚走到景容背后,一双大手就揽上了自己的腰肢,用力一拉,她一个翻身回旋,直直的朝景容怀里扑去,因为脚底踉跄,身体没稳,往后倾倒时,又正好被景容那双揽在自己腰肢上的手掌紧紧扣住。
稳当的跌入他的怀中!
两个“大男人”就这样抱在了一块!
灯笼在微风中隐隐摇曳,抖颤的光线将一长一短的身影拖在木质板上,格外骤长。
颇有一番美景!
第019章 凶手可能不是一个人
第019章 凶手可能不是一个人
暧昧的姿势实在太撩人,四目交织,一个勾笑玩魅,一个震惊尴尬。
显然,纪云舒属于后者。
这小书生,真够俊俏的!
心底徒升起一股戏弄的蓄意来,景容道:“先生的腰真细,若是阁楼上这几盏灯笼灭了,本王还真以为是抱了个女人。”
一语惊醒纪云舒,她抬起双手,挥动两袖长袍,用尽全力将他推开,得以解开束缚。
“王爷请自重!”
一改方才的娇羞,纪云舒有些恼了!
景容却面不更色:“晚冬清凉,莫然……开个玩笑也不行?”
臭不要脸!
“王爷开玩笑是不是也应该有个度?两个大男人抱在一起,被人看到,王爷不要脸,小的还要。”纪云舒语气不好。
眼看真是把她惹急了,景容蹙眉,却露出满意之色:“还以为先生当真是寡言清淡,冷若冻松,原来……”他低头凑到她面前,坏笑:“先生也会生气啊,妙!”
妙你妹啊妙!
纪云舒冷辙的目光狠狠瞪了他一眼,压制心火,沉肩平色:“容王,时间已经不早了,你我在这里斗嘴皮子,如何对得起还未下葬的周家小姐?”
“那倒是,要事为主。”景容回神点头。
“容王说了要帮忙,那就麻烦容王待在这阁楼上,小的下去一趟,待会您想法设法的躲起来,只要不让我看见就行。”
“你在为难本王?这阁楼可躲不了人。”景容辩驳。
这小书生该不会是报复自己吧。
纪云舒却已经转身准备下楼,头也不回的甩了一句:“那是王爷的事,动动脑子吧。”
声音渐远,人已下楼。
纪云舒走到后方花园,离阁楼有一段距离,也正好是当时翘心所经过的地方。
选好位置,她眼皮子一抬,往阁楼看去,却空空如也,不见景容。
于是,她又走到花园另一端,依旧不见阁楼有人!
正纳闷那尊刁钻的佛是藏去了哪儿?就看到景容从阁楼顶上跃了下来,稳稳当当的落在了她的面前。
纪云舒只是磕了下眼皮,淡定的看着他,问:“王爷方才藏在哪?”
“先生那么聪明,猜不到?”
“猜不到。”
景容倍感无趣,伸手指了指屋顶:“这种三角形的屋顶,中间凸起的地方正好可以藏一个人,无论底下的人从哪个方向看都看不见。”
纪云舒这才惊觉!
三角形的屋顶构架原本就是古代的建筑风格,没想到自己竟然忽略了这一点。
“所以,凶手会武功。”
纪云舒的结论一下,自己也有些惊住了。
而她惊讶的反应却让景容有些意外,沉眸问去:“你在惊讶什么?”
“我惊讶……凶手可能不是一个人。”
“有何根据?”景容肃色。
纪云舒心里琢磨了一下,道:“周家小姐死后,有被人抬起手臂拖拽的痕迹,因此才会导致她肩骨上有一个隆起,而这种隆起形成的原因,必定是由一个力气小的人使劲全力拖拽才能形成,可是一个能翻越到屋顶上会武功的人,力气断然不会小,而且在拖拽周小姐的时候也不可能要用尽全力。”
景容微眯着狭长冷冽的双眼,也陷入了这团深雾中!
案子,真是越来越好玩了!
第020章 这是病
第020章 这是病
纪云舒也思索着,可她倒不觉得案件好玩,反而心中绕着一根长线,无止境的缠着她的心脏,闷闷的,惶惶的!
正在这时,两米开外的一棵榕树却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那树,足足有两三个人抱团一样粗大。
快步走了过去,纪云舒的目光落在了树的底端,树上布满了一条条交织的长痕,树皮更被一层层抽开,暴露出了里头锡黄的树肉。
而看上去,那些长痕新旧不一,应该是被人长时间抽打的缘故。
琢磨了一下,纪云舒猛的一个激灵,心底的疑惑似乎有些明了了。
点点头,嘴上嘀咕了一句:“原来如此。”
这话被身后的景容听到,走到她旁边,也打量起那棵树来,从底看到上,还是不明。
“原来如此?原来什么如此?”
纪云舒指着那一条条长痕,解释:“王爷觉得,这些痕迹是怎么造成的?”
景容眼皮紧蹙:“看似……像鞭子抽过一样。”
“没错,就是鞭子,和那个女人撒火时,爱拿鞭子抽树是一模一样的。”
那个女人,指的当然是纪穆青!
景容没来得及问,纪云舒却有些兴奋起来,继续说:“看来,周家小姐不仅是强迫症,还是行为性的强迫症,恐怕连她自己都控制不了自己。”
“你都在说些什么?本王听不明白,捡重点说。”
古代人聪明起来简直像开了火箭,笨起来,真笨!
纪云舒问:“王爷,周家小姐的闺房你也看过,难道就不觉得奇怪吗?”
“倒的确奇怪,常人的房间岂会布置得如此红一块蓝一块。”
什么红一块蓝一块,这形容简直了!
纪云舒沉气,颇有耐心的说了起来:“房间的摆设是按照颜色来摆,看似是井条有序,实则却大有问题,而且那些被子和胭脂水粉周小姐也绝不用第二次,这并不是习惯,而是病,轻的叫洁癖,重的就叫强迫症。”
“而在房间里,我发现墙上挂着一根鞭子,当我要取下来的时候,那个叫翘心的丫头眼底露出了骇意,而且我碰到她手腕时,她明显感觉很疼,所以我在把鞭子放回去的时候,假装没站稳扶了她一下,同时撩起她的衣袖看了一眼,可是她的手腕上并没有鞭伤,原来,周家小姐的鞭子挥的不是人,而是树。”
“一个有强迫症的人经常拿鞭子抽打树,这就叫行为性强迫症,轻则影响自己,重则……杀人!”
周遭冷风嗖嗖,诡异深深。
被纪云舒这样一说,景容虽然听不懂那些奇奇怪怪的词,但至少知道她所说的意思。
然而……
“先生竟然撩起那丫头的衣袖?男女肌肤不可碰触,这么简单的道理,先生竟然不明白!”
喂,王爷你醒醒!
你跑题跑偏了啊!
“王爷,别闹了。”
“本王没闹。”
纪云舒扶额,摇了摇头,道:“我想再去周小姐的屋子看一看,兴许还能找到些什么,毕竟那丫头的手腕的确有问题,说不定是被别的东西打的。”
她转身准备走,景容却一把拉住她的手,问:“不是应该查凶手是谁吗?你一门心思的查这些做什么?”
“如果想知道一个人为什么会被杀,就得查出这个人的性格以及和她相关的一切,利用这些找出凶手,事半功倍!”
“原来是这样。”
“那王爷现在是要去休息了?还跟我一块过去?”纪云舒。
景容一笑:“当然跟你在一起啊。”
其实这问题一问出来,纪云舒就后悔了,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不再耽误时间,她挣脱被景容拉住的手,朝着周家小姐的院子去了……
第021章 两朵桑悸花
第021章 两朵桑悸花
两人一前一后到了周家小姐的院子,外头并没有人守着,而除了外围隅角上的灯以外,整个院子显得十分阴森!
毕竟周小姐才死,尸体也还没下葬,这会,没人敢来。
“哐当~”
屋子里传来声响!还透着烛光,里头隐隐闪闪的身影正走动着。
纪云舒和景容互看一眼,便推门进去,大概也吓到了里头的人,那人猛然回身,手上的帕子也吓得掉在了地上,身体微颤,愣住了。
只见那女子身型较瘦,柴骨之像,肩膀无力的往下塌着,看上去毫无生气,就连那张脸,也是一片惨白。
可约莫十六七岁的模样,怎会如此病态?
“你是……素云?”纪云舒的直觉性的问。
那女子眼神空洞,木讷的点了点头。
“你怎么在这?”
素云巍巍颤颤,抖栗着身子,低头轻声道:“小姐说,她不喜欢屋子里黑黑的,一点要点盏灯才行,所以我才过来一趟,将屋子里的灯点上。”
那盏镶着水晶的烛台果然被点上了灯!
纪云舒点头,不再过问,道明自己的身份。
“素云姑娘,我姓纪,是特地来查你家小姐死因的。”
“我知道,翘心已经与我说了。”素云的语气沧桑无力。
“那就好。”
纪云舒说话之际,看到地上从素云手里溜下的帕子正平躺在地上,便上前将其捡了起来。
白色的帕子上,绣着两朵十分好看的桑悸花,一红一蓝,而红色的那朵桑悸花有一个角抽了丝,断了根线头。
纪云舒眼底一紧:“这花真好看,你自己绣的吗?”
“是。”
“你手了真巧。”
“谢……谢谢。”
“来,好好拿着,别再丢了,弄脏了可就不好看了。”
她将帕子还给了素云,修长的指尖在碰到纪云舒的手时,抓过帕子,立刻紧缩了回去,至始至终也不敢抬头,反而将头压得更低了些。
“那不打扰先生办事了。”素云行了一个礼,准备离开。
偏偏纪云舒伸脚绊了她一下,素云的身体直直的往前扑去,幸好身后的景容快速将她扶住。
英雄救美!
待素云站稳后,景容松开她,往后退了好几步,朝纪云舒狠狠的看去,隐着怒火。
素云捂着胸口,也虚惊一场,抬眼小心的看了一眼景容。
“多谢公子。”
景容不答。
而素云也咬着泛白的唇,慌忙离开了!
景容脸色从怒转黑,斥声质问纪云舒:“荒唐,你就算要给本王送女人,是不是也该考虑一下本王的意见?”
她却不以为然:“不明白王爷说什么。”
“本王分明看到是你故意绊了她一脚。”
“是,方才我是故意绊她,那又如何?”纪云舒说得轻描淡写,不轻不重。
却藏着深意!
景容不明,正打算问些什么,就见纪云舒已经开始在屋子里寻起什么东西来。
“你找什么?”
纪云舒翻箱倒柜,回了一句:“一样能让那些丫头们害怕的东西。”
“害怕的东西?”
纪云舒没时间理会他的孤疑,在屋子里仔细寻找起来,最后找到周小姐的床上。
层层叠起的被褥看不出什么端倪,纪云舒伸手,将那些整齐的被褥一一扯开,直到露出被压在最底下的一个小而精致的盒子才罢休。
她把盒子捧了起来,打开,当里面的东西映入眼帘时,心底所有的疑团统统散去!
将盒子盖上,纪云舒的脸色凝重,转身走到景容身旁。
“王爷,明日天一亮,咱们就破案。”
这话挠得景容越发糊涂。
第022章 面相丑陋的老管家
第022章 面相丑陋的老管家
回到东苑,纪云舒沉默不语,神色紧拧,让人无从猜起。
景容随在她身后进了屋,见她手里拿着那个盒子不松开,问:“那盒子里装了什么?竟让人愁眉不展。”
“不是愁眉不展,只是……”她摇摇头:“罢了,明日再说。”
“你要是知道凶手是谁了,为什么要等到明天?”
“王爷是不是忘了,小的说过,凶手很有可能,有两个人,若是现在办,会打草惊蛇。”
“所以,你已经知道其中一个凶手是谁了?”
她犹豫半会才点头:“应该吧。”
景容笑了笑,双手往后一背,踏步进了右侧的那间房,头也不回的说:“那本王就等着明日的一出好戏。”
吱~咚
门被磕上了。
而他竟然都不过问一句,其中一个凶手是谁?
纪云舒坐在内厅,修长的素手紧扣在怀中的盒子上,轻轻敲了敲,伴随着盒子上的小锁链,发出了渗人的幽声……
没多久,她起身再一次出去了,直接去了停放周小姐尸体的灵堂里。
灵堂里守着几个丫头,见纪云舒一来,抬了抬眼,行了个礼,继续乖乖守在外头。
里头停放的棺材摆在中间,棺材盖已经盖上,上面罩着一块黑布,黑布上又用一块翠玉压着!
古话说得好,越是翠绿的玉,越辟邪!
这时,周家的老管家从外头进来,佝偻着腰,一只手拿着一个点了灯的烛台,一只手压在腹前,缓缓走到纪云舒面前,询问。
“先生这么晚过来,是有什么事吩咐吗?”
纪云舒微微摇头:“没事,只是过来看看。”
“若先生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就是,老爷交代了,不能怠慢先生。”
“老先生不必麻烦,在下一向清闲惯了,金玉雕琢的生活,不适合我。”纪云舒启唇笑笑。
老管家作了下头,门外忽进一阵冷风,掀开了老管家头上的丧服帽,那张苍老的面容顿时暴露在他手中的烛光下。
暗黄的肤色、紧皱的皮囊,加上那双深凹黝黑的眼窝,都透着凄凉二字,特别是左脸上那道从眼角延伸至嘴角的疤痕,应该是被人用刀划伤,而因为没有仔细处理,以至于伤痕的皮肉往外翻展,形成了一道极为狰狞的红色结痂。
猛然一眼,着实有些吓人!
纪云舒眼神微搐。
老管家立刻将头埋低,将帽子重新扯上头顶,躬腰向下:“老奴面相丑陋,怕是惊着了先生。”
“老先生别误会了,在下绝对没有半点不敬,只是……见老先生脸上的伤,似乎有好些年之久吧。”纪云舒过问之时小心翼翼。
“是,几年前不小心划伤的,这疤就一直落在脸上了。”老管家语气平淡,听不出多大的感慨。
而纪云舒眼皮轻垂了几下,也不再过问,老管家咳了两声,道:“天色不早了,不如老奴提灯送先生回去休息吧?”
她摇头:“不用了,延路都有灯,我自己走就行,时辰不早了,老先生和这些丫头们还是早些休息吧。”
“好的。”
迈步出了灵堂,纪云舒看似平静的面容上,却平添了几分顾虑和惋惜!
这种徒升而起的心思,却无人发觉。
当晚,天下起了小雨,临近丑时,竟渐渐下起了雪。
锦江位于北梁县的最北端,从入冬以来,隔日就会有一场小雪,白雪覆盖下的锦江城如裹了一层珍珠粉末,透着银白色的光晕。
却又被那蜿蜒曲折的青石路连绵措开,一一瓜分出了无数块。
第023章 臭脸皮
第023章 臭脸皮
纪云舒整晚未眠,站在屋檐底下,一直看着砖瓦上结冰的冰条。
真是晶莹剔透!
景容推开房门出来,正见她一席麻衣白袍,正髻束立披落至腰间,侧着如水墨般的眸子抬头凝望,白莹的大雪映照着她小巧的身形格外挺立,伴着栩栩冷风,两袖长袍拂动拍打,几丝青发屡次在精致的脸庞上跳动。
此等美景,难得一见!
恍悟之间,景容有些出了神,薄唇微勾,走到她身旁,望着漫天大雪,伸出掌心接了几粒雪花。
“先生该不会看了一晚的雪吧?”
纪云舒不语。
“冻伤了?哑巴了?”景容问道。
她摇摇头,目光从屋檐上抽离回来,淡淡一瞥,反问他:“周府的红木床,不知容王睡得可好?”
“不好。”
“哦?小的看您倒是睡得挺好。”
这一说,景容倒是兴致浓浓,长眉一挑:“那先生倒是说说,这寒冬腊月的夜,本王如何睡得好?”
纪云舒平色,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自信道:“小的记得,昨晚王爷腰间的玉佩,错戴在了腰间前一寸,现在却不偏不倚、正好戴在腰间前三寸处,而王爷衣着整齐,有刻意装扮的痕迹,这都足以说明王爷的神绪很清醒,睡得很好,再者,王爷颧骨微有抬起,导致眼骨上方有所浮肿,这也只有在人进入安好睡眠时才会出现这种现象。”
一一分析完。
“不知小的分析的可对?”她问。
景容微惊,天下的奇人他天南地北的见过不少,只是这个小书生,未免太聪明了点。
他忍不住感叹摇头:“真是可惜了。”
“王爷为何这么说?”
“小小的一个锦江城,恐怕要装不住先生了。”
语罢,景容嘴角藏着一抹神秘的笑。
纪云舒看了看他,罢了,没再问。
这个时候,周家丫头冒着雪花跑了进来,走近两人跟前,说:“纪先生,夫人让奴婢过来问问,可找到凶手了?”
自己女儿被人害死,作为母亲的有所着急也是必然。
纪云舒正了正色:“麻烦姑娘请你家老爷和夫人前去灵堂。”
“现在吗?”
“对,现在,另外,也请府中上下所有人都过去。”
丫头一脸困惑,但还是忍着瑟瑟的冷风,抱着双臂去通报了。
景容皱了皱眉:“不如吃了早膳再过去?”
纪云舒冷灼了他一眼,忍不住讽笑一声:“如果容王昨晚能好好吃饭,就不会在意今早的早膳了。”
让你昨晚不吃饭,活该!
不等景容反驳什么,她已经动身前往灵堂的方向去了。
这还是景容第一次被人呛得说不出话来,一双炯厉的眼神盯在纪云舒挺直的后背上,怒不动色。
最后,还是没出息的跟了上去!
男人的臭脸皮,该给纪云舒治治了!
灵堂
周家上下二十几口,皆已到齐。
周老爷神色凝重,眉目微垂,额头紧皱。
一旁的周夫人也不再哭哭啼啼,脸色也好了很多,只是看着自己女儿的棺材时,还是会稍稍红眼。
“纪先生,我女儿已经过了下葬的时辰,今日要是再不下葬,我担心我女儿的尸身……”周老爷话没完,叹了一声气。
一般的尸体放上几天就会有尸臭,何况周小姐的尸体被砸得稀巴烂,肉都炸开了,就算是在腊月天,也已经尸臭熏天了。
第024章 破案(一)
第024章 破案(一)
纪云舒淡定的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周夫人身子温温伏上前,双手颤颤,迫切的问:“先生,到底杀我女儿的凶手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夫人稍安勿躁,不如,先让在下讲一个故事给大家听。”
“这?”周夫人不明。
一旁的景容也眉骨紧蹙,这小书生真有闲情逸致,这个时候讲故事,还在灵堂里?
怪哉怪哉!
纪云舒神色有锐,身板绰绰,朝周家上下所有人扫视一圈,这才细细道来。
“十多前,如现在一样的腊月天,一位年纪六七岁的女孩,因为家境贫困,不得已被家人卖进了一家大户人家做丫鬟,专门伺候府中的小姐,本以为可以三餐温饱,寻得住处,却不知那小姐自小便刁钻任性,时常有动手打骂下人的毛病,女孩便经常被无故打骂,浑身是伤。”
“而随着年龄渐长,府中小姐的毛病非但没有改,反而变本加厉,女孩却不敢怒、不敢言,全身上下,都被折磨的体无完肤,她每每深夜之时,只能独自一人哭得撕心裂肺,因为她很清楚,自己只是一个丫鬟,贱命一条,所以她只能一直忍、一直忍……”
说话的同时,纪云舒迈步出了灵堂,绕过外面围站的周家下人,直接走到最后一排,停在了始终低着头的素云面前。
和昨天一样,素云的脸色依旧苍白,面无四两肉!
明显感觉到有道身影朝自己压来,素云的身体发抖的更为厉害,将头埋得更深,只看到纪云舒那双落在自己面前的纺织鸾锦鞋。
众人纷纷散去两旁,带着诧异的目光盯着素云,面面相觑,不明深意。
而纪云舒的目光则落在素云的头顶盖上,继续说。
“而那个女孩她从来也想不到,不管她如何忍,府中的小姐依旧不把她当人看,就连自己脚骨被打断,她也只能咬着牙忍下去。”
素云下意识的缩了缩脚,身子抖得更为厉害!
“素云姑娘,不知在下说的,可对?”
轰~
满堂哗然。
素云那双被发丝遮去的眼神恐慌万分,死死咬着唇,不敢吱声!
纪云舒伸手碰了碰她颤抖的手臂,眉头紧蹙:“周小姐秀外慧中,人前时,可谓是温婉可人,殊不知,对待自己身边的人,竟会如此凶残,将人折磨成这般。”
众人皆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自家小姐就连看到荷塘里的鱼死了,都难过得哭上三天三夜。
怎会和凶残二字沾上半点关系!
身后的周夫人疾步上前,一脸不愿相信的跟纪云舒说:“先生,你一定弄错了,我女儿不可能这么做,你一定弄错了……”
说完,周夫人一把拉过素云,全然不顾是在人前,直接将她的衣袖拉了上去查看,又一把扯下她的上裳,露出了肩膀和锁骨。
白皙如纸,哪里有半点伤痕啊!
“先生说我女儿虐待她?怎么可能?你看看,素云身体上根本就没有伤痕。”周夫人底气十足。
纪云舒却不作解释,不紧不慢的从衣袖中取出那个精致的小盒子,缓缓打开,里面整整齐齐、数百根锋锐的银针暴露在了人前。
那一刻,素云捂着自己被扯下的衣裳往后缩了几步,就连一米开外的翘心也吓得唇角发白,哆哆嗦嗦起来。
原来丫头们怕的,是银针!
纪云舒伸出素指捏起一根银针。
“一个聪明的人,自然不会傻到在丫头的身上留下伤痕,而这种细小的银针扎进皮肉内,不会留疤,也不会流血,却会深入骨囊之上,让人钻心的疼,如此聪明的人,在下都莫敢不服。”
“不可能,我女儿不会这样的。”
周夫人说什么也不愿意相信,甚至有些激动起来。
周老爷见状,上前将她揽入怀中,轻声安慰,不住的叹气,转而又朝纪云舒问:“先生,你可一定要查清楚了,我女儿断然不会这样做的,而且你说的这些,跟我女儿的死有什么关系?”
“故事,还没讲完呢。”
纪云舒带着挠人心弦的语气。
她将银针放回盒子中,将盒子盖上,目光又再一次落在了素云身上。
“女孩每天都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她本想寻了短见一了百了,却没想到就在那个时候,她遇到了自己的红颜知己,一个愿意为了她付出一切的男子,她们偷偷相爱,私定终身,不久,女孩怀孕了,她很高兴,本打算筹得银两为自己赎身,但是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件事竟然会被府中小姐得知,而她更加想不到,那个在外人看来谦谦有礼的小姐,竟然再次用银针一下下的扎着她的身体,几乎要了她的命,最后,她失去了她的孩子,而自己,也奄奄一息的差点死掉。”
“终于,女孩忍不住了,她决心报复,要杀了府中小姐,于是她假借身体不舒服回了家,但是当天晚上她又偷偷回到府里,在小姐的汤药里下了毒,毒死了那个残害她孩子的恶魔。”
说道这里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惊愕得后背发麻。
纪云舒语调一提,继续说:“事后,她看到中毒倒下地上的小姐,于是拼劲全力将她抬到了床上,但是她很害怕,害怕有人会发觉,于是她告诉了自己的情郎,第二天早上便扛着小姐的尸体去了阁楼,制造了一出坠楼的假象!”
最后一个字落地,全堂寂静。
“不是我,不是我……”素云出了声,声音发颤,拼命摇头。
“你不用急于否认,我既说得出这个故事来,自然也拿得出证据来。”
纪云舒渐渐朝她逼近,手往素云的衣袖中一扯,一条手帕便稳稳当当的捏在了她的手指尖上。
一条绣着两朵桑悸花的手帕!
“还给我。”
下一刻,素云猛然抬头,露出一脸狰狞之像,伸手欲夺回手帕,但纪云舒快她一步,侧身避开,让她扑了一个空。
“原来西域的女子,骨子里都藏着烈性。”
西域?
素云顿时一怔!
第025章 破案(二)
第025章 破案(二)
“我不是,你胡说。”
素云急于否认,双手紧握。
纪云舒扯着手心里的帕子,神色笃定:“素云姑娘,相信你应该知道,桑悸花乃是西域所有,也只有西域的女子才会在手帕手绣上两朵桑悸花,一朵代表自己,一朵代表你倾慕之人。”
“你弄错了,我不是西域人,我也只是随便绣一绣,根本不是你所说的这样,”
“哦?那你昨晚为何会去周小姐的屋子找寻这块手帕呢?”
“……”素云已然痴楞了!
“你答不上来,我帮你答。”纪云舒不缓不急的勾唇笑笑:“因为你是西域人,自小便知道糜毒的要害,也以为仵作绝对不会验出此毒,所以你在毒杀周小姐之后,又偷偷的回到了她的屋子里,你担心会被翘心发现,所以将她拖到床上,就在这个过程中,你衣袖中的帕子勾到周小姐的指甲而遗留了下来,但是你浑然不知。在把这件事情告诉你的情郎之后,你便匆匆忙忙的离开了周府,直到昨晚,你回到周小姐的屋内,就是为了找到这条帕子。”
说道这里,纪云舒将手帕举起,上面的两朵桑悸花,其中一朵抽了丝。
“而你万万想不到的是,因为手帕勾到周小姐的指甲,而导致她的手指甲断裂,而她的指甲上,还勾着你绣桑悸花的红线,试问一个连自己用过一次被子都要换的千金小姐,怎么会任由自己断裂的指甲上勾着绣线而不去处理呢?”
“唯一的解释,只有一种,那就是周小姐当时,已经死了,而你一直称自己因病不在府中,周小姐去世这几天你也没回来过,那么她指甲上的绣线,是你的手帕自己长了腿缠上去的不成?”
“如果这样的证据还不够让你认罪,那是不是需要再开一次棺,让你清清楚楚看一看,周小姐指甲上是不是缠着你这朵桑悸花上的线?”
“不用了,我认。”
素云幽灵般的语气轻而无力。
大概纪云舒也没想到素云会认得如此之快,以至于她捏着手帕的手微微一嗔!
原本面色狰狞的女子,此时此刻,眼神已经没了半点锋芒,也没了之前的惊恐。
倒像是一块巨石落地,轻松了!
“是,是我杀了小姐,是我做的。”
她沧桑的眉目抬起,发白的唇勾勒出了一抹笑,看了一眼纪云舒,又看向周老爷和周夫人,道。
“老爷,夫人,小姐是我杀了,你们把我送去见官吧,我愿意偿命。”
周夫人双眼瞪大,眼中充着血丝,伤心中带着无尽的怒火,上前,一巴掌挥了上去,打得极其凶狠。
素云整个人都伏到了地上,嘴角淌着血,她也不闹,无力的摊在地上,欣然的接受了这一切。
“你为什么要杀我女儿啊,我们周家到底欠了你什么,我女儿她不该死,她不该死啊,你为什么要杀她。”周夫人狂吼。
然而,地上的素云却笑得越发明艳。
她说:“纪先生所说的,全部都对了,我为什么要杀小姐,因为她杀了我的孩子。”
“你撒谎,我女儿不可能这么对你。”
“事到如今,我不需要撒谎。”说着,她指着纪云舒手里的那个盒子:“小姐每次都会用那盒子里面的银针来刺我,很痛,真是很痛,好几次我都撑过来了,可就是因为我一直忍着,小姐才害死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她收了笑,眼神中带着恨极了的怒火。
所有人都惊讶得大气不出,似乎在围着一场好戏似的!
周夫人眼神晃了晃,说什么也不信。
周老爷也开了口:“素云,我女儿已经死了,你还要胡说八道。”
大户人家的家丑,自然打死也不会认的!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哆嗦的翘心突然跪了下来,哭泣道:“老爷,夫人,纪先生和素云说的都是真的,小姐只要不顺心,就会拿我们出气,小姐又担心别人看出我们身上有伤,所以才用银针刺我们,我们不敢说,只好一直忍着。”
“翘心,难道你也疯了吗?竟然帮着这个杀人凶手,我女儿自小就懂事,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了。”
“夫人,奴婢说的句句属实啊!”
“胡说,我不相信。”
纪云舒叹气,实在看不下去了,眉心蹙成一团:“周老爷,周夫人,你们的女儿的确乖巧可人,但不可否认,她有严重的病况,此种病症一旦发作,只会心痒难耐,坐立不安,甚至会伤人、杀人!”
“病?我女儿如果有病,我们怎么会不知道?”周夫人又说。
“这种症状,不是身体上的疾病,而是精神上,只要半点不顺心,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就会被放大,会做出什么来她自己都无法控制,但是大多数的时候,又与常人无异,周小姐既然是个聪明人,掩饰的好,不足为奇。”
行为性强迫症,真是不好解释!
马马虎虎,她也不想再多说了!
周夫人依旧怒色上脸,狠狠的看着素云:“可就算这样,我女儿她也不该死啊!你杀了人,就要偿命。”转向家丁,吩咐道:“把她给我送去衙门,我要她给我女儿赔命。”
家丁们先是愣了愣,正准备上前,却被纪云舒拦下。
“稍等,我还有话要问问素云姑娘。”
说完,她蹲下身子,嘴贴近素云的耳畔,问:“事到如今,你还不愿意将你的情郎供出来吗?”
“……”
素云脸色惊蛰!
“眼看你要死了,他还隐在人群中不出来,你真是爱错了人。”说话间,纪云舒的目光朝着人群中快速扫视了一圈。
素云原本坦然的目光突然紧张起来。
而下一刻,纪云舒不知何时从哪里掏出了一把匕首,语调响亮的喊了一声。
“不如,我帮你把他找出来!”
纪云舒手里的匕首高高扬起,朝着素云的心脏狠刺而去。
就在不过一根指头的距离,人群中突然蹿出一个人影,将纪云舒手中的匕首打落在地,那人又推出一掌,朝着纪云舒的胸口击去。
眼看掌风在即,一瞬间的功夫,纪云舒的腰肢突然被人用力一揽,身体往后拖去……
第026章 破案(三)
第026章 破案(三)
只见,景容一手护住纪云舒,一手挡在了那人的掌风上,又一脚踹向那人的胸口。
那人被揣在了地上,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灵堂前,一片混乱。
纪云舒被景容牢实的护在身后,地上,伏着素云和被景容踢倒在地的男人。
“林端。”
素云忽喊了一声,爬着到那个男人身旁,看到他吐血,素云一下就哭了。
男人胸口一阵剧痛,但是看到素云时,却温柔一笑,伸手摸着她的脸。
“云儿,我没事,你别担心。”
“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你。”
“不要这么说,云儿,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
“林端,是我连累了你。”
一对苦命鸳鸯抱在一起,那画面,真够感人!
景容却一脸怒意,目光似火球一样滚到纪云舒的目光上,夹杂着克制性的语气质问道。
“这就是你引出第二个凶手的方法?”
纪云舒却不咸不淡的点了点头。
“这方法,真该禁锢!”景容怒。
这尊佛怎么一脸动辄大怒的,她都不怕死,他在怕什么?
懒得再去猜测,纪云舒避开一步,和景容拉开了距离,毕竟,两个“大男人”贴得太近,难免会遭人话柄的!
再看看地上的那对苦命鸳鸯,纪云舒真是舍不得打散。
可是现在,不是心疼的时候。
“看来你就是素云的情郎,帮着她制造周小姐坠楼的凶手,当时翘心之所以没看到阁楼上有人,是因为你藏在了阁楼的顶上,等翘心到了阁楼底下,你就把周小姐推了下去,神不知鬼不觉。”
事到如今,林端根本没有要否认的意思,反而一脸恨意,咬牙切齿。
“她该死,她已经把云儿折磨生不如死,可她还是不肯罢手,竟然对我们无辜的孩子下手,她就是该死,她是罪有应得。”
“林端,不要再说了。”素云哭成了一个累人儿。
纪云舒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周夫人几近晕了过来,看到地上双双两人,又恨得直捏拳心。
“好一对狗男女,我们周家待你们不薄,你们却合伙害死我女儿。”
“夫人,竟然凶手已经知道,我会通知刘大人的,你照顾自己的身子,切莫再伤着了。”周老爷叹息,朝下人们招了招手:“把他们送去衙门,交给刘大人办。”
“是。”
几个家丁上前,将两人从地上架了起来,但是他们依旧手握在一起,如何也不肯松开。
“云儿,你就应该听我的,昨晚我们就应该离开这里。”林端惋痛呐喊。
素云已然哭得满脸是泪。
“你以为你们昨晚走得了吗?”纪云舒出声。
林端冷笑:“为什么走不了,如果云儿昨晚愿意跟我离开,今天我们就不会落在你们手里。”
这般自信,真不知从何而来。
纪云舒淡淡说道:“如果昨晚,你们真的潜逃周府,那么,外面无数支利箭就将穿过你们的皮囊,射向你们的心脏。”
“呃?”
这话才说完,一阵仓乱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十几名衙役悉悉率率快速的将周围给围了起来,县太爷随即而来,琅泊也一起来了。
琅泊不声不响的走到自家王爷身旁乖乖站着。
而县太爷一改往常的胆小鼠辈,拿出了县太爷的风范,一声令下。
“把人给抓起来,关进大牢,待本官上奏刑部,再论罪处置。”
“是。”
衙役从周家下人的手里把素云和林端压了过来,双手套上了铁链。
林端冲着纪云舒惊讶的问:“你早就知道了?早就安排了人在外面了?”
纪云舒只说:“你弄错了,我让刘大人在周府外布置时,那会,我还不知道凶手是谁,不过,如果你昨晚带着素云匆忙离开,那么,也就不打自招了!”
“我以为这一切绝对不会有疏漏,没想到,竟然栽在了你的手里。”
这话,竟带着几分佩服!
县太爷一挥手:“赶紧把人押走。”
衙役们压着人要离开,素云走到纪云舒面前时停了下来,看着她,问。
“你怎么知道我脚受了伤,还怀过孕?”
纪云舒神色严肃的回答她:“昨晚我故意绊了你一脚,自然就知道你脚骨断裂过,至于为何知道你怀孕,当然也是注意到你的盆骨,怀过孕而流产的人,盆骨明显内缩。”
素云惊叹。
“纪先生,你很聪明,不仅如此,你单单看了我的手帕一眼,就已经将我的故事说的明明白白,但是我不后悔,那天晚上,当我看到小姐中了毒躺在地上,周围黑漆漆的那一刻,我觉得我解脱了,再也不用受折磨了,如果让我再选择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
纪云舒被她的话搅得胸口十分不是滋味,她揉着手里的帕子,将它递还了素云。
“物归原主。”
“谢谢。”素云拿着手帕,淡然的笑了。
最终,素云和林端被带关进了大牢,整个周家也再一次陷入了一场悲痛中。
周夫人最后没能扛住,还是晕了过去,周老爷也好像一瞬之间白了头似的,整个人沧桑了不少。
自己的女儿有病,竟然对身边的丫头做出那样的事情来,传出去,整个周家怕是在锦江也无立足之地了。
纪云舒道:“周老爷,节哀顺变。”
“纪先生,多谢你找出害我女儿的凶手,只是,我这个做爹的实在惭愧,连自己女儿有病都毫无察觉。”
“此事不能怪任何人,在下方才也说了,这种病,察觉不出来,不奇怪。”
周老爷叹息连连……
一晚上没回纪家,纪云舒也着实担心会被她那豺狼的爹发现,案件已破,索性也没再多留。
县太爷忙着回衙门起书上奏刑部,带着人就先回了。
天下大雪,纪云舒撑着一把伞,也随后离开了周家。
可是她刚出周府没几步,景容就追了上来,与她并排而行。
一深一浅的脚印陷在雪中,漫天大雪,两人各自撑伞而行,别有一番味道。
然而琅泊,只是远远的跟随在后。
景容看了一眼纪云舒,见她眉梢微垂,明明破了案,怎会是这番模样?
“先生有心事。”
她点头:“只是觉得奇怪。”
“奇怪?哪里奇怪。”
纪云舒稍稍一顿,脚步一停,侧眸对上景容疑惑的目光。
“我在想,那盏镶满了水晶的烛台!”
第027章 义庄不见不散
第027章 义庄不见不散
水晶烛台?那盏周家小姐每晚必点的烛台?
景容嗔了嗔,锋锐的眉目闪现出一抹诧异。
“难道那盏烛台有问题?”
纪云舒思忖片刻,心里揣着一个诺大的疑惑,可是转而一想,凶手已经伏法了,不可能还有别的疏漏啊!
于是摇摇头:“没事,大概……是我想多了。”
她手里的油纸伞往下微微压低,迈步继续前行。
这个书生,说的话让人左右难猜,整个人都似乎神神秘秘的!
景容大步跟上,同时绕着眼珠子朝她问去:“本王心中还有一丝疑惑,不知先生能不能解?”
“王爷是想问,小的为何让刘大人带人守在周府外的事?”
“真是聪明!”
哎呦,他还没开口问,这就猜不出来!
景容十分满意的点点头:“本王只是不明白,你如何判断凶手就是周家的人?而且还留在周家等着被抓呢?本王若是凶手,早就逃之夭夭了!”
纪云舒笑笑,却神秘极了,不慌不忙的解释起来。
“王爷想想看,凶手能在周小姐的汤药中下药,还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其抬到阁楼上而不被人发现,此人,必定十分熟悉周家家宅的布局,可见并不是外人,排除周老爷和周夫人,就只能是周府的下人,而凶手制造出周小姐坠楼的假象,就不会有人怀疑到他,自然也就没有逃走的必要了,而且周府下人都是签了卖身契的,一旦不见,自然就会报官到衙门,可是衙门从周小姐死后这几天都没有接到过周府报案,所以我才敢肯定,凶手一定还是在周府。”
“然后呢?”
“可是凶手万万想不到,他精心布局的这一切竟然会被戳穿,所以他心里一定很害怕,那么,他就一定想逃走,所以昨日刘大人离开时,我让他暗中带人将周府围起来,万一凶手真的起了逃离之心,那么外面的官差就能将其抓获,而且准抓不误。”
“所以说,在你交代刘大人布置这一切之前,你根本不知道凶手是谁。”景容双眸一紧。
纪云舒点点头:“如果知道,就不用在周府住一晚了,更不会发现,原来凶手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大概是周小姐死不瞑目,竟然让素云送上门来,又凑巧让我看到了她的手帕,说是天意,其实也不为过!”
此时,景容心中竟对她有几分佩服!
可转眼之间,他又面色紧蹙,带着几分责备之意:“先生既然这么聪明,可是在引出第二个凶手时,所用的方法未免太拙劣了,若不是本王在场,恐怕先生现在已经被人抬起医馆了。”
就知道他小鸡肚肠,心里还惦记这茬!
不就是让你出手帮了一把吗!
可明明是斥责,为何带着浓浓的担忧和关切?
纪云舒不愿深想。
“若是这样就能引出凶手,冒险一试,又有何妨?”
“真是牙尖嘴利!”
“既然小的已经解了容王心中的困惑,那容王是不是也该停一停了,莫不然,还要跟着小的回家不成?”
景容原本怒斥的面容,突然展眉一笑,转眸盯看着纪云舒那张曲线温和的侧脸。
“若是先生家中的大床能装得下本王,跟你回家,又有何妨?”
难道帝王家的崽,都这么臭不要脸?
纪云舒心里白了他无数眼。
“小的家陋,装不下王爷,还请王爷留步。”
撒下话,她的脚步加快了些。
偏偏景容像块牛皮糖,突步朝前,顿时转身,衣袍炔炔之下顺带着一股疾风,挺拔的身板也已经直直的挡在了纪云舒的面前。
一高一矮的身形,对立而站。
若不是头顶上同样一高一矮的两把伞撞在一块,纪云舒的额头怕是又磕上了景容结实的胸膛。
纪云舒抬头之际,两人四目交织。
视线碰撞之下,竟让两人不约而同的心紧了一下!
倒是景容先开了口:“先生就想这样撇下本王?”
“嗯?”这话搅得纪云舒心颤,耳根子一红,幸好有青发遮挡。
“先生该不会忘了,等这桩案件结束后,你就该给本王查案了,怎么转眼之间,似乎忘了此事?”
景容勾着眉骨,语气却有些戏虐的味道。
原来是为了这事!
可是无缘无故,提什么撇下本王的字眼,真够让人胡思乱想的!
纪云舒松了一口气。
启唇道:“王爷,一个人上吊也要喘口气,您是不是也让小的休息一晚,明日再查呢?”
“谁让你昨晚不好好休息的?”
她竟无言以对!
喂,王爷,我是为了思查案件才一晚没休息!
总比你昨晚不好好吃饭的强!
见纪云舒结了梗,景容却像占了上风似的,露出一脸大度之像:“罢了,本王也不是不通人情,你要休息,本王便让你休息一天,今晚酉时,本王在义庄等候先生,毕竟那五具尸体一旦腐烂,先生查起来,也得费工夫。”
这人脑子真的有泡!
白骨她都能查!
而且没人性,天寒地冻的夜,她通了一个宵,休息一天怎够?
可是……
“王爷的命令,小的不敢不从,那今晚酉时,义庄不见不散!”
听到去,虽然乖巧懂事,可是怎么如此别扭呢?
景容拧眉思量她的这句话,纪云舒已经撑着伞绕过他挺拔的身板,迈步离开……
转身看着那渐行渐远的小巧身形,景容的嘴角微微上扬,带着如陈年烈酒般的笑意。
而远处的琅泊见两人分开,这才快步走到自家王爷面前。
“王爷,你与纪先生……可提到御国公一事?”
景容当即面色悬凝,冷澈着冰眸。
“不急,此案背后恐怕牵连甚广,纪先生虽然聪明,但也不能轻信,若出差池,连本王都担当不起。”
“属下明白。”
景容又疑惑了一下,立即吩咐道:“你暗中彻查一下这位纪先生的来头,本王要的人,必须背景干净。”
琅泊俯首:“是。”
景容深灼了一口冷气,目光依旧停留在纪云舒背影渐远的方向。
为了御国公一案,他从京城离开已有半年之久。
若是纪云舒可信,回京之期,想必也不远了!
第028章 卫府提亲
第028章 卫府提亲
纪云舒从西厢的后门进了府,刚回到院子,就看到鸾儿站在外面急的快哭了。
一看自家小姐回来了,眼睛一瞬倍大。
“小姐,你可回来了。”鸾儿神情紧张。
纪云舒不紧不慢,朝她眯了一眼:“怎么了?老是风风火火的,我昨晚不是让刘大人派人带话给你,说我不回来了吗?”
这丫头,每次火急火燎,搅得人心惶惶!
鸾儿却使劲摇头:“不是,是……是卫府的人来了,现在……现在就在前厅呢,刚刚老爷派人过来,说是让小姐你赶紧过去。”
卫府?
看来,是提亲来了!
那豺狼的手脚还真快,定是恨不得赶紧将她嫁出去。
沉了一口气,这觉估计也没法睡了,真倒霉!
进了屋,纪云舒快速的换下了身上的男儿装,简单的挽了个发髻,抹了点淡妆,便去了前厅。
前厅内,围坐着一大堆的人。
而纪云舒一眼瞧见的,便是摆放在一旁桌上大大小小的锦绣盒子,应该就是卫府的提亲礼品吧。
正堂之上的纪书翰看到她一来,那张每次见她都凶悍的模样,这会却慈祥了很多。
“云舒,怎么这么久才过来啊?你卫伯父和卫伯母可等了你很久。”
纪云舒朝卫家人看去,欠了欠身:“卫伯父、卫伯母,云舒起晚了,望二位见谅。”
卫家的人都还没说什么,一旁端庄大方的纪慕青就针眼一戳,怪声怪气的说:“妹妹真是娇惯,这都已经巳时了,怎么才起来啊?”
“慕青,不得无礼。”
说话的,正是纪家的老夫人,纪云舒的祖母。
一身暗紫色的紫罗碧云锦,袍上绣着精致的凤鸟牡丹,纺织的线正是出自锦绣苏州,发髻鬓白,却梳得十分端庄雅气,顶戴的玉珠金钗也是件件精品,脖子上的白玉珍珠九十九珠,戴了一小一大两串,而特别的,则是她左右手腕上的一对凤白银镯,听闻,还是当年先祖皇帝所赐,极其珍贵。
如此华丽服饰,纪云舒刚来那会,简直震惊。
若是考古时有幸挖出这幅骸骨,那真是考古界的大新闻。
所以纪云舒好几次都在想,若是真能回去,她定要记下这老夫人下葬的地点。
不过说来也奇怪,纪家后代香火旺盛,可纪书翰娶回来的四个老婆,却相继因病离世,如今纪家主事的,就是这位年纪六十的纪老夫人。
在纪老夫人训斥完纪慕青后,便朝纪云舒说:“云舒啊,你的婚姻大事,我与你父亲已经帮你做主,应下了卫府的这门亲事,往后你嫁去卫府,定要安生些,切莫闹出笑话来。”
纪云舒不答。
她心里明白极了,纪家最聪明的人,不是纪书翰,而是这位看上去慈眉善目的老夫人。
年轻时,怕也是个厉害的主!
不然,这纪府老夫人的位置岂会坐得如此稳当。
而在纪老夫人说话的空隙间,卫夫人已经将纪云舒打量完毕,眉眼间是藏不住的满意。
起身,亲切的挽上了纪云舒的手臂,温柔一笑:“这孩子长得可真标志,我听你祖母和父亲一直说起你,果真,亭亭玉立的,跟咱们奕儿十分般配。”
转身,朝内厅扫了一眼,奇怪:“奕儿方才还在呢,怎么转眼人就不在了。”
卫老爷开口:“定是刚刚跑出去了。”
“这孩子,今日是带他来提亲的,怎么连自己媳妇的面都不瞧一眼,就跑出去了呢。”卫夫人嘴上埋怨,又立刻“安慰”起纪云舒:“云舒,你别见怪,奕儿这孩子性子比较野,但心底不坏,想必云舒你也是心地善良、懂事的孩子,可别介意了,往后你们成了亲,也要多多包容,好好相处,切莫嫌弃我家奕儿。”
她还没过门呢,这马屁拍的也太不实在了!
“卫伯母说笑,云舒怎会嫌弃卫公子,女儿家的婚事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云舒嫁到贵府,是云舒的福气。”说话间,她抬头看了自己父亲一眼。
果然,那匹豺狼对她的话真是满意极了!
卫夫人也满意极了,点点头,满目春风。
自己的那傻儿子有老婆了!
纪书翰抹了把胡腮,与一旁的卫老爷说道:“卫老爷,你也知道,我的几个女儿可都是我心头上的肉。”
“明白明白,日后有任何事情,纪老爷你只管交代一声就是。”卫老爷点头。
“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那这门亲事就这么定下了,至于礼金和娶嫁的吉时,我们再慢慢商讨。”
卫老爷一笑,露出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我和我夫人就只有奕儿一个孩子,在礼金方面,我们卫家绝对有多无少。”
这么一说,正中纪书翰的下怀。
嫁女儿无非只为了两点,金钱和地位!
纪云舒乖乖站在内厅中央,不多言,不多看,两家人热火朝天的开始讨论起她的婚事,她却一个字也听不下去。
直到纪老夫人唤了她一声。
“云舒,不如你去院子里找找卫公子,你们年轻人有话聊,至于你的婚事,我与你父亲会一一安排的。”
卫夫人也赶紧说:“对啊,不如你去找找奕儿,你们先见上一面。”
刚好,纪云舒本就不想多呆了,索性行了礼,十分听话的退了出去。
而一直眼尖的纪慕青勾着丹凤眼,没会儿也跟着出去了。
从水深火热的地方出来,纪云舒深吸了一口冷气,拍了拍自己被卫夫人挽过的地方。
衣袖都起褶子了!
那是多怕她这位儿媳妇跑了呀!
打了一个哈欠,她已经累得不行,也根本没打算去找卫奕,而是朝自己院子去了。
准备睡上一觉,毕竟晚上,还要去义庄呢!
她刚到后院的长廊处,就听到一阵取闹声。
“一个傻子也懂得写字?真是天下奇闻。”
这声音,不正是她那顽固下作的三哥纪元职吗?
“三哥三哥,这个傻子到底是谁啊,为什么会在我们家?”
这次出声的,便是纪灵芝,纪云舒年仅八岁的四妹。
“他是卫府的那个傻子,你未来的三姐夫。”
“我才不要这样的傻姐夫呢,我不要……”
纪灵芝那尖尖细细的声音,十分的刺耳。
第029章 丢进鱼塘喂鱼
第029章 丢进鱼塘喂鱼
走出长廊,纪云舒这才看到那番让人作呕的景象。
只见身着淡蓝色长袍的卫奕蹲在地上,手里挑着一支小而短的竹棒,原本正在地上写着什么,但因为纪元职和纪灵芝的嘲讽而停了下来。
身子蹲在地上蜷缩成了一团,低着头,咬着自己的衣袖,巍巍颤颤的,不敢抬头。
纪元职将矮小的纪灵芝抱了起来,直接杠到了自己的脖子上坐着,又伸出脚故意朝卫奕踢了一下。
“傻子,赶紧滚回你自己家,小心本少爷一个不高兴,就把你丢进鱼塘喂鱼。”
一听到这里,卫奕赶紧摇手,害怕的恳求道:“不要啊,不要把我喂鱼,我不想喂鱼啊!”
换来的,却是纪元职更加放肆的讽刺。
“傻子就是傻子,一个傻子配一个野种,简直绝配。”
所谓的野种,说的当然是纪云舒。
她母亲出身青楼,而且从未有过名分,不是野种,是什么?
而纪元职脖子上的纪灵芝也因为这番话,露出了她那个年纪里毫不相称的嘲笑。
八岁年纪,不应该是天真烂漫吗?
这纪府,当真像个地狱牢笼,扼杀一个人与生俱来的良知!
“这傻子真好玩,三哥,还是别把他喂鱼了。”
“好,三哥听你的。”
纪元职抬起脚,将脚底的污垢往卫奕干净的衣袍上蹭去,直到擦干净为止。
“傻子,待会你就说你是自己摔了一跤,要是敢说本少爷欺负你,我非要你好看。”
说完,心满意足的带着纪灵芝走了。
不是亲兄妹,不进一家门啊!
卫奕被吓得不敢再出声,张开五指使劲的擦着自己被弄脏的衣裳,憋着嘴,难受极了。
而原本纪云舒不想理会这,但还是走了过去。
发现一道身影落在自己面前,卫奕抬头看了看,眼眸不由一缩,也停止了拍打自己衣裳的动作。
纪云舒注意到他的目光,闪闪缩缩的,应该是经常受到欺负的缘故。
而她也注意到地上卫奕写的那两个字。
是他自己的名字。
字迹歪歪扭扭,而且奕字还少了一撇。
“这是你的名字?”纪云舒语气很轻,尽量不想吓到他。
卫奕木讷的点点头。
索性,纪云舒蹲下身来,接过他手上的那支竹棒,一遍说:“这个奕字你少划了一撇。”
说罢,她便在那个歪歪扭扭的奕上的加了大字的另外一撇。
“你看,奕字是这样写的。”
大概是纪云舒语气亲和,而且没有做出伤害他的动作,卫奕也对她放下了戒备之心,歪着脑袋看着地上的字很久。
“为什么和先生教我的不一样呢?”他嘴上轻声嘀咕。
但还是被纪云舒给听到了。
想必不是教的不一样,而是那教书先生根本就没怎么教!
真是拿钱不办事的混账!
撇下这些,纪云舒说:“那以后你一定要记得,不能少了这一撇,不然别人会笑话你的。”
“哦。”
他突然笑了起来,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看着纪云舒:“姐姐你真好。”
姐姐?孩子,你似乎比我还大些。
不过纪云舒也没计较,露出大姐姐般的笑容,把竹棒又递还给了他。
“那你现在再写一次。”
“好。”
卫奕十分爽快的答应,开始在地上写起了自己的名字,小心翼翼,生怕错了一点。
但是纪云舒却突然注意到他的手。
“你是左撇子?”
“什么是左撇子?”卫奕看着她。
纪云舒摇摇头:“没事,你继续写。”
“哦。”他认认真真,又开始写了起来。
纪云舒也顺势打量起他,大概二十出头的年纪,整张脸干干净净,轮廓清晰,鼻梁高挺,是个俊朗的俏男儿。
清朗之气,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嫌少!
尤其是那双眼睛,如蒲扇一般轻闪。
只是可惜,是个痴傻呆儿!
“姐姐,你看,我写完了。”卫奕高兴的喊了一声。
从他那张俊俏的脸上抽出目光,纪云舒看着地上的字,笑了笑:“对,这才是你的名字。”
说完,她起了身。
卫奕丢下手中的竹棒,也跟着起来,但是一双手却规规矩矩的放在身后。
见他这般,纪云舒好奇:“你把手背在身后做什么?”
他鼓着嘴,认真的说:“因为我手脏,我怕碰到姐姐干净的衣服,所以把手背在身后。”
那一刻,纪云舒有些惊讶!
一个痴儿,都比纪家人素质高,真真是浪费了他们的脑子!
她笑了笑,双手往前一摊,说:“你看,我的手也不是很干净啊,而且我不嫌弃你脏,所以你不用将手背在身后。”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卫奕这才将手伸了出来。
纪云舒见他衣袖上被纪元职弄脏的地上,不禁皱眉,取出手帕,为他擦了起来。
“卫奕,你要记住,没人可以欺负你,如果有人敢这样做,你一定不能忍,明白吗?”她一边为他擦衣服,一边说。
可是卫奕不懂!
“娘说了,因为我脑子不好,所以不能和别人吵架,不然这样我会吃亏的。”
“那你现在难道就不吃亏吗?”
“……”卫奕回答不上来。
纪云舒继续说:“你不跟别人吵,别人同样会欺负你,那为什么不跟他吵呢?兴许这样,别人就会怕了你。”
知道卫奕脑子肯定不够用,定然想不明白她的这番话,索性叹了一声气。
又说:“罢了,说这么多你也不会明白。”
是的,卫奕的确不明白。
可他却突然转移话锋,问道:“姐姐,我娘今天是带我来提亲的,我要娶娘子了,你知道吗?”
纪云舒正在帮他擦衣服的手突然一顿。
她当然知道,不仅知道,而且那娘子,就是她!
把手帕往卫奕的手里用力一塞,纪云舒问他:“你很想成亲吗?”
卫奕点头:“想,娘说了,成亲以后,就会有很多小卫奕,这样他们就都会跟我玩。”
小卫奕?
纪云舒额头顿时冒出了黑线!
你娘真会说!
“卫奕,你娘说错了,如果你成了亲,你娘子会天天欺负你,不让你睡觉,不让你吃饭,也不让你玩,而且她不一高兴了,还会把你丢进鱼塘喂鱼。”
第030章 乖巧的小猫
第030章 乖巧的小猫
又听到要把自己给喂鱼了,卫奕又吓得一怔!
往后退了几步,狂摇头:“不要啊,不要把我喂鱼,我的肉不好吃。”
纪云舒却朝他硬生生的迈近一步,神色阴肃,继续吓唬他。
“你的娘子不仅会将你丢进鱼塘里喂鱼,还会将你关进黑屋里,里面有蛇虫鼠蚁,它们窜到你的身上,会钻进你的衣服里,还会咬你的手指头。”
最后一个字落地,卫奕就抱着脑袋蹲到了地上,嘴里大喊:“我不要被关进小黑屋啊,我不喜欢蛇虫鼠蚁啊,不要把我关进去啊……”
纪云舒于心不忍,但还是一咬牙。
“卫奕,如果你不想被丢进鱼塘喂鱼,不想被关进小黑屋,那么,你就要跟你娘说,你不想娶娘子了。”
卫奕这才支起脑袋,一双黑色的墨眸充满了疑惑。
“不娶娘子……我就不会被丢进鱼塘喂鱼了?”
“是。”
“那我不娶娘子了,不娶娘子了。”
卫奕窜起身来,一遍遍的说着。
而纪云舒的妙计算是奏效了!
可是用这样的方法吓他,她心里还是有些过不去,一改方才阴肃的神情,再次露出大姐姐般的微笑。
“你娘现在就在前厅,如果你现在再不去说,那就可晚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纪云舒人格分裂!
一会像披着一张狼皮似的,一会又温柔似水,烫得他人浑身发烫。
卫奕也楞着点头,在原地慌了几下,这才拔腿往前厅的方向去了。
要把自己喂鱼的娘子,娶不得,娶不得!
身后的纪云舒忍不住捂嘴一笑。
这卫奕,逗起来,还真是好玩!
“真是个傻子,这样也会相信。”
一个尖锐到呛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了过来。
转身一看,纪慕青踩着鸾云锦绣的花鞋像散步似的走了过来。
“纪云舒,那傻子怎么说也是你未来相公,你以为你这样吓唬他,就不用嫁给他了吗?”
“姐姐不是在内厅吗?怎么突然跑这来了?还闲情逸致的偷听他人讲话。”纪云舒语气平淡。
“我不是偷听。”纪慕青挑起那尖尖的下巴,冷笑一声:“我是大大方方的听。”
纪云舒穿越到这里,最佩服的人,不是什么英雄伟人,更不是什么千古名人。
而是患有严重自大症的纪慕青!
“姐姐既然都听到了,若是想去告诉爹,妹妹也不会拦着。”纪云舒道。
似乎戳中了纪慕青的算盘,她有些恼怒:“你真不怕我告诉爹?要是让他知道你诱导那傻子退婚,爹非打死你不可。”
“妹妹皮糙肉厚,挨几鞭子还是挨得了。”
“你简直……”纪慕青气得一甩衣袖,脸上端庄的妆容也有些散架了,气焰怒怒的说:“三弟说的没错,像你这样的野种,就活该被傻子糟蹋。”
倏地,纪云舒面色一沉。
“姐姐说的话,总是像把机关枪一样乱扫,祸从口出,这四个字,姐姐明白意思吧。”
机关枪?那是个什么东西?
纪慕青没时间思量那玩意,当下就恼了。
“你是个什么东西?我是纪家的长女,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而你一个风尘女人生的野种,也配与我说教?”
现下,纪云舒伸手一把捏起她白嫩的手腕,双眸似二八月的竹,锋芒如针,狠狠的朝纪慕青刺去。
吓得纪慕青抖三抖!
“你想做什么?”
“往日里你如何说我也好,抢我东西也罢,可你若是说我娘就不行,再有下一次,妹妹就不保证姐姐这只手还能不能弹琴画画了!”
老虎不发威,你当老子是病猫啊!
“呃……”
这是纪慕青头一回见纪云舒如此恼怒,心底一虚,喉咙堵塞,说不出来了。
看出纪慕青眼底的惊措,纪云舒手腕的力度这才渐渐松缓下来。
她继续说:“妹妹反正贱命一条,比不上姐姐尊贵,那阎王殿的软座,妹妹也不介意拉上姐姐一同去坐坐。”
这是要死一起死啊!
纪慕青这会是真怕了,使劲扭动着手腕想要挣脱开纪云舒的束缚,偏偏力气小了那么一丢丢。
直到纪云舒一把将她甩开。
“纪云舒,你好大的胆子,你竟然敢这样对我?我可是太子妃。”
纪慕青抱着手腕高亢大喊,但是双脚还是非常识趣的往后挪去,生怕纪云舒再扯她的手。
“那就等姐姐当上太子妃,再来论妹妹的罪名吧。”
说罢,纪云舒甩了她一个冷眼,转身,高调离开。
剩下纪慕青在原地跺脚,这无疑就是甩了她一个耳光,颜面尽失!
而就在不远处的回廊上,一双如春桃般水沐的双眼将那一幕尽收眼底。
女子披着一件橙色锦帛,竖着流云髻,清秀的面庞就像她的眼神一样清丽。
在仔细一看,女子额间中央长了一颗红痣,有黛玉之色,美若西子之态。
偏偏,是个病秧子!
都说纪府有位天仙美人,生来带着美人红,像出水的芙蓉般清秀动人,单单一个眼神,都有褒姒、骊姬之魂。
此人,正是纪府的二小姐纪婉欣。
她捏着手里白色手帕,遮住淡白的薄唇,轻咳起来。
身旁的丫头担心道:“小姐,没事吧。”
“整日在屋子里待着,身子都有些乏了,竟然不知,外头都下了厚厚的一层雪了。”纪婉欣叹气。
“小姐身子骨弱,不如还是先回去吧。奴婢担心……”
“无碍。”
话语间,纪婉欣看着远处的纪慕青,她那傲慢的大姐,因为心里有气,正一脚一脚往雪地上踢去。
“姐姐今日吃了云舒的亏,想必是不会善罢甘休的,真是可怜了云舒。”纪婉欣本就温温弱弱的面容,此刻带着对纪云舒的心疼,反倒有种病态的美感。
整个纪府,大概也只有纪婉欣待纪云舒是最好的。
丫头也瞧了一眼纪慕青,哼了一声:“大小姐仗着自己是嫡女,向来喜欢欺负人,活该刚才被三小姐教训。”
纪婉欣嘴角浮上一抹深笑,微微喘着气,道。
“再如何乖巧的小猫,时间久了,也是会长出利爪的!”
第031章 你来晚了
第031章 你来晚了
回到院子的纪云舒,拆了头上的几支珠钗,把脸上粉末一一抹去。
鸾儿站在一旁看着,问:“小姐,卫府的人走了吗?”
“不知道。”她对着铜镜,将那对琉璃耳环取了下来。
“那小姐现在是要换装出去吗?”
“不是。”纪云舒回。
“那这是?”
“睡觉。”
困觉十足,她眼皮子都要打架了,把那些零零碎碎的物件从身上卸下,走到内屋,倒头就窝进了被窝里,翻身睡去。
恐怕雷也打不动了!
鸾儿被惊了一下,呆站了一会,反应过来,赶紧将暖炉子移到了床边,又往里头掷了两块碳,生怕自家小姐冷着。
而纪云舒这一睡,就直接睡到了晚上。
睁开眼,外头的天都已经暗了,从床上起来,取了一件干净的男装换下,将自己一头乌黑的秀发又挽上了髻冠。
鸾儿从外头进来,手里抱着一大推的锦绣盒子,满头大汗的。
“小姐你醒了。”
“这些都是什么?”纪云舒问。
“是老爷送过来的,说是卫府送来的礼品,就给小姐留了些。”
纪云舒不免一笑,真是够大方的!
鸾儿把那些东西一一放好,转而像得了什么天大的秘密似的,一脸神秘的朝纪云舒说。
“小姐,你猜猜看,我刚才听到什么了?”
“不想猜,你直接说吧。”纪云舒饶有兴致的拆起那些锦盒来,不是瓷器就是药材。
鸾儿说:“小姐,我刚刚从前院过来,听到宝玉她们在说,卫家公子不想要娶娘子了,还说什么娘子会把他丢进池塘喂鱼,说了一大通奇奇怪怪的话,硬要拉着卫夫人回去呢。”
“哦?是吗?”
纪云舒装傻充愣!继续拆锦盒。
鸾儿也继续说:“宝玉她们还说,当时卫老爷和卫夫人脸色都青了,好像还出手打了卫公子一巴掌呢,这才没让他再继续说下去。”
也就是说,这门亲事,不是卫奕想不想娶,而是卫府要定了这个媳妇。
毕竟,传宗接代,还是很重要的。
“我看那卫公子,根本就配不上小姐你,怎么说,他……还是个傻子。”声音越来越细,捏着拳头往空气里一捶。
那气愤的小模样看在纪云舒的眼里实在滑稽好笑。
还带着点可爱。
“我都不在乎,你在乎什么?”纪云舒眯了鸾儿一眼。
“奴婢是为小姐可惜,凭什么老爷让嫁给卫家的痴儿,而大小姐却是……”太子妃三个字没说出来。
“行了,别多嘴了。”
纪云舒反正是不可能嫁的。
现下,她竟然在一个锦盒中翻到了一种药材。
天葵子。
这要是搁在现代,可是上千万的货色。
纪云舒也是偶尔看过一回。
“没想到会有这个。”她惊喜,将天葵子拿出来,对着烛光看了看。
外圈淡橙,内部红橙,嗯,上等货。
“小姐,这是什么?”鸾儿凑了过来。
“这叫天葵子,捣碎以后,加上白酒和红糖,贴在被刀伤过的地方,能祛疤。”
“这么灵。”鸾儿惊呼。
纪云舒将天葵子重新放回盒中,盖上,递给了鸾儿:“你将天葵子浸泡在水中一个晚上,效果会更好,明日我要去趟周府。”
“小姐去周府干什么?”
“周家的管家脸上受了伤,这天葵子给他送去,正好。”
一听,鸾儿有些急了,“这么好的药材,小姐这就打算送人了?”
纪云舒瞪了她一眼,“怎么?你很想挨上一刀?还是你希望我挨上一刀?然后把这药用在咱们身上?”
“不是,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药材如此奇效,奴婢就是觉得可惜。”
“小丫头,别可惜了。”她伸出手指在鸾儿的额头上轻轻一弹,又说,“我现在出去一趟,兴许会晚点回来。”
鸾儿这才惊觉自家小姐已经换上了男装,挠了挠脑袋,“难道衙门里又有事了?”
“嗯。”纪云舒闷声。
收拾好东西,提了一盏灯,便悄悄离开纪府,朝义庄去了。
锦江的义庄设在城内,却偏在西城,从纪府过去,纪云舒走了一盏茶的功夫。
冬日酉时,天黑得极快。
如同破庙似的义庄,在寒风冷澈的夜里,透着阴森诡异的气息,摇坠的破门窗发出了一阵阵“吱嘎”的声响,挠得人心毛毛的,再加上周围树叶的嗖嗖声,就显得更为恐怕万分了。
义庄的门外点着一盏红灯笼,那扇大门被印照得格外陈旧破败。
好在,纪云舒不是头一回这么晚来义庄了,又幸好,她偏偏不怕。
这胆子,还是在考古棚练就的!
推门进去,到了大院里,纪云舒将手里的灯笼挂在一旁低矮的隅角上,拍了拍衣袍上的灰。
守义庄的福伯正好拿着一大把点着的香从里面出来,佝偻着腰,一身满是补丁的粗质麻衣,戴着一个泛黄的布帽。
见到纪云舒这会过来,并不惊讶。
“纪先生,里头那位公子等你很久了。”
该!
谁让他早到的,现在明明才到酉时。
她点点头,走到福伯身旁,接过他手里的几支香,便周围拜了拜,然后将香插进了旁边一副棺材的缝隙中。
“福伯,你还是早点休息吧。”
“不急,还有好几位老朋友没吃饭呢。”
所谓的老朋友,不过是一些无人认领的尸体罢了,放在义庄里,福伯早中晚三炷香,绝不马虎。
“那我不打扰你了。”纪云舒低了低头,便进屋里去了。
一进去,就看到景容立在那些供奉的排位前,目光铮铮的盯着那些排位,脸色凝重,道不出的味道。
因为过于专注,以至于纪云舒走到他身旁时也毫无察觉。
“这牌位上的人,莫非王爷认识其中一个?”
声音打断了景容的思绪,他皱眉,朝纪云舒侧眸看去。
“路上发生什么事了?”
嗯?
纪云舒摇头。
“你腿有问题?”
纪云舒看了看自己的腿,除了沾了点泥巴以外,别无其他异常。
所以还是摇头。
“你来晚了。”景容果断下了结论。
混蛋!
大混蛋!
第032章 酱香肉丸
第032章 酱香肉丸
她怎么记得,小说里的王爷,都是冷傲孤持、生人勿近、惜字如金的完美设定呢?
可这个……不会是盗版的吧!
纪云舒已经对他频频所说的段子弄得哑口无言,只能认栽。
“小的腿短,自然来迟了,望王爷赎罪。”
“本王就喜欢知错就认的人,不过记住了,下不为例,本王不喜欢等人。”
那挑起的眉梢,真够显眼的。
纪云舒不再争论,步入正题:“那就不耽误时间了,小的还是先看看尸体吧。”
“就摆在那边。”
景容用下颌点了点不远处,用白布罩着的五具尸体。
纪云舒扫了一眼,又看了看景容,道:“还请王爷张嘴。”
“什么?”
“张嘴。”
“为何?”
罗哩吧嗦!
纪云舒索性伸出五根纤纤细指,踮起脚尖,捏住他的两腮,一只手在自己腰间上取了一小块东西,迅速的塞进了他的嘴里,然后松手。
动作一气呵成,堪称完美!
景容嘴里突然被塞了东西,一脸懵住,直到舌头上传来一阵阵酥麻火辣的感觉时,才惊觉。
“你……你给本王吃了什么?”他异常紧张。
该不会是毒吧?
毕竟这个小书生什么都做得出来。
可纪云舒淡瞥了他一眼:“别紧张,只是一片姜。”
“姜?你当本王没吃过姜?姜岂会是麻的?”
“姜上沾了麻油。”说话间,她已经朝那五具尸体走了去,又不轻不重的说:“王爷不是闻不得尸味吗?沾了麻油的姜片能让您好受些,或者,王爷可以出去。”
“你把本王看成胆小鼠辈?”
“小的不敢。”
她已经将尸体上的白布稍稍掀开,又转眸看了景容一眼,嘴角染着玩味。
“这几具尸体腐烂的味道可比周家小姐的尸体还严重,还带着一股血腥味、烤焦味和熟肉味,就像……王爷刚刚吃的酱香肉丸。”
景容当即便觉得胃里一阵翻腾,恶心的感觉从腹部处延伸至喉咙,让他不由得整张脸都变了形。
他敢断定,这小书生,就是故意的!
“你……你怎么知道本王吃过酱香肉丸?”
纪云舒眼皮子一抬:“只有广福楼的酱香肉丸会用碳火先烤半个时辰,因而肉筋才会软而不松,再与白骨汤一起熬制,加上介草、香茴,所以汤汁鲜而不腻,呈现出来的色泽偏向红色,如果沾在上等的锦缎上,酱汁不仅不会颜色散开,还会起上一层层薄薄的厚度,就好像王爷衣领上的那一粒。”
“呃?”
忍着反胃的难受,景容下意识的低头往自己衣领上看去,再用手一摸,果然,那粒酱汁没散,还有厚度。
“你是厨子?”
“不是。”
“那你知道这么多?”
“听路口的乞丐说的。”她回答的没心没肺。
你逗我玩呢?吃得起广福楼的酱香肉丸,还用当乞丐?
景容感觉自己的脑容量是彻底蹭盘了,在遇到纪云舒后,他整个人都需要关机重启。
那还未必修的好!
可这是真的啊,纪云舒是真的听路边的乞丐说的。
大概是崩盘的缘故,景容突然蹦出一句:“那待你替本王查出案件来,本王带你去吃。”
门外忽然吹进一股冷风,似乎把那棺材盖都吹得摇摇晃晃。
啊喂,两位,这里是义庄啊,周围不是尸体就是牌位烛香,你们大晚上聊酱香肉丸,对得起饿死鬼吗?
“那小的先谢过王爷了。”
纪云舒回了他一句,将白布彻底扯开,焦尸的皮肉已经由肿胀变得紧缩,紧紧的贴在骨头上,露出了明显的骨架。
周围还有一摊血水,仔细一看,是从尸体的身体里流出来的。
最渗人的地方,还是死者袒露的肚皮,因为仵作验尸,开膛破肚,尸体被刨开,又用粗糙的鱼线将其缝制,可明明缝得太糙,肚脐眼的位置还露出了半截小肠。
景容走到她身旁,拧了拧鼻,果然闻不到尸味,于是严肃的问:“如何,查的出来吗?”
“难。”
“怎么说?”
纪云舒斟酌一二,答:“如果王爷想知道凶手是谁,那么小的无能为力,小的只可以根据尸体的症状来判断死因,和杀他的人有何特点。”
景容眉头皱的老高。
她又继续说:“五具尸体先是与人有过激烈的打动,而后中毒身亡,可想而知,凶手就是要置他们于死地,若是小的猜的没错,最后的目的,应该是冲王爷来的。”
景容不惊,心里早就有了底,眼角紧眯成了一条线,诡谲的心思让人难以猜测。
看他这样,纪云舒也明白了。
“看来王爷早就知道凶手是谁了吧,那为何还要小的来验尸呢?”
“本王不知道。”他笃定回答,道:“只是隐约觉得,有人在刻意阻止本王回京,但是是何人?本王便无从而知。”
如此严肃的景容,在思索沉默间,那张被打磨得十分俊郎的面孔,散发着男人骨子里的成稳,像雕刻精良的玉石。
竟让纪云舒一时间挪不开眼了!
直到这道目光被景容捕捉,他滚了滚眸子:“本王脸上有脏东西吗?”
晃了晃眼神,纪云舒被自己吓到了。
他是高高在上的王爷,尖酸刻薄的混蛋,自己再不济,也看不上他!
赶紧挪开目光,她说:“王爷不看我,怎么知道我看您。”
“真是牙尖嘴利。”
景容固持一气,依旧愁眉不展:“先生不是说,能帮我找出凶手的特点吗?那还不做事?”
无奈!
纪云舒熟练的从不远处的案台上取来一包东西,展开在尸体旁,原来是个小包,里头插满了各式各样的小刀。
“东西是你的?”
“嗯,有时候遇到难缠的主事人,他们深更半夜会突然叫你来义庄,没办法,只好把东西留在这里,免得来时匆忙而忘记带了。”
景容打了一个颤,难缠的主事人,他也在其中!
而纪云舒在说话间,已经挑了一把宽刀,将尸体的下颌抬起,刀往脖子上切去。
由于尸体已经被烧焦,脖子被切开的时候,血液不多,只听见脆皮炸开的声音。
第033章 煮排骨汤
第033章 煮排骨汤
尸体的喉咙被切开,焦皮和血水融为一体,散发出阵阵恶心的味道。
景容皱眉不语。
纪云舒则淡定的将刀子放到一边,两手伸进尸体被切开的喉咙里,五指用力,喉骨被她生生折断了一节。
从皮肉里取出来时,还沾着血丝,淌着粘稠的血水。
因为没戴手套,纪云舒的双手此刻沾满了鲜血,而她像是把玩着一件玩物似的,将那节喉骨来回翻看。
丝毫不觉得恶心!
旁边的景容,已经无法形容自己此时的感受了。
他上过战场、杀过人,手底下的亡魂没有上万也有上千,死尸遍地,他连眼睛也不眨。
可是,他还是头一回见一个人把尸体的零件拆下来,赤手空空的拿在手里。
那画面,真够补脑的!
“看出什么来了吗?”景容蹙了蹙鼻。
“死者中毒而死,就得知道是中了哪种毒。”
“什么毒?”
“暂时不知道。”
纪云舒用手敲了敲那节喉骨,思忖片刻,拿着血淋淋的喉骨出去了。
外头的福伯这会刚把香插完,就见纪云舒出了门。
“福伯,白醋水烧了吗?”她问。
福伯点点头,抬手指了指院子里的一间小屋子:“知道你要用,早就烧好了,用完记得换水进去。”
“知道了。”
她干干脆脆的应下,捧着喉骨往那间屋子里去。
景容也像个跟屁虫似的跟了上去!
刚到那间屋子里,景容却惊住了,脚步定在门框内,如同沾了胶水似的,一步一步往里头挪。
昏暗的屋子内,只点了一支摇摇晃晃的蜡烛,周遭的四面大墙全是高矮不低的架子。
而架子上,堆着无数的骨灰坛!
纪云舒走到大锅前,里头正煮着热腾腾的白醋水,她将那节喉骨丢了进去。
瞥了景容一眼,大概是猜到了他的心思,便说:“王爷不必惊怕,这些骨灰坛里,装的都是些无名无姓的异乡客,福伯不忍将他们的尸体抛尸荒野,就把尸体焚烧,将骨灰装在坛子里。”
“小书生,本王何时惊怕过?”景容反驳。
纪云舒嘴角往下一压。
死鸭子,嘴硬!
话语间,景容已经走到她身旁,见她把喉骨丢在滚烫的白醋中,心生疑惑。
“你这是做什么?”
“煮排骨汤。”纪云舒几乎是脱口而出。
那一刻,景容感觉后脑勺被人掀开,一股冷风钻了进去!
他正“冷”得猝不及防时,纪云舒惊呼了一句,指着那锅白醋水。
“王爷快看。”
景容一嗔,看了过去,就见原本白白净净的一锅白醋水缓缓便黑了。
“为什么会这样?”他诧异。
“小的不是说了嘛,五具尸体的喉骨都是中间软,上下硬,此种迹象,乃是中毒而死,那么死者喉骨的骨髓中,也一定有毒,小的用滚烫的白醋水煮骨,能将喉骨里的骨髓和毒液分离出来,流出来的黑液,自然就毒。”纪云舒解释。
景容又学到了!
下一瞬,纪云舒从衣袖里掏出一块白色帕子,在淡黑色的白醋里沾了沾,帕子的一角一下就被染黑了。
“这毒的毒性一定很烈,不然小小的喉骨里不可能流出这么多的黑液来。”
纪云舒细细看着帕子上的那团黑色,疑惑。
“先生知道这是什么毒?”
“小的既不是大夫,又不是制毒的人,看一眼,怎么会知道。”
“是不是查到中了什么毒,就能查到凶手了?”
“不能。”纪云舒笃定的回答。
景容的眉色扭成一块:“那你浪费时间查这个?本王没心思跟你闹腾。”
“谁说小的闹腾了?”
“那你查这些没用的。”
“小的好奇心泛滥不行吗?想知道死者中了什么毒不行吗?王爷若是嫌浪费时间,何必抓小的过来查案,天冷的夜,着实适合在屋子里睡觉。”
纪云舒字字珠玑,说的哪哪都是理!
而景容不过说了一句,这小书生就说了这么多句。
景容的眉间中央露出了一个“川”字,摆摆手,道:“罢了罢了,本王即是有求于你,自然没有催促你的资格,只是那五人皆是本王的下属,奉本王之令回京复命,却不曾想会惨遭毒手。”
这般愁眉不展的景容,褪去了轻佻的姿态和邪魅狡猾的性子,带着那微疼紧拧的眼神,真真是破有魅力!
男人,就该这样!
纪云舒将帕子塞进腰间,而那帕子因为沾了她血淋淋的手印,显得格外渗人。
她转身迈步:“王爷,不是要查吗?那就快点吧。”
“……”
景容依旧乖乖跟了上去。
他们前脚出去,福伯就进去了。
每次纪云舒一来,他总是会煮上一大锅的白醋水给她煮骨!
可看着锅子里泛黑的白醋水,又忍不住摇摇头。
“这孩子,每次都忘记换水。”
最后,又是福伯自己换了水。
重新回到五具尸体旁,纪云舒沉眸,一脸认真,不顾双手是血,将自己的衣袖卷了上去,一双纤纤玉手将尸体的头部微侧。
十指与中指并用,用力按了按尸体的后颈,片刻下,再次拿起那把宽刀,切进了尸体的后颈,一路往上切,直到露出后脑骨。
又一边分析道:“死者竟然和凶手有过打动的痕迹,那么死者的身上,必然会留下凶手的痕迹,若能找到些伤痕,就能找到凶手的习性特点。”
“例如呢?”景容问。
“例如凶手是高是矮,是男是女,打死凶手时是惯用左手?还是右手?是从前面行凶?还是从后面行凶?等等诸如此类。”
听上去,未免太玄乎了!
虽然纪云舒根据周家小姐的尸体状态,最后找到了凶手,可景容还是有些半信半疑。
“一具尸体,能找到这么多?”
“如果死者想告诉我们,那就一定能。”
片刻,景容又疑惑起来:“先生不是衙门里的画师吗?怎么还会做仵作的活?而且还做起了提刑官该做的事!”
是啊,他怎么记得,她任职衙门,当的是画师呢!
纪云舒也多次问过自己,她明明是人像重建师,明明做的是画师那份雅致的工作,偏偏误入“歧途”。
怪谁?怪她有个当法医的老爸呗!
第034章 七十二具尸体
第034章 七十二具尸体
说起那个在21世纪的老爸,纪云舒能用到的形容词,就只有“无语”和“无奈”!
若不是当初自己上大学时,坚持报考人像重建的专业,说不定,她已经被自己那位高级法医的老爸“培养”成了一名优秀、而又变态的法医了。
因为从她记事以来,家里最多的,不是玩具和儿童书,而是各种奇奇怪怪的刀子工具和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实验品。
因此,纪云舒实为排斥这些,所以毅然决然的放弃了法医专业,而选择了人像重建,但因为自小就跟着自己老爸进出各大实验室,次数多了,尔墨染,就算没有法医证,她也绝对比得上一名专业的法医!
可没想到穿越到这里,她竟然做起了自己最不喜欢的职业!
怪谁?
还得怪他那变态老爸!
谁让他有事没事带她去实验室,顺便还把家里也改成了小型的实验室,导致她吸入过量的有毒气体。
结果进行手术时,死了!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叹了一声气。
回道:“可能是因为我价格公道,衙门一人多用吧。”
真是可怜!
拿着画师的月俸,干着三份活!
“你放心,稍后本王会让刘大人给你加钱。”景容十分大方,又紧接了一句:“目前,你把本王的案子处理完。”
听到可以加钱,纪云舒心底可乐开了花,要知道,她早就看上墨宝斋一套新的墨笔了,价格老高了,一向精打细算的她哪里舍得买啊!
“那王爷,加多少?”小眼珠子圆润润的转。
景容面部一僵,这人掉钱眼里了?
小样!
“都说了,先把本王的案子办了,至于加多少,就得看本王的心情。”
“好嘞!”
纪云舒一下精神了,更卖力的往尸体上的脑骨上摸,又在尸体上开始查了起来,认真极了!
一旁的景容心中深思起来,似是有所犹豫,喉结上下滚动一翻,才终于问。
“纪先生,倘若……给你一堆白骨,你可画得出相貌来?”
纪云舒一边认真查看死者,一边看似不经心的问:“保存完好的?”
他点头。
“多久的?”
“十多年前的”
“如何死的?”纪云舒又问,目光却没从尸体上挪开。
景容不解:“有关系吗?”
“当然有。”
纪云舒索性支起身体,两只手血淋淋的吊在身前不动,转眸看他。
解释起来:“若是自然死亡,骨骼会比原先的形貌有一定比例的缩小,五官也会稍稍有些偏离,所以绘画时就要注意这一点,若是淹死,骨骼浸水,那么颧骨以下就会有一定程度的往上弯曲,进而导致唇鼻骨之间的差异,若是上吊或者被人掐死的,那……”
话还没说完,景容打断了她。
“烧死的。”
纪云舒若有所思,不答。
“不能?”景容试探性的问。
“没说不能,只是需要时间。”
“多久?”
纪云舒察觉景容话语间显得十分紧张,无缘无故问这些,应该大有文章!
她反问他:“一共有多少具?”
景容沉眸,嘴里缓缓吐出:“七十二具。”
“呃……”
纪云舒微微一怔!
这还是纪云舒头一回听到如此耸人听闻的案件。
景容眼神迫急,想知道答案。
最后,纪云舒在一阵思索后,说了个时间。
“不出意外,可能需要一年之久。”
“这么久?”景容惊。
喂喂喂!你当我是鉴定师呢,随便拿个仪器扫一扫就知道真伪了呀?
那可是十多年前被烧死的尸体啊!还有七十二具之多!
额头一皱,纪云舒说:“王爷,我只有一双手,一双眼,就算不吃不喝不拉不睡,我也不可能在短时间之内把那些人像画出来。”
景容知道自己有些急了,沉了一口气,不说话。
“怎么,王爷突然说这些,莫不是……”
话未完,景容摇头:“此事再说,你认真看尸体吧,加多少钱,就看你自己的了。”
明明是王爷你招我说话的。
这反驳的话,纪云舒当然没有说出来,还是趁这具“热”着,先把案子办了要紧。
在尸体上左右上下查看,纪云舒索性将尸体翻了一个身,露出了尸体焦黑的后背和黑不溜秋的屁股。
只是一眼,纪云舒便发现了尸体后背下端、距离臀部上端一寸的位置。
这个地方,有些奇怪!
周围都被烧焦成黑炭,可这块呈圆形、中间还有一些细小纹路的皮肉,颜色却没有那么黑。
为什么?
景容注意到她的神色,问去:“发现什么了?”
她指了指那块圆形的地方:“王爷你看,为何这块皮肉的颜色不及周围皮肉黑呢?”
圆形形状不大,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这形状……很奇怪。”景容眯着眼。
纪云舒细细推敲,眼珠子突然一亮:“就好像死者在死的时候,背部压着什么东西,而那样东西,必定能防火,所以尸体被焚烧时,只有这一块没被烧彻底,而且还留了印迹。”
景容点点头,认同她的看法。
可是……
“既然是死在屋舍中,身体底下压着什么东西似乎不足为奇。”景容分析。
这一点,当然不可否认,可纪云舒的直觉却告诉她,那东西,绝对不会如此简单!
就在这个时候,外头突然一声巨响,像是东西倒地的声音。
纪云舒与景容互看一眼,不约而同的往外走。
只见福伯倒在地上,旁边是砸到地上的大锅,里面新换上的一锅白醋水全部撒掉了!
“福伯。”
纪云舒紧张的跑到福伯身旁,蹲身查看。
也不顾自己那双沾染鲜血的手,直接将福伯扶了起来,却见福伯手臂上都是血,衣服也破了。
这……是剑刺伤的!
景容也注意到了福伯手臂上的剑伤,顿时察觉出了什么。
而转眼之际,几个黑衣人从房梁顶上跃了下来,各个蒙着面,手里握着剑,朝景容不留余地的刺去。
纪云舒双眸瞪大,惊愕万分!
那王爷,不会被刺死吧?
然而事实却证明她小瞧了那尊佛。
只见景容双袍带风,随意一挥,将七八把长剑用衣袖擒住,再猛然一扯,回身时,稳稳当当的避开了!
第035章 本王没事
第035章 本王没事
纪云舒不仅是小瞧了景容,竟然还想不到,那王爷的武功,竟会如此了得!
她奋力将福伯拖到了一边。
好仔细围观!
景容赤手空拳,与那几名黑衣人打得十分火热,看似挺拔坚硬的身姿,却灵巧得不得了。
在一阵躲闪之后,他从一个黑衣人的手中夺了一把剑。
可让纪云舒万万没想到的是,景容手里的剑,不是用来救自己的,而是用来杀人的!
那张端着高贵气质的面容,似是被人扒了皮,活生生的换上了一张凶狠而冷面的阴皮。
手里的剑招招致命,两三个黑衣人已经倒在了血泊当中。
刀光剑影的画面,晃得人眼直颤。
纪云舒绷着心,双手紧紧的拽在福伯的衣服上,从原本围观群众的淡然心情变得有些波涛汹涌了。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黑衣人注意到蹲在墙角的她,变转剑锋,朝着纪云舒直直的刺了过来。
利剑近在咫尺,纪云舒眼神倍大。
她貌美的年纪里,就这样死了,不是可惜吗?
那一瞬,她思量了太多太多。
比如,她藏在床底下的银子还没有告诉鸾儿呢!
墨宝斋的那套笔墨她也还没有买呢!
欠北斜街李大婶的鞋垫钱她也还没有还呢!
她也忘了告诉纪家的人,她下葬的时候不想用檀木,因为味道太刺鼻了,她想用松木的,躺着舒服!
……
一通乱想,稍纵即逝,就在那把剑离自己不过几公分的距离时,突然被挑开。
阿弥陀佛,上天保佑!
而救她的那尊佛,正是用泥巴塑的那尊。
景容。
只见在挑开那把剑之后,景容手速之快,手里的剑,已经朝那名黑衣人的脖子上刺去。
鲜血崩开,溅在了景容干净的衣袍上,也溅在了纪云舒那张白皙的嫩脸上!
存活的三名黑衣人知道要败仗了。
领头一人,高喊:“撤。”
三人避开景容的剑,跃上房梁,逃之夭夭……
穷寇莫追。
景容那双阴鸷如冰碴的目光,落在他们消失的方向。
转头,看到纪云舒脸上的血,眉目露出了剧烈的担心,快步走在纪云舒面前,一把抓住她精瘦的手臂,问去:“怎么样?受伤了吗?”
她摇摇头,目光显得浑散!
抬起衣袖,擦了擦脸上的血,然后淡淡的看着景容,说:“王爷杀人,能不能走远一点,这血若是有毒,我此刻恐怕已经死了。”
“这个时候你还说这些?”景容严肃。
“小的说的很认真。”她眸子里闪着光,试图告诉他,真是很认真!
景容无奈,朝她身旁的福伯看去,伸手往他的鼻尖上探去。
却不料,却纪云舒一把打掉:“福伯还没死呢。”
“本王只是证实一下,你激动什么。”
是的,她太激动了,大概是被刚才吓到了,以至于大惊小怪的。
“福伯应该吓晕了,还请王爷搭把手,帮忙把他扶到屋子里去。”
景容“嗯”了一声,却独自一人将福伯扶了起来,纪云舒想帮忙,却被他推开,轻描淡写了一句:“你去把脸洗干净。”
听上去是命令的口吻,却总是带着一种别扭的感觉。
纪云舒点了点头,还没说哪里有药呢,景容就已经杠着福伯进去了。
看着地上的四五具黑衣人的尸体,纪云舒不知道该忧还是该喜。
待会可能还要把尸体抬去烧了,这晚上的,真是不该出门。
等她将脸洗干净,准备进屋看福伯的时候,景容从里面出来,面露严肃:“福伯已经休息了,你不要进去打扰他。”
“那伤口……”
“已经替他包扎了。”
纪云舒点点头,又看了看他,说了一声:“王爷,方才多谢。”
“不必,救人乃胜造七级浮屠,何况你还没给本王把案件查清楚,现在就死了,本王短时间内找谁接手?”景容那双桀骜的眼神挑起。
纪云舒习以为常了,心底还是不住的白了他几眼。
哪里知道这个时候,地上一名黑衣人突然起身,用尽自己最后的力气举剑砍来。
纪云舒离得最近,又是背对着身子,以至于未能察觉。
“小心。”
景容在猝不及防之下,一把将纪云舒拉至自己的怀中,一个转身,再毫无时间思考的情况下,竟抬起自己的手臂为纪云舒挡了那一剑,手臂被划开了一道骤长的口子。
来不及去顾及身上的伤,景容将地上的一把剑用脚挑起,用力一踢,狠狠的刺向了那名黑衣人的胸口。
倒地而死!
而此时的纪云舒正被景容牢牢的护在身前,那道突如而来的身影近在咫尺,鼻尖处,萦绕着男人身体上固有的味道,让人心底一暖。
她抬起目光小心翼翼的看了景容一眼,目光从他的下巴处一路延伸都那长而浓密的睫毛处,微风轻轻吹动,好看极了!
那双揽在自己腰间上的大手,也非明带着一股暗劲。
那一刻,她也有些心慌了!
待回过神来,纪云舒往后退了几步,双眸低垂,极力收拾好心情,一抬眸,就看到景容身子摇摇晃晃,眼神无力,双唇发白。
“王爷,你怎么样?”
她上前去扶他,才发现他受伤的手臂,惊忽:“你受伤了?”
“本王没事。”景容硬撑着,还不停的说:“这点小伤不算什么,本王上阵杀敌时,你还没出生呢。”
喂,你逻辑错了!那会我已经会打酱油了。
纪云舒并没有反驳他,看了看他手臂上的受伤,被剑刺伤,人流出来的血,不应该是鲜红吗?
怎么是黑的?
“王爷,刚才那把剑上有毒。”纪云舒一嗔。
所以,福伯不是晕倒,应该也是挨了一剑,中毒了。
这话不过才说完,景容的身体已经朝着她压了上去,瘦小的肩膀一抖一抖的,哪里撑得了这具笨重的身体啊。
两人的身体也在当下紧紧的贴在了一起。
景容的头垂在纪云舒的肩膀上,鼻尖上温温的气息拍打在她的脖颈处,酥酥的,麻麻的。
让纪云舒浑身上下颤了几下。
生平,第一次被同一个人男人,抱了好几回。
景容微微张嘴,在她的耳边迷迷糊糊的说了一句。
“本王……本王没事。”
第036章 奴性作怪
第036章 奴性作怪
耳边回荡着景容虚弱的声音。
明明整个人都软了,言语上还在逞强。
纪云舒的双手像炸开似的抬在两侧,十个手指头不知所措的绷紧着。
身上的重量压得她双膝渐渐弯曲,最后,一咬牙,双手抵向了景容的腰上,将他即将滑落的身体扶住。
两人之间不过一个纸片般的距离,纪云舒的耳畔正好贴在景容结实的胸膛上,他心脏起起伏伏跳动声,此刻像是被放大了无数倍,一声一声的落在了纪云舒的耳膜上。
可是,现在不是她该脸红的时候。
“你……撑住,我抱不动你。”
她万分吃力的扶着他,脚步却挪不动半分。
要不松手得了,任由他摔个“稀巴烂”。
这个念头在纪云舒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太邪恶了。
不行!
“王爷。”
仿佛天籁之音一般,由远而近。
琅泊先是被一地的尸体惊到,随后跑了过来,见到自家王爷整个人都搭在纪云舒身上,楞了一下。
“发什么呆,把你家王爷拉开。”纪云舒语气加重。
琅泊是糙汉子,自然没有女孩子家的轻手轻脚,将景容从她的拉开时,直接是用杠的,准备抱着他家王爷回家了!
纪云舒扭着自己压得泛酸的肩膀,一把将琅泊拉住。
“去哪?把他放下。”声音很急,脸色凝重。
琅泊赶紧乖乖的将已经昏倒的景容,放在了冰冷的地上。
下一刻,纪云舒蹲下身来,抓住自己长袍的一角,奋力一扯,撕下一块长布。
后一刻,又捏住景容被刺开的衣袖缺口上,再次奋力一扯,露出了被剑刺伤的伤口。
手臂,都被染上了黑色的血液!
“王爷受伤了?”琅泊惊呼。
汉子,你眼瞎吗?你家王爷都晕倒了,不是受伤,难道是睡着了?
现下,纪云舒也顾不上“教训”他。
她将撕下来的长布绑在了景容伤口上三寸的位置,以防毒液蔓延全身。
做完这些,纪云舒仰头与琅泊说。
“屋子里供奉的牌位旁有一坛白酒,快点拿过来。”
“是。”奴性作怪!
琅泊拔腿往屋里跑去,准确无误的找到了白酒,蹲身下来,递给了纪云舒。
接过酒坛子,纪云舒往嘴里灌了一口,然后喷洒在了景容的伤口上,伤口的位置,瞬间爆出了白色的气泡。
就像雪碧兑红牛!
滋滋作响。
不明所以的琅泊急得干瞪眼,而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就见纪云舒双手压住自家王爷的手臂,伏下身,嘴巴朝伤口凑去。
将黑色的血液吸了出来,吐掉,再吸,再吐。
来来回回十几次,作罢!
纪云舒此刻,满嘴是黑血。
明明大冬天的,她却满头大汗。
“先生,我家王爷这是?”琅泊紧张的问。
“他中了石斑毒,药性很烈,但幸好还没有入骨,死不了。”纪云舒回了一句,抱着酒坛子从地上起来,又赶忙加上一句:“赶紧带着你家王爷进来。”
“是。”又是奴性作怪。
顺着纪云舒所指的方向,琅泊杠着自家王爷进了一间休憩的小屋,将其放在床上。
这时间里,纪云舒抱着那坛酒跑进了福伯的小屋,用方才同样的方法给福伯处理了伤口。
紧接着,轻车熟路的在义庄里找到了几样药材,赶忙捣碎,分别敷在了景容和福伯的伤口上,再一一包扎好。
伤口处理得再晚一些,恐怕会必死无疑。
一通忙活,她累得双脚发软,扭了扭脖子,深吸了好几口气。
终于大功告成!
琅泊不明:“先生,你给王爷上的是什么药?”
会不会医死啊?
这个琅泊,真是和他家王爷一个德行,生怕她毒死他们。
皱了皱眉,纪云舒说:“那些只是普通的药材,生姜、宝香尐和紫花地丁,放在一块捣碎了,敷在伤口上,能止血驱毒,毒不死人的。”
“王爷怎么会中毒呢?”
其实纪云舒也不大明白这些古代的人头脑构架,怎么总爱毒毒毒的!
不下毒,用暗器也行啊!
傻!
“你要是想知道,就出去看看那些黑衣人吧,剑剑都要你家王爷的命。”
纪云舒这一说,琅泊就冲了出去,该不会要将那些尸体碎尸万段,以报他家王爷中毒之仇吧?
一扭头,纪云舒看着一眼床上脸色发白的景容。
此刻少了几分锐气的面容,多了几分温顺柔和,那深凸完美的眉眼,高挺的鼻梁,而那张紧抿时不怒自威的唇,也收敛了锋芒。
真真是一张堪称完美的皮。
大概是惊觉自己看得如此“痴迷”,纪云舒的眼神突然一慌,还带着一种莫名的紧张。
脑海里,又徒升起景容将自己护在怀中的那一幕,现下想起来,虽然很感激,可隐隐约约,又有些面红耳赤。
尽管引起今晚事件的罪魁祸首是他。
可毕竟,是他替自己挨了那一剑,她还是应该感激这尊佛的。
越想越多,纪云舒的心底乱窜乱慌,搅得她坐立不安。
索性,出去了。
外头,琅泊正在一一打量这些黑衣人,眼神凝重,眉头紧锁。
纪云舒也随口说了一句:“这些杀手不仅剑剑要人性命,竟然还在剑上抹毒,而且是冲着容王来的,可见,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你家王爷死。”
喂喂喂,你说实话,你家王爷是不是欠了人家的钱不还,逼得人家,买凶杀人!
琅泊不语。
纪云舒拧了拧鼻,整个院子里除了原本弥漫的尸骨味,此刻,还多了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她心底突然起了一股好奇的欲望。
走到其中一个黑衣人的身旁正准备蹲下,琅泊叫住了她:“先生,你这是?”
“好奇。”她吐出两个字,将琅泊的话搪塞了回去。
随即,便将其中一个黑衣人脸上的面罩扯下,黝黑的肤色,粗糙的五官,蓄着胡渣。
普通人一个,作死不罢休,纪云舒又将另外几名黑衣人的面罩一一扯了下来。
都是普通人的面容,没什么奇怪的。
她刚刚起身,脚上不知道踢到了什么,“哐当”一响。
低头一看,一块水蓝色的玉佩就落在她的脚边,她弯腰捡起,拿在手里仔细看了起来。
圆形的玉佩上还雕刻着几朵簇拥的梨花。
算不上精致,但实为好看。
只是,有几分眼熟!
第037章 不再有牵扯了
第037章 不再有牵扯了
仔细一琢磨,她眯了眯眼,顿时一惊!
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女人的直觉,她开始在另外几个黑衣人的尸体上找寻起来。
如她所料,那几人的身上,都有同样的玉佩。
“这是什么?”琅泊问。
“我想,这案子已经有眉目了。”
“什么?”
琅泊还来不及深究,就见纪云舒拿着玉佩进去了,他也立马跟了上去。
回到那具焦尸旁,纪云舒对准尸体臀部之上、那个圆形印记的位置,将玉佩放了上去。
果然,完全吻合!
就连圆形形状内的那些纹路也是完全吻合的!
随即,她又将自己腰间那块手帕取了出来,上面沾着从喉骨里煮出来的黑液,而这块淡黑色的印记,若是颜色再浓一些,就跟景容和福伯伤口上血的颜色,一模一样。
她早该想到才是。
那五人,就是中的石斑毒!
那也就是说,毒杀这五人的凶手,就是今晚的那些黑衣人?
那么,那些黑衣人又是谁?
剑剑都要景容的命,当真是仇家?
不足为奇,景容那称王称霸的性子,又是王爷,江湖上多几个仇人,应该是正常的。
可她完全没想到,一旁的糙汉子琅泊,看得那是一愣一愣的。
“先生,你……你到底在做什么?这些玉佩是?”
她把玉佩从焦尸上取下,拿在手里问琅泊:“这玉佩你认得吗?”
摇头。
“那些黑衣人,身上都有一块玉佩,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若是能找到这玉佩的来源,那么,真正要杀你家王爷的人,大概就能找出来了。”
“事情应该不会这么简单。”琅泊说。
“为什么这么说?”纪云舒问。
“先生可能不明白这江湖上的事,若是这些人真的要来杀王爷,身上岂会戴着玉佩?留着这么明显的证据。”
一本正经!
不得不说,这一点,纪云舒还真的忽略了。
“可是现在唯一能找到的线索,就是这几块玉佩,不管是刻意留下来误导也好,但还是将玉佩的来源查清楚。”
说完,她将那几块玉佩塞进了琅泊的手里,继续说。
“你还要记得告诉你家王爷,石斑毒的毒性十分的烈,是用北句子树的花叶研制而成,而北句子生长在极寒之地,其实早早就已经绝种了,但是没想到还有人在种这种树,所以,如果能查到谁还在种北句子,就能查到毒的来源,再根据这块玉佩去查,应该能查到凶手。”
一番话下来,琅泊有些瞠目结舌。
先前在衙门里,县太爷将纪云舒夸上了天,他心里或多或少还有些怀疑,但是经过周家的事,和刚才她的这番推论。
简直神了!
不等琅泊回过神,纪云舒又说:“我看容王估计也得明日才能醒来了,今晚就将就着在义庄住上一晚,至于外面的尸体……”
这几具尸体要如何处置?
说到底,这也是一桩命案,发生在锦江境内,县太爷自然得管。
可是,她又担心景容不想将此事声张!
琅泊接上她的话:“先生,此时事关重大,还清先生将今晚之事保密,外面的尸体,我会一一焚烧。”
她点点头。
“那我先走了,方才我与你说的话,一定要全数转告给你家王爷。”
“是。”
该查都查了,算是跟这个王爷,不再有牵扯了!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亥时,她将手上的血渍清理干净,又拍了拍衣袍上早早就干涸的血迹。
浪费了一件好衣服。
提上自己挂在隅角上的灯,离开了。
回到纪家,她把染血的衣服换下,丢进火盆中烧了!
今晚的事,依旧让她胆战心惊,若再有那么一两回,她心脏恐怕吃不消了。
自己也着实累得一塌糊涂,倒在床上,抵着那种心态惶惶的状态,渐渐入睡。
第二日一早,外头,下起了大雪,白茫茫一片。
纪云舒一早便起了。
这时,鸾儿打着哈欠进了屋,将一壶刚刚泡好的茶放到桌上,然后朝自家小姐弱弱的问:“小姐,你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
“很晚。”纪云舒答。
鸾儿又问:“衙门的事忙完了吗?这段时间,小姐你就没停过,奴婢担心你的身子……”
古时候的丫鬟,不是凶巴巴的,就是像鸾儿这种,苦巴巴的。
纪云舒斟了一杯热茶,往嘴里送来一口,侧眸问鸾儿:“对了,昨天让你把天葵子浸泡在水里一个晚上,泡了吗?”
鸾儿点头,小跑了出去,回来时,手里捧着装天葵子的锦盒,放到纪云舒面前。
“小姐当真要送去给周家的那位管家吗?”
这会,鸾儿还心疼着呢,这么奇特的药材,送人了,她当然觉得可惜。
纪云舒却已经将那个锦盒抱了起来,起身,“我去躺周家。”
“外头正在下雪呢,小姐,还是我去替你送吧。”
“我自己去,还有东西落在周府呢。”
说话间,她已经拿上门梁边的一把伞,撑开,走了。
鸾儿皱了皱眉,小眼神可怜汪汪的,带着心疼和叹息。
说到底,纪云舒是不想在纪家待着,每每想起这具身体的原主是被丢弃在那院子里,活活饿死的,她就越想越不顺气。
十三岁的年纪,不应该正值花样华年吗?
却挨饿受冻,该是如何的可怜啊!
若是当时她没有进入这具身体,恐怕当时只有十岁的鸾儿,也会相继活活饿死了。
……
从纪家到了周家,她在门口抖了抖伞上的白雪,收了起来。
周家小姐昨日已经下葬,门外的白布条也已经一一扯下了,昔日原本气派的府邸,此刻却阴阴沉沉的。
门外的小厮见到她,迎了上来。
“纪先生,这会你怎么来了?我去通报老爷。”
“不必了,我是来你们管家的。”
小厮纳闷,转了转脑袋,“那先生你里面请,我去叫井叔。”
那小厮将纪云舒引去了偏厅小坐,然后拔腿就去找老管家了。
不过一会,老管家佝偻着腰,双手紧措着放在腹前。
说句难听的话,的确是一副奴才之像!
第038章 你想不想救自己
第038章 你想不想救自己
老管家甚至连眼睛都不抬一下,低着头走了过来。
“不知道先生找老奴有何事?”声音苍凉。
纪云舒嘴角揉着淡淡的笑,将自己带来的那个锦盒捧在手上,朝老管家递了过去。
“老先生,这是在下从家中取来的一味药材,你将其捣碎,加白酒和红糖,贴在刀伤的地方,能让您脸上的伤好一些。”
大概是没想到纪云舒竟然是来给自己送药的,老管家身子一怵,眼皮子一抬,对上了纪云舒那双温柔细腻的目光。
赶紧推辞:“老奴与先生素无来往,如此名贵的药材,老奴不能收。”
“老先生收下吧,药无贵贱,用在需要的人身上,就是救命的良药,用在不需要的人身上,就是一味普通的药材,这药予我没用,但是对老先生你却有用,既然在下冒雪送来,岂有再拿回去的道理?”
“这……”
不由分说,纪云舒直接将锦盒往老管家的怀中塞去。
“你就不必客气了。”
这药若是好好存放,若干年后,在市场的要价,可是上千万的价格!
不过,急人所需,她纪云舒再如何爱财,也不会痴迷钱财。
倘若回不去现代,她也终究只是一堆生生白骨。
老管家最后将药收下了,道:“那老奴就多谢先生。”
说完,竟还弯腰准备行起礼来,按照辈分,纪云舒是受不起的。
于是双手一揽,赶紧握住老管家的手肘往上一抬。
“老先生万万使不得,你是长辈,可千万不能朝我行礼,会折寿我的。”
“先生真是个好人,但老奴无以回谢。”
“那就请老先生好好利用这份药材,治好脸上的伤。”
“多谢先生。”
纪云舒笑笑,却突然感觉自己握在老管家手肘上的手指,沾了什么东西?
转眸一瞥,老管家的衣袖上,有一团淡黑色的印记,像是被火苗熏过似的。
而上面原本粘住的一样东西,就粘在了纪云舒的大拇指上。
她收回目光,将手从老管家的手肘上撒开。
淡淡的说:“老先生,之前在府中拉下了一个檀木盒,里面装着一些小刀,不知道可还在府上?”
“在的在的,老奴这就给你取过来。”
她点点头。
老管家带着锦盒出去给她取檀木盒了。
那一瞬,纪云舒脸色凝住,抬起手,看着自己大拇指上沾到的东西,竟然是一块薄薄的蜡。
她放在鼻尖闻了闻,蜡油的味道十分的独特,带着春归和宝莲的味道。
一般的蜡油岂会是这样的?
又想到方才老管家衣服上的那团淡黑色,加上蜡油,想必,就是被蜡烛的火苗熏到的。
而蜡油的香味,她怎么在哪里闻过呢?
心里泛着一阵疑惑,又好像明白了什么。
这时,老管家捧着那个檀木盒进来了,双手奉上:“先生,这盒子老奴给你收拾干净了。”
抛开方才的思索,纪云舒将盒子接了过来。
同时,看了一眼老管家脸上的伤疤,心里,已经有了七七八八。
“那在下就先走了。”
“老奴送你。”
“不必了,路上见滑,老先生留步。”
出了周府,纪云舒并没有回纪家,而是去了一趟关押犯人的天牢。
按照程序,她应该先去请示县太爷,再拿特令才能进去。
偏偏县太爷把纪云舒看成了珍宝,下了令,见了她就如见到县太爷。
以至于她刚到天牢门口,看守的衙差就乖乖的将门打开了,弯着腰,一脸奉承的迎了上来。
毕竟,这可是县太爷跟前的小红人,得伺候好。
“纪先生怎么有空来这里啊?哎哟,您小心点,这里头黑,您可小心脚下。”
就差说一句“要不小的搀着您”。
不去皇宫里做公公,真是浪费人才!
纪云舒冲他看了一眼:“昨天送来的两个犯人呢?周府的。”
“在里面呢。”
“带我去见那个女的。”
“好的,我带你过去。”
衙差领着路,纪云舒跟在后面,牢房的确很黑,而且很潮湿,怪不得长久被关押在里面的犯人都喊腿疼。
搁在现在,那叫风湿。
到了左边最里面的一间牢房,衙差说:“先生,就在这。”
借着外面的那盏油灯,纪云舒才勉强瞧清楚了里面的人。
素云缩在墙角,抱着手臂,浑身都在发抖。
阴暗的牢房里自然窜着一股阴风,若是穿得不严实,被活活冻死,也是有可能的。
“把门打开。”纪云舒说。
“这个……里面关的是犯人。”衙差特意说。
“我当然知道是犯人,用你着你提醒?”
衙差尴尬极了,掏出钥匙,把锁链打开了。
纪云舒将挂在外面墙上的那盏油灯取了下来,顺手将抱着的檀木盒塞进了衙差的手里。
“好生抱着,外面等我。”
“嗯,好勒。”
她端步进去,走到素云身旁,蹲下,随着那盏油灯渐渐逼近,纪云舒看清了素云那张洁白如纸的脸。
相比昨天,这张脸,已经无法用惨白来形容!
“素云。”她唤了她一声。
素云身子抖的十分厉害,良久才反应过来,支起脑袋,那深凹进去的眼神中,带着濒临死亡之际的淡漠和冷漠,丝毫没有了恐惧。
“素云,你想不想帮自己,帮林端?”
纪云舒的声音回荡在这狭窄的牢笼里,带着一种迫人心窝的绪味。
素云张了张嘴,因为身体体能渐渐削弱的缘故,说话也十分的艰难:“你说什么?”
“我问你,你想不想救自己,救林端?”
纪云舒又问了一遍,换来的,却是素云一声平平的笑:“我杀了人,就得偿命,怎么救?救不了,救不了……”
“救得了。”
“什么意思?”
纪云舒将手里的油灯往素云的面前凑得更近了些。
希望这道单薄的光线,能让她发冷的身子暖一暖。
“素云,你好好听着,我所问你的每一个问题都至关重要,你必须想得很清楚之后,再回答我。”纪云舒十分的严肃。
半会,素云点头。
她问:“我问你,当晚,你进到你小姐房间时,你到底看到了什么?而屋子里的灯,是不是已经灭了?”
第039章 二两
第039章 二两
那盏油灯的光微微一颤。
听到纪云舒这样一问,素云的黑眸惊怵。
“纪先生,你为什么……问这些?”
“你现在只要好好回答我就行,想清楚,很重要。”纪云舒镇定的面容,严肃而庄重。
此刻,她手里捏的,不单单是一桩命案这么简单。
而是两条鲜活的人命!
素云那双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的攥着自己的衣角,低了低眸子,在脑海里翻阅起当晚的情景来。
“那天,我偷偷回府,在厨房给小姐的汤药里下了毒,亲眼看到那碗药端进了小姐的屋子里,我知道小姐一般喝完药就会睡下,所以那段时间里,就算是翘心也不会进去,当时我很害怕,也很担心。”
说道这里,她的手更为用力的攥着,指尖泛白。
“所以我就一直躲着不敢出去,直到大家都渐渐睡了,我才偷偷潜进小姐的屋子里,推开门的那一刻,我很清楚的记得,屋子里没有点灯。小姐躺在地上,身边……是打翻的汤药,我当时看到了的就只有这些。”
素云极力的回忆着,面无血丝的脸部在油灯的照映下,倒显得有些泛红。
纪云舒紧绷着神态:“所以你敢肯定,当时屋子里没灯?”
“我敢确定。”她使劲的点头,生怕错过那一点儿生机。
“那好,你再想一想,当时你家小姐,身上可有伤痕?”
仔细一想,摇头。
“当真没有?”
“应该没有,如果有伤口,我在将小姐拖到床上时,不可能没有发现。”
纪云舒神色犯愁,虽然心里七七八八,已经有了答案,但若是没有十成把握,她还是不敢断然上报衙门,重新翻案。
下一刻。
素云激动的抓住纪云舒的手,身子也从地上微微伏起。
“纪先生,我把我所知道的,都告诉你了,你说你可以救我,可以救林端,是不是真的?”
那双原本绝望的眼神,死灰复燃似的充满了希望!
手臂被一股力气抓得很紧,纪云舒必须得承认。
有点儿疼!
拧着作疼的眉,纪云舒说:“素云,我既然能来这里见你,心底自然是有主意了,但是案件有些复杂,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解决的,如今所有的证据都指明你杀了人,而你自己也已经承认,要翻案,就要找到足够的证据,证明凶手另有其人。”
“凶手另有其人?难道……小姐不是中了糜毒死的吗?”
“我不敢肯定。”纪云舒回。
一句不敢肯定,绕得素云心慌意乱,紧抿着唇,小声的哽咽。
纪云舒想了下,又问她:“那晚,你家小姐喝的是什么药?”
“小姐经常会头疼,所以,喝的是安神的汤药。”
“加了哪些药材?”
“有酸枣仁、柏子仁、远志、合欢皮、对了,还有春归,因为小姐怕苦,所以会在汤药里加两片春归。”她每一字都说的极为清楚。
春归!
在那薄薄的蜡油上,纪云舒的确闻到了春归的味道!
她端着紧悬的心,细细琢磨起来。
素云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此刻绝对不能断了。
而纪云舒,正是她的救命稻草!
见纪云舒迟迟不答,素云红着眼,着急的说:“先生,不管最后结果如何,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定要帮帮林端,是我害了他,他不该死的,所有的罪,我一个人来担,跟他没有关系,他也是为了帮我。”
哭得稀里哗啦。
纪云舒生平最怕的,就是看到女人哭,现下,真想拿帕子给她擦擦眼泪。
可她毕竟是个“男人”,这样不妥不妥。
打消了这个念头,纪云舒带着似有安慰的语气,道:“你心里有个林端,林端心里有个素云,上天向来眷顾深情之人,你们失去了一个孩子,上天也会再赐给你们一个,所以,抱着希望,这案件,一定会水落石出。”
这话,纪云舒大概是言情小说看多了。
但是对素云来说,却十分受用!
那双深洞的双眼渐渐埋下,重重的点了点头!
……
从大牢里出来,纪云舒面色平平淡淡,肉眼很难看穿她此时的心情。
衙差捧着他的檀木盒再次迎了上来。
“纪先生,要走了?”
不走干嘛?留下来跟你聊人生啊!
纪云舒冷板冷眼的瞧了那衙差一眼,将自己的檀木盒从他手里拿了过来,用衣袖擦了擦上面的一层灰。
一边问:“你每个月多少俸禄?”
“啊?”
衙差诧异,抓了抓脑袋,尴尬的笑了笑,缩了肩,措了措手,比出一个剪刀手。
“二两。”
纪云舒“嗯”了一声,从腰间取了三两银子出来,塞给了他。
揣着手心里沉甸甸的三两银子,衙差乐的露出了满口的黄牙。
没想到纪先生会给自己打赏银子,还足足三两!
岂料,纪云舒一盆冷水泼向他:“你去买些厚实的衣裳和一些治伤寒的药,给方才的那位姑娘、和一个叫林端的男子送去,好吃的好喝的,一样也不能少。”
哐当~
心碎的声音!
感情不是给自己的啊!
可是碎归碎,衙差脸也皱成了一团,弯了弯腰,显得十分为难:“先生,关在牢里的可都是犯人,这样做,不合规矩。”
“那我问你,是不是有规定,只要刑部的文书还没下来,就算是死囚也不能死?”
“是。”
“周家的案子,刘大人已经上书刑部,可文案判决还没下来,倘若犯人死在天牢里,这罪责你可担得起?”
说好听点他是个衙差,说不好听,他就是个小小的狱卒,这罪,当然担不起。
可是……
“纪先生,我也是按照规定办事。”
这人,怎么这么愚笨,说也说不通呢!
纪云舒“看”了他一眼:“规定是让你看守犯人,没让你不给他们送衣裳和药材,你要是再纨绔不化,剩下的一两就不给你了。”
什么?
三两里头他可以分一两!
眉开眼笑。
捧着银子,舔了舔嘴唇,呵呵道:“是是是,先生说的是,我马上就去办,绝对办得妥妥的!”
打了个响指。
有钱能使鬼推磨,一点儿也没有错。
懒得跟他磨嘴皮子,纪云舒抱着自己的檀木盒,走了。
第040章 送手帕的傻小子
第040章 送手帕的傻小子
天寒地冻,大雪虽已经停了,但冷风嗖嗖,灌进身体里,肆意啃咬,搅得浑身辣疼!
卫奕一身厚实的淡色蓝长袍,脖子上裹着一根灰白条的围脖,呆呆板板的身子在雪地里来来回回的跺着。
偶尔还带着玩味似的往空气里哈着白雾。
极其的可爱!
却又时不时的观望着纪家的大门。
这一等,就等了一个多时辰,那张白净的俊脸也被冻得发红。
纪云舒远远的就瞧见了他,见他躲在纪家门口那座石狮后面,脑袋不住的往里瞧。
那可爱的小傻子跑这来做什么?
莫非皮子痒了,想找纪元职给他松松筋骨?
大概是好奇心作怪的缘故,纪云舒朝他走了过去。
“卫奕,你怎么在这?”
背后突然响起了声音,让卫奕一惊,吓得双脚差点离地!
一回头,就看到一个陌生的“男人”。
“你吓到我了。”
小小的埋怨了一声,无辜的小眼神转了转,两只手还压在胸口上。
那模样,把纪云舒活活逗笑了。
“谁吓你了,你若不是做贼心虚,岂会被吓到?”
他慌忙摇头,急促促的说:“不是的,不是的,我不是贼,我真的不是贼,老师说,不能偷别人的东西,这样不好,娘也说了,做人一定要老老实实的,别人的东西是别人的,自己的东西才是自己的,而且我爹还说……”
“打住!”纪云舒抬起手打断了他的话。
要是这样说下去,恐怕天黑也说不完。
“我就问你,这么冷的天,你不在家待着,跑这来做什么?”纪云舒正色。
他缩了缩眼神,抿着唇,把头埋低。
要是纪云舒没看错,那小子,他在害羞!
这可把纪云舒心里的好奇欲勾了起来,朝他迈近一步,带着一丝戏谑的语气,问他:“卫奕,你与我说实话,好端端的,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还偷偷摸摸的。”
“我……”
“告诉我,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半天,他才诺诺的吐出几个字来:“我在等姐姐。”
姐姐?
小子,你是独子,你没有姐姐,你顶多能让你娘给你生个妹妹或者弟弟。
莫非……
“卫奕,你爹还有别的老婆?是同父异母的姐姐吗?”
“没有。”他支起脑袋来,看着纪云舒,突然眉峰一蹙,从嘴里滚出一句话:“哥哥,你跟姐姐很像!”
呃!
纪云舒顿时明白过来。
傻小子,你是在等我?
不等纪云舒回过神来,卫奕从自己袖子里取出一个小小的盒子,一脸希望的看着她,说:“哥哥,你认识姐姐吗?我来给她还手帕的,上次她塞在我手里的,但是脏了,不过我洗干净了,你看。”
说完,他将那个盒子打开,里头那块白色的手帕折得整整齐齐,上面,还撒了几片小花瓣。
好生惬意!
臭小子,谁告诉你这种撩妹技巧的!
纪云舒嘴角不自然的抽了抽,一只僵硬抽搐的手伸到盒子上,缓缓往下一压,把盒子给盖上了。
“卫奕,这手帕,你姐姐不要了,她也不喜欢这些花,她花粉过敏。”纪云舒蹙了蹙鼻尖。
“可这手帕是姐姐的,我一定要还给她,而且阿米也说了,女孩子都喜欢花。”
那小样,委屈极了。
“阿米是谁啊?”
“是我养的一条小黄狗。”天真烂漫!
噗……
纪云舒捂着胸口,吐了血。
不行了,她不能再跟傻子说话了,不然多少脑容量都不够用。
“罢了罢了,你自己等吧。”
撒了撒手,纪云舒转身就走了。
只是没走几步又停了下来,回头看去,正好对上卫奕那双清冽的眼神,带着一些希冀,又带着楚楚动人的可怜。
这会,天又下起了雪,一粒比一粒厚!
落在那少年的身上,带着朦胧的安世感,竟牵得人心,隐隐作疼!
纪云舒的心也似乎随着那落在肩上的雪花,融成了一块。
透过那一层层的白雪,纪云舒冲着卫奕喊了一声:“跟我走,带你去找姐姐。”
听到这一说,卫奕整张脸就像树獭似的缓缓绽开,脚步一跺一跺的跟在了纪云舒的屁股后面。
她领着他进了西苑,屋子里,暖暖的。
这还是纪云舒头一回带男子进自己的屋,好在,卫奕和别人不同!
卫奕站在屋子内厅的中央,转了好几圈,打量着周围的景象,充满了新颖感。
“哥哥,你的屋子真好看,还好香哦!”
“你赶紧坐下,这样往别人屋子里瞅,很不礼貌。”
“哦。”他闷声应下,乖乖在旁边坐了下来,眼睛也不再到处乱看了。
这个时候,鸾儿正好端着一大盆的碳进来,看到屋子里坐着一个男人,吓了一大跳,又看自家小姐在旁边,这才没大叫起来。
小步子挪到自家小姐身旁,小声问:“小姐,这人是谁啊?”
“卫奕。”
“卫家的那个傻子?”鸾儿张嘴。
纪云舒往她脑门上敲了敲:“不准无礼,你好生看着他,我进去换衣服。”
揉了揉生疼的脑门,鸾儿点点头。
纪云舒把手里的檀木盒放在桌上,进了内屋,将身上的男装换了下来,前后不过一丁儿的功夫。
大概换的太勤了,以至于十分熟练。
从里面出来,就看到卫奕端着茶像喝白开水似的往嘴里灌。
不烫吗?
兴许是他冻僵了!
抬眸之际,看到纪云舒走到自己面前,卫奕放下茶杯,蹭的一下站了起来,笑得极为灿烂。
惊呼:“姐姐,你来了?”
“嗯,我来了!”
其实,我一直都在!
卫奕朝她身后看了看,挠着脑袋瓜子:“哥哥呢?”
纪云舒往旁边坐下,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你哥哥走了。”
“哦。”他也乖乖的坐了下来,眼睛直直的看着纪云舒,身子往下缩了缩,启唇:“姐姐,你知道我来做什么吗?”
“知道,你送手帕来了。”
这一说,卫奕惊讶极了,他还没说呢,姐姐怎么就知道了呢?
傻孩子,你哥哥告诉她的呗!
第041章 豆腐脑
第041章 豆腐脑
自己的惊喜被那位“哥哥”都告诉了姐姐,卫奕的心里有些失落!
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似的!
纪云舒则淡淡的往嘴里送了一口茶,朝他眯了一眼。
“卫奕,那手帕我不要了,等你身子坐得稍微暖和了,我让鸾儿送你出去。”
偏偏卫奕不干,那手帕,他可是洗了很久很久!
把手里的小盒子拿到桌上,他用食指小心翼翼的戳在盒子上,推到纪云舒面前。
“姐姐,不脏,一点也不脏了,上面沾的泥巴都洗干净了,真的,你看看。”
这番热情,实在让人不好推脱!
纪云舒做做样子,将盒子打开,又故意露出惊喜的模样来。
“洗得真白。”
“我洗了很久的,姐姐喜欢吗?”
“喜欢喜欢。”
“那上面的花呢?”
“喜欢喜欢!”她只好频频点头。
卫奕很兴奋,傻愣傻愣的看着她笑。
那洁白的牙齿,像一颗颗银白珍珠似的,镶得整整齐齐!
把盒子盖上,纪云舒推到了一边,问他:“身子坐暖和了吗?”
他摇头:“脚还有点冷。”
该不会是坐上瘾了,不想走了吧。
纪云舒看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明明一双清冽的眸子,却带着热火朝天的炙热感。
女人的自觉告诉她,卫奕看上她了!
这怎么行,不行不行!
心底倏地泛着一股邪恶,纪云舒将自己的檀木盒挪了过来,正正方方的摆在了两人中间,摸了摸上面的雕花文案。
一脸神秘的朝他问:“卫奕,你想知道我的盒子里装的是什么吗?”
“想!”声音爽朗极了。
她暗地里笑了笑,打开盒子,里面的七八把小刀锋锐十足,闪现着银光,刺到眼睛里,有些辣!
卫奕皮毛险些炸开,他自幼就被保护得很好,加上是独子,家里人哪里受得了他受半点伤啊,那些尖锐的物件,更是不让他碰。
现在看到这么多把小刀,一瞬就惊怕了!
身子往后倾去,鼻梁骨都涨开了,却大气不敢出!
很好,这就是纪云舒要的反应。
后一刻,她像在菜市场买菜似的在盒子挑了挑,拣起一把小宽刀,指尖挪了挪,小刀转了两圈。
“知道这把刀干什么的吗?”
他摇头。
“这种宽扁形的刀是用来切人喉骨的,一刀下去,皮肉绽开,非常的适用!”
她又挑了一把勾刀:“知道这把刀又是干什么的吗?”
又摇头。
“这种是用来切腹的,使劲一勾,肚皮就开了,里面的小肠大肠清晰可见,所以用这把刀,很方便的!”
随即,又挑了一把如竹叶形状的刀:“这个呢?”
依旧摇头。
“这种是用来开脑的,因为人体的脑骨非常的脆弱,所以用的刀不能太宽,又不能太尖,所以只能用这种的,切进去,里面的脑髓还能完完整整看到的呢,说到这脑髓那就大有研究了,热气腾腾,就像一碗豆腐脑。”
砰……
椅子砸地的声音,伴随着“豆腐脑”三个字而十分响亮!
卫奕坐倒在地上,被吓得脸色泛白,睁大了眼睛恐惧的看着纪云舒,颧骨和眉骨都快挤到一起了!
一双撑在地上的手,不停的抖!
谁让你看上我的!该!
纪云舒并不打算收手,在那个檀木盒里翻了翻,挑起一把尖刀,眼皮子往下一压,露出一脸邪气,朝着地上的卫奕伸了过去。
“不要,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啊!”
他双脚蹬在地上,往后慌乱挪去。
“卫奕,你想不想知道,这把尖刀是用来切哪里的?”纪云舒嘴角微扬,语气诡异。
卫奕拼了命的摇头:“我不想知道……别杀我,别杀我。”
随着纪云舒渐渐逼近,卫奕挪到身后的柱子旁,抓着柱子爬了起来,发疯似的往外跑去。
“救命啊……”
声音震耳欲聋,越来越远。
纪云舒举着手里的尖刀,笑得腹部作疼,朝鸾儿使了一个眼神:“赶紧跟上去,把他送回卫府,免得乱窜,窜进池塘里就糟了。”
“是。”
其实,鸾儿也因为她说的那番话而一阵反胃,强忍着,撒腿去追卫奕了。
总算送走了那个麻烦精,纪云舒笑完,麻利的收拾起桌上的小刀,一一装进檀木盒中,当手背碰到卫奕带来的那个盒子时,动作一嗔。
将那个盒子打开,里面的手帕躺在几片红红黄黄的花瓣下,好看极了。
不得不说,其实她也挺喜欢的!
把手帕取了出来,端在手里细细看着,帕子的确很干净,不见半点污泥,还散发着淡淡的皂角味。
那傻小子当真是洗了很久不成?
竟还用如此漂亮的盒子装着,上面还散着花瓣。
真是够浪漫!
蓦地,纪云舒的嘴角朝两侧勾起,眸升暖意……
将东西收拾好之后,她又陷入了一阵沉思中。
托着腮帮子想了许久,素云的话还萦绕在耳边。
“如果一个人不是中毒死的话,而身上又没有任何伤痕,那是怎么死的?”她嘴里嘀咕着,思来想去也想不明白。
如果能把这个想痛彻,大概案件就能了了!
鸾儿把卫奕送回家在折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后的事了。
刚进屋,就见自家小姐愁眉不展的坐在那儿,便凑了过去,小声的说:“小姐,奴婢把卫公子送回去了。”
纪云舒却像是没听到似的。
“小姐?”
依旧不答,还在揣摩着自己心里的疑惑。
鸾儿楞楞的,刚才小姐耍卫奕时还兴致高亢呢,怎么一转身就不应人了呢?
等鸾儿挠着脑袋想不明白的时候。
纪云舒突然伸手抓去茶壶,往茶杯里斟茶,嘴里又嘀咕了一声:“到底是什么东西会造成一个人死后、身上没有淤痕呢?”
这话滚进了鸾儿的耳边。
她像是在做抢答题一样,高喊了一声:“棉被枕头!”
哐当……
纪云舒手里的茶壶一下脱落,砸在了桌上,茶壶盖滚到地上,碎了!
她猛地回身看着鸾儿,站起来抓住她的手臂,急忙问:“你刚才说什么?”
鸾儿一哆嗦,手臂被一抓,肩膀也就不由的往上耸了起来。
小声的回答:“奴婢说……说棉被枕头!”
第042章 滚你的球
第042章 滚你的球
棉被枕头!
这四个字,让纪云舒心里的云团似乎慢慢被剥开了。
身上没有痕迹,定然是被什么松软的东西将其致死的才对。
她早就应该想到!
松开一脸怔住的鸾儿,她低眉而下,那双炯神的目光中,带着如雾般的层层思索。
“小姐,你没事吧?难道奴婢刚才说错了吗?”鸾儿问。
“不是你说错了,而是你提醒了我。”
“提醒?”
她点点头,琢磨起来,嘴上又嘀咕着:“一个人如果是自然死亡,身体的肌肉两三天之后就会变得僵硬,就算是中毒死亡也一样,但是……”
猛然惊觉!
明白了,全都明白了,所有的一切,全都串起来了!
一拍手,喜呼:“果然,老天爷还是公平的,法网恢恢疏而不漏,逃不掉的,注定逃不掉!”
都没等鸾儿反应过来,纪云舒迈步出门,打算去衙门翻案,走了几步,这才反应自己的衣着还是女装。
一天换几次,真是麻烦!
这会要是搁在现代,她还真想去一趟泰国!
正准备折回屋时,一个小小的蹴鞠滚到了她的脚边。
“别碰我的球。”
尖尖细细的嗓音响了起来。
好好好,你的球,是你的球,滚你的球!
纪云舒抬脚一踢,蹴鞠飞起来滚了好几圈,落在了远处的花坛边。
只见纪灵芝的小身板一下就窜了进来,看自己的蹴鞠被踢飞了出去,狠狠的瞪了一眼纪云舒,然后将其从地上捡起来。
甩起了嘴脸,指着纪云舒:“你为什么踢我的球?这是三哥给我做的,踢坏了你赔得起吗?”
皱眉:“东西落到我院子里,就是我院子里的,难道自己的东西踢不得!”
小东西,你要是再嚷嚷,我把你也踢出去信不信?
纪灵芝燃着一股小气焰,狠狠的说:“臭不要脸,这明明就是三哥给我做的,何时是你的东西了?”
小小的模样水灵灵的,偏偏揉着与这个年纪不相符合的狠厉。
难看极了!
“懒得跟你瞎扯,你的球都捡着了,还不赶紧走。”
还不赶紧滚!
说罢,纪云舒就朝屋子走去,前去衙门翻案最要紧。
可是纪灵芝这个难缠的主,哪那么容易罢休。
小身板挺直的往纪云舒的面前一拦,仰着头,露出凶狠的模样,说:“你刚刚踢了我的球,我要你跟我道歉。”
“让开,我没空跟你闹。”
“你道歉我就让。”
纪云舒索性去推她,但是又生怕给她弄伤了,以至于手腕上的力度没使上来,反而被她推了一把,脚步踉跄,加上脚底有积雪。
身子不稳,往后坠去。
本以为要落得一个满堂彩,不料肩膀和腰部被人用力一抵,将她摇摇欲坠的身子再次撑了起来。
“云舒,你没事吧?”
声音像一股清泉似的落在了纪云舒的耳畔。
纪婉欣的声色一如既往的好听!
待双脚站稳,她侧眸看去,纪婉欣那张精致的面容,近在咫尺。
这女人,真像是雕琢出来的。
好几次,她都想扒开那张皮,仔细研究一番。
这会,听到外头有动静的鸾儿,出来一看,惊到了。
又见自家小姐一副快倒地的姿势、抵在纪婉欣身上,便赶紧跑了过去,扶住了纪云舒的手。
“小姐,你没事吧?”
纪云舒摇摇头。
“二姐姐,你干嘛护着她?这个野种就应该摔死。”纪灵芝见状,一脸怨言。
纪婉欣将纤纤玉指从纪云舒的肩膀上收回,神色平淡的朝纪灵芝走去。
纪灵芝本以为自己最爱的二姐姐、要来摸摸自己的头,好安慰她一番。
岂料……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稳稳当当的落在了纪灵芝嫩稚的脸上。
“谁教你这般作怪的?云舒是你的姐姐,亦是你的长辈,岂能说出如此话语来?教书先生没教过你,待人待事不能无礼吗?”
训斥的声音,伴随着巴掌的声音接踵而来!
一向好脾气的纪婉欣,竟也有如此狠厉的一面,着实吓坏了众人。
纪灵芝捂着发烫的脸颊,瞪大了眼睛。
从自己记事以来,二姐姐是最疼她的,从不打她骂她,今日,是吃了哪门子的火药?
“二姐姐?你打我?”她不解,又带着恼怒。
纪婉欣双手压在腹前,依旧神态端庄:“你自小娇生惯养,性子也越发的刁怪,你娘自你出生便死了,爹不教你也罢,祖母不管你也罢,送你出书斋读书你也不去,整日里跟你三哥闹腾,学了一肚子的坏水!”
哇!
这话从一向寡言少语的纪婉欣嘴里说出来,真真是雷得纪云舒外焦里嫩!
她怎么就没发现,自己有一个能说会道、才貌皆备的姐姐呢!
纪灵芝气得小身板一抖一抖,十分的不服气,瘪了瘪嘴,直接将怒气演变成了尖锐的眼神,绕开纪婉欣,直直的刺向了纪云舒。
“都是你,我要打死你。”
说罢,小碎步腾了过来,朝纪云舒扑了去。
偏偏纪云舒动作快,拉着鸾儿往旁边一个躲闪,让那小丫头扑了一个空。
大概石板上有雪,加上纪灵芝那双紫金棉绣的鞋底平滑,以至于收不住脚,稳不住身子,竟然朝着花坛扑了去。
砰—
瓷器花盆倒地,小小的身子整个人都趴在上面。
“灵芝。”
纪云舒善心大发,一个健步,将她从地上拖了起来。
背后的纪婉欣也吓楞住了!
双手因为按在打破的瓷器花盆上,纪灵芝的手掌被扎开了两道口子,鲜血顺着掌心流到了地上。
“啊呜啊呜”的哭了起来!
却也不忘一把将纪云舒推开。
“我讨厌你,我恨你,我不准你碰我,我的手……”
“鸾儿。”纪云舒焦急的唤了一声:“快,把四小姐带进屋里去上药。”
“是。”
鸾儿刚上前,纪灵芝毫不客气的一脚踢去,正好踢在鸾儿的小腿上。
“滚开。”
小小家伙,力气挺大!
纪云舒终是正了正色,肃斥一声:“如果你想手废了,那就继续闹吧。”
她不管,一边哭一边骂:“我要告诉爹,说你们欺负我,我要爹把你们都杀了,我恨你们。”
说完,摊着那双血淋淋的手,撒腿就往院子外一边跑着、一边哭喊。
喂喂喂,你的蹴鞠不要了?
第043章 状告纪云舒
第043章 状告纪云舒
这场风波着实来的太快,以至于纪云舒都还没有做好准备。
自己的院子已经清净了好些年,若是她和鸾儿哪天死了,怕是也无人发现。
今天是吹了什么风,纪灵芝来了,纪婉欣也来了!
看着那道小身影再次窜了出去,纪云舒心里自然也知道,若是纪灵芝当真去告状,估计自己会吃不了兜着走!
纪婉欣拧着一张脸,脚步不安的挪了过来。
尽管心里担心纪灵芝,却还不忘说:“云舒,方才见你似乎要出去,你别担心,灵芝那边有我,你办你的事。”
“二姐,刚才谢谢你。”
“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她眉眼底下的真诚一览无余。
纪云舒点点头:“整个纪家,恐怕也只有二姐你才会拿我当亲人。”
这话,酸甜苦辣,五味杂陈!
纪婉欣伸手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我知道你心里有怨,自小受了许多的苦,换作是谁,恐怕也熬不住,而你骨子里的韧性,反倒让我羡慕不已。”
她淡淡一笑,不答。
“那就不多说了,我去看看灵芝,那丫头嘴上生风,也不知道会惹出什么事端来,你尽管去办事,我先给你挡挡!”
“嗯。”
作头应下。
纪婉欣小步离开后,远远还听得见她轻咳的声音。
好端端的秀女子,偏偏病怏怏的!
这会,鸾儿满脸忧愁,咬了咬唇:“小姐,四小姐不会去告状了吧。”
当然!
现下纪云舒可顾不上这些,折回屋中,换了男装,匆忙赶去县衙了。
到了衙门门口,外面的两名衙役瞧见她一来,眉开眼笑。
“纪先生来了!”
就像街坊邻居出来散步一样。
纪云舒连眼皮子都不瞥一眼,身子骨挺得直直的,那一袭淡青色长袍被冬风瑟瑟卷起,宽大的双袖一阵阵拂着。
紧拧而不失淡雅的眉目,深沉而不失涓细的面容,简直堪称美娇郎!
梁齐子生子慕子玉郎
端州皆过皆霄皆薄俊
用这两句诗来形容简直再合适不过了!
两个衙役互看了一眼,今天的纪先生,怎么奇奇怪怪的。
未料到……
纪云舒走到衙门口的登闻鼓前,拿起棒槌,高高举起,用力击打。
轰咚……
一声一声,击了整整七下。
衙役哆嗦着,双双愣住。
将棒槌放回原处,纪云舒侧身对向两人,严肃道:“有人击鼓,难道没人去通报刘大人开堂吗?”
一缓神,衙役也搞不懂状况了,往后挪了几步,一脸懵,狂点头:“哦哦哦……”
然后赶紧窜进衙门后院通报去了。
纪云舒后脚也进了衙门。
这会,县太爷正坐在后院的亭子里品茶,明明悠闲自在,偏偏神态紧张,嘴角上虽然揉着奉承的笑,但是手却抖得一发不可收拾!
原因,还得从坐在他对面的景容身上找!
对面的景容,绷带挂在脖子上、连吊着手臂,另一只手端着茶杯喝茶,真真有些滑稽!
就在一个时辰前,这尊大佛再次驾临寒舍,说是想找他县太爷喝喝茶,聊聊大好未来什么的。
岂料这一坐,景容说的,都是自己这大半年来走南闯北的奇闻异事。
什么老和尚还俗成亲啊!什么猪狗打架啊!什么女子偷夫浸猪笼啊……
哎哎哎,你这不是什么奇闻异事,我还见过石头开花!老柳树流血呢!
县太爷心里想!
可景容说话时,县太爷又不敢错漏一个字,竖着耳朵听了好久好久,困意渐渐也泛了起来。
“大人……”衙役风风火火跑了过来。
有救了有救了!
县太爷眼睛放光,指望着赶紧去开堂,摆脱这尊佛。
衙役气喘吁吁的进到亭子里,赶紧说:“大人,纪……纪……”
“什么鸡啊?”
“不是鸡。”衙役摆摆手,喘上一口气:“是纪先生,她在衙门外击鼓,击了七下!”
击鼓击七下,说明案件极其严重!
县太爷蹭的一下起来,双目瞪大:“纪先生击鼓,为什么?”
“不知道啊,说是让你赶紧过去开堂。”
“这……”县太爷朝景容看了一眼,还要等他的指令。
景容好看的眉眼微蹙,捏着茶杯的手不由一紧。
小家伙,送上门来了!
昨晚把本王丢在义庄睡了一晚,竟还让琅泊从中带话,真就那么想逃离本王的手掌心不可?
他点点了下颌:“去吧,本王在后头看着,不准说本王在。”
“是是是……”
连连应道。
赶紧提着自己的官服去开堂了。
高堂之下,纪云舒直直的站着。
县太爷刚坐下,习惯性的准备拿惊堂木来拍,突然手一顿,击鼓的可是云舒,拍屁啊!
朝纪云舒看去,一脸困惑:“云舒,你击什么鼓?谁欺负你了?”
下一刻,纪云舒掀袍而跪。
“大人,草民是来击鼓鸣冤的。”
吓坏了整个高堂内的人。
都是老熟人了,跪什么跪啊!
县太爷伏起身子,赶紧说:“云舒啊,你赶紧起来,地上凉!”
她不起,十分严肃,强调了一句:“大人,草民是来击鼓鸣冤的。”
“那……那你击的什么鼓?鸣的什么冤啊?”县太爷小心翼翼的问。
“草民要状告一人。”
“谁?”
“此人姓纪,名云舒。”
疯了!疯了!疯了!
县太爷一个抖擞,用手掏了掏自己的耳朵,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而高堂后面的景容也微微眯起了眸子,心升疑惑,这小书生,闹得是哪一出啊?
但是看来,应该有一场好戏。
真该拿点瓜子来嗑一嗑!
只见县太爷抖颤的手一抬,指了指跪在地上的纪云舒,道:“你……你再说一遍。”
纪云舒双眸一勾:“草民要状告衙门画师纪云舒,断案不详,疏漏百般,断错了案,冤枉了人,草民恳求重新开堂,查明周家命案。”
呃……
衙门里,上上下下皆已哗然!
周家的案子不是已经了结了吗?
凶手不是已经承认了?
上奏的案件书文也已经递送给了刑部,不过几日,判决就该下来了。
这会……又是什么个情况?
县太爷吞了吞唾沫,“云舒,咱们……咱们别闹了。”
“谁跟你闹了?”
第044章 为何不自己猜一猜?
第044章 为何不自己猜一猜?
县太爷嘴角微微犯怵,竟有些不知所措了!
“可是……凶手已经认罪了,本官一没审她,二没打她,她自己认了,还画了押,哪有人会这么笨,明明自己不是凶手,竟还承认的?”勾骨下的眼神里,不明,还是不明。
“那是因为,她自己都不知道凶手另其人!”纪云舒道。
啥?
“这是什么意思?”
县太爷已经彻底坐不稳那把梨花椅了,索性绕过案台,提着自己的官服,走下高堂。
又一边说:“你先起来,你跪在地上,本官跟你说话总觉得别扭。”
“那你同意开堂了?”她抬眸问他。
县太爷双手一摊:“你得有证据啊?按照程序,凶手画了押,如果要翻案,没证据,本官没法重新开堂的,这一点,你是知道的。”
“当然有证据。”
“当真?”
纪云舒从地上支起身子,拍了拍袍子上的灰,面肃:“还请大人即刻下令,将周家的老管家带来问话。”
老管家?
周家有个老管家吗?怎么当时他没注意?
见县太爷还在斟酌,纪云舒窜火的眸子瞪了他一眼:“大人,莫不是,还要草民去衙门外击鼓?”
“不用了不用了,你也别草民草民的……”连连摆手,他是信得过纪云舒的,转头吩咐衙役:“去,将周府的管家带来。”
“是。”
衙役刚准备去,就被纪云舒给拉住了。
“纪先生还有什么吩咐?”衙役眨巴着眼问。
她凑到他耳边,说了些什么,衙役明白的点点头,这才带着几名衙役往周家去了。
县太爷心里疑团重重,小步靠近纪云舒,嘴巴抿了抿,皱眉:“凶手另有其人,跟那个老管家有什么关系?难道……凶手是他?”
“大人这么想知道?”
“当然啊!”带着一丝猥琐渴求的面容又朝纪云舒靠了去:“你与本官说说,那凶手不是你找出来的吗?那两人也都承认了?怎么现在要翻案,你倒是赶紧与本官说说。”
“大人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什么话?”
“好奇害死猫!”
被呛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此刻,一双冷眼透过那狭小的细缝、死死的盯着两人,像凝聚了一团火苗,就差朝两人丢过来。
没事挨这么近做什么?悉悉率率的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景容就差把耳朵贴在门板上了,但手被吊着,又有些不方便。
可是心底甚是不爽。
刘清平,你胆子很大啊,本王的小书生你也敢靠。
大概等了一盏茶的功夫,衙役带着周府的老管家来了。
那老管家双手架在背后,身姿依旧佝偻着,因为双脚不着力,被衙役拖拽进来时,总有种往前扑去的下坠感。
被押了公堂里,跪在了地上。
老管家也不挣不闹,乖顺极了!
只是那张因为带有刀疤而狰狞的脸,依旧埋得很低很低。
而跟在后头一起进来的,还有周老爷和周夫人。
无端端的进府带人,岂会不惊动主人?而且带的还是在府中干了多年的老管家井叔。
现下,人已带到,县太爷也赶紧上了高堂,往梨花椅上一坐。
啪—
惊堂木一拍。
堂下,老管家跪着,纪云舒站着,周老爷和周夫人在旁边站着。
县太爷端着面色:“纪云舒,本官听你击鼓鸣冤,你再款款到来,究竟所谓何事?”
纪云舒双手附上,微微一抬:“大人,在下断案有误,周小姐之死,凶手另有其人,恳请大人重审此案。”
“那你说说看,本官听着,若当真如你所说,凶手另有其人,本官自然重审判案。”
听到凶手另有其人,周老爷和周夫人身子一颤。
周老爷道:“大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凶手难道不是素云吗?”
“这……待云舒说明吧,本官……本官也不知详情。”
目光投向纪云舒。
纪云舒端着步子,低头看了一眼老管家,淡问:“老先生,你可知道自己为何会被带到这里?”
半响,不见回答。
她笑了笑,嘴角勾起一丝诡谲,道:“老先生身子不好,监牢里阴暗潮湿,鼠疫成群,也不知道老先生可否受得了?”
依旧不答。
旁人不明,无缘无故的说起这些做什么?
后堂的景容,也好奇的不得了,挪了挪椅子,往前靠了靠。
但还是嫌县太爷那道微胖的身影挡着自己,索性悄悄挪到了侧面。
视野宽阔!
可以好好欣赏了!
纪云舒并没有注意到、隐在侧面的景容。
她绕着步子走到老管家的身后,嘴角再次一勾。
“人可以不说话,但是东西可以说话,老先生,你何不大大方方的承认,周小姐……是你杀的。”
哗~
今日公堂之上,真是哗了一阵又一阵!
这热闹,错过可惜。
跪在地上的老管家,身子往上一怵,一双手死死的拽着自己的衣角。
小小的动作,落在纪云舒眼中,自然成了心虚。
而率先打破此番震惊的,乃是周夫人,肿着眼圈,晕晕道:“先生,你说什么啊?不可能是阿井,他不会这样做的,他是看着我女儿长大的,绝对不会的。”
十分坚定!
周老爷也附和:“凶手已经认罪了,先生怎么现在说凶手是阿井?是不是哪里弄错了?”
“周老爷,周夫人,在下断错了案,自然要受罚,只是当务之急,在下有责任将真凶找出来。”
“但是……”周老爷梗塞。
纪云舒再次走到了老管家的面前,变转眉峰,有一股咄咄逼人的架势。
“我再问你一遍,周小姐是不是你杀的?你为什么要杀她?”
明明是质问的语气,却带着一股戾气。
促使得那老管家不由自主的将头抬了起来,面容虽然狰狞,可眼神温和,嘴角轻轻一瞥,带着十分低沉的语气,道。
“先生这么聪明,应该已经有了答案,那为何,不自己猜一猜?”
“呃!”
纪云舒竟然嗔了一下,那样的语气,分明不带半点恐惧,反而带着释然的味道。
而老管家的这一句话,让所有人都明白了一件事。
周小姐,果然是他杀的!
第045章 浮出水面的真相
第045章 浮出水面的真相
知道凶手是谁后,反应最厉害的,却不是周老爷和周夫人。
而是坐在高堂上那位愤愤不平的县太爷。
抄起案台上的惊堂木指着地上的老管家,直起身子,激愤道:“你你你,人家周小姐与你无冤无仇的,你为什么要杀她?说,你说啊!”
话语中,貌似还带着一点亢奋。
哎哎哎!他还没说有没有仇呢,你瞎起什么劲啊!
那老管家不回答,他又问:“你要是再不承认,本官就先打你五十大板,看你嘴还硬不硬,快把你的罪行从实招来,免得受刑。”
实在看不惯了,纪云舒朝他伸手,往下压了压。
坐下!
接到纪云舒的信号,县太爷好不尴尬啊,两腮微缠,坐了下来。
这会,也就轮到周老爷和周夫人了。
在双双楞了小一会之后,才渐渐反应过来。
“是你杀了我女儿?阿井,是真的吗?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周夫人质问。
可无论是语言还是动作,都并不是很激动。
眼神中,仅仅只是带着痛恨性的失望罢了!
不寻常,一点儿也不寻常。
至于那周老爷,竟然单单叹了一声气,不了了之!
纪云舒心里被再次笼罩了一团迷雾,模模糊糊的,奇奇怪怪的。
而那老管家竟然毫不理会周夫人的质问,再次将目光顺到纪云舒的眼神上。
笑了笑:“先生,你不是说,人可以不说话,但是东西可以吗?你心里既然有了大答案,又何必再来质问我。”
“你该不是在考我吧?”
“我只是不明白,先生是如何知道,凶手是我?我藏得如此严密,你不可能发现。”
真够自信!
“严密?”这回,就该是纪云舒笑了。
她挺直的身板、唯独目光微微垂下,落在老管家脸上那道狰狞的疤痕上。
一语指出:“若是在下没有猜错,你脸上的伤,应该是被周小姐伤的吧!”
老管家也不惊:“如何看出来了?”
“你说让我猜,那我当然是猜出来的,不过听老先生的口气,大概我也猜对了。”
老管家沉默,一双眼神,还是困惑。
索性,纪云舒勾唇:“你定然又想问我,单单凭这些,岂能断定出你就是凶手?”
说完,她从腰间取出一包折叠好的小黄纸,层层解开,露出了里头薄薄的一块白蜡油,蹭在上面,十分明显。
该不会是毒吧?
隐在侧面的景容脸部犯搐。
大庭广众之下,这小家伙又准备下毒不成?
就见纪云舒将黄纸往老管家面前一伸,问:“认得吗?”
一脸疑惑!不认得!
将黄纸端起来,纪云舒大有长谈的架势,嘴角带着耐人寻问的肃意,解释道:“我手里的东西,是一块蜡油,是我从这位老先生的衣服上沾下来了。”
凑巧的是,这老管家浑然不知,此刻还穿着那件粗布麻衣。
古代人就是这样,一件衣服一月换一次!
这会等老管家反应过来,看了自己衣袖一眼,已经为时已晚。
纪云舒继续:“一般的蜡油只带着植物树脂的味道,可是这块蜡油,却带着上等宝莲汁的味道,想必就算是在皇宫里也未必会有这样一盏烛台,偏偏,周府就有。”
语落,她朝一旁的衙役看了一眼,衙役点头,从自己身后拿出一样用白布抱着的东西,递送到了纪云舒的手里。
她一把扯开,露在众人眼里的。
正是周小姐屋里的那盏水晶烛台。
大家面生疑惑,不明白!
县太爷也不懂,好奇的指着那个东西:“这跟杀周小姐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
她举着烛台,侧身对着老管家,眉尖紧蹙,款款道来。
“你让我猜,我便继续猜,那晚,周小姐如往常一样,点了这盏她每晚都必须要点的烛台,准备喝了汤药就去休息,她刚刚端起那碗有毒的药,就看到你出现在院子里,她当时很不高兴,通常那个时候,她绝对不会容许任何人去打扰她,这一点,想必素云和翘心都是知道的,而一个原本患有重度行为性强迫症的人,一旦打破了她立的规矩,她还如何做一个端端有礼的大小姐?”
“所以,她当时犯了病,定然是恼凶成怒,骂了你,也打了你,而你想起自己脸上那道多年前被周小姐划的伤,最终,忍无可忍,你进到内屋,拿着床上的枕头,将其捂死在地。”
众人又是一身哗然……
话语未完,纪云舒继续说:“就在那过程中,你碰到了房间里的那盏烛台,衣服上被熏出了一块淡黑色的斑,而烛台倒地时,上面的蜡油也自然而然的落在了你的衣服上,你更加没想到的是,就在周小姐挣扎的同时,原本被她放在桌上的那碗汤药也打翻在地,渐到了她的嘴里,也渐到了你衣服上的那块蜡油上,所以,那块蜡油不仅有宝莲的味道,还有汤药中春归的味道。”
“周小姐死后,你将那盏烛台放回了原处,将屋子里收拾了一遍,就在那个时候,你正好看到素云偷偷的进了院子,慌忙之下,你连周小姐的尸身都来不及处理,就匆匆离开,但是你隐在暗处,发现素云看到尸体时竟然不叫也不闹,还将周小姐的尸体,抬到了床上,你很奇怪,但是也很安心,因为有人替你善后。”
“所以,你就继续做你的好管家,而素云,就当了你的替死鬼!”
纪云舒说完,众人目瞪口呆!
这案件,竟然如此复杂。
一件衣服,一滴蜡油,竟将这个案件全盘托出。
看来,应该每天洗澡,每天换衣服!
可,老管家的眼神依旧平淡温和,尽管此刻,他已如被扒了皮似的,曝光在了人前。
还是没有任何恐惧!
纪云舒质问他:“现在,你是认,还是不认?”
“先生……真的很聪明!”
是的,他认了!
说话的同时,他终于将那张脸毫不掩藏的抬了起来,那道暗红的疤,似乎淌着血水一般、铮铮的看着纪云舒!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
“大人,不好了,犯人……犯人死了。”狱卒慌忙跑了进来。
县太爷皱眉:“哪个犯人?”
“就是……就是周家的那个素云,自杀死了,用托油灯的那个盘子割腕死了!”
油灯?
纪云舒留给她、用来取暖的那盏油灯!
第046章 谁的女儿?
第046章 谁的女儿?
素云自杀了!
这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
狱卒将一块血淋淋的手帕拿了出来,朝纪云舒递送过去……
那条真丝柔滑的手帕上,扭扭歪歪的几行血字,将一红一蓝的两朵桑悸花、衬得格外出挑!
纪云舒微微一僵,这才将手帕捏在了指尖上端看起来!
本该清秀的字迹,用血写出来,却十分浑厚有力。
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三行字:愿以命相求,保林端安好!予纪先生。
双手猛得一颤!
那两个桑悸花的绣线磨在她指尖的纹路上,像无数把细小的刀子似的,割得她隐隐作痛!
她应该快一点破案、快一点,再快一点!
心底的惋惜,如洋葱一般,被层层剥开,红了她的眼眶。
她看向老管家,万分痛斥,“你可知道,你害死的,不是一条人命,而是两条。”
老管家垂着眉眼,终是露出了一丝悔意和愧疚。
“我……我不想这么做的。”他摇头。
“可你终究杀了人,也终究害了人。”
“我不想的,我真的不想……”
下一刻,他猛得抬起头来,一改之前的无谓淡然,激动的冲着纪云舒吼了一声。
“我杀了自己的女儿,你以为我很开心吗?如果不是她做出那样的事情来,我不会杀她的。”
“不要说了。”
两道声音是一前一后发出来的,沉默的周老爷激动的往前迈步,那双震惊而惶恐的目光铮铮的瞪着老管家,赤红着脸,指着他。
“你曾答应过我,此事就算是你死了,你也绝不会说出来。”
周小姐,不应该是周老爷的女儿吗?
何时,成了老管家的女儿了?
这让在场所有人,包括纪云舒都震撼不已。
真是一个惊天的秘密!
默默隐着的景容,勾着唇角,明眸微挑。
一只手轻轻的拍着自己翘起来的膝盖,带着十足的兴致。
快快快,本王都迫不及待的想知道这桩案件的来龙去脉了。
由于周老爷的出声阻止,老管家果然将话咽了回去,只是,身子隐隐颤抖,深凹的双眼里,淌着泪水,嘴里也发出了一声声悔恨的哭声。
县太爷挠了挠脑门,一脸茫然。
索性,再次抄起那块惊堂木。
啪的一声!
纪云舒暗地里白了他一眼,这人脑子里有泡吧,这个时候拍什么拍啊!
就听县太爷提起嗓门,问去,“说清楚说清楚,那样的事情,是哪样的事情?桩桩件件都给本官说清楚,公堂之上,不允隐瞒,不然,本官板子伺候。”
伺你妹伺!
这时,周夫人偻了偻身子,叹着气,上前,“让我来说吧。”
声音太沉,沉得有些安静。
周老爷上前拉住他,惊怕道,“夫人,不要说。”
“都已经这个时候,还有什么不能让别人知道的。”眼神中,似乎看淡了一切。
她的目光,从县太爷的身上、顺到了地上抖颤抽泣的老管家身上,又再一次顺到了周老爷的身上。
眼神充满了回忆,“二十年前,我嫁给老爷后,一直没能为周家生儿育女,不管如何调养身子都无济于事,后来多番诊治,这才得知,不是我不能生,而是老爷他的身体……不行,那段时间,老爷天天愁眉不展,每日都喝得伶仃大醉,所以,我才……”
说道这里,周夫人哽咽起来,用衣袖擦了擦眼泪。
支起头来,继续说,“我当时也是糊涂了,才会想到跟阿井做出那样的事情来,我只是想怀个孩子,替老爷了了心愿,老爷知道后,也没有怪我,而是把这件事瞒了下来,我们本以为此事就此作罢,不会再去提起。”
目光落在老管家身上。
“但是几年前,阿井的女儿进府里来看他,因为不小心弄脏了凝儿的衣服,就被凝儿给关了起来,结果活活折磨死了,阿井脸上的伤,也是在救她女儿的时候、被凝儿划伤的,阿井痛失自己女儿,可是说到底,凝儿也是他的女儿,所以那件事情他没有报官,也没有说出去,就只有我、老爷和他三个人知道。”
此时此刻,周夫人已经泣不成声!
周老爷更是整张脸都拧成了一团,伸手抱着自己的夫人,难受极了。
大概的意思,纪云舒也听明白了。
周老爷性无能!周夫人借精生子!
老管家两个亲生女儿,一个女儿杀了另外一个,而他,杀了剩下的那一个!
真是复杂的很!
难怪得知老管家是真凶的时候,周夫人不激动,周老爷不怒气。
案件此时,已经清晰明了。
可大家的心情,越发沉闷。
就连原本带着看热闹的心情的景容,也缓缓沉着脸,心里有些堵。
县太爷舔了舔干巴巴的唇,按照流程,他必须再问一遍,“老管家,你因为自己女儿被周小姐所杀,所以当晚在被周小姐打骂时,才起了杀心,杀了她,是不是?”
半响,老管家缩着身子,那张狰狞的脸埋得很深很深,再也看不见他那双温和、而充满了悔意的双眸!
只听见一个字,“是。”
县太爷满意的点点头,朝师爷看了一眼,师爷便拿起一张刚刚写好罪状的纸,走到老管家面前,放在了地上,直接将他的大拇指往红色泥印里一按,再往罪状上按去。
周姐小姐的命案,总算完结了。
可每个人,似乎兴奋不起来。
尤其是纪云舒。
老管家被押进了监牢,周老爷和周夫人双双抱头痛哭,心如死灰般,也离开了!
衙门的公堂上,纪云舒还站在那里,呆呆的看着高堂上的那块牌匾。
明镜高悬!
不由的,她叹了一声气。
手里捏着的,还是那块绣有桑悸花的手帕。
她真恨自己,恨自己为何不快一点将案件查出来,若不是纪灵芝闹了那一番,说不定,能赶在素云起了自杀念头之前救她!
更恨自己,为何要将那盏油灯留给她。
县太爷看她呆站了许久,伸手挥了挥,“散了散了,都散了。”
两旁的衙役们,得令退下。
景容也不知道何时,已经离开了公堂,不见人影了。
第047章 本王受伤了
第047章 本王受伤了
县太爷走下高堂,顺着她的目光抬头看去。
明镜高悬!
这四个字,有哪里不对劲吗?
他伸手在纪云舒的眼前晃了晃。
纪云舒没有反应,大大的眼睛依旧盯着那块牌匾!
县太爷忍不住问,“云舒,怎么了?”
她摇了摇头。
“莫非这几个字有哪里错了?”县太爷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端着眉目仔细瞧看,轻声嘀咕了一句,“没有错啊!”
纪云舒听到他的嘀咕,收回目光,面色嫌弃的丁了他一眼,“你别怪里怪气了。”
“……”
“周家案子结了,我得写一份行案给你。”
“是是是。”
“那就借大人的书房一用,写完,我再回去了。”
奇怪了,平日里,纪云舒不都是在家里写好,再递送到衙门吗?怎么这会要留在衙门里写了。
他哪里知道,因为今早纪灵芝一闹,现在回去,指不定连坐椅子的机会都没有。
那冰冷冷的地板,正等着她呢。
这话,纪云舒也懒得说了。
毕竟,清官难断家务事!
县太爷领着她到了后院,进了书房。
“你出去吧,我写行案时不喜欢被人打扰。”纪云舒语气清冷。
县太爷一副哈巴狗的姿态,笑了笑,“好好好,笔墨纸砚都在桌上摆着,你好生写,本官不打扰你。”
说完,他就挪着小碎步,慌忙的退了出去。
这小小的一间书房,东西倒是齐全,周围框满了书架,上面的书被挤得满满当当。
纪云舒这五年来,还是头一回进县太爷的书房,书香味浓重,布置得也十分精致雅气。
县太爷那闷骚猴,竟也有这番欣赏水平。
不错不错!
出于好奇,她在几个书架下转悠了起来,抬着眸子一本本的寻看着。
摆在书架上,一本写着《临京案》的案卷、吸引了她的注意。
索性,伸手将其取了下来。
翻阅看来,映入眼帘的,是一行写着“御国公之案宗件”的字眼。
御国公?
有几分熟悉,脑海里搜罗了一遍,却只有一团影子。
而门外,就在县太爷刚刚退出去的时候,后背撞上了一个挺拔的胸膛,刚想破口大骂。
哪个不长眼的!
一回头,正正的对上了景容那道犀利的目光。
当即便缩成了小猫,嘴里哆嗦着,“容……”
话没说完,景容轻声制止,“闭嘴。”
一慌张,县太爷捂着自己的嘴巴,大气都不敢说。
刘清平,本王的书生,你方才靠得可舒服?
景容摆摆手,眉心拧着眉尖,“这里不需要你了,走远些,没事,就别来打扰了。”
不敢出声,县太爷捂着嘴巴,频频点头,往后退了几步,然后转身急忙走了。
景容微微摇头。
罢了,本王也不是小气之人。
于是抬着步子,进了书房。
一进去,就看到了纪云舒背对着自己,正在端看着什么书来着。
“刚刚破完案子,不是应该休息休息吗?先生倒是勤奋的很啊!”
那悠悠的声音响起,着实将纪云舒吓了一跳,手上的案卷也一下合了起来。
转身看去,就看到景容那张轻佻的模样,和那只吊着的手。
真是莫名的喜感啊!
纪云舒出声,“王爷怎么会在这?”
“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只是现在这个时候,王爷不是应该在养伤,亦或是,追查毒死你下属的凶手吗?”
一边说,纪云舒放在案卷,走到那张书案前坐下,在桌上铺了一张宣纸,一只手拿起砚柄,一只手揪住长而宽大的衣袍,在砚台里碾起了墨。
若是不说那凶手一事还好,现下一提起来,景容有些不悦。
几步上前,立在纪云舒的对面。
不满道,“你可知道义庄是什么地方?”
纪云舒呵呵一笑,“王爷这个问题从何而来?”
“你可知道,本王被你丢在义庄,睡了一晚。”声音满是怨恨。
他就算吃得惯山间野味,睡得了潮湿的红木板,可在义庄睡了一晚,那还是前所未有。
试问,哪朝的王爷,睡过义庄的?
纪云舒抬眸看他,感情是为了这事来找她理论来了!
她微微耸了耸肩,语气依旧平淡,“王爷若是因为此事而来问罪小的,那不如这样,小的也去义庄睡一晚,如何?”
“就这样作罢?”
“不然王爷还想怎么样?”
她刚刚说完,景容突然抓住她碾墨的手,拉住胸前。
若不是中间隔着一个桌案,这会,纪云舒又扑进他怀中了!
难道皇帝生的崽,当真如此霸道?
手腕被一股力量抓着,弄得纪云舒眉心好生疼痛。
“还请王爷松手!”
哪里知道,景容面容严肃,盯着她的目光,“本王可不是要你去睡义庄,而是本王不满你的处事方法。”
“什么?”
“你是替本王办案,案件最终如何,你理当与本王当面交代清楚,岂有找人从中带话之说?自己却逃之夭夭,本王的案子,你就是这样办的?”
明显不悦!
纪云舒一时之间,竟然有几分梗塞起来!
下一刻,景容又道,“你如此就逃之夭夭了,当真不想再面对本王?”
弄得纪云舒浑身一颤。
“王爷,你先松开我。”
手腕当真是疼的要命啊!
偏偏他不但不松,反而力度加重,再次一扯,纪云舒的身子一半都伏在了桌上。
那画面,真真有些难看!
“本王为了你,受了伤,你瞧见没。”
他胳膊一动,将受伤的手微微一抬。
这团团的气,究竟从何而来啊?搅得纪云舒有些云里雾里,却又胸口惶惶。
尤其是对上那双明明愤怒、却带着炙热的目光时,心里似乎有一团火,燃得越来越凶悍!
半响,纪云舒绯红的唇,淡淡启:“那王爷,想让小的如何?是让小的去义庄睡上一晚,还是让小的将案件重新禀明一次,亦或者,将小的胳膊也折断,陪着王爷一起疼?”
“本王都不稀罕,小书生,本王现在只有一只手,不方便,今日起,你就陪在本王身边,一边一字不漏的将本王的案件禀明与我,一边照顾本王的衣食起居,直到本王的伤好为止!”
第048章 临京案
第048章 临京案
疯了!疯了!疯了!
哪有“男人”照顾男人的?
纪云舒明眸睁开,扭了扭自己的手腕,表情微蹙。
“王爷,小的笨拙,连自己的衣食起居都难以照顾,王爷又何必为难我?”
“你觉得本王是在为难你?”眉峰轻佻!
“是。”
稍一顿,他便干脆利索,道:“那就是。”
届时,松开了她。
手腕得到自由,纪云舒立刻往后退了两步,将手腕收进衣袖中,藏得严严实实。
岂料,景容绕过面前的桌案,直接朝她走来,步子渐渐逼近,使得纪云舒绷着神经,直接挑起衣袖,将两只手往身后背去。
那小样!落在景容眼中,还挺可爱的!
步子停在离她不过三个拳头的距离,景容勾唇道:“本王生来最爱的,是为难人,最感兴趣做的,便是威胁人,纪先生,二选一,你选哪个?”
她有得选吗?
你受了伤,怪我咯?
你衣食起居无能,也怪我咯?
纪云舒脸色一青一白,身子往后倾去,如星墨般的两汪眸子甚是不满的盯着他。
“容王,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哦,本王忘记了一条,本王最欢喜的,就是欺负人。”眉眼揉着强烈的得意。
“……”
额头上此时冒了多少根黑线,纪云舒也懒得去数了。
嘴角颤颤,无言以对!
景容对她的反应,满意极了,眼神中染着玩味,眼皮子微眯,双脚不动,身子却朝纪云舒有意无意的“压”了过去。
“就当是本王为难你也好,威胁你也好,亦或是欺负你也罢,本王的手就全权交给你了,日后若是落下病根,那你就永远也别想逃,只能一辈子做本王的手。”
呃!
纪云舒必须承认,那分明就是让人想揍他的语气,可是落在她的耳畔时,竟会带着一种酥麻的感觉,从耳膜上一路延伸到她的胸口。
剧烈的心跳声,让她不由的惊怕起来!
自己这是怎么了?
倏地,她的眼神从那四目交织的碰撞中挪开,点点微垂。
娇羞之样,全然落在了景容的目光中。
他开心极了,得意极了!
勾着那冰薄的唇,修长的指节从衣袖中缓缓伸出,朝着纪云舒挽在头顶的髻冠而去,似是要将别在髻冠中的簪扣拧下来。
而纪云舒低着头,却浑然不知!
指节渐渐逼近,景容目光匆匆一瞥,恰巧,竟猛然落在了纪云舒身后、摆放在桌案上的那本书上。
那本《临京案》!
手一顿,目光从原先的桃色轻佻,顿时转变得狙疾如光,脸色一怔。
当即便绕开纪云舒,走过去,将《临京案》拿了起来,举在手里,问她:“你看了?”
纪云舒已经转身看向他,道:“翻了几页。”
“那你可知这《临京案》讲的是什么?”
“御国公府的案件。”
“知道内容吗?”
“才刚刚看,不知。”
一问一答,从善如流!
景容面色端凝,轻声“嗯”了一声,将手里的《临京案》朝纪云舒递了过去。
“那么,本王给你三日时间,好好熟读这《临京案》上的一字一句,两日后,本王在城西的广渠院等你。”
这是纪云舒第一次见到景容如此凝重的面庞,眼神带着神秘和焦灼,竟让人的心,也揪成了一团!
她伸手将《临京案》接了过来。
嘴里轻声发出了一句:“为何?”
景容肃目:“你熟读之后,本王自会告诉你。”
偏偏纪云舒的聪明,似乎是与生俱来的,揣着一颗孤疑的心,又道,“可与王爷所说的……七十二具焦尸案有关?”
神色顿晃!
他必须承认,纪云舒太聪明了!
却又证明自己,找对人了!
可……
“此事事关重大,本王现下也无法与你说明,但是本王可以告知你的是,本王离京半年,为的正是此事。”
大临历代皇子受封,只赐予封号,不封土地,所设的府邸,也只局限在京城之内,一来方便他们的老子对他们进行管辖,二来也是阻断他们养兵蓄锐的念头。
而皇子离京更是一桩大事,一来怕他们离京后招兵买马,二来是怕他们投奔番邦之地,起兵谋反!
自古帝皇多猜忌,这是历代君主的通病。
所以当今大临的祁桢帝,曾下达一旨龙文书,任何皇子离京,需每三日派人回京通报行踪,一旦延误,将论其谋反之意!
而那五具焦尸,正是景容下令派其回京通报的,岂料途中,竟被人害死!
景容离京,一离便是半年,更是让人觉得意外。
可见这《临京案》的重大!
纪云舒点点头,不再过问,“是,小的必定将书中一字一句看得清楚明白。”
这般乖顺,对景容很受用。
收起面容上的严肃,温柔一笑,“那本王就不打扰你了,好好端看,两日后的辰时,不准再晚。”
说完,拂着那宽广的衣袍,离开了!
书房里,也顿时安静下来。
纪云舒抱着那本沉甸甸的《临京案》,书面上的纹路像水波似的,一涟一涟的荡起,波动得人心,也有些紧张!
将书轻轻放下,她还是赶紧将周家的行案写完,抱着书回家再啃吧!
约莫够了一盏茶的功夫,行案已经拟好,平铺在桌上,上面的字迹十分清秀整齐。
那可是她穿越来时,花了大半年的时间练好的古文字。
废了不少功夫的!
她也不等县太爷进来签收,抱着那本书,离开了衙门。
一路上,她的心思却有些跑偏了。
说到底,还是因为素云。
好端端的一个女子,为了自己的情郎,连死都不怕!
那份爱,是她不明白了。
至少现在,她还没有遇到一个,能让她愿意舍弃生命去救的人。
连绵不断的思绪蜂拥在脑海中,直到回到纪家时被统统打断。
推开院子里的门,就听到里头“噼里啪啦”的响声!
四五个家丁拿着棒子,往她院子里的花坛不留余地的砸着,满地的碎瓷器,满地的泥土,满地被糟蹋的树枝和花枝。
“别砸了,三少爷,求求你别砸了,这些都是小姐辛辛苦苦养大的,求你的三少爷,别砸了!”
鸾儿哭喊恳求的声音传到了纪云舒的耳边。
第049章 满地狼藉
第049章 满地狼藉
见到这一幕,纪云舒不意外,纪灵芝双手被扎伤,肯定要去告状的!
而一向与她为伍的纪元职自然要替她出口气。
只是心疼了这满院子的花花草草。
纪云舒淡淡然走了过去,眯了一眼,面无表情。
鸾儿跪在地上,满脸是泪,见到自家小姐回来,便哭得更加伤心了,大哭的喊了一声:“小姐。”
纪云舒走到她身边,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一边道:“谁让你动不动就下跪的,如此没出息。”
鸾儿一哽一哽的,拿着衣袖狂擦眼泪。
她还不是心疼这些花花草草啊!
纪元职双手背在身后,挺着胸膛,趾高气扬的用鼻孔对着纪云舒,见她一身男装打扮,天都已经渐黑了才回府,打心底的就觉得不舒服。
哼了一声!
朝几个家丁大吼:“还不赶紧给我砸,一点儿不剩,全都砸了。”
家丁得令,拿着棒子更加卖力的砸了起来,满院子就像在放鞭炮一样“噼里啪啦”。
果然,三天一小事,一月一大事!
如大姨妈一样准时。
纪云舒沉眸,看着纪元职,只说:“砸吧,统统都砸了,若是觉得不解气,屋子里还有些,不如端出来,也给砸了?”
“你还敢顶嘴?”纪元职气焰嚣张!
“三哥,你不是喜欢砸东西吗?既然如此,将屋子里的东西一并砸了,不是更好?”
“你以为我不敢吗?”纪元职身板往前一挺,十分生气:“你把灵芝推倒,害得她的双手受伤,别说砸了你院子里的东西,就算是烧了你这个院子也不为过,你一个野种,根本就不配做我纪家人。”
野种!
又是一句野种!
纪云舒面无表情的神色,突变得有些凌厉起来,眼神如滚烫的黑油一般,泼在了纪元职那双嚣张跋扈的眼神上。
一个激灵,纪元职竟觉得双腿一软,眉目微晃。
纪云舒朝他迈近一步,那凉如冰薄的唇,启:“这些年来,我一不往纪家大门走,二不外称自己乃是纪家人,三不用纪家一丁银子,今日,你口口声声,一口一个野种的唤我,我纪云舒一不欠你,二不招你,我娘也不欠纪家半分半毫,你凭什么三番四次侮辱我?”
“你……”
纪元职抬手,张开五指,正要挥掌而下。
“有本事你就打!”
伴随的,是纪云舒丝毫不畏惧的声音,她更是将脸高高抬起,一双寒澈的水眸里,像钻了一根根尖锐的冰条似的!
“你应该知道,我手里的刀是切在死人身上的,你今日若是在我脸上留下一道伤,我倒不介意让你也尝尝那番滋味!”
“呃!”
纪元职是个彪汉子,生性十分的下作,什么恶毒事情没做过,偏偏此时此刻,在对上纪云舒那道目光时,竟然有些巍巍颤颤了。
举过头顶的手,僵硬在空中,迟迟没有落在纪云舒的脸上。
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到纪云舒这么凶悍的一面。
凶悍?她何止是凶悍?
这巴掌若真是打下来,她今日非剖了他的尸,验验他皮囊底下的那颗心,究竟是红还是黑!
“三小姐,老夫人和老爷让你去前厅一趟。”
恰好时宜,一道声音从院外传了进来。
丫头跑了进来,先是看了院子里的景象一眼,一嗔,这才又与纪云舒说:“三小姐,赶紧去吧,老夫人和老爷都等着呢。”
纪元职几分尴尬,终于找到台阶将自己没出息的手放了下来,还不忘往地上“呸”了一口。
“我这边算是替灵芝教训够了,爹那边,你就等着被教训吧。”
手一挥,带着那些满头大汗的家丁走了……
满院子里打碎的瓷盆、泥土,混合着大雪融化的脏水,真是满地狼藉、杂乱不堪。
总之,能砸的,统统都砸了,能弄坏的,也统统都弄坏了。
就连她养着好几年的小紫檀树、也被连根拔起,倒在院子中央,枝残叶败!
纪云舒静静的看着眼前的景象,眉端上,不动声色,一双抱书的手紧攥,蹙得指尖微压时渐渐泛白。
一旁的鸾儿,此时还在小声哭泣,揉了揉眼睛,上前。
“小姐,都是奴婢不好,应该守着院子,不让三少爷进来,你要怪就怪奴婢吧。”
“与你无干!”
前来通报的小丫头唯恐耽误了事,挪步上前:“三小姐,你还是赶紧去前厅吧。”
她淡淡的点了下头,将手里的《临京案》塞进了鸾儿的手中:“收进屋里去。”
“是。”哭腔回应。
待书收好,纪云舒也懒得去换女装,不让鸾儿跟去,自己独自去了前厅。
果不其然,大厅内,纪老夫人和纪书翰都在,纪灵芝小小的身子蜷在纪老夫人的怀中,缩着头,满眼是泪,那双被碎瓷片扎伤的手已经缠上了绷带,吊在胸前。
而旁边,则是一脸看好戏的纪慕青,以及面露忧色的纪婉欣。
若不是她大哥和二哥都在京城当差,而刚刚纪元职也已经教训完毕、满意回去了,现下,应该整个纪家的人都到齐了!
瞧着纪云舒一身男装,纪老夫人那双皱巴巴的眼皮一抬,眸子里火冒三丈。
纪书翰更是气得胸前此起彼伏,鼻孔里出着气,捏着拳头,用力往手边的桌台上一砸。
茶杯颤得“哐哐”作响!
“今日,你是如何推的灵芝?”纪书翰质问。
推?从何说起啊!
明明就是她自己扑空时摔倒,与她何干?
纪云舒朝纪灵芝冷不丁的怵了一眼,小小年纪,竟学会告状不说,还喜欢夸大其词,搬弄是非!
被纪云舒的眼神一看,纪灵芝瘪了瘪嘴,往纪老夫人的怀中蹭了蹭。
“祖母,你看三姐姐。”
恶人先告状!
纪老夫人朝纪云舒瞪去,动了动嘴皮子:“怎么,你还不服气了?灵芝不过才八岁,你就狠毒到要拿她的命,跟你那死去的娘简直一模一样,都是狠毒胚子!”
她不语!
千言万语的解释,恐怕也无济于事。
众人看到的,皆是纪灵芝那双血淋淋的手!
第050章 家法?
第050章 家法?
大厅里似乎滚着一股浓浓的硝烟,几把枪,都对着纪云舒。
一旁的纪婉欣满脸忧色,拿手帕捂着嘴轻咳了几声,开口说:“祖母,爹,你们不要误会云舒,当时,我也在院子里,是灵芝这小丫头自己摔倒的。”
这话一出,纪慕青就不干了。
丹凤眼一瞄。
“婉欣,我们都知道你跟云舒的关系很好,但也不用这样护着她吧,今天她是把灵芝的手弄伤了,万一哪一天弄断了可怎么办?到那时你还要护着她不成?”
那语态,依旧阴阳怪气!
“我句句属实。”
“那你的意思就是说,灵芝撒谎?”
纪慕青挑着眉,这话一出,纪灵芝赶紧接了嘴。
“我没撒谎,明明就是三姐姐推我的,二姐姐,你明明看到的,你为什么不帮我帮她?”
纪灵芝提着高嗓、冲着纪婉欣反驳道。
转而,又抬着自己那两只像包粽子的手,泪眼汪汪的看着自己的父亲,哭喊着:“爹,你一定要帮我教训三姐姐,就是她推我的,我的手好疼。”
纪书翰闷声一哼,手一抬,又往桌台上一拍,对纪云舒问道:“灵芝好歹是你妹妹,就算你心里怨恨我将你嫁去卫家,也不该拿她撒气。”
她只是一笑:“爹和祖母既然认定了是我推的灵芝,我说什么也没用。”
“你还嘴硬。”
“女儿只是无心辩驳。”
气得纪书翰头冒青筋,指着她:“真是作孽,生你这么个歹毒的畜生,你看看你,成天里一副男装,简直败坏我纪家门风,你如此纨绔不化,也休怪我这个做爹的狠心,来人,给我家法伺候。”
加法!
不是不将她当纪家人吗?现在,怎么用起家法了!
纪云舒笑了笑,眸子沉着一股倔气,对上自己父亲的视线。
那样的眼神,是不带半点求饶的,刺激着纪书翰的敏感神经,让他更加“亢奋”了。
朝一旁的家丁狠斥:“还不快去把我的鞭子拿来。”
家丁面部一抽,风风火火的将那条金色缎玉鼎的腾马鞭取了过来。
那鞭子,据说是皇上赏赐的,纪书翰当宝贝供着,称其为家法!
纪云舒听鸾儿说过,原主生前,只是不小心打碎了纪书翰书房中、一个普通的通玉壶,就挨了三鞭,躺在床上,昏迷了几天几夜!
这会再次拿出来,也不知是三鞭,还是十鞭!
纪婉欣见状,赶紧上前:“爹,使不得啊,这鞭子打在人身上,是会死人的。”
“今天谁要敢劝,我连她一块打。”
纪书翰是狠下了决心!
纪婉欣哀求不得,只好去拉纪云舒,劝说道:“云舒,你赶紧跟爹认个错,那鞭子不能挨。”
换来的,只是她不屑一笑,原主都挨了三鞭撑了过去,她怕什么?
“既然非要打我几鞭,这件事才能过去,那好,这家法,我受。”
说话,她掀袍而跪!
一身淡蓝色长袍,挺直着身子,竟透着一股男儿的铮铮之气!
纪书翰已经举起了鞭子,咬着牙,不带半点留情。
啪—
一鞭下去!
肩膀连带着后背,疼得钻心。
耳膜连带着脑袋,嗡嗡作响。
纪云舒依旧挺着身子,傲骨犹存!
又是一鞭!
她身子不由的往前伏起,一双手摁在了地上、握成拳,眼眶充血,却还死死的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疼痛的声音来。
一鞭接着一鞭的抽打在她的身上,那皮开肉绽的声音响彻在整个纪家。
最后,纪云舒的身子,已经完完全全的伏在了地上,后背处,是一条条是被鞭子抽出来的血印。
十分恐怖!
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她,还是不愿意求饶,咬着嘴唇裂出了血,也不愿意叫一声疼。
最终杠不住,晕倒过去。
是如何被抬回院子里的,她也不记得了,只是模模糊糊的听到哭声,想必,是鸾儿!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
趴在床上,她稍稍一动,浑身上下,哪哪都疼!
鸾儿正好端着汤药进屋,见她要起来,赶紧过去。
“小姐,你别起来了,还是趴着吧。”眼泪汪汪!
她也不动了,继续趴在床上:“我死不了。”
“小姐,都怪我没用,我不能保护小姐,害得小姐受了这么多的苦。”
“傻丫头,你瞧,我真的没事。”
明明脸色苍白,明明双眼无力。
鸾儿哭了好一会,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抹。
纪云舒喝了药,又继续睡了过去。
在床上躺了整整两天,期间,也只有纪婉欣过来问候了一趟,其余的纪家人,真是巴不得她死。
而这两天里,纪云舒就一直躺在床上看那本《临京案》。
第三天,她已经好了许多,不顾鸾儿的劝阻,下了床,换了男装,梳了髻冠。
走到院子里的时候,没有了那些花花草草,整个院子,空荡荡的!
离开纪府,她往城西的广渠院去了。
因为身上有伤,步子也缓慢了许多。
经过一间玉石铺,看到了里面围满了人,悉悉率率的指着里面正在说些什么。
她本不想理会,却突然听到了卫奕的声音。
“不是我,我真的没有打碎你的玉佩,不是我啊!”声音十分慌张。
纪云舒停下步子,扒开人群,就见卫奕那傻小子站在里面,使劲的摆手。
玉石铺的掌柜一把抓住他的手,另外一只手举着一块碎成两半的玉佩。
“你打烂了我的玉佩,就得赔钱,一百两,一个子也不能少。”掌柜极其的凶悍,甚至出手打起了卫奕。
卫奕一边拿手挡着,一边狂说:“我没有碰你的玉佩,真的不是我。”
“刚刚你说想看看,然后拿在手里就掉了下去了。”
“不是我……”
纪云舒眉心一蹙,微微摇头,走了进去。
“可否让我看看这块玉佩。”
卫奕一转头,看到是她,有些兴奋,唤了一声:“哥哥。”
纪云舒不理他,伸手直接将掌柜手里的玉佩拿了过来,细细端看了一会。
面向掌柜,问:“我问你,这玉佩可是刚刚打碎的?”
掌柜点头:“当然。”
“那我再问你,这玉佩可是一直放在铺子里,用盒子装着?”
“当然,这都是新货,很名贵,被这傻子打烂了。”掌柜依旧火冒三丈。
纪云舒面色一沉,痛斥一声。
“你在撒谎。”
第051章 是不是弄疼你了?
第051章 是不是弄疼你了?
掌柜眼神闪缩了一下,消纵即逝,又一脸焰气。
“你胡说什么,我没有撒谎,就是这小子打碎了我的玉佩。”
说时,捏住卫奕的手更加用力。
卫奕吃痛,眉头紧皱,可怜兮兮的看着纪云舒。
纪云舒沉着眸子,将碎掉的两半玉佩微举,淡道:“你说这玉佩是刚刚打碎,明明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无论玉石,亦或是一块顽石,若是刚刚被打碎,那裂口处,不平不展,一定很锋利,咯在手上也会有些疼,可是这块玉佩打碎的裂口处,平平展展,还很光滑,似乎是因长久摩擦而变得有些圆钝。”
这话一出,就见掌柜的脸一下懵了。
那是严以掩饰的慌张!
偏偏垂死挣扎,不甘心:“这可是上等的玉,就算是打碎了,裂口处也很光滑,这很合情合理。”
合情合理?强词夺理!
好,看你还能怎么编。
纪云舒的目光滚在那势利的掌柜手上,继续道:“掌柜的,要是我没有猜错,你应该刚刚吃过灌汤包!手上还沾着未擦干净的油渍。”
呃!
掌柜的满脸诧异,看了看自己的手,然后往衣服上猛擦,竟显得一脸尴尬。
“难道我吃包子也有罪?”
“当然没罪,”纪云舒往前迈近一步:“可正是因为你的手上沾了油渍,所以这块玉佩上,同样也沾了这种油渍,而我拿在手里,手上自然也沾到了。”
说话的同时,纪云舒突然将卫奕的手举了起来,五指张开。
解释到:“如果这块玉佩、当真是从这傻小子的手里被砸碎的,那么他的手上也一定会沾有油渍,但巧的是,他手上却一点没有,这只能说明,他根本就没有碰过这块玉佩,而这玉佩,分明就是你自己很早之前就已经砸碎,见他人傻,所以才赖在他头上,打算坑他一笔。”
“我……你……”
“你若是再不承认,那只好报官了,让县太爷来断一断,如何?”
掌柜的心虚了,松开卫奕,双手紧搓成一块,收进了衣袖中!
众人开始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掌柜的咽了咽唾沫,眼神晃了晃,声音哆嗦:“算了算了,就……就当什么也没发生。”
算了?
那可不行!
纪云舒侧身,看向卫奕,这会,他正扭着手臂一脸作疼,大概刚才掌柜打他时,的确用了蛮力!
好看的眉心一挑,她问:“卫奕,他说你打碎了他的玉佩时,你生气吗?”
卫奕鼓着嘴,朝掌柜的看了一眼,很认真的点了几下头。
“那他打你时,你疼吗?”
又点头!
“好,那你把手伸出来。”
乖乖伸手!
“捏紧拳头。”
捏紧!
“朝他的胳膊上,用力打去。”纪云舒一声令下!
卫奕像只小乌龟似的,一下就把手缩回来了,步子更是挪到了纪云舒的身后,摇摇头。
见他这样,其实纪云舒有些想笑,但还是绷着一张脸,严肃正色。
“为什么不打呢?他骂了你,也打了你。”
他缩在纪云舒身后,高出她一个脑袋,一双如猫爪似的手、却弱弱的搭在她的肩上,支支吾吾的说道。
“不行啊,娘说过,不能随便打人的,他虽然骂了我,也打了我,但是我不能骂他,也不能打他,不然这样,娘会不高兴的,我也会不高兴的,哥哥,我不打了,我不打了……”
“当真?”侧眸问他。
他拼命点头,那双压低的眉眼,依旧可怜兮兮的。
纪云舒也不再逼他,转而与那奸诈的掌柜说:“你好生听着,若是你再冤枉他人,我就请你去衙门里坐一坐,那打人板子的红木板可是很久都没开封了。”
“是是是,公子教训的是,再也不会了再也不会。”掌柜着躬着腰,好声好语!
有些人,大概就是这样,不给点教训,岂会知错?
想到这里,她又不免苦笑一声。
笑的是她自己!
若不是因为两年前的约守,她又何必忍气吞声,不卑不亢的待在纪家,遭受白眼和毒打呢!
而她担心的,倒不是这些,而是那人,究竟,来?还是不来了?
纪裴,两年了,你到底在哪?
思绪渐渐有些偏离,她立即回神过来。
看那掌柜的认错态度良好,便出了玉石铺,继续前行。
而身后,卫奕那呆呆板板的身影却一直尾随在她身后。
她快一步!
他也快一步!
她慢一步!
他也慢一步!
最后,纪云舒停了下来,转身,见他头微微低着,目光却丝毫不掩饰的朝纪云舒碰了上去,十指措开,在胸前来来回回的交织着。
小样,还挺可爱的!
“你跟着我做什么?”纪云舒问。
他唇抿一线,不答。
“我问你,你为什么跟着我?”
他往前小心翼翼的挪了一步,开口:“我不知道该去哪儿?”
无辜的很啊!
“你可以回家啊。”
“我不想回家。”
纪云舒脑仁一疼,你不想回家,也别跟着我啊!
“我现在有事,没时间跟你玩,你自己找个地方坐一坐,等你累了,再回家。”
说罢,正打算继续走,卫奕跑上前,拦住了她的去路,明朗的笑缓缓绽开,眸子里带着渴求:“哥哥,你要去哪儿?你带上我吧,我喜欢跟你一起玩,好不好?”
“不好。”一口否决。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绕开他,纪云舒继续走。
哪知,卫奕一把拉住她的手,大概是分不清轻重的缘故,纪云舒胳膊一拉,扯得后背胫骨一疼,当下就皱起了眉,嘴里轻轻的“啊”了一声。
卫奕反倒吓了一大跳,双手狂摆。
“我……我不是故意,哥哥,我不是故意的。”
“不关你的事。”
纪云舒抱着自己的手臂,待后背的疼痛好了一些,这才沉了一口气,看着被吓到了卫奕。
最后,她还是于心不忍,唇启:“你不是想跟着我吗?走吧。”
抱着手臂,纪云舒往前走去,卫奕跟上。
“哥哥,刚刚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没有。”
“那你为什么疼?”
“因为……”
一高一矮的身影,渐行渐远,一深一浅的脚印,一路延伸到了城西的广渠院!
第052章 朋友?
第052章 朋友?
两人荡着步子,终于到了广渠院的门口。
门外,两名侍卫庄严肃重的站在两旁,身佩长剑,这广渠院,纪云舒倒是经过几次,每每都是大门紧闭,现在开了门,接了里面那位爷入住。
卫奕仰着头,歪了歪脖子,拉着纪云舒的宽袖。
“哥哥,这里是哪里啊?”
她伸手指着大门上方的那块牌匾:“那字,可认得?”
“认得,叫广……”痴痴的看着,一只手指头挠了挠下巴,读不下去了。
眯了他一眼,纪云舒耐心的告诉他:“广渠院,那个字叫渠,记住了吗?”
“记住了,叫渠。”
兴奋极了!
此刻,纪云舒的嘴角微勾,笑艳明媚,带着一丝宠溺!
抬脚上了台阶,迈步到了广渠院的门口。
两门侍卫将她拦下。
“什么人?”
“在下是来找容王的。”
侍卫互看一眼,问:“可是纪先生?”
哟,那厮竟然都交代好了!
她淡淡点头。
两名侍卫这才退开,一名说:“请先生跟我进来吧,王爷已经等了你很久。”
很久?不是说好是辰时吗?
这会,才刚到辰时啊!
纪云舒带着卫奕,跟着那名侍卫进去了。
广渠院原是大户人家的府邸,后因全家迁移京城,而空了许久,早就听说这广渠院十分宽广豪气,里头无论是摆设还是用品,都是上乘!
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就连单单一个前院门厅,都走了好一会。
卫奕时不时的扯了下纪云舒的衣袖,身子扭来扭去,四处张望,充满了好奇感。
一会指着荷塘里的冬莲,惊呼:“我家也有。”
一会指着一棵大柏树,惊呼:“我家也有。”
一会指着一座貔貅石像:“我家也有。”
好好好,你家有,你家什么都有。
我家没有!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带着一个拖油瓶。
当然,景容就是这样认为的!
当侍卫领着纪云舒到了后院的凉亭,景容便一眼看到贴在她身后,并且一双手拉着她衣袖的卫奕。
不是拖油瓶,是什么?
脸色不爽,怎么还带了个人,还是男的。
景容坐在里头,斟了一杯茶,茶香四溢,弥漫在整个凉亭中!
纪云舒双手一拱:“小的见过容王。”
同时,因为卫奕原本就抓着纪云舒的衣袖,以至于当她双手抬起一拱时,卫奕不由的往前一蹭,那挺直的身板反而站在了纪云舒的前头。
景容品着茶,上下瞄了一眼卫奕,不满,冷眼朝纪云舒丢了过去:“这是你的情郎?”
未等纪云舒开口,傻小子就楞楞一笑。
“情郎是什么?跟包子一样,可以吃吗?”
噗—
景容刚往嘴里送了一口茶、差点就喷了出来,眉头皱得老高,一脸困惑。
这是哪里冒出来的妖孽!
纪云舒上前,拉了卫奕一把,解释:“王爷,这是我朋友,只是脑子不灵光,说的话也奇奇怪怪的,你别介意。”
“你朋友?脑子不灵光?”景容重复着她的话,思忖一下,似乎明白了,点点头:“他叫什么名字?”
卫奕抢答:“我叫卫奕,座位的位,一个人的一。”
哎呀!
大哥,你能别说话吗?
纪云舒脸色一僵,眼神抽抽,心里叹了一声气,好歹你还是我“朋友”,这不是丢脸丢到我头上了吗?
而卫奕却不以为然,还一脸小得意。
恩,自己说的没错啊!
纪云舒赶紧解释:“王爷,是捍卫的卫,神采奕奕的奕。”
本以为景容会满目鄙夷,偏偏他好奇的很,那双似是镀了一层银光的眼神,上下打探了一遍卫奕,勾唇一笑,带着玩味。
“纪先生这么聪明,怎么也糊里糊涂的,本王倒觉得,就是座位的位,一个人的一。”
“是啊是啊。”卫奕狂点头。
景容站起身来,走到卫奕面前,笑意更浓:“卫奕,那你可知道,什么叫非君子之夺,礼让敬三分?”
“是什么?”
“你猜猜!”
“先生没教过,娘也没教过,爹也没有。”他嘴里嘀咕起来,一脸思索,转头问纪云舒:“哥哥,你知道吗?”
知道,她当然知道!
总结一句,君子不夺人所爱!
只是,这话从景容嘴里问出来,何种意思?
纪云舒头冒黑线,懒得去思索,眼神一沉:“王爷,小的还要向你禀明那五具焦尸案,先办正事要紧。”
“原来先生还记得有正事要办啊,本王还以为,你是带着你的朋友,过来找本王喝茶的呢!”从他嘴里说出的“朋友”二字,格外清晰。
“王爷恕罪,若是王爷嫌他吵闹,小的就让他离开。”
他抬手:“不必了,进门就是客,本王岂有将客人拒之门外的道理。”语落,唤了一声:“琅泊。”
顿时,一道人影窜进了亭子里,就立在景容身旁。
“王爷有何吩咐?”琅泊俯首问。
哇塞,哥们,你一直都躲在哪儿?怎么突然窜出来,也不打声招呼!
景容说:“将纪先生这位朋友带去别院休息,他想玩什么给他玩,想吃什么给他吃,想要什么,也统统给他,一句话,不准怠慢了。”
“是。”
琅泊上前,立在卫奕身旁,低了低头:“公子这边请。”
卫奕可不干,身子往纪云舒身后一缩,摇头:“不要,我要跟着哥哥,哥哥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这……”琅泊语塞。
纪云舒侧眸,看着身后的卫奕,语气亲和,道:“卫奕,你若还想跟着我,就乖乖听话,先去别院等我,等我忙完了,自会去找你。”
“哥哥。”
“去。”一字甩去,分量十足。
卫奕委屈极了,那双干净的手、扯在纪云舒的衣袖上,良久,才一点点的松开。
“那哥哥,你一定要来找我啊,不然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放心,我会去找你的。”
得到回应,卫奕这才挪动着步子,依依不舍的离开,跟着琅泊出了凉亭,一步三回头。
仿佛生死决别!
只是卫奕和纪云舒都未曾看到,景容的脸,已经很黑了!
不仅黑!
还揉着浓浓的醋意!
第053章 阴阳尸
第053章 阴阳尸
凉亭中
再次恢复了清净,可原本弥漫的浓浓茶香味,此刻却有些沉淡,似乎连鼻尖都能闻到苦味!
景容俯身坐下,抬手,指节勾起,在桌上敲了敲。
是示意让她坐下吗?
罢了,她还是站着舒服。
“小的站着就行。”
“本王又没让你坐。”那股架势,似乎要将纪云舒活吞了一样,指节再次往桌上轻轻一敲:“本王的意思是,这杯茶凉了,重新为本王斟一杯。”
哎哎哎,你手断了?自己不会倒?
“本王的手受伤了,抬起来会疼,先生不会忘了吧。”似乎看穿她的想法似的。
“……”
是,她还真的忘了。
谁让他将脖子上的绷带拆下来了?
见纪云舒愣住,景容面色不悦!
她对着卫奕的时候,怎么好像很热情的样子,对着本王,怎么冰冰冷冷的?
这样一想,他就更加不爽的。
“本王口渴了,先生动作怎么这么不麻利。”
纪云舒心里已经白了他无数眼,但还是乖乖地上前,提起茶壶,捏起一个空茶杯。
正准备注茶时。
茶杯口被景容的大手掌牢牢盖住。
“罢了,本王又不想喝了。”
“那王爷……”
“本王肩膀有些痛,先生对骨架如此了解,应该知道按肩膀的那个位置最舒服吧?”
真是得寸进尺!
纪云舒将茶壶和茶杯放下,道:“王爷,小的这双手,是用来伺候死人的,没伺候过活人,怕有所不周。”
景容皱眉,背骨一凉!
纪云舒心里得意,小样,我还治不了你?
哪知……
“本王不在乎,动作麻利些,本王肩膀可酸得厉害了!”
好,她忍!
她绕到景容身后,抬手,竟又不小心扯到了自己后背的痛处,咬了咬唇,忍了下来。
素白的十指伸出衣袖,刚刚放到景容的肩膀上。
正准备用力。
右手突然被景容反手拉住,掌心用力,将她拉扯到了身前,而景容也猛然起身,一只手紧握在纪云舒的素白五指上,另一只手,稳当的揽在了她纤细的腰肢上。
“呃!”
纪云舒几乎是在动作进行的同时,疼叫了一声!
后背原本愈合的伤口,又裂开了,里衣上,似乎是染了血,湿湿的。
大概是没想到纪云舒的反应如此之大,景容稍稍楞住,片刻,将她松开。
纪云舒反手摸着自己的后背,唇角发白。
景容眸子聚光,眉心蹙得十分疾厉:“你后背怎么了?”
“没事。”
“让本王看看。”景容担忧无比。
“不必了。”纪云舒往后退去,伸手将额间冒出的冷汗拭去,低着眉:“今日小的是来给王爷禀报那五具焦尸案的。”
“不用禀报了,琅泊都说了,本王已经知道,你让本王看看你的后背。”面色凝重焦急,正要出手去拉她。
岂料,纪云舒又往后退了一步,险些退出凉亭之外!
“既然五具焦尸案不用禀报了,那不如说说《临京案》。”
提到《临京案》,景容虽稍稍又一顿。
但……
“不急,此时再说,还是先让本王看看你的背要紧。”
这王爷,怎么如此冥顽不灵呢?
纪云舒抬起目光,撞上他焦急担忧的眼神,笃定道:“王爷,小的真的没事,后背只是擦伤,无碍。”
“擦伤?”他不信:“若是擦伤,这般轻轻一碰,岂会让你疼得这么厉害?”
“都说是擦伤了,何况……”纪云舒停了一下,深呼了一口气:“何况小的身子卑贱,怕会污了王爷的贵眼。”
男女授受不清,王爷请自重!
就在景容准备说些什么时候的,琅泊突然跑了过来。
“王爷,不好了。”
人到跟前,琅泊脸色沉重。
景容问:“什么事?”
琅泊俯首:“王爷,卫公子从树上摔了下来,然后……”
听到卫奕从树上摔了下来,纪云舒忘却了背后的疼痛,抓紧问:“你怎么让他爬到树上去了?可摔到哪里没有?有没有事?”
景容面色不好。
琅泊慌张摇头:“卫公子没有摔到,只是……从树上摔下来的时候,树下……露出一具骸骨。”
骸骨?
纪云舒敏锐神经在听到骸骨二字时,总是一绷。
“快带我去看看。”
琅泊朝自家看了一眼,还得请示。
景容瞥了纪云舒后背一眼,心底虽然担忧,但还是点了下头:“过去看看。”
琅泊在前,三人去了偏院。
远远的,纪云舒便见到卫奕手里抱着什么东西,缩着脖子,躲在一名侍卫身后,眼神恐惧的看着面前那颗参天大树。
大树底下,土被翻新出来,露出了一具骸骨。
几名侍卫围着,没让人靠近。
待纪云舒走近,卫奕赶紧碎步过来,还有一丝惊魂未定。
“哥哥,那里有一个死人,刚刚……我从树上掉下来,压在了上面。”手指着那具骸骨。
纪云舒没时间搭理她,下一刻,从腰间掏出一块手帕,裹在手上,走到那具骸骨前蹲下查看。
查看一会,面色凝聚,轻声道:“这具骸骨,应该有两年之久。”
背后的景容不语,想继续听她说下去。
“根据颅骨来看,死者颅骨粗大,颅底也大而粗糙,骨面凹凸,骨质较重。”再看,道:“肌脊也十分明显,前额骨倾斜度较大,眉间、眉弓突出明显,眼眶较深,眶上缘较厚,颞骨乳突显著,后缘较长,围径较大,颧骨高大,颧弓粗大。”
“死者,是个男的。”
一连串的词,听得旁人一愣一愣的。
可……
“为何会有乳骨?男性的尸体,不应该有乳骨啊!”
纪云舒的目光移到骨盆。
一惊:“骨盆光滑,较薄、较轻,骨盆上口呈圆形或椭圆形,宽而浅,呈圆桶状,骨盆下口宽大,耻骨宽短而低,富有弹性,耻骨弓角度较大,髋臼较小。”
“是个女的?”
到底是男是女?
景容和旁人不明,那些专业性的名词,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你看出什么了?”景容问。
纪云舒心思一沉,眉眼低垂,细细端详了一会,已经有了答案。
“这是一具……阴阳尸。”
阴阳尸?
第054章 验骨
第054章 验骨
阴阳尸?
何为阴阳尸?
众人不解。
景容是个好奇的孩子,一边顾虑着纪云舒的后背是否受伤?一边上前问道:“阴阳尸?那是个什么东西?这大树底下,怎么会埋了一具尸体呢?”
纪云舒蹲在地上,解释道:“大树底下为何会有一具尸体,小的无法下定论,不过所谓的阴阳尸,就是俗称的不男不女,死者,既有男人的器官……也有女人的器官!”
呃—
这是个什么东西?
怪物?
大伙脸色诈青,还是头一回听说。
景容往那堆白骨看了看,心生困惑。
单单看了一番,摸了几下,就能断定死者乃是阴阳人。
纪先生,你未免太厉害了些!
“那死者是如何死的?”景容再次问。
纪云舒暂时不答,裹着手帕的手,在白骨上翻了翻,胸骨上,还黏着未全部腐烂的绢绸布料。
轻轻扯开,露出了二十四根完整的肋骨。
再轻轻拂去上面的细土,纪云舒在那些骨架上发现了一道道细微的口子,心里大概有了定论。
“死者大约四十多岁,是被人用刀或者剑之类的尖锐利器刺死。”
“肯定?”景容眸子一眯。
她指着骸骨,道:“肩骨和肋骨上都有不下二十处的划伤,是利器穿透皮囊刺到骨上造成,而这些划伤的痕迹都是由上而下逐渐变浅,初步判断,凶手应该比死者高出一个脑袋,而且,死者身上挨了二十多刀,刀刀刺到骨上,一般这种情况,四五刀就会让人毙命,凶手何故刺了这么多刀?可以猜测,凶手应该跟死者有仇,以至于疯狂之下才会刺了这么多刀。”
景容听明白了,大伙也听明白了。
纪云舒将手帕扯去,转过头来,正色看景容:“王爷是否应该派人去通知刘大人?”
命案,不通知衙门,还杵在哪做什么?
景容倒也听话,吩咐属下立刻去了衙门。
一盏茶的功夫不到,县太爷就带着衙役来了。
县太爷正准备朝景容拱手行礼,就被他制止:“不必了行虚礼了,赶紧办案子要紧。”
“是是是……”
连声应道,县太爷退到纪云舒身边,看着树底下的骸骨,问:“云舒,这骸骨可查出究竟了?”
她面容平静:“还是先将这具骸骨带回衙门的验尸房吧,具体详情,还要进一步验证。”
“那这骸骨的画像几日能出来?本官张贴出去,好让人来认尸?”
“白骨画像,需要时间,你找人将骸骨带回去,千万不要遗漏一点,最好,将周围的泥土也一并带回,明天我再去衙门。”
后背的伤,越来越疼,她强忍着!
“好的好的。”
县太爷乖巧的很,招了招手,让几个衙役拿了一块大白布,开始在骸骨旁一点点的挪,生怕将这具骸骨弄损坏了。
这一通忙活,就忙到了下午。
待县太爷将骸骨一一收拾好,急匆匆的回衙门后,纪云舒也正打算回去。
走到景容面前:“王爷,这棵大树怕是要围起来,若有任何需要,小的还会过来一趟。”
“你放心,本王会命人将这这个地方都用东西围起来,不让人靠近。”
答得十分爽快。
“多谢王爷。”纪云舒的唇已经渐渐发白。
大概是日落西山,黄昏正好打在她通透的脸蛋上,掩去了那发白的薄唇!
“天色渐晚,先生不如留下来用完晚膳,如何?”景容开口。
是在邀请吗?
纪云舒勾唇一笑:“小的刚刚摸过那具白骨,留下来用食,怕是会扰了王爷的食欲,何况……”
目光落到不远处、正坐在石阶上把玩物件的卫奕身上,那小子,之前还被吓得三魂没了六魄,这会却悠哉自如。
傻子的世界,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折回目光,她道:“天色已经渐渐黑了,小的还要带卫奕回去,免得他家中的人担心。”
“先生的借口真多。”
“小的句句属实,还请王爷不要为难小的。”纪云舒微微低头。
景容面色骤沉,双手往后一背:“好,本王不为难你,但是先生别忘了,有关《临京案》一事,本王随时等着先生的见解。”
不再咄咄逼人,真像是换了一张皮!
索性,也免得纪云舒再番推辞。
双手一拱,她唤了卫奕一声。
卫奕捧着他手里的物件,嘻嘻笑笑的跑了过来,问:“哥哥,可以回去了?这里不好玩。”
“恩,回去了。”
依旧温柔!
纪云舒带着卫奕,从景容那双仅紧扣的视线中,渐渐远离。
直到那道身影最终模糊不见,景容如星辰般的眸子、才缓缓蒙上了一层让人难以看透的情绪。
许久,他唤了一声“琅泊”。
琅泊上前:“王爷有何吩咐?”
“纪先生说的阴阳尸,你明白多少?”
琅泊挠了挠脑袋,糙汉子,哪知道这么多啊?
索性说:“应该就是患有龙阳之癖的人吧。”
哎哎哎,不知道别乱说,纪先生明明解释过,你怎么没听明白呢?
不过,龙阳之癖!
四个字砸在景容身上,似乎恰到好处。
景容背在身后的双手紧握成拳。
自己,该不会也患有龙阳之癖吧?
不可能,顿时肃色:“琅泊,本王不是让你去查那纪先生的背景吗?查得如何了?”
“回王爷,查是查到了,但是……”
“但是什么?”眼神犀利。
“这纪先生进的……乃是纪老爷的府邸,应该是纪府的人,小的已经再派人查实了,相信马上会有消息。”
“纪老爷?”景容细琢,顿时皱眉:“是纪书翰那老家伙?”
琅泊脸抽抽:“是。”
景容一脸好奇,眼皮子压低,嘴里开始小声念了起来:“纪云舒,纪云舒,纪……整个锦江城,就只有他纪书翰一家姓氏,本王早该想到才是。”
自家王爷对纪云舒这么感兴趣,琅泊也着实意外。
不等他反应过来。
景容启唇:“你再去替本王查一件事。”
“是。”
“去查查,纪先生的后背可是受过伤?如何受的伤?又是谁打的?仔仔细细,清清楚楚,本王要全部知道。”
声音里,带着一股戾气,生气极了!
本王,可不是喝水长大的!
第055章 背她回家
第055章 背她回家
从广渠院离开,一路上,纪云舒只子不语!
她的脚步越来越沉,身子骨却越来越软,眼皮子也如同要打架了一般,正张张合合的努力撑着。
伤口鲜血渗出,将她后背处、那一小块蓝色衣裳染成了暗蓝色,辨别不出,是血,还是汗!
尽管眼前模糊不清,脚步不稳,可她不喊痛,一直往前走着。
走得天色也渐渐黑了下来!
一旁的卫奕,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孔明灯,是用白色的糊纸粘着,大概是由于他把玩得太厉害的缘故,以至于那孔明灯上破了好几个洞。
他兴奋不已,举着那个小小的孔明灯,蹦蹦跳跳的。
“哥哥,你看,这个是我在那个院子里找到的,是不是很好看啊?“
都破成那样了,好看个屁啊!
纪云舒不理会他。
“我听老师说过,这叫孔明灯,很小很小的时候,我娘把这个点了火,放在天空上去了,好多好多的,可好看了,哥哥,你看过吗?”
没有!
死尸倒是看了不少,有干尸、有腐尸、还有白骨,放在一块,也好看。
但是纪云舒实在没有力气回答她,双唇发白,脚步更是慢了许多,但身子骨依旧挺得直直的!
卫奕并没有发现她的异常,虽然蹦蹦跳跳的一直往前挪,但走三步,还是会停下来等她。
走了一段,索性反过身来,对着纪云舒,十分调皮的开始倒走着。
“哥哥,我这样走着就能看到你。”
“恩。”
“哥哥,你走的很慢。”
“恩。”
“哥哥,你脚疼吗?”
“恩。”
往前再迈了两步,纪云舒双脚突然一软,眼前倏地一黑,身子猛的蹲到了地上,单脚撑着。
卫奕见状,顾不得手中高举的孔明灯,往旁边一丢,跑了过来,双脚跪到了地上,满脸惊急。
“哥哥,你怎么了?”
声音带着害怕!
纪云舒咬着唇,发出了轻微的喘气声,额头上,也冒着冷汗,眸子用力抬起,看着卫奕。
“卫奕,你背过别人吗?”声音虚弱无力。
他摇头!
没有!
“那今日,你就背我,好吗?”
她依旧不愿提及自己后背受伤的事。
卫奕狂点头!
“好。”声音虽然爽朗,却还带着担忧。
他已经将背伏到了纪云舒的面前,说:“哥哥,你上来吧,我背你。”
那结实的后背就挺在自己眼前,尽管是在冰凉的夜里,却似乎淌着一股暖气。
那一刻,纪云舒险些眼眶泛红。
从没有人,愿意为她这样做!
咬着牙,她撑起身体,趴在了卫奕的后背上。
卫奕勾着她的双腿,毫不费力的从地上起来。
“哥哥,你好轻。”
是啊,她太轻了,轻的有些不像话。
她脑袋靠在卫奕的肩膀上,嘴微微凑在他的耳边,问:“卫奕,你认得路吗?”
“这里不认得。”
“好,我告诉,你现在直走。”
“好。”
他背着纪云舒,一步步的朝前走着,走得不快也不慢。
“哥哥,我唱歌给你听好不好?以前我娘背我的时候,也会唱歌的。”
纪云舒双眼已经渐渐眯了下去,听到他的声音,还是“恩”了一声。
得到回复,卫奕展眉一笑,清了清嗓子,开始唱了起来。
“以若往昔,风徐徐,赵郎回家,满濮阳风光,小小书儿,郎丁去,风霜歌……”
粗粗的音色,唱着歌儿,却十分温柔动听。
纪云舒都不知道,原来卫奕唱起歌来,还是有模有样的。
她勾着唇瓣微微一笑,虚弱的问:“这是什么歌?”
“娘说叫《儿郎》,小时候,娘背着我的时候,就会唱这首歌,但是现在,娘都不背我了,她说我长大了,该娶娘子了,以后,我有了小卫奕,就要我背小卫奕,然后给他唱这首歌。”
傻小子,你娘待你真好,真是什么都告诉你。
他又加了一句:“哥哥,那我现在背着你,你是不是就是小卫奕啊!”
噗——
你才是小卫奕,你全家都是小卫奕。
我才不做你的娘子,才不跟你生小卫奕呢。
若不是后背有伤,疼得纪云舒实在难受,这会,她一定会勾着自己指关节,用力往他头上敲去。
这会,卫奕已经走到了分叉口,她抬手指了指后边:“往这边走。”
“好。”卫奕应下。
一边听着纪云舒的指示往前走,又再一次兴致浓浓的哼起了歌!
冷风细细的夜,高挺的身子背着一个瘦小的身子,漫漫在悠长的长道上。
竟别有一番美景美味!
而一路上,纪云舒在他的歌声中,好几次都险些睡着了。
终于到了纪家西苑门口。
“放我下来吧。”纪云舒道。
卫奕将她小心翼翼的放下,天真烂漫的问了一句:“哥哥,我唱的好吗?”
她点点头,将西苑的门用力推开,此刻,脸上也更加苍白了。
卫奕突然皱了下眉,问她:“哥哥,你是不是病了?”
“卫奕,你可记得回去的路?”
“这里记得。”十分坚定。
纪云舒双手撑在门框上,深深的呼了一口气:“那你回去小心些,若是你娘问你去了哪儿,不可提广渠院的事,知道吗?”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哦。”他唇抿一线,用力点头。
突然,他眼神往门内瞧了瞧,似乎在寻些什么,嘴上也不由自主的嘀咕的一句:“姐姐肯定睡了。”
有些失望!
你姐姐没睡,就在你面前呢!
她听到了他小声的嘀咕声,这小子,果真是看上自己了。
“卫奕,你看,天都很晚了,赶紧回去。”
“哦,那哥哥,我什么时候可以找你玩,我每次都一个人,没人跟我玩。”
你好可怜!
至少,我还有一些尸体白骨可以玩。
于心不忍,纪云舒只好说:“以后你想找我,就去衙门。”
顿时开心的不得了:“好,那哥哥,我走了。”
摆摆手,送给纪云舒一个大大的微笑,蹦蹦跳跳,离开了!
纪云舒直不起身子,当下就软了下去,膝盖磕在门框上,疼得要死。
好在,鸾儿正好出了院子,见西苑的门大开着,就看到自家小姐伏在地上。
吓得她脸色苍白!
急速的跑了过去,蹲了下去:“小姐,你……你怎么样?”
鸾儿手碰到纪云舒的后背时,湿湿的,抬起来一看,竟满手是血!
第056章 纪裴
第056章 纪裴
满手的血,显然让鸾儿惊慌知错!
纪云舒今日出门时,她就应该极力阻止才是,自家小姐明明受了伤,她如何都应该拦住不让她出门才对啊。
看到自家小姐后背的衣裳都被血染湿了,她心里既焦急,又十分害怕。
纪云舒一只手撑在门框上,抬起苍白的面孔。
“扶我进去吧。”
鸾儿因为太慌张,一时间有些愣住,听到纪云舒的声音,这才双手颤颤,赶紧将她扶进屋子里。
赶忙打来一盆热水,将纪云舒身上染血的衣服脱去,露出了只穿着肚兜的后背。
不看还好,这一看,果真是将鸾儿吓坏了。
后背那几道原本渐渐愈合的口子,已经裂开,渗出了血。
“小姐,我去找大夫。”鸾儿抹着眼泪。
正准备要去,被纪云舒拉住。
“别去了,柜子里有药,帮我上了药就行。”
“可是……”
“快去。”
鸾儿拗不过她,擦干眼泪,跑去将药拿来,还有一卷绷带。
小心翼翼将伤口用温水清理后,上了药,缠了绷带。
又给自家小姐换了衣裳,悉悉率率,弄了大半天了。
纪云舒趴在床上,后背的疼痛因为药物的缘故,似乎也不怎么疼了。
鸾儿正端着那盆血水出门,正巧就撞上一人。
“二小姐?”
纪婉欣站在门口,看到鸾儿手里那盆血水,当即也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回事?”她问鸾儿。
鸾儿的眼神往屋子里瞄了一下,尽是心疼。
纪婉欣赶忙进了屋,就见纪云舒趴在床上。
急忙走过去:“云舒,你怎么了?”说话的同时将被子轻轻掀开,就看到她缠着绷带的后背,大概也明白了。
“伤口定是裂开了?怎么也不请大夫过来看看。”说罢,纪婉欣正准备吩咐自己的丫头去请大夫过来。
“姐姐,不用了,小伤,已经上了药,不用麻烦。”纪云舒道。
“怎么说是麻烦呢?后背上的伤可大可小,要是病根……”说到这里,纪婉欣叹了一声气,十分心疼的握住了纪云舒放在被子外的手。
冰凉凉的!
纪婉欣朝自己丫头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出去!
待那丫头出去后……
“你也真是倔,向爹认个错,不就没事了吗?那鞭子岂是你能挨的?你可还记得,上回你挨了鞭子,可是昏迷了好些天,若不是熬着最后一口气,恐怕……”早死了!
纪婉欣十分疼惜自己这个妹妹,那好看的杏仁眼,注着两汪泉水!
这番疼惜人的话,换来的,却是纪云舒惨白无力的一声笑。
“灵芝手受了伤,三哥就跑来我院子砸了一趟,祖母这般疼爱她,又岂会善罢甘休,恐怕就连灵芝自己也会终日来找我闹腾,寻我麻烦,你知道的,我最怕小孩子,而我若是不挨那几鞭子,又如何能安生?”语气清淡,更多的,则是虚弱。
“这里没有旁人,你何不与我说实话。”
“妹妹不明白姐姐的意思。”
“你还在等纪裴,对吗?”
纪婉欣蹙了蹙眉。
纪裴,这两个字,两年来,纪云舒从未提过一回。
今日从纪婉欣的嘴里听到,她的心似发痒一般,却如何也挠不上。
将脸贴在枕头上,她侧眸,有一丝逃避。
偏偏纪婉欣像是完完全全看穿了她,带着劝说的语气说:“纪裴已经离开两年了,你还苦苦的等着他做什么?兴许他根本就不会再回来了,你们之间的承诺,他也早早就忘了,云舒,你何苦让自己这么难受?”
“二姐,你别说了。”
“我只是见不得你这样,守着一个口头承诺,守着这座空荡荡的院子,值得吗?”似乎说的不尽兴,又说:“你明明就不想嫁去卫府,却还忍着,我若是你,断然不会再等着纪裴,离开纪家,离开锦江。”
义愤填膺!
这份情绪从何而来,纪云舒却摸不着头脑!
纪婉欣终究不懂纪云舒。
她不是清汤寡水,不是什么都不在乎,更不是为难自己。
而是她答应了要等,就一定要等。
“离开纪家容易,离开锦江也容易,但……我若离开了,纪裴回来,他又如何找到我?”那样的声音,像是从深深幽谷里传出。
“可这般忍让,最后受伤的,是你自己。”
“我清楚。”
语气肯定!
是的,这样的纪云舒,太固执的!
固执的有些偏执!
她答应要等,一定会等,两年期约,还没到呢!
摇摇头,纪婉欣竟不知该如何往下说下去了,千言万语的劝说,最后,就成了一声叹息。
她为她掩了掩被角。
“你好生休息,我待会让冬儿送些药材和补品过来,你将身子养好,旁的事,暂且就搁置一边吧。”
她的交代,纪云舒都应下了。
纪婉欣离开前,眼神中的心疼一览无余。
那晚,纪云舒疼得咬牙未眠,那般疼,倒不是全部来源于后背的鞭伤。
还有纪裴那个名字。
关于纪裴,纪云舒从不与人说起过。
而这个人,更是整个纪家人口中的禁忌!
不能提,不能说。
就连只有八岁的纪灵芝,也从来不敢提起!
就好像那样一个人,只是活在一个虚幻的世界里。
但是纪云舒很明白,纪裴,是真实存在的,他们之间,也真实存在过一段美好而刻骨铭心的回忆!
那年冬天,梅花开得正艳。
梅花树下的纪裴,眉目端端,面容清秀,风度翩翩,似乎所有美好的词都用在了他的身上。
他折了一朵梅枝,放在了纪云舒的手中。
温柔备至!
“舒儿,答应我,一定要等我,两年后,我必定骋甲归来,娶你为妻!”
那样散发着书香气质的纪裴,真真是美好的。
那样的眼神,像七八月黑夜的星空,闪烁着点点星光,似乎燃着人心,暖暖的。
就是那样一个少年,那样一个约守,纪云舒守了快两年。
……
夜终究过去,疼痛难耐的滋味,折磨了纪云舒一个晚上。
大概是天快亮时,才渐渐睡了一会,醒来时,枕头上,却湿了一大片。
分不清是泪,还是汗!
第057章 烧了吧
第057章 烧了吧
背后的伤已经不再作疼,纪云舒揉了揉眉间,从床上小心翼翼的坐了起来。
生怕扯得伤口又裂开。
“鸾儿!”
唤了两声,没有回应。
这丫头,一大清早跑哪里去了?
她下了床,从屏架上取了件宽大的蓝色披风披上,出了屋,还是不见鸾儿。
正准备折回屋中,就听到清脆的脚步声、由远而近的落在了她的身后。
一转头,鸾儿气喘吁吁,手里抱着一个长盒子,盒子上面包着一层条纹锦布,显得十分大气高雅!
“小姐,你怎么起来了?背上的伤还疼吗?”鸾儿一脸担忧。
“这手里的东西,哪来的?”
纪云舒目光注视在她手里的锦盒上。
鸾儿将手里的盒锦盒抬了抬,说:“上次那位京城里的贵客带来的,说是府上小姐少爷人人一份,这会,还在前厅跟老爷说话呢。”
“贵客?京城里的?”
“是。”鸾儿点头。
莫不然,是景容?
心升疑惑,纪云舒将她手里的锦盒接了过来,吩咐道:“你去前厅探探,看看那位贵客,都给爹说些什么?”
啊?偷窥!偷听!
鸾儿不明:“小姐,这……”
“快去。”
“哦哦哦……”
鸾儿踱了几步,便风风火火去前厅偷窥了!
纪云舒抱着盒子进了屋,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根白云长。
白云长,倒也不是什么稀罕的药材,只是极其的贵。
这种药材,对治疗鞭伤有奇效!
隐隐约约,她心里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那京城的贵客,雪中送炭,这未免太过巧合了!
晃了晃脑袋,还是趁背伤现在不疼,办正事要紧。
走到桌案后的架子上,将自己的檀木盒取了下来,打开,又在桌上铺了一张白纸。
脑海中细细雕琢片刻,便从盒中取出一支金銮笔,沾了一点砚台里的墨,在纸上勾了起来。
半会,纸面上,便出现了用黑墨勾出的一块块人骨,再仔细一看,整个颅骨的分解图!
正是那具阴阳尸颅骨的分解图!
颅骨分为二十三块形状和大小不同的扁骨和不规则的骨组成!
而每一小块,都被她细细划分出来。
一般重建白骨人像,纪云舒的习惯便是将颅骨分解开来,在一一根据大小和形状,用陶泥先捏出小模型,再画出白骨的相貌来。
这与那些有皮肉的腐尸作画方式不同!
而就算是在现代,利用高科技的电脑合成技术,她也要花费不少的功夫。
何况这个地方,连电都没有!
所以,只能利用这种办法。
放下手中的金銮笔,她素白的手指轻轻的敲打在纸张的边缘。
阴阳人?
这也是她第一次遇到。
想了一会,她似乎又想到了别的。
神色微微一顿,将这幅颅骨的分解图卷起来,放置在了一边,又重新铺了一张。
将檀木盒中的颜料一一摆好,取了一丁水,勾着笔,在纸上画了起来。
而另一边,鸾儿听从了她的吩咐,刚刚到了前厅。
蹑手蹑脚,不敢靠近,就在几个丫头的身后听着。
厅中,纪书翰站着,身子骨却微微往下伏着,原本凶神恶煞的模样,转变得十分奉承,堆满了恭敬的笑意。
坐在正位上的景容,嘴角勾着一道淡笑,却渗得人心惶惶!
加上糙汉子琅泊站在一旁,像是一个屏障似的,在景容周围围成了一个圈。
生人勿进!
景容那道犀利而冷淡的眸子,上下瞄了纪书翰一眼。
哼道:“纪大人,你还是坐着吧,本王实在不喜欢仰视他人。”
语气中,似乎还带着一股狠劲。
叫他纪大人,着实不为过,他纪书翰年轻时,可是礼部侍郎呢!
可纪书翰仅仅只是面容抽抽,低了低头:“下官还是站着吧。”
“本王让你坐,你就坐。”
“是。”
他只好提着自己的衣袍,往旁边坐了下来。
“容王今日前来,还带了一些珍贵的物品给下官的家属,不知道……所谓何事?”
怎么?你以为他景容有事相求啊?
他堂堂一个王爷,还真不用来求你。
笑了笑,微眯着眸子,端起茶杯,景容悠悠道:“本王听说,当年纪大人在朝为官时,我父皇曾赐了你一条金色缎玉鼎的滕马鞭,可是真的?”
提到这里,纪书翰面升得意。
“那都是下官三生有幸,才得到皇上赏赐。”
“哦?本王还听说,那根滕马鞭可是波斯进贡之物,上等的皮质金雕,也不知本王可有荣幸瞧上一瞧?”眉骨紧皱!
听到此处,纪书翰赶紧说:“容王想看,下官自当取来。”
扭头朝家丁吩咐:“去将那根滕马鞭取来。”
家丁拔腿而去,马上将那根鞭子取来过来。
还用一个黄色的锦盒装着,真是讲究!
纪书翰从盒中取了出来,恭恭敬敬的递送上去:“容王,这就是那根皇上赏赐的滕马鞭。”
知道是赏赐的,不用再重新提一遍!
景容将手里的茶杯放下,挑着眉,那道笑意,变得有些诡谲。
接过那根鞭子,端在手里看了看,皱了皱鼻头,说:“这鞭子的确很精致,可是,怎么有一股血腥味呢?”
“这……”纪书翰有些慌张。
这鞭子,打完纪云舒后,明明已经清理干净,不见半点血丝,又用檀香熏过,怎么会有血腥味呢?
容王,你该不会是属狗的吧?
见纪书翰梗塞失言,景容抬着下颌,继续说:“不仅有一股血腥味,这鞭子的把手上,似乎还带着一股畜生味。”
畜生?
握那鞭子把手的人,不就是纪书翰嘛!
指桑骂槐的本领,景容站第二,没人敢站第一。
此时此刻,纪书翰的脸色,简直青到了极致,咽了咽唾沫,颤颤朝前:“王爷,这鞭子岂会有味道呢?下官每日都拿檀木熏过。”
“纪大人,那你可得去看看大夫,好好治治你这鼻子了。”明明是一脸笑意,可话却变了味。
觉得不尽兴,景容直接举着鞭子问琅泊:“琅泊,你闻一闻,看看是不是本王的鼻子不灵光。”
“是。”
琅泊接过鞭子,往鼻子上闻了闻,点头:“王爷,的确有一股血腥味,这鞭子的把手上,也确实有一股畜生味。”
“恩。”景容很满意,眼神突然暗沉下来,收敛了笑,正色。
“把这鞭子,烧了吧!”
第058章 谁请来的这尊佛?
第058章 谁请来的这尊佛?
什么?
把鞭子烧了?
那可是皇上赏赐了啊!
不行不行,万万不行啊!
纪书翰蹭起身来,赶紧弯腰,面色青拧:“容王,这鞭子可是皇上赐的,烧不得啊!”
“那本王倒是想问问,这鞭子赐给你,是让你做什么的?”
“这……”
皇上没说啊!
神色紧张,纪书翰继续道:“还请容王高抬贵手,若是容王嫌这根鞭子上有血腥味,下官必定好好打理,但求容王不要烧了这根鞭子啊。”
小样,就喜欢你求我的样子!
可现下,景容怒火中烧,那双冷澈的眸子勾在纪书翰的身上,十分的狠厉。
抬起手,言辞决断:“还不赶紧烧了!”
不带半点犹豫和同情!
琅泊很听话,拿着鞭子到了厅外,从腰间取出火折子,吹了吹,朝鞭子点了去。
不知道是不是琅泊这糙汉子想逗逗纪书翰,火折子放在鞭子下端,迟迟没有点。
似乎还在等景容最后一声令下!
只听到“咚”的一声。
纪书翰跪了下来。
双手撑在地上,整个人都趴了下来,狂求:“使不得啊容王,下官求求你了,可千万不能将鞭子烧了啊,下官求求您了,这鞭子乃是皇上赏赐的,若是烧了,下官担当不起啊,求求你容王,真的烧不得啊!”
不是豺狼吗?
怎么也学起了县太爷,有了给人下跪的臭毛病。
景容唇角微扬,不紧不慢端着那杯茶,小小的抿了一口,看着地上跪着的纪书翰:“纪大人,为了一根鞭子,你就给本王下跪,实在不值当,还是起来吧。”
可他身子却趴得更低了,苦苦哀求:“还请容王不要烧了这根鞭子,不然,下官长跪不起。”
长跪不起?
恩!
“好,那你就跪着吧。”景容冲琅泊打了一个响指:“还不动手?”
“是。”琅泊应下。
火折子移到鞭子下端,先是冒了几丝青烟,散发出了一股刺鼻的烧焦味,然后,起了火。
琅泊将鞭子随手就丢掷在了地上,那根鞭子缩成一团,被火苗子围住。
纪书翰一闻到味到,就支起脑袋回头看去,自己那根宝贝鞭子着了火,从原本的金色,变得暗黑暗黑。
随即,一脸痛苦的捏着拳头,往地上狠命一锤。
我的宝贝啊!
看那老家伙一脸痛不欲生的模样,景容似乎还不解气。
站起身来,绕过地上的纪书翰,走到屋檐下,背身对着,叫了“纪大人”一声。
纪书翰垂着头,一脸丧气,叹了一声气,还是应了:“下官在。”
“本王听说,锦江城有一座庙,里面供奉的菩萨十分的灵验,好像叫卿安寺,对吗?”
“是。”
“既然纪大人对我父王赏赐的物件如此在意,想必也是忠心我父皇的,对吗?”
“对。”叹了一声气。
景容再次深笑:“很好,本王听人说,若是徒步上了卿安寺,一步一叩,诚心诚意,上了寺庙,求得庇佑,自然灵验,可对?”
“对。”又叹了一声气。
景容缓缓转过身来,低头看他:“好,我父皇寿辰在即,那就要劳烦纪大人,一步一叩,上了那卿安寺,为我父皇祈福,想必,纪大人,应该不会拒绝吧。”
九千九百九十九层石梯,一步一叩!
就算是走上去,也要走上一天,何况是叩着上去。
景容,你确定你不是猴子请来的妖孽吗?
纪书翰是真的吓坏了,还没从鞭子被烧中回过神来,这会来了一个更大的打击,气不上来,眼睛瞪大。
险些晕过来了。
一脸煞白!
景容见他迟迟不答,眸中升火,语气稍重:“怎么?你不愿?”
“不是,不是,下官……下官愿意!”
下官不愿意啊!
景容点点头,朝他送上一个温柔的笑:“很好,本王也会派人跟着纪大人你,免得漏掉一梯一叩,那就不好了。”
“谢……谢容王。”
纪书翰哆嗦的厉害!
这变相的监视,真是变态。
景容心满意足,心底的火气稍稍减了半截。
让你欺负本王的小书生,让你打本王的小云舒,真该治治你!
最后,景容带着琅泊,满意离开。
留着依旧跪在地上,脸色难看至极的纪书翰。
那尊佛,到底是谁请来的?
将全部过程都目睹入眼的鸾儿,心里莫名一阵爽快。
那京城里的贵客,竟然是容王!
而且,将老爷教训成这样,真是给自家小姐出了一口恶气。
于是,开开心心的回到了西苑,将这好消息告诉了纪云舒。
纪云舒正在画画,听着鸾儿的喜报,说的那是绘声绘色!
“小姐,你都没看到,老爷那张脸,一阵青一阵白的,那容王可真厉害,说的话,做的事,简直让人刮目相看。”
鸾儿露出了一脸花痴的模样,真真是可爱极了。
纪云舒依旧画着画,神态自若,不受鸾儿半点影响。
直到最后一笔勾完,提着那支金銮笔往水里洗了洗,装进了檀木盒中。
这才抬起眼来,看了鸾儿一眼:“他走了啊?”
语气清淡!
“走了,刚走。”
“恩。”
纪云舒淡淡的将自己刚刚画完的画卷了起来,用一根红绳绑住。
鸾儿不解:“小姐,你怎么好像一点也不感兴趣啊?那可是容王,刚刚把老爷给教训了。”
她听到了,都听到了,不勇重复说第二遍的!
“行了,你说的我都知道了。”
她绕过桌案,进了里屋,出来时,已经换了男装。
“小姐,你这是要去哪儿?”鸾儿紧张极了,自家小姐背上的伤还没有好,她一定要拦住。
“去趟监牢。”语落,又加了一句:“你也跟着吧。”
不由鸾儿再说些什么,纪云舒拿上那副画,出了门,鸾儿也跟了上去。
两人到了监牢外,之前收了纪云舒三两银子的狱卒,迎了上来,“纪先生,你怎么又来了?”
“带我去见见林端。”
“好勒。”
狱卒应下,不多问,带着她进去了。
这监牢里,依旧阴暗沉沉的,潮湿得不了的。
鸾儿用手捂着自己的鼻子,皱着眉,这还是她第一次进来。
可纪云舒却神色清淡,不见半点嫌弃之意。
第059章 当作念想
第059章 当作念想
从监牢的门口一路走到了最里面。
扑鼻而来的湿气和臭味越发浓重,似乎还带着铁链的绣味。
“到了。”狱卒说了一声,停在了一间牢房外。
纪云舒透过木桩,看到了里头的林端,大概是因为自己给狱卒塞过银子,林端在的牢房,异常干净,还有一床被子。
而那个男人,就坐在床上,垂着头,披头散发的,眼神中,却是难以掩盖的绝望。
素云死了,林端的心恐怕也已经死了。
“将门打开吧。”纪云舒道。
狱卒却显得十分为难。
“纪先生,这回可不能再给你开门进来了,上次素云的事……”
是啊,若不是她进去看素云,给她留了一盏油灯,素云也不会用托油灯的盘子自杀死了。
她也不想为难他。
索性……
“罢了,那你先出去吧。”
“好的。”
狱卒乖乖的出去了。
纪云舒在木桩上敲了敲,唤了一声:“林端。”
林端依旧没有反应。
“这桩案件已经查明了,你和素云虽然没有杀人,但你应该知道,毁尸灭迹者,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待刑部的文书下来,你也终究会定罪。”
这番话说完,可林端依旧没有反应。
一旁的鸾儿扯了扯她的衣角,小声的问:“小姐,他是不是傻了?”
“他不是傻了,大概是心死了吧。”
这话,纪云舒其实是冲着林端说的。
大概是起了作用吧,林端的身子动了动,支起脑袋,朝纪云舒看了过来,那眼神中,既带着绝望,又带着满满的恨意。
“是你,是你害死了她。”
语气很沉,沉得如冰块一般!
“对不起。”纪云舒道了一声歉。
“云儿已经死了,你道歉有什么用?”说罢,腾起身子,突然冲了过来,整个人是直接撞在木桩上的,面露凶狠,大声朝纪云舒吼着:“都是你,你们这些人都应该去死,你们全部都要去死,给我云儿陪葬。”
就在林端撞过来的同时,幸好鸾儿眼疾手快,将纪云舒往后拉了两步。
不然这会,她那细腻的脖颈,恐怕已经禁锢在了林端的手掌里。
“林端,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恨,但如果不是老管家的出现,周小姐也一定会喝了那碗毒药,你们的确想要杀人,而素云的死,我承认,是我的过失,可你知道吗?她会自杀,却是为了你。”
“你胡说,就是你们逼死她的。”
那怒吼的声音,在整个牢房里回荡!
狱卒听到声音,自然也进来了,看到纪云舒无碍,也就没过去。
此时的林端,这般狰狞!
爱,当真是可以许了生死,毁了心智。
她不知道,当纪裴也生死一悬时,她会不会也这般?
回神过来,纪云舒从腰间掏出了一块手帕,朝他递了过去。
“这块手帕你应该不陌生吧?素云的字,你应该也不陌生吧?”
林端紧急之下,一把抓了过去,手里那块帕子,他是再熟悉不过的。
那两朵桑悸花,一红一蓝,着实刺眼的很。
然后那几行用血写的字,印在白色的手帕上,更是夺目。
林端看完后,身体瘫坐到了地上,捧着那块手帕抽泣起来。
一边自责:“云儿,我应该早早带你离开的,都是我不好,我没能好好照顾你,害得我们的孩子没了,现在连你也离开了我,云儿……”
这一句一句,敲得纪云舒的心,也沉重万分。
最后,她将自己带来的那卷画递给了他。
“当作思念吧。”
画到手中,他缓缓拆开,画卷上,画着一个清秀的绿衣女子,面容清秀,眼神灵巧,绯红的薄唇,细腻的眉端。
真是栩栩如生!
仿佛素云,就在他的面前一样。
脱去方才的戾气,林端看着这幅画,出了神。
纪云舒不再打搅,带着鸾儿准备离开。
刚走了两步,就听到背后的林端说了一声:“谢谢。”
她脚步一停,不作应答,侧眸看了林端一眼,便离开了。
出了监牢,天突然下起了雪,薄薄的一粒一粒,顺着冷风吹到脸上,瑟瑟的疼!
鸾儿抬起眼,抱怨:“方才出门就应该带把伞,小姐,不如等会再走?”
“小雪,无碍,你在这等着,等雪停了再走吧,我去趟衙门,离这不远,顺便向刘大人借把伞。”
“啊?奴婢还是跟你一块过去吧。”
“我是去验尸的,那一堆堆的白骨摆着,你不害怕吗?”
害怕,当然害怕,简直害怕极了。
光这样一说,鸾儿就缩起了脖子,眼神惊怕。
纪云舒继续说:“何况你在,总是碍手碍脚的。”
这话,真是直接!
也不怕鸾儿伤心。
纪云舒不理会她,已经迈步进了雪中,那一粒粒的白雪拂到发髻上、肩上,很快就化了!
冬月的天,实在让人太难捉摸!
到了衙门,县太爷早早就等候了,说好了今天要来验尸了,他当然要等。
“云舒,可用过早饭了?”县太爷好生好气。
还真没。
摸了摸肚子,她问:“什么菜?”
“排骨炖土豆,芹菜炒肉,然后酱爆茄子,你要是一起吃饭,我再加一道清蒸猪蹄。”
“你有病啊,大早上吃这些油腻腻的。”
“……”
县太爷脸色僵硬,一下被搪塞的哑口无言,牙齿里好像灌进了一股冷风似的!
纪云舒却已经坐下,敲了敲桌子:“只要一道清炒竹笋和肉末汤就行,最好,加点白菜进去,动作快点,不要耽误了验尸的时辰。”
“好勒阿勒,这就吩咐下去。”
县太爷赶忙招人过来,说了这几道菜名。
随后,也一屁股坐在了纪云舒对面,脸上堆着笑,痴痴的看着她。
有病啊你!
“咚咚……”
突然,衙门口传来一阵登闻鼓的声音。
有人击鼓!
县太爷神色紧张,没一会,衙役就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指着大门口,说:“大人,有人击鼓。”
“谁啊?”
“是个傻子!”
傻子?卫奕吗?
县太爷问:“哪个傻子?”
衙役回答:“就是卫家那个,说是来找哥哥的,在门口,不肯走。”
一脸无奈!
第060章 这里叫验尸房
第060章 这里叫验尸房
来衙门里找哥哥?
县太爷一头雾水!
挠了挠头,他嘴上嘀咕着:“那卫家的傻子,不是独子吗?哪里来的哥哥啊!”
旁人不知道,纪云舒当然知道。
昨晚,她不过说了一句上衙门找她就行,没想到那傻小子,竟然真的来了!
衙役问:“大人,那傻子不肯走,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轰走啊!”
“好好好……”
衙役正准备去轰人,纪云舒叫住了他:“不用了,我去看看吧。”
“云舒,饭菜马上就来了!”县太爷赶紧说。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
纪云舒白了他一眼,已经起身朝衙门口去了。
这可把县太爷给弄糊涂了,纪云舒不是性子寡淡吗?怎么对一个傻子上了心?
衙门口,卫奕抱着登闻鼓的棒槌,又打算往登闻鼓上敲去。
一名衙役赶紧抓住了他的手。
“卫公子,你可赶紧把这东西放下吧,这鼓,可不是乱敲的。”
卫奕不干:“哥哥说了,让我来衙门找她。”
“这里没有你的哥哥,你哥哥也不在这,你看,这天下了大雪,你要是再不回去,待会就回不去了。”说罢,衙役正打算将他手里的棒槌夺过来。
他身子一扭,瞪了衙役一眼,气呼呼的鼓着嘴。
不开心的说:“我有哥哥,她说了,让我来这里找她,你不要骗我,我知道她在。”
“好好好,卫公子,卫大公子,你要找哥哥,我让你去找,但是你把你手里的东西给我啊,这东西不能乱碰的!”
“不给。”
卫奕直接将棒槌藏在了身后。
衙役一脸无奈,额头上冒了黑线!
身子一挺,卫奕说:“东西还给你,你就不带我去找哥哥了,我不相信你,你会骗我。”
“上天作证,我可绝对不会骗你啊。”
“不行,我还是不相信你。”
说完,卫奕又准备去敲鼓!
“住手。”
纪云舒的声音伴随着他抬手的动作。
在看到纪云舒从里面出来,卫奕一脸兴奋,双手一松,棒槌从他手里掉了下去。
好巧不巧的砸在了衙役的脚上。
“啊!”
衙役抬起腿,疼得眉头紧皱。
卫奕才不管这么多,冲着纪云舒就跑了过去:“哥哥。”
开心极了!
“你跑来这里做什么?”纪云舒看他。
“哥哥不是说了吗?要是想找你,就来衙门啊!”
“你来找我就找我,干什么敲那个鼓啊?”她目光往登闻鼓点了点。
卫奕挑着眉眼,十分自信的回答:“因为我看到好多人来衙门,都要先敲鼓的,哥哥,所以我也敲鼓了,你看,我敲了之后,你就出现了。”
恩,也不算傻嘛!
可是……
“卫奕,那鼓你不能随便敲。”纪云舒很细心的告诉他。
然而卫奕不明白,指着那个还在抱着腿大疼的衙役,说:“他也不让我敲,为什么啊?”
这个……
纪云舒也不知道怎么解释,索性拉了他一把,折进了衙门。
她走在前面,他走在后面。
第一次见衙门,卫奕当然好奇极了。
左看看右看看,不是不下心踩了一脚雪摔了一跤,就是被小石子绊到,身子歪歪扭扭,看上去,显得十分淘气!
进了内屋,纪云舒拂了拂肩上的雪。
即刻,转过身,抬手伸向卫奕的肩膀,又十分细心的将他肩膀上的雪也拂了去。
嘴上一边说:“下次身上落了雪,记得用手拍去,要是雪水融进了衣裳里,可是会着凉的。”
“谢谢哥哥。”
他更加挺直了身板,勾着那抹得意的小样,十分享受纪云舒的“服务”。
瞧他那样,纪云舒白了他一眼。
小子,我想打你,你知道吗!
尽管这样,她依旧细细的为他拂雪。
两人置若旁人,男的俊,女的俏,简直羡煞旁人!
可……看得身后坐在饭桌边上的县太爷、一愣一愣的!
这是个啥情况?
那卫家的傻子,何时得了纪云舒这般厚待了?
县太爷心里可不甘心了,起身走了过去,那微微宽胖的身形,直接往两人中间插了进去。
接过纪云舒的“活”,在卫奕的身上开始拂雪。
“还是我来吧,云舒,饭菜快凉了,你赶紧去吃。”催促着。
突然插进来的县太爷,将纪云舒挤到了一边。
喂喂喂,你这么大的体型,还往中间挤,要不要点脸!
卫奕看那双油腻腻的手伸在自己肩膀上,当下就不乐意了,往后退了好几步,又赶紧跑到纪云舒身后,不满意的瞪着县太爷。
“你碰我干嘛?”
“我在帮你啊。”
“我不要,我要哥哥帮。”
“你……”县太爷哑口无言。
纪云舒扶了扶额,摇头,问卫奕:“你可吃过东西了?”
他摇头:“没有。”
于是,纪云舒便拉着他在饭桌上坐了下来。
桌子上,除了纪云舒点了那几道菜,还有县太爷那几道油腻腻的菜。
“吃吧,吃完带你去个地方。”纪云舒说。
“好。”
他拿起碗筷,快快乐乐的吃了起来。
县太爷走了过来,眼里差点冒出了火星子。
傻子,你把我的碗筷拿去了!我吃什么?
县太爷撞了撞纪云舒,问:“云舒,这是什么情况?”
“你猜!”
“本官猜不到。”
“那就别猜了。”纪云舒怼了回去。
一大清早,县太爷的脸色青了好几回!
没一会,桌上的饭菜,大部分都被卫奕给解决了,纪云舒只吃了一点,县太爷全程坐着,瞪大了那双眼睛看着卫奕。
“吃饱了吗?”纪云舒朝卫奕问。
摸了摸肚皮:“吃饱了。”
“好,跟我过来吧。”
起身,不再拖拖拉拉,出去了。
卫奕跟上她的步子,还以为带他去玩呢,高兴得不得了!
最后,在衙门的一间房门口停了下来。
推开而进,一股浓浓的血腥和腐烂的味道冲进鼻中。
而正对门处的高桌上,放着一堆东西,上面用一块白布遮着。
“哥哥,这里是哪里?”卫奕捂着鼻子:“这里好臭。”
“这里啊,都是一些好玩的。”语气带着一小丝的戏谑。
“可是哥哥……”
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被纪云舒一把拉了进去。
“这里呢,叫验尸房。”
第061章 卫奕聪明吗?
第061章 卫奕聪明吗?
卫奕哪里知道什么叫验尸房啊!
只管自己捂着鼻子,被纪云舒给扯了进去。
“哥哥,这里不好玩。”
卫奕拧着眉头,嘟着嘴巴,刚刚吃进肚子里的,差点就吐出来了!
“你乖乖站在一边,不准动。”纪云舒道。
“哦。”
尽管万般不愿,卫奕还是挺听话的,身体直接退到了房角处,捂着鼻子。
纪云舒暗地里偷偷笑了笑,叫你吃这么多。
片刻后,她又正色起来。
将一旁放着的白色手套戴上,然后将桌上的白布一把掀开。
露出了那具阴阳尸的骸骨!
衙役们办事倒也认真,连地皮都给挖来了,白骨躺在上面,还是原来的样子。
这会,县太爷和几个衙役也进来了。
县太爷朝房角处的卫奕瞅了一眼,还在计较他吃了自己的早饭!
县太爷走到纪云舒身边,问:“这案子,可棘手?”
“还不确定,毕竟,这具白骨两年了。”她套着手套的双手吊在胸前,又问:“可查过了?两年前锦江,有没有失踪人口?”
“师爷正在查户谱,本官也派人去查问了,应该会有结果,不过云舒,还得等你的画像出来。”
“白骨画像需要时间,后天大概能出来。”
“那就好,本官也先派人查一查,也免得你太累了。”
哎哟,这县太爷,嘴皮子,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不再耽误正事,她在那堆白骨上查看起来。
边道:“这阴阳尸的致命伤,应该就是肋骨上和肩膀上的那二十几刀,刀的口子是从上而下的,是凶手反握刀柄刺进死者身上的,所以肩骨和肋骨的伤痕是一样的,如果是这样,那么凶手一定是比死者高,而死者并没有中毒的迹象,手腕上也没有骨折,死之前,一定会反抗,如果是这样,对方极有可能是一个男性。”
说了一通,旁人听得十分认真。
纪云舒的目光从白骨上身延伸到了下身,手最后按在了腿骨的脚踝上,眉心微蹙:“死者的脚受过伤?”
为了确定,她在白骨的脚踝上敲了敲,转而吩咐衙役:“去拿些樟木汁和醋过来。”
“好的。”
衙役匆匆忙忙将她需要的东西取了过来,摆在一边。
纪云舒端着那碗樟木汁就往白骨的脚踝上倒去,又找来一张白纸,沾了白醋,抱在了白骨的脚踝上。
大概等了一会,那张白纸竟然渐渐变红了。
大伙不解。
“纪先生,这是怎么回事啊?”衙役问。
她倒是不着急,将白纸取了下来,拎在手里,突然唤了一声:“卫奕。”
躲在房角处的卫奕一听,浑身抖了一下,在纪云舒掀开那堆白骨的时候,他就已经吓得瞠目结舌了,双腿抖得厉害。
恨不得身后有一个洞,好让他赶紧钻出去!
迟迟没有等到卫奕的回应,纪云舒扭头看他,面色严肃极了:“卫奕,过来!”
“哥哥,我怕。”
“死人,有什么好怕的,你该怕的,是活人才对!”
呃……
周围的人,眼角抽抽!
卫奕低着头,在纪云舒的威慑之下,挪动着步子,走了过去,但是侧着身,不敢看那堆白骨。
“卫奕,你知道一个人如果扭伤了脚,那会怎么样?”
无缘无故,问这些做什么?
卫奕依旧低着头,小声小语的回答:“会疼啊!”
“还有呢?”
“然后……”眼眸子突然一亮,抬起头对上纪云舒的眼神:“然后脚上就会红,红了之后,就会变青,然后就好了。”
“没错,卫奕,你很聪明。”
“谢谢哥哥。”
全然忘记了那堆白骨的事。
纪云舒将手里的纸微微一抬,继续跟他说:“那么,我现在说的话,你也好好记住,不管一堆白骨过了多久,只要在骨头上,先撒上樟木汁,在用沾了白醋的纸将骨头包上,如果纸变红了,那就说明,死者是死前刚刚受过伤,如果是变青了,那就说明,伤口造成的时间一定有一段时间了,这个方法,是用来判断死者在死前、是否有跟人发生过争斗的痕迹。”
“卫奕,明白了吗?”
卫奕反射弧有些长,最后,还是点点头,指着她手上拎的那张纸,惊呼:“我明白了哥哥,他一定刚刚受过伤。”
“不是刚刚,是死前刚刚受过伤!”她严厉的纠正了他。
“哦,我明白了。”
确定他是真的明白了,纪云舒这才看向县太爷和几个衙役,问:“那么,你们明白了吗?”
大伙点头。
她将纸放下的同时,卫奕又往后退去,继续回到了房角处。
纪云舒则开始查看起白骨上残留着的衣物。
绢绸布料,难怪能存两年!
“一般人家的衣裳,基本都是麻质,而这种绢绸布料,应该是大户人家,看来,这堆白骨,应该是个有钱人。”
再翻翻看,衣物上,有好几道口子。
“衣服上有几道破口,应该就是尖刀刺穿的。”
一边查一边说,县太爷却微微眯了眯眸子,小声低问她。
“云舒,你刚刚与那傻子说这些做什么?”
哎哎哎,我正说着正事呢!
县太爷,你脑子一定有颗泡!
但是,纪云舒也不恼,反倒唇角一勾,冷眸朝县太爷丢了过去。
“大人觉得,卫奕聪明吗?”
“聪明?他?”不可思议:“他是个傻子。”
声音极低!
“但我可不这样认为,若是好好调教,说不明,他也是个好的仵作。”
“啊?”
县太爷瞪大了眼睛,更加不可置信了,朝卫奕看了一眼,你小子缩在那里,胆心如鼠的,哪一点像仵作啊?
“云舒,你该不会……想收他做徒弟吧?”
“正在考虑。”纪云舒好看的眉眼轻轻一挑。
将手套脱了下来,拍了拍,也不顾县太爷那张傻掉的模样,交代着:“目前这具白骨告诉我的信息就只有这些,你让师爷先记录下来,待查明这具白骨到底是谁,再进一步根本我给的信息去查凶手!”
木讷的点点头!
纪云舒已经走到卫奕身边,问:“喜欢这里吗?”
摇头:“不喜欢。”
“那走吧。”
她折身出去,卫奕赶紧跟上!
背后,县太爷脸色一僵一僵的。
他确定自己没有听错,纪云舒,打算收卫奕做徒弟。
是不是搞错了啊!
第062章 凶手是谁?
第062章 凶手是谁?
拉着卫奕出了验尸房,纪云舒借了把伞,从衙门离开。
将伞撑开,纪云舒将其塞进了卫奕的手里。
“你人高,你撑着。”
“好。”
他可乐意了,将伞顶在两人头上,步入雪中。
“卫奕,我问你,你喜欢什么?读书?写字?”纪云舒边走边问他。
想了想,他晃了晃脑袋:“我都不喜欢。”
“那你喜欢方才的那堆生生白骨吗?”
“白骨?”卫奕脸色一沉,赶紧晃手:“不不不,我也不喜欢。”
因为晃手,头顶上的伞也歪歪斜斜的,纪云舒立刻握住他的手,眸生肃色:“不准晃了。”目光顺势落到自己肩上:“你瞧,雪都落到我肩上了。”
而卫奕的注意力,似乎不在纪云舒肩膀的雪上,而是那双紧握自己的手。
十指素白,纤纤细长,扣在他宽大的拳掌上,暖而舒柔。
一时间,卫奕头脑歪歪,呆呆的看出了神。
有所意识的纪云舒,当下便将双手收回袖中,侧过身:“你这小子,哪有盯着别人手看的怪癖。”
“哥哥,你的手跟姐姐的手很像!”
“哪里像了?”
卫奕展开笑颜,说:“上次姐姐拿刀吓我的时候,我看到她手背上有一颗小黑点,跟哥哥手背上的那颗一样。”
恩?
纪云舒抬手一看,手背上贴近大拇指的狭缝处,果真有一粒黑点。
很小,小到这五年来,连纪云舒自己都从未注意到。
这小子,真是心细如尘!
将手重收袖中,她继续前行,一边说:“行了,我先将你送回卫府。”
“啊?”卫奕有些不情愿:“哥哥,你带我去找姐姐好不好?我有东西给她。”
“什么东西?”
“不能给哥哥看,我要亲手给姐姐。”
这可将纪云舒的兴致勾了起来,停下脚步,带着一丝威胁的口吻道:“你若是不告诉我,我就不带你去找她,今后也不会。”
卫奕急了,赶紧说:“好好好,我说。”
说罢,手往腰间上伸去,掏出一个小袋子,摊在手心里。
“就是这个,我想送给姐姐。”
纪云舒接过他手里的小袋子,打开一看,里头,装着一块橙血色的玉佩,十分通透。
有所不解:“这玉佩哪来的?你为何……要将玉佩送给你姐姐?”
“这块玉是爹送我的,说是可以保平安,我想送给姐姐。”
“可你姐姐,未必会喜欢!”
“娘说,女孩子都喜欢贵重的东西,这块玉对我很重要,姐姐一定会喜欢的。”
傻小子,这么贵重的物件,竟也舍得送人!
你姐姐吓唬你多次,你怎么就喜欢热脸往冷屁股上贴呢?
将玉佩塞了回去,她道:“你将玉佩好好收着,你爹送给你的,不能再拿去送人,明白吗?”
他不明白啊!
“没关系的,哥哥,你带我去找姐姐吧,我怕自己去,姐姐不会见我。”
委屈极了!
纪云舒面色微顿,不知道该如何说了。
卫奕似是巧舌如簧般,继续道:“哥哥,你就答应我吧,我是真的想将这块玉佩给姐姐,我喜欢姐姐,我想将玉佩给她,哥哥,带我去找姐姐吧,好不好?”
怎么还耍起无赖了!
这傻小子,真让人头疼!
无奈之下,纪云舒只好将那块玉佩再次取了过来:“你姐姐近日身体不好,你不能去见她,这玉佩我替她收下了,一定交给你姐姐。”
“这……”
“怎么,你还担心我把这玉佩给贪了?”
“不是的不是的。”使劲摇头:“好,那哥哥将玉佩给姐姐好了。”
“乖。”纪云舒微微一笑,将玉佩放回自己的衣袖中。
不再耽误时辰,两人继续前行,纪云舒将卫奕送到卫府门口。
卫奕有些不舍,眼珠子转了转,嘴角一扯:“哥哥,不如你跟我一起进去吧,我屋子里有好多好吃的。”
她从卫奕手里将伞取了过来,摆摆手,示意他赶紧进去。
“不用了,我还有事。”
不再停留,她已转身从卫府门口离开。
一路上,从卫家到纪家,倒也有段路程,经过繁华市集,在绕过大道,这才稍稍清净了不少。
只是一路上,纪云舒的步子却越来越慢,最后,停了下来。
“出来吧,不用跟着我了。”
看似没有异常的身后,竟突然走出一人。
那人看似也有五六十岁,一身粗布麻衣,鬓毛发白,低着腰,看上去,十分紧张害怕!
“你从衙门一直跟我到这里,到底所谓何事?”纪云舒问。
那人往前走了几步,朝周围警惕性的看了看,抬起眼,这才说:“纪先生,我跟着你,其实,是有一件事想跟你说。”
“老人家,你实话说来吧,这里没有旁人。”
“是关于……关于那具阴阳尸的。”
什么?
纪云舒神色一紧,追问:“你知道些什么?”
那老人家身子怵怵,将头低得更深了些:“我知道……知道那具尸体是谁的。”
“谁的?”
“是……江老爷的,那广渠院,就是江老爷的宅邸。”声音抖颤。
纪云舒心里更是疑惑了:“你怎么会知道?那白骨已经两年之久,而且,画像还未出来。”
那人赶紧解释:“因为我知道,阴阳人,就是江老爷啊。”
“那老人家,你到底是谁?”
“我是江家的一个下人,江老爷是阴阳身,此事,鲜有人知道。”说到这里,老人家身子一抖。
不正常,一点儿不正常!
纪云舒皱眉:“你竟然知道那具白骨是江老爷的,那为何,不去衙门告诉刘大人,反而从衙门口一直跟我到这里,将此事告诉了我呢?”
“这……”犹豫不决。
“老人家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方便在衙门说,那就直接跟我吧。”
老人家对上了纪云舒的目光,身子骨颤了一下,好一会,才终于开了口。
“因为,我知道凶手是谁,但是,我不敢去衙门说,要是让江夫人知道,我怕……怕给自己招来杀生之祸啊。”
这话语一出,倒着实将纪云舒给惊着了。
“凶手是谁?”她问。
第063章 江夫人
第063章 江夫人
“是……是江夫人的弟弟。”
声音抖得十分厉害。
虽说两年前,广渠院的江家迁移京城,可江家的老爷之死,又岂会没上报衙门呢?
这其中不是很古怪吗?
纪云舒的心底甚是不明,步子往前探了两步,眉目之间更加凝重。
问去:“你说那具白骨是江老爷的,那为何一家之主惨死,衙门却没有接到过报案?倘若如你所说,凶手乃是江夫人的弟弟,就算是江夫人护弟心切,不想张扬此事,因此才会举家迁移京城,可鲜活的一条人命,难道江家上下都蒙蔽了双眼不成?亦或是,像你方才所说,担心泄露一字半句,而招来江夫人的灭口,这……未免有些托辞了!”
他冤啊,所说之言句句属实!
老人家双手紧搓,语气带有一丝惶恐:“纪先生,我说的都是真的,不瞒你说,老爷因为是阴阳身,夫人也是嫁过来之后才知道的,所以此事,夫人对老爷实为苛刻,老爷他……他做人做事更是抬不起头啊!府上的下人对老爷也向来不关心,而且江家做主的,乃是夫人。”
“与案件有何关联?”
“纪先生,我知道老爷是被杀害的,就在那天晚上,我亲眼看到夫人的弟弟跟老爷起了争执,因为这已经不是一回两回的事了,所以我也没在意,便走了,可等我折回来的时候,却见夫人和她弟弟正在挖坑埋尸,整个过程,我都看到了,可我不敢说啊,老爷失踪后,没人报官,夫人只说,老爷是因为失心疯失踪了,所以不准人张扬,没过多久,夫人就遣散了一部分的下人,带着亲信迁到京城去了。”
真是一件奇闻啊!
纪云舒听得仔仔细细。
眉尖轻轻一挑,纪云舒道:“老人家,你所说的话,我都一一记下了,不过究竟如何,还是要等画像出来,毕竟,死者究竟是谁,不是你的一面之词,再者,你虽说目睹了行凶那一幕,但你只是看见,若是没有实证,就算是刘大人也不可能去抓人,你要知道,一切,都是要有证据的。”
老人家点了点头:“一直听说纪先生有断案的本领,相信你一定会还老爷一个公道的。”
“你放心,案子既然过了我的手,势必要找出真凶为止。”她语落一顿,再说:“老人家,我知道你有所顾及,但事关人命,我希望等我将画像画出来之后,倘若那人真的是江老爷,你能去趟衙门吗?”
“这……”一慌!
那江夫人是何许人也,竟让江家上下这般害怕她?
搁在现代,恐怕不是女强人,而是魔鬼!
纪云舒严肃表露,跟他说:“杀人偿命,若你能出堂作证,也算是还你家老爷一个公道。”
老人家脸色慌张,眼珠子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回,这才一咬牙。
“好,我……我会出堂作证。”
“相信江老爷在天有灵,也会十分感激。”她道。
老人家点头,身子却抖得更加厉害,不再多留,匆匆忙忙的离开了。
纪云舒在原地小站了一会,心里思量着,倘若真的如那老人家所说,凶手,就是江夫人的弟弟,待画像一出来,那这案件,不就算破了吗?
如此简单?
心里似是有一把秤,搅得她左右摇摆!
回到纪家后,她也顾不上给后背的伤口换药,让鸾儿找来一些陶泥,开始捏起颅骨的大概来。
这一忙活,直接到了深夜。
鸾儿端了一碗热粥进来,放在旁边。
心疼道:“小姐,还是先喝点粥吧,你一回来就在忙着,晚饭也没吃,奴婢担心你饿坏了身子,还有,也到了时辰换药了,你进内屋躺着,奴婢给你将药换上。”
一工作起来,纪云舒总是这样,没了半点时间观念,甚至连东西都不记得吃了!
扭了扭脖子,倒着实有些累了,将手里捏得差不多的陶泥放下,洗了手,端着那碗热粥喝了起来。
鸾儿在旁又说:“对了小姐,今天那位容王带来的药材,奴婢已经捏碎了,待会敷在你的后背上,相信不用多久小姐就没事了。”
提起景容,纪云舒的神情稍微有些轻晃。
“鸾儿,你不是说,容王将爹那根鞭子烧了吗?”
“是啊!”
“还让他上卿安寺,一步一叩上去?”
“是啊,老爷现在已经去卿安寺了,这会,可能还在山脚呢。”鸾儿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活该!
她双眸微微一垂,轻声嘀咕起来:“这么巧送来治疗鞭伤的白云长,还烧了爹的鞭子,又再番刁难教训,难道,自己的身份,他已经知道了?”
看自家小姐嘴里说着什么,鸾儿凑上来,问:“小姐,你在说什么啊?”
“没什么!”
放下碗,她将思绪摆正回来,进了内屋,让鸾儿给自己换药。
衣裳刚刚脱去,里头掉下一样东西来,鸾儿捡起,打开一看,惊:“小姐,这玉佩哪来的?真好看。”
纪云舒伸手拿了过来,一把塞到了枕头底下。
“没什么,赶紧给我换药吧。”
“哦!”
鸾儿也不再多问,给她将药换上。
换好后,纪云舒就继续去捏那些陶泥了。
因为时间紧迫,这两天,她便一直待在屋子里,直到最后将画像画了出来,这才出了门,将其送去给了衙门。
当天,画像中人被确定,就是江老爷!
纪云舒本想着那位老人家定会来衙门作证,哪里知道,等来的却不是那位老人家。
而是一个四十多岁,身着锦衣华服的高贵妇人。
妇人的身边,还跟着两个丫头以及一个稍微年轻的男人。
四个人进了衙门公堂,完全一副屈尊降贵的傲娇样,眼神中,甚至带着一丝嫌弃!
他县太爷在这衙门待了几十年都不嫌弃,你们嫌弃什么啊!
县太爷自然认得这位妇人,上前:“是江夫人吧?本官正打算派人去京城通报你们,你们怎么就突然来了呢?”
江夫人扫了县太爷一眼:“近日,我也是凑巧回乡祭祖,刚进城,就听说找到了我夫君的骸骨,刘大人,我是来领我夫君的骸骨下葬的,还请大人叫出来。”
说话直奔主题!
第064章 骸骨相争
第064章 骸骨相争
这江夫人,衣着上下,都是上等的锦绣绸缎,配饰玉镯,金钗银耳,件件都是珍品。
装饰打扮,真堪比纪家的纪慕青和那位纪老夫人。
将来下葬,纪云舒真该好好记下墓穴地!
万一有幸,能挖出来,那也算是一件幸事啊。
偏偏此等装扮的人,脑门上似乎都凿了一个“傲”字,端着身姿,神态冷淡,说话间,也总是带着命令的口吻!
若不是她自报姓名,纪云舒还以为,她也是纪家一员呢!
不过这样的女人,向来都是不好对付的。
听到要将骸骨带回去,县太爷当然不准。
“江夫人,事关人命,得查实了,才能把骸骨交给你。”
“什么人命不人命,我只知道,那是我夫君的骸骨,我要将其立刻下葬。”江夫人的语气偏重,眼神戾气十足。
“本官现在不允许,这是一桩命案,到了衙门,就要查得水落石出,不管是谁,都不能罔顾法纪,桩桩件件,都要按照大临律法一一来办,江夫人,你也不能例外。”
艾玛,县太爷,你真长脸。
一旁的纪云舒都快成你的迷妹了!
江夫人眼神似利剑一般,刺向县太爷:“刘大人,你跟我谈律法?好,那我就跟你好好谈一谈。”小移两步,抬着下颌:“大临律法哪条哪例规定,不准家眷带亲人的骸骨下葬了?又哪条哪例规定,衙门可以扣留一具白骨的?那具白骨乃是我的夫君,难道带自己夫君的骸骨去下葬,也需要征得衙门的同意不成?”
“……”
大临律法,还真的没有这两条规定!
县太爷被堵得语塞,竟不知如何回答了!
纪云舒微微摇头,方才的气焰呢?这会就蔫了?
无奈,拂了拂衣袖,纪云舒上前。
“江夫人,那具骸骨,你目前还不能带回。”
声音相克,将江夫人的话给顶了回来。
江夫人这才注意到她,眉清目秀,看似清风徐徐,可那双墨水般的眸子,分明端着一股冷凛的气质。
“你又是什么人?”
“在下只是衙门里的画师,希望江夫人能明白轻重缓急,江老爷惨死,真凶还未找到,所以骸骨,是绝对不会让你带回的。”
江夫人一向叱咤惯了,这会有人顶嘴,那还了得?
语声尖起:“我夫君当年患有失心疯而失踪,如今能找回,我只是要将我夫君的骸骨带回,其余之事,我一概不论,至于惨死之说,更是从何说起?简直一派胡言。”
细细的柳眉虽不见任何波动,可那股气势却直逼人心。
纪云舒将她的话接去:“江夫人,命案就是命案,既然发生了命案,理当交由衙门办理,江老爷的骸骨上,有二十几处被尖刀所刺的痕迹,在他的脚踝骨上,也有淤伤,证明他死前与人争斗过,种种迹象都足以表明,江老爷是被人杀死的。”
“够了。”
江夫人长袖一挥,眼神充满了火苗星子,看着纪云舒。
十分不悦:“你小小一个画师,随便胡说几句,我就要相信吗?我告诉你,今日无论如何,总之这件事,我不允许再查下去,说到底,这是我江家的事,要查与否,在我一句话。”
“你这样分明就是包庇。”
“包庇?你胡说什么?”江夫人更加动怒。
纪云舒直言:“江老爷之死,江家有位老人家亲眼目睹,她已将全部实情都告诉了我,他也答应,画像一出,自然会上堂作证指出真凶!”
县太爷一听,赶紧凑上去,问道:“云舒,当真?那凶手是谁?”
纪云舒的目光笃定十足,碰在江夫人的眼神上。
她道:“他亲口告诉我,凶手,就是江夫人你的弟弟。”
“我怎么会杀了我姐夫?”说话的,正是江夫人身旁的那个男子,面色焦急,上前反驳,指着纪云舒,继续道:“你别血口喷人,我没有做过,我姐夫失踪那天,我根本就不在家。”
纪云舒这才仔细注意到这个人,第一感觉,八个字,吊儿郎当,玩世不恭!
纪云舒坚定道:“这话,就是那位老人家说的,他亲眼所见。”
“简直笑话。”江夫人冷哼一声,将他的弟弟拉到身后,这才上下打量了纪云舒一番,道:“小公子,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为何他偷偷告诉你凶手是谁,却不来衙门报案呢?公子可不要随便冤枉了人,空口无凭,就说谁是凶手,这不是滑稽之谈吗?”
“我所说……”
纪云舒话还没说完,江夫人又截了她的话。
“想必你口中说的那位老人家,应该是七叔吧?偏偏不巧,就在今天早上,七叔病发,已经去世了。”
呃!
“死了?”纪云舒愣了一下,有些回不过神来。
杀人灭口不成?
江夫人更是咄咄逼人,顿时将矛柄对向了县太爷:“刘大人,多余的话,我不想再说,还请立刻将我夫君的骸骨交还给我,我好将我夫君及早下葬。”
县太爷道:“可那骸骨上,的确有刀伤的痕迹。”
“刘大人有多不知,我夫君生前本就患有失心疯,经常会拿匕首刺伤自己,那些伤,定是多年累积留下的,绝对不会是什么人将其残害而死。”
“那……江老爷失踪后,江夫人你迁去京城,可为何江老爷的骸骨又会在府上的大树底下找到?”县太爷心生疑惑!
江夫人神情依旧不见半点慌张,看了纪云舒一眼,语气镇定:“刚才这位小公子不是说了吗?我夫君生前脚踝扭伤,兴许是我迁去京城之后没多久,我夫君又回来了,不幸扭伤了脚,头部撞击到树上而死,这是有可能的。”
强词夺理!
县太爷小声问了纪云舒一句:“颅骨上,有撞击?”
她点了下头:“有是有,但撞击力度很小,绝对不会是致命伤,顶多算是磕过。”
“既然我夫君的头上的确有过撞击,不管力度如何,总归我说的没错。”江夫人依旧气焰嚣张。
而在没有任何新证据的前提下,此刻,都无力反驳。
何况,七叔已经死了!
现下,若拿不出证据,这白骨,可能真要让江夫人带回去了。
“难道现在,还不愿意交出来吗?若是我状告到大理寺,刘大人你的乌纱帽,恐怕也不保。”十足的威胁。
可这话刚落……
“若是本王不允许呢?”
公堂外,景容的声音响起!
第065章 本王只信纪先生
第065章 本王只信纪先生
景容依旧衣袍翩翩,剑眉星目,步履之中,仿佛带着扣人心弦的紧张感。
而那张原本桃色轻佻的模样,此刻,面目肃立。
从外头进来,目光对上了纪云舒的视线,他的双眸中,似乎带着一种温和的气息,只是碰在纪云舒的目光时,似是被她冻得结成了冰。
小书生,你待本王如冻霜,本王却待你如夏炎。
目光挪开,他已走到江夫人身边。
眉端一挑,与江夫人说:“如果本王下令,不允许你将骸骨带回,不知道你是否,也要将本王状告到大理寺呢?”
语气中,带着不苟言笑的肃重。
江夫人一愣,没能反应过来?
只见县太爷像个哈巴狗似的,立刻拱手迎了上去。
“参见容王。”
“容王?”江夫人嘴上轻语。
她在京城待了两年,自然知道有这样一位人物,只是那容王,不是半年前离京了吗?怎么在这?
于是……
“民妇不知容王在此,还望恕罪。”
刚要行大礼,被景容制止:“本王在外,就无需拘礼了。”
“谢……容王!”
江夫人和她弟弟,互看了一眼。
恩,遇到了棘手的人物了!
景容勾着薄冷的唇,正色:“江夫人,你外家乃是李老将军一族,李老将军更是我大临三朝元老,上得先帝册封长青将军,下得我父王三兼之礼,李家世代,都是我朝贤臣,怎么江夫人,却如此专横?倒着实让本王开了眼。”
语气暗讽!
难怪这般嚣张,原本有娘家坐镇!
江夫人脸色一僵,自己的本家,竟被这个王爷拿捏得这般准确。
“民妇方才失礼,只是因我夫君一事……”
“本王明白,你夫君之死,本王也倍感遗憾,但此次骸骨一事,本王也算是目睹其中,事情未明,岂有将骸骨交由你的道理?既然说了是命案,那就必须得查,不仅查,还得一步一查,查得清清楚楚才行。”
“王爷,我夫君如今只剩下一堆白骨,我只是想早点将其安葬,还望王爷能开恩。”
江夫人语气明显削弱,眼眸中,竟还挤出了一丝眼泪。
装,你就使劲装!
“本王说了,这是一桩命案,所以那具骸骨,不能由你带回。”景容不吃她那一套,语气十分坚决。
“王爷,你切莫听信他人一派胡言,我夫君不可能是被人杀害的,他身上的伤,的确是他患有失心疯,自己所刺,王爷……”
景容突然抬手,制止了她的喋喋不休!
随即,他冷而一笑:“你所说之言,本王在外头的时候,都已经一一听到,就不必再重复一遍了,何况……”
说话的同时,他已经转身,朝纪云舒迈近一步,看着她,认真说:“本王相信的,只有纪先生一人。”
呃!
纪云舒的心微微一颤。
她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她说是命案,本王便信,她说有人告诉过她凶手是谁,本王也信,只要出自纪先生之口的,本王统统都信。”
那一刻,那样的话,那样的目光,似乎都将她灼伤得外焦里嫩!
她曾经听人说过,这世上浪漫的话,不是一句我爱你。
而是我信你!
景容的唇角缓缓浮上一抹温柔的笑,如春日里的旭阳,投掷在纪云舒的身上,暖而舒适。
两人四目相对,置若旁骛!
却搅得纪云舒的心七上八下!
偏偏……
“王爷,你既然这么说,也就是不让江夫人将骸骨带回了?”
县太爷凑了过来。
打破了两人四目中的融合之气。
哎哎哎,你怎么那么不识相,那么没有眼力见呢?
刘糊涂,本王真该好好治治你!
纪云舒瞬间抽回神来,身子往旁边一侧,避开了景容那道目光。
拉回正题,景容转身,与那江夫人说:“本王下令,骸骨一事将由衙门彻查,找出真凶,而江夫人以及你的亲信,这段时间,最好不要离开锦江,倘若最后,当真此事与你家弟有关,自当案律法处置。”
这话,倒没有把江夫人吓到,反而吓到了他的弟弟,李兆。
李兆眼神微缩,双手拢在袖子里。
“我都说了,不是我,我姐夫死的那天,我……我不在家中!”李兆语气不足。
江夫人也道:“是啊,我家弟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那位小公子说,是我江家一位老人告诉她的,那人定然就是七叔,可其中明明错漏百出,加上现在死无对证,绝对不能随便冤枉了人。”
依旧端着语气,傲慢稍减。
纪云舒正打算说些什么,结果被景容抢先一步。
“是与不是,等事情查明之后再说,总之,若江老爷真是被人杀害的,我相信,纪先生一定会将真凶找出来,到那时,本王也绝不会念在李家三代元老,而心慈手软、网开一面。”
声音震震,震得江夫人和李兆面面相觑。
半会,江夫人才收了一口气,声音微抖:“既然容王已经下令,民妇自然不敢再多言,那就请刘大人尽快了结此事。”
县太爷上前:“那是一定的。”
江夫人还不忘狠狠的瞪了纪云舒一眼,心有火气。
最后,十分不甘心的带着李兆,和那两个丫头离开了。
那妇人,真是难缠!
不得不说,届时,这个王爷,还是很有用的!
倘若不是他的出现,这会,骸骨已经被江夫人带走了。
县太爷抬手擦了一把汗,双手又无力往下一挥,叹气:“早就听闻这江夫人专横霸道,今日真是体会到了,仗着自己娘家势力,连本官都耐她不了。”
“那是你没用。”
景容甩了他一句。
县太爷两腮抽抽!
景容看向纪云舒,语气温沉:“纪先生,本王既然下令彻查此事,这案子也算是挂在本王头下,那就劳烦纪先生尽快找出真凶。”
她低了低头:“是,小的一定尽快。”
他正正的盯着她,却见她若有所思,心里似乎正端量着什么事。
“你怎么了?”他问。
“小的在想,那位七叔的事,前两日,他的确来找过我,也说他看到了江夫人和他弟弟在埋尸。”
“可是……人已经死了。”景容道。
第066章 烧了烧了
第066章 烧了烧了
人死了,死无对证!
可是纪云舒心有不甘,纪云舒思忖着,突然跟县太爷说:“刘大人,今日之内,能查到那位被唤七叔的住所吗?”
县太爷眼珠子一转:“锦江叫七叔的人很多,不过在江家做过事的七叔,应该可以查到,本官现在就命人去查户谱地址。”
说完,县太爷便赶紧招来几个衙役,交代了几句。
而纪云舒心思微沉,疑惑重重。
七叔突然死了,莫非,真的是江夫人杀人灭口?
景容知道她心里正在端详着案件,所以乖乖坐在梨花椅上,端着新茶喝了起来。
而纪云舒也没有闲着,找人拿了一些笔墨纸砚,在纸上画好了一张人像,然后仔细折好,收进衣袖中!
没多久,县太爷便带着一张写着地址的纸过来,交到纪云舒手中。
“应该是这里,云舒,你打算……”
“我想去一趟。”
“本官跟你一起……”
话没说完,纪云舒就打断了他:“大人还在待在衙门吧,这一趟去,也未必会有线索。”
细细一想,倒也是!
坐在一旁品茶的景容却开口:“不如本王陪你走一趟?”
纪云舒将手上的地址收好,看向景容,道:“不劳烦王爷了,小的自己去一趟就行。”
话落,景容起身,走到她面前,那张轮廓清晰的脸带着一点不悦。
“怎么?本王方才说信任你,你倒反过来,不信任本王了?要推本王与千里之外吗?”
“小的身份卑贱,不值得王爷如此信任!”
“本王说值得,那就值得。”
此刻,他真是恨不得捏住纪云舒的下颌,让她好好看看自己,看看他一字一句,说的有多认真!
偏偏他下不手,舍不得去捏她那张精致的脸蛋。
纪云舒眼神低垂,似乎有些不大敢看他。
见她不语,景容继续:“纪先生,此案拖不得这一点,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再说,是本王下令彻查此事,否则,那骸骨已经被江夫人带走,若你查不出来,本王脸面也会尽失,所以这件事,不止是衙门和你的事,还是本王的事。”
说这么多,不就是想跟着吗?
绕来绕去,绕得脑仁疼!
纪云舒只好点了头:“既然王爷愿意,小的也不能拒绝,你就请王爷跟上吧。”
说完,已经抬着步子,出了公堂!
背后的景容嘴角一勾,眉色一展,跟了上去。
出了衙门,两人便赶往七叔的所在之地。
好在锦江不大,周边的村落也距离不远,大概半个时辰也就到了。
一路上,纪云舒只顾着走,并不搭理他。
可是景容却总是一脸春风得意的模样,看着她小小的身子挺直着,脚步不缓不慢的朝前走着。
看在他眼中,竟十分可爱。
脑海中,似乎还回荡着琅泊那晚汇报的话。
“王爷,已经查到了,原来纪先生……不,应该……应该说是纪姑娘,她是纪府的三小姐。”
听到那番话的时候,景容楞了许久,终于一拍桌案。
“本王就说,本王没有龙阳之癖!”
大喜,大喜。
琅泊紧接着,又汇报了纪云舒背后鞭伤的来源。
大怒,大怒。
于是第二天,他送了白云长的药材,又痛痛快快的教训了纪书翰。
可是……
这小云舒有没有察觉到呢?
想到这里,他的步子竟缓缓的慢了下来。
直到纪云舒回身说道:“王爷若是累了,小的自己去。”
一抬眸,不过四米开外的距离,纪云舒站在那,一身素衣长袍,风起袍炔,侧身回眸,立在雪中,真真是美极了!
那一刻,景容竟看得有些出了神。
纪云舒抿着唇,那样炙热的目光,她不敢看,于是低头隐去双眸,再次道了一句。
“王爷到底……去还是不去?”
回过神来,他坚定回答:“去,当然去。”
于是赶紧跟了上去。
纪云舒始终低着眉,脚步也始终比他快上几步,生怕再次碰撞上那道目光。
看得自己心里惶惶的!
总算到了七叔家中,整个院子却冷冷清清的,不见人。
正纳闷着,屋子里就走出一个老妇,面容憔悴,头花也有些花白。
见到自己院子里出现两个陌生人,顿时有些警觉起来。
“你们是什么人?”老妇问去。
纪云舒上前,声音轻细:“老人家,请问,这里是不是七叔的家?”
听到这一问,老妇叹了一声气:“我老伴今天早上已经死了,你们找他做什么?”
纪云舒从衣袖中掏出自己刚才在衙门画的人像,递给了老妇。
“这是七叔吗?”
再见到自己老伴,那老妇眼眶泛红,拿着那张画像双手发颤。
“是,这是我的老伴!”声音哽咽。
看来,江夫人说的那位七叔,真的就是跟着自己的那位老人家了。
纪云舒看到老妇伤心的样子,也有些心痛,但还是问道:“老人家,还请节哀顺变,我想问问,七叔的尸体可还在?”
“烧了烧了,死了就立马烧了。”
老妇叹息连连!
烧了?
纪云舒不解:“才刚刚去世,怎么就……”
话还没问完,老妇抬起头来,回答:“这是我们村的习俗,人死了,就要立马烧了,不能尸身下葬。”
“那七叔去世之前,可见过什么人?或者遇到过什么事?”
老妇细细一想,摇头:“没有,我老伴这两日身体不好,都在家中,岂料今天一早……便走了。”
说到这里,老妇的眼里夹带着泪光!
唯一的证人死了,而且尸体烧了。
现下,着实让纪云舒没了头绪。
不忍见老妇继续伤心,纪云舒也没有再多问下去,便离开了。
在回去的路上。
景容见她皱眉不展,便说:“先生真是心细。”
恩?
她问:“王爷为何这么说?”
“你懂得先画一张画像,再去求证去世的七叔到底是不是你见到的那位,想必也是担心自己见的那人,跟江夫人所说的七叔不是同一个人。”
是啊,她之所以画了一张画像,的确是想求证这一点。
而事实证明,那人,真的就是自己见到的老人家。
“王爷既然能知道,心细的,应该是你才对。”
两人并排而行!
第067章 爆炒小鱼
第067章 爆炒小鱼
“你说本王心细,算是在夸本王吗?”
心里揣着一丝小高兴!
他侧目看她,那张精巧的脸蛋,透着让人无法自拔的吸引力。
纪云舒却加快了脚步,将他撇在身后。
景容追问……
“你倒是说啊,方才是不是在夸本王?”
赶上她的步子,景容一脸死缠烂打的无赖相。
“纪先生,你说啊!”
就差扭着身子去扯纪云舒的衣袖了!
纪云舒低眉之间,白了他无数眼。
现在办案都没时间,这尊佛倒好,竟然还有心情追问这些。
以免他再继续无赖下去。
纪云舒索性……
“是,小的是在夸王爷,现在行了吗?”
“不行。”
一语将她堵了回去!
纪云舒脚步一停,十分诧异,侧身,那双透亮的瞳眸正正的看着他,不明:“王爷到底想做什么?”
他唇角一扬,带着浓浓的戏谑:“本王嫌先生夸得还不够。”
“你……”
“本王不仅心细,还懂得什么叫良人之材,惜美之貌。”
纪云舒肩膀一抖,立刻撇开目光,再次朝前走去,甩了一句:“王爷的心思,真是迥异,小的不明。”
她明白,当然明白!
人材是她,美貌是她!
景容无端对她说起这样的话,定然……是已经发现了她的女儿身。
可偏偏又不道破!
纪云舒心紧成一团,步子不敢稍慢半步,生怕再与他并排而行,又听他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从村落走到城内,天色已经渐黑了!
小道上的人倒是不少,路边的小贩吆喝着,热气腾腾的面摊也一一摆着。
人来人往!
灯笼角挂!
妇孺静好!
生态安详!
整条锦江长道,被簇拥得热闹非凡。
纪云舒在人群中走着,景容在她身后跟着。
她想着绕过整条街,就与他分道扬镳。
岂料,她的右手突然被人一抓,脚步停泄,手腕上的那股力量有些大,将她扯得踉跄几步,直到肩膀被人用手抵住,才稳当的站住了。
侧眸看去,正好对上了景容的视线。
他微微一笑:“有些饿了,也有些累了,不如坐下来吃碗面,歇一歇?”
她本能的立刻弹开,无奈,手腕被禁锢在景容的手掌内,力气不敌,挣脱不了!
“王爷松手。”
“冬月夜景,先生该不会要回去躺在被窝里睡觉吧?”
“是。”
“可本王倒觉得,实在浪费。”
浪费你个头,寒冬里的夜,不睡觉,打雪仗啊?
不等纪云舒反驳他的话,身子已经被他拖到了一旁的面摊边,在空位上坐了下来。
景容招了招手:“老板,来两碗打卤面,一碗不要葱花。”
“好勒!”
老板将毛巾往肩上一搭,开始忙活起来。
景容又道:“老板,面下锅时,用筷子慢慢搅几下,出锅时,也记得用冷水过一遍,这样吃起来比较香。”
“好勒!”
娴熟的很啊!
哎哎哎,景容,你是不是从小就在路边长大的,对路边摊下面的流程这么熟悉!
但……
纪云舒问他:“王爷觉得……我不吃葱花?”
景容抬手朝筷篓里伸去,挑起一根筷子,在面前的茶壶上敲了一下,回道:“上次在周家,先生吃菜前,总要将葱花一一挑出来,明眼人,一看就懂。”
恩,你是明眼人。
“不过王爷弄错了,我不是不喜欢葱花。”
“恩?错了?哪里错了?”
景容好奇,怎么会错,你明明就将葱花一一挑了出来啊!
这会,纪云舒笑了笑,也从筷子篓里挑出一支筷子来,也往面前的茶壶上敲了一下。
“王爷可还记得,我挑出葱花时,挑的是那盘菜?”
景容微眯着眸子想了想,眼珠子一亮:“爆炒小鱼。”
“记性真好,那王爷知不知道,爆炒小鱼如果加了葱花,里头的鱼腥味就全部都在葱花里了,我虽闻惯了人的血腥味,但是鱼腥味和血腥味却截然不同,鱼腥味,刺鼻,甚至扰人心神,可血腥味入鼻,却浓而不腻,若是闻惯了,还带着清味。”
哐当……
纪云舒的话才说完,背后,响起了汤勺落地的声音。
只见老板面容抽搐,被刚才纪云舒这番话,惊得不轻,也吓得不轻。
老板立刻扯着嘴皮子笑了笑,将两碗面端了上来:“两位……两位慢用。”
声音发颤!
今天遇到的客人,好奇怪,品味也好独特!
老板放下面就立刻走开了。
纪云舒忍不住笑出了声,全然忘记自己被景容强行拉到这里时的不悦。
低眉拂笑,都落在了景容的眼中!
他很好奇,这个女人换上女装、披发至肩时,该是如何的美!
意识到自己出了神,他立刻收紧神色。
说了一句:“赶紧吃吧,不然冷了。”
挑着筷子,景容已经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纪云舒看了他一眼,也动了筷。
只是吃了一口就放在了一边。
反倒是景容的那碗面,扒了几筷子,一碗面就没了,一抬头,看了眼纪云舒那碗几乎没动的面,问:“不吃了?”
“吃不下。”
“那就不要浪费了。”
话一说完,景容已经将她面前的那碗面端了过去。
“别……”纪云舒一脸震惊。
来不及阻止,景容将筷子伸进了她的那碗面里,再次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那一刻,纪云舒被他的行为给雷得外焦里嫩。
嘴巴微微张开,良久不闭。
景容将她那碗面也吃完后,痛快极了,见她那受惊的小模样,唇角一笑,伸出修长的指节,勾在了她的下巴处,微微一抬。
将她微张的嘴合上了!
“先生那么惊讶做什么?本王都不嫌弃你。”
“……”
“好了,吃饱了,走吧。”
景容掏出银子放在桌上,再次拉上纪云舒的手。
离开了面摊,步入人群中!
看着自己被景容抓在手掌的手,纪云舒总觉得万分别扭。
只手一挥,长袖在空中一划,纪云舒已将自己的手抽回,双手紧攥,以防景容再向自己伸出魔爪。
“天色已经不早了,小的先回去了。”
纪云舒面色冷淡,说完,已经绕过景容,疾步离开。
景容在原地小站了一会,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方才的温存,点点消失。
片刻,他转身追去……
第068章 取二人首级复命
第068章 取二人首级复命
从热闹的长道上绕到安静的小道上,纪云舒的脚步依旧没有半点减慢的意思。
周围小楼耸立,各户各家的隅角上,都挂着红灯笼,整个小道虽不热闹,却也别有一番滋味!
再转两条街,就到纪府了。
天寒地冻,纪云舒加快了脚步。
大概是因为周遭过于安静,小楼瓦砖碎裂的声音一阵阵响起,从后方,一路延伸到了她的两侧。
纪云舒的步子渐缓下来,直到停下,双眸往周围的小楼房顶上扫视一圈。
黑夜之下,不见异常。
可是出于女人的直觉,她敢断定,两边的房顶上,一定有人,而且不止一人。
她心里正揣测着,倏地,一支长箭似乎是从黑夜中穿来,箭尾的白羽透着一道冷凛的锋芒,朝着她如流星般射来!
那一瞬,纪云舒根本来不及闪躲,如墨的双眸中,那支利箭正渐渐逼近,骤然放大。
大好的年华,还没有挥霍,难道就要死了?
她万般不甘!
可是这一刻,她知道,如果没有奇迹,那支利箭必定会穿过她的皮囊,射向她的心脏。
哪知……
一只大手从身后揽住她的腰肢,将她抱起,身子被甩到侧边,双眸中,那支要射向自己的利箭脱去了视线。
射来的箭,也在千钧一发之际,被景容徒手接住!
他一只手抱着纪云舒的腰,一只手握着那支箭,目光落在箭上,带着从未有过的寒光!
怒了!
而周围,依旧静得让人发慌。
纪云舒还在方才的震惊中洋洋喘气,景容已将唇由后附向她的耳畔,轻声道。
“看到那边的巷子吗?”
纪云舒看了过去,五米开外。
她点头!
“我数三声,你用最快的速度跑过去,明白吗?”
她点头!
“一、二、三、跑。”
景容松开了她的腰,也在纪云舒抬腿拼命跑进那个巷子的同时,原本安静的小楼屋顶,突然跃下十几名黑衣人,拿着长剑刺了过来。
甚至有几名黑衣人,已经朝着纪云舒追了上去。
景容身子一跃,几脚便踢在了那几名黑衣的胸膛上,然后堵在了巷子的出口。
“你们到底是谁人的?”景容戾声问去。
十几名黑衣人围在小巷外面,尽管带着黑面罩,但依旧看得出来,那凶狠的眉眼,分明就是带着杀意而来。
领头的黑衣人,上前两步:“奉上头指令,取二人首级复命。”
语落,黑衣人再次举剑而来,剑剑不留情,剑剑要命。
景容也不是吃素了,功夫了得,夺了一把剑,开始与那些黑衣人厮杀起来。
纪云舒已经身在巷子中,按着起伏不平的胸口,有些气喘吁吁,看着外面打斗的场景,更是焦急万分。
景容虽未败下阵来,可她依旧担心得不行。
所谓,双手难敌四拳!
十多个人围攻他一人,而他,还要护自己的安全,形势也就更为险峻了。
而在担心之余,纪云舒又着实想不明白,那些黑衣人,为何说要“取二人首级复命”?
她何时何地,竟牵扯到了这桩案件中?
若是这些人和之前在义庄行刺的那些黑衣人是一伙,按理说,他们要刺杀的,应该是景容啊!
怎么这会,将她也算进去了。
该不会,是多管闲事惹的祸吧?
纪云舒紧攥着胸前的衣裳,咬着唇,侧身贴在墙上,看着外头。
战况凶残,景容敏捷的身子在十几名黑衣人中周旋,他手里的长剑已经刺死了几个人,剑上,沾满了血淋淋的血。
蓦地,一名黑衣人已经冲出景容的防线,朝着纪云舒奔来。
“受死吧。”
纪云舒瞠目,脚步连连退后,直到后背重重撞到一堵墙,便难以再往后挪动分毫。
胸前的衣裳被她攥成一团。
就在长剑离她不过三公分的距离,景容用脚挑起一颗石子,朝那人的手腕踢去。
黑衣人一吃痛,手一松,剑便自然而然的掉落到了地上。
见此,纪云舒也立马伸手,在那黑衣人肩膀的关节处用力一按,黑衣人痛的大叫一声,抱着手臂倒在了地上。
“过来。”
景容唤了她一声,站在巷子口朝她伸出了手。
她也立刻朝他跑去,冥冥中,将手放在了他宽大的手掌上,任由他用力握住,带着她,一路跑去。
身后的黑衣人,更是穷追不舍!
原本安静的冬夜,蒙上了一层诡异的气息!
纪云舒被景容牵着跑,耳边是嗖嗖不停的风声。
无奈,纪云舒根本就跑不动了。
“王爷别管我了,你赶紧走吧,我会连累你的。”
景容如鹰而栗的眼神十分笃定,紧握着她的手。
道:“本王绝不会撇下你,生则生,死则死!”
呃!
纪云舒微楞,双脚像是失去了重量,被他的话,感动得一塌糊涂,对于身后的重重危机感,似乎也随这冷风飘然而去。
就连纪裴,也从未与自己说过这样的话!
跑了二十几米的距离,两人最终,还是被黑衣人围了上来。
景容将她护在身后,侧眸问她:“纪先生,你怕吗?”
“怕。”
她无须说假话,纵使见惯了死人,可要成为那一具具尸体中的其中一具,她是真的怕。
万一县太爷哪根筋不对,找来仵作将她开膛破肚,那岂不是更加遭罪?
明明周围危机四伏,景容被她这一个“怕”字逗得笑了起来。
他说:“放心吧,就算是下了阎王殿,还有本王与你作伴,你要赏花也好,饮酒也罢,本王定会相陪。”
哎哎哎,你想太多了,人死了,下了阎王殿,穿得是白衣素服,走到的是奈何桥,喝的是孟婆汤,一闭眼,就转世投胎了。
还赏花?还饮酒?
真真是想得太美好!
纪云舒站在他身后,一只手被景容攥着,一只手拉着他的宽袖。
吸了吸鼻尖上凉气,说:“我不要赏花,我也不要饮酒,我若真的死了,希望鸾儿能为我烧一件干净的衣裳,最好还能有一双鞋,还有,一定要将我的檀木盒也烧给我,因为里面的东西都是我的宝贝,也不要给我烧银票,因为我担心地府太潮湿,那些银票会烂,最好烧一箱金银财宝,对了,还有……”
景容头一回知道,原来,纪云舒的话,还是挺多的。
她自顾自的说着,眼圈泛红。
景容却皱眉问她:“鸾儿是谁?”
第069章 只伤人不杀人
第069章 只伤人不杀人
“鸾儿是谁?”
这不是重点啊!
纪云舒抿着唇,看着周围的黑衣人,道:“鸾儿是我的相好,我若死了,她定然也会随我去的。”
相好?
景容面色一沉。
周围的黑衣人,见两人一言一语,领头的一脸凶狠,举着剑,上前两步。
“主子说了,拿下二人首级者,重重有赏。”
“杀!”
黑衣人围杀上来,各个赤目凶疾,两颗人头,他们势在必得。
在那些黑衣人逼近过来时,景容拉着纪云舒在原地转了一圈,顺带着用自己手里挑着的长剑,将黑衣人的剑锋擒扣在一块,形成了一个“花苞”的形状。
就在景容正要挑开这些剑时,纪云舒将腰间挂着的一个绣花荷包扯了下来。
“闭上眼睛。”她立刻跟景容说。
景容虽不明白,但还是将眼睛闭上了。
下一刻,纪云舒将荷包里白色的粉末撒了出去。
黑衣人的眼睛碰到那些粉末时,当即便辣得生疼,手里的剑全部松落,捂着眼睛往后退去,甚至有几个人打滚到了地上。
一阵哀声惨叫!
景容睁开眼睛就看到这般惨相。
纪云舒立刻拉着他的衣袖。
“赶紧走了,那东西很久没用了,我不知道能维持多久。”
景容点头,拉上她的手,赶紧离开。
绕了两条街,确定那些人黑衣人不会再追过来,才停下。
纪云舒气喘吁吁,回头看了好几眼,这才放心。
“你撒的是什么?”景容正色问她。
“是石灰粉加礁汁,碰到眼睛里,不瞎也得废。”
“没想到,你还挺狠的。”
狠吗?
她看了景容手中那把剑一眼,说:“我只伤人不杀人,王爷的剑,可是沾了鲜血的。”
此刻,景容的手上,依旧捏着那把本要刺向自己的长剑,他的目光中,也顿时闪过了一道极冷的寒光。
“我若不杀人,这把剑,刺的就是我和你。”
“……”
纪云舒无言以对,这一刻,她竟然觉得他说的对极了。
杀人!未必是罪念。
就像素云和老管家要杀周家小姐一样,没有隐忍和痛苦,她们也不会走上那一步。
纪云舒神情渐淡,拧着眉,头微微低下,往前走了起来。
景容看出了她的神色,立即用衣袍将剑上的血擦去,丢到一堆杂物上,朝纪云舒追了上去。
“被吓到了?”他问她。
她摇摇头:“不是。”
脚步突然一停,她侧身对着景容,抬起自己手,摊开,手掌内,躺着一块圆形玉佩。
“这是我刚刚顺手、从一个黑衣人身上拿来的,是不是很眼熟?”纪云舒问他。
景容将玉拿起,眉峰顿时一皱:“这……”
“这玉佩,跟上次在义庄行刺的那些黑衣人身上戴的一样,可既然是同一伙人,她们要行刺的,应该是王爷你,可今日,却连我的首级也要取,难道,王爷不觉得奇怪吗?”
景容指尖一边细细摩擦着那些玉,心里又端琢起来。
见他不语,纪云舒继续说:“这块玉佩和石斑毒的事,琅泊一定告诉了王爷,若是能查到玉佩的出处、石斑毒的出处,应该能知道背后指挥的人是谁,可我有一点不明白,为何……连我也要杀?若是因为上次行刺中我也在场,所以才想杀人灭口以绝后患,可如此做,太冒险,太声张,如果不是这个原因的话,那又会是什么?”
她分析得越发精准,景容心里的答案此刻越清楚!
他握紧着那块玉佩,眸子中,带着一股危险的气息。
看着纪云舒,他说:“此事背后,本王自然会一一解决。”
“所以王爷……知道是谁了?”女人的直觉!
他蹙了下眉,又恢复了不动声色的面容,道:“纪先生,方才的事,切莫与别人提起,总之,本王心里已经有了定数。”
“嗯。”她点头。
景容的话,既不否认,也不承认。
幕后指使的人是谁,他还在判断中!
“好了,本王还是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转个弯就到了,现在那些黑衣人应该不会追来,王爷还是赶紧回广渠院吧,你若出了事,小的才真的担当不起。”
听着她的话,景容原本收敛的桃花样,突然泛滥涌起。
朝纪云舒有意无意的凑了过去,低压声音问:“你在担心本王?”
“……”
“是不是?”语气温柔!
他的身体也往纪云舒凑得越来越近!
男人身上的气息袭来,纪云舒冷凉的鼻尖一暖,立刻往后退了两步,将头埋得更低。
“小的明天还要去查那具阴阳尸的案子,就先回去了。”
说完,她转身快步离开,不等景容追上自己。
看着那道身影,景容戏谑的笑容里,多了几分担心。
倘若,五具焦尸和这两次的行刺,都与《临京案》有关,那么,是谁在阻止自己回京?阻止自己……带纪云舒回京查案?
莫非,当真是他?
……
回到纪家,纪云舒的心思有些恍悟。
生则生,死则死!
这六个字,不停的在她脑海中回荡。
进了屋坐下,也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但是,当鸾儿看到她时,却吓了一大跳。
纪云舒的衣服上,有血迹,还有白色的粉末。
“小姐,你怎么了?是哪里受伤了吗?是背后的伤口又裂开了吗?你不要吓奴婢啊,让我奴婢看看。”
说着,鸾儿便准备上手来查看她的情况。
纪云舒却冷淡的看了她一眼,只说:“我没事,这些血是从衙门的尸体上沾来的。”
“真的吗?”鸾儿摸着眼泪。
“我骗你做什么?你现在赶紧打点水进来让我洗洗吧。”
鸾儿点头,鼻子一抽一抽,就赶紧出去打水了。
那晚,纪云舒却是如何也安睡不了,在床上床上辗转反侧许久,一声声的叹着气。
想着被刺客追杀的事情,又想着景容的那番话。
搅得她的心神,十分不平。
直到天亮,顶着黑眼圈起了床,收拾了一会,吃了点糕点,又急急忙忙的赶去了衙门。
一到衙门,她便与县太爷说:“刘大人,我去再验验那具白骨,但是我也需要你去帮我查个人。”
县太爷问:“谁?”
“就是江夫人的弟弟,越详细越好。”
“好,本官这就派人去查。”
第070章 煮酒分离法
第070章 煮酒分离法
县太爷去派人查江夫人弟弟一事,而纪云舒则去了验尸房。
那堆白骨依旧摆放在原处,没有动过分毫。
她将白布掀开,布上沾的泥土飞溅出来,差点儿蹭到她嘴里。
衙门里的两个衙役也跟着进来了,其中一种叫魏武的衙门开口问:“纪先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尽管吩咐。”
她点点头:“你先站在一边吧,会有用得着你的时候。”
而一个叫王三的衙役却奇怪的问她:“纪先生,这白骨你不是已经验了吗?怎么还要再看一遍?”
“有时候就像你会忘记东西一样,验尸的时候,你也会疏漏一些东西,所以,多看几次,兴许会有新的证据。”
她倒是耐心极了!
魏武和王三互看了一眼。
“纪先生说的话有时候真的很深奥。”
“对啊,纪先生还那么聪明,肯定能找到真凶的。”
“是啊是啊!”
……
两人一言一语,说的不亦乐乎!
而这会,纪云舒已经戴上了白色的手套,眉头紧皱,露出不苟言笑的模样来。
低着头,开始在那堆阴阳尸的白骨上细细检查起来。
她总是相信,人的尸体会说谎,但是骨一定不会。
她更坚信,一定还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是她没有察觉到的。
在白骨上一一检查一通,和那天验的差不多,没有出入。
她有些愁眉不展了!
魏武上前小心翼翼的试探道:“纪先生,可查到些什么新的东西没。”
纪云舒还没有说话,王三就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说:“肯定能查到的,你问这个问题不是废话吗?”
“我问问怎么了?我也是着急啊。”
“你跟我急什么。”
“我没有急啊!”
“你有!”
两人大眼瞪小眼,较起劲来。
胳膊贴在一块,若不是纪云舒在此,估计因为这么一个小小的问题,就得掐起来了!
搞得纪云舒脑仁都被吵疼了,叹了一声气,跟魏武说:“你把舌头伸出来。”
舌头?
好端端的伸舌头做什么?
魏武伸手挠了挠脑袋,不解:“伸舌头做什么?”
纪云舒直起身子,双手吊在胸前,冲他一笑:“帮你免费看看病。”
哎呀!
那感情好啊,不花钱看病,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魏武便将舌头伸了出来,冲着纪云舒。
王三就不开心了。
凭什么给魏武看病,不给自己看病啊。
迈步上前,扯着嘴皮子,扭扭捏捏的说:“纪先生,你不能只给魏武看,不给我看啊。”
“哦,那好,你把舌头也伸出来。”
“好好好。”
于是,两只哈巴狗一排站着,那画面,真是滑稽的很啊!
纪云舒手一挥:“你两个站在门口去,背对着我,我不让你们将舌头收回去,就不准收。”
什么意思?
魏武和王三面面相觑,无奈,舌头伸了出来,说不了话。
纪先生的命令又不敢不听,只好乖乖的站到门口去了。
身后的纪云舒忍不住笑了起来,嘴上念了一句:“这方法奏效,耳根子也清净。”
将目光重新移回那堆白骨上,她却突然被那件破烂的衣裳所吸引。
下一刻,便从一旁的工具箱里,挑出了一把尖锐的小刀,小心翼翼得将那件衣裳、从肋骨处缓缓剥离下来。
衣服腐化的程度有些严重,但好在是绢绸布料,还剩了些没腐化。
用小刀挑了一会后,她却惊奇的发现,这件衣裳有两层。
而更加奇怪的是……
“怎么两种布料不一样?外面是绢绸,里面却是粗布?”
心里揣着疑惑,她手上的动作也加快了许多,直到将那件衣服完全从白骨上剥离下来。
她唤了一声:“你两个,把舌头伸进去,过来。”
魏武和王三这会哈喇子都掉一地了,听到命令声,赶紧把舌头伸了进去,又双双用衣袖擦起了嘴巴。
哈喇子挺多的!
两人躬着腰进来,魏武咽了咽唾沫,笑脸问:“纪先生有什么吩咐?”
“你两个,去给我找一块铁皮和一瓶白酒过来,对了,还有一个火炉子。”
“先生……是要烤东西吃吗?”
馋嘴的哈喇子险些就要从魏武的嘴里流出来的,又是铁皮,又是白酒,又是火炉子,不是烤东西吃,是干嘛?
纪云舒沉沉的呼了几口气,努力让自己不要生气。
“快去,我马上就要。”声音沉闷,发怒的前兆。
魏武和王三不敢再多问了,以防让自己再伸舌头,于是风风火火,迅速的找来了纪云舒要的东西。
按照纪云舒的安排,两人将铁皮架在了炉子上方五寸的位置,将白酒洒在了铁皮上。
滋滋作响!
那声音,酸爽!
纪云舒将那件衣服放在了铁皮上,用白酒将其全部浸泡。
魏武凑到王三面前,小声翼翼的问他:“你说,纪先生这是在做什么?”
“你管这么多干嘛,总之,一定是验尸的方法,咱们记下来,说不定以后用得着。”
“对对对。”
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又和好了?
纪云舒也一边解释起来:“这叫白酒分离法,一般埋在地底下的文物……咳咳,就是衣服,要将其分离时而不损坏布料的结构,最好的办法,就是这个,衣服遇到白酒里的酒精,布料就会有一定程度的收缩,这个过程,是比较轻缓的,加上高温膨胀,一缩一涨,用物理的原理就能将衣物很好的分离开来。”
这番解释,听得魏武和王三,那是一愣一愣的!
都什么跟什么啊!
纪云舒也不再多做解释,等到那件衣服冒出了浓浓的热气,便将其从铁皮上挑起,放在了一旁的桌上。
然后用自己方才的那把小刀,将那两块不同的布料挑开了。
没有半点损坏!
而且里面那件粗布的衣服还十分完整,但是却很小一块。
“你们过来看看,这块布料,像什么?”纪云舒将他两个叫了过来。
魏武和王三睁大眼睛,凑上来一看,琢磨半点,双双摇头。
“看不出来?”纪云舒再问。
王三却突然炸毛似的,一喜,指着那块粗布:“这应该是小孩子的肚兜。”
肚兜?
第071章 凶手就是你
第071章 凶手就是你
为了证明自己不是胡说八道,王三还特意说:“我女儿就有一块,跟这个形状大小一模一样,你看,还都是红色的。”
王三这样一说。
还真是。
连魏武都接过他的话说了起来:“对对对,就是肚兜,我家三婶的表姐的堂弟跟他表妹生的孩子,就有一块这样的,没错,一定是肚兜。”
哎哎哎,你说相声呢!
两人都说是肚兜,弄得纪云舒一脸疑惑。
肚兜?
“江老爷的身上,怎么会有一块小孩子的肚兜呢?”
江老爷和江夫人不是没有孩子的吗?
“威武王三,你们现在马上去查查看,江夫人到底有没有生过孩子,还有,江家府中又有没有过小孩?一一查清楚,明白吗?”
“是。”
难得的严肃!
两人立刻去彻查了。
纪云舒留在验尸房,端详着那件肚兜,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身上却带着一件孩童的肚兜,这未免也太说不过去了!
难道当真是因为失心疯?
摇了摇脑袋,她没再继续猜测下去,将那块自己扯开的白布取来,用力一展,准备盖在那堆白骨上。
叮—
似乎有东西掉落在地的声音。
她低头寻了一遍,就看到桌角处有一枚黑黑的小东西,捡起来一看,才发现是一枚纽扣,上面还沾着泥土,应该就是白骨周围那堆泥土里带过来的。
她将纽扣擦干净,才发现这枚纽扣的面貌。
面质光滑,纽扣的外圈并不平整,是呈现螺旋状,看这种货色,应该是青州锦缎所产的服饰上所有的,他们衣服上,都会用这种纽扣,因此显得大气高雅。
而一般这样的纽扣,是绣在衣领处的。
至于纪云舒为何知道这些,根本不足为奇。
因为纪家有位小人物,哪里的锦缎都不用,偏偏只用青州的锦缎。
此人,就是纪灵芝了!
可让纪云舒觉得奇怪的,一般的纽扣,中间穿线的是四口,可这枚纽扣,中间穿线的,却只有三口。
而这种纽扣,她好像在哪里见过?
一时间,却想不起来。
“云舒,查到了。”
县太爷的声音从外响了起来。
一侧眸,就看到县太爷提着他的官服进来了。
“云舒,查到了查到了。”
“查到就查到了,嚷嚷什么?”
县太爷脸色一僵,但也不忘将查到的事情告诉纪云舒。
认真仔细的说:“那个江夫人的弟弟,叫李兆,这李家虽然是世家,但是不住在京城,之前,一直都是住在青州的,这个李兆啊,两年前突然来到锦江,住进了江府,这江夫人呢,对这个弟弟,其实十分严苛的,但是又很疼这个弟弟,而且……”
“说重点。”
“重点就是呢,李兆这个人,好赌,他就是在青州到处赌钱,欠了很多钱,被李家知道后,就把他给赶到锦江来了,让江夫人好好看着他,但是哪里管得住啊,死性不改,还是好赌成瘾,也欠了很多钱,锦江的各大赌坊曾经都不让他进去了,不过这个人的性格,却很胆小懦弱。”
纪云舒眯了眯眸子:“只有这些?”
县太爷又说:“那倒不是,他家里还有好几个兄弟姐妹,大姐就是江夫人了,二姐是……”
“行了,抓人吧。”
“啊?”
“我说,可以抓人了。”纪云舒面色严肃。
县太爷楞了一下,才猛地露出大喜之色,一拍手:“凶手就是李兆,对不对?”
纪云舒的额头冒出了黑线:“那你是去抓人,还是不抓呢?”
“抓抓抓,马上抓!”
案件就要破了,县太爷当然开心的不得了,跑出去,赶紧下令,让人将李兆带回衙门问话。
纪云舒将那枚纽扣收紧在掌心,将白骨用白布盖上,也出去了。
没过多久,李兆就被衙役给抓上了公堂,强行让他跪了下来。
纪云舒小声问那个衙役:“在哪里抓到他的。”
回道:“赌坊里。”
怪不得江夫人没跟来,这样更好,省得吵吵闹闹的!
“你们干什么,凭什么抓我?知不知道我爹是谁?知不知道我爷爷是谁?”李兆大吼。
知道,你爷爷就是李老将军嘛!
坐在上面的县太爷怒意升起,一拍惊堂木:“吼什么吼?是本官找人抓你来的,你可有怨言。”
“有。”
“你说来听听。”
“我没犯法,你凭什么抓我来衙门?难道赌钱也犯法啊!”
李兆气得直捏拳头。
昨天江夫人在的时候,明明像个小猫似的缩在后面,现在却底气十足了。
这赌钱在那时还真不犯法,县太爷朝纪云舒看了一眼,示意她赶紧救场。
纪云舒倒是不急不慢,走了几步,停在李兆身边,低头问他:“李兆,我问你的,你当真不是杀害江老爷的凶手?”
李兆的眼神明显一晃,吞了吞唾沫,说:“我都说了,不是我,我没有杀我姐夫,他是我姐夫啊,我怎么可能会杀他呢?”
“我再问你一遍,凶手,到底是不是你?”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姐夫死的那天,我根本就不在家。”
“你还在撒谎。”纪云舒一声斥下。
李兆身体猛然一抖,抬着那双闪闪缩缩的眼神看着纪云舒:“我……我没有撒谎。”
纪云舒面色冷灼,带着一种迫人的气势。
说:“你说你姐夫死的那一天,你不在家?”
“是……是的。”
“谎话连篇,你怎么知道他是哪天死的?你又怎么断定,江老爷死的那一天,你不在家中,还有,江夫人说了,江老爷是失踪后,你们才迁去了京城,试问江老爷如果是之后才死在广渠院的,你又怎么会说不在家中这样的话。”
“我……”李兆脸色惊惶。
“而事实则是,江老爷是在你们迁去京城之前就已经死了,你为了推脱责任,才说你根本不在家,但正是因为你的这句话,却恰巧了暴露你就是在撒谎,杀江老爷的凶手,就是你。”纪云舒声声严震!
扣得公堂里每一位人都心弦一紧。
李兆已经吓得脸色惨白,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杀人,真的是我,真的是我啊……”声音抖颤,眼神惊乱之下没有焦距。
纪云舒也不急,拿出了那枚纽扣。
“李兆,这个纽扣,你应该很熟悉吧!”
第072章 三口纽扣
第072章 三口纽扣
纪云舒将纽扣捏在指尖上,朝李兆伸了过去。
在看到那枚纽扣的同时,李兆的眼神闪现过一丝疑惑,却又带着浓浓的惊惶。
“我……我怎么知道啊。”他回答的时候,突然用手捂住了自己腰间的那条腰带。
不巧,被纪云舒看得一清二楚。
她道:“你怎么会不知道呢?你昨天穿的那件衣服和今天穿的这件一样,都是青州的锦缎做的,也只有青州锦缎的衣服上,才会绣这种纽扣。”
“那……那又怎么样?那也不能说,就是我的杀了我姐夫啊,你可不要胡说八道,冤枉了好人。”
“你说巧不巧,正好的这枚纽扣,在是从那堆骸骨里掉出来的,加上骸骨的脚踝在死前刚刚受过伤,那么也就是说,江老爷生前必定与人发生过争执,而在争执的过程中,正巧将凶手衣物上得纽扣扯了下来。”
李兆越听越慌,但也不忘矢口否认:“就算那枚纽扣是凶手的,但……但是跟我没有关系啊!”
他的眼神有些不敢看纪云舒。
如此这般,还在拼死抵赖,纪云舒也不着急,薄唇只是微微一勾。
“李兆,难道你连自己衣服上的纽扣都不认得了吗?”
咦?
这话从何说起。
县太爷也一脸不明,从梨花椅上稍稍直起了身子,问:“只是一枚纽扣,有何奇怪之处?如何断定是李兆的?”
这个问题,不仅县太爷想知道,在场的师爷和衙役们也迫切的想知道。
抓住县太爷的这个问题,李兆也立即反驳:“青州的锦缎到处都是,这种纽扣更是普遍,你凭什么说是我的?”
“你那么急做什么?可否安静下来,让我把话说完呢?”纪云舒面色沉了下来,迈着步子往李兆的左侧走去,一边说:“据我所知,一般的纽扣,中间是四个穿线的小口,而青州锦缎的衣服,上面的纽扣也都是四口,但是,这一枚却不同。”
她将纽扣再次举在手中,详细解释起来:“大家可以看看,我手里的这一枚纽扣,穿线口,不是四个,而是三个,绣在青州锦缎衣物上的三口纽扣,一般,都是订做的,大家可能不明白,为什么好好的四口不用,却要做三口的?因为……这是赌徒的信仰!”
恩?
大伙面面相碰,又摇头不明。
怎么好端端的纽扣,又跟这个三口的纽扣牵扯上了?
在大家都疑惑的时候,李兆却一点也惊讶,一点也不困惑,反倒像是被人剥了皮似的,浑身冷澈!
纪云舒的目光在众人的神色中滚了一圈,再放回到了自己手里的纽扣上。
“我相信,在场一定有人去赌坊赌过钱,你们知道什么叫手气,也知道什么叫散财,却一定不知道,什么叫通吃!”
“我知道啊!”一名衙役举手,像在做抢答题似的,说:“通吃就是全吃嘛!做庄者,一人赢。”
“错。”
那衙役脸部抽抽,抓了抓脸颊,错了吗?没错啊?在赌坊里,就是这个意思。
衙役哆哆着声音,好语问去:“那纪先生,这代表什么?”
纪云舒莞尔一笑,却笑得渗人心神:“所谓通吃,普通赌徒叫全吃,可对于一个病态赌徒来说,代表的,就是三面通财的意思,李兆,我说的对吗?”
目光再次落到李兆的身上!
李兆低着头,依旧不敢看她,舔了舔唇:“我……”
吱不出一句话来。
“你不说,好,我来代你说,你自小就是穿着青州锦缎做的衣裳长大的,这个习惯,你如今也没有改,而你更喜欢的,却是衣服上的纽扣,一般这种纽扣,是绣在人的衣领上,但是你不同,你是绣在腰间的腰带上,足以证明你对这种纽扣很喜欢,喜欢到,别人是四口的,你却要独领风骚,订做三口的。”
“当然,你之所以喜欢这种三口的纽扣,也是有原因的,因为你好赌,一个病态赌徒,不仅相信手气,还十分信风水,他们坚信,腰间挂扣,三口为佳,一来八方,财通三面。”
字字珠玑,掷地有声!
李兆已经浑身哆嗦起来,胆小如鼠,名不虚传!
纪云舒继续趁热打铁,指着被他用手捂住的腰带:“如果你还不承认这枚纽扣是你的,那你将手拿开,让大家好好看看,我说的,是对是错。”
这个时候,他哪里还敢将拿开啊,真是恨不得将自己的腰带解下来,活吞了。
见他久久没有将手挪开,县太爷急了,朝衙役使了个眼神。
两名衙役心领神会,上前动粗,直接将李兆的往两旁一拉。
“你们……你们放开我!”李兆大喊。
可是,他腰间上的那枚纽扣已经暴露在人前。
果然,就是三口的纽扣。
和纪云舒手里拿着的那枚,一模一样!
县太爷瞪大了眼睛一看,怒啊,举起惊堂木。
啪—
整个公堂响彻一通。
“李兆,如今证据确凿,你说谎在先,如今又有纽扣为证,你还不承认你杀了江老爷?莫要本官动刑。”
纪云舒白了他一眼!
你干嘛,要屈打成招啊!
李兆被两名衙役架着,此刻脸色发白,虽慌张的不行,不过,脑子突然灵光了。
朝着纪云舒就反驳起来:“就凭一个纽扣,你就断定我是凶手,根本就是你自己胡编乱造的,是你自己一面之词,我没有,我没有杀人,我没有啊!”
对于纪云舒来说,他现在无非就是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罢了。
她肃色上脸,一双阴冷迫人的双眸看着他,逼问道:“如今你还在强词夺理?好,那我就将那晚的事情全数说给你听,你因为赌博欠了一屁股债,被债主追上门来,你很害怕,不知如何是好,可你又不敢跟你姐姐开口要钱,所以那几天,你一面躲着追上门来的债主,又一面喝得伶仃大醉……”
“不是,不是的……”
“直到有一天的晚上,你看到了江老爷,你虽然知道江老爷在江家是没有地位的,但好歹门面上也是一家之主,所以,你想找他救济你,找他借钱。”
第073章 后台?
第073章 后台?
“我……”
“可是江老头不同意,甚至训斥了你几句,还说要将此事告诉你姐姐,你很害怕,求他不要说出去,但是江老爷不听,你本身胆小怕事,但是烈酒上头,导致你神志不清,恼凶成怒之下,拿出匕首,一刀刀的捅向他。”
“不是啊,我没有杀他,我没有!”
“你在捅向江老爷的同时,他双手无意间抓到了你的腰带,将那枚三口的纽扣扯了下来,往后倒下时,脚踝扭到,头部撞到树上,当场死亡!”
纪云舒在说的同时,一步步逼近李兆。
而李兆,一脸苍白,浑身抽搐,拼了命的摇头,终于带着发抖的嗓音说了一句。
“我真的没有杀他,我没有!”
“就是你,就是你用匕首捅死他的,然后就将他埋尸。”
“没有,是别人杀了他,是别人杀的,我只是推了他一下,只是推了他一下,我不知道他是被谁杀的,我只是埋了他的尸。”
李兆的声音十分广阔。
恩!
很好。
承认了就好。
李兆的这番话一说出来,大伙都十分震惊。
不用严刑逼供,李兆已经招出来了。
江老爷死的时候,他在场!
纪云舒得到了满意的回答,唇角微微轻启,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她说:“总算把你的话给逼出来了,李兆,你说的很对,你撒谎也好,纽扣是你的也好,这都不足以证明,你就是杀人凶手,但是这些却足以让你感到害怕,一个人在害怕的时候,又同时被强行逼问,那么,在出于本能的情况下,他就一定会说出别人想要的答案来。”
这话一出,李兆这才恍然。
可现在,已经轮不到他后悔了。
整个人都像是泄怠似的,双手从两个衙役的手里、软塌塌的砸到了地上,眼神充满了绝望和悲哀。
县太爷身子都快要伏到桌案上了,指着李兆问:“李兆,你如今已经招认了,那本官再问你一遍,究竟是不是如纪先生所说,你跟江老爷发生争执,于是杀了他?”
李兆魂丢了三魂,痴痴呆呆的坐在地上。
嘴上平缓的念着:“我没有,我没有,是,我是欠了很多钱,我是不想被我姐姐知道,所以才会找我姐夫借钱,可是那个老东西,说什么也不肯给,还威胁我,要告诉我姐姐,告诉我爹,我当时是很生气,可是,我只是推了他一下,我看到他摔倒在地上,然后我就走了。”
“既然你只是推了他一下,他身上的刀伤又从何而来,而你又为什么要给他埋尸,分明就是担心罪行暴露。”
他摇头,不再像之前那样激动了:“我真的只是推了他一下,然后我就走了,等我再回来的时候,我就发现……发现他已经死了,身上……都是血,我很害怕,所以……所以就把他埋了。”
漏洞百出!
没等县太爷再追问,纪云舒就说:“你既然没有杀人,为何要将尸体埋了?而不是来衙门来报官呢?还有,埋尸的人,还有江夫人吧,她知道你杀了江老爷,可是又不忍心将你送去见官,所以,便和你一起,将尸体给埋了,然后匆匆,迁去了京城。”
“我都说了没有,我没有杀人,埋尸的,也只有我一个,我就是恨那个老家伙不给我钱,所以我觉得他死了也好,我还要感谢替我杀了他的那个人,既然有人替我杀人,我就替那个人埋尸,原因就是这样,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这理由,简直荒唐!
李兆咬着牙,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之前的惊恐和胆小,一扫而去。
他那种的语气,那种的态度,分明,就是在掩饰着什么!
纪云舒心里琢磨着,如果当初七叔说的是对的,那么,埋尸的人,应该是李兆和江夫人两个才对。
可现下,李兆不承认杀人,只承认了自己推人和埋尸,也就是不想将江夫人也供出来。
最要命的是,目击证人已经死了,死无对证!
李兆看到纪云舒一脸思索的模样,突然笑了起来,对她说:“纪先生是吧?我告诉你,人根本就不是我杀的,所以,就凭那个纽扣,你证明不了我是杀人凶手,你也不会找到证据来证明我是,还有,我也懂律法的,你们顶多也就判我一个埋尸罪和欺瞒罪,而我爷爷和我爹,也一定会想尽办法疏通,我顶多坐几天牢也就出来了。”
如此堂而皇之的搬出后台,真的好吗?
这跟我爸是李刚简直异曲同工啊!
县太爷也无可奈何,朝纪云舒看了一眼,回应他的,则是一双同样无奈的眼神。
证据,她还真的没有了!
索性……
县太爷冲着李兆说:“既然你嘴硬,本官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说罢,朝衙役吩咐:“将他押进监牢,好好审问。”
“是。”
衙役将地上的李兆架了起来。
他拖着身子,依旧大笑:“你们要是敢对我用刑,我李家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声音越来越远!
县太爷从高堂上下来,走到纪云舒身旁,小声问:“怎么样?真的没有新的证据,证明他就是凶手?”
“没有。”回答得十分干脆。
的确没有找到。
县太爷抬着衣袖摸了一把汗,双手一拍,嘴上嘀咕着:“这李家怎么说也是满门贤臣,要是真的问不出一个究竟来,说不定……李家的人找上衙门,会逼着本官放人的。”
“难道连王法都不顾了吗?”
县太爷叹了一声气:“这里不是京城,天高皇帝远。”
言外之意,就是说,他小小一个芝麻绿豆的县太爷,要是上头真的有人逼他放人,最后,他还真的会不得不放!
纪云舒也有些愁眉不展,遇到过的案件没有二三十桩,也有十七八件,但,都没有遇到过如此有背景的凶手!
可转而一想,这次彻查一事,怎么说,也是皇帝的儿子下的令啊!
背景再大,大得过他景容吗?
当然,大不过!
景容的上头,是皇帝!
第074章 舒儿
第074章 舒儿
纪云舒知道,李兆被抓,相信不久就会传到江夫人的耳边。
那个女人,满嘴的道理和托辞,现下景容又不在,也不知道她会闹出什么幺蛾子出来!
思索片刻,她与县太爷说:“大人,我想,待会江夫人应该会来衙门,一定会逼着你将李兆放出来,你一定咬紧牙关,不能松口,还有,李兆已经承认了埋尸和隐瞒,抓他坐牢是理所应当的,在还没有新证据之前,最好,别让他离开监牢。”
“这个本官明白,到时候,一定会咬紧牙关的。”
他的眼神十分的笃定。
但是纪云舒却十分担心,就怕你咬得太紧,最后连牙齿都掉了。
就在这个时候……
“小……公子。”差点就叫成了小姐。
一个女声徒然响起,由远而近。
一回头,就看到鸾儿大汗淋漓的跑了进来,气喘吁吁。
纪云舒皱眉困惑,问:“你怎么过来了?”
鸾儿赶紧说:“家里……家里有事,让公子你赶紧回去。”
有事?好事还是坏事?
一般也只有坏事,好事,哪里还轮得到她啊!
看鸾儿这般着急,纪云舒也只好转头跟县太爷交代:“方才我说的话,大人可千万不要忘记了,还有,我让威武和王三查的事情若是有结果了,一定要第一时间来告诉我。”
“你找他两个查什么?”
“先别问了,总是查到了再说。”
县太爷点头,纪云舒也跟鸾儿离开了衙门。
刚出去,纪云舒就问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这么慌慌张张的,还跑来衙门?”
“是卫府的人来了,卫老爷和卫夫人,带着卫公子来了,说是……说是让你跟卫公子见一面。”
所谓,该她面对的,早晚都躲不过啊!
而从衙门回到纪府,一路上,纪云舒却总觉得有谁跟着自己似的,大概是女人的直觉又在作祟吧。
等到她从纪府的西苑后门进去后,一直跟在她身后的琅泊才支出身来。
纪云舒安全回到纪家,他也放心了。
昨晚行刺的事情,景容自然提高了警惕,来人说了,要取二人首级复命,自然,他得派人暗中保护纪云舒才是。
可琅泊嘴上还不忘嘀咕了两句:“王爷待纪姑娘真好,担心她出事,还让我暗中保护着,哎,看来,咱王爷,是对纪姑娘动真情了。”
怎么感觉,一股醋味呢?
……
纪云舒回了屋也立即换上了女装,梳了头,抹了粉。
去了前厅。
好在这一回,纪慕青不在、纪灵芝不在,纪婉欣也不在,那个作死的三哥更指不定在那个窑子逛着呢。
这样也好!
她端端有礼的进去,看到了自己父亲那张僵持着温柔笑意的笑脸。
目光又顺到纪书翰的左手边,是一根拐杖!
看来去卿安寺一步一叩,让他叩出了内伤,走路时,也要拐杖帮忙了。
而一旁的纪老夫人,真真是和蔼极了,全然没有她挨鞭子那晚时的凶狠模样。
“爹,祖母。”纪云舒行了个礼,又看向卫老爷和卫夫人:“卫伯父,卫伯母。”
“乖。”卫夫人对这个儿媳妇挺满意的。
一直坐在位置上的卫奕,从纪云舒进来的那一刻,目光就像胶水一样,粘在了纪云舒的身上。
那傻小子,脸上带着苹果般的透透红!
小声的凑到自己娘亲耳边,问:“娘啊,你说的娘子,是她啊?”
卫夫人点点头,拍了拍他的大腿:“是啊,怎么样,云舒是不是很漂亮?”
那一刻,卫奕像得了一份天大的好礼物,一脸惊喜兴奋,张大了嘴巴,眼睛像是放大了很多倍似的,直直的盯着纪云舒!
哎呀,原来,姐姐就是自己的娘子。
真好!真好!
他那双放在大腿上的手,不停的绕来绕去,抿着唇,带着一股娇羞,甚至,在偷笑。
哎哎哎,至于这样吗?
看自己儿子这么开心,卫夫人心里也踏实了许多!
这时,纪书翰手往卫奕的方向抬了抬,说:“云舒,你看看,卫公子可是仪表堂堂,与你也是般配。”
纪老夫人也不忘附和:“是啊,你嫁去卫府,也是你的福分,你爹跟我,可是为你找了一门好亲事,你虽是庶出,但也不能亏待了你。”
啊呸!
披着羊皮的狼!
纪云舒不答。
她收在衣袖中的双手紧紧的握着,嘴角暗地里勾了一抹冷笑!
待会有你们哭的。
这时,卫夫人突然将卫奕拉了起来,走到纪云舒身旁,十分兴奋的说:“奕儿,来,好生看看,这就是你娘子,上回你嚷嚷着不娶娘子,这回娘再带你来一趟,让你见见,怎么样?是不是很喜欢啊!”
你以为是在市场上挑货呢!
纪云舒的脸色一青一青的!
卫奕狂点头:“喜欢,我喜欢姐姐,我要姐姐做我的娘子,将来,生好多好多小卫奕。”
“……”
卫夫人突然拍了他一下,纠正他:“什么姐姐啊!云舒将来就是你娘子了,你应该要叫娘子才对。”
“哦,娘子姐姐!”
汗颜!
卫老爷看不下去了,清了清嗓子,说:“夫人,你别吓坏了云舒,这还没过门呢,不能让奕儿乱叫。”
“是是是,你看,我都糊涂了。”卫夫人却并不觉得尴尬,又跟卫奕说:“奕儿,现在还不能叫娘子,你就叫云舒,知道吗?”
卫奕依旧乖乖点头,十分爽快的应下:“知道了。”
于是,他又朝纪云舒唤了一声:“云舒。”
那声音,竟让人觉得,好听极了!
总比县太爷叫出来的时候,好听!至少不油腻就对了。
纪云舒冲他温柔一笑,眸中如水一般清澈,将卫奕融化得一阵酥麻。
下一刻,他主动拉上了纪云舒的衣袖,说:“我娘跟我爹都叫我奕儿,云舒,我叫你舒儿好不好?”
不好!
“好,卫公子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纪云舒眼神温柔,语气却有些冷清!
“好,那我就叫你舒儿,舒儿,舒儿……”
叫了好几声,叫得不亦乐乎!
纪云舒听到似乎也不觉得别扭,反而看着卫奕那副傻呆呆的样子,心里不时便乐了!
第075章 鞭伤裂开?
第075章 鞭伤裂开?
卫奕那一声声的“舒儿”,却叫得卫夫人眉开眼笑。
自己的儿子,还从没有见过一个姑娘时会这么矫情。
对,就是矫情!
卫老爷出声制止了:“好了好了,奕儿,不要吓坏了云舒。”
卫奕不听,继续拉着纪云舒的衣袖,开始晃了起来,一边说:“舒儿,舒儿,名字真是好听,我就爱叫你舒儿。”
这一晃,纪云舒突然抬手按住自己的肩膀,眉心一皱。
有些作疼。
瞧她突然这样,卫奕一脸惊讶:“舒儿,你怎么了?”
一旁的卫夫人也忧色窜起,赶紧问:“怎么了?是不是刚刚奕儿给你弄疼了?”说罢,严肃斥责起卫奕来:“你小子,刚刚是不是拉着云舒的手,用力过猛,弄疼她了?”
卫奕十分无辜,连忙摆手:“不是啊,我很轻的,真的。”
“与卫公子无关,是云舒自己身子不好,大概是天气太冷,又犯病痛了吧。”纪云舒说。
纪云舒低垂着眉眼,咬着唇,一脸作痛的模样,身子也微微摇晃起来,双脚无力小小的挪退了两步。
这可把众人惊住了!
“云舒,你怎么了?”纪老夫人问。
“祖母,云舒……没事。”纪云舒回答得十分小心,身子更是往后缩了缩。
纪老夫人又道:“天气冷,你可要多多注意,衣裳也多穿几件,也好好将身子养好了,切莫生病,我跟你爹,已经和你卫伯父、卫伯母商量好了,等正月一过完,三月初七,正是个好日子。”
言外之意,三月初七,婚嫁日!
眼看着她都站不稳了,而纪老夫人在乎的,竟然还是她的婚事。
纪云舒点头:“是,一切都听祖母和爹的。”
纪老夫人和纪书翰不在乎她的病痛,但是卫夫人却不一样!
这可是她的儿媳妇啊!
担忧之色越浓,上前握住纪云舒的手:“云舒啊,身子可一定要养好才行,待会我回府后,就让人送些补品和布料过来,你好好补补身子,也多做几身衣裳,旁的事别多想。”
“谢卫伯母。”
纪云舒低头,屈膝行礼。
正是纪云舒这个动作,让卫夫人猛然瞧见了她后背那一块血迹。
“这……”卫夫人惊讶,赶紧绕到纪云舒的身后,惊呼:“云舒,你的后背怎么……怎么流血了?”
纪云舒的后背处,鲜血染红了衣裳,因为穿着一身清雅的淡黄装,血色淌在上面,十分醒目刺眼!
莫非,又是鞭伤裂开了?
可是,用了白云长的药材,纪云舒后背的伤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啊。
怎么这会,又流血了?
卫奕一看到,眼角抖颤,眉头都皱成了一团,整个人都有些不知所措,在原地跺了跺脚,担忧:“舒儿……是不是我刚刚……刚刚真的把你弄疼了,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生气,你还疼不疼?你打我吧,是我不好。”
有些哭了的感觉!
纪云舒摇摇头:“不是卫公子你的错,云舒后背只是受了一点伤,没什么大碍的。”
“受了点伤?”卫老爷眉头一勾,起身走了过去,面色严峻。
“你且说说看,后背是怎么伤的?怎么会那么严重的?是谁将你弄成这样的吗?你说出来,我自会为你的讨回公道。”
“卫伯父,我……”
“你不必害怕,只管说来,你虽还未进我卫家大门,但我已当你是自己的儿媳妇和半个女儿了。”
真是叫人感动啊!
可卫老爷说这番话的同时,纪书翰的脸色已经十分难看,一只手放在膝盖上紧握成拳。
纪云舒抬着双眸,正好对上了纪书翰的眼神,抿了抿唇,小声的回答卫老爷,说。
“是云舒自己不懂事,惹怒了爹,家规森严,既然犯了错,爹用鞭子教训我,也是应该的。”
语气轻柔小声,听上去是在袒护,可暗地里,却是在告状啊!
聪明!
一瞬之间,几双目光便齐刷刷的落到了纪书翰的身上。
卫夫人和卫老爷眼中生火,强压着。
“纪老爷,这可是真的?”卫老爷语气微重,不再客客气气。
连我的儿媳妇你都敢打,可把我的脸搁在哪里?
纪书翰脸色不好,瞪了纪云舒一眼,转而尴尬一笑:“小女不懂事,在府中伤了人,我这才……”
话没说完,卫奕就挺直了身杆,上前理论:“你胡说,舒儿才不会伤人呢!她还教我写字,送我手帕呢,她虽然吓唬了我,可是她没有杀我,你胡说,舒儿不会伤人的。”
拼命摇头,以证明自己说的都是大实话!
这话,旁人听得都不大明白,什么写字?什么手帕?什么杀人不杀人啊?
都什么跟什么!
卫夫人拉了卫奕一把,说:“你别添乱了,你看看云舒,都快站不稳了,你赶紧送她回院子里去,好好照顾他。”
儿子,为娘的先暂时帮你到这里,后续,自己努力!
“哦。”卫奕点头,走到纪云舒身旁,小心翼翼的扶住她的手:“舒儿,我送你回去好不好,你去床上休息休息,再喝点药,就好了,我生病的时候也是这样的。”
纪云舒“恩”了一声,手搭在卫奕的手腕上,艰难的行了一礼,这才由卫奕搀扶着自己,缓缓离开了前厅!
等人一走,卫老爷都叹了一声闷气,额头上,镶刻着一个躺着的“川”字。
他看着纪书翰,道:“纪老爷,你也未免太严苛了,不管怎么说,就算是云舒伤了人,你也不能用鞭子把她打成那样啊!好歹,她也是个女儿家,哪里受得了鞭打啊。”
纪书翰嘴角抽抽,不知如何回答。
卫夫人心里也揣着火,哼了一声:“是啊,纪老爷,你可别忘了,云舒早晚都是我卫府的人,你不看佛面也要看僧面啊,虽说云舒是庶出,可我们卫家一点也不介意,倒是纪老爷和纪老夫人,可得多多担待了。”
怎么说出来,纪云舒反倒是卫家的亲女儿了。
卫夫人说话,含义深深,甚是高超。
纪书翰也只好赶紧解释:“云舒也是我的女儿啊,打在孩身,痛在我心啊,各中缘由,一时道不明白。”
怎么道不明?
分明就是词穷,不知如何解释!
第076章 鱼上钩了
第076章 鱼上钩了
纪老夫人怎么说也是个主事人,于是说。
“两位,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这天下有律法,家也有家法,云舒将灵芝那丫头推了一把,险些废了她的手,她父亲这才用鞭子打了她,也算是教教她,以免嫁去卫府,给你们惹来麻烦。”
哎哟,真是个好祖母啊!
卫夫人再怎么说,也懂得尊重长辈,朝自家老爷看了一眼,抿唇间,只是轻笑了一下。
带着听似客气的语气说:“纪老夫人,云舒这般懂事乖巧,就算她犯了错,我又岂会忍心教训她?不过……”
挑了一个长音,不动声色的再次冷笑了一下。
继续说:“不过您刚才说云舒推了灵芝那丫头?我还真不信,毕竟,灵芝那丫头的性格如何,我也是知道一二的。”
纪灵芝年纪虽小,但是跟着纪元职那个三哥哥,可是坏事做尽。
因为,自己的宝贝儿子,可是经常被那两个下作的人欺负。
纪书翰和纪老夫人也没话再去搪塞了,双双陷入了比较尴尬的地步。
而另一边,卫奕和纪云舒刚刚从前厅出来,准备回西苑。
“舒儿,我背你吧,我走的快,我带你赶紧回去休息,好不好?”
卫奕此刻,还紧张得不得了。
纪云舒回头看了一眼,点头:“好啊。”
于是,卫奕躬下身子,将坚实的后背凑到了纪云舒的面前,反手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舒儿,上来吧。”
声音十分洪亮!
看到这一幕,纪云舒忍不住偷偷一笑,心里又觉得十分舒暖。
纪云舒爬在他的背上,卫奕勾着她的双腿,在她的指示和带路下,朝着西苑的方向去了。
“舒儿,你和哥哥一样,好轻。”卫奕说。
“是吗?”
“恩。”
纪云舒思忖了一下,问他:“卫奕,你很喜欢我吗?”
他使劲的点头:“喜欢,卫奕很喜欢舒儿,以后舒儿就是我的娘子了,要跟我生好多好多小卫奕。”
又是小卫奕,真是被你娘洗脑了!
“那如果……我不喜欢你呢?”
她的话很轻,但是附在卫奕的耳畔时,却足够让他听到了。
卫奕的脸上闪过一丝失望,脚步也慢了下来,嘴巴鼓鼓,问:“是因为我笨吗?”
“不是。”纪云舒笃定的回答他,眸中带着一丝心疼之意,启唇:“卫奕,你一点也不笨,你知道吗?你比很多人都聪明、细心,而且你的身上,有别人没有的单纯和真诚,你是独一无二的知道吗?”
“那为什么,姐姐不喜欢我?”
是啊,既然他那么好,你为什么不喜欢他?
“因为……”我心里有一个人!
这话,纪云舒没有说出来,只道:“罢了,你不会明白的。”
这会,已经绕过一个回廊。
纪云舒确保身后没有“眼睛”跟着,便拍了拍卫奕的肩:“你将我放下来。”
“不行啊,舒儿你现在受了伤,不能走。”
“我没受伤,你先放我下来。”
卫奕听得一愣,这才将纪云舒慢慢放了下来,奇怪的盯着她,又绕到她背后,指着说:“可是舒儿,你的手背真是有血。”
她笑了笑,反手用指尖沾了沾后背的“血”,迅速在卫奕的唇上抹了去。
问他:“你尝尝看,是不是血?”
卫奕伸出舌头,在唇上舔了舔,眯了眯眼,若有所思,小声的说:“我尝不出来。”
“傻子,这是颜料,不是什么血。”
解释完,纪云舒就转身朝前走了。
卫奕跟了上去,缠着她问什么是颜料?纪云舒也不知道怎么解释,随便敷衍了几句。
两人经过后院花园,突然被人叫住。
“你们两个站住。”
声音那是再熟悉不过了。
不是她纪慕青,又是谁呢!
纪云舒顺着声音看了过去,就在不远处的水中亭子里,纪慕青正端而有礼的坐在那,身子侧着,一只手搭在靠柱上,另一只手捏着一个精巧的盒子,正往水中撒着鱼饵。
那画面,本该唯美得不得了。
偏偏纪云舒却觉得,恶心极了!
而亭子中,纪灵芝也在,正在石桌上用笔画着什么。
不是手差点废了吗?才过了几天啊,这都能拿笔了呀。
而这会,纪灵芝也朝纪云舒看了过来,小小的模样上,写满了嫌弃。
纪云舒本不想理会,带着卫奕继续走,可纪慕青却冷嘲热讽了一句:“傻子,今天是来看你未来娘子的吧?你可千万不要看得太清楚了,毕竟啊,野种就是野种,看多了,会瞎眼的。”
那你还看!
卫奕听不懂她的意思,朝纪云舒看了一眼,小声的问:“舒儿,那个姐姐说什么?”
哪里知道,纪云舒却侧眸问了他一句:“你会游泳吗?”
卫奕摇头。
“恩,那就好。”
恩?什么意思?绕得卫奕不大明白。
纪云舒脸上瞬刻间揉了一抹深意的笑,迈着步子,顺着一个水上搭建的长廊,走进了亭子里。
她说:“姐姐方才叫我,可是有事?”
“没事啊,就是随口叫一声,我喜欢。”
傲娇脸,纪慕青还不忘往水中再撒了一点鱼饵,却倏地注意到纪云舒后背的血迹,皱了下鼻:“你这后背?”
纪云舒笑了笑:“只是沾了一些红水,姐姐无需惊讶。”
纪慕青勾着尖酸的唇冷哼了一声!
纪云舒也继续说:“刚好,卫公子来府上看我,这亭子里,正好可以欣赏花园的美景。”纪云舒转身冲跟自己一块过来的卫奕说:“卫奕,你喜欢这吗?”
他仰着头,转了一个圈看了看,点头:“喜欢。”
“谁允许你们进来了,出去,这里是我和大姐姐的地方。”纪灵芝噘着嘴,嚷嚷起来,用手中的笔,愤恨的指着纪云舒和卫奕。
“灵芝,不许胡闹,你三姐姐既然要带这个傻子来这个看美景,那就让他们看,免得卫府的人,说我们不懂礼数。”纪慕青说。
纪灵芝显然不开心,眼睛瞪着。
小样,待会有你哭的时候。
“那上面是什么?”纪云舒突然指着水面处惊呼了一声。
几个人的目光都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没有异常啊!
大概是抓住了纪慕青好奇的心,纪云舒又继续说:“姐姐难道看不到吗?就在那里啊。”
“哪里啊!”
鱼上钩了!
第077章 谁推得谁?
第077章 谁推得谁?
被纪云舒勾起了浓浓的欲望,纪慕青朝她凑了过来,在不知不觉之中,就被纪云舒带到了亭子边缘。
刚好这个八角亭,四面围,四面敞,两人所站的位置正好就是敞的那一面,没有东西做掩护,稍微一个不留神,就得栽水里去!
“到底在哪呢?你好好指给我看,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东西真好看,若是把它捞上来,相信姐姐一定喜欢。”
“我看不到啊!”
纪慕青有些着急,使劲张望,就连脚尖都跌踮了起来。
这一点,打小她就没变!
但凡哪里有新鲜的事,八卦的话,她就喜欢钻研得彻彻底底!
现代版的第一狗仔头衔,卓伟也得为她让位!
正是因为纪慕青“钻研”的太认真了,根本没瞧见纪云舒嘴角处、那抹渐渐勾起的诡谲笑意。
纪云舒悄悄往后退了一步,回头看着纪灵芝,那小样,也正往水面上使劲瞅呢!
瞅吧,瞅吧,多瞅两眼。
待会让你瞅得更仔细些!
“灵芝,我将你抱起来,高一些,你就能看到了。”纪云舒温柔的很。
纪灵芝眼珠子转了转,其实她也好奇,虽然一脸嫌弃,但还是应了。
“那你小心点抱我,要是把我摔了,我一定告诉祖母。”
“恩。”
纪灵芝举起双手,朝她伸去,脑袋歪着,一脸主子像!
眼看着纪云舒弯下腰准备抱她了,哪里知道,纪云舒的手抱的却不是她的小蛮腰,而是朝她瘦小的肩膀上、用力一按。
伴随着这个动作的同时,纪云舒快速挪动双脚,朝旁边侧身。
而纪灵芝在被她按住肩膀的同时,也被用力一扯,小小的身子,正朝着纪慕青的后背扑了过去,那双高高举过头顶的手,好巧不巧的,就撞在了纪慕青的后背处。
“啊!”
噗通—
只见纪慕青整个人身子,都跌进了水中,身上的锦绣蓝衫袍,轻然翩翩的还浮在水面上。
那画面,其实还挺美的!
“救命啊!救……”纪慕青在水中挣扎着,高贵的气质,都没了。
纪灵芝吓坏了,双手还搭在空气里,慌张得不知所措。
而一直在身后不语的卫奕也赶紧上前,看着水里起起伏伏的人,也慌张了,无奈,他是个旱鸭子!
“舒儿,那个姐姐掉水里了,怎么办啊?”卫奕很慌。
怎么办?凉拌!
纪云舒不答,只是冷冷的看着,这一刻,其实她巴不得纪慕青淹死!
但此次,她不只是为了教训纪慕青,最主要的,还是纪灵芝。
“来人啊,快来人啊,快来救救我大姐姐,快来人……”纪灵芝在原地焦急跺脚,还不让忘狠狠的瞪着一脸淡定的纪云舒,捏着小拳头准备砸向她,嘴上嚷嚷着:“都是你,你为什么……”
岂料,拳头被纪云舒抓在了掌心里,下一刻,另一只手扬起,狠狠的打在了纪灵芝的小脸蛋上。
“你为什么推你大姐姐下水?没人管你,你简直越来越难管教了。”
艾玛,这招反擒法,用得真好。
脸上挨了一巴掌,纪灵芝被打懵了!
那双无辜的眼睛骤然放大,都忘记自己亲爱的大姐姐,此时还在水里喝了鱼饵泡的水呢。
卫奕也被纪云舒刚才的举动吓坏了,不敢吱声。
“救命,救……我,救……”纪慕青还在水里挣扎。
眼看着就要往下沉了,而纪家在附近的下人也都看到了,正往这边跑过来。
见状,纪云舒松开纪灵芝,一个转身,跳入了水中。
可是,她也是一个旱鸭子!
栽到水中,也浮不起来。
此时的水中,纪云舒和纪慕青,双双挣扎。
卫奕不管三七二十一,在看到纪云舒溺水,大呼一声:“舒儿别怕,我来救你。”
噗通—
紧接着纪云舒之后,他也跳进水里了。
三个旱鸭子,这不是作死吗?
而纪慕青这会,已经沉了下去,只看到一双手舞在水面上。
幸好,纪家的下人已经赶了过来,七八个人赶紧下水救人。
三下五除二,终于将三个人捞了上来。
卫奕没有大碍!
纪云舒脸色发白,后背处的伤口,在被冬日里的冷水泡过后,似乎真的裂开了,疼得她浑身发抖!
至于纪慕青,捞上来就已经晕了!
“大小姐?大小姐你醒醒。”下人们在唤。
“让开。”纪云舒扒开那几个人,忍着后背的痛处,跪坐在纪慕青的身旁,双手按在她的双肋间,给她紧急施救。
总算,纪慕青呛了口水,醒了过来。
没死就好!
这件事,自然传到了纪书翰和纪老夫人的耳边。
纪慕青被送回了自己的院子,而纪家上下的人也都过来了,还包括卫老爷、卫夫人和卫奕。
大夫给纪慕青诊治了一遍,没有大碍,开了一副驱寒的药方子就走了。
纪书翰看女儿没事了,松了一口气,问:“慕青,你怎么突然掉水里了?”
“我……”
话没说完,纪灵芝跳了出来,指着此刻还湿漉漉的纪云舒:“爹,是三姐姐推的大姐姐,是她。”
纪云舒脸色苍白,声音无力,苦苦的说道:“灵芝,你怎么能这样说呢?方才,明明就是你推的姐姐啊。”
“是你的推了我,我才撞上大姐姐的,是你,你还打了我一巴掌。”
说完,纪灵芝又往纪老夫人的怀里钻了去:“祖母,你一定要相信我。”
这会,卫奕说话了,愤愤不平的指着纪灵芝:“不是舒儿推的,我看见了,是你推的,舒儿这才打了你,而且舒儿还下水救人呢,我都看见了。”
卫夫人见自己儿子衣裳湿漉漉的,担心之余,又严肃的问他:“奕儿,你当真看到是灵芝推的她吗?”
“恩,是亲眼看到的,娘,我不撒谎。”
好孩子!
纪灵芝简直委屈极了,窝在纪老夫人的怀中,都快哭了。
纪书翰眉头一皱,又问纪慕青:“慕青,真的是灵芝推的你吗?”
“爹,我……我没看到。”纪慕青的语气有些轻,实则,是在袒护纪灵芝。
转身,纪书翰又问那几个下人:“你们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一个家丁说:“没看到是谁推的,当时我们赶过去的时候,就看到三小姐跳进水里救人,紧接着,卫公子也跳下去了。”
不会游泳还跳水救人,真是国民好妹妹!
就在这个时候,纪云舒终于站不住了,整个人软了下去,幸好被卫奕一把搂进怀中。
“舒儿。”卫奕唤她。
卫夫人也大惊:“云舒后背还有伤呢,这会还跳水救人,伤口一定更严重了。”
儿媳妇,你可不能有事啊!
第078章 颜面尽失
第078章 颜面尽失
纪云舒这一倒,让大伙都惊着了!
卫奕将她抱在怀中,紧张的面部抽搐:“舒儿,舒儿……”
怀里的纪云舒,双目无力垂下,双唇颤了颤,说不出话来,整个人都靠在了卫奕的胸膛上。
“这后背的伤一定又严重了,明知道这样,还跳水救什么人,这孩子,就是太心善了。”卫夫人心疼极了,眼泛泪光,又着急的吩咐那几个下人:“还杵在哪里做什么?还不赶紧去请大夫?”
几个下人楞了片刻,这才风风火火的去找大夫了!
纪书翰也有些呆了,双手招来两个婢女:“赶紧扶三小姐回去。”
婢女从卫奕手里将纪云舒接了过去,卫奕嘱咐:“你们一定要小心点啊,不要弄疼了舒儿。”
蓦地,就听到纪灵芝挑起嗓音,喊了一声:“住手,把她放下。”
这丫头,又想出什么幺蛾子啊?
只见她从纪老夫人的怀里支出身子,直直的朝纪云舒走了过去,指着她的后背,哼了一声。
“她后背的鞭伤早就好了,方才,她明明就跟大姐姐说,衣服上,根本就是红水染的,我听见了。”
“灵芝,别闹了。”纪书翰喊了一声。
“女儿没闹,她根本就是在骗人。”
为了证明自己说的是真的,下一刻,一双小手迅速扯在了纪云舒的衣领处,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用力往下一拉。
纪云舒的衣裳被扯下,露出了瘦小的肩膀、和后脖颈往下的三公分后背。
而本该细腻白皙的皮肤上,竟是一道道狰狞的伤口,而这几道伤口,原本已经结痂,此刻,却已裂开,鲜红的血液缓缓淌出,格外醒目!
衣裳,也在后一刻,被身旁的婢女拉了上去。
纪云舒冰冷的双手抱着自己的手臂,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小声抽泣。
“灵芝,你……你怎么能这样?”纪云舒语气虚弱,却又委屈极了。
当众扒拉她的衣服,这在古代,简直就是奇耻大辱啊!
然而,随之而来的是……
卫夫人扬着手,一挥袖,不再半点留情。
啪—
纪灵芝的小脸蛋上,又挨了一巴掌。
“小小年纪,竟如此荒唐,不知礼数,当众拉扯女子衣裳,简直无法无天,没人教训你,那就我来替你爹好好教训你。”
好歹,纪云舒是她未来媳妇啊!
这般羞辱她,不也是将卫家的脸面踩在脚底了吗?
这巴掌,打得满屋子的人惊呆了!
纪灵芝捂着脸,自己也作了一把死,可还是委屈的大哭起来,转头就往纪老夫人身边奔去,扑进怀中。
“祖母,你一定要为灵芝做主啊!”
岂料,纪老夫人一把将她推开,斥责:“你这丫头,岂能做出刚才那样的事情来?”
气死了!气死了!
而更气的,还是卫夫人竟然越界教训她纪家人。
可是,自己的孙女错就是错,她还能朝卫夫人扇回去不成?当然不成!
纪书翰这会脸都青了,嘴角哆嗦了一下,拄着手里的拐杖,叹了一声气,冲扶住纪云舒那两个婢女吩咐:“你们先将小姐送回去。”
“是。”
“慢着。”卫夫人抬手制止:“我看这里不适合治伤,也不适合养病,云舒也算是我卫府的人了,这伤,还是去我卫府治,这病,也去我卫府养,免得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这话说的,真是大实话!
纪云舒有那么一刻觉得,这个婆婆,真好!
纪老夫人可不干了,上前说:“卫夫人,灵芝不懂事,才闹出这种荒唐事来,稍后,我们自会好好教训她,而云舒还未过门到你们卫家,这接去你们府上,于情于理,说不过去。”
“说的过去,就这么定了。”说话的,是卫老爷,他面色赤红,显然是在强忍着怒火,转而与卫奕说:“奕儿,你将云舒抱上马车,回府。”
“恩。”卫奕用力点头。
他从两个婢女的手里接过纪云舒,一边说:“舒儿,我带你回家。”
一把将她抱起,离开了屋子。
这弄得纪老夫人和纪书翰、脸色更加难看了。
卫老爷鼻子里一哼,也走了。
只是卫夫人却不罢休,依旧怒火上头,对纪书翰说:“纪老爷,你不是说云舒推了灵芝,害得这丫头手都废了,所以你用鞭子惩戒了云舒,那今天这事,你也得公平点才行,灵芝不仅推了人,还大庭广众之下拉扯女子的衣服,我希望,你也做个交代,毕竟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规矩,不能坏了。”
“卫夫人说的是,我会好好教训小女。”纪书翰叹气说道。
而卫夫人离开时,还不忘朝依旧哽咽的纪灵芝看一眼,看得那小丫头,浑身一个哆嗦。
这场风波虽然已经结束,但碍于面子,纪书翰不得不罚纪灵芝。
可毕竟年纪尚小,打不得!
于是……
“今晚你就去佛堂前,跪一晚,再将《三荀》抄写五十遍。”
这一听,纪灵芝着急了,她哪里受过这等罪啊!
“爹,你要相信我,我没推大姐姐,也是三姐姐自己说衣服上的是红水,你不信问大姐姐,爹……”
“够了,别再说了,今天的事,不准再提,你如此顽劣,将来若是再惹出祸端,爹也保不了你。”
纪书翰气怒的离开了。
纪老夫人今日也算是彻底丢尽了脸面,也恼怒而去。
床上一直病态的纪慕青将一切都看在了眼底,她将还在擦眼泪的纪灵芝唤到床边。
小声问:“灵芝,当真不是你推的我?”
“大姐姐,真的不是我,是那个死野种,是她拉扯我一把,这才撞上你的,她还打了我一巴掌。”
纪灵芝捂着脸,被纪云舒和卫夫人打了两巴掌,这会都肿了起来。
听她这样一说,纪慕青心里细细一想,也觉得此事有些蹊跷了。
无缘无故,指着水面让她瞧东西,还无缘无故,要伸手抱纪灵芝,看来,早早就谋划好了。
“灵芝,今日这个仇,我一定替咱两报。”
她眯着眸子,揉着一丝危险的深意!
第079章 因为你很好
第079章 因为你很好
纪云舒被带到卫府,直接安置在主人院里。
大夫来看过,给她伤口包扎好后,又开了几副药。
纪云舒喝了药,身子已经好了很多,加上床边加了好几个暖炉,她哪里还疼啊,连心窝子都是暖的。
靠在身后的软垫上,她看着围在床边的卫夫人、卫老爷和卫奕。
微微低了低头:“卫伯父,卫伯母,你们待我这般好,云舒真是无以回报。”
“你这傻孩子,说这些做什么?你现在最重要的,是把身体养好,你也放心,不会有人再来欺负你。”卫夫人道。
“嗯。”
一旁的卫老爷说道:“夫人,还是让云舒好好休息吧,我们不要打扰她了。”
“是是是。”卫夫人笑了笑,在纪云舒的手背上轻轻拍了几下:“那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丫头们去办,就把这里当作是自己的家,不用客气。”
“云舒知道了。”
没再打扰她,卫老爷和卫夫人就离开了。
但是卫奕不肯,硬是倔着脾气不肯走,要守在纪云舒身边。
“舒儿,你的背还疼不疼啊?”卫奕心疼死了。
摇摇头,她说:“已经不疼了,其实,只是一点儿小伤。”
“可是舒儿你流了好多血。”
纪云舒捂着嘴,笑了起来:“傻小子,我不是告诉过你吗?衣服上的,是颜料。”
“不是的不是的。”卫奕摆手:“我看到舒儿你的肩膀上和后背,都在流血。”
哎哎哎,谁让你看了!
会长针眼的知不知道!
纪云舒朝门口看了一眼,确定没人,这才跟他说:“衣服上的确实是颜料,后背的伤口,是我跳进水里的时候,自己用力扯裂的,不过不是很疼,我之所以站不住,也不是因为疼,是因为我如果不这样做,又岂能好端端的在这与你说话?”
听得卫奕抓着脑袋,一脸不明。
“我不懂。”
“不懂就算了,不过你要答应我,不能告诉别人。”
“嗯嗯嗯,我一定不说。”卫奕可真诚了。
纪云舒看着他那双眼睛,在长睫毛的扑闪下,墨黑色的眸,异常好看,若是看久了,也会将人陷进去。
“卫奕。”她唤了他一声。
“嗯?”
“谢谢你。”
他歪着脑袋:“为什么要谢我啊?”
“因为……”纪云舒语气微微一沉:“因为你很好。”
是的,卫奕很好!
他展开笑颜,傻乎乎的冲着纪云舒乐,那张俊俏的脸蛋,的确是姑娘家目光上的焦点。
卫奕,你若是不傻,那么你的未来,应该是另一番风景。
那晚,纪云舒就在卫府住下了。
而卫奕也陪着她聊天说话,将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一一讲给了纪云舒听,说得绘声绘色,还时不时双手加双脚一起演绎。
逗得纪云舒开怀大笑!
第二日,天下起了大雨,冷风呼呼的直往心窝子里钻。
纪云舒一起来,就看到卫奕那傻小子趴在桌上睡着。
她不忍叫醒他,拿了一件披风给他盖上,出了房门。
院子里有几个家丁,披在雨衣,戴着斗笠,正一盆盆的将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往避雨台上搬。
不得不说,卫家的人,真是有爱心。
“纪姑娘,外头冷,你还是进去吧。”
一个小丫头正好端了一碗药过来。
“纪姑娘,这药刚刚熬好,你回屋喝吧。”
纪云舒笑了笑,将那碗药端了过来,说:“不必进去了,你们家公子正在里头睡觉呢,别吵着他。”
那碗苦苦的药,纪云舒拧着好看的秀眉喝完了。
刚把空碗递给这个小丫头,就看到院子外跑进来一个人。
“鸾儿?”
“小姐。”
鸾儿冒着雨跑到她跟前,吸了吸鼻子,眼泪汪汪:“小姐,昨天听说小姐跳进水里救大小姐,后背的伤又裂开了,奴婢吓坏了。”
能有这样一个忠心的丫鬟担心自己,她还是挺欣慰的。
她别过头,与那送药的丫头说:“你先下去吧。”
“是。”
等那丫头退下后,纪云舒抬起衣袖,替鸾儿被打湿的头发上擦了擦。
一边说:“我身上的伤只是小伤,根本没有大碍,倒是你这丫头,贸贸然的过来,要是让爹和祖母知道,一定会罚你的。”
“鸾儿担心小姐,想过来照顾你,才不怕那些呢。”
“傻丫头!”
“对了小姐。”鸾儿看了一眼周围,小声的说:“今天一大早,衙门就来人了,说是小姐让查的事,已经查到了,让你去一趟,可是小姐你不在府中,我便打发衙门的人走了。”
所查之事,应该就是吩咐魏武和王三查的事!
一遇案件,纪云舒像中毒似的,总是无暇顾及旁骛,可眼看天下着大雨,自己这会又在卫府,卫老爷和卫夫人指不定什么时候过来。
若现在是去衙门,自然不妥。
沉思了一小会,她与鸾儿说:“鸾儿,你现在去一趟衙门,让他们将查到的事情告诉你,一一交代清楚后,你再来告诉我。”
“好。”
“还有,你顺便问问刘大人,江夫人,昨天有没有去闹过。”
“好。”鸾儿虽然不知道江夫人的事,但都一一应下了,又不明:“小姐的伤既然没有大碍了,不如回府吧。”
她轻轻一笑:“就这样回去,岂不是太便宜他们了?爹和祖母脸面尽失,我现在回去,岂不是又给他们挣回脸面了?所以,要过几天才行。”
鸾儿一听:“小姐真是聪明。”
“行了,你赶紧去趟衙门吧。”
“嗯。”
不再耽误时间,鸾儿便立马去衙门了。
这会,卫奕也醒了,伸了个大懒腰,双手被自己枕了一个晚上,自然有些发麻,用力甩了几下,这才舒服。
往床上一看,不见纪云舒,立马出了房门,正好看到纪云舒站在屋檐底下,微微抬着目光,看着隅角上潺潺的水珠往下流。
那杏仁弯弯的眼睛,清秀的眉心,精致得如三月桃花般透红的脸蛋,这样的女子,柔美淡雅,透着一股仙气。
美极了!
纪云舒一转眸,就看到卫奕杵在门口盯着自己,她问:“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舒儿,你真美。”
发自内心!
纪云舒笑了笑,这傻小子,夸起人来,还真是不含糊。
卫奕迈着小碎步,走到纪云舒身旁,也学着她的模样,微微仰着头,看着远处的隅角。
自顾自的说:“要是以后舒儿能一直住在这里就好了,我身边,有娘,有爹,还有舒儿,真好。”
那一刻,纪云舒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第080章 前去赵家村
第080章 前去赵家村
用过早饭后,卫夫人便过来了,见纪云舒脸色好了许多,也就放心了。
寒暄了好一会。
卫夫人道:“云舒,待会我跟你的卫伯父要出门一趟,可能要几天后才能回来,这几天里,你就安心在这里住下,等伤养好了再说,也一定要等我和你卫伯父回来,好吗?”
“是,云舒听卫伯母的。”
“以后啊,你别再这样客气,说到底,你早晚也是我的儿媳妇,虽然……”说完,朝卫奕看了一眼,微微沉了一口气:“虽然我们奕儿不是一个普通人,但是他心底善良,一定会待你好的。”
这一点,无需置疑。
纪云舒笑而不语。
“云舒,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卫夫人继续说。
“卫伯母请说,只要云舒能办到,一定会尽全力。”
顿了顿,道:“这辈子,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奕儿了,我希望,你能替我们照顾奕儿,倘若将来,我们百年归老,我也希望,有个人能陪着他,照顾他。”
眼含眼泪!
卫奕听了,拉着自己娘的衣裳:“娘,你不会离开奕儿的,奕儿也不要娘离开。”
“傻孩子,人都有生老病死,能跟你走一辈子,不是爹跟娘,而是你的娘子啊,不过,你也要记住,你是个男子汉,也一定要好好云舒,知道吗?”
“娘放心,奕儿一定好好照顾舒儿,不让她被人欺负。”语气坚定。
纪云舒微微红了眼!
她伸手,握住卫夫人的双手,说:“卫伯母,我答应你,一定会好好照顾卫奕,不管将来发生任何事,都会好好照顾他的,就算……”不做你的儿媳妇。
最后几个字,纪云舒没说出来!
只说:“总之我答应你。”
“有你这句话,我就安心了。”
卫夫人含泪而笑,看着纪云舒,那也是越看越喜欢。
因为要出门办事,卫夫人没多留,交代了一些事情,就走了。
卫奕也跟着一块离开了,说是送完他爹娘出门,再过来看纪云舒。
这样也好,卫老爷和卫夫人不在,若是阴阳尸的案件有进展,她也能悄悄出去。
没多久,鸾儿就从衙门过来了,将自己知道的事情,一一告诉了她。
“小姐,刘大人说了,江夫人昨天的确去了衙门,还大闹了一场,嚷嚷着要刘大人放人,但是被他给堵回去了。”
哎哟,不错,咬牙咬住!
“然后呢?”
“刘大人还说,江老爷和江夫人根本就没有孩子,可是府上,曾有过一个小孩,是一个叫玉嫂生的女儿,小女孩只有六岁,江夫人迁去京城之后,玉嫂和她女儿没有跟去,现在住在赵家村里。”鸾儿口齿伶俐,说的倒也清楚。
“刘大人还说了什么?”
“没了,就这些,奴婢一个字不漏的说给了你。”
纪云舒细细一想,却越发不觉得不对劲,江老爷的身上,怎么会有肚兜呢?
难道,那个肚兜,是玉嫂女儿的?
她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似乎有了一个小小的猜测,但是,不敢下结论。
转而,纪云舒将卫府的一个丫头叫了进来,吩咐:“姑娘,可否为我取一套干净的男子衣裳来?要小一些的。”
那丫头眨巴着眼睛不明白,但还是乖乖给她找来了一套干净的。
换上衣服,纪云舒将长发绾起,别了一个高高的发髻。
鸾儿拉着她:“小姐,这会你要去衙门吗?”
“不是,我去赵家村。”
“小姐,外面下着大雨呢!你若是想查什么事,不如让刘大人他们去查吧,你现在身体不好,我担心……”
“此事事关重大,衙门那帮人去查,必定会有所惊扰,那我想要知道的事情,恐怕就很难查到了,所以,我得自己亲自去一趟,去解开……我心里的一个疑惑。”
纪云舒说的话,对于鸾儿来说,很深奥,她钻破脑袋,可能也想不明白。
而在说话的同时,纪云舒已经整装好了。
“鸾儿,卫老爷和卫夫人已经离开了府中,待会,卫公子会过来,你就与他说,我出去办点事,让他不要找我,你就留在这等我,明白吗?”
“小姐,我跟你一块去吧。”
“不行,我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回来,这里毕竟是卫府,说不定,爹待会就派人过来接我了,若是有什么事,你还能在这里替我挡一挡。”
真是顾虑周全!
鸾儿虽然担忧,也只好答应了。
避开卫家的下人,纪云舒偷偷的离开了卫府,朝着赵家村去了。
可去往赵家村的路,不是山路,而是水路。
雨越下越大,纪云舒也走得越来越慢了。
到了码头,刚好有一只船停靠了过来。
船夫穿着蓑衣、戴着斗笠,在狂风暴雨中拉着绳子往石墩上绑,有些吃力。
纪云舒撑着伞走了过,问:“船家,去不去赵家村?”
船夫抬起头,大概是雨声太大的缘故,张了张耳朵:“你说什么?”
“去不去赵家村?”
这下船夫听清楚了,摆摆手:“大雨呢,不去了。”
“帮帮忙吧船家,我赶着回去给我爹送丧啊!”
这理由!
那船夫绑好绳子,思量了一下,再看看河面,大雨滂沱,密密麻麻的砸在水面上。
“公子,你别为难我啊,现在这么大的雨,河面上都起浪了,船要是翻了,会出人命的。”
“可是……”
纪云舒的话还没说完,倏地,一双手捏着一锭银子朝船家伸了过去。
“够了吗?”声音浑厚,带着一定的威慑力。
纪云舒侧眸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景容竟然出现在了这里。
真是神出鬼没!
“你?”纪云舒惊讶。
景容没理她,看着那个船家,道:“这银子要是不够,等你将我们送到赵家村,我再给你一锭。”
我们?
感情你要跟着去啊!
真是哪哪都有你!
船家看到那锭银子时,眼睛都发光了,双手颤颤的捧着,咧嘴而笑,狂点头:“好好好,去,这就去。”
要钱不要命的典型人物!
将银子收好,船家将绳索又从石墩上解了下来。
纪云舒还没回过神来,却已经被景容拉着自己的手,上了摇摇晃晃的船。
收了伞,坐下!
“是不是很惊讶?”景容挑着嘴角。
“你怎么……”
“你是想问,本王怎么知道你在这?又怎么知道你要去赵家村?”
是啊,你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第081章 小船内
第081章 小船内
此时的船只已经摇摇晃晃的驶向河中央,一路延下,朝赵家村去了!
船内,纪云舒看着景容,带着一丝疑惑。
而景容似乎是想要买个关子,勾唇一笑,那阴鸷的双瞳带着轻佻般的玩味,但是落在纪云舒的目光上时,似铁血汉子般柔情。
像是一团火,正一点一点蔓延纪云舒的全身!
被这道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她下意识的挪开目光。
道:“王爷既能猜到我想问什么,又何必与我卖关子?”
“纪先生,看来你真的很不怕死啊。”
“这跟王爷知道我在这,又知道我要去赵家村有关系吗?”
“当然有。”景容回答得很坚定,眼神聚光:“那晚我们被黑衣人追杀,他们既然下了杀心,又岂会善罢甘休?本王身边已经安插了隐卫,何况本王还能保住自己,可纪先生,你却只身一人。”
言外之意,也就是担心黑衣人会对她再次下手!
纪云舒神色一拧:“若是小的没猜错,王爷,应该暗中派人在监视我吧。”
“不是监视,是保护。”
他声音深沉,认真极了。
从衙门回到纪家的路上,纪云舒就察觉着有人跟着她了,果不其然,是景容的人。
“王爷的用心,小的很感激。”她说。
景容却带着一丝自责感:“若不是本王,你也不会牵扯进来,保护你,是本王应该做的。”
“但尽管如此,王爷也不必跟我一起去赵家村。”
“以防万一,不得不防,你一不会武功,二不懂得逃命,万一真的遇到那日的黑衣人而丧了命,本王这一辈子,都要欠你的。”
这番话,搅得纪云舒总觉得那里不对劲,眼眉垂下,不再作答。
景容又问了一句:“不过,你去赵家村做什么?这么大的雨,还如此急匆匆的。”
纪云舒答:“我在江老爷的衣物上,发现了一个小孩子的肚兜。”
肚兜?
听到这两个字,景容眉心一皱,若有所思,微微摇头:“江老爷和江夫人没有孩子。”
“可是,府上曾有过一个小女孩,是一个叫玉嫂的女儿,现在,她们就住在赵家村,阴阳尸的案件未结,当然要尽快查清楚才行。”
“非要你自己去不可?衙门里的人,手脚都断了吗?”
哎哎哎,你能不能留点口德啊!
刚刚还觉得这厮正常了一点,一句话,又给暴露了。
纪云舒抿了下唇,藏着嫌弃的意思,道:“衙门的人办事,总是大张旗鼓的查,闹得人尽皆知,可此次案件不一样。”
“有何不一样?”
“……”
纪云舒被他问倒了,这个,她也不知道如何解释。
摇摇头,只说:“等去了之后,王爷自然就知道了。”
景容这个好奇的宝宝,这才收了音,不再继续问了。
外头下着滂沱大雨,拍打在船只的雨棚上,声音也越来越大。
震聋欲耳!
船夫站在船尾处,用力划桨。
摇摇晃晃的船只,看上去危险极了。
越往下游,浪也越大,船只在河面上形影单只,也被浪花搅得跌宕起伏,摇摇欲坠。
若不是有经验的船夫,这会,船已经沉了。
船内,纪云舒一只手护着扶手,神情也越发紧张。
坐在她对面的景容却毫无紧张感,反而不合时宜的问了一句。
“你爹死了?”
“……”
骗人的话,也信?
不知道该说他单纯,还是头脑简单。
纪云舒不答。
景容拧着担忧的眉头,又问:“你身上的伤,可好些了?”
“啊—”
就在景容问出那句话的同时,船突然用力一晃,纪云舒的手从把手上脱离,整个身子不由控制的朝景容扑了过去。
就在一瞬之间,没有了撑力的左手被景容的大手,一把抓住,腰肢,也瞬间禁锢在了景容的手臂间。
她的脸,也在自己身体被景容接住的那一刻,撞在了他结实的胸膛上。
上等的缎子,贴在脸颊上,加上雨水侵湿的冰凉感,混合着男人身上特有的气息,萦绕在纪云舒的鼻尖处,让她猛地一个激灵。
身子也像腊月天的霜冻一样。
隐隐抖颤!
抱着怀中瘦小的纪云舒,景容竟有些贪婪了。
他的手冥冥中用了一股暗劲,将纪云舒,搂得更严实了些。
待船只不再摇晃,他低着头,将唇贴近她的耳畔,轻声问道。
“若是本王不在你身边,你该如何是好?”
“……”
五年前魂穿过来,你不在,我不一样过来了吗?
这话,纪云舒自然梗塞在喉咙中,没说出来。
她一抬眸,就对上了景容低眉而下的双瞳。
四目交织,像一团线似的,越裹越紧,却裹得人心,一阵忐忑。
她不得不承认,景容是个极其俊俏的美男子!
虽没有卫奕那样的清风徐徐、安世美好。
也没有纪裴那样的书香气息和善感的眼神。
可是,景容的面貌,似是官刀雕刻般俊美,散发出一种威严之气,邪恶的眉目中,此时噙着一抹淡淡的深笑。
这样的男子,让人很有安全感!
纪云舒立即避开他的目光,没被禁锢的右手抵向他的胸前,用力,将身子从他的怀中挣开。
“多谢王爷,船只摇晃,小的没抓稳。”
“那你就坐在本王身边,本王扶着你。”
“……”
不等纪云舒反驳一二,他已经拉着她在自己身边坐下,手臂被他拉着,完全没有松开的意思。
纪云舒扭了扭手腕,有些不大敢看身旁的景容,只说:“小的没事,还请王爷松手。”
“不松。”
“王……”
“你要是摔死在船内,本王还要替你收尸,太麻烦了。”
“……”
无言以对!
只好妥协了!
外头正在划船的船夫,朝里面看了过来,提着嗓音嚷嚷着。
“两位公子没事吧?坐稳些,过了前面几个浪就好了,这赵家村虽然不远,但是今天大雨,水面上也不平静,你们……”
船夫在外头喋喋不休的说了起来,大雨也渐渐的盖去了他的声音。
行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终于到了赵家村的村口。
好在安全到达!
景容扶着纪云舒下了船,这才松开了她的手。
第082章 玉嫂
第082章 玉嫂
讲信用的景容,又给了船家一锭银子。
捧着银子,船家乐开了花,哈着腰,连连道了好几声“大爷慢走”。
从村口进入赵家村,由于大雨的缘故,村子里没什么人,偶尔几人,也是脚上生风,狂奔不停。
景容与纪云舒打着伞,衣袍和鞋子已经湿了一大截,凉意从脚底蔓延全身,着实冷!
两人最后在一家破旧的茅屋前停了下来。
纪云舒敲了敲门,过了半响,那扇破旧的木门才“吱嘎”了一声,从外往里拉开。
一位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的老妇探出脑袋,看了看纪云舒和景容。
“你们是?”
“老人家,打扰了,想请问一下,玉嫂住在哪?”
“你说阿玉啊。”老人家手抬起,指了一个方向:“你往这里过去,再绕进一片树林,就看到一栋屋子了,阿玉就住在那里。”
住在树林里?
得知了方位,纪云舒点头示谢:“谢谢你老人家。”
老妇和蔼的看着她,笑了笑:“你两个是外地人吧,是阿玉的亲戚吗?”
“算是。”
纪云舒脸不红心不跳的撒了谎。
老妇点点头,又叹了一声气:“阿玉也真是可怜啊,丈夫死的早,自己的日子也不好过,这几年也是命苦,你们做亲戚的,能帮衬些,还是帮一下。”
老妇心善,说的话,也让人感触良多。
纪云舒应下,从身上拿出一些碎银子给了她,这才离开。
全程,景容都没说话,乖乖的扮演着一个“随从”。
两道身形在雨中并排而行,一高一矮,撑着油纸伞,倒别有一番美景。
景容转了转眸,神经搭错似的又问了一句。
“你不是来给你爹送丧的吗?”
“……”
喂!咱能跳过这个话题,别再问了吗?
这一刻,纪云舒特想堵上他的嘴。
而她假借着雨声太大的原因,没回答他。
走了一会,终于见到了一片树林!
说是树林,不如说是一片荒芜的废墟。
外头,熙熙攘攘的种着几棵树,却被大雨、大风刮得几乎连根拔起!
而沿路,都是松软塌陷的泥巴路,稍微一个不留神,就得摔得四仰八叉!
纵使再穷苦的人家,也不应该住在如此偏僻的地方啊!
纪云舒朝景容看了一眼:“王爷身子尊贵,还是别进去了,上等的缎子若是沾了黄土,是清洗不掉的。”
“把这话咽回去,本王不爱听。”景容不动声色的回了她一句。
“可是……”
“你不是要查案吗?罗嗦这几句话的时间,我们都已经进去了。”
汗颜!
景容已经掀起衣袍,打了头阵,踩上那些肮脏的黄石泥土,伟岸挺拔的身姿,进到了废墟荒芜的小林中。
纪云舒跟在身后,步子踩在景容宽大的脚印上,似乎也没有那么滑了。
一前一后,步子相同!
大概走了一段路,终于柳暗花明又一村。
可立在眼前的,却是一栋在大雨中几乎要倒塌的屋舍,破败不堪。
说是用来挡风避雨都牵强的很!
屋舍外,也是一片狼藉,东西被大风吹得东倒西歪,沾了泥巴水,简直脏得不行。
“这地方,当真有人住?”景容嘴上碎念了一句。
“进去看看。”纪云舒朝前走了两步,突然停了下来,转身对景容说:“王爷,你我二人是过来走亲戚的,岂料亲戚已经搬走,一时之间,没有落脚地,所以进去讨碗水喝。”
“什么?”
景容双眸倍大!
“王爷记住小的说的话就行。”
不多说,纪云舒已经走到屋舍门前,那扇门,用木板钉的,几块木板之间熙熙攘攘,隐隐约约还能看得见里头。
只是屋内比较昏暗,一盏油灯抖着光线,不算亮。
她卷着手指头敲了几下。
好一会也不见有人来开门。
景容哼了一声:“你让开,这门不牢实,本王踢得开。”
踢你个大头鬼!
咱能有点素质不?别这么暴力行不?
纪云舒狠狠的白了他一眼:“穷人家的门,你一脚踢上去,大冬天的,让他们活活冻死不成?再说……”
教训的话还没说话,那扇门突然开了!
率先看到的,是一双十分沧澜的眼珠子,隐在凌乱的头发下,带着十足的阴暗感。
直到那张脸渐渐探了出来,纪云舒和景容这才惊觉。
这是一张女人的脸!
看上去,皮肉松弛,满脸皱纹,带着一副久经沧桑的面貌,却偏偏透着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警惕性。
渗得人心一慌!
“找谁?”声音无力、淡然。
纪云舒轻声说:“大娘,打扰您了,我与我兄长本是过来探亲的,但谁知亲人都已经搬走,一时之间,没有落脚之地,想借舍下小坐一会,讨碗水喝。”
大概是因为纪云舒语气轻和,而且面相清秀,那女人也稍稍放下了戒备心。
朝两人两下打量了一番,这才将半掩的门拉开。
“进来吧。”女人转身进去。
纪云舒和景容互看了一眼,跟着进了屋。
屋内,虽然昏暗窄小,不过,很干净!
桌椅板凳放置规整,周围也都是些寻常人家所用的家具物品,虽然破烂,可上面都用干净的布罩着,不觉得脏。
里头,还有一间小屋,用布当门挂着,看不到里面。
两人在桌边坐下,景容端坐得挺拔,眉眼之中,倒是不见嫌弃之意。
看来这尊佛,并没有娇生惯养!
女人端了两碗水过来,说:“两人公子慢慢喝,不够,我再给你们添置一些。”
“谢谢大娘。”景容客气的很。
他端着那个瓷碗,将那碗水一口气给闷完了!
看来他是真的渴了!
“大娘,这里就只有你一个人住吗?”纪云舒试探性的问起。
“是,只有我一个人。”
不应该还有一个女儿吗?
纪云舒心生疑惑:“您住在这里多久了?”
“好几年了。”女人的语气还是平平的,听不出什么端倪。
“不知大娘唤什么?”纪云舒又问。
那女人倏地抬起双眸,朝纪云舒看了一眼,又匆匆避开她的目光,吐出一句话来:“大家都叫我玉嫂。”
没找错人!
只是,她那如今应该已经八岁的女儿,在哪里呢?
第083章 阿语
第083章 阿语
就在纪云舒奇怪的同时,屋内,突然传来东西落地的声音。
这声音,正是从那间、用布帘遮住的屋子里传出来的。
只见玉嫂身子微有一颤,目光惊慌的往那间屋子看了去。
“里面有什么东西?”景容问。
玉嫂赶紧解释:“没什么,可能……可能是东西掉了。”
可是这话才说完……
“啊!”
里头传来了一声尖叫!
女子的尖叫!
玉嫂后一刻,撒腿直接奔了进去。
纪云舒后脚跟上!
狭小的小房间里,伸手不见五指,扑鼻而来的,则是一阵潮湿、腐朽的味道,甚至,还带着一股恶臭味!
“啊!”
黑暗的空间里,又尖叫了一声。
蓦地,景容将外面那盏油灯拿了进来。
光线缓缓照亮了这间屋子,而这也让纪云舒和景容惊诧不已。
屋子里,率先映入眼帘的,是满地凌乱的衣物,和一些破碎的瓶瓶罐罐,地上,还有一些黑色的泥浆物,十分恶心。
随着光线渐渐往内移,这才看清了此时的玉嫂。
她坐在床上,双手用力的抱着一个小人儿。
那小人儿蜷缩成一团,头发蓬松披散,遮住了小巧的脸蛋,娇小的身子窝在玉嫂的怀中,不停的发抖,嘴里的含含糊糊的念着什么?
可最让人惊骇的,还是拷在小人儿双手和双脚处的铁链!
“阿语别怕,娘在这,娘在这……”
玉嫂抱着阿语,安慰之下,她自己也哽咽了。
哽咽中,似乎还带着浓浓的内疚!
这女孩,就是玉嫂的女儿!
纪云舒看了一眼景容:“把油灯给我。”
从他手里接过那盏油灯,纪云舒小心翼翼的凑了过去,光线移到玉嫂的脸上,再移到阿语的头顶上。
“玉嫂,我能帮些什么?”
“你走开。”
说话的同时,玉嫂的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支尖竹签,挥动手臂朝纪云舒划了过来。
幸好景容眼疾手快,一把将纪云舒往后拉去,一只手拦在她身前,将她护住。
否则这会,那尖锐的竹签,恐怕已经将她那张精致的脸蛋划破了!
“你永远都要把自己置身到危险中才罢休吗?”景容侧眸,斥责她。
实则,是关心!
“我……”
她虚惊一场,也无话可说。
而玉嫂已经起身,十分激动:“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来这里?出去,出去啊!”
“玉嫂,你不要误会,我们没有恶意,我只是关心你的女儿,她现在病得很严重。”纪云舒面色担忧。
“你才病了,我女儿好好的,她根本没病,她没病。”
自我催眠!
“如果你继续用铁链拷着她,她会死的。”
“你胡说。”玉嫂吼了一声,转过身又紧紧抱着自己发抖的女儿,摸着她的头:“阿语乖,娘在这里,娘陪着你,你不会有事的,不会的……”
怀中的阿语还在发抖,似乎在怕些什么,低着头,嘴里一直在念着什么。
这时,纪云舒拉了拉景容的手,小声说:“还劳烦王爷出去一下。”
“你想做什么?”
“解开我心中的疑惑。”
疑惑?
景容皱眉:“万一她再用竹签刺你,本王不在,谁保护你。”
这话弄得纪云舒耳根子一红,此刻顾不上这些,她索性推着景容,将他往外推去。
“我自己会小心,你若在里头,不方便。”
不方便?他在里头,为何不方便?
你给本王说清楚!
还来不及开口,他已经被推到了外面。
纪云舒拿着油灯再次凑近,也多了一丝提防之心。
“玉嫂,不瞒你说,我是一个大夫,你若真是为了你的女儿好,便让我瞧瞧。兴许能想到法子给你女儿治病。”
细细的语音,让人听了很安心。
玉嫂这才缓和了一下,抬头看她,摇头:“我都说了,我女儿没病,你们赶紧走。”
“难道你真的不在乎你女儿的命吗?”
“我……”玉嫂动摇了,看了看怀中的阿语,哭得更为伤心:“是我的错,是我没有照顾好的女儿,是我的错。”
看到这一幕,纪云舒心里十分难受,上前两步,道:“玉嫂,你放心好了,我不会伤害你们的,我见你女儿手脚发青,指节微微有所蜷缩,经脉也爆在皮囊底下,此种症状,皆是精神衰竭而致,若再不治,你就真的会失去你的女儿,也就真的对不起她了。”
她说的这些,玉嫂也未必明白,但……
“你真的是大夫?”
“是。”
“那你……你真的能治好我女儿?”玉嫂的眼中充满了希望。
“自会尽力。”
这一刻,纪云舒其实撒了谎!
此刻,玉嫂的戒备心、慢慢放了下来,在犹豫片刻后,才缓缓松开了阿语,站起来,退到了旁边。
纪云舒将手中的油灯递给了她,坐到阿语身边。
意识到身边多了一个陌生人,阿语突然往后缩了缩,手脚上的铁链也一阵乱响。
“你叫阿语?名字真好听!”纪云舒声音很轻。
阿语抱着自己的膝盖,后背贴在墙上,使劲挪。
“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纪云舒纤细的手指从衣袖中伸出,朝着阿语缓缓伸了过去,摸到她细软却打结的头发。
阿语身子一缩!
纪云舒的手指一点一点的拨开她的头发,在微光底下,终于露出了那张小脸蛋。
消瘦的脸颊显得有些粗糙,但五官却十分的精致,饱满挺立的鼻子,蝴蝶状的唇,还有那双隐在睫毛底下的眸。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很好看的姑娘!
也在双眸从发丝底下露出的那一刻,阿语看到了纪云舒。
“啊—”
伴随着尖叫声,阿语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双手使劲的抓着身上的衣物!
玉嫂一下冲了上来,用力抱着自己的女儿:“娘在这里,别怕,阿语别怕。”
纪云舒对上阿语那双极具恐惧的眼神,那一刻,她明白了。
就算不用脱下阿语的裤子检查,她要的答案,其实已经有了。
不必再往下查了!
默默起身,她退出了这间凌乱、恶臭的屋子。
一出去,景容走了上来。
没等他问什么,纪云舒说:“王爷,咱们该走了。”
不再多做解释,她已经出去了,撑着伞,正准备离开。
猛地,视线落在了屋舍外,挂着门墙上一把生锈、钝了的小刀上!
第084章 同伞而遮
第084章 同伞而遮
大概是出于女人的直觉吧,纪云舒走了过去。
看到那把刀的铁锈都已经黏在了门墙上,斑驳不堪!
而刀锋上也有明显生钝的痕迹,坑坑不平,如齿轮一般!
景容走到她身后,问:“这刀很奇怪吗?”
“恩!”她点头回应。
下一刻,她抽出自己腰间的一块手帕,贴在手上,将那把小刀拿了下来,小心翼翼的包好,放进了衣袖中。
这娘们,连农妇家生锈的刀都要偷!
景容心想!
“天色不早了,我们还是去赶船吧,若是晚了,王爷再多的银子,船家恐怕也不敢接。”
说完,她撑着伞,抵着大风,顺着原先的路返回。
景容跟在她身后,看她小心翼翼走路的模样,脚底几次打滑,导致身子歪歪扭扭,而他那双你本该蜷在衣袖中取暖的手,却暗地里微微抬起,护在纪云舒的身侧,以免她一个不小心而摔倒。
出了那片荒芜的废墟地,两人也加快了脚步,走到了赵家村的码头。
起浪的河面上,一览无余,别说是船了,就算是漂浮物都没有。
“天都快黑了,今天是不会有船的。”
景容似乎一点也不担心,语气中,还带一丝暗喜。
“早知道,就应该让之前那个船家等一等了。”纪云舒轻声碎念。
“今天,我们是走不了了。”
“王爷有别的法子吗?”
“有是有!”景容挑眉。
纪云舒立刻追问:“什么办法?”
景容手指了指背后的一座山,道:“绕山路!”
开玩笑的吧!
“山路要走一天,还不如留下来等船只。”纪云舒说。
景容嘴角偷偷抹上一丝笑意,却又作出一副发愁的模样来,皱眉:“船只恐怕不会再有了,今晚,你我估计得留下来,不过这赵家村家家贫寒,屋舍小而简陋,怕是容不下你我二人,不过……”
“不过什么?”
“本王方才经过一家庙堂,兴许,能借宿一晚。”
“庙堂?”
她没看到啊!
也不知要不要相信他,纪云舒那双好看的双眸转了转,最终还是点头:“只好这样了。”
从码头离开,纪云舒跟在景容身后,朝他所说的庙堂方向去了。
天色越来越黑,泥泞的路面也有些不大好走,再加上大雨的缘故,简直就是雪上加霜!
又哪里知道,大风猛地一刮而来!
纪云舒手腕力气不敌,伞柄活脱脱的从她手中脱离,刮到不远处的草丛中,被杂乱的树枝戳得稀巴烂!
雨水也在伞柄脱离的那一刹那,朝着她毫不留情的灌来。
从发丝到脸颊,再顺到她细腻的脖颈,一瞬,便让她淋了一个遍。
可那股透凉的感觉,还未蔓延到脚根,头顶上,赫然落上了一把伞,为她遮去了滂沱的大雨和些许的狂风。
一抬眸,纪云舒就看到站在雨中、伸手将伞举在自己头顶上的景容。
两人之间的距离,也有两步远。
“王爷。”纪云舒唤了一声,握住那把伞柄,立刻推向他:“小的身子卑贱,王爷还是将伞遮自己吧。”
“本王没有那么娇贵,你将伞好生拿着。”
此刻,他已经将伞柄塞进了纪云舒的手中,淋着雨,朝前走去。
真是潇洒的很!
而后一刻,纪云舒小跑了两步,追了上去,伸手抓住了景容的衣袖,也顺手将手中的伞撑在了他的头上。
一高一矮的身子之间,只隔了两根手指头的距离,双双落在伞下。
只是伞不够大,双人的肩膀都置在雨中!
景容似乎是被她的举动小小一惊,深勾的双眉低垂看她,带着浓浓的深情!
有些感动!
那一刻,纪云舒多希望是自己看错了,慌忙避开目光。
道:“希望王爷不会介意与小的同撑一把伞。”
“当然不介意!”
乐意的很。
勾着满目春光的眸,带着雕刻般欢喜的笑,他将伞从纪云舒的手中接了过来,高高一抬,另一只手,顺带着拉住了纪云舒的手腕,赴雨而行!
纪云舒任由他牵着,没有挣脱,毕竟同伞而遮。
走了大概半柱香的时间,总算到了景容口中所说的庙堂。
说是庙堂,倒也是庙!
只是……破了些,荒凉了些。
不过也算是个避雨的地方。
进去后,纪云舒才仔细打量起来。
这是一座许久失修的庙堂,门上挂着的牌匾,掉了一角,歪歪扭扭,几近要砸下来似的,牌匾上,也落满了灰烬,还覆着一层层的蜘蛛网,但还是看得清牌匾上“赵家祠堂”四个字。
而庙内,稻草一堆一堆,东西倒地,摆的到处都是,也结满了蜘蛛网!
但所幸的是,那尊高大的佛像还立在庙堂内。
只是佛像身上的金铜片似乎是被人一片片刮去,留下了十分醒目的刀刮痕迹。
“地方虽乱,幸好能避雨,就将就一晚吧,明天本王自会想法子回城。”景容将伞收好,放在一旁,进庙四处打量,道:“先生上一堆火,将我们的衣服烤干。”
不等纪云舒说些什么,景容已经熟练的将庙中里的杂物移到了一边,空出了一块地方,又将庙中断裂的木桩抱到了一块,用身上未湿的火折子,点了稻草,将木桩引燃!
一系列动作,完成得干净利落!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王爷,当真是在山间野地长大的!
外头已经黑了,庙中星星燃起的火苗显得十分通透,映照在风雨交加的庙堂中,倒显得十分温暖舒适。
而景容也已经不知不觉中搭好了一个架子。
“纪先生,还是将衣服脱了,挂在这里烤干,你一个文弱书生,可不要着凉了。”
“……”
就在景容说话的同时,他已经开始解衣了!
纪云舒一看,抱着发冷的手臂,背过身去。
“快过来啊!”景容唤了她一声。
纪云舒不动,抓住衣物,有些许的惊慌。
见她无动于衷,景容索性走过来,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将其拽到了火边。
“小的没关系,王爷自己烤干衣服就行。”她低垂着头,不敢看。
“叫你脱衣服,你那么害羞做什么?难道还要本王帮你脱?”景容语气故意带着疑惑,可眼眸中的玩味却点点升起。
纪云舒往后挪了几步,嘴角抽抽:“王爷身材魁梧,小的身躯精瘦,实在不好脱下来与王爷相比,还是算了算了。”
“罗里罗嗦。”
景容斥了一声,向她逼近两步,一双魔爪也同时朝她伸了过去。
嘴角微微一勾:“两个大男人,怕什么,你若是不肯脱,本王替你的脱。”
“不用了。”
“用的用的。”
纪云舒的手臂已经被他禁锢在手掌中,挣扎无果,只能死死的拽住自己的衣领。
禽兽!
此刻就算她叫破喉咙,也无济于事!
她深埋着头,呼吸声也变得十分忐忑,近在咫尺的景容更是双目柔了一团火苗似的,正低头盯着她那弯而长的睫毛!
他紧握着她瘦小手臂,手掌内,是纪云舒冰冷湿透的衣裳。
冰冷的感觉延着他掌心上的纹路,冷得血液怵然一停。
此刻,他多想将这个女人抱进怀中。
可理智,还是打消了他此刻邪恶的念头。
“先生的衣裳都已经湿透了,你若是不想当着本王的面将衣裳脱去,那就以衣为帘,搭在架上,你我各自一头。”
你人真好!
景容将她松开,收敛了方才眼眸中的那股玩味,将架子移到两人中间。
一边道:“本王不会看你,赶紧将衣服脱下来,不要再扭扭捏捏。”
景容已经将两件湿透的外衫脱下,搭在了架子上,一屁股坐在稻草上,将那双金雕银线镶边的靴子也脱了下来,倒扣着放在火堆边。
纪云舒见他这么“乖”,忐忑的心,这才稍稍落了地。
却依旧带着一丝警惕之心,慢慢解开腰带,将外衣脱去,挂在了架子上,也蹲身坐在稻草堆上,将自己那双粗布缝制的鞋子脱下,放到了一边。
两人现在,分坐在架子两边,火堆在架子和两人之前、与架子并排。
外头,天已经黑了,大雨狂风依旧不停。
里头,却暖意浓升!
“纪先生。”景容突然唤了她一声。
“恩?”
“你可曾……去过京城?”
景容说话时,已经挑起一根小竹棒,在面前的那堆火苗上随手戳了起来。
纪云舒侧眸看去,只看到一只手从架子后伸出,捏着竹棒,将那堆火挑得“噼里啪啦”的响,火星子飞溅。
却好看极了!
她一只手抱着自己蜷缩的膝盖,另一只手,也捡起了一支小竹棒,朝那堆火苗戳了去。
一边回答景容的问题:“没去过。”
“那你想去吗?”
“空气质量达标吗?”
“恩?”
“就是雾霾。”
“雾霾?”景容眉头皱的老高,手上挑火苗的动作乍然停止!
纪云舒笑了笑,说:“没什么!”
这会,纪云舒脑海中想到的,就是北京!
景容反倒被她问得糊涂了,真想将两人之间遮挡的架子移开,好好问问。
什么叫空气质量?
什么叫雾霾?
摇摇头,罢了,他只好转移话题:“若是本王要你随我回京,你可愿意?”
第085章 小小金丝雀
第085章 小小金丝雀
“若是本王要你随我回京,你可愿意?”
“不愿意。”几乎是脱口而出,不带半点思考的余地。
景容问:“为何?”
为何?
纪云舒的眼神顿时沉落下来,紧紧的扣在那堆燃得越来越熊的火苗上。
半响,才从嘴里挤出了几个字:“我不能离开。”
有时候,景容实在不明白纪云舒的话,一时深奥,一时却又简单得让人难以明白!
那清汤寡水的性子,也让人无法与她较真起来!
景容想了想,最终,没有再问她。
大概是纪云舒心思沉落、眼眸微垂之际,手中的小竹棒无意间挑上了一块火红的木桩,火星子像爆竹一样炸开,溅到了她的手背上。
“啊—”
疼得她小声叫了起来。
小竹棒掉落,她捂着自己的手,一阵作疼。
也就在她叫出那一声的刹那,景容窜起身来,猛的扒开隔在两人之间的衣物,十分紧张的朝纪云舒走了过去,蹲身下,将她被火星子溅到的手拉到自己面前。
手背上,已经被炸了好几个小红点。
景容细心的吹了吹,一边说:“你怎么那么不小心?”
后一刻,纪云舒立马将手抽回,双目惊诧。
现在,他们都只穿着内衫!
纪云舒抱着自己的手臂,从地上猛然坐起,立刻伸手去扯架子上搭着的衣服。
却不料,在起身之时,发冠上的珠子突然脱落,加上她起身的幅度较大。
被高高挽起的发髻,此时缓缓松落下来,如墨的长发,像高山之上的清流瀑布,伴随着一阵微风,披散而下,搭向她本就纤细的腰肢处!
此刻,纪云舒已经抓到了自己的衣服,捂在胸口处,这才反手抱在头上,压着自己已经披散的墨发。
慌忙之际,她回眸一看,翩然的发,微微拂起,拍动在她那张精致透红的脸蛋上,带着一股不食人间烟水般的灵气!
而她的眼神,也正正的对上了景容那双痴呆的目光。
景容一动不动的看着她,此刻摊开的手掌上,正接着从她发冠上脱落的那颗珠子!
没有惊讶,而是惊叹!
发髻及腰,那画面,景容幻想了许多次。
是他亲手摘下她的冠扣,亦或是她梳妆精美,站在自己面前。
偏偏,是现在这样!
美,很美!
不得不说,他心里万般激动,却无以言表。
这那样的情绪,那样的惊叹和心悦感,景容很好的藏了起来,以免自己的心思、被眼前这个缜密的女人全部窥探究竟!
纪云舒一阵寒颤过后,迅速将衣服披上,侧过目光,淡淡开口:“小的失礼,王爷恕罪。”
“何来罪?”
“欺瞒之罪。”
“有何欺瞒?”
“身份。”
“所以呢?”他总是喋喋不休的问下去。
弄得纪云舒不知道如何回答了。
可是,景容又突然说了一句,“无碍,这罪,本王不计。”
他语气温柔,勾唇微笑。
纪云舒不再说话,低着头,墨发拂在脸庞,只看见那挺立细腻的鼻梁。
景容小小上前两步,将手中的冠珠递给她。
纪云舒伸手欲拿过来,他却掌心紧捏,道:“这冠珠,尚且放在本王这里。”
“一颗普通的冠珠,王爷何必抢夺?”
“普通吗?本王却觉得,甚是珍贵。”
她身子一僵:“……”
景容细细把玩起手中的冠珠,蹲坐到地上,将冠珠凑到火苗旁照了照,嘴角微扬:“纪先……应该叫纪姑娘,本王很是好奇,你为何乔装打扮,出入在死人堆里?寻常人家的女子,不应该深闺简出,大门不迈二门不出吗?在家中刺绣养花,过了年岁,便寻个好人家嫁了。”
对女子的事物真是了解够深!
纪云舒只答:“缺钱!”
“缺钱?”景容诧异,抬头看她:“堂堂名门纪家,还会缺钱?”
果不其然,自己的底细已经被他摸得很透彻!
“看来,王爷当日送白云长,又烧了我爹的鞭子,是有意而为。”
他指尖转动着那颗冠珠,笑了笑:“举手之劳。”
这举手之劳,伸得也太长了。
景容又道:“纪姑娘已经穿戴好了,不妨坐下,本王实在不喜仰视他人。”
再次裹了裹身上的衣服,纪云舒避开两步,才坐了下来。
“你很怕本王啊?”他那鹰眉甩去。
“不是。”
“那你为什么坐这样远?”景容不悦,手拍了拍身旁:“坐过来一点,本王又不是没有穿衣服,你怕什么?再说,你坐这么远,漫漫长夜,如何取暖?”
这……
这话听上去,怎么总觉得怪怪的呢?
纪云舒也只好顺意,但只是微微挪了一下,离火堆进了些。
“既然王爷早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为何不拆穿我?”她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哎哎哎,你是在耍我吗?
这问题,却换来景容坏坏一笑,那张俊朗的面容,也分明揉着一团耐人寻味的感觉。
只道:“你既然有心隐瞒,本王何必拆穿你?”
这理由,让纪云舒无力反驳。
景容皱眉,侧目看她,将问题又绕了回去:“本王十分好奇,你不是纪家的三小姐吗?怎么会缺钱?又怎么会挨那老家伙的鞭子呢?”
老家伙?
纪云舒暗地里给他竖起了大拇指!
沉了口气,她只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王爷身为皇室中人,自然也有苦涩难言,何况寻常百姓家,一滴油、一粒米,亦或是小到一根针,都会是矛盾的起因,挨骂,挨打,不都是平时之事吗?”
这话一出,景容却若有所思:“你待在这小小的锦江城,真的屈才。”
“不明白王爷的意思。”
“你可知道,京城之大,容得下猛虎双龙,装的进雄军十万,内有金殿,外有城墙,大到皇上龙威,小到城门小尹,设规法严明,行制度之事,繁华闹街,十里红妆,如此境地,才应该是纪姑娘你待的地方。”
言辞认真!
她从来不知道,景容口才这般好。
不过……
“龙凤之地,自有龙凤待,小小金丝雀,小城小县,方是安生之处。”
“为何?”
“京城虽大,却危机四伏,制度严明,可法理不外无人情,繁华闹街,却不及锦江小道小路的清闲。”
听完纪云舒的话,景容不免道了一句:“伶牙俐齿!”
但不得不承认,纪云舒所说,句句属实啊!
景容再次挑起那支小竹棒,在火苗上再次扒拉起来。
而他的嘴角处,始终带着一抹深笑!
纪云舒抱着双膝,也不再说话。
冷夜长谈,到此为止!
两人就这样并排而坐,一一陷入了沉默中。
一个心思忐忑,一个心思惊悦!
各有千秋。
熬不住长夜漫漫,纪云舒将长发再次挽好发髻,靠在身后的柱子上,眯了眼。
你景容却心思斟酌不平。
他侧眸看她,在橙红的火光映照之下,纪云舒那张巴掌大的脸,如同一块上等的血玉,总能在不经意间,就夺去了旁人的目光,而那微卷的睫毛下,紧闭的双目,似乎带着一股忧虑,淡淡的,挠得人心一疼!
不再多做别想,景容将自己搭在架子上的衣物取了下来,盖在了纪云舒身上,而自己,又往火堆里加了几块木头,这才挨着火边,趟下休息了。
风雨交加的夜,在庙堂外呼啸了一晚上!
第二日,雨已经停了,纪云舒醒来,身上盖着景容的衣服,视线再一寻,却不见景容的人。
正纳闷着,景容从外头进来,手里捧着几个热腾腾的馒头。
“醒了?”
她点点头。
景容将馒头递给她:“趁热赶紧吃了。”
纪云舒将景容的衣袍递给他,一边接过那几个馒头,上下扫视了景容一眼,奇怪的问:“王爷,该不会就这样出去的吧?”
此刻,景容就只穿着内衫,套着一双靴子,虽没露体,但还是有些不合适吧?
“是啊,反正没人看到。”他点头之际,穿戴好衣服。
“没人看到?”纪云舒纳闷:“那这馒头哪里来的?”
“顺手顺手。”
汗颜!
偷就是偷!
这让纪云舒对这尊佛的有了新的认识了。
他哪里是偷啊,分明就是用一锭银子,换来的。
吃了一个馒头,收拾了一下,两人便离开了庙堂,去了码头。
因为风平浪静,码头上,已经多了好几艘船只,两人上了船,回到了城内。
景容不放心,说是要将她送回去。
“不了,去衙门吧。”
“这个时候?”景容不明。
纪云舒点点头,朝着衙门的方向去了,一边解释:“若是不出意外,阴阳尸的案子,今日应该能破。”
“这么断定?”景容跟在她身后。
“等做个小小的实验,应该就能知道了,不过……”她脚步一停,认真的看着景容:“还请王爷,不要将我女子的身份透露出去,免得麻烦。”
轻而一笑,他说:“其实,本王也看惯了你的男儿身。”
“……”
无奈,她只好加快脚步往前走。
而景容笑了笑,也跟了上去。
不到半会,便到了衙门里,县太爷见到两人一同前来,稍稍有些惊讶。
第086章 答案
第086章 答案
愣了一会,县太爷上前朝景容行礼:“下官参见王爷,不知王爷怎么这会儿……”
他抬手打断:“不用顾及本王了,你去看看纪先生可有需要。”
“是是是。”
县太爷走到了纪云舒身边:“云舒啊,莫非,是找到什么证据了?”
“刘大人,我现在需要一些酽醋和白酒,麻烦找一些来,我现在要去验尸房。”
“好的好的。”爽快应下。
招来两个衙役,交代下来。
纪云舒去了验尸房,景容则坐在内屋品茶。
这锦江的茶叶,果然是极品中的极品!
到了验尸房,纪云舒便将衣袖中那把生锈的铁刀取出,酽醋和白酒是魏武和王三拿进来的。
“先生,你要这些做什么?”
“验血。”
“验血?”
魏武和王三互看了一眼,双双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和一支毛笔,将毛笔往口里沾了沾,做好了要记录的准备。
纪先生验尸,那是大有学问啊!
必须得记下来,说不定,我们也能成为仵作。
异想开天!
纪云舒也不管他们,只要闭嘴不说话,什么都好。
她戴着手套,将酽醋混合到白酒中,晃了一会,再用一块白布沾了混着白酒的酽醋,在那把生锈的小刀上擦了擦。
锈色渐渐脱去,都粘在了白布上,渐渐露出了银黑色光滑的刀锋。
再将整把小刀都放进了酽醋中,不到一会,刀锋上,出现了几片暗红的颜色。
“咦?为什么会变色啊?”王三惊呼。
“这不是色,是血。”
“啊?”魏武和王三齐齐惊呼。
纪云舒将那把小刀拿了出来,神情异常紧绷。
她多希望,这刀锋上,没有血!
“为什么会有血啊?”魏武问。
“因为这把刀,沾过人血。”纪云舒解释:“如果要知道刀上,或者衣服上是否曾经沾过人血,原本最好的办法,是鲁米诺实验,但是这个地方不可能进行这样的实验,但是用酽醋加白酒,同样是可以起到这样的作用。”
“什么是鲁……什么诺实验?”魏武结结巴巴的问。
该怎么解释呢?她懒得解释,将那把刀放下,掀开那具阴阳尸上面的白布,取了一节断裂得手骨下来。
交代魏武和王三:“你们两个,像上次一样,找一些樟木汁过来。”
“是。”
不多问,把东西找来就对了。
手脚麻利,很快就把东西架实了,而纪云舒也像上次一样,将樟木汁涂在骸骨的脚踝处,用白纸沾了白醋包着。
没一会,白纸就变红了。
随后,她将那张白纸包在了变色的小刀上。
大概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再将白纸打开,原本小刀上显现出来的血迹,都沾到了那张白纸上。
答应,已经有了!
“魏武,王三,你们立刻去一趟赵家村,将玉嫂带来。”
“哦哦哦,是。”两人莫名有些小兴奋,赶紧撒腿去了。
可其实,纪云舒的脸色,很不好。
心里也越发的沉重!
盖好那堆骸骨,她带着那边小刀和那张纸,去了公堂后的内屋。
这会,魏武和王三刚刚请令,带着衙门里的人,赶往赵家村了。
而景容还在品茶,见那两人请领抓人,想必,纪云舒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
他一转眼,就看到了纪云舒像丢了魂一样走了过来。
率先迎上去的,是县太爷,看似无意的靠到纪云舒身边,问:“有什么发现了?莫非真的跟赵家村的玉嫂有关?”
“是。”回答笃定。
“人是她杀的?”
“是。”
县太爷一惊,却又满脸慌张:“那……那本官不是抓错人了吗?那李兆还在大牢里关着呢,惨了惨了!”
纪云舒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就算人不是他杀的,他也有责任。”
“这……”
“这什么这!”出声的,是景容,他从那把梨花椅上起来,其实方才这段时间,县太爷已经将抓了李兆的事,全数讲给了他听。
县太爷退到一旁,主动腾出了位置,景容斥责一声,他哪里还敢多嘴啊。
踱着步子走到纪云舒身旁,景容道:“你若拿出证据,指出凶手,本王绝不会姑息,若是没有杀人,却毁尸灭迹者,本王也同样论罪。”
似乎猜中了纪云舒心中所想似的。
不过,有这样一座靠山,无疑对这件案件,也是有作用的。
纪云舒沉了沉眸,问他:“王爷觉得,杀了人,一定要偿命吗?”
县太爷抢答:“那是律法规定,杀人偿命。”
“法网不外乎人情。”纪云舒神态严肃。
“云舒,杀了人,就得偿命,这也是规定。”
“规定规定,何来这么多规定?律法本就是安定民心,保护百姓人身安全,可若是要杀一个迫于无奈而杀人的人,这样的律法,何来公正一说?”
此刻,纪云舒显得有些激动。
县太爷不敢答了,有些懵,今日的纪云舒,是咋了?
景容朝县太爷使了一个眼色:“你退到一边去。”
“是。”不敢反抗,县太爷乖乖退到一边。
纪云舒眉目凝重,眼神带着一种惋惜和愤愤不平。
景容问她:“告诉本王,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
“你所有的情绪一一写在脸上,你我二人,昨日也算是患难与共,你有心思和想法,不妨与本王说说。”
他那么温柔!
那么贴心!
纪云舒却沉眸而下,微微摇头:“罢了,是我自己的问题,我不该撇开法理严明的律法,而多愁善感,杀了人,就是杀了人,自然要偿命的。”
她努力给自己催眠,好让心里不那么难受。
景容也不打扰她,让她坐在一旁,好好平复。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
距离魏武和王三去赵家村已经有一个时辰了,来回时间算一算,这会,应该快到衙门口吧。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名衙役进来。
通报:“大人,江夫人来了。”
“怎么又来了?”县太爷叹气。
现在,他见到江夫人,比见到景容还怕。
不等县太爷说些什么,景容便道:“本王去看看。”
有这尊佛在,不怕!
景容在前,纪云舒与县太爷在后,三人去了公堂。
江夫人依旧衣着华丽,高贵之气不减半丝,甚是还端着一股戾气。
昨天是被县太爷搪塞了回去,今天再来,势必要逼得县太爷放了她弟弟。
只是没想到,景容会在。
“民妇参加王爷。”似有不甘,火气十足。
景容冷唇轻启:“江夫人怎么突然来衙门了?本王听刘大人说,江夫人这两日里,来了好几趟。”
加上这一趟,明明只有两趟,不要乱加次数!
江夫人虽然蛮横霸道,可景容毕竟是王爷,她还是收敛了一些。
皮笑肉不笑,道:“想必王爷一定知道我弟弟被抓一事吧?”
“听了点,听说,他杀了人。”
不不不,你错了。
县太爷凑了上去,小声提醒:“王爷,不是杀人,是埋尸,埋尸。”
你是真笨还是假傻?
景容真想撬开他的脑袋,好好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
后一刻,景容一记犀利的眼神朝县太爷刺了过去。
县太爷浑身一哆嗦,退到了一边,闭上了嘴。
江夫人这会也反驳起来:“王爷,我弟弟是不会杀人的,他生性担小,连刀都不敢拿,莫说是杀人了,定是衙门弄错了。”
“可他亲口承认,他有埋尸。”
“那也一定是慌乱之下,随口说的。”
江夫人依旧辩驳!
景容最不喜欢的,就是跟这种女人说话。
索性……
“江夫人,本王最不喜欢的,就是妇道人家冥顽不灵,你若再吵着本王,本王用私权,也能将你关进牢中,你可信?”
“呃!”江夫人一惊,她当然信。
“李兆是否杀人,有待查证,可他自己已经承认埋尸,你又何必篡改他的意思,威逼这刘大人放人呢?莫非你仗着李老将军的面,也想用用私权?”
“民妇不是这样意思。”江夫人有些心慌了,但又面不改色。
景容正色,双袖往身后一挥:“既然如此,便不要再喋喋不休,真相如何,待会必定知道。”
待会?
江夫人在紧张之中,带着疑惑。
而她来不及再往下思索,公堂外,魏武和王三,已经带着玉嫂和阿语进来了。
玉嫂神色平静,眼神中也不带慌张,反而有一种看破生死般的决然,她怀中抱着衣着单薄的阿语,阿语也不哭也不闹,头靠在玉嫂肩膀上,像是睡着了。
可是她的手脚上,依旧锁着铁链!
叮叮当当的从公堂外响了进来。
一进来,玉嫂更是十分自觉的跪下了!
小心翼翼,生怕吵到了怀中的阿语。
而纪云舒的目光似乎并不在玉嫂和阿语的身上,而是在江夫人身上。
她清清楚楚的看到江夫人眼神,充满了惊愕和慌张!
就连江夫人的双脚,也倏地一曲,踉跄着似乎要栽倒在地。
看来,真相的确像纪云舒所想的那样。
魏武道:“大人,玉嫂已经带到。”
“好,升堂。”
县太爷清了清嗓子,上了高堂,坐下!
第087章 阿语死了
第087章 阿语死了
县太爷开堂,两旁衙役一一站好。
而一旁的景容,也已经坐到一旁专门为他准备的椅子上,神色沉重,细细观看。
县太爷一拍惊堂木:“堂下名妇,报上姓名。”
玉嫂不答,始终低着头。
甚至……
轻轻拍着阿语的后背,嘴上哼起了歌调。
这让在场的人,都倍感奇怪。
这女人,该不会是疯子吧?
县太爷不甘心,正准备再拍惊堂木,纪云舒出声制止:“大人,不如将李兆带上来。”
纪云舒的话,县太爷向来都听,于是吩咐衙役,去监牢将李兆带来。
而这一小段的时间里,纪云舒走到玉嫂身旁蹲下。
语气轻细,道:“玉嫂,阿语睡着了,不如,我带她去休息,好吗?”
玉嫂哼了歌调,那双隐在乱发下的眼睛一抬,也看清楚了站在她面前的人。
“是你?你昨天,来过我家。”
玉嫂一点儿也惊讶,反而带着笑,笑得十分凄惨。
“你把阿语交给我好吗?”
玉嫂也不吵,依旧抱着阿语,轻轻摇晃,在她耳边哼着调。
看玉嫂的神色,似乎有些不对劲,纪云舒将目光放在阿语身上,心里有个一个大胆的猜测。
“玉嫂,让我看看阿语好不好,我保证,我一定不会伤害她的。”
“你不要碰我的阿语,我的阿语睡着了,她已经睡着了,你不要吵到她,不要吵她。”
说着,玉嫂还笑了笑。
这样子,分明就是疯了!
纪云舒小心翼翼的伸手,在玉嫂毫无察觉之下,摸了阿语光溜溜的脚丫子,心里猛得一颤。
“阿语死了?”
那一刻,纪云舒险些跌倒在地,鼻子一酸,眼眶泛红,奔出了泪水。
纪云舒的这番话,让大家都特别惊讶。
特别是魏武和王三。
从赵家村一路过来,他们都没有发现这个小女孩的异常啊。
怎么死了呢?
现下,纪云舒也终于明白,为何玉嫂会这般了。
有些痴痴呆呆的感觉!
阿语死了,大概,她的心也死了吧。
纪云舒还在震惊之中,她后悔极了,内疚极了,昨天,她就就应该将阿语从那间阴暗潮湿的屋子里带走的。
看着玉嫂始终抱着阿语的尸体,哼着调。
就仿佛朝纪云舒的胸口捅了无数把刀子。
县太爷在惊讶之中,却也不忘吩咐衙役:“去看看,那小女孩是不是真的死了?”
“是。”
衙役正准备上前将玉嫂拉开,查看小女孩是否真的死了。
纪云舒起身,伸手将衙役拦下:“让她抱着她,在她心里,阿语还没死。”
“纪先生?”
“一个做母亲的,为了自己的孩子,什么都可以做,就算失去性命也在所不惜,足以说明,她多爱自己的孩子啊,如今阿语死了,她大概也活不成了。”
纪云舒的话很容易懂,却很少有人会明白。
没人知道,纪云舒这般同情的情绪从何而来。
但是,景容明白。
他看到了纪云舒眼中的泪,看到了她神色上内疚和惋惜。
这一刻,他心疼的,不止是那个小女孩,还有纪云舒。
纪云舒死死的咬着发颤的唇,咬得似乎裂出了血,身子颤了几下,但还是将那股泪崩决堤的情绪压制了下去。
“我没杀人,你们赶紧放了我。”
李兆的声音从外头响了起来,他是被衙役压进来的。
一进来就跪下了。
在监牢里被关了两天,李兆那公子哥的模样已经全部扫地,头发上还插着几根稻草,脸部脏兮兮的,下巴处都是胡渣,身上的衣服也十分凌乱。
才关了两天而已就这幅模样,若是再关久一点,岂不是吃喝拉撒都得在身上解决了?
李兆一进来,就看到了自己的姐姐,被压制着跪了下来后,就朝自己姐姐哀求。
“大姐,你一定要帮我啊,我不想再待在监牢里了,那里很黑,吃不好,睡不好,我还一直做噩梦,大姐,你快带我出去啊。”
“……”
然后,江夫人的眼神,却一直带着惊慌,直直的落在玉嫂的身上,李兆还未察觉到自己大姐的异常,双膝移动,移到了江夫人的身边,仰着头,还是苦苦央求。
“大姐,你去求求爹,求求爷爷,让他们来帮帮,爹不会不救我的,大姐……”
吵死了吵死了!
纪云舒从那股内疚伤心中抽离出来。
转过头,与李兆说了一句:“凶手不是你,你不会死。”
这结论一下,李兆猛得惊过来,看着纪云舒,似乎还有些不敢相信。
要知道,这两天里,他可是一直做噩梦啊!
“我真的不是凶手?”
李兆自己都不敢相信。
有这样一个弟弟,江夫人也是三生不幸。
而这个时候,李兆也突然注意到了自己身边,那个抱着女孩的女人。
他歪头一看,尽管玉嫂的脸被凌乱的头发遮挡,但是,李兆也在下一刻,就认出了她。
“玉……玉嫂?”
不敢相信,身子跌坐到地上。
这样的反应,甚至比江夫人还要大。
大家都所有不明,这玉嫂究竟是什么人物,弄得江夫人和李兆都这么惊讶,甚至,带着慌张。
纪云舒已经收拾好了情绪,她缓缓走向江夫人,一边说:“我终于明白,为何江夫人不愿将实情说出来,也终于明白,为何明明知道自己夫君死了,却不报官,还和自己的弟弟,将你夫君的尸体埋了。”
声音摄人心魂,让江夫人整个人都神经紧绷,青筋都爆出来了。
“你胡说什么?”江夫人猛地将目光转向纪云舒。
现在,她还是不愿意承认。
“江夫人,玉嫂现在就在这里,她就是杀江老爷的凶手,而你,也目睹她行凶的全部过程。”
一语而落。
满堂轰然!
这于情于理,实在说不过去啊,自己夫君被人杀害,自己全程目睹,既然不报官,还帮着埋尸。
说出去,是不会有人相信的。
首当不相信的人,那就是县太爷了。
他问:“什么?江夫人看到自己江老爷被杀?这如何解释啊?”
纪云舒也不着急,她就这样看着盯着江夫人。
十分坚定的说:“我要是猜的没错,你看到玉嫂杀人,其实你心里很痛快,因为,你很早就希望江老爷死了。”
“你……你胡说八道。”
“胡说八道?”纪云舒冷冷一笑:“好,那晚的事情,就由我来替你说好了。”
江夫人眼神一怔!
纪云舒不急不慢,走到李兆面前,低头看到,道:“那天晚上,你喝得伶仃大醉,在院子里,遇到了只身一人江老爷,你抱着一试的心情,去向江老爷借钱,但是你没有想到,江老爷根本就不愿意借钱给你,还数落了你一顿,甚至还说,要告诉你姐姐,于是你生气的推了他一把,江老爷被你推到在地,扭伤了脚,头部撞到了树上,而你却愤怒的离开了。”
说道这里,纪云舒走到了玉嫂的身边,说:“江老爷扭伤了脚,所以坐在地上很久都起不来,我之前说过,江老爷骸骨上的刀伤是由上而下变浅,说明凶手要比江老爷高,但实则还有一种情况,那就是江老爷坐在地上,凶手站着,一刀刀捅向他,而那个凶手,就是玉嫂。”
玉嫂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依旧抱着阿语,哼着调。
纪云舒随后,从自己的衣袖中,将那把小刀取了出来,举在手里,说:“就在李兆离开之后,玉嫂就拿着这把刀,从大树后绕到江老爷的面前,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将他杀死。”
县太爷问:“证据呢?”
“证据就是我手里的这把小刀,我已经用酽醋擦在了这把小刀上,事实证明,这把刀上,的确是有血迹的。”
“那会不会是她小心割伤手腕的?”
“不可能。”纪云舒下了结论,又掏出那块染红的白纸出来,说:“这块白纸上,沾有从江老爷脚踝处的伤痕颜色,而那种颜色,其实也是人体生前身上血液凝结的颜色,附在骨上,只能用樟木汁加白醋才能显示出来,刚好,这样颜色,和这把刀上的血迹完全一样,甚至融成一团。”
“所以,这足以表明,刀上的血,就是江老爷的,而杀了江老爷的人,就是玉嫂。”
大家也不再惊讶,倒是惊叹了几声。
而纪云舒也继续说下去:“就在玉嫂杀江老爷的同时,不远处的江夫人,将这一幕,全部都尽收眼底,等玉嫂离开后,李兆返回,他很害怕,但是江夫人却在这个时候出来,她让李兆帮着她,一起埋尸。”
“不对不对……”县太爷伸出手,皱着眉头:“为什么呢?”
纪云舒看了一眼玉嫂怀中的阿语,在将眼神对上江夫人的视线。
“因为她知道,如果当时报官的话,那么,她的丈夫不仅是一个阴阳人,还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禽兽。”
这番话,像是朝江夫人狠狠砸过去的,她身子不稳,差点没倒在地上。
纪云舒朝她逼近两步,语气偏重:“江夫人是一个很爱的人,她世家乃是李家,在她的心里,面子,大过了人的性命。”
“别说了。”
江夫人终于开口制止。
第088章 破案
第088章 破案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江夫人脸色越来越不好,那双睁大的瞳孔带着一种抵抗性的恐惧感。
不,应该是耻辱!
那高贵之气,此刻,显得十分癫狂!
纪云舒却薄唇微扬,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继续说:“你之所以没有报官,而与李兆将尸体掩埋,因为你很清楚,一旦报官,官府查明缘由,就会知道江老爷他……”
说到这里,纪云舒梗塞,那双蜷在双袖的手紧握着,指尖泛白,尖细的指甲也已经深入皮囊,似要捏出鲜红的血来才罢休。
她看了一眼玉嫂,喉咙里的话顿了很久。
说?还是不说?
挣扎了许久!
眼眶又一次红了,她将目光再次移到江夫人身上,缓缓道:“江夫人,你很早就已经知道,玉嫂的女儿阿语,小小年纪,早就已经……已经被江老爷玷污了。”
玷污?
呃?
大伙惊愕不已,纷纷评头论足起来,小声小语。
一旁的景容也总算明白,昨天,她为何将自己推出那间屋子。
原来真相,竟是如此的残忍不堪!
而那个小小的人儿,窝在她娘的怀中,一动不动,没了气息。
纪云舒含泪说道:“两年前,阿语不过才六岁,她的童年,本该充满了欢声笑语,本该去河边小钓,去林中摘野果,放风筝、做剪纸,那张模样清秀的脸蛋上,也本该时时刻刻,都带着沁人的微笑,可是这一切,都被一个带着欲望,连禽兽都不如的江老爷毁得一干二净!”
此刻的玉嫂,抱着阿语,嘴角荡着微笑,轻轻的拍着阿语的后背。
“我的好阿语,你乖乖听话,娘很快就能带你回家了,我们一起去看油菜花,一起去放风筝,娘给你买最爱吃的冰糖葫芦,你别怕,娘在身边,娘再也不会让人伤害你了,阿语,你听见娘说话了吗?”
着实让人心疼安分!
纪云舒的胸口处,难受得似火一般灼烧。
避开那一幕,她转向瘫坐在地上的李兆,说:“你之所以说,埋尸的人,只有你一个,分明就是在袒护江夫人,你不能说,也不敢说,你和江夫人一样,你们都害怕李家蒙羞,面子大于天。”
李兆不语,脸色极其的难看,有些木讷。
江夫人却倏地,冷笑了好几声。
十足的癫狂症!
她看着纪云舒,那眼神中,带着挑衅:“纪先生,你真的很厉害,我藏了这么久的秘密,竟在短短的几天内,就全数被你一一解开。”
县太爷眸子一亮。
这话的意思,也就是江夫人承认了?
县太爷身子伏前,指着江夫人:“江氏,你承认你看到了玉嫂杀人?而后,又和李兆埋尸了?”
江夫人却对县太爷的话置之不理。
她依旧看着纪云舒,而原本虚软的双腿,此刻稳力十足,竟朝着纪云舒走近两步,那阴暗的眉骨间,带着一股恨意。
“你说的没错,我就是看到了。”说话的同时,她用力指着玉嫂:“我亲眼看到她杀了那个畜生,我看到她不止捅了一刀,还捅了两刀、三刀、无数刀,我眼睁睁的看着却不去阻止,我甚至希望……希望那个畜生死无全尸,我当时不应该将他埋了,而是应该将他抛尸荒野,任由豺狼虎豹,将他咬得面目全非、尸骨无存,可我恨,恨自己为何不狠心一点。”
愤怒至极!
这样的江夫人,有些狰狞!
她口中的夫君,如今也成了畜生。
可何止是畜生呢?
简直就是禽兽不如!
接着,江夫人又大笑了几声,走到玉嫂面前,缓缓蹲下身来,伸手朝玉嫂那张苍白的脸摸去。
一边说:“可怜的玉嫂,每每看到自己的女儿受尽凌侮,看到那小小的身躯,被压在那畜生的身下,明明听到自己女儿的惨叫声,可还是一次次的忍气吞声,就算到了最后,还要一直忍着,苦命的玉嫂,可怜的阿语啊。”
玉嫂像是看不见她似的,反而更加用力的抱紧阿语。
江夫人起身,朝满堂的人扫视一眼,目光最后,落在了县太爷的身上。
县太爷被那道目光看着猛然一惊。
江夫人恨意窜起,那双附在衣袖中的手,捏拳发颤!
她句句愤恨:“我李家是名门啊,是受先皇之恩的世家,可我嫁了一个阴阳人,男不男,女不女,我多年无子,已经是我李家的耻辱了,所以,我也只能一直忍,将那畜生是阴阳人的身份瞒了又瞒,但我如何也想不到,他竟然做出那样的事情来,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阿语她十岁未满,却被……”
语顿。
那不堪之语,她没说出来。
纪云舒问她:“你既然早就发现,为何不立即阻止?反而任由他一次次又一次、对阿语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阻止?如何阻止?那个男人,是畜生啊,你是阻止不了他的。”江夫人转眸,又看向玉嫂:“为了能在江家继续生活下去,连玉嫂自己都能忍,我还能说什么?”
纪云舒终于明白,玉嫂愧对阿语的那份内疚,为何会如此强烈!
一个女人的隐忍,带来的结果,是她自己永远都无法预料的!
就像素云一样,忍!忍!忍!
忍到最后,腹中孩子没了,连自己的命,也没了!
而玉嫂,不也一样吗!
如今案件,水落石出。
县太爷沉了一口气。
惊堂木用力一拍。
“来人,江氏知情不报,另与李兆合谋埋尸,暂且关押监牢,待本官上上奏刑部,再其定罪。”
一听,李兆慌了,从地上坐起来。
“不要啊,我没有杀人啊,你们不能关我。”
“带下去。”县太爷一声呵斥。
几名衙役上前,将李兆和江夫人双双扣住,押往监牢。
“你们不能抓我。”江夫人斥了一声,神色十分阴狠,冲着县太爷说:“我们好歹是李家的人,就算是埋尸欺瞒又如何?你敢抓我,我就敢保证,我李家必定会让你乌纱不保。”
“放肆!”
一直沉默不语的景容,抬手一拍,台桌上的茶杯被震得哐当作响。
大家的视线纷纷移了过去。
景容已经抬步,立在了江夫人面前,如鹰的眸,窜着一团冷霜,像寒针似的,让人胸口一颤。
“本王的令,你是不是也要反?”
声音震慑!
江夫人差点都忘了,容王原来还在。
“李家纵使将门之后,莫不然,你李家还想功高盖主?连本王的封号也要除去?”
“……”
“你可知道,这是谋逆之罪,重则,满门抄斩!”
江夫人双脚一软,瞳孔骤然放大。
现在,连自己的娘家都不能搬出来了,岂不是……
她认了!
低下头,不再垂死挣扎。
衙役看她“乖巧”下来,押着她,准备去监牢。
但江夫人脚步在纪云舒面前停了下来。
她带着惨淡语气,说:“纪先生,弄成今天这样,我认了,但是有些事情,情非得已,杀人,亦或是隐瞒,都不一定是罪过,我相信,你也是性情中人,应该明白,有些人该死,有些人不该死的道理吧?”
“你想说什么?”
她笑了笑:“你不是很聪明吗?那么,我便拭目以待,看看你是不是真的聪明。”
“……”
这话什么意思?
“你什么意思?”纪云舒问她。
江夫人原本凄惨的模样上,再次带着十足的挑衅:“希望纪先生,不要让我失望。”
说完,李兆和江夫人便被带出去了。
纪云舒心中小小咯噔了一下,脑海中,嗡嗡的一阵作响。
此时,县太爷看着地上的玉嫂,连连摇头叹气,索性别开眼神,挥了挥手。
道:“来人,将玉嫂也带入监牢,杀人偿命,不得姑息。”
“是。”
衙役上前,却又犹豫了,问:“大人,那这小女孩……”
“抱走抱走。”依旧挥手。
得令的衙役,一边将玉嫂从地上拉起来,一边抢夺她怀中的阿语。
“别抢我的阿语,别抢我的阿语,你们都是坏人,你们全部走开,走开……”
玉嫂挣扎,双手死死抱着,就是不肯松手。
而随着动作的幅度,阿语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恶臭味,也更加浓烈了。
两个衙役捂着鼻子,往后退了好几步,玉嫂不松手,加上那味道太浓了,着实让人无计可施。
县太爷瞧了一眼,只好说:“罢了罢了,一并带下去吧。”
玉嫂抱着阿语,还在她的耳边哼着调。
最终,像丢了魂似的,跟着衙役走了。
县太爷也道了一声:“退堂。”
几下,堂上的衙役们都撤退出去了。
可是纪云舒却若有所思,神色紧拧!
不知道是不是心细的缘故,她总觉得刚才江夫人的话,分明就端了什么意思?
莫非,只是在跟自己玩心理战而已!
毕竟,江夫人也是一个聪明人。
“纪先生。”在旁的景容,突然唤了她一声。
情绪抽离出来,她对上景容的眸:“王爷有话可说?”
景容正色:“本王只是想要告诉你,不要太感情用事。”
那一刻,纪云舒觉得他太可怕了。
那双眼睛,好想一瞬间就能看穿了自己,她的心思也好,情绪也罢,似乎都被他窥探了一个究竟!
是的,玉嫂的确杀了人,可是,法网不外乎人情啊!
她本能的避开目光,抿了抿:“小的明白。”
第089章 唤她云舒
第089章 唤她云舒
阴阳尸的案子一结,纪云舒也写了一份行案,将这案件给结了。
随之,县太爷取了一包银子,递给了纪云舒。
“这个月的俸禄,加上上次周家命案与这次案件,本官给你四十两。”
原来,在古代,也是有提成的。
纪云舒接过那包银子,从里头取出了自己的月奉十五两,将其余的,便推了回去。
“不必了,这两桩案件,不加钱。”
咦?
这云舒咋变性了?
往日出外活也罢,但凡时间久了些,都要加钱的呀,这会不加,不是让县太爷偷偷乐了一把嘛!
拿着那十五两,纪云舒就离开了衙门,景容与她同行。
她在前,他在后。
一路上,两人都沉默不语。
景容看着她小小的身板,总有一种想冲上去抱住她的冲动,但理智一次又一次将他的想法压制了下来。
走在前头的纪云舒有些恍然,眼神也有些放空。
大概就是太出神了,脚底踩到一颗小石子,一歪,身子也朝着左边猛地侧了过去。
倏地,景容的大手一把拉住了她纤细的手臂。
待双脚站稳,纪云舒才回过神来。
本想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手掌中抽离,无奈,被他禁锢得牢牢的。
“多谢王爷,还请……”松手二字没说出来。
景容墨色如冰的双眸深情一勾,唤了她一声“云舒”!
“呃?”
她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这尊佛,叫了自己一声“云舒”。
景容看到她的惊讶和错愕,而他却不动声色,继续说:“倘若,本王执意要你随我回京,即便是下令与你,你是否,愿意?”
不愿意!
她原本应该像昨天一样,干脆利落的回答他的。
但是,那种万般不愿的感觉,似乎在他深情的目光中,被点点击碎,犹豫不决。
“你现在不用急于回答,这段时间,本王依旧会在锦江,直到你给本王一个答复,但是,只要有一丝希望,本王势必会争取你与我回京。”
她挪开目光,咬了咬唇,半响,道:“《临京案》,非我不可吗?”
“是。”景容十分笃定的回答她。
她不答。
景容握住她手腕的力度加重:“御国公府本该七十三具尸体,大火焚烧府邸,却只有七十二具,其中一具不知去向,灭门惨案,关系七十二条人命,现下,也只有你能解开当年的疑团,本王离京半年,按照户部统计的御国公府的人员名单,一一寻找其亲信,却无从而知,究竟幸免于难的其中一人,到底是谁,若能找到,十四年前那场灭门案,便会有线索跟进。”
他说的很详细,加上纪云舒之前看了《临京案》的案宗,自然也听得明白。
她扭动了手腕,一边说:“王爷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我会仔细想想。”
“那你答应本王,一定好好想清楚。”
“是。”
现下,他才松开了她,握住自己被捏红的手腕,纪云舒沉了一口气,一抬眸,也端着十分严肃的面容。
道:“此事,我会端详清楚,但请王爷,不要这么粗鲁。”
“本王是很认真的,并不是粗鲁。”
“我手腕都被你捏红了,还不是粗鲁?”纪云舒瞪了他一眼。
景容眼眸一紧:“让我看看。”
说完,那双魔抓又准备朝她伸去,索性这会纪云舒反应快,往后退了两步,将手往衣袖中的一收,向身后背去。
“小的有些累了,就不和王爷你唠嗑了,也请王爷留步,小的告退。”
说完,脚上生风似的,步子加快,赶紧离开那块危险之地。
景容也没再追上去,站在原地,细细抿笑,唤了一声:“琅泊。”
只见一道身影,不知从何处窜了出来,毕恭毕敬的立在景容身侧。
双手附上:“王爷。”
景容只是用下巴点了点纪云舒的方向:“跟上她,安全将她护送到卫府。”
看来,他已经知道纪云舒从纪家离开,现在在卫府上住着。
而纪云舒与卫奕有婚约一事,他自然也是知道的。
只是不提,不代表没生气,亦或是,吃醋!
琅泊应道:“是。”
“等等。”景容又吩咐:“你小心些,不要跟得太近了。”
“……”琅泊汗颜,不敢反驳,道:“属下知道。”
于是一个窜身,又不知道去哪了?
景容下一刻,从自己的腰间掏出了那颗冠珠,水蓝色的珠,应该是女子发髻上的珠,被纪云舒拆下来,镶在冠扣上的。
他薄冷的唇微微轻扬,带着暖意。
唤了一声:“云舒。”
……
纪云舒一路到了卫府后院,敲了敲门。
门一开,鸾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看着她,想必是守门守了一晚上。
“小姐,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奴婢担心你出事,差点就要出去找你了。”
她哭哭啼啼的,纪云舒已经进去了。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你哭什么。”
“奴婢担心啊。”
纪云舒看了她一眼,笑了笑,往院子里去了,又一边问:“对了,可有什么事发生?”
鸾儿摇头:“老爷跟老夫人倒是没有派人来过,卫老爷和卫夫人又不在府上,倒是卫公子……”
“他怎么了?”纪云舒脚步一停,刚好到院子门口。
鸾儿伸手朝里面指了指:“卫公子昨晚等了你一个晚上,还出去找过你一趟,现在,还在里头等你,一晚上也没合眼,就呆呆的坐着。”
纪云舒没说话,进了院子,刚到屋里,就看到卫奕坐在椅子上,双手搭在桌上,两只手不停的绕着桌布,一副担心要命的模样。
听到有人进门的动作,他侧目一看,就看到纪云舒站在门口,眼泪汪汪的冲了上来。
“哥哥,舒儿不见了,她是不是不要我了?哥哥,我等了她很久很久,舒儿就是不回来,哥哥,她是不是生我的气了,你帮我把她找回来好不好?”
哽咽的语气带着紧张,一把抓住纪云舒的手臂,一边摇晃。
鸾儿原本眼中还带着泪,看到这一幕,偷偷的笑了一下。
可纪云舒却不觉得好笑,她眼眶渐渐湿润,心里感动得一塌糊涂。
她以为,只有自己痴心等纪裴,却还有人,会痴心等着自己。
后一刻,她抬手,朝头上的冠扣伸去,捏住,稍微用力一扯,冠扣取下,如墨的长发松落下来,搭向她的肩膀,落在背后。
“哥哥?”卫奕往后退了一步,有些吓傻了!
“卫奕,我既是你的哥哥,也是舒儿。”
“我……”卫奕眼神惊慌了一下,双脚来回踱步,嘴上还细细碎碎的念着:“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哥哥是哥哥啊,舒儿是舒儿,不对,不是这样的,哥哥是舒儿,那哥哥是谁啊?舒儿又到底是谁呢?”
傻子的世界,和他们的逻辑思维,是常人无法明白的!
纪云舒被他来来回回晃荡的身影晃得眼睛都花了,索性一把拉住他。
“不准再走了,卫奕,我就是舒儿,我女伴男装,明白吗?”
他摇头:“什么是女伴男装啊?”
“就是我现在这样,穿男人的衣服,梳男人的头发,但其实,我是女的。”
“哦。”他似懂非懂,眼睛突然放光:“那你就是舒儿了?”
“恩。”
得到肯定的答案,卫奕突然一把抱住她,双手紧箍着纪云舒的肩膀,十分兴奋。
纪云舒被她抱得有些出不了气,幸好鸾儿将他拉开了。
一副护主心切的模样,鸾儿说:“卫公子,你这样会把我家小姐闷死的。”
“不死不死,舒儿不死。”卫奕裂着嘴角,摆手。
纪云舒笑了笑:“卫奕,我想休息了,你也去休息好不好?”
“可是我想跟你说说话。”
“可是我累了。”
“哦。”他鼓着嘴,有些失望,却又说:“那等舒儿休息好了,我再来找舒儿说说话,好不好。”
她点头:“好。”
卫奕冲她送了一抹微笑,这才高高兴兴的离开了。
等纪云舒等了一晚上,他也要去休息了!
在庙堂睡了一晚,虽然有火堆,可还是吹了一晚上的风,案件已结束,精神也就没了,困意自然就来了。
换了衣服,纪云舒就躺上床睡大觉了!
这一睡,便睡到了晚上,她是被一阵冷风给冷醒的,背脊骨上一颤,她翻了一个身,微微睁开眼睛。
却突然发现身旁坐了一个男人,一抬头,就看到一张血淋淋的脸。
那张脸,似乎是被人砍了无数刀,血肉模糊,甚至还露出了一半的颅骨,皮肉吊着,十分血腥。
而那双突出来的血丝眼球,隐晃在凌乱的头发底下,一动不动的看着她。
“啊—”
纪云舒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吓得满头大汗,往床角挪去,双手死死的抓着身上的被子。
“你是谁?”她冲他问。
男人不说话,坐在床边,依旧一动不动,左眼珠子,突然从眼窝中掉了下去,滚到了地上。
下一刻,男人身上的衣裳,出现了许多的小刀口,鲜血流了出来,染红了他的衣服,也染红了床单。
“帮我……帮我……”
男人缓缓抬手,朝着纪云舒伸了过去……
第090章 为博美人一笑
第090章 为博美人一笑
“啊—”
纪云舒从床上猛地坐了起来,用力的喘着气,额头上,全都是冷汗。
原来是一场噩梦!
鸾儿听到声音后,跑了进来,看到自家小姐满头大汗的坐在床上。
担心的问,“小姐,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她点点头,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鸾儿也赶紧给她找来一块热毛巾擦了擦汗。
看了看外头,纪云舒问,“我睡了多久?”
“小姐从昨天一直睡到今天早上,奴婢又不想打扰你,所以也就没叫你。”
睡了这么久啊!
怪不得神经虚弱,做了噩梦!
而她却心有余悸,那种感觉,很真实,虽然看不清那张脸,可是梦境中,那双眼睛,她看得清清楚楚。
带着哀求和绝望!
这样的梦,其实纪云舒很少做了。
上一回,还是一年前,是梁府一个小丫头悬梁自尽,那个晚上,她就梦到那个丫头坐在自己床边,同样说了一句“帮我”。
想到这里,她心里莫名有几分忐忑。
可缓了缓,兴许是自己太累的缘故吧。
摇了摇头,不再往下想!
从床上起来,穿戴好的衣服,纪云舒摸了摸干瘪的腹,这两天,好像就只吃了昨天早上一个馒头。
这会,还真的饿了!
“鸾儿,有东西吃吗?”
“有有有,知道小姐肯定饿了,早就让厨房做好了,我现在就端过来给你。”
说完,鸾儿莫名兴奋的跑了出去。
结果……
端了一桌子的菜。
上菜的卫府丫头,一边说,“老爷和夫人离开的时候,特意交代了,让奴婢们做些好吃的给纪小姐,但是纪小姐身上有伤,不能吃太刺激的,所以准备了些比较清淡的菜系,还有一些参汤,纪小姐,你看看还需不需要什么?”
满桌子的菜,还需要什么?
“不需要了不需要了。”纪云舒赶紧说,又招呼那几个端菜的丫头,“这么多菜,我一个人肯定吃不完的,你们坐下来一起吃。”
“不行不行,咱们是下人,怎么能和主子同桌吃饭呢。”
“没事的,你看,这么多的菜,我也吃不上几口,你们要是不坐下来一起吃,岂不是浪费了?”她循循诱导!
几个丫头还是摇头,不敢破坏了规矩。
索性慌慌张张,赶紧跑走了。
最后,纪云舒还是拉着鸾儿坐下来,一同吃了饭。
满桌的菜,撑死了也还剩得太多太多!
她叹了一声气。
“小姐,你叹什么气啊?”
“叹有钱人太有钱,叹没钱人,越没钱。”
鸾儿鼓了鼓嘴,一脸惆怅起来,“奴婢还记得当时张嬷嬷去世后,小姐与奴婢二人,差点就饿死了。”
什么差点啊,你家小姐,本来就饿死了!
现在坐在你面前的,身体是你家小姐,灵魂却不是。
纪云舒不打算理会她的自言自语,走到院子里头,吸了几口气,十分清爽!
下了雨之后,空气也变得很干净。
“鸾儿,你陪我去走走,这偌大的卫府,我还没逛过呢。”
“好嘞。”鸾儿从里头小跑出来,很兴奋。
难得自家小姐有这番好心情。
主仆二人出了院子,在卫府走动了一圈,卫府的下人很有礼貌,见到她便唤“纪小姐”。
想来大家也都知道,这纪云舒是卫老爷和卫夫人肯定的儿媳妇,早晚也得是府上的主子,现在毕恭毕敬一下,准是没错的!
经过卫府花园,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嬉闹的声音。
貌似,卫奕的声音最大!
纪云舒好奇的走了过去,绕过一个假山,就看到卫府的下人围在一块,嘴上费力喊着,“吃吃吃吃……”
还手脚一起挥动,激动极了。
她虽然不爱凑热闹,可就是太好奇了。
于是走过去,扒开人群,大家似乎太专注,所以也没注意到她。
这会,她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是在斗蛐蛐呢!
卫奕趴在地上,手里拿着一根稻草,面前放着一个小圆盘,里面有两只蛐蛐,正斗得热火朝天!
他嘴上大声喊着,“吃,快点吃,花儿,吃了它。”
原来蛐蛐也是有名字的。
纪云舒本是抱着好奇的心过来看看,这会被周围的气氛点燃了兴趣,也十分好奇,那两只蛐蛐,哪只会赢了。
趴在卫奕对面的卫府家丁,也情绪高涨,捏着拳头使劲往地下捶,指望着自己那只蛐蛐能赢。
纪云舒张大眼睛盯着,那两只蛐蛐,分明就是一模一样啊。
怎么分呢?
“我赢了!”卫奕对面的家丁高呼了一声,从地上跳了起来,还不忘朝卫奕伸手,“公子,我的蛐蛐赢了,给钱给钱。”
卫奕也从地上爬起来,失望极了!
从袖子里掏出一锭银子给了那个家丁。
“为什么每次都是你赢啊?”
“谢公子。”
那家丁笑了笑,捧着银子,往牙齿上咬了一口,笑眯眯的,这一抬头,倏地,就看到纪云舒站在人群里。
哆嗦了一下,哈着腰,嘴皮子一扯,“纪……纪姑娘。”
这会,众人才突然注意到,站在人群中唯一一个女子。
无奈,实在是因为纪云舒一身浅青色装,与那些下人衣服颜色,太相近了!
卫奕一转身,看到她,一下便眉开眼笑,“舒儿。”
大伙纷纷散了,一溜烟,不见踪迹。
“你在斗蛐蛐,好玩吗?”纪云舒问他。
“好玩,舒儿要不要玩?”说完,卫奕将地上的圆盘端了起来,有一只蛐蛐活着,一只死了!
他有些难过的说,“可是我的蛐蛐每次都输。”
“因为你傻。”
“我不傻,是这个蛐蛐傻,它每次都输,娘给我的银子,每次都被他们赢走了。”
纪云舒想笑他,又觉得他笨的可怜,叹了一生气,“卫奕,这两只一模一样,你知道哪只是你的吗?”
“啊?”他挠了挠脑袋,看着盘子里两只一模一样的蛐蛐,翻看了半天,这才摇摇头,“到底花儿是死的这一只呢?还是活的这一只呢?”
“你就是被骗了,每次跟他们斗蛐蛐,他们拿大小和体型一样的来跟你斗,反正赢了就是他们的,输了就是你的,你就是傻,才每次都会被骗。”
“哦,原来是这样啊。”
卫奕一点也不生气,眨着好看的眼睛。
纪云舒觉得奇怪,“你为什么不生气呢?”
“不生气啊,其实,他们很可怜的,下雨的时候也在忙,下雪的时候也在忙,很可怜很可怜的,我经常看到爹和娘给他们银子,所以没事的,就是把银子送给他们,让他们买好吃的。”
那张干净面庞,揉着十分青涩而善良的笑容。
卫奕的善良,是干净的!
纪云舒伸手,抬高,在他脑袋上摸了摸,眼神中充满了宠溺的味道。
而他,似乎很享受,主动将头低下,乖乖的任由她抚摸。
“卫奕,你想不想出去玩?”纪云舒问他。
“想。”
“那好,我带你出去。”
“真的吗?”卫奕双眸一亮。
纪云舒当然不会骗他,回到院子里换了一身男装,便带着卫奕出了府。
而一路上,卫奕都在问同一个问题。
“你到底是哥哥,还是舒儿啊?”
纪云舒好几次都被他问烦了,索性不回答他了。
两人进了墨宝斋,纪云舒让掌柜的拿了一套笔墨出来。
“公子真识货,这可是咱们店里上等的一套笔墨,你看这支笔,是宝山木做的,不容易折断,这毛也是用上等的石獾毛做的,而且还有一股淡淡的余香,你再看看这支笔,以象牙为杆,香狸为毛,拿在手中,十分的称心,更显华贵,而且咱们选料、除脂、配料、顿押、拣齐、装头、干修、刻字、挂绳,一样也不含糊,”
掌柜的极力推荐,这大买卖,可不能放过!
纪云舒挑起一支笔瞧了瞧,露出一脸不是很满意的样子来。
可其实,她爱不释手了!
掌柜的赶紧说,“公子,你看看,咱们这里的笔,那可是整个锦江城最好的,什么虎毛笔、黄牛耳毫笔、石獾毫,只要你说得出名字,我这里都有!什么圆毫,尖毫,长锋,短锋,我这里都有。”
“这一套多少银子?”纪云舒问。
掌柜的伸出了两跟手指头,笑了笑,“两百两!”
要命!
她出门,也就只带了二十两!
卫奕在店里闲逛,根本就没注意到纪云舒此时发愁的模样。
掌柜的试探性的问了一句,“公子,买还是不买啊?”
“买,当然买。”景容的声音响起。
纪云舒一转头,就看到他和琅泊进了店里。
景容面不改色,从腰间掏出一个金元宝,往桌上一放。
吩咐掌柜,“包起来吧。”
艾玛,那掌柜的眼睛都冒金光了,小心翼翼的捧着金元宝,舔了舔嘴巴,点头,“好的好的,这就给大爷包起来。”
纪云舒懵了,盯着他。
“当是本公子,为纪先生买一份心头爱,礼轻情意重!”
这礼,可不轻啊!
“王……”
“叫我公子就行。”景容打断她的话。
纪云舒尴尬一笑,“公子不用破费了,我只是看一看,没说要买。”
“那当是我,为博美人一笑!”
第091章 左撇子?
第091章 左撇子?
为博美人一笑?
纪云舒脸色一僵!
这时,卫奕走了过来,上下打量了一番景容,指着他。
“我见过你,上次在……在广……广渠院,我见过你。”
仿佛见到一个老朋友似的!
景容看他,淡淡一笑:“我也见过你。”
前方高能,这是情敌!
卫奕冲他笑了笑:“我叫卫奕。”
“知道,座位的位,一个人的一。”
“你真聪明。”卫奕还朝他竖起了大拇指。
这孩子!
景容虽在心里将他当做情敌,可毕竟,卫奕心底不坏,他自然不会针对于他。
这会,掌柜已经将那套笔墨包好了,小心翼翼的捧给景容。
景容接了过来,又朝纪云舒递去:“纪先生,好的东西,就要配懂得使用它的人,这套笔墨,希望你不要拒绝我的好意。”
这番好意,纪云舒是真的不敢接!
无功不受禄,它还是明白的。
若是接了这份礼,说不定,就等同她答应他,跟他回京了!
“纪先生,这份礼,没有别的意思,你无需顾虑太多。”
“……”
下一刻,还没等纪云舒收下,一旁的卫奕,就把礼一下接了过去。
他还得意洋洋的与纪云舒说:“舒儿,这个哥哥给你的,你收下吧,我爹说了,求人的礼物不能收,心意的礼物可以收,舒儿,我帮你拿着,这个很重的。”
纪云舒甚至都来不及阻止,那套笔墨,已经被卫奕抱的牢牢的。
“卫奕,你怎么……”纪云舒稍微有些气。
“舒儿,这很重的,我帮你抱着。”他又强调了一遍。
无言以对!
可是,景容的脸色有些青!
他问卫奕:“你叫她什么?”
艾玛,感情你的重点在这里啊!
卫奕天真烂漫:“舒儿啊,她是舒儿当然要叫舒儿!”
这可比叫“云舒”还要亲密百倍啊!
景容盯着纪云舒,满眼都是醋意。
纪云舒被盯得一怔,脑仁有些疼,将那套笔墨从卫奕手里抢了过来,立马塞进了景容手里。
“多谢公子的好意,笔墨太金贵了,不适合我。”说完,拉着卫奕:“我们走。”
两人急匆匆的出了墨宝斋。
景容一脸气怒,手里的笔墨,甩给了身旁的琅泊,随后追了上去。
可就在纪云舒和卫奕出去的同时,正巧就撞上了衙门里的衙役。
“哎呀,纪先生你在这里正好。”衙役气喘吁吁,一脸焦急。
“怎么了?”纪云舒问。
“大人……大人让你去一趟监牢。”
“去监牢做什么?”
“就是那个玉嫂,她到现在还抱着她女儿的尸体,那尸体都臭了,我们劝了好几回,她就是不听,大人说,让我们来找你,说你法子多。”
她法子不多啊!
手里切尸体的刀倒是多!
可想了想,纪云舒还是点头了:“好,我现在过去。”
岂料卫奕拉着她:“舒儿,你要去哪里啊?”
“卫奕,你可认得回去的路?”
他摇头:“不认得。”
无奈,她只好说:“那好,你跟我一块去。”
“好,我跟舒儿一块去。”
这话才说完,追上来的景容,也说了一句:“我也一块去。”
哎哎哎,那是监牢,一起去凑热闹吗?
可最后,大伙都一块去了!
纪云舒因为担心卫奕进去以后会不适应,于是让门口两个狱卒帮忙照看他。
景容也将琅泊留在外头。
还特意叮嘱他,好好照顾卫奕。
语气里,怎么有股暗劲呢!
纪云舒没做多想,跟着狱卒进去了。
景容跟在他身后。
似乎是司空见惯一样,见到如此潮湿的监牢,景容并不觉得不舒服!
到了玉嫂的监牢外,那股恶臭更加难闻,刺鼻的同时又泛着浓浓的恶心味!
皱了皱鼻头,纪云舒拧着好看的眉,朝牢房里看去。
只见玉嫂对背着自己,手臂抱着阿语,还在轻轻的摇晃,嘴里哼着调,依旧没有停。
“把牢房打开吧。”她说。
狱卒顿了一下:“这……”
“你若是不将牢房打开,我又如何将阿语抱出来?”
是啊!
狱卒尴尬一笑,将门上的锁链打开了。
纪云舒准备进去,被身后的景容拉住。
“我先进去。”
不是请求,是命令!
说到底,他担心这个女人的安危!
将纪云舒拉到自己身后,他先行进去。
牢房里,恶臭味密布,刺得人眼睛都难以睁开。
两人缓缓靠近玉嫂,不做过激的动作,以防那个女人发起疯来。
“玉嫂。”纪云舒轻轻的唤了一声。
没有反应。
纪云舒再往前靠近了一步,微微弯腰而下,伸手朝玉嫂的肩膀上碰去。
当那纤纤素指碰到玉嫂肩膀的一瞬,她突然回过头来。
那双充满了血丝的双眼狠狠的瞪着。
让人发毛。
而在那一刻,纪云舒已经被景容护在了身后。
两人都被玉嫂那双眼睛惊住了!
“玉嫂?”
“你们都是恶人,只有他,只有他对我最好!”
呃?
他?
他是谁?
纪云舒有种不祥的预感,一团团的在心里搅动着。
她问了出来:“他是谁?”
玉嫂冷冷一笑,将双眸转了过去,落在自己女儿身上,又哭了起来。
“阿语,对不起,是娘不好,你原谅娘,你一定要原谅娘啊。”
纪云舒不罢休,她推开景容,直接蹲到了玉嫂面前,拉着她的手臂,继续问:“你是不是还有事情没有说?你告诉我,是不是?你口里的他,是谁呢?”
玉嫂大笑起来,又一副癫痴的模样,不理会纪云舒,伸手把怀中的阿语抱得更紧。
嘴里碎碎的念着:“阿语,不疼的,一点也不疼,一下就过去了,我的好阿语,娘对不起你,你不要生气,娘给你唱家乡的童谣,唱完,你就不疼了。”
“玉嫂,阿语她已经死了,如果你知道什么,一定告诉我,玉嫂……”
“不疼了,不疼了,我的阿语不疼了。”
玉嫂来来回回的念着这几句。
纪云舒一咬牙,伸手去抱阿语,扣住了她那精瘦的腰肢,手臂一用力,往自己的方向一拉。
那股劲才偷偷使上来,玉嫂就有了警惕。
“你干什么?她是我的阿语,不要抢走我的阿语,不要……”
玉嫂激动的双目睁大,面目狰狞,牢牢的抱着阿语,将下巴低下她的头上,硬是不松。
纪云舒刚才,是在暗地里抢孩子啊。
看得一旁的景容都楞住了!
然而,抢人无果。
景容伸手欲将她从地上拉起来,一边说:“你别这样,她不会听你的,免得伤了你自己。”
纪云舒扭了一下身,避开了他来拉自己手。
不行,还得试一试。
硬的不行,来软的!
她神色凝重,沉了一口气,缓缓说:“玉嫂,我不跟你抢阿语,我只是想带她去休息,你看,她都睡着了,这里很冷的,她会着凉,你把她给我好不好,我抱着她去休息,她就不会冷了。”
“不要……不要,阿语是我的,是我的……”
“你看,阿语她真的很冷,她在发抖,她不想待在这里,你如果为了她好,就把她交给我,好吗?”
玉嫂眼神轻晃,有些犹豫,抱着阿语的手也缓缓松了一点,摸着阿语的脸,她冷不丁一怵。
“是啊,我的阿语真的很冷,”
“你让我抱着她好不好,等她醒过来,我就带着她来找你。”
“真的吗?”
纪云舒点头:“真的,我保证,等她醒过来,我就带她过来。”
可阿语,再也醒不过来了啊!
玉嫂在一阵犹豫之后,终于松手了。
松手那一刻,纪云舒一把将阿语抱了过来,起身,退了好几步,生怕玉嫂反悔,跟她抢夺!
可玉嫂很安静,松开阿语后,就呆呆的坐着,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了。
安静极了!
好像此刻的阿语并不在她的世界里存在。
纪云舒退了几步之后,直接退出了牢房,等景容随后一出来,那狱卒就把牢房锁上了。
狱卒捏着鼻子,冲纪云舒给了一个大拇指:“纪先生,你真厉害,我们劝了半天,也没能把这孩子劝过来。”
纪云舒抱着轻飘飘的阿语,虽然那股恶臭味很重,她也不介意,反而十分心疼。
“给我。”
景容说着,从她手里,接过阿语。
丝毫没有嫌弃的感觉。
狱卒不认识景容,自然不觉得惊奇,反而指着监牢里、狱卒休息的地方,说:“那里放好了布,把人抱过去就行,待会送到义庄去。”
指挥王爷,你小子,活腻了!
偏偏景容不恼!
将阿语抱了过去,放在了那块白布上。
纪云舒虽然惊讶他的举动,却也有些感动,见他将阿语放在白布上之后,本想与他说声谢谢。
却无意之间,瞥见阿语摊开的手掌。
有些惊愕!
二话不说,将阿语双手拉起来,手掌展平。
左手手掌比较粗糙,且覆有一层层的茧,而且掌心的纹路十分显见。
可右手不一样,没有几个茧,而且掌心软实!
“阿语是个左撇子!”
结论一下,纪云舒自己都惊了一嗔。
景容不明:“什么意思?”
“你可记得,江老爷的骸骨上,那二十多刀的方位?”
细细一想:“多偏向骸骨右侧。”稍顿,他眉头一皱:“你不会以为……”
第092章 毫无人性的女人
第092章 毫无人性的女人
景容心里大概有了一个猜测,但是不敢肯定!
纪云舒握着阿语那双小手,面色凝重。
出于对案件的敏感性,那种感觉告诉她,不简单,一定不简单!
再加上江夫人之前说的那番话,隐隐约约,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将阿语的手放下后,纪云舒转头吩咐狱卒:“你现在立刻去趟衙门,通知刘大人过来,再将玉嫂行凶的那把小刀用布包着带过来,还有,取一瓶墨汁和一碟面粉过来。”
狱卒懵了一下:“先生这是要做什么?”
“你快去就是了。”
“可……这尸体怎么办?还得送义庄去呢!”
纪云舒厉眸瞪他:“让你赶紧去办事,如此罗嗦做什么?”
艾玛,狱卒被吓得一哆嗦,赶紧哈腰应下,拔腿去了。
纪云舒叹了一声气,看了一眼死去的阿语,心里沉重万分。
她的神色,一一落在景容眼中。
他问:“你觉得阿语是凶手?”
纪云舒摇头:“不敢确定,真希望自己猜错了。”
景容分析:“两年前,她才六岁而已,一个六岁的女孩,怎么可能杀得了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呢?”
这个顾虑,不是不能有。
不过……
纪云舒眼眸一眯:“王爷难道忘了?当时江老爷被李兆推了一把,脚踝扭伤,根本起不来,就算只有六岁的阿语,也有可能在江老爷毫不防备的情况下杀了他。”
可说完,她又紧接了一句:“一切都只是猜测,说不定。”
景容点头,没再多问。
不过多久,县太爷便过来了,提着官服风尘仆仆的样子,见着景容,一如既往的哆嗦行礼。
“王爷,此处乃是监牢,王爷金贵之躯,怕是……”
景容抬手打断了他的话:“案件要紧,不必顾及其它。”
“是是是……”
县太爷支起身子,走到纪云舒旁,招了招手,身后的衙役将她要的东西一一拿了出来。
“莫非案件有新的情况?这把刀不是验过了吗?”县太爷不解。
纪云舒不搭理他!
套了一双手套,将那把小刀拿了过来,将木质的刀柄放在油灯的火芯上来回烧了会。
她又一边吩咐衙役:“将面粉加进墨汁里,搅拌均匀。”
“是。”
衙役照办,待办妥后,将东西递给了她。
纪云舒把烧烫的刀柄伸进加了面粉的墨汁中,约莫等了半盏茶的工夫才拿出来。
木质的刀柄已经变黑,沾着黏糊糊的面粉。
她又再次将其放在油灯的火芯上烤了起来。
大伙看得一愣一愣的!
这纪先生又在做些什么呢?
七八双眼睛都盯着她手里的那把刀。
而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原本黑色粘稠的面粉在被烤焦后,脱皮掉落,最后,只在刀柄上,留下了几道不算清楚的印记。
旁人看了不明,但是纪云舒明白了!
随着那样的印记越发明显,她眸中溢出了让人难以捉摸的情绪。
县太爷上前,问:“怎么样?这刀……有异样?”
“嗯。”她点头。
“哪里不对?”
“哪哪都不对。”
这话可把县太爷难住了!
纪云舒将刀柄从火芯子移开,然后将阿语的左手掌心放在了那把刀柄上,随即捏着她的手背,让其握住刀柄,再拿开。
“十分吻合!”纪云舒语气笃定:“杀江老爷的人,是阿语!”
哗……
大伙都瞠目结舌!
唯有景容十分淡定,问她:“怎么确定的?”
纪云舒举着手中的刀柄,解释:“这把刀柄上的印记,其实是几根手指印。”
“手指印?”县太爷往前蹭了蹭,擦亮眼睛瞅着,问:“可是,这怎么会有几根手指印呢?”
“因为阿语在握着刀柄杀人的时候,刀刀刺在人的骸骨上,而这把刀本就是短小,所以足以说明,整个刀锋一定都刺进了江老爷的身体里,那么血,也一定流在了她的手上和刀柄上,可是手指握住刀柄的地方,血迹就会很少。”
大家互相看了看,好像明白了,又好像不明白!
纪云舒则继续解释:“我用面粉和墨汁涂抹在刀柄上面,再用火来烤,那么,这种木质的刀柄上,只要沾过血的地方,面粉和墨汁就会脱落,而没有沾血的地方,面粉和墨汁就会留下来,而留下来的这个印记,就是手指印。”
“原来是这样啊!”县太爷点点头,可是想了想,又觉得十分奇怪:“可是这个手指印,也可能是玉嫂的。”
“不可能。”纪云舒一声掷地。
“云舒,连江夫人都说,她亲眼看到是玉嫂杀的人,罪都认了,不会有错的。”
“可是,玉嫂并没有承认。”
“玉嫂癫痴成那样,她怎么承认啊!”县太爷一摊手。
景容实在看不下去了,冷眸带着一股寒光朝县太爷刺了过去。
斥了一声:“刘大人,你最好安静点。”
“……”县太爷脸色一僵,尴尬一笑,连连点头,闭上了嘴。
不得不说,县太爷还是很吃景容这一招!
而纪云舒也慢慢解释起来:“我所有的论证,都是有证据的,刀柄上的这几根手指印,跟阿语的手指大小、长度是一模一样,不仅如此,这个手印是一只左手印,因为,一个人用左手正握刀柄,小拇指在刀柄上方,四根指头的方向,是从右向左延伸,反握刀柄,小拇指在下方,四根指头的方向,是由左向右,可如果是右手握住刀柄,那么这两种情况下,四根指头的延伸方向,是相反的。”
“而这个刀柄上,正是一只左手反握的手指印。”纪云舒将阿语的左手抬了起来,继续:“阿语的左手掌心有一层厚厚的茧,而且纹路粗糙明显,可是她的右手却很软厚,也就是说,阿语是一个左撇子,是她用左手反握这个刀柄,杀死了江老爷。”
这的确有些不可置信,两年前,阿语才六岁啊!
那该是被逼到何种地步,才会让一个只有六岁的孩子,下了杀心。
大家唏嘘不已!
倘若真的像纪云舒说的这样,那么,事情的真相到底是怎么样的?
纪云舒的心里,此刻突然有了一种大胆的猜测。
而这种猜测,惊得她整个人猝不及防一颤!
景容观察到了她的神情,问她:“你是不是有了什么想法?”
“我想再见见玉嫂。”
“可是……”
纪云舒打断了他的话。
“我不进去,就在外面。”
似乎是看出了景容担心自己的心思。
景容点头:“好,那我陪你一块。”
纪云舒拒绝:“不要,你们在一边,最好不要出现,让我跟她单独聊一聊。”
不等景容再说些什么,纪云舒就已经拿上那把刀,朝玉嫂牢房的方向去了。
而大家跟在后头过去,只是隐在拐角处的侧面,没有靠近。
纪云舒站在牢房外,拿着手中的刀,朝着牢房的木桩上,一下下的敲打着。
敲打的声音很闷沉,却好像敲进了人的心魂中。
也似乎是故意的!
过了一会,原本背对着她的玉嫂,缓缓转过身来,那双眼睛,阴气十足,充斥了血丝,可怕极了!
纪云舒却诡异一笑,说:“默默的喜欢一个人,那种感觉,其实很刺激,为了他,做什么都觉得很值得,可自己不喜欢的人,就应该就去死,对吗?”
这话,她是对玉嫂说的。
然而……
玉嫂却回了她一句:“对。”
很好!
纪云舒继续说:“可是,明明是自己喜欢的人,却被别人抢走,那种感觉,一定更难受,对吗?”
“对。”
“那么玉嫂,你真的很恨阿语吗?”她突然问。
恩?
恨?从何而来?
岂料,玉嫂却笑了,看似癫狂,却笑得实为真切,双手抓着自己凌乱的头发,一边说:“她是我的阿语,我为什么要恨她呢?”
“因为她抢走了你的男人。”
呃!
伴随着纪云舒这句话的同时,玉嫂突然从地上猛的站起来,收起了那抹癫狂的笑,一脸狰狞、愤恨的看着她。
吼了一声:“谁也不能抢走他,谁也不能。”
纪云舒则继续刺激:“可他根本就不爱你,他爱阿语,他抱着阿语,一次次的凌辱她,因为他爱她,想得到她,可他不爱你,不想得到你。”
“闭嘴,你给我闭嘴。”
玉嫂突然冲了过来,狠狠地撞向木桩上,双手使劲伸了出来,试图抓住纪云舒的脖子。
可纪云舒却也在她冲过来的时候,已经往后退了好几步!
双手落空,这让玉嫂恼凶成怒!
发疯似的狂吼:“不准说,不准说了,他是爱我的,他是爱我的。”
隐在侧面的众人脸色都变了。
那个他?
是江老爷!
玉嫂爱的人,是江老爷!
纪云舒想要知道的答案,也已经从玉嫂的口中逼了出来。
她心怵地一疼,眼眶渐渐湿润,看着面前这个毫无人性的女人,微微摇头。
带着沉痛的语气说:“她是你的女儿啊,你因为喜欢江老爷,所以一次次的忍受他折磨阿语,你甚至因为……她杀了江老爷而怨恨她,将她用铁链锁起来,丢在那间恶臭密布的屋子里,给她吃人的粪便,将她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下鬼,直到被你活活折磨死!这就是你的报复,你要为江老爷报仇,报复你自己的亲生女儿!”
第093章 并非池中物
第093章 并非池中物
真相总是让人唏嘘不已!
此时此刻,纪云舒在玉嫂的眼中,再也看不到那份内疚,而是充满了嫉妒的恨意!
嫉妒自己的女儿,嫉妒她得到了江老爷的“宠幸”,而自己却被冷落。
那种变态的心理,简直让人无言以表。
玉嫂听完她的话,放声大笑,露出了那一颗颗似豺狼般的齿牙。
那双原本抬在空气中的双手,一把抓住自己面前的木桩,长长的指甲陷进了木桩中,抵着她的甲肉,瞬间鲜血密布!
“他其实是爱我的,他应该要爱我的,所有人都瞧不起他是阴阳人,只有我不嫌弃他,我对他那么好,他为什么要娶别人?又为什么喜欢我的阿语,不喜欢我呢?为什么,为什么……”
玉嫂在激动的同时,又笑得十分凄惨!
这一刻,纪云舒真希望这个女人去死,而且,死一百次,死一万次都死不足惜。
然而……
玉嫂又说:“不仅老爷是这样,就连我的丈夫也一样,他明明说过爱我的,可是背地里,他又跟别的女人偷情,所以他也该死,他该五马分尸的。”
呃!
纪云舒顿时想到自己做的那个梦,背脊骨一凉,颤颤的问:“所以,你杀了你的丈夫?”
“他该死,他和阿语一样,该死!所以我用刀,当着阿语的面,一刀刀的杀了他,我还把他的眼珠子掏出来,给阿语吃了,阿语说,很好吃,我也吃的,是啊,真的很好吃!”
“你真的很狠心。”
“有那些男人狠心吗?”她戾吼:“我以为老爷是真心待我的,他喜欢阿语,我就让他把阿语抱走,我看到我的阿语在老爷的身下不停的叫,其实我很难过,我难过老爷为什么不要我,我对他那么好,为什么……”
说完,玉嫂便疯狂的拍打木桩!
这样的玉嫂,已经不是一个变态了。
而是一个没有灵魂,没有思想,没有感情的躯壳!
纪云舒极力的让自己保持冷静,赤红湿润的眼睛中,强忍着情绪。
问她:“你真的,没有一点悔意吗?”
玉嫂笑了笑,往后退了几步,退到了那冰凉的墙上,傻笑了几声,缓缓蹲下,血淋淋的指甲,夹带着木屑,发疯的挠着自己的脸。
不再说话!
嘴里,开始哼起调调!
是的,她不后悔!
纪云舒往后退了几步,衣袖中的手,紧握成拳,那尖尖细细的指甲,也深陷到了皮囊中。
这个时候,县太爷等人走了出来,大家都面色凝重,心情郁闷的很!
县太爷看了玉嫂一眼,将目光转向纪云舒,叹了一声气:“云舒,本官知道你现在心情不好,后续之事,就交给本官来办吧。”
她没有回应,侧身,离开了这块地方,拐角时,看到景容还站在那,带着一种心疼的眼神,看着自己。
可她不语,神色沉默,绕过他的面前。
却不料,被他抓住了手腕。
景容说:“心里若是难受,不必藏着,说出来,会好受些。”
“我没事。”
她淡淡开口,将手抽回,回到了阿语的尸体旁。
景容默默的跟在她身后。
看着阿语尸体,纪云舒在难受的同时,苦涩一笑:“大概,这才是阿语最好的归宿,死亡,兴许也是解脱吧。”
景容侧眸看她,那张原本看似冷淡,时常像戴了一张冰寒面具的模样,此刻带着人情内心最脆弱的善感,隐在那双清澈湿润的眸子中,叫人怜惜,却让人无可奈何!
这样的女人,是善良的!
当内心筑起的一堵墙被推翻,流露出来的,是像千年酒酿般的深绪!
景容说:“真相已经大白,就让阿语好好的去吧。”
“恩。”
她点点头,将旁边一块白布,缓缓的盖在了阿语的尸体上。
转而,她又深锁眉心,与景容说:“还有一点没有弄明白。”
“你是说江夫人的事。”
“对,她为什么要撒谎呢?还有那个七叔的死,到底……跟江夫人有没有关系。”
景容沉气:“你既然想知道,何不现在去问问她。”
说的也对!
纪云舒唤来一个狱卒,让他带自己和景容去江夫人的牢房。
而江夫人被关的方向,与玉嫂被关的牢房相反,纪云舒正觉得奇怪,到了江夫人的牢房外,才明白过来。
这哪里是什么监牢啊,分明就是一间经过装修的内屋啊。
干干净净,还开了一扇窗!
床也有,被子也有,桌子椅子也有,甚至,还有茶壶茶杯,一应俱全。
江夫人正悠闲自在的在泡茶呢!
看到纪云舒和景容一来,她只是抿嘴一笑。
头都不抬一下,就说:“王爷,请恕民妇现在不能给你行礼了。”
景容冷唇一勾:“江夫人倒是挺悠闲的,还有心思喝茶。”
“王爷错了,我可不是喝茶,这牢房里散发着一股恶臭味,只能用茶香来熏一熏,毕竟在这种地方,可没有心思喝茶。”
“若非是极端恶毒、十恶不赦的人,又岂会被关在这种地方,江夫人,你埋尸不报,甚至还隐瞒真凶一事,此等地方,真该关上你几年。”
景容的话,虽夹杂着一股笑意,却分明冷澈心骨。
听完他的这番话,江夫人似乎明白了什么意思。
她看向纪云舒:“看来纪先生,已经知道实情了。”
纪云舒收起了之前的难受,冷冷的问她。
“昨天,你为什么不说?”
“为什么?”江夫人捏起茶壶,一边往茶杯中注茶,一边回答:“其实在昨天之前,我之所以不想将真相说出来,的确是碍于我李家的面子,可是昨天,当我看到玉嫂后,听到你说玉嫂是凶手的时候,你知道吗?其实我很开心。”
纪云舒接过她的话:“你之所以开心,是因为你怜悯阿语,她已经死了,你不想再让她成为凶手,而且你想玉嫂死,两者都在,所以你不想为她澄清真相,对吗?”
说罢,她朝前走了两步,立在木桩前,不过两个拳头的距离。
江夫人不为她的话所动,将那杯注满茶的茶杯端了起来,朝地上撒去。
目光也落地上,道:“那天晚上,我撞到了阿语,我问她,你要去哪里,她告诉了我,她说,她要像她娘杀她爹一样,去杀了那个畜生,她才六岁,可我在她的眼神中,看到了从未有过的绝望和杀气,而我,没有阻拦她,我眼睁睁的,看着她一刀两刀,不停的捅在那个畜生身上,她离开之后,我走到那畜生面前,他那双眼睛,还睁大的看着我,我竟然一丝也不同情他,觉得他死有余辜!”
说道这里,她笑了笑。
纪云舒又问:“那么,七叔呢?”
江夫人放好茶杯,终于将目光转向了纪云舒,说:“纪先生,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可以告诉你,这世上的确有很巧的事情,七叔是真的得病死的,我没有杀他。”
“我如今还能相信你说的话吗?”
“你怀疑我是应该的,但我没有必要再撒谎。”说完,江夫人起身,走了过来,那张雍容华贵的脸,端着一抹欣赏的笑意:“纪先生,你是我见过的人当中,最聪明的一个。”
纪云舒面不更色,问:“你想说什么?”
“希望有朝一日,我能与纪先生,在京城相见,到那时,希望能与你饮上一杯。”
纪云舒一嗔!
京城,又是京城!
她对京城不感兴趣啊!
景容突然插了一句话:“江夫人,你虽然没有杀人,可埋尸与欺瞒之罪,也不小,你能不能回京,还不一定。”
而却她不觉得,娘家还在,她顶多关上两天也就出去了。
她岔开了这个话题,与景容道:“王爷,像纪先生这样聪明的人,真是一点儿也不适合待在这小小的锦江城,王爷若是爱才,就应该将她留在身边,纳为己用,带去京城。”
而这番话,倒是对景容很受用。
景容看了纪云舒一眼,嘴角一勾:“不用你的提醒,本王也会费力说动纪先生,希望她能屈才在本王身边,与我回京。”
纪云舒无言,步子往后一退,与江夫人拉开了距离。
她说:“既然我想知道的,江夫人一字不漏的告知了我,那我也不多留了,也不耽误江夫人你继续泡茶,熏牢房里的恶臭味。”
说完,纪云舒已经转身,准备离开,迈脚不过三步,又被江夫人叫住。
“纪先生,锦江虽是一片干净的荷塘,有荷花作伴,清闲自在,冬有雪,夏有雾,但你,并非池中物。”
“……”
哎哎哎,江夫人,景容究竟给了你多少的好处,让你一味的怂恿我去京城!
懒得回应,纪云舒迈步离开了。
景容看了江夫人一眼,折身离开。
两人出了监牢,外头,竟然下起了雪。
一直等在外面的卫奕,端在一边的墙角处,琅泊站在他面前看着。
看到纪云舒出来,卫奕蹭的起身,跑了过来。
“舒儿!”
高兴极了!
可是鼻子一皱,看着一旁的景容,略带嫌弃:“哥哥,你好臭啊!”
景容的脸,一下臭到了极点!
他在牢房待过,还抱过阿语的尸体,能不臭吗?
孩子,你太会说实话了!
第094章 金雀牢笼,非死即伤
第094章 金雀牢笼,非死即伤
你才臭,你全家都臭!
景容气色不悦,又忍了下来,随之一记冷眼朝琅泊丢去。
问:“方才不是让你好好照顾他吗?怎么让他蹲在墙角?你打他了?”
冤枉啊!
琅泊一脸紧张,解释:“王爷,属下真的没打卫公子啊,是卫公子自己说……说要蹲在墙角扮萝卜,等纪先生出来。”
扮萝卜?
景容的脑容量不够,嘴角抽抽。
傻子的世界,没人能懂。
卫奕也赶紧摆手:“哥哥,他没有打我,他就是盯着我,哪里也不让我去。”
“我是担心你跑丢了。”琅泊辩驳。
“我才不会丢,我答应舒儿在外面等她,我才不会跑丢呢,你才会丢。”
……
两人一句一句,争得不亦乐乎!
纪云舒朝雪中看了一眼,下的不算大。
便侧身与景容说:“王爷,此案如今已经了结,小的,便先带卫奕回去了,毕竟出来的时间有些长。”
景容皱眉:“本王送你。”
“不必了,王爷身上有一股味道,小的身上也有,还是别凑到一块了。”
那样味道会更重!
偏偏景容性子倔得很。
他说:“在监牢里待久了,本王刚好想吹吹风,走走路,顺便,与纪先生你说说话。”
“什么话?”她几分警惕。
“边走边说。”
又卖起了关子。
无奈,拗不过他,只好四人同行了!
卫奕很喜欢雪,走在前头,一直蹦蹦跳跳的,琅泊抱着那套笔墨走在卫奕身后,听从吩咐,一直盯着他。
而在后,纪云舒与景容并排而行。
她脚步稍微快一步,他也快一步,绝不落后。
行了一段路,两人都未开口说话。
纪云舒目不斜视,神情也如同此刻的天气,冰冻如寒。
而身旁的景容,目光却时不时的打量她。
终是开口问去:“莫非,还在想方才的事?”
“案件结了,不会再想。”她回答肯定。
“其实江夫人有句话,本王觉得说的最好。”带有深意。
纪云舒不语,已经猜到他想说什么,于是加快脚步,想与他拉开距离,自己走上两步,可景容一步就跟上了。
“锦江不适合你。”
六个字,自他口中缓缓溢出,带着十足坚定的判断力。
纪云舒腻了,不愿听了!
京城虽大,却不适合她这只小小的金丝雀啊!
她步子一停,附在身前的双手一紧。
侧着清冽的眸,看他:“王爷心系《临京案》,小的明白,也理解案件的复杂重要,王爷离京半年,只为奔波此案,恐怕整个京城中,已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这桩案件了,可小的宁愿附在池中,与荷花为伴,雪为吟,雾为调,京城诡谲,龙虎之斗,甚至夺人性命,金雀牢笼,非死即伤,王爷顾虑案件,是否也该顾虑小的一番,何况,天下能人居士无处不在。”
不带半点梗塞拖拉,一字一句,说的那是清清楚楚。
景容原本平展的眉目因这一席话,微有紧怔!
他看着纪云舒那双认真的墨眸,心底竟厌恶起自己来。
究竟何时,他竟逼起人来了!
“云舒。”他轻声一唤:“你欲做金丝雀,可本王不愿做牢笼,将你禁锢其中,困得你双翼折断,好,本王不再逼你。”
字字真诚!
纪云舒心中一嗔,却也落了踏实,红唇抿启。
“谢王爷。”
景容不语!
此刻,卫奕兴奋的跑了过来,拉着纪云舒的手臂。
指着不远处:“舒儿,你看。”
看?看什么?
纪云舒抬眸,与景容动作一致,朝着卫奕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不远处的大道上,挂满了红灯笼,家家户户、商店栈外,都在忙着往隅角上挂灯笼。
红纸张开门前,架台子,摆物品。
整条锦江大道上,人来人往,都在为今晚的采灯节做准备。
小贩忙碌为生计!
商家忙碌为生意!
而妇孺小孩,富家普家,只为热闹。
“舒儿,今天是采灯节,我们晚上出来好不好?一起来看灯好不好?”卫奕一脸期盼的看着她。
采灯节,正月尾,每年一次。
不等纪云舒回答,景容原本肃沉的冷眸,勾起一道蓄意的味道。
一笑:“冬月里能遇到一场采灯节,此灯美景,实在不容错过。”转而跟纪云舒说:“今晚本王在霜居阁设宴,邀约先生一同,就当是慰劳先生近日查案的辛劳,又可以欣赏美景,一举两得。”
都不等纪云舒回应,卫奕倒是急了。
“那我呢?哥哥,你为什么不邀请我呢?”有点儿小委屈。
你来做什么?
景容本想推辞他,想想,咱不能这么小气,到时候,多给他塞些吃的,应该不会影响自己与云舒。
索性……
“好,你也一起来。”
“哥哥真好!”卫奕非常高兴,又拉着纪云舒:“舒儿,我们也做灯笼好不好?晚上我们一起去挂,好不好?”
纪云舒被吵的脑袋瓜子不舒服,只好点了头。
应下:“好。”
这会,雪越下越大,四人加快脚步,到了卫府门口。
景容从琅泊手中接过那套笔墨,硬是塞到纪云舒手中。
“本王送给你,就是你的,你是丢了也好,再次卖掉也罢,随你。”
“……”
“今晚霜居阁,不见不散。”
“……”
景容带着琅泊,已经转身,潇洒离开,那道伟岸的身影,渐渐隐消在弥漫的大雪中!
而纪云舒抱着手中的笔墨,还有些楞。
后一刻,卫奕就把她手里的笔墨抱了过去,说:“这个重,舒儿,我帮你抱着。”
然后跑进卫府,将东西一路送到了纪云舒的院子里,好生放下!
嗯,自己做了一件好事!
鸾儿瞧见两人回来,还抱回一个大大的笔墨盒,上前凑去。
十分惊奇:“小姐,这不是墨宝斋的那套名贵的笔墨吗?”
“嗯。”她点头。
骤然,鸾儿鼻子一尖,又闻到什么味道,皱眉:“小姐,你闻到什么味道没有?”
当然闻到了!是自己身上的尸臭味啊!
偏偏卫奕嗓子一提:“是刚才那个哥哥的,他身上可臭了,把我跟舒儿身上也弄臭了。”
好的,景容,这个大黑锅,你就勉为其难的帮忙背一下吧。
纪云舒则抿着唇,冲着卫奕温柔一笑,拧了拧鼻。
道:“卫奕,你自己出去玩吧,找人斗蛐蛐也好,是去做灯笼也好。”
“舒儿不跟我一块做灯笼吗?”
她双手往左右摊平:“你看,我现在这样怎么去采灯节?”
转了转眼睛,卫奕明白了:“哦,舒儿你要洗澡。”
“……”
纪云舒笑而不语。
卫奕又挠头:“可是舒儿洗澡,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呢?阿米洗澡的时候,还是我帮它洗的。”
哎哎哎!那是狗,我是人。
纪云舒气不过,勾着指头,往他额头上重重一敲。
“臭小子,你都在胡说些什么啊!”
他没说错啊,哪里错了?
歪了歪脑袋,卫奕问:“我没有胡说啊,阿米洗澡的时候,我就在旁边啊,为什么舒儿你洗澡,我不能在旁边?”
这个……
她不知道如何解释!
难道要说什么小卫奕之类的话不成?
罢了罢了。
言辞一正,她道:“卫奕,你晚上如果想出去看采灯节,那就赶紧出去,不然,我就不去了。”
一听,卫奕赶紧点头:“哦哦哦,我现在就出去。”
慌慌张张,赶紧跑出去了,只留下了一股清风。
一旁的鸾儿瞅了两眼,赶紧问自家小姐:“小姐,你这是去哪儿了?怎么弄得浑身……”
臭字不敢说出来!
纪云舒不在意她的话,只是吩咐:“赶紧去烧水来,里头加些水桔进去,能驱尸味。”
“是。”
鸾儿应下,赶紧去烧水了。
纪云舒将自己收拾干净,也命鸾儿将那身粗布麻衣给烧毁了。
铜镜前,淡蓝色绸缎的襟泡,上衣为帛,裙装为袍,长发如瀑,上了簪,插了珠。
那张脸,淡妆粉饰。
清雅如冽!
那好看的眉眼,似是与生俱来般带着一股忧愁。
楚楚动人之中,让人心升怜悯!
这会,卫奕提着两个灯笼进了院子,却站在院子里不敢进去。
高声喊道:“舒儿,我做好灯笼了。”
听到声音,纪云舒眉心一动,让鸾儿将他叫进来。
卫奕提着灯笼跑了进来,手中两盏精致的灯笼往纪云舒面前一放。
“舒儿,你看,这灯笼是我做的,你一个,我一个。”
纪云舒接过一看,皆是两个八角灯,衔接之处用的是红木,虽说浆糊沾了到处都是,可灯角下的挂穗却做的十分好看!
她竟不知,卫奕的手艺这么好。
“这真是你做的?”她挑眉问他。
却对上卫奕一双痴呆的目光。
恩?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舒儿,你真漂亮。”他发自肺腑的夸了一句。
鸾儿听到,笑了笑,接过卫奕的话:“卫公子,没想到,你也分得出美丑,我们家小姐,那可是天仙下凡,当然美啊!”
他就是傻,又不是瞎,当然分得出美丑啊!
可鸾儿的话,却让纪云舒一阵尴尬,目光点了点那丫头:“什么天仙下凡啊!胡说八道。”
“奴婢说的都是大实话,小姐本来就很美。”
“对对对,我的舒儿很美。”卫奕附和。
等等,谁是你的舒儿?
第095章 壁咚?
第095章 壁咚?
纪云舒弯弯的杏仁,小眸生气似的瞅了卫奕一眼。
再一想,这小子好歹还做了两个灯笼。
算了,不予计较!
转而命鸾儿:“鸾儿,你去找些浆糊、纸和一些作画的工具过来。”
“是,奴婢这就去。”
鸾儿风风火火出去了一趟,将她所需的东西一一找了过来。
卫奕拖着腮帮子,问纪云舒:“舒儿,你找这些做什么?”
她一边将纸铺平,一边拿着那几支精巧的笔,沾了水颜,开始在纸上细细的画了起来。
卫奕惊奇的盯着,也不做声了。
笔尖在那张净白的纸上,轻勾带墨,一撇一点,都十分的精细。
不到半会,纸上已经勾出一枝梅,枝干纤细,延伸花蕊,清秀脱俗。
提笔沾了红墨,慢慢雕琢,渐渐成型!
白纸上,栩栩如生的溢出一支梅花!
空气中,似乎带着一股清风,将那支梅花的花瓣缓缓吹下,弥漫着一股清香。
芳香四溢!
宛如妙手,不虚此名。
落笔,纪云舒拂动衣袖,轻轻扇了扇,墨汁干却。
“舒儿,你画的真好看。”
卫奕惊呼,凑上来,那张干净的脸仿佛都快贴上纸面了。
纪云舒将画递给他:“你跟鸾儿将这画裁成八块,一样大小,粘在灯笼的八个面上。”
“为什么要裁开啊?”
“这样才好看。”
好看吗?
他不懂,好好的一幅画,干嘛裁成八块啊?
可还是乖乖的跟着鸾儿去裁画了。
纪云舒紧接着,又画了一幅梅花,同样裁成了八块,粘在灯笼的八面处。
两个灯笼,这下便更为精巧了。
八面有花,围绕在一块,依旧是一枝梅的形状。
此时,天已渐渐黑了下来。
在卫奕焦急的嚷嚷下,纪云舒这才带着鸾儿和他,出了卫府。
提着两盏灯笼,橙红色的拉蜡烛隐隐晃晃,将纸面上的梅花映照得十分生动美态。
大道上,黑夜如墨,红灯如星!
不同颜色、形状各异的灯笼,挂在一根根细长绳线上,一排排的延伸下去,挂在整条大道的上方。
就像热闹非凡的圣诞节!
而人眼所及之处,只看得见一个个脑袋瓜子!
望不见尽头!
人群闲逛,各自手中一盏灯,家家户户,男的装扮华实,女的着装青媚。
说是采灯节,倒不如说是一年一度的相亲大会!
纪云舒三人,行在人群中,朝着霜居阁的方向去。
“舒儿,你看。”
卫奕一路上都很兴奋,走到一个摊子前,将一面京剧面具取了下来,往面上一罩,摇晃着脑袋,有模有样的扮了起来。
“喜欢吗?”
纪云舒被他逗笑的同时,又问了他一句。
“喜欢。”他点头。
于是,她掏出银子,将那面具买下,送给了他。
可这个麻烦精,一刻也没消停,到处乱窜,好几次纪云舒都差点将他跟丢。
这跑来跑去,自然也买了不少的东西,玩的、吃的、戴的,买了一大堆。
走走停停的,总算到了霜居阁。
二楼的包间里,景容那双敏捷的双眸,早早便在人群中寻到了纪云舒。
人群中的她,如同她手中的那盏灯笼,出挑得十分醒目。
那样的女子,没有华衣锦服,没有金贵的珠钗银镯,亦或是妆容精修的面容。
可偏偏,夺走了他隐在冰山之下的热眸。
而周遭的一切,都成了隐形,目光中,就只有纪云舒一人。
缓时,他嘴角浮上一丝昧笑,轻语。
“庄女梦,磐石如坚。”
此刻,纪云舒已经进了霜居阁,随着小二的指引,上了二楼的包间。
一进去,就迎上了景容那道炙热的目光,蹙得她不防一颤。
卫奕倒是自来熟,手里一堆的玩物,甩到琅泊身上。
并嘱咐:“好好抱着,不要弄坏了,不然你赔。”
“这……”琅泊抱着怀中那一堆奇奇怪怪的东西,一头黑线,转头看自家王爷,带着哀求的眼神:“王爷,这……”
景容一乐:“既然卫公子让你抱着,你就好生抱着。”
这是胳膊肘往外拐啊!
琅泊也唯有遵命,好生的抱着。
景容看着纪云舒,手往身旁的位置一指:“纪姑娘,请坐。”
“我也要坐。”伴随着卫奕的声音,他一屁股就朝景容所指的位置坐下,看着满桌的佳肴,问景容:“哥哥,我可以吃了吗?”
景容面色难看,扯着嘴皮子:“吃吧。”
使劲吃,撑死你!
本该留给纪云舒的位置,就被这家伙坐了一个牢实。
这颗电灯泡,还挺亮堂的!
纪云舒低头一笑,默默在景容对面坐下。
而卫奕,已经吃了起来!
“真好吃,比家里做的还好吃。”卫奕边吃边说。
“你要是爱吃,下次本王再单独请你过来吃,好吗?”景容挑起筷子,夹了一块鸡腿,往他碗里放去:“你慢慢吃,有的是鸡腿,你要多少有多少,不过,可不能跟本王抢鸡心。”
这含沙射影的!
卫奕听不懂,纪云舒却听懂了。
而她立刻岔开话题,也挑起一只筷子来,指着满桌菜肴:“这么一大的菜,王爷真是豪气,就怕吃不完,浪费了。”
说完,转头与鸾儿说:“鸾儿,你也坐下,相信王爷应该不会介意的。”
“这……”鸾儿胆怯,早知道要来见的人,是容王,她就不应该跟着出门。
景容面色轻和,朝鸾儿点头:“原来你就是鸾儿啊。”
鸾儿惊诧,王爷何时还认识自己了呀。
点头:“是,奴婢叫鸾儿。”
“那就一并坐下吧,不用拘礼。”又与琅泊道:“你将手里的东西好生放到一边去,也坐下。”
于是,一桌子,坐了五个人!
这怎么跟原先的安排不一样呢!
失策啊失策!
一顿饭下来,景容吃的是醋,纪云舒吃的是尴尬!
卫奕倒是真吃饱了。
而鸾儿和琅泊,则吃的胆战心惊。
小二上了糕点,有梅花香饼、玫瑰酥、七巧点心、如意糕、吉祥果……
景容夹了一块如意糕到纪云舒碗里。
“尝尝看,霜居阁的如意糕很好吃。”语气中,带着宠溺的味道。
“谢王爷。”
纪云舒夹起那块如意糕,又往卫奕的碗里送去,语气轻细:“你多吃点。”
“好。”
卫奕不挑食,夹起来就往嘴里送。
吃的十分美味。
景容不甘心,夹起一个吉祥果,正准备给纪云舒,岂料半路,被卫奕截胡了!
“谢谢哥哥。”
夹过去,一口吃了。
哎,那不是给你的,千年电灯泡!
纪云舒暗地里笑了笑,此刻真怀疑卫奕是不是故意的。
景容的脸,已经青到极致了,沉闷不乐,一直到离开霜居阁。
此时的锦江大道上,人群拥挤,各处高亢。
景容拧着面容,看着纪云舒与卫奕,一人提这一个一模一样的灯,他那把心情,简直到家了。
“舒儿,你说,待会我们的灯笼挂到哪里去呢?娘说,挂得越高,越好。”
卫奕拉着纪云舒,十分高兴。
纪云舒笑了笑:“随便吧。”
“那我要好好看看了。”卫奕抬着头,开始寻找起适合挂灯笼的地方。
这会,七八个小孩从人群中冲了出来,提着各色各样的灯笼,似是将整个拥挤的人群冲开两半,再次缓缓合上。
正是那些小孩乱撞的缘故,原本兴奋的走到前面的卫奕,一时之间就被冲散了。
“卫公子……”
鸾儿见状,立刻钻进人群中,跟了上去。
而景容微眯着狭长的双眼,唤了琅泊一声:“跟上去,不要将卫奕弄丢了。”
“是。”
于是,琅泊本魁梧的身子,硬往人群中塞了去。
纪云舒也正准备扒开人群去找卫奕,手臂却被景容瞬时拉住。
“放心吧,有鸾儿和琅泊跟着,他不会丢的。”
丢了倒是好!
“可是还是担……”
纪云舒满脸忧色,但话未说完,肩膀突如其来的被人一撞。
小巧的身子骨,猛的被撞进了景容的怀中。
她刚想支开,就被景容的双臂紧紧扣在怀中,牢牢护住。
“这里人太多了,我们还是先过去那边。”
“卫奕他……”
“都说了,别担心他,琅泊自会送他回去。”
声音微沉,不容反驳。
由于周围人太多,纪云舒贴在他的胸膛上,竟挪不开半步。
而那只搂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掌,更为用力,不由得她使上劲来。
她跟他的步子,一点点的往人群外移动,不经意间,一抬眸,看到的,是景容那张如锋的面容,那双似小刀细琢的眉目,也分明噙着一股冷厉感。
景容护着她从人群中走出,也让她终是松了一口气。
下一刻,只手用力,将他推到自己两步远。
低头:“谢王爷。”
“你待本王,当真要如此生疏?”言语凛着一丝不悦。
“你是王爷,而我只是……”
话未说话,景容便擒住她的双臂,将她压向侧面那堵冰凉的墙上。
许是太用力的缘故,她手中那盏梅花灯,从手中松落,掉到了地上。
此刻,她后背紧贴着斑驳的墙面,景容将她双臂扣住,两人之间,一根指头的距离。
这……
壁咚?
她眉心一拧,刚从后背的疼痛感中回过神来,就碰撞上了景容那双清冷的双眸。
眸中,燃着一丝怒火!
似乎要将她灼烧才罢休。
“王爷您这是……”
“纪云舒,本王待你如何,你当真不知?”
是的,他有些急了,有些怒火中烧了!
第096章 心乱如麻的吻
第096章 心乱如麻的吻
周围太闹腾,似乎将景容这番话掩盖下去。
可纪云舒还是清楚的听明白了!
什么叫待你如何?什么叫你当真不知?
这两句话,像灌了滚烫的油似的,朝她浇来。
她眼神隐隐一颤,竟有些惊慌!
只好不语!
景容怒意的双眸,此刻又显得十分深情。
他道:“你可知道,本王第一次见到你,便猜测你是女子身,三番四次戏弄与你,却戏弄得本王心中,如线团般错乱迷惑,搅得我竟情牵梦绕、夜不能寐、食不出味,甚至好几回,都想摘了你头上的冠扣,以证本王的猜测,你又可知,当证实了本王的猜测后,那番心思,矢乱如麻,实在难痒,也只有你,才会令我这般!”
这下,纪云舒听明白。
这厮,是在跟自己表白呢!
哎哎哎,王爷,你醒醒,咱们不可能的!
“王爷,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放开我。”她挣扎手臂,身子更是用力往侧边钻去。
偏偏景容将她堵得严严实实。
他更是再次强调:“你听不明白,好,本王再说一次,双鱼洑水而欢,单雏匍行而结,庄女梦,磐石如坚。”
怦—
语落的同时,漫天的烟花轰然炸开。
夜空中,五彩斑斓,星星点点的火焰,渗得人眼似光!
周围,人群一阵阵的欢呼起来!
而纪云舒,却看着景容那双毫无动摇的眼神,没了动作。
四目相对,黏得紧紧的!
她抿了抿唇,低眉。
带着婉拒的语气,道:“王爷,双鱼之欢,遇旱则亡,单雏而结,遇雨则分,王爷这份情,与我不合。”
烟花炸开的声音,将她轻细的语声,缓缓盖去。
可景容,还会听到的。
他深情侃侃的眉间,附着细长的双目,缓缓沉落,那双抓在纪云舒手臂上的手,也像衣针上的纽扣,松线脱离。
失望!
依旧是失望!
“好,本王明白了!”
禁锢已解,纪云舒抱着手臂,神色匆慌中,带着一种难以捉摸的情绪,避开两步,离开了景容怀中。
两人背对着背,一个心思失落如尘,一个紧张得双手冒汗。
而偏偏在这个时候,纪云舒一抬眼,就看到了纪慕青。
一身丹红装,肩上披着蓝白披风,梳着长发碧螺髻,金钗着发,银饰金镯,样样不少,手中提着一个四角灯,用的是镶金的线,挑边的,是上等的红竹木,挂角的,是银珠的同心挂穗。
身后,还跟着四个小丫头!
这行头,堪比娘娘出行!
眼看着要往这边走来了,纪云舒正纠结着是要“撞”上去?还是避开?
正巧,纪慕青的目光朝她的方向看来。
而零点零一秒的时间里,纪云舒的身子,被一双大手用力掰了过去。
留给远处纪慕青的,则是一道华丽转身的背影!
也在转身之际,纪云舒再一次被压在了墙上,尖尖细细的下颚,被景容修长的指尖用力捏住,轻轻挑起。
小小的身子,被他挺拔的身子遮挡着。
随着下巴被挑起的同时,她也被迫对上了景容那双嗜血般的目光,带着不甘,带着些许的愤怒!
“还请王爷放开我。”
“云舒。”
他轻声唤了她一声。
顷刻,低头俯身,再次将纪云舒的下颚微微一抬,一只手扣住她的腰间,掌心用力一压,那冷厉的双唇,朝着纪云舒小巧绯红的唇吻去。
唇间相碰,伴着漫天灿烂的烟火!
真是别有一番美景。
纪云舒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吻,怔得全身僵麻,双目瞪大,连呼吸都渐渐骤停了一般。
就连纪裴,都从未与她如此亲近过!
那一刻,纪云舒当真是心乱如麻了!
乱得她不知如何是好,麻得她竟忘了反抗。
可景容,却吻得如火如荼。
纪云舒抬着素白的手指,贴在自己唇上,稍稍一擦,红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景容。
也在眼神怔住的后一刻,转身,慌忙而逃。
“云舒……”
景容唤她的同时,甚至来不及去拉她,她就已经冲进人群中。
来来往往的人群也瞬间掩盖了她的身影,景容唯有拼了命的扒开人群,极力去寻找那道身影。
可纪云舒像是消失匿迹似的,没了踪迹。
小样,跑的还挺快的!
他站在原地,任由着人群碰撞着自己的肩膀。
缓时,勾唇一笑,冰凉的指尖碰触到自己的唇。
那股淡淡的余香似乎还在!
而他,的确是有些贪婪了!
从景容身边逃离之后,纪云舒却像丢了魂一样,一路回到了卫府。
刚一进自己的院子,就看到卫奕提着那盏已经灭了的梅花灯,坐在屋外的石阶上,低垂着头,非常失落的样子。
听到动静,一抬头,看到纪云舒回来,他撒腿就奔了过去。
“舒儿。”
“你是自己回来的吗?”她问他。
他摇头:“不是,是鸾儿姐姐和那个黑哥哥带我回来的。”
黑哥哥,说的是琅泊吧。
她点点头,不语。
卫奕见她脸色不对,歪着头,问:“舒儿,你不高兴吗?”
她不高兴的表情,有那么明显吗?
索性牵强的笑了笑,摇头:“我没有不高兴,卫奕,现在已经很晚了,你早点去休息吧。”
“可是……”
“怎么了?”
他将手中的灯笼一抬:“舒儿,我的灯笼都还没有挂呢。”
采灯节,本就是灯笼挂得越高,越吉利。
看着卫奕那遗憾的眼神,纪云舒又于心不忍,可自己的那盏灯,又被景容那混蛋给弄掉了。
可她着实不想让卫奕不开心,扫了他的兴致。
于是想了想,突然眼眸一亮。
勾唇道:“卫奕,我们不挂灯笼了,我们放孔明灯好不好?”
“孔明灯?”
“对,就是孔明灯。”
“好,放孔明灯了,放孔明灯了。”
卫奕高兴得不行。
随后,纪云舒便唤来了鸾儿,让她去府上找了两盏孔明灯来。
纪云舒又拿来一些笔砚,将孔明灯支在小桌上。
挑起一支笔,跟卫奕说:“卫奕,这个孔明灯,能放得很高很高,很多人都是用来许愿的,你有什么愿望的话,可以写在上面。”
“真的吗?”
“当然,那么,你有什么愿望?”
卫奕想了想,拿起一支笔,在自己那盏孔明灯上开始写了起来。
纪云舒不知道他在写什么,索性,自己也开始动起笔来。
那净白的孔明灯上,很快便写了一竖行清秀的字。
愿人心无尘,死者已矣!
纪云舒许的愿,就是和常人不同!
鸾儿看了一眼,不明,问:“小姐,平常人不都是写什么身体健康吗?您怎么写这个?”
放下笔,她解释:“活着没有算计,死了能安逸,这才是生死之间,最美好的一点东西,也是心灵上的健康。”
“恩?哦。”鸾儿似懂非懂的。
这会,卫奕也写好了,握着那支笔,笑着说:“舒儿,你看,我写好了。”
等她过来一看,就看到卫奕那盏孔明灯上,歪歪妞妞的画着几个小人。
有高有低,有胖有瘦,一共四个人。
卫奕指着一个高高的:“这是我。”
又指着一个胖胖的:“这是爹。”
又指着一个微胖的:“这是娘。”
然后,指着一个瘦瘦小小的:“这是舒儿你。”
卫奕那张干净的脸蛋上,揉得浓浓的幸福感,明艳极了!
纪云舒的心里一阵感动,又带着内疚,那份感觉,涌上心头,让她的眼泪,差点就夺眶而出。
收拾好心情,她温柔道:“好了卫奕,我们点上火,把孔明灯放上去。”
“好。”
两盏孔明灯,点了火,缓缓升上了天……
在墨黑色的夜空底下,闪现着夺人眼球的橙红色光晕,越来越远,越来越高……
卫奕蹦蹦跳跳,仰着头,说了一大车的话。
可纪云舒却一句也没听进来,抬着淡沉的眸子看那两盏孔明灯,却心事重重!
那可是她的初吻啊!
人生同一回,被一个男人调戏了无数次。
那种感觉,就像是在心里打鼓一样,一缩一涨的,敲得她现在都还心颤着。
……
此时的广渠院。
景容站在屋檐之下,双手背在身后,那身墨色的长袍被冷风缓缓掀起。
他抬着头,看着天空中远远飘起的那两盏孔明灯,唇角渐渐浮上了一抹浅浅的笑。
脑海中,浮现出了与纪云舒亲吻的画面。
当真是温存尚在,融进了他的心窝中。
这时,琅泊从远处走了过来,脚步匆匆。
走到景容身旁,道:“王爷,京城来信了。”
说完,他将信件递上。
景容也瞬时收起了那抹浅笑,神色凝重,将信接来,拆开一看。
信中的内容过目一遍后,那封信,被他紧揉在手,皱成一团。
眸中忽然寒光乍现:“看来景亦这步棋,早早便谋划了。”
景亦,大临三皇子,封号亦王!
第097章 案件(始)
第097章 案件(始)
这封信件一来,自然也落实了景容心中的猜忌。
景亦啊景亦,你当真为了大位之争,连手足之情都不放过!
琅泊道:“没想到亦王有心阻止王爷您回京,如今还下了杀手。”
分析的倒是不错!
只是景容寒眸微眯,盯着屋檐上的水珠。
细道:“十四年前御国公府的案件,是秦大人上奏翻案,圈出三项疑点,更是在南蛰门外,跪了三天三夜,才终得父皇下令彻查,而父皇又将案件交与我,虽说太子之位已属景华,可景亦忌惮太子之位也并非一朝一夕,若本王查出此案真相,自会功高受赏,而后,一旦太子倒台,那么,景亦要坐太子之位,本王便是他势必要拔的眼中钉。”
“可亦王现在不仅连您都要杀,连纪姑娘都不放过,为今之计,只有尽快带纪姑娘回京,毕竟在京城内,亦王还不敢造次,纪姑娘身边也能有王爷你保护。”
说到这里,景容却神情蹙起。
“景亦定是担心本王有意带云舒回京,借她之手查明此案,而斩草要除根,一向都是景亦的行事风范。”
琅泊深思片刻,献策道:“王爷,亦王三番四次阻止您回京,还阻止您彻查御国公府一案,不如告之皇上,让亦王尝尝甜头。”
“告诉父皇?”景容抬起手中那一团纸,说:“就凭这个?”
“王爷,路江在信中说的很清楚,亦王的确暗中派了一匹死士离京,而且制出石斑毒的北句子树,是一个叫严维夷的人种植的,此人跟亦王暗中来往勾结,这些证据,难道还不够吗?”
够?
景容冷笑。
“父皇本就多疑,若本王没有十足的证据,便去状告亦王,那时,父皇定会以为我言辞虚造,也有意争夺太子之位。”
祁桢帝多疑猜忌,半点风吹草动都会引来他的警惕!
宁杀错,不放过,这也是自古帝王的通病!
这一点,在众多皇子中,大概也就三皇子景亦,最像他。
深夜渐凉,重雾迷迷。
今夜,似乎异常的冷灼,而人心,也各有千秋。
第二天。
卫老爷和卫夫人回府了。
卫奕一清早就去门口迎接,纪云舒也早早的去请安了。
大厅内。
纪云舒刚准备行礼,就被卫夫人扶住,拉着她在自己身边坐了下来。
轻拍了几下她的手,说:“云舒,你身子怎么样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谢卫伯母关心,我已经好了很多。”
“那就好,我跟你卫伯父一路上都担心着你,现在看你起色好了许多,也就放心了。”
纪云舒笑而不语。
这般关心,着实让她心里万分感动。
而卫老爷却转向卫奕,问他:“奕儿,这两日,你可有惹事啊?”
卫奕摆头加摇手:“爹,我没有惹事,我有听你的话,好好照顾舒儿。”
“你听话就好了,将来你要对云舒更好,明白吗?”
“爹,舒儿以后就是我娘子吗?”
天真一问。
这倒让卫老爷和卫夫人显得几分尴尬。
纪云舒哭笑不得,却深思起来。
看来,要赶紧找个机会,摊牌。
卫夫人似是突然想到什么事情,与纪云舒说:“对了,今晚,我们在卫府设宴,已经派人去了纪府,将你爹和老夫人他们都请过来,上次硬是将你带到这里,我和你卫伯父想了下,觉得做的着实欠妥,毕竟,咱们以后都是一家人了,还是得和和气气,所以今晚,就当是个家宴。”
家宴?
纪云舒赶紧说:“卫伯母,其实不用这样的,而且……”
“已经定下了,也派人去了纪府,你今晚就安心入席,我看啊,你爹跟你祖母,这几日定是想着怎么迎你回府,可是碍于面子又不好来,今日,就当是给他们一个台阶,你就跟他们回去。”
这个卫夫人,倒是一个聪明人!
纪云舒也只好应下了。
从厅内里出来后,纪云舒心事重重着。
卫奕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一下蹦到了她眼前。
“云舒,你今天就要回去了吗?可以不回去吗?”
卫奕的手小心翼翼的扯着她的衣袖。
纪云舒想了想,心一横,将他的手推开。
言辞严肃道:“卫奕,我老实告诉你,我不会嫁给你,我也不会是你的娘子。”
“舒儿,你……你说什么?”
“你一定听明白了对不对,卫奕,我知道你对我很好,你爹和你娘也对我很好,可是我不能那么自私,我不想骗你,我不可能嫁给你的。”
听到这样的话,卫奕脸色渐渐沉了下去,着急问:“为什么?为什么舒儿你不能嫁给我?娘说了,你是我娘子。”
“我不是。”纪云舒语气加重。
“舒儿……”
纪云舒抓住他的手臂,告诉他:“卫奕,我待你,就像是自己的弟弟一样,你明白吗?”
她努力的想要告诉他,希望他能明白其中的意思。
可是卫奕十分难过,那双好看的眼睛里,渐渐溢出的泪水。
低着头,抿着唇,半响,问:“舒儿是不是觉得……我是个傻子。”
呃!
纪云舒的心瞬间一颤,像是被人剥开一般疼。
她摇头:“不是的,卫奕,不是这样的。”
卫奕却小声的抽泣起来,推开她,往后退了两步:“我知道了,舒儿就是嫌弃我傻。”
说完,他撒腿跑走了。
“卫奕。”
她唤了他好几声,追了几步,可卫奕脚上生风似的,一下就跑远了,消失了。
此刻,她忍不住红了眼,咬着唇,竟不知如何是好。
而当天晚上,纪家的人,除了纪灵芝以外,都来了。
宴席上,卫奕却没有出现,卫老爷让人去找了一趟,说是卫奕一个人在后院里坐着,不肯过来,叫了两次也没来,索性算了。
纪云舒从入席的那一刻,便如坐针毡,心思全然不在这上面。
纪婉欣在她身旁坐了下来,偏过身子,小声与她说:“云舒,这两日你在卫家可还好?”
她点头:“挺好的。”
“穆青落水一事,爹罚灵芝那丫头罚跪了一晚上,还抄罚她抄写书经,此事,也算是过了,你今晚就回家吧,你都不知道,爹和祖母这两日可是一直气着呢。”
气得好,真该给气死才对!
纪云舒淡道:“二姐放心,今晚,我会回去的。”
“那就好,终归是一家人,哪有隔夜仇啊!”
“大姐说的是。”纪云舒都应下了,心思不在这上面,有些恍惚。
其实也是懒得争辩。
而纪婉欣的心性,有时让纪云舒也捉摸不透。
这个女人,柔柔弱弱,看似弱不禁风,可给她的感觉,总有点儿也不简单的味道。
而两人“接头接耳”,全都被对面的纪穆青看了去。
“哼,物以类聚。”她哼了一声,那张妆容精致的脸都拧着嫌弃。
这会,下人们上了餐具,又一一上了菜。
那下作的纪元职也在这个时候入了席,端起酒喝了起来,还不忘瞅上纪云舒一眼。
自己最爱的四妹妹被冤枉,还是被纪云舒冤枉的,甚至被她打了一巴掌,他这个做哥哥的,心里自然也气大了。
对纪云舒,就更没有好脸色了。
宴席开始,卫老爷便举起酒杯,朝纪书翰示去。
“纪老爷,上次的事情,是我做的欠妥,希望你能见谅。”
纪书翰皮笑肉不笑:“哪里哪里,倒是麻烦你们帮我照顾云舒了。”
两家人寒暄了几句,把话题从纪穆青落水一事,又谈到了婚事上。
而从头到尾,纪云舒都没说过话。
宴席结束后,纪云舒本该与纪家人一同回府了,可她却说有事,稍后再回。
纪书翰和纪老夫人脸色一青,又不好拽她,只好应允了。
待纪家人上了马车离开,纪云舒便拉着卫老爷和卫夫人到了偏房。
一进去,她便倒了两杯茶,敬给了卫老爷和老夫人。
这是儿媳妇茶吗?
两位老人家也就欢快的喝下了。
岂料,纪云舒突然跪了下去。
这可将卫夫人吓到了。
“云舒,你这是做什么?”
“卫伯父,卫伯母,对不起。”
这一说,让卫老爷和卫夫人心一紧,互看一眼,转而问她:“云舒,你说这些做什么?”
她眉目认真,道:“不瞒二位,虽说女儿家的婚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灼之言,云舒是庶女,更没有挑剔的资格,但是云舒不想瞒着二位,其实,在云舒心中,一直都有一个人,两年来,我也一直在等他,心里,也早就容不下别人了。”
“……”
卫老爷和卫夫人大惊。
纪云舒俯身磕了一个头,眼神更加坚定:“对不起,云舒不能违背自己的心意,两位待我的好,我也记在心中,可我,真的不能嫁给卫奕。”
卫夫人一脸难过失望:“你当真……不愿嫁给奕儿?”
“是。”
卫老爷叹了一生气,问她:“如果奕儿不傻呢?”
纪云舒立即说:“卫伯父,我觉得没有嫌弃的意思,只是心有所属,实在没有办法再容纳他人,卫奕很好,我也不想骗他,我相信,一定会有一个真正爱他的人出现。”
“你……”
噗—
卫夫人话没说完,突然一阵捂着胸口,吐了一口血。
“卫伯母?”纪云舒惊诧。
而后一刻,卫老爷也吐了血,从椅子上突然扑到地上,紧紧的抓着胸前的衣裳,脸色翛然发青,瞪着双目,张着嘴,说不上话。
同样的,卫夫人也随之倒在了地上。
第098章 有我在,别怕
第098章 有我在,别怕
两位老人双双倒地,脸色青拧,吐血不止。
纪云舒被吓到了,甚至有一瞬间楞了下,赶紧从地上起身,蹲跪到两位老人家中间。
“卫伯父,卫伯母?你们……”
她将卫夫人从地上扶起,靠在自己身上,下意识的伸手捧着卫夫人的下颚,一遍遍的用衣袖为她擦着嘴里吐出来的血。
却有些不知所措了!
卫夫人脸部发青,一双发抖的手朝着纪云舒伸去。
纪云舒则一把握住,唤了一声,“卫伯母。”
“奕……奕儿,帮……帮我,照顾……好他。”卫夫人艰难张嘴道,那双眼睛夹带着泪光和哀求。
“卫伯母?”
“答……应我。”
纪云舒红着眼,眼泪潸然而下,拼命点头,“好,我答应你,我答应你,卫伯母,你们不会有事的。”
卫夫人用力抓住她的手,眼神焦急,道,“还……有,云舒,奕儿他……不……是……”
“您说什么?”
“奕儿,不是……我亲……”
什么?
纪云舒嗔了一下。
而话还没说完,卫夫人的身子抽了两下,再猛地一僵,双脚一蹬,突然断了气。
那双斥血的双目,却瞪得大大的。
死不瞑目!
“卫伯母,卫伯母。”
纪云舒不可置信的轻摇着卫夫人的身体,却没了半点反应。
再转头看卫老爷,他也趴在地上没了气息,同样的,也是双目瞪大。
惊诧下,纪云舒冲着外面大喊,“来人,来人啊……”
这一叫,外面的鸾儿率先听到了,跑到门口,看到这一幕,吓得浑身一颤,双手捂着嘴,大叫了一声。
“快去请大夫,快去啊!”纪云舒大喊。
鸾儿回过神来,这才赶紧点头,双脚哆嗦了几下,赶紧去请大夫了。
这会,卫府的下人们也都过来了,看到两位倒地的主子,也是吓得魂快没了,这才赶紧冲了进来。
有人伸手在卫老爷和卫夫人的鼻尖处探了探气,猛地跌坐到地上。
吓道,“老爷和夫人……死了!”
一时间,满屋子的人,惊的全部楞住。
反应过来,大伙这才高喊着“老爷”和“夫人”。
哭得昏天暗地。
纪云舒此刻还紧紧的握着卫夫人的手,她眼睛红得生疼,心似火烈般灼烧得体无完肤。
楞了!
不敢相信,还是不敢相信!
这会,有人注意到了门口站着的人,心疼的喊了一声,“公子。”
只见,卫奕站在门外,双手吊在双侧,那双清冽好看的双眼,铮铮的盯着躺在地上的两具尸体。
那样的卫奕,似乎有些不真实!
纪云舒抬起头,看向他,那挺直的身体,僵硬的站在原地,半响,才缓缓挪动着发抖的双脚,一步一步的往里挪,走到了自己爹娘身侧,双脚底下,踩到了那滩暗红色的血液。
他蹲下身来,一只手抓住自己娘的手,一只手抓住自己爹的手,却没有哭,带着让人沉痛的语气,道,“爹娘,奕儿听话,你们快点起来,快点起来好不好?”
“公子,老爷和夫人……已经死了。”
“没有,爹跟娘不会死的。”他摇头,抱住自己爹娘的身子,哭了出来,嘴上细碎的念着,“奕儿乖,奕儿再也不闯祸了,爹,娘,你们不要睡了,起来好不好?不要丢下奕儿。”
卫奕语气哽塞。
纪云舒看着他这样,自己的心也像被撕开一样。
疼!
而不管卫家的人说什么,他听不进去,也不肯松手。
只是一遍又一遍的说着自己会乖乖听话!
没多久,鸾儿便带着大夫过来了。
经过诊断,卫老爷和卫夫人的确死了。
再经过查验,大夫说,“卫老爷和卫夫人,是中了鸩毒。”
鸩毒?
这是什么毒?
大家不明白,可纪云舒却知道。
她朝大夫问了一句,惊问,“大夫,你确定是鸩毒吗?”
“没错的,就是鸩毒”
大夫说完,突然注意到桌上放着的两杯茶,伸手拿了一杯,放在鼻尖上闻了闻,又从自己随身的医药箱中取了一丁粉末出来,散了一点在茶中。
原本一杯淡橙色的茶,瞬间就黑了。
“这茶里就有鸩毒。”大夫说着,又往茶壶中撒了点粉末,却没有任何异常,于是下了结论,“应该是有人倒茶的时候下的毒。”
“不可能。”纪云舒反驳,“这两杯茶中不可能有毒,因为……这两杯茶是我倒的。”
刚说完,也不知道是谁将她从卫夫人身边拉开,狠狠推了一把,脚步趔趄,她的身体便重重的撞到了门框上。
“是你的下毒,是你毒死了老爷和夫人,是你。”有人指着她。
她身子一怵,一双满是血的手,无力的垂在身侧。
道,“不是我,不是我……”
卫奕哭着鼻子,听到这句话,抬起头看向她,赤红的眼睛中,带着不可置信。
纪云舒微微摇头,对上了那双眼神,“卫奕,不是我。”
“舒儿……”
“相信我。”她认真极了。
卫奕吸了吸鼻子,哭着没说话。
“就是你下的毒,就是你杀的人,报官,报官。”
也不知道是谁高呼了一句,一屋子的人都激动起来。
哭的哭,喊的喊。
鸾儿拉住了纪云舒的手,也害怕的哭了起来,却也不忘护主,“小姐没有杀人,卫老爷和卫夫人不可能是小姐杀的,不是。”
卫家的人可不管这么多,跑去报了官。
没一会,县太爷带着衙役便风风火火的赶了过来。
卫家出了这么大的事,两条人命,怎能让县太爷还保持镇定。
吓到一跳,问,“这……这怎么回事?”
卫家人齐齐指着纪云舒,“是她下毒害死了老爷和夫人,证据确凿,她就是凶手!”
矛头都指向了纪云舒。
县太爷当然不相信啊,小心翼翼问纪云舒,“云舒,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她没说话,目光,依旧放在哭得发抖的卫奕身上。
见她不语,可县太爷自然要为她说话,转而就跟卫家的人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两条人命,不能草草断案,必须得查明才行。”
卫家的一位长者略有些激动,“大人,她自己也承认有毒的茶是她倒的,定然就是她下的毒,我们老爷夫人死的这么惨,难道任由凶手逍遥法外吗?”
“本官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杀了人,就要偿命,请大人做主,为我家老爷和夫人做主啊!”
一屋子卫府的人,似乎“杀”红了眼,斥怒着纪云舒,非要她偿命不可!
县太爷叹了一声气,小步又朝纪云舒挪了过去,十分为难,“云舒,这……”
她打断了他的话,“你不必为难了,我明白。”
这可把县太爷愁死了,他是绝对相信纪云舒没有杀人的,可现在有没有证据证明她是清白的。
也就只能……
“来人,将人押去大牢,待查明此事,再做判定。”
几个衙役互看了一眼,便准备上来押纪云舒。
鸾儿却挡在前面,眼泪汪汪,“不要抓我家小姐,刘大人,你知道我家绝对不会杀人的,你知道的。”
“本官自然知道,可这个……”县太爷梗言。
“刘大人,你一定要相信小姐,她没有杀人。”
纪云舒及时的唤了鸾儿一声,说,“鸾儿,现在你说什么也没有用。”
“小姐……”
她不再理会鸾儿,迈着脚步朝卫奕走了过去,蹲在他身旁,看着他那张哭得不像话的脸。
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轻声说,“卫奕,别怕。”
他抬着充满了血丝的眸子看她,一抽一抽的唤她,“舒儿……”
“你放心,有我在,别怕。”
他用力点头,抱着自己爹娘的身体,又哭了起来。
纪云舒忍着泪,忍着疼,支起身来,走到县太爷身边,“刘大人,这屋子的东西,希望你能封起来,不要让人动。”
“好,本官知道。”
最后,纪云舒再次看了一眼卫奕,便跟着衙役走了。
身后,那间灯火透亮的屋子里,卫家的人伏在卫老爷和卫夫人的尸体旁,唉声吟绝的哭喊着。
像是要将此刻的夜,炸得四分五裂才罢休。
纪云舒被带到了监牢,关进了一间比较干净的牢房。
虽没有江夫人牢房的“奢华”,但也不至于恶臭密布。
县太爷心都是颤的,将她关了进去后,手背贴掌心,一拍。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卫老爷和卫夫人怎么好端端的会死了呢?”
纪云舒蹲坐在干净的草席上,抱着自己的膝盖,低垂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云舒,现在卫府的人都说你是凶手,本官虽然相信你,但你也要说些什么才行。”
她依旧不语!
县太爷叹了一声气。
招来一个狱卒,吩咐道,“你们好好照看她,去拿床被子过来,再取个暖炉,这地方阴冷,别把她冻坏了。”
“是。”
狱卒立刻照办去了!
纪云舒什么话也不说,就这样呆呆的坐着,县太爷问些什么,她也不回答。
县太爷也无可奈何,只好暂时离开了。
那整个晚上,纪云舒坐在牢房中,纤细的手臂抱着蜷缩着的膝盖。
尽管身旁有一个暖炉,可周遭阴气冷冽,从皮囊底下冷进了血液中!
可她却感觉不到一点冷意,那双沉眸,一直看着自己沾了血的衣裙。
那些血迹,是呈现暗红,甚至偏向黑色。
中毒的颜色,也的确如此。
缓时,她伸手捏着裙摆上有血的那一处,轻轻的搓了搓。
陷入了一阵沉思中!
第099章 需要验尸
第099章 需要验尸
卫家惨案,很快就传得整个锦江人人皆知了。
纪云舒入狱一事,当然也传开了。
纪书翰和纪老夫人知道后,差点晕厥了过去。
纪家出了一个杀人凶手,那可是奇耻大辱啊!
当然,此事,也被景容知道了。
天幕才刚刚亮起来,他就急匆匆的赶去了监牢。
门口的两个狱卒不认识他,自然将他拦了下来。
后一刻,琅泊便亮出了令牌,斥声:“容王在此,谁敢放肆?”
两个狱卒看到令牌之后,被吓傻了,赶紧跪到地上。
“参……见容王,小的不知道是容王,罪该万死。”
景容犀利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带本王去见纪云舒。”
“是……”
狱卒慌忙从地上起来,弯着腰,低着头,赶紧带路。
进了阴暗潮湿的牢房,景容附在两侧的手紧握成拳,心情也随着那股恶臭味的加重,而心胸烦闷!
到了纪云舒的牢房外,看到里头倒也算干净,他即将演变凶怒的模样才渐渐收敛起来。
斥了一声:“开门。”
狱卒乖乖把门打开,站在一旁!
景容疾步进去,看到那小小的身子,蹲在地上,抱着自己蜷缩的膝盖,埋着脑袋,身子似乎还在隐隐颤抖。
而旁边那个暖炉,黑碳燃尽,只冒着几缕白烟!
“云舒……”
他轻声唤了她一声。
纪云舒将自己的脚往里缩了缩,好一会,才抬起头来。
入眼的,是一双金雕银线镶边的玉靴、和缎子做的袍尾,再缓缓往上挪动,便对上了景容深沉而心疼的目光!
而不过一天没见,纪云舒那张精致的脸蛋,此刻渐渐退去粉妆,似一张干净的白纸。
景容蹲下身来,修长的长指碰触到纪云舒冰凉的额间,将她零散的碎发挽向耳畔。
顺落而下,紧紧的握住了她冰冷的素手。
纪云舒也没有避开,那双深凹的墨瞳看着他,语气疲惫,问:“卫奕呢?他怎么样了?”
景容轻摇头:“他不会有事,本王向你保证。”
“他不该承受这一切。”
纪云舒细细而心疼的声音,回荡在这狭小的牢房中,凉凉的!
景容再道:“你放心,本王不会让你出事,纵使全部的证据都指向你,所有的人都不相信你,但我信你。”
他说极为认真,那双抓着纪云舒的手使上了劲。
纪云舒神情冷清,若听若隐,而眉头,却深索起来。
就在这时,两个衙役过来了,见到景容在牢房里,先是一愣,再上前。
“王爷,小的们奉刘大人的命令,要带纪姑娘去公堂。”
说的小心翼翼,生怕一个字就得罪了这尊佛!
景容厉眸一瞥,吓得两个衙役往后退了两步。
他再转眸与纪云舒说:“本王跟你一起去。”
纪云舒不答不应。
于是,景容陪同着她,一起去了衙门公堂。
公堂内,县太爷坐在高堂的椅子上,底下,跪着好几个人。
跪在前面的,是卫府的管家卫傅。
后面,跪着卫府的两个下人和昨天那个大夫。
景容与纪云舒一同进来时,县太爷正打算下去行礼,被景容抬手制止。
“审案吧。”冷语。
县太爷扯着嘴皮子,“是是是,”弯着腰,朝旁边的椅子伸了伸手:“王爷请坐!”
景容担心的看着纪云舒一眼,才坐向旁边。
在衙役的扣押下,纪云舒则在卫傅身边跪了下来。
这会,县太爷拍了一下惊堂木。
打着官腔:“卫府命案,堂下之人,状告纪云舒,可有明确证据?”
底下的卫傅立刻急红了眼,看了一眼身旁的纪云舒,再朝县太爷俯身一拱。
“大人,我家老爷夫人,是被她毒死的。”
指着纪云舒!
纪云舒却端端正正的跪着,并不反驳。
县太爷咽了口唾沫,问:“那,你可有证据。”
“昨天我家老爷原本在府上设宴,设宴一结束,纪姑娘却没有回府,而是将我家老爷和夫人拉去了偏厅,倒了两杯茶,那茶中就有毒。”
“毒从何来?”
后面跪着的大夫说话了:“回大人,小的在两杯茶中验出了鸩毒,可是在茶壶中的茶又没有,所以才判断,应该是倒茶的人趁此下的毒。”
县太爷皱眉:“可……这也不算证据啊!”
管家卫傅立马接过话来:“小的还在纪姑娘之前住过的院子里,找到了鸩鸟的羽毛。”
说完,身后的两个丫头,将几根用白布包着的鸩鸟羽毛呈了上去。
人人都知道,鸩鸟的羽毛有剧毒,泡在水中,连牲畜都不敢再碰那些水了。
卫傅振振有词的说:“大人,必定是纪姑娘用鸩鸟的羽毛泡在水里,在倒茶时,加到了茶中,这才将我家老爷夫人毒死的啊,大人明鉴,一定要为我家老爷和夫人做主啊!”
双手举过头,整个身体都朝地上伏去。
县太爷拍了拍额头,发愁啊!
眯了纪云舒一眼,却见她一脸淡然的模样。
试探性的问:“纪云舒,你……不辩解一二?”
可一定要辩解啊!
本官舍不得定你罪!
更舍不得杀你啊!
纪云舒虽然挺直着身躯跪着,却目光低垂,似乎在想些什么!
一旁的景容为她着急,他虽是王爷,却也不能枉顾法纪!
顷刻,站起身来,那威风凛凛的姿态,步子像踩着冰刀似的,寒澈冷灼的端步过来,走到纪云舒身旁,低头看了她一眼,再将目光转至县太爷身上。
言语严肃:“刘大人,此事本王也有听闻,单单凭茶中有毒,就断定是纪姑娘杀了人,未免太牵强了。”
“对对对,太牵强,太牵强……”
县太爷十分认同。
卫傅看是王爷开了口,心里有些胆怵,可想着自家老爷夫人惨死,就哭喊着。
“王爷,大人,这鸩鸟的羽毛可是证据确凿啊!的确是从纪姑娘原先住过的屋子里搜出来的,而且当时,老爷和夫人身边只有她一人,那茶,也是她倒的,不会有错的,我家老爷夫人死的这么冤,求王爷和大人一定要明查啊!”
景容深思,说:“鸩鸟的羽毛不足以说明毒就是纪姑娘下的,若是栽赃陷害,在她屋子里放几根羽毛,有何奇怪?再者,并没有人看到她下毒,如此便认定她是凶手,不是太草率的吗!”
青袖一拂,带着疾风!
县太爷十分认同!
与卫傅说:“卫傅,王爷所说,说的很对,”
卫傅抬着头看景容,哭丧着脸:“王爷,小的所说句句属实啊,纪姑娘杀了人,我们是不会冤枉她的。”
“那好,本王问你,她为何要杀人?”
呃!
杀人得有理由吧!
那理由呢?
卫傅低着眼,收了泪水,不知如何回答,支支吾吾:“这……老爷跟夫人生前,对纪姑娘很好,至于纪姑娘为何要杀人,我……也不清楚。”
抓住这个点,景容趁热打铁。
“既然没有亲眼见她下毒,那鸩鸟的羽毛,也是在纪姑娘入狱后找出来的,是不是大做文章,还不得而知,加上没有动机,现在就定罪,不是荒唐吗?”
卫傅呛言,不知怎么回了!
于是县太爷赶紧说:“此案疑点重重,还需详查,本官绝不会错冤了人,也不会放过凶手,卫傅,你所说的,本官已经记下,自会尽快之内查出真相,还卫老爷和卫夫人一个公道。”
卫傅无话可说,只能磕头:“谢大人。”
县太爷又说:“疑犯纪云舒暂且关押牢中吧,直到此案水落石出。”
衙役便上前,小心翼翼的将纪云舒架了起来。
而她从始至终,一句话不说。
衙役正准备带她下去的时候,景容一把拉住她,面容隐着焦急,在她耳边轻声说。
“我知道你心里很难过,也知道此事对你打击很大,人命关天,本王会极力为你找出证据证明你无罪,但是你听好了,你必须振作,因为只有你,最清楚当时发生了什么。”
纪云舒眉眼一动,似乎将他的话听了进去!
其实从昨天晚上开始,她一直在想整个案件的经过。
可她怎么也想不明白,那毒,到底是怎么下进那杯茶中的?
如今又出现了什么鸩鸟的羽毛,简直滑稽之谈。
莫非,真的有人陷害自己?
可是……那人又怎么会知道,她当时会去倒茶呢?
对,这就是疑点!
她想了一晚上,心里端想的事,此刻渐渐有了苗头!
眼眸一抬,她对着景容的耳边,轻声了一句:“王爷,我需要验尸。”
验尸?
卫府的人将她视为杀人凶手,怎会将卫老爷和卫夫人给她验呢?
景容眉心一皱,下了决心。
点点头:“好,本王自有法子。”
纪云舒眼神示谢,没再说什么,被衙役带了下去。
后一刻,景容就去了卫府。
一夜之间,卫府大门到内院,都挂上了白缎子,红绸灯笼也换成了白色。
景容带着琅泊进去后,到了后院的灵堂,两副棺材并排放在里头,棺盖还没有盖上,前面,放着牌位,点着蜡烛。
卫奕穿着白色孝衣,跪在前面,目光盯着那两个排位,一动不动的。
因为哭了许久的缘故,那双眼睛红肿未散,还淌着泪水。
伤心欲绝!
第100章 偷尸?
第100章 偷尸?
灵堂外,有人注意到了景容。
卫府的人上前问:“你是?”
“故友。”
单单两个字,便搪塞了回去。
故友来悼念,合情合理!
景容进了灵堂,在排位前鞠了一躬,才伸手碰了碰呆呆的卫奕。
卫奕抬起脑袋来看他,整张脸都拧着难受,带着微微的哭腔:“哥哥,我爹跟我娘死了。”
“我知道。”
“他们为什么会死?”
“……”
他唇抿一线,强忍着泪水,抖了几下,说:“娘告诉我,如果有一天她离开我了,让我千万不要哭,可是我没有做到,我哭了好久好久,娘会不会生气了,再也不要我了?”
这样的卫奕,让人心疼怜悯。
他本该生活在一个温室中,无忧无虑的成长才对。
就像他说过的,有爹,有娘,有舒儿!
景容并不是一个容易善感的人,可此时此刻,他再坚硬的防护墙,也被这个傻小子给摧垮了。
他单膝曲下,与卫奕视线平衡,沉着眸,问他:“卫奕,你知道莞鸟吗?”
他摇头。
“每一只稚小的莞鸟,在它们还未羽翼丰满之前,一直都在大莞鸟的臂膀之下成长,直到它们破巢而出,飞向蓝天,而那个时候,小莞鸟必须离开大莞鸟,因为,只有在没有保护的情况下,它们才能更好的成长,飞得越来越高,看得越来越远!”
卫奕就这样看着他,难受而皱起鼻头也渐渐被“熨”平。
突问一句:“那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我爹娘了?”
景容虽不忍,却不想撒谎,于是点了头。
“可是我不想离开我爹娘,我想继续做小莞鸟,我想陪在爹娘身边。”卫奕难受。
景容本就不善于安慰人。
这着实是个脑力活!
他还没有想好下一句安慰的话,卫奕忙拉着他的衣袖:“哥哥,他们都说,是舒儿毒死我爹娘的,不是的,舒儿不会这样做,哥哥,你告诉我,舒儿不会这样对不对?”
卫奕有些急!
“她当然不会。”景容忙问:“你相信云舒吗?”
卫奕点头,抹干了一把泪!
景容握住他的手臂,压低声音:“卫奕,你想不想救云舒?”
“想。”
“那我需要将你父母的遗体带去义庄。”
卫奕吸着鼻子,盯着他,不明白。
景容继续:“待会,你支开你府上的人,稍后我自有法子。”
卫奕问:“真的可以救舒儿吗?”
景容点头。
看着自己父母的牌位,卫奕憋着嘴,应下了。
等到天快黑了之后,卫奕按照景容的话,对着院子里的人说:“你们都出去吧,我不要你们在这里。”
卫府有个家丁问:“公子,我们还是留下来陪着你。”
“不要,你们出去吧,我想跟这两个哥哥待在这儿。”
指着景容和琅泊。
卫府的人互看了几眼,毕竟是主子下令,所以,只好统统退出了院子。
人刚散出去,院子的房梁上,突然跃下五六个人来。
卫奕吓了一跳,往景容身后缩了缩。
跃下来的几个人,朝景容拱手。
“王爷。”
景容肃声:“做事。”
“是!”
于是那几个人匆匆跑到两副棺材边,将卫老爷和卫夫人的尸体从棺材里抬了出来,动作十分利索!
艾玛,这是偷尸啊!
那几个人,就当着卫奕的面,将两具尸体,跃上房梁扛走了!
这已经不是偷尸了,是明目张胆扛尸!
看着尸体被带走之后,卫奕着急的追了几步。
景容拉住了他,说:“卫奕,你在这里守着,不要让人进来,等我将你爹娘带回来,知道吗?”
“哥哥,我不想离开我爹娘,我可不可以一起啊?”他哽咽起来。
“卫奕,你必须在这里。”
他眼眶泛红,却还是乖乖点头了。
景容示意琅泊:“你留在这里,以防有意外发生。”
“是。”
随后,景容也跃身离开了。
而在景容的安排下,纪云舒被再次关进监牢后没多久,就换了一身狱卒的衣裳,被人悄悄带离,去了义庄等候!
福伯见她一身狱卒的衣裳,也不问,只是按照往常的习惯一样,烧了一锅的白醋水!
纪云舒正担心着景容到底能不能将那两具尸体带过来,这会,义庄的门就被人推开了。
几个人急匆匆的跑了进来,扛着卫老爷和卫夫人的尸体,到了屋子里,放下!
而景容跟在身后,也是急匆匆的进来。
纪云舒一把拉住他:“你是怎么带来的?”
“多亏了你的小卫奕帮忙!”
“什么?”
“别再耽误时间了,赶紧验尸。”
他一反手,将纪云舒的手拉住,进了屋。
的确,时间不多,她也没再细细想了,大概知道景容偷尸,估计会哭笑不得!
看着冰冷的板子上躺着的两具已经发黑得尸体,纪云舒没能忍住,红了眼。
深呼了一口气,收拾好自己的心态,将旁边的手套戴上,走到卫夫人的尸体前。
双手吊在胸前,哽咽着,说:“卫伯母,如果你在天有灵,就请你一定要告诉我,告诉我杀害你的人是谁。”
景容在旁边看着,也不出声!
纪云舒伸手,在卫夫人的喉咙处按了几下。
“的确是中毒!”
语落,她便挑起一把尖刀,朝着卫夫人的喉咙处切去!
纪云舒也一边说:“鸩毒其实就是鸩鸟羽毛上的毒,这种羽毛沾到手上虽不会要人性命,但是一旦沾到了水,在不小心被人饮去,就必死无疑!”
景容的几个属下站在门口,形不动!神不动!只是张着耳朵听。
景容站在一旁,问:“那你现在切开她的喉咙,想要验证什么?”
她手上的力度渐渐加快,拧着眉,说:“验证他们到底是在喝了那杯茶之后中的毒,还是之前。”
“这也能查到?”
“那就看卫伯母和卫伯母……想不想告诉我凶手是谁。”
这话,听上去着实有些诡异!
刀子渐渐深入,那些暗黑色的血块,也像浆糊似的一点点的溢了出来,十分粘稠!
深入!再深入!
总算将卫夫人喉咙外的皮囊切开,露出了黑色的喉咙。
福伯端了一盆热醋进来,问:“云舒,今晚还要不要用这个?”
她将刀抽了出来,放在一旁,点头:“当然要。”
说完,她拿了一块布,在热醋中沾湿,然后往卫夫人的喉骨处擦去。
渐渐,那节黑色的喉骨显白了,而且越来越白。
景容凑了上来,眉头一皱:“这代表什么?”
像个求学的学子!
纪云舒却神情凝重,嘴里缓缓吐出两个字:“果然!”
果然什么?
“一般的鸩毒,如果掺在茶中或者水里饮进喉咙,那么遇到热醋,中毒的黑喉骨是不会变成白色的,如果脱变成白色,就只有一种可能,就是鸩毒和酒一起饮下,这样黑色的喉骨才会遇醋变白。”
景容似乎是明白了,细道:“所以,在喝那杯茶之前,他们两人就已经中毒了。”
“是。”纪云舒笃定点头。
“那为什么那杯茶里会有毒?”
“鸩毒原本就很烈,入了嘴后,唇上必定也会沾上,所以卫伯父和卫伯母喝茶的时候,会沾到茶水中,很正常。”她再细细一想:“昨晚卫府设宴,卫伯父和卫伯母都有饮过酒,所以说,他们应该是在设宴的时候中了毒。”
景容眉心微有舒展:“那此案,便与你无关了。”
无关?
她摇头苦笑:“难道王爷忘了,今日卫府的人在我之前住过的院子里,找到了鸩鸟的羽毛,他们已经认定我是凶手,根本就在不会在乎是在什么时候下的毒。”
说到这里,她从旁边拿着一根针线过来,开始给卫夫人缝合被自己切开的喉部。
景容沉眸,看着她,说:“不管如何,本王绝不会让你出事,”
她手上的动作稍稍一顿,眼神轻晃。
“多谢王爷。”
“我不是要你谢我。”他朝她走近一步,继续:“因为我相信你。”
这样的话,搅得纪云舒心有些慌乱,她唯有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将卫夫人的喉咙缝合起来,又拿白布将旁边溢出了一些粘液擦干净,这才脱去手套。
道:“还要劳烦王爷,将两具尸体,送回卫府。”
是的,纪云舒就是不想接他的话。
而景容也点点头,知道此时不是深情的时候,只是有时候,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罢了,他抬手打了一个响指,门外的几个人便进来了。
“可以将尸体抬回去了。”
“是。”
那几个人又将两具尸体扛了起来,快步离开。
纪云舒也不忘说了一句:“其实,王爷只要抬一具尸体来就行了。”
不是抬!
是偷!
他哪里知道只要验一具啊,总之,能抬来就不要拉下!
景容笑笑:“是,下次,只抬一具。”
还有下次?
“本王也要去一趟卫府,卫奕还等着。”
“王爷。”她神色担忧,看着景容,说:“卫奕是无辜的,他已经没了父母,我不希望这件事再带给他更多的伤害。”
景容表示明白:“你放心,本王确保他不会介入,让他好好为他父母送完丧。”
不得不说,景容似乎很懂她心里的想法。
仿佛她的心被完完全全的刨开,被他看得一干二净!
第101章 小小木屑
第101章 小小木屑
两具尸体抬出了义庄,而纪云舒也回了监牢里。
景容将卫老爷和卫夫人的尸体很快送回了卫府的灵堂里。
那些侍卫将尸体好生放回了棺材中后,又隐上了房梁中,神不知鬼不觉。
似乎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卫奕趴在棺材旁边,又小声的哭了起来,却一次次用长袖擦着眼泪,不想让自己的泪水掉下去。
景容看着他这样,实在心疼。
扭头与琅泊说,“你传本王的命令,告知卫府上下的人,特别是卫府的管家卫傅,不准再在卫奕面前,提起他父母被毒死一事,更不能提起纪姑娘的任何事情,让他安安心心,为他父母送丧,这段时间,你也不用跟在本王身边,照顾好卫奕就行。”
琅泊俯首,“是,属下得令。”
景容再次将目光放在了卫奕身上,走了过去,道,“卫奕,你不会说,你娘不想看到你哭吗?所以,你不能再哭了,让他们安安心心的离开吧。”
卫奕哭得抽搐了几下,吸了吸鼻子,转眸看他,“哥哥,你不是说,可以救舒儿吗?”
“她已经没事了,你不要担心她。”
“舒儿真的没事了吗?”卫奕眼眸一睁。
景容点头,“是,所以这几日,你就好好留在府上,为你父母办身后事。”
他很用力的点头,随即,又扯着身上的孝服,在灵堂前跪了起来。
擦了一把眼泪,看着两副棺材,说,“爹,娘,奕儿不哭了,奕儿答应你们,一定会乖乖听话,你们不要担心我,我也会自己照顾好自己的。”
那几根烛光,在微风中,微微抖颤着火芯子!
一旁的景容似乎想到了什么,命令琅泊留在灵堂里,自己则悄悄退了出去。
去了偏厅的那间屋子里。
毕竟这里是卫老爷和卫夫人出事的地方,加上县太爷下令将这里封了起来,所以卫府的人,也没有进来过。
推开门,景容进去了。
扑鼻而来的,是一阵浓浓的血腥味!
他点了一盏烛,仔仔细细的观察起这间屋子来。
两旁的椅子和桌案东倒西歪,应该是将尸体抬出去的时候,卫家的人撞倒的,而地上,则是一片干涸的血迹,未清理,十分明显。
正位的桌案上,则摆着一个茶壶,和两杯茶!
里头的茶水因为被验过,所以水也是黑色的!
原原本本,没有人动过!
他将烛光凑到那两个茶杯上,细细的看了一会。
心想着,按照纪云舒验尸之后所说,这茶杯中的毒,应该是从两人的唇上沾到的。
那毒,应该也是昨晚设宴的时候,有人下在酒里的。
正想着要退出屋子,去找卫府的人问了究竟,问问昨晚那些酒,是否有人动过手脚。
烛台刚刚打算移开,他的目光,却倏地瞥见了其中一个茶杯内、贴在那茶杯口下一点点的位置,有一个小小的木屑。
若是不仔仔细细的看,根本就不会注意到。
大概是这段时间,景容看纪云舒处理案件,以至于他也有些敏感了。
于是从腰间拿出一块手绢,包在自己的食指上,伸进茶杯口,将那个小小的木屑沾了出来,然后,仔细包好,收了起来。
将烛光吹灭,离开了偏厅!
随后,便去了一趟卫府的厨房。
厨房里还乱糟糟的一片,想必是昨晚设宴后,卫老爷和卫夫人一死,这些东西也就没来得及收拾。
几个下人在里面忙活着,一看到有生面孔进来,便问,“你是哪位?”
“卫老爷的故友。”
又是一句故友!
但是依旧有效,又将那几个下人搪塞了回去。
幸好卫傅不在,毕竟今日在公堂之上,他知道景容是王爷。
“这些,都是昨晚你们家主子设宴的食具吗?”景容问。
一个下人回答,“是的,一直没来得及收拾。”
他不再说完,在那一堆食具前看了看,深思片刻,又问,“昨日设宴的酒是谁负责的?那些酒又是从哪里来的?”
“这个……那些酒都是府上的,一壶壶斟好之后,送过去的。”
“那昨日,你们老爷和夫人用过的食具在哪里?”
其中一个下人一指,“在这边。”
景容看了过去,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差不多十套食具,却已经洗的干干净净了!
那下人解释起来,“老爷之前交代了,设宴而来的都是贵客,所以食具都是一套一套安排好的。”说着,指着其中一套,“这一套就是老爷和夫人的。”
那一套食具上,有两双筷子、一个酒壶和两个酒杯,还有两份精致的碗碟。
大户人家的餐具,本就是这般华实的!
他小声呢喃了一声,“都已经洗干净了,还验得出来吗?”
不管了,景容将那个酒壶,和两个酒杯拿了起来,一边说,“借用一下。”
不等那几个回过神来,他已经“逃之夭夭”了!
而原本当天晚上,他就应该将自己找到的这些东西带去给纪云舒,可想想,天色也不早了,还是让她休息一晚,明天再去。
真希望自己找到的这些,对纪云舒来说,是有用的!
而此时的牢房中。
也不知道是不是景容偷偷塞过银子,纪云舒换了牢房,和之前江夫人的那间差不多,有床有被子,有桌椅板凳。
甚至多了两个暖炉!
而她才刚进去没多久,就听到外面传来动静,急促的步子声由远而近的落在她的牢房外!
鸾儿提着一个简单的四方食盒,抱着一件蓝珀色的披风,当看到牢房里的布置还算可以的时候,担忧的心才安了一丝!
但还是眼泪汪汪的看着自家小姐。
等狱卒将牢门一打开,鸾儿便迅速钻了进去。
东西往桌子一放,拉着纪云舒,心疼道,“小姐,你受苦了。”
言语哽咽!
“鸾儿?你怎么过来了?”
“奴婢在府中一直跪求老爷救小姐,老爷现在已经去衙门去找刘大人了,小姐,你一定会没事的。”
鸾儿语气微重,也努力让自己相信这番话!
然,纪云舒冷笑:“鸾儿,别傻了,这个时候,爹跟祖母是不可能救得了我的。”
“不会的,老爷一定救得了小姐你,小姐,你没有杀人,就一定会没事的。”
看着那张布满泪水的眼睛,纪云舒也不忍摧毁她心中那点不现实的希望。
索性……
“好了好了,你别担心我了,我会自己照顾自己的。”
“嗯。”鸾儿一抿唇,用力点头!
随即,将自己带来的披风抖开,为纪云舒披上,又把四方食盒打开,里面有好几碟糕点。
都是纪云舒爱吃的!
“小姐,这里这么冷,你身子肯定受不了,还有,奴婢给您做了您平时爱吃的,你多少吃一点吧。”
“行了,你别忙活了,我会照顾我自己,你别担心。”
纪云舒抓住她忙活的手。
忙道,“你不要在这个待着了,如果我出了什么事,我不想再连累到你。”
“小姐……”
“我不是在吓你,说实话,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何况我现在身在牢中,办起事情来也不方便,鸾儿,你听我说,如果我真的有什么不幸,你就带着我留给你的银子,离开纪家,明白吗?”
她每一个字,都是看着鸾儿的眼睛说的。
生怕这丫头听不进去!
鸾儿夹带着泪水,摇头,一脸生死诀别的抗拒!
纪云舒更加用力的握紧她的手。
道,“我的话,你一定要听进去。”
“小姐,鸾儿不要离开你,老爷和老夫人一定会想到办法救你的。”
“鸾儿,总之我的话,你一定要听。”
“小姐你一定会没事。”
傻丫头的这份天真,真的是很难得的!
纪云舒伸手为她拭去眼泪,后一刻,又抓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推。
神情果决:“你赶紧回去吧,答应我,这件事情,不准插手。”
“小姐,你就让奴婢为你做点事情吧。”
鸾儿小步往她面前一移,纪云舒则后退了一小步。
“你是不是连我的话都不听了?”肃问。
“不是的。”赶紧摇头。“鸾儿答应小姐就是了,鸾儿听小姐的。”
“那你就赶紧离开。”
鸾儿当然千般不愿,可还是拧着酸酸的鼻子,一抽一抽的点点头。
咬了咬唇,在原地踱了两步,看自家小姐态度如何坚决,她只好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待鸾儿离开后,纪云舒那张紧拧着果决的模样才缓缓松了下来,渐渐红了眼。
倘若自己真的出了事,她着实不想连累鸾儿!
不狠一点,那丫头,是不会听自己的!
轻沉了一口气,目光转至桌上的糕点。
素指捏了一块小糯米团了,放进嘴里小小的咬了一口,甜味入舌,似是将她心里的那点儿苦都给融化了!
如蝴翼的唇角渐渐溢出了一道弧度!
……
衙门后房。
县太爷神情凝重,看着面前桌上的一杯凉茶发了呆!
放在桌上的手也捏着拳头。
衙役进来通报,“大人,纪老爷来了。”
纪书翰来了!
也是,自己女儿被关进大牢,他这个做爹的,怎么能不来一趟呢!
第102章 贿赂
第102章 贿赂
县太爷刚站起来,那扇门一开,纪书翰就进来了。
只见他面色冷峻,眉头紧锁,鼻孔里似乎隐隐约约冒着一股白气,一只手附前,一只手背后。
整个看上去,都像是凝聚着一团火焰。
这让县太爷也隐隐约约察觉出了一丝骇意。
“纪老爷,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县太爷立刻迎了上去。
纪书翰闷哼了一口气,坐了下来。
他当然得晚上来啊!
纪云舒被当成凶手抓进了大牢,他纪家脸面都给丢尽了,大白天可没脸过来。
“刘大人,你应该知道我为何而来吧?”
“知道知道。”县太爷叹了一声气,也在一旁坐下,捏着拳头,在自己的大腿上轻轻一捶,道,“此事关系两条人命,卫府的人都指认是她杀了人,本官无计可施,只好将云舒先行关押牢中了。”
纪书翰瞪着眼睛,眉尾似乎都要冲进发冠上去了。
哼道,“刘大人,想必你应该知道,我纪家可是名门,你现在下令抓了我女儿,根本就是打我的脸。”
“纪老爷,本官可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啊!”
“我不管你什么意思,总之人,你必须得放。”纪书翰言辞疾厉。
似有咄咄逼人的架势!
县太爷拧着十分为难的神色,无奈道,“纪老爷,本官也不想关押云舒啊,但是本官任职衙门县令一职,断然不能罔顾法纪啊,卫府的人,也呈交了证据,就算云舒是无辜的,也要等到事情真相大白之后才能放人,这段时间,就只能委屈她在牢中了。”
语毕,纪书翰抬手,用力拍桌,狠狠的瞪着县太爷。
怒言,“你可知道,我女儿原本与卫家订了亲,而卫老爷和卫夫人一死,这门亲事也黄了,现下,我女儿又成了疑凶,你让我纪家今后如何在锦江立足?”
兜来兜去,还是绕不开“脸面”二字!
说是让县太爷放了纪云舒,可醉翁之意,终究不在酒!
县太爷抖了抖嘴皮子,搪塞的话还没有说出口。
纪书翰再次施压,“我两个儿子在京城都身有官职的,刘大人,你不可能不清楚吧?再怎么说,我也任职过礼部侍郎,自有一些旧友,相信,应该足以让刘大人你卖个面子吧?”
如今,竟然连这些都搬了出来!
县太爷神情紧张,额头冒了汗。
不知所措!
就连景容都没有施压他放人,懂得律法为重!
这纪书翰,当真是吃了雄心豹子。
缓了一下,县太爷才面色苦烂。
说,“您还是别为难我了,本官实在是无可奈何啊!不过只要有证据证明云舒是清白的,本官必定会立刻放人,但现下,棘手,棘手的很啊!”
县太爷三番说辞,似乎恼得纪书翰没了耐心。
从衣袖中,掏了几张银票,放在了桌上,推到了县太爷的面前。
看到那几张银票的瞬间,县太爷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一万两!
他得工作一辈子啊!
“这……纪老爷,你这是?”语气抖颤!
纪书翰往他面前微凑,压低声音,“刘大人,既然做了官,就要明白,什么叫给别人一次机会,也是为自己铺一条路。”
“呃?”
“此事关系到我纪家的声誉,刘大人是聪明人,有些事情,不要太较真,你要知道,整个锦江城,只有你挥上一笔,就算是死囚,也能赦免!天高皇帝远,你比谁都清楚!”
这番话,着实让县太爷惊得双目瞪大。
整个人楞住了。
而纪书翰还不忘继续说,“卫老爷和卫夫人虽然是中毒死的,但只要你说一句,误食毒药,然后将我女儿放出来,澄清一切,保住了我纪家的名声,而刘大人你,也可以得到这一万两银票,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呢?”
不得不说,纪书翰的这番话,的确很有吸引力。
县太爷也稍微有些动摇了,一双眼睛盯着那几张银票,心里又像是扯着一根线似的。
犹豫不决!
毕竟,他的确希望纪云舒没事。
大概是看出了县太爷斟酌不定的神情,纪书翰将那几张银票又往他面前推了推。
“刘大人,你可要思量清楚。”
县太爷一晃,似乎惊醒过来一般,一抬头,盯着纪书翰,心一横,食指和中指往银票上一压,然后,推给了纪书翰。
并且一脸严肃的说道,“纪老爷,本官无功不受禄,该是本官拿的,一个子也不能说,但是这一万两,还请你收好。”
纪书翰一惊,“你当真不收?”
不可置信。
“本官绝不会收。”又道,“云舒是你的女儿,你就应该相信她没有下毒杀人,而本官也一定会查明真相,还她一个公道,至于纪老爷你,为了你纪家的名声,既然怂恿本官草草结案,视律法而不顾,纪老爷你也做过官,却知法犯法,用钱财买通本官颠倒黑白,若是要论罪,岂不是罪加一等?”
哇!
县太爷的口才何时这么好了?
这话,也着实将纪书翰惊到了。
原先那副逼人的架势,也略微消散,先是一嗔,再一慌,最后,怒。
将银票收回,愤而起身,火眸不甘,道了一声,“既然刘大人如此坚决,要做一个好官,我也无话可说了。”
一拂袖,怒去!
县太爷重重的松了一口气,满头的汗珠,双手按在自己胸口上,似乎惊魂未定的模样。
大概自己也没有想到刚才的话,是出自自己的嘴里。
真是悬着心,忐忑不安啊!
从衙门回到纪府的纪书翰,那是摔杯子,拍桌子!
整个纪家大厅都“热热闹闹”起来!
纪老夫人沉着脸坐在一旁,纪慕青、纪婉欣和纪元职坐在两侧。
等纪书翰撒完火之后,纪老夫人才问,“到底怎么样啊?你一回来就摔东西的,那刘大人到底怎么说?”
纪书翰没忍住,又拍了一把桌子。
“像块顽石一样,根本油盐不进。”
“怎么会这样呢?”
他哼了一声,摇头,“不知道,他还将大临律法提了出来。”
纪元职十分焦急的插了一句,“爹,难道那一万两还不够?”
纪书翰不答,沉闷着怒气。
“不如咱们给他两万两,看他松不松口。”纪元职说。
“不是钱的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难道这么多钱,他刘大人也不心软?不过就是让他拍个案,就说卫老爷和卫夫人自己误食了毒药,一句话的事,这不是很简单吗?”纪元职异常激动。
纪书翰摇头叹气,不知道说些什么。
而一旁的纪慕青则哼了一声,扯着那小小的红唇,说,“我看啊,人八成就是她毒死的,就是不想自己嫁给那个傻子。”
“慕青,云舒不会这样做的,她心地善良,绝对不会毒死人的,再说了,卫家的人对她这么好,她怎么忍心呢?”
纪婉欣拧着担忧的眉梢,辩驳道。
“纪婉欣,我知道你跟她很要好,但是,你是不是要也擦亮眼睛好好看清楚啊,之前她推了灵芝一把,后来,我掉下水里,说不定,也是她推的,然后赖在灵芝头上的,那种事情她都做的出来,还有什么是她不能做的。”
“不可能,总之,我相信云舒不会的,就事论事,你不要混为一谈了。”
“你何时混为一谈了?她纪云舒就是那么狠,若是说她下毒,我一定信,就应该将她问斩才行。”
啪—
伴随着纪婉欣最后一个字落地的同时,纪书翰再次,用力拍桌。
一双怒火中烧的眼,看着纪慕青,“你知不知道,如果咱们纪家真的出了一个杀人凶手,那是多大的耻辱啊,我今后还如何立足,你大哥和二哥在京城的仕途也会有很大的影响。”
纪慕青有些委屈,低着头,“爹,我……”
话还没说完,就被纪书翰给打断了,“还有你,你想想看,要是云舒真的杀了人,你还能做得成太子妃吗?”
“呃!”
这可把纪慕青吓坏了!
“要是我纪家出了一个杀人犯,传到皇上和皇后的耳边,你就别想做太子妃了,爹为你铺的路就都毁了。”纪书翰字字戳中要害。
纪慕青脸色一青,从小到大,她可都是照着太子妃的方向培养的。
眼看不久,就要进京入选太子妃了,现在这个节骨眼上要是出了什么事,那她不得一头朝墙上撞死啊!
脸色一慌,红了眼,赶紧说,“爹,女儿可是一定要当太子妃的,将来等太子做了皇帝,女儿可就是皇后了,可千万不能出岔子啊,不如,咱们多加点银子给刘大人送去,只买他一句话而已,应该不难。”
纪老夫人也说,“是啊,如果再给他一万两,反正,我们纪家也不缺那点钱,只要把这件事压下去,怎么做都行。”
“都说了,不是钱的事。”纪书翰很无奈,连连摇头,实在是没了主意,道,“那刘大人似乎是铁了心,根本就不把我的话听进去,就算是给他再多的钱也没用的。”
“那现在怎么办?”
纪老夫人也着急啊!
纪婉欣开了口,“祖母,爹,云舒一定不可能下毒杀人的,事情也一定会水落石出,到时候证明了她清白,一切不都没事了吗?”
“你懂什么啊!”纪老夫人忙说,“咱们纪家,何时有人入过狱啊,怎么说,都是不吉利的,要是传去京城,对咱们纪家也都是有影响的。”
“好了好了。”纪书翰抬手,叹气,“现在,也只能希望云舒不是凶手。”
第103章 这是你最后一次打我
第103章 这是你最后一次打我
纪云舒一夜未眠,坐在床上,双臂抱着膝盖,抬着头,盯着面前那扇小小的窗。
由黑渐亮!
直到第二日!
一整晚,她的心,总是莫名的忐忑不安。
甚至有不祥预感!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牢房的门突然被人打开,有人走了进来。
脚步很轻,似乎怕吵到她似的。
小心翼翼的!
县太爷立在她的身后侧,眼珠子紧压在眼皮底下,呼出了一口气。
轻唤一声:“云舒啊……”
那语气,分明掺着惋惜!
纪云舒眼眸微动,似乎是被那扇窗户外的光闪动了一下。
抿着微白的唇,并不打算回应。
县太爷叹了一声气,一脸纠结之相,双手搓在官袖中,张了张嘴。
语气轻沉,道:“今日一早,本官接到……接到报案,说是,凶手已经找到了。”
嗯?
纪云舒已经隐隐感觉到县太爷语气里的欲言又止!
打算继续听她说下去。
“鸾儿她……她死了!畏罪自杀,上吊死的。”
“……”
蓦地,纪云舒那双看不出任何波澜的眸子,徒升起一抹愕然。
侧眸问:“你说什么?”
“鸾儿她……她上吊死了。”
她身子狠狠一颤,抱着双膝的手臂一紧,掌心握拳。
一整晚的不安,此刻由胸口涌上鼻尖、眼眶,微红发酸!
端着痛意!
良久……
“什么时候?”声音轻颤、哑沉!
“昨晚子时。”
“在哪?”
“纪府西苑的屋子里。”
顷刻,眼泪淌在眼眶中,随着她双眸微闭之际,夺眶而出!
强忍着胸口的那股疼痛感,死死的咬着牙贝,尖细的指甲陷进皮肉里,血肉相挤,带着淡淡的血腥味。
在这样的怔惊中,纪云舒,看似平平静静。
可这副皮囊底下的心,千疮百孔!
她应该想到的,应该早早想到的啊!
侧在身后的县太爷巴了巴嘴,虽于心不忍,还是道。
“仵作已经验过,她的确是自杀,而且在旁边,还找到一张字条,是鸾儿留下的,她已经将罪行一一称述,云舒,你没事了。”
是啊,鸾儿认了罪,她没事了!
她自由了!
而语罢之时,县太爷已将那张纸条递到她面前。
纪云舒发红的双瞳看了一眼,接了过去,纸上,那些歪歪扭扭的字,的确是鸾儿的笔迹。
“她已经承认,是她下的毒,目的,是为了不让你嫁去卫府,给傻子做妻,所以那晚设宴时,就在酒里下了鸩毒。”
县太爷称述着那封信件上的内容。
信上的字不多,却将所有的责任都揽了过去。
纪云舒粘了些许皮肉的指甲,轻轻的划在纸面上。
鸾儿的字,是她教她写的。
心痛的感觉,也如同这些密密麻麻的字,一笔一划,似刀子一般割在她的胸口处!
而当她指尖划到落款的最后一个字旁时。
顿停!
黑字下,印着一个模糊的指印!
她神情一凝,这个宽大的手指印,绝对不是鸾儿的。
而且指印压在字下,定然也是写这封信前印上去的。
她将那个位置凑近鼻尖闻了闻,除了墨汁的味道,竟还有一股水桔的味道!
这代表什么?
一抬眸,明白过来。
带着一丝惊愕!
嘴里轻声念了一句:“鸾儿不是自杀的。”
这话让县太爷听了去,惊:“不是自杀?难道是被人杀的?可仵作说了,她的确是自杀!”
莫非仵作验错了?
纪云舒双膝一动,从床上下来,眼带泪水,却一脸凝重。
“鸾儿的尸体呢?”
“让纪府的人送去义庄了。”
她将那张纸条收好,什么也没说,快步出了牢房。
县太爷追了几步才停下,挠着脑袋想不明白!
好在,凶手已经承认了,纪云舒也没事了。
监牢外,纪府派了人过来接她。
是纪老夫人身边的一个老嬷嬷。
见纪云舒出来,上前:“三小姐,我奉老夫人的命令,过来接你回府。”
她面色冷清,绕过这个老嬷嬷,往前走。
“三小姐,你这是要去哪儿?”
老嬷嬷追上来拦住了她。
“让开。”
“这会,府上的人都等着您,您还是跟我先回府吧。”
似是在命令她。
纪云舒肃凛的眸子瞅了她一眼,让这老嬷嬷身子骨一颤。
那眼神,仿佛要将自己杀了似的。
纪云舒冷道:“你回去告诉我爹跟祖母,倘若鸾儿的死有蹊跷,我定然不会放过任何人,杀人者,必须一命抵一命!”
“呃!”
那老嬷嬷被吓得脸色一青。
那娇懦的三小姐,何时有过如此凶狠的眸子?
何时说过如此似刀子般的话啊!
而她还楞在原处,纪云舒已经匆步离开。
没多久,她便只身一人到了义庄。
这会,福伯正好扯了一块白布给鸾儿的尸体盖上,看到她来,又非常自觉的将白布扯开。
默默站在了一旁。
纪云舒站在门口,双眼泛红,一步步的走到鸾儿的尸体旁。
鸾儿躺在冰凉的木板上,脸色惨白,那双总是淌着泪水的眼睛已经紧紧扣上。
“鸾儿……”
纪云舒伸手,轻轻的触碰到了鸾儿冰凉的脸颊,赫然一个抖栗,指尖又缩回了衣袖中。
眼泪也哗之而落,想起这五年来,跟鸾儿相依为命,她早早就将她视为自己的亲人了。
她甚至想过,等自己存够了银子,就为鸾儿做嫁妆,将她嫁去一户好人家。
不求大富大贵,不求山珍海味!
只望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归!
偏偏没想到,她未享得大好年华,竟这样离开了!
“我不是说过,让你听我的话,不要插手此事,你为何不听?如今,我怎能安心?”
难受至极!
福伯叹了一声气,佝偻着腰过来。
道:“人人都会死,有的,是死得安然,有的,死得冤惨,还有的,是死得其所,人,不过就是一具空壳,真正存活的,是灵魂,人死了,亦活着,人活着,亦死了,是死是活,何必在乎?”
纪云舒深了一口气,将眼中的泪水收了回去,看向身旁的福伯。
问他:“福伯,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福伯淡笑:“云舒,这五年来,你画骨验尸,不就是为世人申冤吗?如今,你也切莫感情用事,该查的,还是得查。”
说完,福伯转身,双手背在身后,躬着腰,嘴上一边说着:“看来这次,不用烧白醋水了。”
声音渐消……
纪云舒抿着小而苍白的唇,努力整理好自己的情绪。
然后,戴上手套,给鸾儿验尸。
身体已经有些僵硬,手脚蹦直,而在腹部底处已经出现尸斑,再看喉咙处发紫的勒痕,由喉咙斜上到耳根后部。
掰开嘴,舌头也有微微朝上卷起的状态。
判断,的确是上吊而死。
她并不意外!
手套脱去,她静静看着鸾儿,说:“鸾儿,一命偿一命,我一定不会放过那个逼你自杀的人。”
她将白布扯了过来,缓缓的盖在了鸾儿身上。
从里头出去后,见福伯在外面烧香,她没说什么,便离开了。
从义庄返回纪府,已经是她出狱后一个时辰的事了。
此次,她并没有从西苑的侧门进去,而是走了正门。
堂堂正正的进去了!
这五年来,也是她魂穿过来后,第一次走正门!
天下着细细的毛雨,在她墨黑的长发上,似乎落了一层霜!
那扑闪灵动的双眸,也在微湿的睫毛底下毅然的睁着,随着脚步,慢慢延伸到了卫府大厅。
纪家的人在大厅里坐着,一双双犀利的目光放在她身上,简直要活剥了她的皮一样。
纪云舒也毫不避及的迎上那些目光。
发髻上的水粒渗进了她肩头的衣裳里,贴进她的皮肤,那股冷,似乎将她眸中的寒光添了一度!
竟让纪家的人,全体猝不及防一冷!
她抬着步子进了大厅,挺直着身板,面色冷淡,寒眸却厉气十足。
纪书翰动怒,斥声:“我不是让人去接你了吗?现在你已经没事了,还要闹什么?嫌丢脸丢的不够吗?”
闹?她是在闹吗?
丢脸?丢的什么脸?
鸾儿死了,对于这些人来说,难道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吗?
她薄唇冷笑,看着自己的父亲,问:“人命,是否等同草芥?”
“你……”
纪书翰微惊。
纪老夫人闷声:“云舒,人已经死了,那丫头杀了人,畏罪自杀,你虽然是她的主子,也不要太感情用事,杀了人,就是杀了人,她自己……”
话未说完,纪云舒打断了她。
“鸾儿没有杀人。”
那声音,坚定的如同冰碴,朝着周围人的耳膜扎去!
在坐的人,面面相觑。
啪—
纪书翰拍桌起身。
怒道:“此事已经了结,不准再提!”
不提?
她偏偏要提……
“鸾儿没有下毒杀人,她也是被人逼得自杀的。”
“闭嘴!”纪书翰怒吼:“我不管她是怎么死的,总之,为了我纪家的将来,不能再有任何事端发生,你也已经安然无恙的出来了,就当是鸾儿替你死的也不足为惜。”
“我不会就此作罢,我一定会找出真凶,为卫伯父和卫伯母,还有鸾儿讨还公道!”
语落的同时!
啪——
重重的巴掌落在了她那张原本惨白的脸蛋上。
纪云舒侧着脸,脸上赤红一片,她缓缓转眸,正视着面前这个狠毒的男人。
冷眸渐沉,透着让人窒息的嗔骇!
“我保证,这是你最后一次打我!”
第104章 缺失的指印
第104章 缺失的指印
那样的眼神,很陌生!
陌生到,纪书翰险些认不出这个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儿。
一时间,他竟然有些小怯。
双脚不知觉的往后挪了一小步。
纪云舒冰冷的墨眸里,溢出一抹毅气。
再次启唇:“鸾儿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我绝对不会任由她枉死,我不仅要查,还会仔仔细细的查!”
“……”
整个大厅内,鸦雀无声!
鸾儿是她唯一的亲人?那他们算什么?
而率先反应过来出声的,则是纪元职。
上前,略有斥驳的意思,道:“你别在这里胡说八道了,说什么鸾儿是被人逼死的,都是没有证据的,你难道还嫌事情闹得不够大吗?那贱婢明明畏罪自杀,她替你洗脱了罪名,不然你以为,你能站在这里吗?”
振振有辞!
就连纪穆青也加入进来,走了过来,眉眼一挑。
道:“三弟说的对,没有证据就说鸾儿没有下毒杀人,又说她是被人逼死的,莫不成,你还想回到监牢里去,把下毒杀人的罪名揽在自己头上不成?”
“别再给我们纪家丢脸!”纪元职哼声。
一唱一和,真像两只耍把戏的猴子!
绝配!
纪婉欣咳了两声,当起了和事老。
弱弱的开口道:“大姐,三弟,你们别这样说,云舒她不是那个意思。”
“你给我闭嘴。”纪穆青瞪着她:“你还是不是姓纪的?胳膊肘往外拐。”
往外拐?
果然,根本就从来没有当纪云舒是家人!
听着一番话,纪云舒薄唇倏地一勾,带着一丝讥笑。
此刻,她竟觉得有他们有几分可怜起来。
大概是注意到了她嘴角上那抹笑意,纪元职质问她。
“你笑什么?”
她冷眼看了所有人一眼,道:“我笑你们可怜,可怜活着,却只是一具躯壳,连死人都比不上!”
“你敢说我们不是人?”
纪穆青怒了,扬手准备朝她打去,挥下去的那刹那,竟被纪云舒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同时,扬起自己的手。
啪——
重重的打在了纪穆青那张粉饰过度的左脸上!
所有人都惊了!
而惊诧之间,纪元职恼凶成怒,没想到纪云舒都敢打人了!
于是一把将还未反应过来的纪穆青拉到自己身后,抬起那张大手掌。
眼看着要朝纪云舒脸上挥去。
后一刻,竟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捏住,再用力,将他的手腕活生生差点折断!
“啊—”
随着手腕上的疼痛不断加重,纪元职屈膝而下,疼得满头冒汗。
景容那双嗜血阴冷的眸子,像是灌注着满满的汞,带着毒,盯着纪元职。
“混账东西,本王的人你也敢动!”
他指节用力,似要将纪元职的手骨生生捏碎了一般!
纪书翰看到是景容,一惊,当下便跪了下来,伏在地上。
“参……加容王。”
下一瞬,大厅里除了纪云舒以外,都跪在了地上。
景容狭长的眼扫了一眼,没让他们起来。
跪,好好跪着!
纪元职扭曲着疼痛的脸,单膝跪在地上,被景容紧捏的手举在头顶,都快变了形。
因为太疼,他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
眼看着自己儿子快要断了手,纪书翰面色焦急。
赶紧求道:“王爷,小儿不懂事,冲撞了您,还请你高抬贵手,饶了小儿。”
“她不是冲撞了本王,而是冲撞了云舒。”
当着众人的面唤她“云舒”,带着一种“她是我的”霸道味。
纪书翰面色一青。
“王爷,小儿只是……只是……”
“罢了!”
景容一语打断。
手臂一甩,指节松开。
纪元职抱着快断了的手跪在地上,头抵在地上,疼得脸色都青了。
就差嚎啕大哭!
纪老夫人心疼自己的孙子,赶紧去查看他的伤势。
景容拍了拍手,依旧没有让他们起来。
冷眼再次一扫:“最近纪大人的府上真是热闹。”
纪书翰慌道:“王爷,都是下官家中的一些琐事,让……让王爷费心了。”
“琐事?连人命也算进去了吗?”景容语调微高。
带着骇人的威慑感!
纪书翰不言,视线略有躲闪的意思。
景容冷笑一声,这才侧着目光,看着身旁的纪云舒。
严肃认真的说:“你不是想查鸾儿是被谁逼死的吗?好,本王跟你一起查,如果有人敢拦着,本王就宰了他。”
跪在地上人,都惊颤!
纪云舒面容依旧冷清,揉着不容动摇的坚韧,小步上前,看着地上的人。
“不管是谁逼死的鸾儿,我纪云舒起誓,绝不会心慈手软,哪怕是大义灭亲,也在所不惜。”
语气竟带着一丝狠厉!
呃!
这话,就像是断定鸾儿的死,与其中一人有关似的!
也对,这些人为了纪家的名声,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她也不再多留多说,转过身,离开了大厅,朝着自己居住的西苑去了。
景容看着她这样,心猛的一疼。
小步追了上去,始终没有开口叫地上的人起来。
待景容离开后,满屋子的人才起来。
纪元职还抱着自己的手“哎呀”喊疼,一旁的纪老夫人心疼不已!
纪穆青则捂着自己被打红的脸,眼泪直冒。
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被人扇耳光!
至于纪书翰,从地上艰难起来后,叹了一声气,即怒,又无奈!
可是有一道目光,却带着让人难以捉摸的情绪,一直盯着景容渐渐消失的背影。
那便是纪婉欣!
她那张病态模样的脸,泛白之际,似乎隐着一股暗劲。
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吸引不了他的目光?
……
回西苑的路上,纪云舒一句话也没说,景容随在她身旁。
良久,景容才安慰道:“鸾儿的死,你不要太难过了。”
她不答,继续走。
景容突然两步上前,堵上了她的去路。
眉梢之间窜着心疼,低头看她:“你心里难受,不必藏着,本王说过不做牢笼困住你,却没说过不做你的屋顶檐,纵使狂风暴雨,大雪密布,只要本王有砖瓦,自会为你避去风难。”
他的话,总是温柔中,带着男儿的气概。
着实让人温暖了一把!
她避开那道目光,红了眼。
轻语:“谢王爷屡次出手相助,我自会记在心中,可是如今,我只想立刻找出真凶。”
“从哪里查?”
“鸾儿自杀的地方。”
她低着头,已经绕开了景容,大步前去。
景容跟上。
到了西苑的院子,推开屋门,入眼的,是悬在房梁上的一段白绫,白绫底下的凳子也是倒着的。
鸾儿被抬去义庄后,根本没人动过她屋子。
也好,希望她要的证据,都还在!
景容站在一旁,不打算打扰她。
纪云舒走到屋子的盆架旁,上面架着一盆水。
她将指尖伸了进去,沾了点水,再放进鼻尖一闻。
果然,是有水桔的味道。
随即,她将鸾儿留下的那张字条拿了出来,看了看上面的那个指印,心里思忖片刻,便立刻将自己放在屋子里檀木盒打开。
取出一支笔,沾了墨,在纸上细细的画了起来。
很快,印在字条上的那个指印更为清楚的出现了纸上。
景容走了过去,奇怪的问她。
“这是一个手指印?”
她端详着那个指印,非常坚定的说:“这就是逼死鸾儿的那个人留下的。”
“这么肯定?”
“这个手印,是印在字下面的,足以说明,在鸾儿写这张字条时,是有人将这张字条递到她面前的,这才留下了这个比较宽大、而近似于男人的指印。”纪云舒分析。
景容想了想:“那会不会可能,是很久之前有人碰过这张纸,留下的呢!”
“不可能。”纪云舒语气更为笃定,继续说:“这个手指印,有一股水桔的味道,大概这世上,也只有我屋子里的水盆中才会加水桔,因为水桔可以驱尸味,所以鸾儿每次换水,都会按照我的要求,在水里加一点,所以那个人,一定是在屋子里的水盆里洗了手之后,再拿这张字条给鸾儿,所以才留下了这个手指印,而且沾了水桔印下的印记,只会出现六个时辰,六个时辰一过,水桔的精分就会干,这个指印就会消失,所以根据时间来算,绝对不会有错。”
这一解释,景容点点头:“那么,可以看出这个指印是谁的吗?”
纪云舒拿着那张纸:“大概是上天也在帮我吧。”
说着,将自己刚刚画的画递到景容面前,问:“王爷看看,这个指印有什么不同?”
景容细细一看,嘴上道,“常人的指印若是印在纸上,应该中间的位置会比较深、比较明显,可是这个指印,中间却缺了一部分,只有外面比较细的指纹印。”
是的,画面上,的确是一个指印,但是指印中间的部分,却缺失了,甚至没有一点指纹。
难道那个人手指中间缺了一块肉不成?
纪云舒点点头:“这是一个大拇指的指印,那个逼死鸾儿的人,大拇指中间的位置没有指纹,要么就是此人手指中间的位置深凹,要么,就是中间的位置受过伤,结了痂,所以中间的指纹也不会印在上面。”
“等等……”景容突然神色凝重,脑子里似乎在想着什么。
眼眸突然一亮,道:“若是本王方才没有看错的话……”
“王爷知道是谁?”纪云舒有些激动。
景容嘴里缓缓吐出三个字:“纪元职!”
第105章 一时糊涂?
第105章 一时糊涂?
纪元职?
“为什么是他?”
“方才本王看到他的右手大拇指上,的确有一个痂。”景容肯定。
结论这才下完。
果决的恨意,覆在纪云舒那张精致的脸蛋上,立马拿起自己画的指纹印、和一个的砚台,冲出了房门。
身后的景容也大步跟了上去!
两人步子不断加紧,再次去了大厅。
满大厅的纪家人,似乎还没从方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下人正在给纪元职的手腕上药,而他更是一脸不甘的闷着气。
而纪慕青,则捂着被打红的脸,还在吹胡子瞪眼睛的抹着泪。
十分生气!
这会,见到景容和纪云舒再次返回,纪家的人,顿时心一紧。
纪书翰从梨花椅上快速起身,生怕这尊佛再剑眉一挑,拿他们开刀。
外头的毛毛雨依旧下着,纪云舒和景容的发又落了一层白“霜”。
两人一前一后的进来。
纪书翰不明,微微躬下身子,眼珠子一转。
“王爷这是?”
景容没搭理他,侧眸看了纪云舒一眼,见她的目光,像冰刀一样狠狠的刺向纪元职。
他心领神会!
于是后一刻,他从纪云舒手中将画纸和砚台取了过来,走向纪元职。
看到景容朝着自己走来时,纪元职一脸惊怕,而那双被捏得变形的手,更的抖颤得厉害。
也不等他躲闪,景容将砚台往他手旁的桌案上重重放下,修长的指节一下捏住他左右的大拇指,再用力朝着砚台的墨水里一按。
沾了墨水后,在将他整个手臂一抬。
啊——
伴随着纪元职一声惨叫!
“王……王爷,我的手……”
“你的手,早就该废了。”景容冷厉而斥。
语落,便将他的大拇指,用力按在了那张画纸上!
一个指纹印,稳稳当当的印在了上面。
纪云舒立刻走了过来,接过那张画纸。
看着上面两个,几乎是一模一样的指纹印,再看了一眼纪元职被景容捏住的大拇指。
果然,指头中间,有一个痂。
她顷刻便赤红了眼,含泪怒视着纪元职。
“是你,是你逼死的鸾儿,是你杀了她。”
那声音,似是要震聋了每个人的耳朵!
结论一下,除了景容,几乎所有人都惊呆了。
纪元职拧着发疼的面目,看着自己被景容擒住的手,痛苦的摇头。
“不是我,你……你胡说什么?我没有逼死那个贱婢。”
听到“贱婢”两个字,景容捏住他的大拇指,用力往手背后掰去。
“王爷……王爷饶命。”
纪元职从椅子上跌了下去,又是单膝跪地,疼得咬牙切齿!
景容狠厉的目光瞪着他,斥声:“连一个手无我缚鸡之力的女子都要逼死,看来本王不宰了你都不行。”
“不是我,不是我……”
这会,纪老夫人可红了眼,上前,雍容华贵的面容拧着一丝哭意,与景容道。
“王爷,元职他是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的,那丫头是自己上吊自杀的,罪状也写的清清楚楚,断然是不会有错的。”
说罢,一双凶狠的眼神看向纪云舒,灼着气。
“你入狱一事已经闹得人尽皆知,我纪家的脸你还嫌丢的不够吗?你可知道,鸾儿那丫头若不是承认了罪状,你现在,还在监牢里关着。”
艾玛,那我是不是还要多谢你们全家?
纪元职啊,纪元职!
你有这样一个好祖母,真是三生修来的福气。
她为了你,颠倒黑白,无所不能!
倘若你有命活着,定要好好报答啊!
纪云舒冷笑,将手中的画纸微微举起。
“这个指纹,跟鸾儿留下的那张字条上的指纹,是一模一样,中间的指纹印是空白的,因为大拇指上有一个痂,所以这个指纹印才残缺不全,而且沾了水桔之后印下的手指印,只会在纸上出现六个时辰。”
说完,她将鸾儿留下的那张字条拿了出来,上面的指纹印现在已经不见了。
所以,她更加确定,转眸,看向跪在地上的纪元职。
“六个时辰刚刚已经过了,所以字条上的质问印现在也没了,但是那股水桔的味道还在,根据时间来算,鸾儿死的时候,你就在她的身边,昨晚子时,你在我屋子里用水桔泡的水洗完手,再将纸条递给了鸾儿,让她写下子虚乌有的证据,逼迫她自杀的。”
证据已经一一列了出来。
“我……我没有……”纪元职眼神闪躲,依旧拼命狡辩。
此刻,景容一挥手臂,松了手,纪元职的手则重重的撞在桌角处。
砰的一声!
疼得他眼冒泪水。
纪云舒则继续盯着纪元职,质问他:“你为何要逼死鸾儿?为何?那是一条人命,你怎么能如此残忍,要将她逼死才罢休。”
“我……”
“你看着她在你面前上吊而死,你这么做,难道就不怕噩梦缠身啊?”
纪元职瞳孔骤然放大,满是惊恐。
发颤的唇角一抖一抖:“我不想逼死她的,我只是……糊涂了,我是一时糊涂,为了我纪家的名声,我才会这样做的,但我真的不想逼死她啊!”
承认了!
承认了就好!
纪云舒强忍着眼泪,心痛的感觉,竟是如此的钻心!
“这不是真的。”纪老夫人扑到了纪元职的身边,哭诉起来:“元职,你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啊!”
纪慕青也懵了,似乎忘了刚才脸上被打的那一巴掌。
一脸惊讶,道:“三弟,你……”
“我不想的,我就是一时糊涂才会这样做,我真的不想的。”纪元职激动起来。
景容冷眼瞧着,不容所动。
“来人。”
他唤了一声。
房梁上,突然跃下五六名侍卫,站在大厅外,双手一拱。
“方才的话,你们可都听到了?”
“回王爷,听到了。”
“好,将纪元职带去衙门,让刘大人,好好的审一审。”
“是。”
几个侍卫进来,将地上的纪元职架了起来往外拖!
“爹,祖母,救我。”纪元职大喊,害怕的声音都在发抖。
“元职。”纪老夫人伸手去抓他,却抓了一把空气。
终于,纪书翰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立刻跪了下来。
求饶:“求王爷手下留情啊,小儿纵使犯了过错,也是一时糊涂,求王爷高抬贵手,绕了他吧。”
“一时糊涂?饶了他?”景容重复着他的话,面色严肃:“人命关天,竟然口口声声的说着糊涂二字。”
荒唐!
第106章 人足亲,血不浓
第106章 人足亲,血不浓
纪书翰不死心。
“王爷,求你看在下官为官多年的份上,就网开一面吧。”
“纪书翰啊纪书翰,本王真的小看了你,连这种话你都说的出来,看来你们纪府的门风,该是让本王来治治了。”
语罢,冲着自己的下属:“还不将人带去衙门。”
侍卫拖着不断挣扎的纪元职,冒着细细的雨,将人带去了衙门。
纪家此时一片混乱。
哭的哭!
跪的跪!
惊的惊!
纪书翰捶地恼怒啊!
气自己生了这么一个儿子,又恼着王爷不留情!女儿无情!
终于,纪慕青忍不住了,倔着含泪的双眸,吸着鼻子,微抬着下巴。
哽咽的瞪着纪云舒,道:“鸾儿不过是一个贱婢,死了就死了,她本就是卖身到我纪府的,要她生还是死,也是我们做主,三弟虽不懂事,却也没有亲手杀了她,是她自己上吊自杀的,与人无关。”
有一种人,是没事找事,自己找存在感,并且以为自己的表现良好。
可所有人都厌恶极了这种人。
而这个人,就是纪慕青。
此刻像极了一个跳梁小丑,不出来蹦跶一圈,似乎心痒难耐。
而这番话,只换来纪云舒轻鄙的一记眼神。
道:“莫非要拿着刀子亲手杀了人,才算是人命吗?”
“可他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如果不是这样,你现在还是杀人犯。”
“他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你们,为了纪家的名声,也为了你能安安稳稳的当太子妃。”
“……”
纪慕青无言以对!
随即,纪婉欣轻轻的拉了她一把,自小唇中溢出一句话来。
“大姐,此事,确实是三弟做错了。”
“……你!”
纪慕青恼怒了,侧身,抬手准备打纪婉欣。
手刚刚扬起,就被一旁的景容抓住,用力一甩,身子伏到了身后的梨花椅上。
“大姐。”
纪婉欣面色担忧,上前关心,手刚刚碰到纪慕青的衣袖,就被她挥袖一扫,斥声:“走开。”
大概是身子本就虚弱的缘故,这一挥,纪婉欣一退,脚一软,撞进了景容的怀中。
被他护住!
一抬头,对上景容的冰眸。
她咬着唇,脸部一红!
待后背那双大手正缓缓用力将她推开时,她才识趣的弹开,低了低眉。
不语!
这一小插曲,似乎也没人在意。
纪云舒心里那团暗火,也在纪元职被送去衙门后,终是燃了起来。
痛痛快快的。
鸾儿,我自会为你讨回公道。
此时捶胸而哭的祖母。
口口声声对纪云舒喊着:“元职是你三哥啊,你怎么能那么忍心啊?”
忍心?
她为什么要忍心?
那双难过的眼神一扫,淡白的唇轻启:“当我看到鸾儿尸体的时候,我比你们现在还要难过,五年前,我活活饿死在西苑里,无人过问,无人知晓,醒来后,我身旁就只有鸾儿,她当时不过才十一岁,那时,寒冬腊月,她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衣裳,却将所有取暖的东西都给了我,这些年,也只有鸾儿与我相依为命,我早就视她为我的亲妹妹,而跟我身上流着同样血液的你们,却将我视为野种,让我自生自灭,这就是你们的亲情,果真如同腊八天,冷酷至极!”
一字一句,都深深的凿在了纪家人的胸口上。
景容更是一阵心疼!
他竟不知,纪云舒过往的日子,如此艰辛!
纪书翰怒中无奈,摇摇头:“原来你心里一直有恨。”
“是,我记恨着你们对我所做的全部。”
她无需掩藏!
看着自己的父亲,眉峰突然似尖刀一般。
她问他:“当年,纪裴被你打了三十鞭,你可还记得,当时他倒在血泊中,说过的那番句话?”
纪书翰整个人怔住了,而这话一出,所有人也瞬间顿住。
那个名字,两年来,从未有人在众人面前提起过!
不能提,不敢提啊!
“住嘴!不准说了!”纪书翰斥了一声。
纪云舒嘴里缓缓吐出几个字来:“他说,人足亲,血不浓,今为父,后为奴。”
“住嘴!”这次,是纪老夫人大声叱喝:“他已经死了,死了。”
一双手,用力拍着桌子!
死了?
是啊,那晚,纪裴死了。
尸体从她的眼前被抬出了纪府,是她眼睁睁的看着他死的!
被整整三十鞭,抽得体无完肤!
她展唇一笑,带着一丝苦涩:“他没死,他一定没死,我在乱葬岗,翻遍了所有的尸体,都没能找到他,他曾经说过,让我等他两年,他一定会回来。”
语气十分坚定,那股坚定,让所有人都难以置信。
而纪云舒的眉间,却缓缓恢复了冷清之色。
转过身,不再回头看一眼,迈着步子,一步步的离开了。
那抹消瘦的身影,在毛毛的细雨中,异常的坚毅!
这一回,她依旧是从纪府的大门而出。
不知何时,景容已经追上了她的步子,手里也不知何时多了一把伞,默默的打在她的头顶上,陪着她一句话也不说,也不问。
尽管他心里十分好奇,纪裴?纪裴是谁?
而这一走,纪云舒又去了义庄。
福伯将鸾儿的尸体放进了一口破旧的棺材中,说是找了一个好的风水地,准备将她葬了。
纪云舒眼神有些无神,点了点头,道了一声谢!
她将自己头上一个簪子取了下来,放进了棺材中。
“鸾儿,你好生走吧,下辈子,投个好胎,不要再受苦了。”
最终,棺材被盖上,她上了一炷香,算是将鸾儿送走了!
站在义庄门外的屋檐下,她微微抬着头,看着远处隅角上的雨水,像时间漏斗一样。
景容默默的陪在她的身边,看着她渐渐舒展的眉头,他心里的担忧似乎也缓缓松了下来。
可此刻,他真是舍不得去打扰她。
这样的纪云舒,安静的应该像一幅画,像还没落地的雨水一样清澈干净。
他甚至有那么一刻希望,自己不是在帝王之家,而是生在寻常百姓家。
不用参与王权纷争,不用身入尔虞我诈的周旋里。
与自己喜欢的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良久,纪云舒的目光从隅角处,移到了远处蒙蒙的细雨中。
带着郁郁微沉的语气,说:“他叫纪裴,是五年前,我二哥从战场上,带回来的遗孤!”
第107章 验毒
第107章 验毒
自那淡白的唇中流出一句话来。
景容胸口一震,抛开脑中的一阵乱想,带着好奇的眼神看着她,打算继续听下去!
纪云舒衣袖中的手紧握,语气微轻,面带回忆。
“我记得,第一次见到纪裴的时候,他站在我二哥身后,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灰色襟袍,低着头,谁也不敢看,他什么都不记得了,二哥给他取了一个名字,叫纪裴,三月分裴的裴,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成了纪府的义子。”
说时,她唇角处,如一抹轻丝似的,微微挑起。
“不知道为何,他总是喜欢跟在我身边,而我,也慢慢的习惯了他的存在,他很聪明,好像什么都会,他教我作诗,教我写字,而且只要我想要的,他拼了命都会为我取来,三年的时光也总是过得很快,我永远也不会忘记那年的冬天,他站在梅花树下,手中折着一支梅,用那双好看的眼睛看着我,温柔的笑着,那样的纪裴,仿佛轻轻一碰,就要融了,他说,等他驰甲归来,便会娶我为妻。”
这两年来,她从来没有与人谈过纪裴。
那个男人,是活在她心里的。
而她似乎和纪家人一样。
那个名字,她不能提!也不敢提!
景容微微变幻的表情,似乎随着她唇角上的弧度越强烈,而越发失落。
此刻,纪云舒将目光从细雨中收回,再次落在了隅角上。
双眸徒升起一道恨意,“可就在那天的晚上,我爹,用他那根滕马鞭,狠狠的抽了纪裴三十鞭,说他败坏门风,竟想娶自己的妹妹为妻,那三十鞭,一鞭不落的抽在他的背上,他倒在血泊中,用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我,充满了歉疚,他害怕自己承诺无法实现,他害怕丢下我一个人,可直到他闭上眼睛的那一刻,我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被抬出去,我拼了命的挣扎,却被无数双手拉得牢牢实实。”
“直到第二天,我去了乱葬岗,翻开了所有的尸体,终究没能找到纪裴,我坚信,他一定还活着,他会实现他对我的承诺,一定会驰甲归来,娶我为妻。”
在纪家的人眼里,纪裴已经死了。
可是纪云舒不信,她坚信他会回来,两年之约,她不守到最后一刻,决不罢休!
景容不语,依旧看着她。
看着她的双眼渐渐泛红,紧着脖子,死死的咬着唇,再回过头,看着躺在破旧棺材里的鸾儿。
语气内疚,“是我害死鸾儿的,如果我没有苦守那个约定,我便已经带着鸾儿离开了纪府,今时今日,她也不会躺在那副冰冷的棺材里。”
眼泪自眼眶中溢出,伤心自责。
“不是你的错。”景容开口。
他朝她走近两步,伸出双臂,将她抖颤的身子揽进怀中,轻轻抚着她精瘦的后背。
她没有推开他,那怀中点点的温度,似乎也将她冰冷的身子,暖了一个彻底。
“万事,若是早早就能预料得到,岂还有分离之痛?”
景容的话,在她耳边缓缓萦绕。
这个男人,正经起来,说的话,都带着哲学的味道!
良久……
纪云舒将眼泪生生收了回去,从景容的怀中支开,低垂着头,眉间带着一抹坚毅。
深吸了一口气,“如今最重要的,是查出毒死卫伯父与卫伯母的真凶。”
景容点头,“鸾儿若是清白的,那么,你就还是疑犯,这个案件,的确要尽快查明才行。”
这番话,无疑是一记警钟!
纪云舒面色凝重,“我现在要马上去一趟卫府,兴许,能找到些什么,可是又担心,卫府的人根本不会让我进去。”
景容双眉一压。
忙道,“本王已经去过了,你可能需要的东西,也为你找到了。”
“什么?”
“你跟我来。”
他已经拉上她的手,快步离开义庄,将她带去了广渠院。
取出一块手帕、一个酒壶,两个杯子!
一一解释,“手帕中包着一个细小的木屑,是在那杯有毒的茶中找到的,这个茶壶和两个杯子,则是设宴当晚,卫家二老所用,但是已经洗干净了,不知道能不能用?”
纪云舒已将手帕打开,里面,是一个小到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到的小木屑。
“可有麟粉?”她问。
景容当即便朝门外唤了一声,侍卫进来,他吩咐,“立马取些麟粉过来。”
侍卫得令,小一会儿的功夫,便将东西取来。
纪云舒指尖揉着一丁点的麟粉,撒在了木屑上。
顿时,木屑变成了黑色。
“这个木屑有毒。”她下了结论,又深思起来,“不过这个木屑,是什么东西?”
她将手帕抬起,对向鼻尖,闻了闻味道,木屑虽小,可纪云舒还是闻到了、由木屑上散发出来的一股淡淡的酒味。
景容问她,“如何?”
她将手帕放下,眉头深锁,道,“这个木屑上不仅有鸩毒,还有酒味,可是……这是什么东西?”
想不明白?
转而,她便拿起了手边的酒壶,准备将麟粉撒进去。
景容问她,“这东西都已经干净了,能验得出来吗?”
“只要是鸩毒沾过的地方,如果不用白糖水清洗的话,是不会清洗干净的。”
说话间,被撒了麟粉的酒壶,并不见异常。
再如法炮制,在两个酒杯中也撒了麟粉,被子的内侧,竟然变黑了。
这下,可将纪云舒彻底弄糊涂了。
她嘴中轻道,“这么会这样?”
景容也觉得奇怪,“酒壶中没有毒,单单两个酒杯有毒,难道,是有人在倒酒的时候,在杯中下了毒?”
分析的不是没有可能!
纪云舒点点头,细细琢磨,“那么当时,为他们二人倒酒的,是谁呢?”
“想知道,现在就去卫府。”
“现在?”
卫家的人,会让她进去吗?
大概知道了纪云舒的顾虑,景容直接说,“你别担心,你我大大方方的进去,自然不会有人敢拦你。”
是啊,他是王爷!
是一尊佛!
还是一尊上等的佛。
命令一下,死人都能让他救活了,一个卫府,他横着都能进去。
第108章 不会离开你
第108章 不会离开你
两人到了卫府,刚好卫傅在门口。
一看到是王爷,正准备下跪行礼,被景容拦住。
“本王是来办案的,卫傅,现在立刻将府中的人,全部叫到大厅中来。”
命令一下,卫傅不敢说不,朝纪云舒有意无意的狠看了一眼,便赶紧叫人过来了。
纪云舒看着挂满白条的卫府,心情也随之悲痛起来。
那股情绪被她又猛地深藏起来!
侧眸朝景容问,“卫奕如何?”
景容只说,“他没事,琅泊陪着他,旁的事,本王也吩咐了卫府上下,不准在卫奕面前提起,等明日他安心为他父母送完丧!”
考虑的,倒的确是比旁人要周全些。
她点头,不再过问,以免牵动自己心里的敏感神经,又红了眼。
这会,卫傅已经将府上的家丁都叫到了大厅。
大伙这才知道来人是王爷,还有几个小声翼翼的议论了起来,那几个,便是厨房干活的人。
“他是王爷?那晚我还跟他说过话呢。”带有一丝炫耀的味道。
旁边比较粗壮的男人,则白了他一眼,“我也跟王爷说过话,两句呢。”
“呸。”
“你才呸。”
“你臭不要脸。”
“你才臭不要脸!”
两人一言一句,低着头,小声争论,肩膀已经碰到一块儿去了,就差要打上一架才罢休。
前头的卫傅听到声音,走了下来,朝着两人的头上,一个一巴掌。
“王爷在此,岂容你们这么放肆。”
两人赶紧哈腰,“是是是……”
脸色尴尬!
卫傅狠狠的瞪了两人一眼,这才上前,拱手,“王爷,府上的下人都在这里了。”
景容“恩”了一声,将目光转向纪云舒。
似乎纪云舒才是主子!
顺着景容的目光,卫傅看向纪云舒,心底当然是不痛快的。
要知道,他可是认定了纪云舒是凶手,偏偏死了一个丫头,将罪揽了过去。
而这会,鸾儿被逼死一事,还没传到卫府,不然,卫傅肯定又要跪到地上,哭天喊地求刘大人和王爷做主了。
可是这厮弄错了。
县太爷和景容,都是站在纪云舒这边的好吧!
纪云舒不再耽误时间,目光扫视一圈。
问,“设宴那晚,是谁为你们老爷和夫人在旁边斟酒?”
此话一出,大伙互相看去。
人群中,这才慢慢走出一人,双手紧紧的搓着放在腹部上,低着头。
小声回道,“是奴婢,那晚,是奴婢为老爷和夫人斟的酒。”
那姑娘说话的同时,纪云舒已经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不过十七八的模样。
她问,“那天,你斟酒的时候,可有异常?”
姑娘想了想,摇头,“没有。”
“当真没有?”
“应该没有。”
“再想想。”
大概是纪云舒的语气微微有些加重的缘故,那姑娘的手一直都在发抖。
再细细一想,最终,还是摇着头,“真的没有。”
“可是杯中有毒。”纪云舒说。
这一说,弄得大厅里的人一下躁动了。
那姑娘也不傻,纪云舒这样一说,她自然是明白的。
立刻跪了下来,慌张惊颤的说,“不是奴婢,奴婢不可能下毒害死老爷跟夫人的,老爷跟夫人待奴婢很好,奴婢不可能下毒的。”
带着哭腔!
不是鸾儿下的毒吗?
怎么这会,成了月儿?
卫傅也才反应过来,瞪着眼睛朝着那个丫头,大声斥问,“月儿,难道是你下的毒?”
“真的不是奴婢,真的不是啊。”
“不是她。”纪云舒出声,上前,将月儿扶了起来,“我没说是你下的毒,你不必这么慌张。”
这可将大家难住了。
景容不明,“这么肯定?”
她点头,将月儿的左手轻轻抬了起来,一边说,“因为她的左手五指受过伤,应该……不能动吧?”
“纪姑娘……你怎么知道?”月儿惊讶。
她研究骨,当然知道!
看一眼就知道了!
“你不必管我怎么知道的,总之,用一只手斟酒,还要下毒的话,风险太大,而且,根本就不可能。”
卫傅听完,朝着月儿问,“你的手……不能动?”
月儿收了眼泪,点点头,“是,夫人见我可怜,才将我带进府中的,奴婢也是一直照顾夫人的,夫人也没将我手有残疾的事情说出去。”
不得不说,卫夫人真好。
纪云舒也不想再多说,与卫傅说,“卫管家,麻烦你带着他们去忙吧。”
卫傅点头,又把人带下去了。
既然不是月儿,那么,那毒,是怎么下进去的?
纪云舒似乎没有再深思这个问题,看了一眼景容。
道,“我想去看看卫奕。”
“好。”
他没有阻止。
于是,纪云舒便去了后院灵堂。
一进去,就看到卫奕跪在里面。
几天下来,卫奕就这样一直跪着,从前院到这里,纪云舒更是听说,他已经两天没有吃东西了。
她记得,卫奕总是最不经饿。
满满一桌子的食物,总能被他吃得干干净净。
她迈着轻盈的步子走到卫奕身边,跪了下来,朝着前面的棺材牌位,鞠了三躬!
卫奕一双疲惫无神的侧眸,看到纪云舒的那一瞬,当下便红了眼。
哽咽的唤了一声,“舒儿……”
纪云舒对上那双深凹的眼睛,心猛的一疼。
这两日,卫奕究竟是如何度过来的?
“舒儿……”卫奕一声声的唤她。
纪云舒伸出衣袖中的素指,摸着他冰冷的脸颊,那股冷意,似乎在她掌心的纹路上,发疯似的流窜。
深入她的皮囊内,幻化成一根根尖锐的冰条,刺向她的心脏。
疼得她紧皱眉梢。
卫奕握住她的手,扑进了她的怀中,嚎啕大哭起来。
如孩童一般!
纪云舒纤细的双臂紧紧的搂着他,在他的头上抚摸起来。
“卫奕,我不是说过,有我在,别怕。”
话在卫奕的耳边萦绕,他哭得更加厉害了,一边说,“可是舒儿不见了,舒儿也不要我了。”
“傻瓜,我怎么会不要你呢?我会一直照顾你,不会离开你的。”
他身体一颤一颤的,连带着纪云舒小小的身子骨、都被他带着抖颤起来。
他拧着难受的哭腔,“舒儿真的不会离开我吗?真的吗?”
“是,我答应你,不会离开你,我会一直陪着你,照顾你。”
“舒儿……”
卫奕将她搂得更紧。
第109章 这筷子不是咱们府上的
第109章 这筷子不是咱们府上的
灵堂里,卫奕抱着纪云舒不撒手!
灵堂外,景容面无表情,任谁也猜不透。
琅泊站在他的身旁,目光也看着里头的纪云舒和卫奕。
这两日,他奉命照顾卫奕,眼不眨的盯着他,眼眶边都黑了一圈,可谓是寸步不离。
自然,卫奕没吃饭,他也空了两日的肚子。
轻叹一声,自语起来:“纪姑娘遇到这么多的事,心里还惦记着卫公子。”
此话中,尽带着几分羡慕!
景容一记冷眼,顿时将他皮肉冻得僵硬。
只好低了低头,闭嘴了!
琅泊心里可纳闷了,自家王爷不仅不吃醋,还平静的有些不像话。
不寻常,太不寻常了!
可他哪里知道,景容的心,早已如冬月的枯枝般撕裂疼痛。
纪云舒心里有个纪裴,那个人,仿佛在她心里扎了根,是他拼尽全力,都无法将其比下去的。
尽管,纪裴可能真的死了。
而他,却连一个死人都比不上!
想到此处,景容轻勾薄唇,泛着苦涩的笑。
这会,纪云舒已将卫奕轻轻推开,用衣袖为他拭去了脸上的泪。
“他们说,你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如此下去怎么行?”有些心疼。
“可是……我吃不下。”
“吃不下也得吃,你若是饿坏了身体,明天你爹娘出殡,你怎还有力气去送他们?”
提到这里,卫奕紧抿着干巴巴的嘴,不作反驳。
卫府的下人们也立刻去厨房将饭菜端了来,卫奕含着泪,使劲咽了几口,腮帮子被塞得满满的。
打了一个哭嗝,身子一抖,连带着手中的筷子也抖到了桌上。
哐哐——
几声!
纪云舒将筷子挑起来,正准备塞回他的手中,手一顿,深眉一锁。
恩?
正当卫奕准备将筷子夹过去时,纪云舒已将两支筷子拿到自己面前、细细端看起来。
“舒儿,你把筷子拿走了,我怎么吃饭啊?”含着一嘴的饭。
纪云舒神色紧绷,指尖挪动着两只筷子,心里似乎有了一个大概。
“舒儿……”
卫奕将嘴里的饭使劲咽了下去,唤了她一声!
回过神来,纪云舒微微一笑,将筷子塞给他,起身。
说:“你好好吃饭,我出去一会儿。”
“你要去哪儿?舒儿,你不要丢下我。”
卫奕拉扯着她的衣裳,不让她走。
纪云舒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眼神带着肯定:“卫奕,我说了,我不会离开你的,你乖乖的吃饭,等你吃完了,我就回来,好吗?”
“哦!”
点头,闷声应下!
一出去,纪云舒便撞上了景容。
见她面色焦急,担心问道:“怎么了?”
“我想我知道那个木屑是什么东西了。”
“什么?”
“筷子!”
结论一下,纪云舒便朝着卫府的厨房去了。
景容未来得及思考,留下琅泊,也快步跟了上去。
两人到了厨房,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醋味!
里面的下人和丫头们也正忙活着,见他们一来,手中的活也统统放下了。
纪云舒冲着一个小丫头问:“设宴那晚,你们老爷和夫人用的食具可还在?”
小丫头先是木讷了一下,这才连连点头:“在的。”
“拿来给我。”
“是。”
小丫头忙不迭地将那套食具拿了来。
除了被景容“抢”去的酒壶和两个杯子,现下,剩下在那托盘中的,有两个精致的水纹瓷碗、两把汗瓷白玉勺、和放在象牙支架上的两双宝木筷。
食具刚放下,纪云舒便拿起其中一支筷子细细查看。
摇头:“不是!”
拿起另外一支,摇头:“不是!”
再拿起一支,猛地一惊:“是的,就是这支筷子。”
大伙看着纪云舒,瞧着她似乎在唱独角戏似的,纷纷不明。
景容也不慌不忙,似乎知道她的意思了,朝着一个家丁吩咐一声:“取些麟粉过来。”
这厮竟变得聪明了!
不过,纪云舒可没时间夸赞他。
待那家丁将麟粉取了来,她便拾了一些,洒在了筷子上,一眨眼的功夫,一整根筷子都变黑了!
“有毒。”语气微轻,不免有些惊讶。
再如法炮制,将其余三根筷子都撒上了麟粉,其中一根,也变黑了。
离得最近的小丫头,满眼困惑:“纪姑娘,这……是怎么回事?这筷子上,怎么会有毒呢?”
她也想知道!
心里琢磨半响,看向景容,开口道:“从头到尾,我们的方向就错了,根本不是酒中有毒,而是这双筷子有毒,筷子入了口,再加上饮酒入喉,这才中了毒,而茶杯中留下的小木屑,就是从这双木筷上沾到嘴里的,然后喝茶时,才留在了茶杯中。”
这一说,大家似乎明白了。
可是景容似又疑惑:“既然只有一双筷子有毒,怎么两个人都中毒了?”
“我想,应该是卫伯父和卫伯母、各自持有一支有毒的筷子。”
合情合理!
景容正色,朝厨房里的人问:“设宴当晚,安排食具的,是谁?”
语气似是捏着一团火苗,却让人冷不丁的一寒。
远处的两个小丫头冒出了头,双双走了过来,惊慌极了。
“是……是奴婢二人。”
“筷子上,为何会有毒?你们作何解释?”景容质问。
两个丫头吓得连连摇头:“王爷,我们没有下毒啊,这些主人筷,平日里都是在使用的,都没有问题啊,奴婢二人绝对没有害老爷和夫人之心啊,求王爷明察。”
倒也不像是在撒谎!
“那设宴当晚,可有什么人碰过这些筷子?”
摇头:“没有,这些食具都是我二人亲手摆放的,老爷和夫人的食具,也是我们亲手端过去的,没有其他人碰过。”
说的斩钉截铁,一丝不漏!
景容无从问起了。
只见纪云舒的眼神,再次放在那双有毒的筷子上,问了一句:“这双筷子……是你们府上的吗?”
两个丫头对视一眼,双双脑袋一抬,睁大了眼睛往那双筷子上一瞧。
惊呼:“不是,这筷子不是咱们府上的。”
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其中一个丫头,指着那双筷子朝上的一头,忙道。
“咱们府上的筷子,都会在顶头上用小刀削去一个小小的角,可这双筷子,并没有削角啊,一定不是咱们府上的。”
第110章 该死的,本应是我
第110章 该死的,本应是我
一般的大户人家,都有一个习惯,就是在食具上刻上府中的标记,有的用姓,有的用年代,还有的,是用十二生肖。
而卫府的瓷碗和酒杯,杯底都会刻上一个“卫”字。
这种宝木做的筷子,比较生脆,若是在上头刻字,容易整节都折断,索性,便在筷子朝上的一端,削去一角,也算是做了标记!
而那双有毒的筷子,没有削角。
“当晚,你们都确定,没有什么人进来过厨房?”纪云舒朝大家问去。
大伙面面相觑,又一致性的摇摇头。
“确定吗?”
顿时,其中一个小丫头,说了话:“厨房里,的确没人进来过,不过,奴婢端着食具出去的时候,正好碰到了纪三公子。”
纪三公子?
纪元职?
“他为何会厨房外?”
“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当时纪三公子他……”
“他怎么样?”纪云舒追问。
小丫头的脸却微微泛红起来,咬着唇,将头低下,然后伸手,从自己头上取下一根发簪。
巍巍颤颤的说:“这是当时,纪三公子送给奴婢的,奴婢见着簪子好瞧,也就收下了。”
真是犯贱多情的种!
连一个丫头都不放过。
纪云舒面色一沉:“那当时,你手里端的食具是送给谁的?”
“是送给纪姑娘你的。”
肯定回答!
那也就是说,纪元职并没有碰过卫老爷和卫夫人的食具。
线索,似乎也在这里断了!
纪云舒沉看了景容一眼,似是有些无奈。
景容立刻安慰起她:“既然知道是筷子有毒,那就一定能查出来的。”
他相信她。
她点点头:“恩”了一声!
无意间,衣袖一挥,正好将那支有毒的筷子扫到了地上。
她拿出手帕弯腰捡起,却正好看到、筷子顶端处的黑色褪去,反而变得暗红起来,小小的一块,不仔细看,很难看得出来。
神色立马一紧,看着湿漉漉的地面,鼻尖一拧。
问:“这地上的,可是酽醋?”
“是,平日里,咱们都是用酽醋掺水,用来清洗地面的。”丫头回答。
“原来如此!”
是的,她心里的迷雾似乎渐渐剥去!
转头,与景容说:“王爷,可能需要你帮个忙了!”
景容皱眉……
“你说。”
纪云舒用手帕将那手中的筷子包住,拉着景容出了厨房。
她面色凝重,对着他的耳边,轻声道:“我需要王爷,派人去一趟监牢……”
……
说完,景容便去交代手下的人去办事了!
此时的监牢里。
纪元职在拼了命的大喊,他自小,哪里受过这种罪啊。
阴暗潮湿的牢房,他待上一炷香的时间,仿佛都要过敏似的。
“来人,你们放我出去,你们知不知道我大哥是谁?他可是翼临军的左司尹,你们得罪了我,就是得罪了他,快放我出去。”
双手一下下的拍打着木桩子,喉咙都喊得有些嘶哑了。
终于起了作用!
匆匆来了几个人,却不是狱卒。
各个面无表情,却带着几分冷厉。
打开牢门,取了一个碗,一把刀出来。
“你们干什么?”纪元职惊呼。
那些人可不管,上来就擒住了他,将他压倒在地上,把他手掌强行掰开。
“你们是什么人?要做什么?放开我。”
啊——
一声惨叫。
他的手掌,被刀子划开一道口子,鲜血流进了碗中。
疼得纪元职“咿呀”大叫!
脸色苍白!
直到流了半碗血,这才将他松开,丢了一瓶药膏,一卷绷带。
然后走了!
从头到尾,干净利落,不再半点只字片语。
纪元职从地上坐起来,看着自己被无缘无故割了一刀的手掌,简直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只能自己包扎上药,死死咬着牙!
而那半碗血,在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就递送到了景容的面前,再转交给了纪云舒。
她真是哭笑不得!
“我没让你弄他这么多血了。”
“多多益善!”漫不经心道。
多多益善?
哎哎哎,这是血,不是水!
纪云舒白了他一眼,不再多做理会。
转而在那晚血液中,滴了樟木汁和白醋,在将那支筷子变成暗红色的一小块切了下来,放进碗中。
一会,才将那一小块捞起,而上面的暗红色,已经褪去,融进了那碗新鲜的血液中。
恩,答案,已经明了了。
“这双有毒的筷子,是纪元职带来的,这筷子上的血就是他的,看来他大拇指上的痂,应该就是被筷子划破而留下的。”
结论一下,其实纪云舒自己都吓到了。
而景容,总是一个很好的提问者。
他抛出疑问:“那他为何毒死卫家二老,还有,他并没有接近他们的食具,如何偷龙转凤?”
“是啊,这双有毒的筷子,他是如何换上去的?他又为何,要毒死卫伯父和卫伯母?”
心中狐疑!
又很震惊!
……
纪云舒返回灵堂。
卫奕已经吃完了饭,放下筷子,端端正正的坐着,等纪云舒回来。
她走到他身旁,坐下。
“舒儿,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他重重点头,歪了歪脑袋,似乎想起什么来,在身上掏了掏,掏出一个挂穗。
递给她:“舒儿,这个是元职哥哥的,你帮我给他好不好?”
接过来一看,还真是纪元职的。
“你怎么会有这个?”
“那天晚上,我不小心撞到了他,还撞到了两个拿着盘子的姐姐,然后他骂了我几句就走了,这东西就掉在了地上。”
说的认认真真!
而他丝毫没有注意到。
纪云舒在听到这番话后,整张脸,彻底沉了下去。
仿佛有一台机器伸进她的皮囊内,将五脏内服,搅得稀巴烂!
以防卫奕看到,她将眼中圈起的泪水咽了回去。
微微一笑:“好,我帮你交给他。”
“谢谢舒儿!”
卫奕站起身来,提着孝服内的袍子,又在棺材前,跪了下来,重重的磕了好几个响头。
嘴上一直与他爹娘念叨着什么!
纪云舒却无心去听。
她站在他的身后,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紧握的那个挂穗,紧着脖子,终是忍不住掉了泪。
卫奕,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
该死的,本应是我啊!
第111章 谋反?
第111章 谋反?
二月天,毛毛的细雨,密密麻麻,淅淅沥沥。
入了深,便转变成了纷纷大雪,一粒一粒,层层叠起,不到多时,瓦顶路面,已经白茫茫一片。
屋檐梁下,那间透亮的屋子里,四角挂满了白绸缎子,被风吹得飘扬四起,连带着那几盏白灯笼,也隐隐闪闪,忽明忽暗!
却与白雪相应,显得格外凄凉。
整晚,卫奕都跪在灵堂里,那身板,依旧挺得直直的,手中拿着白色纸钱,时不时的往火盆中撒去。
似是哭了两日,眼泪也哭干了。
卫府的下人们,大多都是跪在外头的,孝衣披身,头绑白布,低着头,泣泣哀声。
天才蒙蒙亮,卫府送丧的队伍就已经出发了。
卫奕手里抱着两个牌位,在队伍的前头,白雪皑皑,落在他的视线上,融进了他浓密的睫毛里,如水珠一般晶莹剔透,化水而落。
脸颊上,也分不清是冰水,还是咸泪!
而他身后,则是用白布罩起来的两口棺材。
八人抬一口,两口同行!
前后两旁的人,举着白色灵幡,撒着纸钱,伴随着和尚的诵经超度声,一路到了安葬的风水宝地。
而这一路,纪云舒只送到一半就停下来了。
只是目送着送丧的队伍上了山。
景容则默默的随在她身旁。
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景容询问:“当真不告诉他?毕竟,那是他的父母。”
她摇头:“不必了。”
说到底,她希望自己能保护卫奕,将他那份纯洁干净的心性,一直留着。
正当两人折回时,琅泊带着几个侍卫急步前来,神情微紧。
“王爷,不好了,纪老爷带着人,去闹了衙门,硬要逼着刘大人将纪元职放出来,现在,估计已经去了监牢。”
这老狐狸,真他娘大胆!
景容微怒:“他若敢将人带走,本王非挑了他的手脚筋不可。”
你自小吃火球长大的?
这么凶狠!
纪云舒脚步一动:“不能让我爹把他带出去。”
纪元职是凶手已经坐实,倘若这会他被救出去,指不定她那狡猾如豺狼的爹会把他藏去哪儿,那时,这案件不就成了悬案?
于是脚步加紧,一行人赶到了监牢。
此刻的监牢门口,纪书翰已经带着纪元职出来了!
县太爷与几个狱卒欲拦,却实在拦不住啊!
因为纪书翰挺在前头,狱卒虽拔出了刀,却不敢砍。
他们不敢动手,他景容敢。
距离监牢大门还有四十米的距离,他反手拔出了琅泊手里的剑,对准目标,狠命“扔”去。
剑柄脱了手,如离弦的箭,划着一道冷凛的白光,穿过纷纷白雪,准确无误的刺在了纪元职肩头的衣服上。
剑锋的力量十足,挑起他衣服的同时,将他整个人惯性的往后拖了几步。
然后,被剑钉了监牢的大木门上。
倘若景容的方向偏了一丝,这货,已经一命呜呼了!
所有人都被这把突然刺来的剑给震懵了。
“劫狱,劫狱,有人劫狱!”
县太爷大呼,身体往几个狱卒的身后钻去。
真是怕死!
狱卒拔刀,纷纷朝着利剑刺来的方向。
直到看见罪魁祸首乃是景容,立刻蔫了!
县太爷更是面露尴尬,扯着嘴皮子抽了抽。
待人走近,他迎上去,拱手:“原来是王爷,下官还以为……”
景容食指与中指相并,一抬,打断了县太爷的话。
他面色冷俊,看着纪书翰那双怯怯的眼神。
道:“看来纪大人,当真没将本王放在眼里,本王将纪元职才送来衙门一日,你就来闯门带人,果真是本王忽视了你的胆子。”
这话虽有些漫不经心,却分明端着王爷的架子,在暗地里施压。
纪书翰忙道:“王爷,下官不敢,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儿根本就没有杀人,是那个丫头自己上吊的死的,这罪名,绝对不能落在他头上啊,王爷英明,求明正此事。”
景容冷笑:“逼人至死,虽无须偿命,可活罪难逃。”
“是啊,证据确凿,不容抵赖,”县太爷接声。
这会,底气也足了。
毕竟,景容是他的救命稻草啊!
之前有个江夫人,现在又有个纪老爷,他这官当的,真是倒霉!
纪书翰却一脸坚决,这人,他今天必须带走。
而被钉在门上的纪元职,面露虚汗。
求救的眼神看着自己的父亲:“爹,你一定要救我啊!”
听到儿子求救,纪书翰这才硬了几分眉梢,抬头对视景容。
带着略微迫人的语气,说:“王爷,你应该知道,下官的两个儿子都是朝廷重臣,一个是临翼军的左司尹,一个是皇上亲封的长林将军,深受朝廷重视,就算王爷不顾及此事,是不是,也该考虑一下朝政社稷……”
“放肆!”
斥声如雷,灌耳则怕。
景容肃脸渐黑,那双冷眸,火焰窜起,似要将人活剥了一般!
至此,还从未有人这般威胁过他。
何况,还是拿朝政社稷来威胁他!
这是要谋反不成?
尽管纪云舒在他身后,也感觉到了他的怒意。
纪书翰隐怔,也意识到了自己言语不妥。
“王爷恕罪,下官只是实言而出,无心惹怒王爷。”声音微微发抖。
“纪书翰,你可知道,祸从口出,你出言不逊,连本王你都意欲威胁,就算你纪家人才辈出,莫不成,还想只手遮天?扣上一顶谋反之罪吗?”
谋反?
这顶高帽子,他纪书翰是绝对不敢戴的。
“下官……下官绝对不是这个意思,王爷明鉴啊,下官只是担心小儿,他未杀人,尽管那丫头死时,他在旁边,也不应当诛罪啊。”
“那蓄意谋杀呢?”
淡淡的一句话,从纪云舒的口中溢出。
她抬着步子上前,冷淡的眼神,对上纪书翰诧异的视线。
“爹。”
“……”
她唤了他一声,却冰冰冷冷的。
冷淡的眼神,也渐变得有些暗沉起来,嘴角微微一扯:“我深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本该一再隐忍,将你侍奉至天年,可我错了。”
最后四个字,极冷!
第112章 案件(终)一
第112章 案件(终)一
纪云舒那双眸子里的寒光,让纪书翰不防颤了几下。
她错了?
错在了哪儿?
纪云舒勾着唇:“纵使我一再忍让,也无法让你的狠心减少一分,正是因为如此,你才养出了一个嗜血如麻的好儿子。”
“你说什么?”纪书翰蹙着眉头。
纪云舒冷面相对,看了一眼依旧被钉在门上的纪元职,随即便将目光转向县太爷。
“刘大人,请你开堂,审一桩……卫府命案”
卫府命案?
不是鸾儿被逼死一案吗?
衙门公堂
纪元职跪在堂中央,双手铐着铁链,其中一只手粗略的包扎着,衣服松散,肩头上还破着一个大洞,头发也乱糟糟的。
整个人,显得有几分狼狈。
景容立在一旁,鹰隼的眸子微睁着。
纪书翰困惑的站在另一边,心里打鼓,好端端的,怎么又扯上卫家命案了?他心里,隐隐约约,有些不安起来。
至于纪云舒,则在纪元职的左侧,挺直的站着。
少了几分男装时的清风徐徐、傲骨俊郎,却多了几分女子本该有的韧骨柔情。
只是双眸中的冷意,将她原本郁郁的神色一扫而去。
多一分嫌阴冷,少一分嫌温情!
县太爷抬手擦了擦眼睛,习惯性去摸手边的惊堂木。
抬起来正准备拍,就听到景容“咳咳”两声。
似梦惊醒一般,他立即将惊堂木放下,清了清嗓子,瞅了纪元职一眼,又温柔的看向纪云舒。
“云舒,卫府命案,与鸾儿被逼死一案,有关?”
纪云舒没回应县太爷的话,低垂的眉峰,看着纪元职。
那小子,眼神明显有些躲闪,铐着铁链的手,紧紧的握着拳头。
她问他:“你真的,很恨我吗?”
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纪元职懵了一下,这才鄙夷一笑,抬头:“是。”
“恨到,连杀了我,都可以吗?”
“……”
纪元职双眉一勾,似乎明白了她的用意,不答了。
“为何?”纪云舒继续问他。
他依旧不答。
听得旁人似懂非懂。
县太爷很好奇,于是问:“云舒,这话,与此案有关吗?”
“当然有关系。”
“有何关系?”
纪云舒的冷眸,依旧看着纪元职,脚步挪动,绕到他身后,眼神渐渐沉了下来。
一边说:“那晚,你是设宴开始时,才入席的,对吧?”
不给纪元职的机会,她再道:“因为在此之前,你去了一趟后院的厨房,你在外面停留了许久,想着该如何进去?可最终,你还是没有机会进去。”
“你胡说什么?我……我为什么要进去?我也没有去过厨房。”纪元职反驳。
“你不用急着否认,可能有些事情,连你自己也困惑吧,困惑为何……死的是卫老爷和卫夫人,甚至困惑,我为何会没事。”
“呃!”
听到上平静的语气,却无意中,戳中了纪元职的心骨。
他瞪大了眼睛,表情惊怕,呼吸声也变得越来越急促。
那种心虚和慌张,真是一览无余啊!
而就在大家不明的同时,纪云舒从腰间上,将一个挂穗取了出来,用食指勾着挂带,轻轻晃了晃。
“这个东西,你应该认得吧,卫奕说,是你掉下的,昨天,他还惦记着让我将这个还给你。”
那样的卫奕,的确很善良!
纪云舒手指一勾,指节上的挂穗,落到了纪元职肮脏的衣袍上。
发出一声闷响!
而那个挂穗,像一个滚烫的山芋一样,让纪元职用力一抖,将那个挂穗扔得远远的。
“这不是我的。”
“哦?莫非我瞎了眼,连上面的字也不认得了?”
字?有字吗?
县太爷好奇的直起身体来,往那挂穗上一看,便指着纪元职:“是你的,这就是你的,上面,还绣着你的名字。”
“我……”纪元职梗塞,眼神没有了焦点。
纪书翰终是忍不住了,冲着纪云舒,哼声道:“云舒,你到底想做什么?你先是说元职逼死了鸾儿,如今又随便几句,拿着一个破挂穗,就把元职和卫府命案扯到一块去,他是你三哥,你非要害死他不可吗?”
三哥?
他何时拿我当过妹妹?
纪云舒平静的神色,猛窜起一股厉气:“不是我要害死他,而是他要害死我。”
“你胡说什么?”纪书翰怒吼。
她红唇勾起,转眸,看着此刻瘫软在地的纪元职。
“你心里的困惑,我来告诉你。”
她深呼一口气,忍着眼眶中的泪,道:“就在设宴当天,你做了一双与卫府主人筷一模一样的筷子,用鸩毒泡了不下一个时辰,当晚,你趁此去了卫府的厨房,等了好一会,便见一个丫头出来,你知道她手里端着的食具是为我准备的,所以,你借此给丫头送了一支簪子,趁着将簪子插进她头上的瞬间,调换了一双有毒的筷子给我。”
说到此处,周围异常安静,似乎是楞住了,惊住了。
又有些不可思议!
就连纪元职,也没有反驳。
她继续道:“而你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你准备离开时,卫奕不小心,狠狠的撞了你一下,也正是这个时候,另外一个丫头端着卫伯父和卫伯母的食具过来,这一撞,撞得那两个丫头手里的食具也贴到了一块,三双筷子,滚到了一起,因为筷子看上去一样,所以两个丫头也分不清,只好忙不迭的随便挑分开。”
“而你原本换给我的那双筷子,则一支给了卫伯父,一支给了卫伯母。”
“不是……不是的!不要说了!”
纪元职突然露出一脸狰狞的表情来,双手抬起,正准备朝纪云舒扑去。
后一刻,景容似一股风,迅速将纪云舒拉到自己身后,抬起脚,朝着纪元职的胸膛狠狠一揣,将他揣出一米开外。
这一脚,导致纪元职嘴角染了血。
纪书翰紧张得要去扶自己儿子,被琅泊和一个侍卫,将他拦住。
“你若敢伤她分毫,本王此刻就要了你的命!”景容对着纪元职低吼。
纪元职伏在地上,一双愤恨的目光盯着景容背后的纪云舒。
垂死挣扎道:“你冤枉我,我没有,没有。”
“你可能不知道,其实证据,是你留给我的。”
“……”
纪云舒将衣袖中,那支用手帕包着的有毒的筷子,狠狠的丢在地上。
又道:“你再看看你自己的大拇指。”
第113章 案件(终)二
第113章 案件(终)二
纪元职抬起自己的右手,伸出大拇指,指头中间上的痂,此刻还在!
后一刻,他本能的将手往后缩了缩,再看到地上那支筷子,整个人都虚汗直冒。
“我……”语顿。
纪云舒则接过他的话:“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知道那双有毒的筷子是你带进来了?”
“……”
“纪元职,你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你万万没想到,卫府的筷子,都会在顶端上削去一个角,可是那双有毒的筷子却没有,而你在调换那双筷子时,上面的细毛竹将你大拇指插破,血正好沾在了筷子上,我也已经验过,上面的血,就是你的,所以,你也不必狡辩。”
“不,不可能,不可能的!”纪元职低语,语气中,是不可思议!
“当你知道死的是卫老爷和卫夫人,而我则成了杀人犯的时候,你就偷偷在我住过的院子里,放了鸩鸟的羽毛,以为这样,就能让所有人误以为我是凶手,而我必死无疑,可是那天在公堂上,我没有因此而被定罪,所以你便害怕起来,因为你怕我有机会为自己翻案,迟早会查到你头上。”
“你就干脆逼死鸾儿,让她做你的替死鬼,以为案件了结,你就能安然无恙,可你没想到,你手指上的证据,全数将你的罪行抖了出来。”
言语不容纰漏,字字珠玑!
堂中人人瞠目结舌!
这纪元职,当真是嗜血如麻。
真相大白,有证有据,三条人命,都在他纪元职的手上血淋淋的沾着。
而他,则如一滩烂泥似的贴在地上。
明明计划天衣无缝,明明替罪羔羊已经死了啊!
纪书翰也像被雷劈到一样,双脚往后退去,差点也瘫软到地上了。
嘴角发抖,碎念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他儿子怎么会杀人呢?
县太爷傻眼了,愣了一会,终于忍不住拿起惊堂木,用力一拍。
砰——
回荡在公堂内,像一震催命鼓般,将纪元职震得脸色苍白。
县太爷质问:“纪元职,如今有证有据,你欲下毒毒死云舒不成,却意外毒死了卫老爷和卫夫人,后又逼死鸾儿为你顶罪,你还有何话要说?”
当问及此处,纪元职那摊烂泥,竟突然冷笑起来。
恨意的双眸在下一瞬,便瞪向了纪云舒。
唇角裂开,似鱼尾一般,咬牙切齿的吼道:“纪云舒,你为什么不死?死的为什么不是你,为什么?”
“你就那么恨我吗?”纪云舒问他。
“是,我真是恨不得你去死,如果不是你,我娘怎么会死!”
嗯?
大伙面面相觑,此话又是从何而来?
但是纪书翰知。
他那张早早被震住的模样,突然露出一脸沉痛。
拍着自己的大腿,狂喊了几声:“造孽,造孽啊!”
泪如雨下!
纪云舒渐渐冷淡下来的神色,又徒添了一抹内疚,她小唇轻启:“没人愿意发生那样的事。”
“是你害死我娘的,要不是你落水,我娘也不会去救你,害得她染了疾才去世的,是你害死了她。”
声声斥责,若不是双手套着铁链,他真想活活掐死纪云舒。
其实此事,纪云舒也是知道的,这具身体的原主,十岁时不幸落水,刚好周旁,只有纪元职的母亲懂得水性,这才下水将她救了起来,却不幸风寒入体,没多久就去世了。
自此,纪元职简直恨死了纪云舒!
而这个锅,自然就由这个新的纪云舒来背了!
可要说她冤枉,似乎也谈不上。
毕竟,这具身体,的确是纪云舒的。
纪元职恼红了眼,继续吼:“你该死,你该死,你应该去给我娘陪葬的,我忍了你很久,如果不是这次你陷害灵芝推穆青落水,我也不会下了狠心想要毒死你。”
那模样,真是面目可憎!
纪云舒竟不知,原来她这个三哥,早早就想杀了自己!
她眼角泛着泪光,对上了那双眼睛,可她,何尝不恨?
“可你知不知道,你害死的,是三条人命。”
“她们是为你死的,是替你死的,就算变成厉鬼,他们要找的人,也是你。”
这话,竟让纪云舒整个人猛地一嗔!
纪元职捏着拳头,一拳捶向地面,“我真后悔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你,为我娘报仇!”
打着为娘报仇的幌子,杀了三个人,这样的男人,跟杀人狂魔,又有何区别?
纪云舒那双杏仁眼沉着,问他:“你问你,你在将有毒的筷子换给我的时候,可曾有过一丝,哪怕一丝的不忍?”
“没有!”
他回答的干脆利落,咧着嘴大笑:“有本事你就杀了我,杀了我啊!不然,我也一定会杀了你。”
像一只狂躁的狮子。
实在看不下去了,县太爷正准备下令时,景容抢先一步。
他微眯着眸子,带着不容反驳的摄力。
道:“杀人偿命,大临律法,立斩不赦,纪元职,你死定了。”
“王爷……”
伴随着纪书翰的声音!
他冲了上来:“咚”的一声,跪在了地上。
抖颤的身子,求道:“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
景容面不动色,语气更是硬了几分:“饶命?纪元职杀了三个人,就算将他五马分尸都算是便宜了他。”
“求王爷开恩啊,就算看在我纪家几代,为朝廷誓死效命的份上,饶了元职一命吧。”
那纪书翰,总算是蔫了一把,之前的焰气全然没了。
跪在地上,拼了命的求饶。
景容哼了一声,根本不理会,看了一眼县太爷。
县太爷心领神会,点头:“来人,把纪元职关押牢中,待刑部文书下来,择日处斩。”
说话的同时,已经从桌案上的一个木筒中,取出一块令箭,手一甩,扔到了地上!
啪——
清脆极了!
这下,纪书翰猛得一瞪眼,身体一僵,最后一口气缓不上来,晕倒在地。
被景容的两个侍卫架了起来。
而纪元职依旧带着笑,被衙役从地上拖起来,准备押往监牢。
纪元职一边被拖着,一边喊着:“纪云舒,你该死,你该死!”
声音渐渐远去,消失在了公堂内。
景容看了一眼晕倒的纪书翰,手一挥:“抬走。”
“是。”
侍卫领命,将纪书翰抬去了纪府。
而公堂内,此刻却异常的安静。
案子明明了结了,可每个人的心,却没有半点豁然感,反而越来越沉,像沉进了一个深渊里,有些窒息!
县太爷提着官服下来,走到景容身旁,带着听从指示的语气,唤了一声:“王爷?”
景容抬手,示意县太爷闭嘴。
而他的眼神,则紧紧的看着纪云舒。
这个女人,太安静了,安静的,有些不像话!
半响,纪云舒启唇。
“我要去趟监牢,在他死之前,问他一件事。”
嗯?
什么事?
第114章 人死了
第114章 人死了
半柱香后,纪元职被押进了监牢中!
而景容,则陪着纪云舒一同去了一趟监牢。
进去的时候,她却没让景容跟随。
纪元职的牢房中,不仅散发着一股恶臭难闻的味道,还有一股血腥味。
大概,是昨天景容派人来取他血的时候,留下的!
纪元职坐在地上,狼狈的模样冷笑着,那双狰狞的眼睛,在纪云舒出现的那一刻,便铮铮的盯在了她的视线上。
半响,纪云舒才与狱卒说:“将门打开。”
“这……”
“打开。”
语气冰冷,穿魂而栗!
狱卒小小的哆嗦了一下,这才将门打开了。
伴随着门上铁链的声音,门也“吱嘎”一声的开了。
纪云舒迈着步子进去,立在纪元职身前。
而这个男人,则大方的抬着头对视着她,嘴角渐渐泛着邪恶的味道,问:“怎么,你想为鸾儿报仇,亲手杀了我吗?”
“我来,只是想在你死之前,问你一件事。”
声音如同在喉咙中闷了许久,这才缓缓淌了出来。
纪元职哼声,将头压低,目光,落在了自己那双上等的虎皮靴上。
后一刻,纪云舒却缓缓的蹲身下来,问他。
“那天,是你带着人将纪裴抬去了乱葬岗,可是在那里,我并没有找到他的尸体,我问你,他到底在哪儿?”
问题一问出来,纪元职像是抓到了纪云舒的软肋一般,眼神带着无尽的得意。
“你想知道啊?”语气诡异。
“他到底在哪儿?”
“他死了,纪云舒,纪裴他死了,他是死在你面前的。”
他语气渐重,竟带着讥讽的笑意。
纪云舒不信,眼眶发红:“你撒谎,他根本没死,对不对?”
而回应她的,则是一阵大笑,纪元职此刻,仰着头,看着监牢的天花板,再缓缓碰上纪云舒的目光。
“纪云舒,我真的不明白,纪裴到底哪里好?让你这么死心塌地?我告诉你,他真的死了,我的确没有让人将他抬去乱葬岗,而是将他抛尸荒野,我眼睁睁的看着那些豺狼虎豹,将他撕咬得血肉模糊。”
“不可能……不可能……”
“不仅如此,在那些畜生咬完他身上的肉离开后,我还在他被撕烂的身体上,散了一层消尸粉,看着他尸骨无存之后,我才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说完,又是一阵大笑。
仿佛看到纪云舒那双绝望的眼神时,他想是得了全世界一般!
纪云舒撑着身体起身,双脚无力,身子抖颤的往后倾去,连连退了好几步。
那种的绝望,就像石灰渗入了心脏内,火烧一般,而身体外,却冷得发抖!
即使是她眼睁睁的看着纪裴倒在血泊中时,也从未有过如此感受。
不是疼!
而是从未有过的不知所措!
措得她浑身发冷。
纪元职却并不罢休,从地上站了起来,继续说:“你不是很爱他吗?你不是一直在等他吗?我要是你,就绝不会苟活一世,而是跟着他一起去死,说不定,上天也会为你的这份感情感动,下辈子,让你们做一对畜生,永远在一起。”
啪——
重重的巴掌,自纪云舒的掌心挥了下去。
手掌中带着来的疼麻感,似乎将她从伤感绝望之处拉了回来,此刻,那覆满泪水的眼睛,像是灌满了汞水似的。
带着从未有过的狠决和杀意!
她死死的咬着牙,在纪元职被这一巴掌打得还未反应过来时,那修长素白的指尖,便已像几根毒针似的,一把捏住了他的两腮。
带着十足的霸道!
也迫使着纪元职侧着的眼神对视自己。
在纪元职看到她的目光时,脸上的疼痛还未全消,身子骨猛地一怵。
不寒而栗!
纪云舒面露杀气,狠狠道。
“你放心,我会为你敬酒一杯,让你在黄泉路上,好安生!”
语落,手腕用力一甩,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让纪元职不妨往后跌去,后背,撞上了结实冰冷的墙面。
她紧着脖子,依旧强忍着狂涌而上的泪水,挺直着身子,瘦小的肩膀却一抖一抖的,转身过,沉重的步子,一步步往监牢外挪去。
“纪云舒。”
背后的纪元职突然叫住了她。
她脚步一停。
“你想不想知道,当初,是谁将你们在梅花树下说的那番话告诉爹的?”
一怔!
她倏地转身,瞳孔无限放大的盯在他的身上。
其实,她曾经不止一次怀疑过,当时纪裴跟自己说的话,为何会让纪书翰知道的?
“是谁?”
“好,我告诉你。”他纪元职朝她走近两步,沉着眸子,缓缓折射出一抹骇人的光芒。
就在两人之间,不过两个拳头的距离时,也在纪云舒毫无防备的情况之下,一根泛着银白色光芒的物件,突然自纪元职的手中,猛的朝自己的脸蛋上划了过来。
她甚至来不及躲避,左脸上,一瞬间,堪堪被划开了一道从颧骨至下颌的口子。
鲜血溢出,将那张漂亮精致的脸蛋,映了一道细长的红川。
“纪姑娘。”
外面的狱卒冲了进来,正要将纪元职拉开。
哪里知道就在纪元职收回手中那根银簪的同时,竟朝自己的脖子,狠狠的插去。
直穿入骨!
再用力拔了出来。
鲜血流出,顿时染红了纪元职的衣裳,也溅到了纪云舒的身上。
纪元职口中流血,笑了笑,看着纪云舒:“你永远……都别想知道是谁!”
身体往后直直倒去!
纪云舒就这样一动不动的站着,脸上的疼痛感似乎被眼神这一幕消散而去。
地上的纪元职,双目瞪大,脖子上染红了一片。
“死了,人死了!”狱卒惊呼了一声!
而纪云舒,却显得异常冷静,整个人,完全陷入了一种失魂的状态。
她呆呆的转过身,出了牢房,眼神没有焦距,脚步一步步朝监牢外而去。
他的眼前也渐渐模糊起来,双脚没了力气,直到监牢外泛白的光线,狠狠的刺在她模糊的视线上,才终于支撑不住了。
而一道身影也朝自己奔来,在她的身体摇坠而下时。
被一双大手牢牢接住,扣进怀中。
“云舒……”
她脸上那道伤口,鲜血依旧不停的往外流!
深入皮囊!
第115章 毁容
第115章 毁容
“舒儿……”
她缓缓睁开眼睛,一张俊郎的脸,就在自己一米开外的距离,那少爷,站在梅花树下,朝自己微微笑着。
“纪裴?”
不敢置信!
她脚步往前奔去,可自己和纪裴的距离却越来越远。
“舒儿,舒儿……”
纪裴一声声的唤她,脸上的笑,越演越烈。
而他们之间,却越来越远,纪云舒伸出手想去抓他,可回应给她的,只有冰冷的空气。
后一刻,身体也倏地坠进了一个深渊,眼前,被一片黑暗袭来!
“厘安?厘安?”
她是被一个男人浑厚的声音叫醒的。
睁开眼,头顶上那盏巨大的透白光线刺得她双眼睁睁合合,缓缓才适应过来。
映入眼帘的,是五六个身着手术服、戴着口罩的人,围在自己身边,一双双眼睛紧紧的盯着自己,而头顶上,则是一盏大型的圆形灯。
她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自己,是在手术室中!
“厘安。”
一个男人轻轻的碰了碰她的肩。
她侧眸看去,那张熟悉的面庞,眉间上,带着满满的担忧,苍凉的眼神也正看着她。
“爸?”
她干涸的喉发出了微微的声音。
这是在做梦吗?她回来了?
“厘安!厘安!”
那个男人不停的叫着她的名字。
她想伸手去碰碰他的脸,可浑身上下都使不上劲来。
视线也在那一声声的“厘安”当中渐渐模糊。
“爸……爸……”
她嘴里不停的叫着,可眼前的一切,都变得越来越虚幻,渐渐成了一片透明的影子。
这一刻,她害怕极了,眼神中充满了恐惧。
“爸!爸!”
她大声一喊,身体像脱缰似的野马,猛地从床上弹坐了起来。
额头上尽是虚汗,一双恐惧的眼神睁着,轻微的喘着气。
而视线,也从透白变得清晰。
这是一间陌生的房间,宽敞透亮,红木家具摆设整洁,雕花木床的四角,挂着浅色的纱幔,轻轻吹起。
原来是一场梦!
“舒儿?”
卫奕的声音在她的身侧响起。
他似乎有些被吓到了,身体也在纪云舒猛然坐起的瞬间,往后缩了缩。
纪云舒脸色苍白,小巧的唇也干涸泛白,缓缓侧过头,这才看到了卫奕。
“卫奕?”
“舒儿,你怎么了?你是做噩梦了吗?”
“这是哪儿?”她声音虚弱。
“这是哥哥的家,广渠院。”
她泛白的唇轻声念:“我怎么会在这?我……我睡了多久?”
“三天了。”
“三天?”
“嗯。”
一问一答!
纪云舒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这才想起来,便问他:“那你怎么会在这里?你爹娘的事……”
还未说,卫奕便抢答过来。
脸色有些难过,忍着眼眶的泪:“爹娘已经下葬了,傅叔说,后面的事他去打点,我想来找舒儿你,哥哥就带我过来了,舒儿,你是不是生病了?”
“我……”
“你不要生病啊,舒儿,你不能生病。”卫奕一脸紧张。
纪云舒伸手握住他抖颤的双臂,摇头“我没有生病,卫奕,你别害怕。”
“嗯。”他点着头,皱了皱鼻子,又酸了起来。
纪云舒摸了摸他的脑袋,掀开被子,拖着有些疲惫沉重的身子下了床。
脚步如同沾了胶水一般,缓缓的朝着梳妆台走去,直到镜子里,印出自己瘦小的身子时才停了下来。
一席白色的绸缎对襟衫,两袖宽袍附在身侧,裙摆落在脚踝处,将她纤细有料的身材衬托得淋淋尽致。
而那面泛黄的铜镜里,却依旧印出了她那张苍白的脸,和左脸上,那道暗红色的长疤。
从颧骨延伸到下颌,清晰可见,尽管没有皮肉外翻,没有狰狞可憎,但还是将这张原本精致的脸蛋衬得有几分丑陋之色。
三天时间,这道疤,上了药,一点儿也不疼,而且还结了一层暗红色的痂。
而她的反应,似乎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难过,毁了容,对她来说,像是一件很淡然的事情。
她抬着手,轻轻的摸着脸上这道疤,嘴角竟牵起了一丝笑意。
没了纪裴,相貌对她来说,算什么?
她的心,才是真正的死了。
半响,她转过身,指着自己脸上的疤。
“你怕吗?”
卫奕摇头:“不怕,舒儿也不别怕,哥哥说了,他会用尽一切办法治好你。”
“治不好的。”
“一定治得好。”卫奕稍急,上前:“就算舒儿脸上的疤祛不掉,我也不会嫌弃舒儿。”
“谢谢你卫奕。”
他眨巴着眼睛,很认真的说:“舒儿不要谢谢我,我就是喜欢舒儿,想对你好。”
那样的话,是真心诚意的!
该是多么的幸运,才能得到这样干净而善良的人陪着。
纪云舒笑了笑,却将这张丑陋的脸徒添了几分惨白的美意。
她突然问他:“卫奕,你想去京城吗?”
“京城?那是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
“我也不知道。”淡淡的几个字,从她唇中溢出。
可她深知,那是一个虎穴之地,诡谲之所,没有锦江的安乐祥和,没有小户人家的粗茶淡饭。
可说到底,小小安世的锦江城,虽安逸,却也要人性命,与京城,又有何区别?
毕竟,人心无处不在!
可是这个道理,她似乎明白的有些晚了。
卫奕抿着唇,着急开口:“舒儿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我不要跟舒儿分开,你去京城,我也要去,好不好?”
眼神带着渴望!
卫夫人临死之前,她答应过她,一定会照顾好卫奕。
尽管自己一句千疮百孔,纪裴死了,她也心如死灰了。
可她不能抛弃卫奕,不能违背自己答应过卫夫人的话。
她轻轻点了点头,“我答应你,不管将来我去哪,都一定会带着你。”
“舒儿最好了。”
卫奕那双微肿,却依旧安静的眼睛看着她,嘴角上,也难得的露出了一丝笑意。
仿佛在他的眼中,根本就分不出纪云舒的美丑似的,亦或者,在他的眼里,不管纪云舒的相貌如何,她都是他的心中最美的女子。
是他认定的娘子!
第116章 貌美皮下,蛇蝎心肠
第116章 貌美皮下,蛇蝎心肠
不知道何时,景容已经站在了门口处。
那双满带着心疼的眼神,一直放在纪云舒的身上。
身旁的琅泊轻声问道,“王爷,不进去吗?”
“不必了。”
他将目光收回,默默的转身离开了。
当天,纪云舒得知,三天前纪元职死在监牢后,纪书翰修书,让人加紧送去了京城,将消息带去给了他另外两个儿子。
至于纪老夫人,当场便厥了过去,三天里,终日躺在床上。
如今的纪家,也已经白条缎子挂满屋檐隅角,白色灯笼盏盏悬挂。
纪元职也原本是今天下葬,但是纪老夫人硬是不同意,说什么也要等他另外两个孙子回来。
一来,是等着他们回来一块为纪元职送丧!
二来,则是要等纪云舒返回纪家,当众下跪磕头!
所以这三天里,纪府的人,来广渠院要了好几次人,统统都被景容轰走了!
当天晚上,纪云舒喝了药,几个婢女往炉子里,又添了一个黑炭。
“纪姑娘,不如早些休息吧?”
“你们都出去,不用伺候我了。”
“这……”
她侧眸一勾,淡淡道,“出去。”
“是。”
两个婢女只好行了礼,双双退了出去。
待那扇门一关,她走到那面铜镜前,俯身坐下。
盯着自己那张映着修长疤痕的脸蛋,眼神依旧十分淡然,只是伸出手,在旁边勾起一块淡蓝色的薄纱,而另一只手,则伸进了一个锦绣盒中,挑了一支吊坠金钗。
倒腾了一会,便将那支金钗上的金勾绕了下来,勾在了那块淡蓝色的薄纱上。
然后戴在脸上,恰到好处的遮去了脸上那道疤痕。
又找了一支简单点的木簪,将一头直落而下的黑发,简单挽起!
随即,便扯了一件披风披上,准备出去。
那扇被关上的门刚刚被她拉开,门外的人,赫然的立在她的眼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景容看到轻纱遮面的纪云舒,露出那双好看的眸子,被门口的红灯笼映照得格外霞丽,却又透露着让人怜悯的心疼感。
他突然伸出自己细长的指节,伸向纪云舒的耳畔,扣住了缠在面纱上的那根金勾。
“王爷?”纪云舒侧过脸庞,欲躲开他的动作。
“……”
“我如今相貌丑陋,王爷还是不要看了。”
她昏迷的这两日,他可谓是寸步不离的照看着他,所谓丑陋的相貌,他可是盯着看了两日。
今日不过走开一会,就被卫奕截了胡!
导致她醒来看到的第一个人,不是自己。
景容双眸带着深情和坚毅,道,“貌美皮下,亦有蛇蝎心肠,本王在意的,是你的心。”
语气很轻,仿佛是在纪云舒耳边说的一样。
也促使得纪云舒身子微微一颤,低着头,恰好避开了景容那道炙热的目光。
可当金勾上的冷意,在景容指尖上散开时,他欲挑起金勾的动作顿停了下来,捏紧拳头,将手放下。
另起话题!
问,“要去纪府?”
他准确的洞悉了她的动机。
她点头,将身子往旁边一挪,以防他又要来掀自己的面纱。
“还请王爷让开。”
“你明明知道纪元职已经死了,纪府的人,如今恨不得你去陪葬。”
“我知道,可我必须去。”
景容皱眉,“为何?”
她冷道,“非去不了。”
那如同要被冷风吹散的语气,带着凉意。
景容知道她的性子,这个女人,实在是太固执了。
只好道了一句,“我陪你一起去。”
“不必了。”
她脚步急促,迈步朝前,经过景容的身边,还是被他拉住了。
他也做了退让,说,“我在纪府门外等你。”
似乎是认定了她不会留在纪家。
这一回,纪云舒没有回拒。
两人一同去了纪府,琅泊带着几名侍卫,远远的跟着。
纪云舒独自进了门,纪府的人看到她时,如同见到鬼一样,各个不敢上前,反而躲得远远的。
而让她诧异的是,纪元职的棺材,不是放在后院的灵堂内,竟然大大方方,放在了纪家的大厅里。
除了她,几乎人人都是麻衣孝服。
大厅里的那一双双眼睛,愤恨至极的看着戴着面纱的她。
啪——
纪书翰一拍桌!
“来人,把这逆女给我绑起来。”
现在,他真是恨不得将纪云舒五马分尸。
几个家丁上前,手上拿着绳子。
“你们敢?”
纪云舒冷眸一扫,语气威慑。
那几个家丁,还就真的不敢上前来了。
巍巍颤颤的,竟被她那双眼睛,看得身体由内而外的寒了起来。
纪书翰眼中充血,失去儿子的痛,和对纪云舒的愤怒,都交织的写在了脸上。
他厉声斥责,指着纪元职的棺材,“你好好看看,是你害死元职的。”
真是会颠倒黑白啊!
纪云舒面纱下的唇,清冷一笑,好看的眼睛弯起。
“他纵使死一千次,一万次,也是应有的报应。”
“你……”
“我今日来,不是来给他下跪磕头的,也不是来为他送丧的。”
说话的同时,她已经走到了那口棺材旁,棺材上盖着一块黑布,上面,点着一支蜡烛,还压着好几块上等的血玉。
“你要做什么?”
伴随着纪书翰出声的同时!
纪云舒捏住黑布的一角,奋力一扯!
上面的蜡烛和血玉散落到了地上,黑布从她手中滑落到地上,正好罩住了那支还未熄灭的蜡烛上。
顿时燃烧了那块黑布!
火苗窜起。
被风一掀,竟将周围一块悬挂着的白色缎子也烧着了,猛得窜上了屋梁。
啊——
尖叫的,正是纪慕青,因为她就站在那块白色的缎子前,脚步踉跄几步,整个人重重的跌倒在地。
火势烧到了房梁上,大有一发不可收拾的迹象。
整个大厅内,顿时乱了起来。
“快!快将棺材抬出去,抬出去……”
纪老夫人狂喊,一站起来,气不上来,竟晕厥过去,被两个丫头扶住,往大厅外拖去。
而家丁们一边忙着上前灭火,又要忙着一边抬棺材。
好生“热闹”。
纪云舒,却笑得实为灿烂。
在大伙慌乱的同时,她已经出了大厅,朝着西苑的方向去了。
而她并不知道,纪婉欣紧随在她身后,也去了西苑。
第117章 您是王,我是庶
第117章 您是王,我是庶
纪云舒从西苑里将自己的两个檀木盒拿了出来。
一个是装有墨笔和颜料。
一个是装有各种类型的小刀。
这是她这些年来吃饭的宝贝,断然不能丢了。
当然,还是卫奕送给她的那块橙血色的玉佩。
将玉佩揣进腰间,她一只手抱着两个檀木盒,一只手拿着一盏点着蜡油灯的烛台。
刚从屋子里出来,正好看到纪婉欣往院子里进。
一身白色孝衣,将那个病美人衬得更为怏怏动人,背着外面的光线走了进来,精致如画的脸蛋隐在孝衣帽下,唯有额间的那颗红痣,清晰可见。
她带着难以言喻的难过,特别是那双对视在纪云舒目光上的眼睛,淌着泪水,真是要将人的心都给融化了。
“非这样不可吗?”
纪婉欣走近她身旁,声音软而无力,带着感伤。
“纪裴死了!”四个字,从纪云舒的嘴里淡淡溢出。
听到这个消息,纪婉欣好看的眉梢狠狠一皱,眼泪瞬间流了出来,伸出手,碰了碰纪云舒冰冷的手。
心疼道:“你等了两年,不是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吗?”
“不,这两年来,我一直认定他活着。”
“云舒……”
“没有了纪裴,我的心也死了,你不用来劝我,你知道的,我不可能再忍下去。”
纪云舒很坚定,那双冰眸,不带任何情感,拿着烛台的手也微微用力。
纪婉欣话在喉里滚了滚,叹了一声气,想最后劝她一番。
“纵使你如今离开纪府,也无需将情况弄得这般糟糕啊,三弟刚死,爹跟祖母伤心欲绝,你方才这一闹,也会落得一个六亲不认的头衔,往后你的日子,自然不好过。”
“你在给我敲警钟吗?”
“云舒,我是为了你好。”
“不必了。”她轻语,后一刻,将自己脸上的面纱摘了下来。
那道细长暗红色的疤,在手中烛光的映照下,显露在了纪婉欣的眼中。
她知道纪云舒毁了容,却没想到,毁得未免太厉害了,将那张不逊自己的精致脸蛋,生生给撕开一道口子,显得丑陋。
“这……”
纪婉欣眼泪哗得流了下来,一脸心疼。
可纪云舒冷冷一笑:“这道疤,全当是我替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还给纪家多年养育之恩的,从今往后,以前那个纪云舒,全当是死了。”
不,那个纪云舒已经死了!
她只是替她活了五年,像傀儡一般活了五年。
现在,她累了,疲了,原本那个善于隐忍的纪云舒,在得知纪裴死的那一刻,也真正的消失了。
纪婉欣还在琢磨着她话中的意思。
什么是原来的主人?
什么死了?
她听得稀里糊涂。
而纪云舒已经将面纱重新带上,绕过她的身旁,走到了她的身后,脚步一停。
背对着她,纪云舒问:“你可知,当年,是谁将我和纪裴在梅花树下说的话,透漏出去的?”
纪婉欣身子隐隐一抖,缓缓吐出几个字来。
“我不知道。”
“你没有骗我?”
“没有!”
得到回应,纪云舒没有再继续问,迈步出了落院。
待纪婉欣转过身,她看到的,只是纪云舒披着披风的背影,手中抬着一盏油灯,渐行渐远。
她咬着牙,心里莫名的不痛快,方才眼中的心疼一扫而去,揉在眼神中的,是浓浓的不解和嫉妒。
她现在也不明白,景容为何可以为了她,烧了那根皇上赐给自己父亲的腾马鞭,为了她,将纪元职送去监牢,即使如今她毁了容,那个男人,还不离不弃。
凭什么?
论出生,论相貌,她哪点不如纪云舒!
甚至先遇到景容的人,也是自己啊!
数前,从府上设宴款待京城来的贵客那一天,在见到景容进来的那一刻,她的心,就已经隐隐牵动在他的身上。
如今,拔不掉,推不开!
“为何,为何你总是要抢我喜欢的?”
阴狠的语气,异常诡谲……
前院,整个厅内,已经被大火围绕,纪家上下忙不迭的提水灭火。
那口棺材从大厅里挪到了外头,火势蔓延开来,又将棺材往外挪了一些,就快贴近大门口了。
纪云舒回到前院,所有人都在忙着救火,似乎已将罪魁祸首的她忘得一干二净。
她冷漠的看一眼被大火包围的厅内,将视线转移到了纪元职的棺材上。
然后,将房梁上一块白布缎子用力扯了下来,丢在棺材上,手中的烛台也同时推倒上去。
白布缎子瞬间火苗窜起!
等所有人反应过来时,那口棺材,已经裹在了大火之中!
而纪云舒,挺直着身子,正从纪府大门,一步一步离开。
背后,是熊熊的火焰,她似是涅盘重生的凤凰一般,撇开所有的不忍和善心,欲用大火,将所有冷酷的一切,灼烧干净!
整个纪府,喊声,哭声,炸成一片!
琅泊在一旁的房梁上,将所有一切都窥探明白后,跃下房梁。
快步跑到纪府不远的暗处,禀报:“火是纪姑娘放的,还把纪元职的棺材给烧了!”
没想到那小妮子,竟然这么狠!
景容双手附在身后,眸中升起一股狠厉,唇角一勾:“既然已经失火,就不怕火势再大些。”
“是,属下明白。”
于是,琅泊带着几个人,偷偷潜入了纪府后院,东南北三院,分别点了三把火!
整个纪府,陷入了一场巨大的火焰中!
纪云舒出了府,没走多远,就看到景容远远的在等着自己。
他站在一盏破旧的灯笼下,身上,映着周旁斑驳的树梢影子,隐隐晃晃,仿佛将他都隐得有些虚幻不真实。
这样的景容,没有了那股痞气和轻佻的眼神,一瞬之间,他还是很吸引人的。
偏偏纪云舒,似乎有些不稀罕!
待她走近,景容问她:“做好决定了?”
“是。”
“那么,你有何要交代的?”
“带上卫奕。”
“好,本王答应你,可还有?”
“您是王爷,我是庶人!”
你是王,我是庶!
无疑不是一道提示符,提示着他,哪怕纪裴死了,她心里,也容不下他。
那种如同被人撕开心脏的感觉,他终于体会了一把。
可最后,他深眉一点。
“好,本王记住了。”
第118章 回京之路
第118章 回京之路
翌日
纪府的大火已经被扑灭了,前院大厅和东苑被烧得所剩无几。
而纪元职的尸体,连带着棺材,被烧得一干二净!
今晨,又传来一个消息!
纪老夫人伤心过度,加上风寒入体,去世了!
紧接着,一纸断绝书,从纪府递到广渠院,送到了纪云舒的手中。
“今纪氏一族,其女纪云舒,刻云字辈,言行败坏,上不念亲,下无品性,今,逐出家门,永世不再入我纪氏族谱……”
白纸黑字,印着纪家府邸的印鉴!
拿着这张纸,她冷笑一声,眼中泛着滔天的笑意,四溢裂开。
伸手,将那张纸,丢进了火炉中,眼睁睁的看着烧成了灰烬。
她知道,现在的纪家上下,大概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丢进山野,让豺狼虎豹将她咬得尸骨无存!
纪元职死了,纪老夫人也死了。
今时今日,怪谁?
怪她咯?
这锅,她不背,这担子,她不挑!
景容吩咐下去,已经准备动身回京了,马车停在了外面,随时上路。
纪云舒去了一趟卫府,她将卫家的事物都交给了卫傅,并且交代他,要是实在不行,便将府中上下的人遣散得了。
毕竟,等办完了《临京案》,估计也是一年之后的事情了。
那时还回不回来,她也说不定,兴许,她会带着卫奕,随便去一个小县城,做个小仵作也是有可能的。
卫奕收拾了许久,大大小小,好几包。
“娘在世的时候说,出门东西一定要带齐。”
指着一个黄色的包袱:“这里是衣物。”
又指着一个蓝色的包袱:“这里是鞋子。”
再指着一个小小的箱子:“这里面,是爹和娘给我买的东西,有风筝,有吊坠,还有……”
“卫奕。”纪云舒打断了他。
“舒儿,你叫我啊。”
是啊,我叫你,不然,你就又要忘我了!
纪云舒将自己随身带来的两卷画,递给了他,一边说:“你将这两卷画好生带着,其余的,只需收拾两身换洗的衣裳就行。”
卫奕看着手中的画,不明。
随即便一一打开,高兴极了。
“这是爹跟娘!”
两卷画,一副是卫老爷,一副是卫夫人。
是纪云舒连夜画好的。
卫奕抱着那两卷画,如何也不肯撒手了,那大大小小的包袱,也被他忘到了脑后跟。
从卫府到广渠院,几乎人人都在谈论着纪府的事。
有人说,这火是纪家的三小姐放的,也是她杀的纪老夫人,听说,是因为她得了癫狂症,还把自己脸给划花了。
她只承认放火,其余的,都是谣言,都是谣言!
幸好古时候没有网络微博什么的,不然,她岂不是要成为大义灭亲版本的马“荣”了吗?
怕是没命出锦江城,就已经被无数的唾沫星子淹死了。
广渠院外
景容已经上了马上,拉着缰绳,那双金雕玉靴,轻轻的抵着马腹,若是将那一身紫金色的长袍,换成铠甲银盔,现在的他,堪堪是铮铮铁骨,傲立风姿。
见纪云舒和卫奕已经来了,他那双狭长的双眼,轻轻一扫,朝着琅泊点了点头。
琅泊将马车拉了过去,与纪云舒说:“纪姑娘,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你跟卫公子上马车吧。”
“好,可以坐马车了。”
卫奕二话不说,抱着两卷画,一下就跳上了马车。
纪云舒看了一眼背对着自己的景容,小声朝琅泊问了一句:“你家王爷不进马车吗?”
“王爷说,他不与庶人同乘。”
哎呀!
看来自己说的话,他是真的记到心坎去了。
淡淡的点头,她便转身上了马车。
帘子刚刚放下,她还未坐稳,就听到外头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
“云舒,本官来送送你。”
素指掀开窗帘,纪云舒就看到县太爷那张大汗淋漓的脸。
“刘大人?”
他一脸舍不得,苦着脸:“云舒啊,你说,你就这么走了,这往后衙门里的事,我忙不过来啊。”
“你是在挽留我吗?”
“这……”县太爷胆怯的看了一眼景容的方向,巍巍颤颤道:“容王要的人,本官可不敢抢。”
纪云舒想了想:“刘大人,你去一趟李家村,找一个叫李海的仵作,让他任职衙门吧。”
“李海?”
“一年前的抛尸案,他也经手过,此人,定会帮到你。”
“是,一定。”刘大人连连应道,又叹了一声气:“纪家出了这么大的事,你离开,其实也好,不过,你若是有一天回来了,一定要告诉本官。”
纪云舒虽然嫌弃这个糊涂县太爷,一嫌就嫌弃了五年,可不得不说,他待自己还是挺好的。
没钱了,他加钱,心情不好了,他也加钱。
只要是自己开口,他统统都应下!
也不知道这桩《临京案》,景容会给自己加多少钱呢?
摇摇头,又想歪了!
勾着唇,瞅了县太爷一眼。
“糊涂蛋,滚吧。”
她脑袋伸回马车里,捏着车帘的指尖在收回的那一刻,嘴角牵起了一抹微微的笑,笑中,带着对刘大人那个糊涂蛋的不舍。
“舒儿,谁是糊涂蛋啊?”卫奕睁着眼睛问她。
她摇摇头,没回答!
这会,马车也行了起来。
小一会,便出了锦江城。
这个地方,除了那片梅花林,和那个少年以外,一切都不值得她去怀念了。
一行队伍,从锦江小道上,入了山间行驶。
到了晚间,春雨也不期而至,淅淅沥沥,在马车的乌顶盖上轻拍着,随着冷风卷起帘子,雨丝也悉悉率率的飞进来几粒,落到纪云舒的面纱上,透进了皮肤上,凉飕飕的。
她假寐了一会,张开眼,就看到卫奕抱着两幅画,睡得正香。
因为不是官道,道路坎坷,一路摇摇晃晃的。
她伸手将帘子掀开,马车这会,大概还在山间,周遭,都是灌木丛林,她朝前看了一眼,前面的几个侍卫举着火把领路,将整个道路照得还算透亮。
目光,最后落在了景容身上。
毛毛的细雨,将景容的头上,和上等的锦缎服上滚得滑溜溜的,可他驾在马背上,丝毫不受影响。
“王爷,前面有一间破庙。”
有人喊了一声。
纪云舒也立即将脑袋缩回了车内里,竟显得有些心虚!
很快,队伍就在破庙外停了下来,纪云舒摇醒了卫奕,拉着他进了破庙。
景容的侍卫将一些不耐水的东西,全部都搬了进来,又生了两堆火。
景容带着琅泊,纪云舒带着卫奕,四人一堆火。
那十几名侍卫坐一堆!
屁股才刚刚坐下,破庙的门外又涌进来一行人,风风火火。
只见五六个人抬着一口笨重的棺材,从破庙的大门口进来,各个浑身都湿了一个彻底!
“快快快,赶紧抬进去,可千万别将夫人的遗体打湿了。”
一个男人一边撑着雨伞顶在自家男主人的头上,一边招呼着那些小厮将棺材往破庙内抬。
第119章 胡邑人
第119章 胡邑人
雨声淅沥的山间,原本也算静宜,却被那一阵阵吃力抬棺材的声音、和男人焦急大喊的声音给炸开了。
大概是棺材比较重的缘故,那些人从大门口抬院里就花了好一会时间。
有两个人提前跑到了破庙里,抓紧时间清理了一处空地出来。
丝毫没有理会另一边的景容和纪云舒等人。
卫奕原本困意就犯了,外面的动静顿时将他的困意扫的一干二净,那双好奇的眼睛像沾了胶水似的,一直看着外面风雨中的那些人。
扯着纪云舒的衣袖,嘴上还时不时的问起问题来。
问:“舒儿,他们为什么要抬着棺材啊?”
纪云舒没回答他。
“傅叔说,棺材是要埋进地里的,他们为什么不埋啊?”
“……”
“舒儿……”
“好了卫奕,别说了。”
纪云舒打断了他的话。
这小子,不管到哪,话都特别多。
卫奕抿着嘴巴,不说话了,单单看着。
纪云舒眉眼也朝庙外看了去,就见着那些人抬着棺材,各个力气差不多都殆尽了,将棺材抬进庙里,估计还得花费不少时间。
后一刻,她看了一眼景容,那家伙手里挑着一支木棒,漫不经心的往火堆里戳,眼珠子压根就不忘外头瞟一眼。
完全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想了想,纪云舒与他说:“这么大的雨,那棺材虽是樟木做的,却也不经雨这般淋,王爷不如去帮帮……”
话都还没说完,景容眼不抬的打断了她。
“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就想让本王去帮忙?”
恩?
什么人?
这话问得有些无厘头。
纪云舒再次看向外头,眉眼一垂,这才恍然——
那些人,都是戴着羊角形的毡帽,袍服是开襟的款式,前襟向左掩,实为左衽,窄袖束腰,也都是贴身短衣、长裤和革靴。
人人腰间都缠着一块精美的羊皮,脖子上,还挂着一串嗤牙瑙。
这打扮,根本就不是中原人!
“他们是胡邑人?”
纪云舒下了结论。
景容这才缓缓抬眼:“那你再猜猜看,他们是胡邑的什么人?”
像是考官在拷问她似的。
纪云舒倒也提了几分兴致,再仔细一看,目光落在了那个男主人的身上。
虽然袍服都是开襟的款式,但此人袍襟肩上,却绣着五根孔雀的毛尾。
“胡邑人原本是大临边境的游牧民族,直到百年前自立封王,拔地而起,他们一直信奉一切有羽毛的生物,认为那是上天赐予的神圣之物,所以后来,便将孔雀封为灵鸟,也是根据孔雀羽毛的数量,来分封地位的高低,胡邑王的爵袍上,刺的,是七根孔雀的毛尾,六根,是将侯,五根,则是贵族,一般来说,胡邑的贵族,都是王室的亲信,所以此人,应该是胡邑王的亲兄之类的。”
景容认真听她一一分析,嘴角时不时的往上一点。
表示赞同!
“这些,你都是从哪里知道的?”
“书里头!”
的确,县太爷那里,可是有不好的好书,大多都是朝廷下发的文书,县太爷看完后,也都会塞给她看一看。
平日里没事,便把那些书,当成小说看了一遍。
大部分的,都记在脑子里了。
景容薄唇一扯:“既然你能说得这么准,那也应该知道,大临和胡邑打了几十年的仗,近几年才休战,但关系一直紧张,本王身为大临皇子,你觉得本王是该帮?还是不帮?”
按理说,当然是不应该啊!
“顽固不化!”纪云舒却白了他一眼,转而看向琅泊:“你一个大男人,你家王爷是皇子,可以不帮,难道,你也不伸一伸手?”
琅泊点点头:“纪姑娘说的是。”
于是,琅泊屁股抬了起来,准备吆喝几个侍卫去帮忙。
后一刻……
“你很闲吗?”景容鹰隼的双眸,冷灼了他一下。
琅泊浑身上下猛地一怵,咽了咽口水,为难的看了一眼纪云舒。
景容是他的主子,还是得听主子的。
于是又准备坐下。
后一刻,景容又出了声。
“去吧!”
琅泊嘴角抽抽,到底是去?还是不去?
“王爷?帮?还是不帮?”
景容朝他一瞪:“杵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是。”
领了命,琅泊招呼着几个侍卫去帮忙。
纪云舒看着对面的景容,这人,就是死鸭子嘴硬!
砰——
一声木桩落地声,猛地在外头响起。
卫奕被吓得往纪云舒身边缩了缩,纪云舒也下意识的拍着他的后背。
这举动,都被景容瞧进了眼里,真恨不得扒开那两个人,自己往中间坐去!
可外头发生的一幕,将他的念头给打消了。
琅泊带着人,都还没出破庙,那副棺材就脱了绳,重重的砸到了地上!
这才发出了那一声“砰”响。
棺材是倾斜着倒下去的,棺材盖也被翻开,里面的一具尸体当下就滚了出来,还伴随着好些陪葬品。
什么金银珠宝!
什么金钵首饰!
甚至,还有一些铜镜之类的。
怪不得会重到脱了绳,这陪葬品,也是够奢华的,想必将来大葬时,墓地也绝不会小气!
“是个孕妇?”
纪云舒看到那具尸体滚出来时,惊诧了一句。
她的目光,也紧紧的盯在那个孕妇的肚子上,眉心不由的皱了起来。
而旁人,似乎没有注意到她神情上的思索。
“夫人。”男主人喊了一声,冒雨冲了上去,哀声哭泣。
“你们都是怎么办事的?还不赶紧将夫人的遗体抬进去,一帮没用的东西。”男主人的随从,用脚朝那些小厮的屁股后狂踢了几脚。
琅泊赶紧带着几个侍卫上前帮忙,冒着大雨,将尸体重新抬进棺材里,盖上棺盖。
幸好棺材是倾斜的,里面并没有进水,算是万幸中的万幸了。
三两下,棺材被抬进了破庙内。
几个小厮还在外头收拾着满地的陪葬品!
这会,纪云舒已经打开了自己的檀木盒,在里头,挑了一把宽扁形的小刀,放在火苗上,左右翻转的烤了起来。
转而又将刀递给卫奕。
交代道:“拿着放在火上烤一会。”
卫奕怵了一下,颤颤的接过那把刀,小声问了一句:“舒儿,你要杀了我吗?”
噗——
孩子,你是有被害妄想症?
纪云舒摇头:“不是,咱们等会吃肉!”
“好啊,有肉吃。”
于是,卫奕便规规矩矩的烤起了那把刀。
想着有肉吃,哈喇子都掉了一地。
而纪云舒,又从盒子里,取出一根大头针和一根线,仔细的穿起线来。
景容一脸困惑,这吃肉,怎么还用上线了?
便随口问了一句:“你想干什么?”
“剖腹取子!”语气不咸不淡。
第120章 剖腹取子
第120章 剖腹取子
剖腹取子?
景容手中的木棒“吱嘎”一声,折断成了两节!
他确定自己没有听错,皱眉紧巴巴一皱,说:“那棺材里的人,已经死了。”
似乎是在提醒她。
纪云舒点点头,表示明白。
景容稍顿,似乎猜出了她的心意,问:“那……你想本王帮你什么?”
她忙着将针线缠在自己手指上,朝那边看了一眼,棺材已经安置好,对方也正在与琅泊道谢。
再转而对上景容的视线,说:“我想知道,那妇人是什么时候死的。”
景容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掀袍而起,朝着那边走了过去。
琅泊也赶紧与人介绍:“这是我家公子。”
那人浑身湿透,感激万分的点了点头:“多谢公子予以帮助,否则我夫人的遗体恐怕会有所损坏,不知公子贵姓?”
“在下姓容。”
“我姓克,原本是来中原经商的,却不料我夫人突然染了疾去世了,本是要连夜赶路,赶回家乡,不料遇上大雨。”
说话间,唉声叹气!
经商?
你个骗子!
那五根孔雀毛尾已经暴露了你的身份,还在装。
罢了,景容也不拆穿他,毕竟自己也隐了身份。
他道:“克老爷,你夫人是何时去世的?”
“今晨。”
“今晨去世?那真是遗憾。”
景容语气加重,故意要让纪云舒听到。
克察又忍不住叹了一声气。
听到了景容刚才说的话,得知了死亡时间,纪云舒心里更加坚定。
于是起身走了过来,纤细的身材,素衣着装,发髻简而淡雅,虽是戴着面纱,却难以遮挡那好看的眉眼,如笼罩在一缕薄雾中,虚实交替。
在这破庙中,成了一道赏心悦目的“风景”。
她走到克察前,唇在淡蓝色的面纱下轻启:“克老爷,不知道方不方便,让我看看你夫人的遗体?”
克察一脸不明。
“你是?”
“我……”
话没说完,景容抢先一步。
“这是我的夫人。”
纪云舒白了他一眼,没跟他计较。
克察客气的作了下头,又奇怪的问:“姑娘为何要看我夫人的遗体?”
她问:“令夫人怀孕也有八个月了吧?”
“是。”
“克老爷,我想,你的孩子还活着。”
此话一说,让大家都猛然一嗔。
活着?
“这……怎么可能?我孩子还活着?这……”
她解释:“胎儿是通过胎盘从母体内摄取营养的,再通过脐带进行血液和营养的转换,虽然令夫人已经去世,但胎儿并不会立刻死亡。”
“……”
这些现代才会出现的词,别人当然听不懂。
“若是克老爷信得过我,我可将你夫人腹中的胎儿安全取出来。”
纪云舒语气笃定。
克察诧异:“你,真的确定我孩子还活着?”
她点头,又道:“孩子再在腹中一刻,存活就越难,克老爷,还请你自己做主。”
克察双手搓着,犹豫了一会,虽有怀疑,但还是一咬牙。
“好,只要我孩子还活着,什么都行。”
转头,吩咐自己人:“你们,将棺材打开,把夫人抬出来。”
“是。”
克察博了一把。
那几个小厮忙不迭的照办了,将尸体放在了棺材盖上。
“卫奕,将刀给我。”纪云舒唤了一声。
此时此刻,卫奕还以为要吃肉呢,开心的将刀递了过来。
还不忘问:“舒儿,是不是可以吃肉了。”
大伙汗毛都竖起来了!
纪云舒发誓,以后类型这种事情,绝对不会再骗卫奕了。
面纱下的脸一阵尴尬,伸手摸了摸卫奕的脑袋:“你乖乖去那边坐着,不准出声,也不准往这边看,知道吗?”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你乖乖听话就是了,不然等到了京城,我就不给你吃肉了。”
不能吃肉,那还了得,卫奕捂着嘴巴,连连点头,乖乖的坐了回去,背对着这边,拿起景容丢在一旁的木棒,开始在火堆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戳了起来。
纪云舒扫视了一眼周围的人,道:“你们都背过身去吧,免得夜长梦多。”
所有人也很听话,避开了目光,背对着棺材,围成了一个圈。
只有克察立在棺材旁,紧张的看着自己已死夫人,满眼是泪。
还好,胡邑人穿的都是短衣,不用解扣脱衣这么繁琐。
纪云舒将妇人的衣物撩了上去,露出了稍显青紫的大肚。
肚子隆起的形状,并不是圆润的,反而有些凹凸不平。
“姑娘,孩子,当真还活着?”克察还有些怀疑。
纪云舒点点头,眉梢拧紧。
她已经一只手按在了隆起的肚皮上,另一只手,拿着那把用火烤过一会的宽扁小刀,45度的倾斜方向,找准位置,往下一压,刀尖点点深陷到了皮肉内!
手腕稍稍用力,捏着刀柄,横向滑动,将那原本完好无损的肚皮,生生的划开了一道口子。
血液缓缓溢出,有些粘稠,立马就沾湿了她那双素白的十指。
她低垂着头,十分的专注,可面纱被清风吹起,晃在她的视线上,着实有些碍眼。
微微皱眉,她将面纱一把扯了下来,丢掷在了地上。
淡蓝色的面纱上,沾了五指上的血液,竟显得有几分锦上添花的味道。
当然,左脸上那道疤,也显露出来。
克察看到时,眼神不由的一颤,似有些可惜。
此时却也顾不上眼前女子的美丑了,只是眼不眨的看她将自己夫人的肚皮刨开。
口子开的已经差不多了,纪云舒往肚皮里看了一眼,摇摇头,不够,于是拿着刀子,又开了一点儿口,这才罢休。
后一刻,一双修长的双手伸进了肚子来,动作的幅度很轻,在里面掏了一会,左一掏,右一掏,确定了自己手已经准确的碰到了里面小巧的婴儿,这才缓缓用力,将一个不足月的婴儿从满是稠血的肚子里抱了出来。
看到那染着血的小小身子,在自己的血手躺在,纪云舒不由心一紧,更加小心翼翼了!
克察长大了嘴巴,却满含眼泪的看着那小小的一坨“肉”,双唇颤颤。
“孩子,我……我的孩子?”
纪云舒切尸的功夫十足,却从来没有接生过孩子,但依葫芦画瓢,还是会一点的。
将脐带用刀割开,她捏着婴儿双脚,倒立朝下,轻轻的拍打着婴儿的屁股。
一下两下……
“哇—”
孩子的气息很弱,哭声也有些无力,但至少,这孩子是活了。
大伙听到哭声,都转头来看,就看着纪云舒将那小孩拎在手里,像拎个小鸡似的。
可当看到躺在木板上,那个敞着肚子的妇人,好几个人脸色一变,捂着嘴,要吐了。
克察赶紧扯来一块干布,将孩子抱进了怀中。
热泪盈眶,哭得一塌糊涂!
第121章 取名阿末
第121章 取名阿末
此刻的破庙中,萦绕着孩子的哭啼声,却并不觉得吵闹,倒添了几分生气。
但有人惊讶不已!
惊讶这孩子还活着,惊讶那纪云舒既然就能将孩子从腹中剖出来。
简直神了!
克察身旁的随从大喜了一声:“是个男婴,老爷,是个公子啊,夫人生了个公子。”
“是,是我的儿子,我有儿子,我有儿子了。”
克察激动着整个身体都在发抖,赶紧吩咐:“去取些羊奶来,快。”
“是是是……”
那随从唤来小厮,赶紧去外头的马车内取了些羊奶,用火煮温后给那孩子喝下了。
别人都忙着迎接这个小生命的同时,纪云舒却忙得不得了。
她沾满血的双手吊在胸前,正将缠在手指上的线绕下来,开始给尸体破开的肚皮缝合。
低头专注,十分仔细。
像个正在刺绣的师傅一样!
约莫过了半柱香的时间,手上的动作才结束。
破开的独自,缝合在了一起,只看出一条狭小的痕迹。并没有损坏遗体。
她扭了扭泛酸的脖子,朝那几个小厮吩咐道。
“赶紧将你们夫人的遗体抬进棺材里吧,免得遗体受潮,腐烂得会更快。”
“是。”
她往后挪了几步,刻意腾出地来。
几个小厮赶紧过来搭手,先是瞥见了纪云舒脸上那道疤,楞了一下。
可惜啊可惜啊!
本是一张精致的美人脸,却被那道疤痕给毁了!
几人回神过来,赶紧将那具尸体抬进了棺材里。
伴随着动作的起伏,那股难闻的血腥味和烂肉的味道冲入鼻尖,着实让人反胃难受。
忍着那股味道,终是将尸体安置好,盖上了棺材盖!
纪云舒这才将地上被自己扯掉的面纱捡起,默默的出了破庙。
站在外头的屋檐底下,她将手伸进了雨中,那粘稠的血液,从纤细修长的手上被缓缓冲洗干净,她也不忘将沾了血的面纱清洗干净。
小小的一块蓝丝帕子,揉在手里,十分舒服。
看着雨水像花洒似的,在手上“炸”开,她嘴角竟牵起一抹微笑来。
像个在玩水的孩童!
却不知何时,景容已经走到她身旁,那双深情而失落发愁的眼神,正放在她有疤的侧脸上。
哪里丑?
分明一点也不丑啊!
尽管那道细长的疤在她脸颊上刻着,可那股气质,却是如何也掩盖不住了。
特别是此刻那微微牵起的唇,散发出来的淡笑,简直将人迷得神魂颠倒!
“好玩吗?”
景容冒出一句话来。
纪云舒手一顿,侧眸看了他一眼,淡道:“好玩。”
“不冷?”
“不冷!”
“我从来不知道,原来你还会干那活,以前……”
话没说完,纪云舒当机立断的打断了他。
“以前没有,第一次接生,不,第一次给人剖腹产!”
“剖腹产?”景容皱眉。
她歪了歪脑袋,在心里琢磨了一下,解释道:“就是有些孕妇如果生不出来的话,就从肚子上割一个口,将孩子取出来,然后再将肚子缝上,等过些日子肉长紧了,再把线拆了。”
回答得很露骨!
也难得解释的耐心十足。
景容额头冒着黑线,在此之前,他从来都不知道,孩子还可以从肚子上取出来的。
也不怪纪云舒的解释让他云里雾里,毕竟,在此之前,还真没有人这么干过。
难过古代孕妇大部分死于难产,这都是没有剖腹产惹的祸啊!
“原来是这样!”
景容,咱能别不懂装懂不!
算了,不拆穿你。
纪云舒双手从雨中收回,正要放下,左手就被景容握进手中,恰好时宜的抬在半空!
伴随着屋檐落下的雨水,两人四目交织。
他高出她一个头,她不得不仰着头看他。
心猛地一紧!
她觉得自己疯了!
五指尖尖在景容的大手掌中紧握,余温传来,伴随着她身体里的血液,竟将她全身上下都暖了一个遍。
一个激灵,手欲抽回。
偏偏景容不放!
“放手!”
带着命令的口吻,而不是请求。
“我只想要你一句真心话,你心里,真的一点儿也没我?”
“……”
“回答我。”
景容手腕一用力,将她往自己面前拉来。
纪云舒脸色微沉,舌头打结,说不上话来。
自打自己说出那句“您是王爷,我的庶人”后,这位爷,从锦江到这里,一路都闷声不吭。
就算是停下来休息的时候,也是站得远远的,眼睛都不往她这里看一眼。
一路上,她也与他说过几句话,可他都默默不答,像个受气包似的!
今晚这股闷气怕是藏不住了,这下都一咕噜的“倒”了出来!
而纪云舒也不在乎再说一遍,眼神笃定的看着他。
说:“我心里……
话还没说完!
“两位?”克察的声音响了起来。
一瞬之间,景容松了手,纪云舒抽回了手。
方才的小插曲,似乎一消而散。
克察抱着手里的孩子,此刻,还眼泛泪光,十分感激的看着纪云舒。
走近道:“姑娘,若不是你,我孩儿恐怕也保不住的,你是我的恩人,也是我孩儿的恩人啊。”
“克老爷,你别这样说,所谓一行一善,也是一个功德,再说,应该是令夫人在天有灵,保佑这个孩子平安无事。”
“不管怎么说,你就是我克某的恩人。”
若不是抱着手中的孩子,克察真要跪下给她磕个头才罢休。
看着那个小人儿,纪云舒微微一笑,没忍住,道:“可否,让我抱抱他?”
“当然可以。”
说着,克察就已经将手中的婴孩小心的朝她抱去。
纪云舒抱着孩子,心一紧,连呼吸都小心起来,看着襁褓中的孩儿,她竟微微红了眼。
“姑娘若是不介意,可否,为我孩儿,取一个小名?”克察问。
取名?
这事她可没干过。
轻轻摇着手中的小人儿,纪云舒思索一番,道:“这孩子能有幸活着,也是一个奇迹,绝处逢生,末上生机,也是一个好的兆头,不如,就叫阿末吧,希望将来,他能克坚伏难,末末自来。”
“阿末?”克察嘴上轻声念着,展眉喜道:“好,就叫阿末。”
第122章 纪-云-舒
第122章 纪-云-舒
纪云舒将阿末抱还给了他。
“还是进去吧,孩子体弱,不宜吹风。”
克察点着头,将孩子接了过去,又突然从自己的腰间取出一样物件来,朝纪云舒递了过去。
那是一块精致的小玉牌子,金色镶边,绕着一条银线包圈,中间的翠玉上,正面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孔雀,孔雀的眼睛上,镶着一颗上等的蓝宝石,而玉牌的背后,刻了一个“南”字!
“此次,我无以回报,这牌子,还请姑娘收好,倘若有朝一日,姑娘前来胡邑,可用此牌找到我,我必重谢。”
“这……”
“姑娘收下吧,也让克某心里好受一些。”
然后,直接将玉牌塞到了纪云舒的手上。
那小玉牌子,质感倒是挺好的,揉在指尖上,冰冰凉凉的,很舒服。
纪云舒也不作推辞了。
索性就收下了!
她想,胡邑她是不会去的,若是推辞,还要花费一番口舌呢!
“既然如此,我便收下了。”
克察心里这才好受了一些,抱着阿末便进去了。
纪云舒抬脚也准备进去,似乎猜到了景容会拉自己手臂一样,她直接将手臂抱在了胸前,这才一路畅通的进去了。
景容的手抓了空!
小妮子,还挺厉害的。
进去后,纪云舒才坐下,景容也闷声坐下了,一双眼,雷打不动的盯着她。
仿佛要活生生吃了她一样!
纪云舒捏着手中的面纱放在火旁,待干了之后,又将其戴在了脸上。
卫奕眨巴着眼睛盯着她,嘴巴鼓着。
那小模样,正好被纪云舒瞧见,她朝他问:“你怎么了?不开心吗?”
“不是。”卫奕摇头。
“那是怎么了?”
卫奕顿了顿,小声道:“舒儿,是不是怕别人笑话你?”
“恩?”
卫奕抿着唇,朝她坐近了些,将嘴巴对着她的耳朵,轻声说:“舒儿,你别怕,其实,你一点儿也不丑,你还是我的好舒儿。”
温温的气息,在她耳边渐渐淡开。
不得不说,卫奕的话,像一块透明的薄纱似的,抚在她的耳边,总让人觉得十分舒服。
纪云舒唇角上的弧度,也点点溢开。
她看着他,说:“卫奕,谢谢你。”
“爹娘不在了,我就只有你了,舒儿,我保证,我会成为男子汉的,将来,我一定会保护你,绝对不会再让人欺负你,要是有人敢欺负你,我一定帮你报仇。”
语气十分的坚定!
纪云舒笑着:“好,那我等着那一天,等着卫奕来保护我。”
“恩。”他重重点头。
两人丝毫没有注意到对面景容那张臭脸。
他心里可不甘心了!
忍不住,朝着卫奕冒出一句话来:“卫奕,保护她的担子你挑不起,她这个惹祸精,只有我能扛得住。”
啊呸!
你才是惹祸精!
纪云舒狠狠的白了他一眼。
卫奕挠了挠脑袋,冲着景容瘪了一嘴:“你才是惹祸精。”
“你……”
“舒儿说,你是一个受气包,雷打不动,雨淋不进,黑着一张脸,是一块烂煤球,而且……唔!”
纪云舒及时捂住了他的嘴,
这一路上,纪云舒也是有一句没一句的跟卫奕说了点,大多都是自己随口念叨的,没想到,那臭小子,都给记下了。
记下也就记下吧,竟然还说了出来。
说也就说吧,干嘛当着景容的面说。
当着他面说就说吧,怎么还提自己的大名啊!
这会,她真的想找个地缝赶紧钻进去。
她一边捂着卫奕的嘴,一边朝景容看去,那张如黑煤球的脸,窜着一团火苗,冰冷发怒的眸子,也狠狠的等着自己。
“纪—云—舒!”景容咬牙切齿的叫出了她的名字。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名字这么难听!
纪云舒面纱下的唇角,抽抽不止。
朝他解释:“我……就是随口说说。”
“随口?真是随便啊。”
“我只是……”
“罢了!”
景容闷声一哼,起身,走到另一堆火苗处,将一个侍卫挤到了一边,背对着纪云舒,留给她一个愤怒的后背。
这会,纪云舒也将捂在卫奕嘴巴上的手放了下来。
卫奕像是憋了一口好长的气,大口大口的喘了起来,一边问:“舒儿,你……你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说话了?”
“你再说,我就惨了!”
“为什么啊?是我……说错了吗?”
“……”
纪云舒此刻,一个脑袋,两个大。
一路去京城,那货要是一直怄气,她恐怕也会一路吃苦吃到京城了!
可谁知,对面的琅泊却低着头打笑。
正好又被纪云舒给看到了。
“你笑什么?”
琅泊朝自家王爷那映着火苗的后背看了一眼,转头跟纪云舒轻声说:“纪姑娘,若是换做旁人这么说王爷,恐怕这会,已经被丢到外面去了,看来王爷对你,是真的好。”
哎哎哎!
怎么又绕到这上面来了!
纪云舒低了低眉,杏眼往那边一瞅。
罢了,还是让那厮好好冷静一个晚上吧。
破庙里的这一晚,卫奕就抱着那两幅画,靠在琅泊的肩膀上睡着了。
景容也在那边远远的靠着,依旧留给众人一个窜火的后背。
纪云舒却怎么也睡不着,盯着面前那团火苗,从盛旺到只剩下点点火星子为止!
翌日一早
破庙里两伙人马就分到扬鞭了!
克察离开之前,还跟纪云舒道了好几声谢,希望有机会她能去胡邑。
这才各自上了马车,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开了。
纪云舒和卫奕依旧坐在马车内,景容还是骑马。
这一路上,行了两三个时辰后,总算从山间小路上了官道。
没有山间那么颠簸,坐在马车上,总算舒服了些。
纪云舒看了看卫奕,他正掀开帘子往外拼命的瞅。
“你在看什么?”
卫奕头也不回,说:“外面真好看。”
好看?
纪云舒凑了过去,也往外面一瞅,虽然出了山间小林,可周围还是山峦和树木,也没觉得多好看。
大概,是卫奕从未出过远门,看到这些,自然也就新奇了!
“驭—”
伴随着马声,马车倏地停了下来,仿佛是撞上了什么东西似的。
纪云舒坐稳后,这才掀开马车前的帘幔,单单露出一双好看的眉眼,朝前一看。
马车前方,迎面遇上一伙骑马的人!
当看清楚对方其中两个人的面孔时,纪云舒赶紧放下了帘幔,将身体缩了回来。
“舒儿,你怎么了?”卫奕问她。
她摇摇头!
卫奕好奇,正准备出去,被她一把拉住了。
“别出去!”
卫奕被她紧张的语气吓了一番,不说话了,乖乖的坐好了。
第123章 君是君 臣是臣
第123章 君是君 臣是臣
她早该想到,纪书翰那封信,从锦江已经递送到了京城,在官道上遇到自己那两位哥哥,也是必然!
可现下,若是让他们知道,自己烧了纪府,还将自己的祖母给气得一命呜呼了,恐怕她脑袋从马车内才伸出去,自己二哥手中那把轩赤剑,便会将她削得骨渣都不剩。
倒不是怕死、怕疼,着实是不想死在纪家人的手上。
不然,那也太遭罪了!
她不干!
马车前方。
景容依旧骑在马上,一瞬间冷灼起来的双眸,带着让人难以捉摸的审视感。
纪黎和纪桓等人相继下马,单膝着地,拱着双手。
“参见容王!”
行军打仗的人就是不一样,声音都特别洪亮。
景容眼皮子一低。
“起来吧。”
“谢容王。”
纪黎和纪恒这两个人物,景容在京城接触的并不多。
大多都是在自己父皇议事时,偶尔碰上几回。
而两人当中,老大纪黎,是临翼军的左司尹,半文半武,手里握着五万大军,而且为人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就连当朝定北侯都管此人叫“叱狼”,意指他吃人不吐骨!
老二纪桓是皇上亲封的长林将军,实打实的武将,脾气自然也随了他那赫赫可表的战绩。
粗暴!粗暴!还是粗暴!
好在,为人不错,是个直性子,遇硬则硬,遇软则软。
“二位将军急匆匆,是要去哪儿?”景容明知故问。
纪黎天生面带阴气,身形虽不高大,可那双微眯的细眼,像是聚着万千电流似的,让人不寒而栗。
而且带着睿智!
他低了低头,道:“末将家中突遇丧故,这才快马加鞭赶回,未料途中遇到王爷,若有冲撞,还忘恕罪。”
“既是如此,就不耽误两位将军回去送丧了,本王也要赶回京中。”
送丧?
尸体连棺材被烧得干干净净,景容你也真会开玩笑。
纪黎生性敏锐,抬头之际,朝景容身后那辆马车看去,阴沉着眸子,带着诡谲般的语气道。
“王爷,最近这一带有乱匪出没,还请王爷回京之路多加小心。”
“乱匪?”景容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朝身后的马车瞥了一眼,这才唇角往上轻点:“多谢纪黎将军的提醒,本王自会多多注意。”
“不知……马车内是何人?”
“本王的贵客。”不假思索的回答。
纪黎双眼一眯,大有心思。
而他的神色,都被一旁的纪桓看了一个彻底,他几步上前,提着那粗狂的嗓音,道:“不知马车内是何人,不妨掀开帘子让我等看个明白,以防乱匪作怪。”
景容面色严峻,语气斥冷:“纪桓将军的意思,是怀疑本王的马车之内藏有乱匪?”
“末将只是猜测,不如,让末将替王爷查个清楚!”
说罢,拔出腰间的那把轩赤剑,猛得朝马车内的人刺去。
尽管是在马车内,纪云舒也明显感觉到、轩赤剑带来的杀气朝着自己逼近,似是要将面前的那块帘幔刺穿,直直的刺进她的心脏才罢休。
她双手不由的抓起自己的裙摆,屏着呼吸。
如墨的双瞳,也骤然放大!
“舒儿……”
后一刻,卫奕扑进了她的怀中,将她纤细的腰肢紧紧的抱着,头靠在她的脖颈处。
纪云舒看着马车外那道身影越来越近,影子从帘幔底端正一点点的往上移动。
这一刻,她心想,自己是死定了。
倏地,帘幔被一股风挑起!
她看到了纪桓拿着那把轩赤剑刺了过来。
四目匆匆对视!
纪桓也看到马车内的女子,面纱遮貌,一席素装,裙摆被风吹动,长发如墨的披在肩上,只用一支木簪子卷了一撮的发,简答的挽在头顶。
怀中,还抱着一个男人!
而单单凭那双眼睛,他是辨别不出的。
何况那样的女子,怎么会是自己那杀千刀的三妹呢!
风罢,帘幔落下!
纪桓手中的剑锋突然被一支长剑挑开,还未反应过来,脖子上就架上了一把剑。
何人的速度这般惊人?
“放肆!”
景容斥声而来。
带着愤怒!
他手中的剑,将纪桓的脖子生生割开了一道口子,若是再加一分力,那粗壮有力的脖颈,怕是会被他一剑刺开。
“好大的胆子,连本王的贵客你都敢拔剑相对,眼里还有没有本王!”
纪桓眼神未动摇,多年行军打仗,练就了他一身不屈不挠的傲骨。
语气镇定,回答:“末将以为马车内藏有乱匪,这才拔剑,适才看清了里头的人,是末将鲁莽,还望王爷恕罪。”
“恕罪?”
景容手中的剑往上一挑,生生抵在了纪桓的下颌处。
冷笑一声:“你可知道,本王现下就可将你就地正法。”
一听,几米开外的纪黎赶紧跪地。
求道:“请王爷手下留情,纪桓冲撞了王爷,却也是为了王爷的安危着想,求王爷看在此处,网开一面。”
“你们纪家当真是人才辈出啊,桩桩件件,都让本王大开眼见。”景容狭长的双眼,揉着一团狠怒的气焰,直指被自己用剑架住的纪桓,说:“大临上下,还从未有哪一个臣子,敢当着本王的面拔剑,纪桓,本王知道你不怕死,但是你别忘了,君是君,臣是臣,你纵使丰功伟绩,也终究是臣。”
尽带着提醒!
纪桓虽是一个武夫,却也懂得君君臣臣的道理。
只好先软了:“是,末将明白。”
后一刻,景容将剑从他脖子上收回,甩给了琅泊。
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纪黎,冷道:“起来吧,你们好歹一个是左司尹,一个是长林将军,本王也不会当真要了你们的命,不过方才一事,本王希望是最后一次,再有类似事件发生,就休怪本王以谋逆之罪论诛。”
“多谢王爷!”
景容跃上马,眼不瞟,双脚轻轻抵了一下马腹。
“走!”
纪黎和纪桓的人退到两侧,让行!
马车也动了起来,纪云舒极力的保持冷静,方才的虚惊还萦绕在胸口,缓缓不去。
卫奕抱着她依旧不肯撒手,想必也是被吓到了。
她只好轻轻的拍着他的后背,小声安慰。
但,就在马车经过纪黎和纪桓的身侧时,好死不死,窗帘被风带动。
而她戴着的面纱,也被轻轻吹拂起来……
第124章 这是大临 不是曲姜
第124章 这是大临 不是曲姜
隐隐现现的面容,晃在窗帘之内,正好被纪黎和纪桓看到,虽然不是很清楚,但纪桓握住手中的剑,又欲上前。
他似乎心中还有怀疑,想将马车内的人拉出来,掀开面纱,好生瞧瞧,看看是不是纪云舒。
脚步才刚挪动一步,瞬时就被纪黎拉住。
小声提醒:“容王在此,你我不能乱来。”
纪桓很不甘心,待马车离远了,一把甩开纪黎的手。
宣泄心中怒火:“马车内的人,要真是云舒,你我岂不是放走了她,还如何替三弟报仇?”
相比他,纪黎却冷静很多,沉着一张脸,道:“不管是不是,你方才这么一闹,你我也算是跟容王结下了梁子,日后行事,必然诸多不便,宁可多一个朋友,也不要多一个敌人。”
纪黎是左司尹,既能文,也能武,算得上是一个军师,脑子自然转得比纪桓这个二愣子快。
纪桓也只好作罢,可鼻孔里似乎都炸出了白气!
而且还要赶回去为纪元职送丧。
可,要是等两人到了家,发现纪府被烧得所剩无几,自己的祖母还死了,恐怕会后悔现在没有追上去,将那辆马车劈成两半!
……
马车内,卫奕已经安抚下来,抱着那两幅画。
“舒儿,刚才那是什么人啊,他是要杀我们吗?为什么要杀我们啊?”
“没事的,他们没有要杀我们,是弄错了。”
“真的吗?”
纪云舒点头:“是。”
卫奕往她身边又挪了挪,不再说话。
纪云舒心思一沉,方才若不是景容拦着,她已经死了吧。
伸手撩开帘子,朝前面看去,正好也看到景容回头看自己。
他眼神中,带着一丝担忧,纪云舒点了点头,示意感谢,又表示自己没事。
这才将脑袋缩了回去。
这一路上,景容就更加警惕了,命令几个侍卫,换到了马车后方,将马车夹在了中间,以防万一。
行了一段路,天色也渐黑了下来,好在官道的路比较平坦,赶在墨夜将降至之前,到达了一家客栈。
客栈虽是设在郊外,但也很大,周围,也还有来往的商人停坐休息住店。
下了马车,纪云舒双脚一着地,这才觉得自己还活着。
景容命人将马牵去喂草后,带着人进了客栈。
一行人,男的俊而冷酷,各个手中都带着长剑,女的穿着素雅不凡,还有面纱遮面。
这郊外之地,虽然商人和剑客居多,不足为奇,可这一行人还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瞩目。
好几个男人,甚至将目光直接落在了纪云舒的身上。
垂涎三尺!
热情的小二弓着腰,赶紧迎了上来:“几位可是住店?”
景容面无表情!
给小二吃了一嘴的冰。
琅泊上前,掏出一锭银子,往那小二的手里一塞,吩咐:“替我们准备几间上房。”
捧着手里的银子,小二眼睛都放光了,将肩膀上的毛巾一扯,往前一扫。
“得嘞,几位客官楼上请。”
将人往楼上带。
纪云舒刚上了几节楼梯,楼上就跑下来一人,脚步生风似的,猛的朝她的肩膀撞了一下。
脚步踉跄,纪云舒的身子被撞得往后倒去。
幸好,被身后景容的手掌一把扣在腰上,稳了下来。
撞人的,是个约莫三十来岁的男人,低着头,似有些惊慌。
赶紧说:“对不起,对不起……”
然后冲下了楼。
“没事吧?”景容对着她的耳边问。
她摇摇头。
“莫不是还心有余悸?你放心,有本王在,不会让纪家的人,再伤你分毫。”
似乎总能看穿她的心思一样!
“多谢王爷。”她提着裙摆,继续上楼。
小二推开了一扇门:“姑娘,你住这间吧,宽敞。”
“谢谢。”
她刚进去,卫奕后脚也准备跟进去,后衣领却被景容一把揪住。
“你在这边。”
说完,便将卫奕往另外一间房拖去。
纪云舒本想说些什么,想想还是算了,万一卫奕真的粘着自己,要跟自己一块睡,那她岂不是无语了。
所以,景容将他拖走,她心里还是感激了一把。
被拖到了另外一个房间,卫奕很是不高兴。
瞪着景容:“你为什么不让我跟着舒儿。”
“男女有别,你不知道吗?”
“知道啊,娘说过。”
景容皱眉:“那你还跟进去?”
卫奕有板有眼的说:“可是舒儿是我的娘子啊!娘说过,我可以和娘子睡一起。”
“……”
有那么一刻,景容真的怀疑,他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闷了一声气,朝琅泊吩咐:“今晚你和他睡一个房间,好好看着他,别让他乱跑。”
“是!”
听到要跟琅泊一块睡,卫奕嘴巴都快翘到鼻子上了,赶紧摇头:“我不要跟他一起睡,我要跟舒儿一块睡。”
“由不得你!”景容甩了一句,出去了。
卫奕想追上去,却被琅泊拦住了。
琅泊是个粗汉子,话也不多,双手抱胸,把门都拦住了。
“你让开,我不要跟你睡。”
“昨晚都一块睡了,今天为什么不行?”琅泊反驳他。
是啊,昨晚,你还靠在我肩膀上睡了一晚呢,今晚怎么就不行了!
琅泊想不明白,他身上又不臭。
凭什么不肯跟他睡啊!
讨厌!
卫奕吼他:“就是不。”
发了小脾气,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双手捏着拳头,轻捶了一下桌子,像个受气包。
琅泊得了令,自然就要领命,只好盯着他,不让他去找纪云舒。
然而,从这一行人进来客栈的那一刻,一双带着好奇玩味的眼神,便一直紧随着。
李时言坐在二楼的小包间内,正好可以看清客栈门口和上二楼的方向。
他一只脚搭在凳子上,手上抓着花生,往上一抛,接进了嘴里。
嘴角染着玩味:“有意思!”
旁边的随从,凑上来,问:“小世子,你还真对那女子感兴趣啊?”
“怎么?不可以啊!”
“那女子戴着面纱呢,是美是丑都还不知道,再说了,您看她身边那些人,各个戴着剑,咱们还是别闹了,要是让侯爷知道你闯祸,一定不会饶了你的。”
李时言蹭了起身,一巴掌往自己随从的脑袋上拍去。
“小路子,我不是跟你说了很多次,在外不能提侯爷不侯爷的,这是大临,不是曲姜!”
第125章 狡猾的狼外婆
第125章 狡猾的狼外婆
小路子吃痛的捂着脑袋。
“小的知道的,就是……一时改不过来,小世……公子,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李时言白了他一眼,又摸着自己的下巴开始琢磨起来。
都说大临出美人,好不容易来一趟,他不体会一把,那岂不是浪费了。
而这会,卫奕的房间内。
琅泊把门堵得严严实实,他根本就出不去,索性躺到床上去,背对着琅泊。
“卫公子,你肚子不饿吗?”琅泊问他。
他却不理会,还哼了一声。
看来是真的生气了,要他跟一个大男人睡一起,他可不乐意,而且是不乐意极了!
过了好一会,琅泊见他好像是真的睡着了,还轻声的叫了两声“卫公子”,依旧没有得到回应。
索性悄悄的退了出去,那受气包不吃饭,他还饿了呢!
身后的门一开一关。
原本躺在床上睡着的卫奕,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
摸了摸肚子,其实他早早就饿了。
趁着这会琅泊不在,他得去找舒儿一起吃饭才行!
推门出去,左右一看,却不记得方向了。
嘴里碎碎的念叨着:“舒儿住在哪里呢?”
客栈的二楼是一个围栏式的大圈,每间房又一一错开,而且一模一样,只有上面标着一些奇奇怪怪的数字。
卫奕挠着脑袋,在二楼开始溜达起来,刚走到一间敞开的房门口,就被一只手猛地给拉了进去。
“救……”
“命”字都还没有喊出来,就被人捂上了嘴。
“别喊。”
李时言将他拉着坐了下来,冲着他咧嘴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我不害你。”
卫奕还有些惊魂未定,一双警惕而害怕的眼神看着他。
问:“你是谁?”
“我?”李时言用食指对着自己,像大哥哥般笑了笑,却带着十足的狡猾,说:“我叫李时言,你呢?”
“卫奕。”
“你们是什么人啊?要去哪儿?”
卫奕低着头,抱着自己的手臂,往旁边缩了缩,抿着嘴不说话。
这幅模样,倒让李时言觉得奇怪,这大男人怎么一副小孩的感觉!
倒是身旁的小路子凑到他耳边轻声一句:“公子,他该不会是个傻子吧?”
“傻子?”李时言眼睛一眯。
恩!
还真有点像。
他身体往前一靠,带着试探性的语气问:“卫兄,咱们同住一家客栈也算是有缘,要是同路,还能有个照应,对不?”
“……”
“卫兄?”
卫奕起身,一边说:“我不认识你们,娘说了,不能跟陌生人讲话的。”
正准备出去,李时言又把他给拉住了,脸上的笑,更加分明狡猾了些。
看来,这人真的是个傻子。
卫奕再次被强行押着坐了下来,更加紧张了:“你们要做什么?不要杀我啊!”
“谁要杀你了啊!”李时言哭笑不得,微微皱眉。
他可是好人一枚!
平时杀只鸡,他都不敢的好吧。
当然,作为曲姜康定侯唯一的儿子,也轮不到他杀鸡!
“卫奕,我是好人,怎么会杀你呢!”说着,李时言便将面前一盘糕点往他面前挪了过去,说:“你一定饿了吧?来,吃一点,咱们好好聊聊天,怎么样?”
一副狼外婆的样子。
不,是人贩子!
卫奕肚子早就饿了,看到糕点,嘴馋,自然忍不住,抓着一块糕点就往嘴里送,还乖乖的点点头。
含着一嘴的糕点,含含糊糊的问:“你想聊什么?聊多久?”
就聊一盘糕点的时间!
李时言示意小路子将门关上,这才问他:“我问你,你是要去哪儿?”
“京城!”
“去京城做什么?”
“吃肉,舒儿说,等到了京城,就带我去吃肉。”
“谁是舒儿?”
“我娘子啊!”
李时言一楞,再问:“你说的舒儿,是刚才那个戴着蓝色面纱的女子吗?”
卫奕一边吃,一边狂点头。
啊—
李时言下巴都掉下来了,脸色抽抽。
完了!完了!
人家都嫁做人妇了,挖墙脚这事,他不干!
可是转而一想,这卫奕是个傻子啊,怎么还会有人愿意嫁给他?
不死心,李时言再问:“她当真是你娘子?你们拜堂成亲了?”
拜堂成亲是什么?
卫奕摇摇头,又抓了一块糕点放进嘴里,鼓着两个腮帮子。
说:“是娘说的,说舒儿早晚都是我娘子,将来会有好多好多小卫奕,不过现在爹跟娘都死了,我只有舒儿了。”
“所以,你们还没成亲?”
卫奕不明白,只是摇摇头,继续吃!
这下,李时言又提起了兴致,窈窕淑人,唯美人最爱也。
眸子微勾,再往卫奕面前挪了一盘桂花糕,继续问:“那我问你,跟在你们身边的那个男人是谁?”
卫奕想了想,回答道:“舒儿说,他是受气包。”
“受气包?”李时言奇怪:“那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各个戴着剑?”
“不知道。”
卫奕回答得诚诚恳恳!
孩子,你爹娘要是在天有灵,非被你气死不可,你面前可是“人贩子”,一些糕点,就把你的话全部套出来了。
反过来,你是不是还得给人家数钱啊?
卫奕,你可长点心吧。
转而间,李时言又想到一个问题,拉着卫奕的手,很是期盼的问。
“那,舒儿美不美?”
“美!舒儿最美!”声音十分响亮。
在卫奕的眼里,世间最美的,大概就是纪云舒了吧。
而他心里,也只有纪云舒一人了!
李时言这个花花公子,那双桃花眼,仿佛要溢出水似的,
该知道的,李时言也差不多都知道了,当下便将卫奕面前的两盘糕点取了过来。
“我还没吃饱呢。”
“别吃了!”李时言对小路说:“把他带出去。”
小路子上前,将卫奕拉了起来,朝门外推去:“卫公子,不送了啊。”
砰—
门被关上了!
从房间里出去后,卫奕擦了擦嘴角处残留的糕点屑。
又开始摸不着头脑了。
别说是找纪云舒的房间里,连自己房间都不记得了。
眼瞅着一间稍微熟悉的,用力点头了一下头:“恩,这一定就是我的房间。”
于是推门而进。
门一开的刹那间!
“啊—”
卫奕被吓得坐到了地上,双手撑在地上,双脚不停的往外蹬。
一双惊恐的眼神,看着房间里那渗人的一幕!
第126章 挑胭脂水粉?
第126章 挑胭脂水粉?
宽敞的房间里。
一个男人,上吊了死了!
瞳孔瞪大,脸色苍白,十分狰狞可怖。
当然,卫奕震耳的叫声,引起了注意。
率先跑过来的,是客栈里的小二。
“公子,你怎么……”话还没说完,一看到房间里上吊的人,小二也吓得哆嗦了两下,手里的茶壶“砰”的一声。
掉到地上摔了一个稀巴烂!
顿时在客栈里炸开了锅!
纪云舒刚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坐下了喝了一口茶,就听到外面传来动静。
伸手将面纱重新戴上,推门出去。
就看到最左边的房间外围满了人,大伙指着里头,悉悉率率的在说些什么。
景容也被这股动静惊扰得从房间里出来,正好看到纪云舒打算过来,快步上前,将她拦住。
叮嘱:“进去好好待着,这里人多。”
“我……”
“进去!”
不是通知,是命令。
纪云舒本想怼上一句,可说到底,景容也是为了自己好。
索性点点头,正准进去,却看到人群中坐在地上的卫奕。
“卫奕?他怎么会在那?”语气异常紧张。
景容也看到了,正好琅泊带着几个侍卫过来。
“王爷,怎么了?”
“我不是让你看着卫奕,别让他乱跑吗?”
“这……”
琅泊顺着景容的视线看去,看到了人群里的卫奕,一楞,赶紧跑了过去。
卫奕还坐在地上,一脸惊恐,脸色也吓得苍白。
直到琅泊扒开人群,将他从地上扶起来的同时,也看了一眼客栈的房间里头。
原来是有人上吊了!
没有多惊讶恐慌,赶紧带着卫奕离开了。
回到房间,琅泊将卫奕扶到了床上。
纪云舒也赶紧进了房间,卫奕一看到她,一下就哭了。
“舒儿……”
搂着她不撒手。
“卫奕,你怎么了?”
“我看到……”他梗塞两下,说不出话来了
景容进来时,就看到床上两人“搂”在一块。
他转头问琅泊:“发生什么事了?”
“那间房里有人上吊自杀了。”
“自杀?什么人?”
“不清楚。”
纪云舒听到他们的对话,心一噔,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哪里死人也好,哪里有尸骨也好,她的心情,总是会被莫名的牵动。
大概,是职业的缘故吧。
而客栈里出了这么一桩事,要是传出来,客栈里的生意定然会大打折扣的。
掌柜赶来的时候,脸色十分难看,一拍大腿,招来几个伙计。
“快快快,赶紧将人弄下来。”
几个伙计愣了愣,这才上来搭手,废了好大的劲才将人弄了下来,放到了地上。
“让开让开!”
高亢的声音从人群外响了起来,就见几个带刀的男人走了进来。
领头的一个四十左右的男人,蓄着胡子,人也比较粗壮,一进来就亮出了牌子。
“渝州衙门的。”
这一带,的确属于渝州一带。
掌柜认得此人,赶紧露出一脸发愁的模样来,躬着腰,解释:“张捕头,这事绝对跟我们没关系啊。”
张捕头只是眯了他一眼,不作回应,十分冷酷,眼睛一扫,身后几个人就上前去查看死者了。
掌柜嘴角抽抽,赶紧与围观的人解释起来:“不好意思各位客官,大家别慌。”
“这都出了人命了,你们这客栈也太晦气了吧。”
“不不不,各位客官,咱们店那可是老字号了,这人在我客栈里上吊,这……这也是意外啊,各位客官,不如这样,今日一切费用,都免了,不过还得麻烦各位嘴上留情,这要是传出去可不好啊!”
掌柜的算是豁出去了!
这得多亏啊,可是没办法,百年老字号,还是得保住!
不过听说可以免了费用,大伙还是挺乐意的,也就都散了。
掌柜冒出一头冷汗,抬起手袖擦了擦。
一个小捕快查看了尸体之后,对张捕头说:“此人脖子上的勒痕有两条,一条是平行与脖颈处,还有一条是向上延伸到耳后的,应该是被人勒死后,将他制造出上吊的假象。”
张捕头“恩”了一声,将掌柜拉到自己面前,严肃的问:“谁第一个看到死者的?”
“是……”掌柜想了想,又把一个小二拉了过来:“是谁先看到的?”
小二这会还哆嗦着,滚了滚喉咙,手指着一个方向:“是刚刚住店的一位公子。”
“带我过去找他。”张捕头说。
“是是是,这就带你们过去。”
小二领在前头,张捕头带着几个捕快在后头。
这会,卫奕惊魂未定,缩坐在床上,抱着纪云舒。
纪云舒轻轻拍着她的手背,小声安慰。
“卫奕,没事了,别怕。”
“舒儿,那个人……是不是……是死了?”
她没回答他,眼神却沉了下来,回头看了景容一眼。
那家伙也正好看着自己,难得的眼神里没有嫉妒!
“张捕头,就在这。”
门口传来小二的声音。
张捕头正举步进来,脚步都还没迈开,就被门口的琅泊拦下。
“什么人?”
“渝州衙门办案。”张捕头抄着一口官腔。
常人听到是衙门办事,自然配合,琅泊却面不动色,完全没有让开的意思。
“我家公子在里头,不容任何人打扰。”
“你竟敢阻拦衙门办事!让开。”
两人怒眸对视。
谁也不做让步!
景容丛里面走了出来,峻眼一眯。
看到景容时,张捕头似乎被他的气场给惊了一下。
直觉告诉他,此人不一般啊。
琅泊让开,毕恭毕敬站在景容旁边。
“渝州?梁大人的管辖之地,没想到,那老家伙还在当官啊!”景容嘴角微扬。
老家伙?
张捕头面色一顿,反而朝小二问:“是他吗?”
小二摇头!
张捕头这才与景容说:“这位公子,我不管你是不是跟我们大人有交情,现在客栈里发生了一桩命案,客栈的小二说,是一位公子先发现的,不知道他是不是在里面,还请他出来,我现在需要问他一些问题。”
“不方便。”景容甩了他三个字。
“这可是人命,总之人,我是一定要带走的,事情,我也一定要问,莫不然,是里面那位公子杀了人?”
景容冷笑一声。
“我都说了不方便,你想问,可以,明日一早再问。”
现在这个时候,卫奕都吓成那样了,问什么问!
张捕头虽然是个冷静的人,但是他身后的捕快可就不冷静了。
“唆嗦嗦”的全体拔刀。
景容的人自然不是吃素的,也拔了剑,两伙人马在门口对峙。
“可否,让我看看那位死者?”
细腻的女声传了出来!
纪云舒缓步而出从,面纱遮面,却看得出,她神情微拧。
张捕头朝她看去,上下打量一番,似有不屑。
“姑娘,这是一桩命案,不是挑胭脂水粉,死人,可没什么好看的。”
第127章 客栈命案(一)
第127章 客栈命案(一)
胭脂水粉?
纪云舒表示,她并不知道怎么挑!
在现代,她工作之余,也是窝在图书馆里看书,整天素面朝天的,连眉都懒得画一笔,到了这,还是有了银子后,鸾儿给她置办些,只管往脸上涂抹,啥牌子她从来不管啊!
面纱在的唇轻启:“这胭脂水粉,我不会挑,死人,倒是会挑一挑。”
嗯?
张捕头打心眼的看不起女子,更何况是面前这个身材精瘦的纪云舒。
拉入正题:“姑娘,我劝你还是好好待在房间里,不要插手此事。”
纪云舒算是清楚了,这人,就是个大男子主义者。
瞬间觉得,景容简直太好了。
懒得再磨嘴皮子,她走到景容旁,小声问:“可拦得住?”
“放心去吧。”
“嗯!”
纪云舒跨门而出,朝着那间出事的房间去了。
张捕头看着她要进去,欲快步阻拦。
后一刻,景容出声命令:“把人给我拦下,谁也别想影响纪姑娘验尸。”
“是!”
景容的人,各个都是高手,那几个捕快,当下就蔫了。
倒是张捕头,手上功夫还不错,可还是被琅泊擒住了。
“我劝你不要与我家公子作对,而且你想破案,没纪姑娘可不行!”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琅泊不急不慢的腰间掏出一块牌子,亮在了他的面前。
待看清那块牌子上的字,张捕头那张严肃的脸,猛的惊诧一愣,再看了一眼景容,刚准备俯身。
景容手一抬,勾唇道:“不必声张,你们退开就行。”
这可是王爷!
比渝州知府的官还要大,张捕头自得听命,于是让自己的人全部退到了一边。
而景容,已经跟在纪云舒的身后过去了!
张捕头此刻还有所怀疑,一个女子,能查出命案?
于是朝琅泊问了一句:“你方才说那位纪姑娘能验尸,她是仵作?”
这个……
琅泊也不好回答,毕竟当初听纪云舒说过,仵作验的是心肝脾肺肾,她只是一个画师!
想了想,回答:“不是!”
随即,琅泊便吩咐了两个人守在门口。好好看着卫奕,自己也跟了过去。
张捕头想不明白,既然不是仵作,那怎么还说验尸?
甩了甩头,也快步走了过去。
出事的房间内,纪云舒先是在四周看了一遍,东西都十分规整,并没有打动过的痕迹。
转而,双眸这才看向地上的那具尸体。
她蹲身下来,从自己腰间上取出一块帕子,缠在食指和中指上,将死者的头部侧扭,露出了脖子上的两条勒痕。
一条勒痕,的确是和脖颈相平,甚至方向有些往下,另外一条,则是往上延伸至耳畔处的。
死者的双脚,也并未僵硬朝下。
她再将死者的双手抬起,指甲内,有一些细碎的布屑和皮屑。
而死者的大拇指上,有一个显白的宽圈,应该是常年戴着扳指而致,但是,四周并不见扳指所在。
莫非,是劫杀?
纪云舒心思一寻,又注意到死者双手的手腕处,似乎沾有一些光滑之物。
她用指头擦了一点,放在鼻尖处一闻,是油!
起身,将手帕放置在一边,朝掌柜的问:“请问,此人是何时住的店?”
掌柜也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一个姑娘,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了。
“大概,正午的时候。”
“一个人?”
“对,一个人。”
“死者已经死了大概半个时辰,在此之前,可有人进来过?或者,传出过什么打斗声?”
这可将掌柜的问哑了,他只管数钱啊!
转头,便将一个店小二推了上来,指着他:“你问他吧。”
小二脸色抽了几下,低了低头:“姑娘,这……客栈里人特别多,我也没多注意,不过这个人从进来就没出过房间,其他的,我就真的不知道了。”
说的倒是句句真诚!
景容迈步进来,走到她身旁,小声问:“怎么样?可查到些什么?”
她眉梢连带着鼻子一皱,看向他:“你可记得,之前上楼时,撞我的那个人?”
“记得!”
“死者的手腕处,有一层油,而这种油的味道,是一股芝麻的味道,在那个人的身上,我也闻到过。”
景容似乎明白了她意思,点点头,身板一转,抬着下颌,与那掌柜的说:“你们客栈,用的可是芝麻油?”
“是。”
猛地一挥袖:“去,将你们客栈内在厨房忙活的人,都叫上来。”
“啊?”
掌柜傻眼了,怎么好端端的叫厨房的人上来,转头看了一眼张捕头,似乎还要等他的指示。
见张捕头点点头,他这才将厨房里的人全都叫了上来。
厨房上下,加上洗碗端菜的,也就十个人。
纪云舒一眼便认得了撞他的那个人,见他眼神慌张,躲躲闪闪,双手还有意的藏在身后。
自然是有猫腻。
走到他面前,纪云舒问:“半个时辰前,我见你匆匆忙忙从楼上下去,那会,你可是进来过这里?”
那人一听,吓得直哆嗦,连连摇头:“我……我没进来过!”
“你分明就是做贼心虚。”
“没有,我真的没有啊!”
“死者的手腕处有芝麻油,而且指甲内,还有一些皮屑,你敢不敢将你的手露出来,让我看看有没有被抓伤的痕迹。”
“……”
那人的双手在身后紧紧的缩着,大概是胆子本就小的缘故,再被纪云舒声声斥问,整个人都慌了神,身体抖了抖,拔腿就准备冲出人群跑走。
这还没跑开两步,立马就被几个捕快逮住了。
张捕头是个急性子,也是一个易怒的人,将那人的衣袖撩起,果然,手背有被抓伤的痕迹。
后一刻,他便拿着刀柄,猛的往那人的肚子上怼了一下。
“杀了人想跑?还不从实招来,你是如何杀人的?”
那人躬着腰,一脸吃痛,苦求的说:“我没有杀人,我真的没有杀人啊,放了我吧。”
“放了你?你若不是杀了人,你跑什么?”
“我……”
“把你带回衙门,看你嘴还硬不硬。”张捕头一脸火气,冲着两名捕快吩咐:“把他带回去,好好审问。”
“慢!”
纪云舒及时出声制止。
张捕头回头看她,眼升疑惑:“姑娘,他手背上的确有抓伤的痕迹,证据确凿。”
这一刻,纪云舒着实有些头疼!
不是说古代的人性子都很慢吗?怎么各个都是急性子了呢?
她微微摇头。
“我何时说过,他是杀人凶手了?”
第128章 客栈命案(二))
第128章 客栈命案(二))
她确定,自己绝对没有说过!
张捕头眉梢似要冲进发髻上去了,干涸的嘴,微微一抽。
莫非,自己太着急了?
而被小捕快擒住的那人,则可怜兮兮的露出一双无辜的眼神。
无辜吗?
不,你可一点儿也不无辜啊!
待纪云舒走过来时,张捕头像沾了胶水的嘴总算张了张:“姑娘,死者生前与他接触过,手背上还被抓伤,一定是他与死者发生了争斗,杀死了他。”
“渝州县衙,可出过冤案?”
她杏眼朝张捕头看去。
竟让人心头一颤!
怎么突然问出这样一句话来?
张捕头不明:“这……”
“若是渝州的县太爷也像你这般冲动糊涂,整个渝州上下,岂不是桩桩件件都是冤案了?”
“……”
第一次,张捕头第一次被一个小丫头呛得说不出话来。
叫你瞧不起女子!
叫你瞧不起我!
这番还只是口头上的教训,若真是出了冤案,错杀了人,你几个脑袋都不够赔!
倒是掌柜的上前,往那人的脑袋上用力一拍:“小赵,人要真是你杀的,我第一个宰了你,我百年老字号,都被你给毁了。”
一听,小赵就开始叫苦了:“掌柜的,我在你店里做了快十年的工,你怎么能不相信我?”
“闭嘴,你若不是做贼心虚,他跑什么?”掌柜的咬牙切齿。
“我……”
“他的确没有杀人!”纪云舒打断了他们的话,看着小赵:“他只是进房间偷了东西。”
“偷东西?”掌柜微有一诧。
小赵低了低头,嘴上哆嗦着:“我没……”
“你不必狡辩。”纪云舒当下便否决了他:“虽说,你没有杀人,但是死者的指甲内,的确存有皮屑,只要一验,就知道和你手背上的伤痕吻不吻合了,而这足以说明,你与死者的确接触过,因为你偷偷拿走他大拇指上的扳指,死者当时定然是抓伤了你的手,也是在那个时候,你手上的油留在了死者的手腕处,我想那枚扳指,应该还在你身上吧?只有一搜便能搜出来。”
说落,麻利的小捕快便在小赵的身上搜了起来,果不其然,还真就找到了一枚玉扳指!
接着,小捕快又赶忙将扳指拿去跟死者的大拇指做对比,然后兴奋的冲着张捕头说:“捕头,没错,这枚扳指,是死者的。”
张捕头手上的刀柄,顷刻间,就抵在了小赵的脖子上,逼问:“还不快说,你是如何杀死死者的。”
“冤枉啊,我……我真的只是偷了东西,我没有杀人啊!”
“你分明就是偷盗之时,被死者发现,这才杀了他。”
“没有,我真的没有!”小赵吓得双腿哆嗦,眼眶含泪。
景容终是看不下去了,上前,端着冰冷冷的语气:“张捕头?纪姑娘方才说了,他不是凶手,那他就一定不是。”
哎哟,臭小子,看来跟我办案办的多了,也明白了我的套路!
张捕头心想,难道自己又冲动了?
眼角一阵抽搐,这才将刀柄从小赵的脖子上拿了下来,一双疑惑的眼神,看向面纱遮貌的女子。
纪云舒看了景容一眼,转身,走到尸体旁蹲下。
款款道来:“死者的指甲内,虽有一些皮屑,不过,还有一些布屑,这种细小的布屑,并不是粗布,而是丝绸,整个房间内我看过,并没有丝绸类的东西,而且如此昂贵之物,也绝非是小赵所有,死者脖子上其中一道勒痕,并不是上吊用的绳子所致,应该就是丝绸,因为布料勒出来的痕迹,是呈条形的松散状,并不均匀,想必死者指甲内的布屑,是凶手用一块丝绸布料勒死他的时候,他双手拼命挣扎,这才留下的。”
“再者,这道勒痕,微有往下倾斜,而死者只有五尺高,那么凶手,定然不足五尺才对,所以才会导致勒痕偏下,可小赵,却有五尺三寸高。”
“根据布料和身高判断,小赵皆不符合!”
她那双明亮的眼睛,清澈中带着睿智,睿智中,又带着淡淡的自信!
大伙听了这番话,也安静极了!
不可思议的盯着她。
这是哪里冒出来的女子?
小赵挣扎着扭动双臂,嘴上一边喊着:“放开我,我都说了我没有杀人。”
“老实点!”小捕快的脾气也不好。
纪云舒本打算起身,却发现死者嘴角处好像有什么东西,当即便将自己丢在一旁的手帕覆在手上,一边掰开死者的嘴,一边将东西扯了出来。
是一根头发!
“凶手,是个女的?”她嘴上轻念了一声。
但旁人还是听去了。
张捕头问:“女的?怎么可能?死者好歹也是一个男人,怎么会被一个比自己矮的女人杀了?还被吊起来?”
“不是不无道理。”
纪云舒起身,走到小赵面前。
正色问他:“你老老实实的回答我,你进来偷东西的时候,到底做了什么?又看到了什么?死者当时又是一个什么情况?”
“呃!”
咚—
张捕头拿着刀柄又往小赵的肚子上怼了一下,斥声:“还不快说!”
“我说我说。”小赵吃痛,脑子开始回想起来,一边说:“我当时就是进来送饭菜的,我一开始没看到他,哪里知道,原来他趴在地上,我探过他的气,他还活着,我以为……以为他就是晕倒了,当时看到他手上的玉扳指,一时之间就起了贪念,所以就将他的扳指取了下来,哪里知道,他突然又醒了,抓住我的手不放,我当时很害怕,就拼命推他啊,然后他又晕了,我就赶紧跑了出去,真的真的,就是这样,别的我什么也没干啊!”
“你确定当时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
“应该……是的吧。”
“不对,在你进来之前,或者当你已经进去的时候,这房间里,包括死者,应该有三个人才对。”纪云舒道。
张捕头诧异:“三个?”
她抬着指着桌上:“这桌上,放着三杯茶,张捕头进来之时,难道没注意到吗?一个人,为何要倒三杯茶?”
这一看,还真是!
这一点,除了纪云舒,几乎没有一个人注意到。
第129章 门咚
第129章 门咚
缓时,她眼神微垂,细细思量,突然举步走到床后方。
古代的床,基本上都是不贴墙的,后方是一个屏风,是用来搭衣服和换衣服的地。
她如放大镜似的眸,转了一圈,正好瞧见贴着床脚处的一些碎粒。
捡了起来,挪在指尖,放到鼻子上闻了闻。
是香料!
于是从床后方走出来,朝掌柜问:“客栈里这两日,有没有进来过一些卖香料的人?”
掌柜一想,重重点头:“有!是闽南一带的香料商,一行人,十几来个,不过半个时辰前,已经动身离开了。”
纪云舒脸色一变,赶紧与张捕头说:“张捕头,天色已经渐晚了,相信那些人走得也不是很快,既然是闽南一带的香料商,自然不会往南走,东西方向,又不是人群聚集之地,想要做生意的话,大概,是往北去了,你立刻带着人往北去追,应该能在他们出了渝州境地之前赶到。”
“若是其中有一名身高不足五尺的女子,身上披有丝绸类的布料,你便将她带回衙门,按照我方才所说,进行一一盘问,自然能问出来,她若再三狡辩,你便将这根头发和这些细碎的香料作为证据,另外,再看看她身上的丝绸物,可有被抓伤过的痕迹,凶手,必定就是她。”
纪云舒将头发和香料包在手帕上,递给了他。
张捕头呆了一下,这才猛然回过神来,将东西接了过来,随即高调的嗓音一起,吩咐小捕快:“你们几个将尸体抬去义庄,另外几个人,跟我走。”
然后,伴随着一股子的冷风,张捕头带着几个捕快,立刻冲了出去。
哎哎哎!
你都还没谢谢人家纪姑娘呢!
案件办妥,纪云舒心里也舒服了些,侧眸看向景容。
回应她的,是景容的淡淡一笑,辨别不出“味道”来。
待他朝自己走近两步,她又往后退了一步,低眉:“卫奕还等着我呢。”
语落,便迈步出了门。
景容稍微一愣,他有那么可怕吗?
心里有些不舒服,醋意泛滥,拦也拦不住。
双手背后,跟了上去。
这整个全程,也都被李时言看得清清楚楚。
他自小便认为,天下的美人,都是用来当花瓶看的,性子上,也都是温温柔柔、胆小儒雅的。
何尝见过像纪云舒这样的,敢摸尸体不说,还如此聪明睿智的女子?
到底是如何一个奇女子呢?
而尽管她面纱遮貌,可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气质,却如一株脱俗的冬兰,挺立在水中央,只望闻花香,不见细巧枝。
也挠得人心堪比蚕丝盅,被蚕缠着严严实实,就是无法动弹一二,去触碰那女子面纱下的容貌。
简直就是抓耳挠腮啊!
李时言勾着好奇的笑:“这女子,本公子要定了!”
一旁的小路子却给他泼了冷水:“公子,你瞧,那姑娘身边都是高手,咱们近不了身的。”
“谁说的,他们不是要去京城吗?好,那咱们也一同去京城。”
扬起那微微得意而自信的小眼神,转身回自己的房间了。
此刻,纪云舒回到卫奕房中,卫奕已经睡下了,缩在床上,将被子蒙在头上。
她将被子拉了下去,嘴角不禁往上轻轻一点。
“傻小子,也不怕闷出病来!”
又给他掩了掩被角,这才出了门,交代门口两个侍卫:“你们好好看着他,千万别让他乱跑了。”
“纪姑娘放心,我们会好好看着的。”
她点头已作谢意!
后一刻,手腕被一股力气抓住,身体也不受控制的被那股力量拉进了一间房。
景容手上的力度有些重,拧着纪云舒眉梢皱得生疼。
“你做什么?”
砰—
进来以后,门被关上。
而她的后背,也在门被关上的瞬间,重重的贴了上去,被景容来了一个“门咚”。
那张看似冷静却掺着火气的俊脸,就在自己面前不过一个拳头的距离,她看到他脸上细细的纹路,而那小小的毛孔,似乎要炸开了一般。
她做了什么?让这货突然火冒三丈?
轻轻侧过脸,避开景容的目光,她又问了一句:“王爷,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说呢?”
“还请王爷自重。”
“昨晚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
“恩?”
纪云舒稍显一楞,脑子一回想。
哦!他问她,心里有没有他,她还没回答,就被克察打断了。
“现在没人会打扰我们,本王现在要你一句实话,老老实实的回答,哪怕是一丝也好,也不准藏着掩着。”
是啊,哪怕是一丝,他也是有机会的对不对?
双眸燃着浓浓的期望,盯在纪云舒侧向一边的眉尖。
纪云舒双手紧紧的攥着拳头,呼吸骤然渐轻,喉咙微微一动,眉目上,顿时升起一股十足的坚定。
眸子迎上景容的视线,笃定的说:“我心里从来都没……唔!”
话没说完,隔着面纱的唇,被景容炙热的双唇,堵上了!
这已经不是景容第一次这么干了。
但,纪云舒还是惊住了。
面纱上冰冷的细线,似乎渐渐融进了她小唇上的细纹里,从而真真切切的贴上了景容的薄唇。
由冰渐暖!
一纱之隔,毫无作用!
等她反应过来,欲推开他之际,景容率先离开了她的唇。
他深沉的眼神,透着淡淡的忧郁。
缓缓道:“罢了,这个问题,以后再答。”
“……”
“这么惊讶做什么?又不是第一次。”他说的有些漫不经心,突唤了一声:“琅泊。”
门外的琅泊应了一声:“在。”
“去将饭菜端进来。”
“是。”
景容松开纪云舒,端端正正的坐到了桌边,指节分明,勾起,轻轻的敲了敲桌子,道:“洗完手,赶紧过来吃饭。”
喂喂喂!你怎么能像一个没事人一样?
纪云舒心慌慌乱跳,吃不下饭。
轻轻咬着自己的唇,她道:“不必了。”
说完,转身开了门,跑出去了。
看着那道慌张的背影,景容心里又燃起了一点希望。
可他心里,半点也高兴不起来,因为纪云舒没说完的话,他似乎听了一个全部。
她心里,没有他,这是不争的事实!
第130章 让你与银河系肩并肩
第130章 让你与银河系肩并肩
回到房间内,纪云舒脑海中全是方才的一幕,唇上的余温,还浅留着。
她的心,此刻也隐隐抖颤着。
那种感觉,有些微妙,道不明,说不清。
她心里深知,自己对于景容,绝没有半点男女之情,有的,也只有感激,毕竟,这段时间以来,景容的确帮了自己很多,若不是她,自己恐怕也死了好几回。
而除了那份感激,别的,她不愿意去想,也不敢想!
待心情缓缓平复下来后,她才长舒了一口气
第二日。
天才刚刚亮起来,张捕头就急匆匆的赶了来,还带来了一个消息。
一楼,景容和琅泊坐在一桌吃饭,纪云舒和卫奕坐在一桌,中间还隔了一张桌子,仿佛水火不容似的。
而张捕头,则站在景容的旁边开始了“汇报”。
说起了这桩命案的大概!
纪云舒因为在房间已经吃过了,这会,正一边给卫奕的碗里夹菜,一边张着耳边听。
大概的意思,她也听明白了。
原来死者姓杨,也是一个香料商,与闽南一带的香料商一直都有生意上的往来,而凶手,正是闽南香料商的老板娘和她的相公,曾经因为生意上的事,两方早就暗地里生了一把熊火,死者因为欠了一大笔钱不肯还,甚至还动用武力威胁过闽南一带的香料商,不准他们往北售货,闹得不可开交。
昨天几人正好在客栈里碰到,原本是想坐下来好好谈谈此事,看看能不能各自退一步,结果口头上发生了冲突,一怒之下,凶手便用自己那块丝绸披巾将死者勒死,再连同她的丈夫,将死者制造出上吊的假象来。
最后,逃之夭夭!
而当时小赵进房间时,他们的确躲在床后面,身上的一些香料细碎便留了下来,而那根头发,也是凶手在勒死死者的时候留了下来的。
张捕头在那边说的绘声绘色。
卫奕却在这边吃的十分带劲,他似乎将昨天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
纪云舒也忙不迭的给他夹菜,并没有注意到张捕头已经将目光转向了她。
好声好语道:“昨天真是多谢纪姑娘的帮忙,要不是你,这命案也不会这么快就破了。”
她抬起头头,淡淡一笑:“张捕头,日后若是再次命案发生,你最好请个仵作先过来验验,也不要由着你的急性子来处理案件,不然,冤案可就一桩接一桩了。”
“姑娘教训的是,我这人,平时也是一个大老粗,办事都靠蛮力,又容易冲动,往日,必定改。”
真是乖巧的很!
这还是昨日那个急性子的张捕头吗?
纪云舒点了下头,不再回应。
张捕头转向景容,双手一拱:“王……公子,那我就不耽误你们了,还得赶回衙门办事,告辞。”
景容摆摆手。
衙门里的一伙人,又匆匆的离开了客栈!
看来,那张捕头是刻意过来一趟的,也是辛苦了。
这会,卫奕也已经吃饱了,捧着肚子,吸了一口气,看着纪云舒,说:“舒儿,我吃饱了,我们是不是可以走了,我不喜欢这。”
还没等纪云舒开口,景容抢了她的话。
“我也不喜欢。”
然后一脸冷漠的站了起来,吩咐琅泊:“将东西备好,准备上路。”
“是。”
景容一脸闷气,甩着衣袖准备出客栈。
卫奕突然出了一声:“舒儿,哥哥真是一个受气包。”
他有生气吗?
有吗?
这话传进景容的耳朵里,让他不由的紧捏起拳头,真想往卫奕的脑袋上狠命捶去,想了想,又忍了下来,出去了。
纪云舒自然看到景容小小的动作,心里滚着一股莫名的叹息。
晃了晃脑袋,起身:“卫奕,我们要赶路了,走吧。”
“恩。”
卫奕抱着两幅画,屁颠屁颠的跟在纪云舒的身后。
可这还没出门,纪云舒后背就撞上一人。
“哎呀,原来是姑娘你啊!”
李时言惊诈,故露出一副十分相熟的表情来,手里的一把折扇挑来挑去。
纪云舒上下眯了他一眼,倒是一个俊秀的青年,可大冬天的,手里挥着一把折扇。
有病的吧!
“你是?”
他双手礼貌性一拱:“在下李时言,昨天见姑娘断案,简直让人敬佩啊,而且……”
“我认得你。”卫奕突然指着李时言。
李时言笑了笑,也不否认,迎上卫奕的目光,点点头:“对,是我,原来卫兄记得我啊!”
当然记得,你吓得卫奕差点以为你要杀了他。
东西没吃完,又将他推出房门外,怎么会不记得你?
“记得,你还问了我……”
话还没说完,李时言手中的折扇挥开,刻意打断了卫奕的话。
转而一脸笑意的冲着纪云舒。道:“我听卫兄说,你们是去京城?可是巧了,在下也是去京城,不如,同路而去?而且在下对姑娘断案的手法十分欣赏,而且在下也颇有研究,要是同行的话,这一路,还能请教一二。”
“李公子,你误会了,我不过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误打误撞罢了。”
李时言看着她脸上的面纱起起伏伏,双手发痒,真想掀开瞧瞧,一时,又给忍住了。
笑意更浓,道:“姑娘谦虚了,在下是真的欣赏你,若是有机会,真想与姑娘对酒与明月,畅谈一番。”
那模样,一副李白喝醉酒时的熏陶做作样!
纪云舒嘴角抽抽,此人衣着华服必定不是等闲之辈,腰间挂有两个刺绣不同的香囊,定是由两个女人所赠,虽然衣着发型都是中原人的打扮,可髻冠上的银扣,却是一只叱臧的形状,而且靴子前脚微翘,鞋底平坦偏薄,如何,都不像是中原人。
何况此人明明眼泛桃花,举止造作,语气虚假,偏偏还要口吐文墨,真真是够了。
信不信我现在一脚踹你上天,让你与银河系肩并肩!
不过,纪云舒是个文雅的人。
低眉微微一笑:“谢公子赏识,不过此时,我等还要赶路,就不方便多聊了,再会。”
“不……”
李时言还来不及说些什么,纪云舒已经拉着卫奕出去了。
客栈门口,琅泊已经命人将马车备好,两人上了马车后,一行人便出发了。
若是景容知道,刚才纪云舒被李时言骚扰了,这会非得下马,将他鞭尸才罢休!
第131章 三月的京城还凉着
第131章 三月的京城还凉着
看着那行人一走,李时言站在门口,折扇往手心里用力一打,叹了一声气,后悔死了。
“早知道,就应该问些重点,失策失策啊!”
小路子在一旁捂着嘴偷笑,看了一眼马车的方向,说:“我说公子,我看那姑娘根本对你没兴趣,你看到没有,前面骑马的那个人,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说不定,那姑娘喜欢的人,就是他。”
啪—
果不其然,小路子的脑袋上被他拍了一折扇。
还真痛。
“你废话怎么那么多?还不赶紧把马车拉过来,再磨磨蹭蹭的,就跟不上他们了。”
“是是是,小的这就去,你着什么急啊。”
小路子一边捂着脑袋,一边去将马车拉了过来。
一路上,景容的队伍在前,李时言的队伍则紧跟在后。
没多久,景容就早早注意到了。
冷眸问琅泊:“后面的,是什么人?”
琅泊摇头:“不清楚,不过只有两个人,昨天也住在客栈里。”
“好生派人护着纪姑娘和卫奕,不要出了乱子。”
“属下明白。”
于是,琅泊又安排了几个侍卫骑马跟在了马车后,以防万一。
渝州离京城已经不远了,按照这样的行程下去,大概还有两日就能到达京城!
从客栈出发,纪云舒在马车内坐了差不多半天,骨头也早早就酸得要命了。
若不是卫奕一路上不停的与自己说话,她真会活活闷死。
“有一次,傅叔给我做了两个泥人,一个好胖,一个好瘦,然后上课的时候,我就问先生,胖的是谁,先生说是我爹,我又问瘦的是谁,先生说是我娘,然后我就笑先生,说他说错了,胖的那个泥人,其实是先生,因为我爹没有那么矮,瘦的那个,是师母,因为我娘可没有那么高,结果,先生就打了我好几板子,当时,手掌都被打红了,先生第二天就不来了。”
活该!
谁让你笑先生矮,笑她妻子高。
纪云舒也没打断他,让他继续说下去。
“还有一次,娘带我去寺庙里上香,娘说要给我求姻缘,然后一个解签的老伯就说……”他脑袋转了转,眼珠子朝上,使劲回忆:“说我命泛桃花,涿鹿千里,上有郎,下有君,说完以后,娘就把那个老伯骂了一通,还把他的桌子给掀了,娘好凶的我,我当时好怕。”
纪云舒忍不住笑了起来,问他:“卫奕,你知道命泛桃花,涿鹿千里,上有郎,下有君,这四句是形容什么的吗?”
摇头!
“那四句,是用来形容女子的。”
卫奕啊卫奕,当时的你,该长得有多么的清秀啊!
卫奕好像明白了,又好像没明白,咧嘴一笑,又开始说了起来。
天南地北,扯了一大堆。
纪云舒一边听着,一边扭了扭脖子,掀开帘子。
外头,真是难得的好天气啊!
她回头一看,发现马车后多了好几个侍卫,后方不远,还紧跟着一辆马车。
看驾马的那人,不是李时言身边的小厮吗?
那跟屁虫,当真是同路去京城?
“就在这里停下来休息一会吧。”前方,传来景容的声音。
队伍在一处小溪边停了下来,旁边有一块小草地,刚好可以席地而坐。
纪云舒拉着卫奕在小溪旁坐了下来,刚拿出水壶喝了一口,就被景容夺了过去。
头也不回的甩了一句:“我的水喝完了。”
哎哎哎!
臭不要脸!
你的水喝完了,抢我的做什么?
之前吃我吃剩的面,现在又喝我喝过的水,咱能要点脸不?
纪云舒狠狠的白了他几眼,可是回应她的,却是一个挺直得意的后背。
见状,卫奕将自己水壶递给了她,笑嘻嘻的说:“舒儿,你喝我的吧。”
“不用了,你不渴。”
“哦。”
卫奕收了回去,跑到小溪边开始玩起了水,拿着小石子不停的往水面上打去。
真像个孩子!
景容站在不远处,偷偷看了纪云舒一眼,见她脸上洋溢着笑意,目光宠溺的盯着正在玩水的卫奕,醋坛子“咣当”一声,又打翻了一坛。
琅泊注意到了,小心翼翼的凑了上来:“王爷?”
“上路。”
愤怒极了!
他将从纪云舒手里夺过来的水壶、往琅泊胸口狠狠一甩,脚一蹬,上了马。
这才坐下来,怎么就走了?
侍卫吆喝了一声,纪云舒才将准备脱鞋子下水的卫奕拉了回来,赶紧上了马车。
而后面的马车上,小路子冲了马车里喊了一声:“公子,他们走了。”
马车内伸出一只脚,往小路子的后背上一揣。
“那你还不赶紧跟上!”
“是,公子。”
小路子拉着缰绳,朝马背上挥了一鞭子,跟了上去。
这一路上,景容的醋坛子,没少打翻过,而且还郁郁不欢了两日。
终于,是到了京城的城门口。
而景容还未入城门的那一刻,消息就已经传到了亦王府中。
屋中,景亦盘坐在席上,往杯樽中注了一丁茶,悠闲清宁。
相貌上,倒与景容有几分相似。
发髻直直束在头上,一席青蓝色的长袍,两袖如风,可谓是风姿堂堂,清风俊朗,透着一股儒雅之气,可眉目之间,又分明窜着一个狠劲。
身旁的心腹斗泉俯身,道。
“王爷,如今容王已经回京,恐怕这御国公府的案件……”
景亦只是细细品着茶,不浮不躁。
“那姑娘,也一同来了?”
“是。”
景亦温而一笑:“他景容以为,查出了当年御国公府的案件,就能在父皇面前邀功受封,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捏着茶杯的指节分明、修长有力。
斗泉低头:“王爷,不如属下……”
瞬时,景亦抬手打断了他的话,放下茶杯,缓缓起身,轻步走到屋外的廊下。
新年才过,三月的京城还凉着。
廊下的禺角挂着一个鸟笼,里头的一只金丝雀扑闪着翅膀,如惊弓之鸟。
被冷风吹得瑟瑟发抖。
他将笼子打开,金丝雀窜飞了出去,一会就不见了踪影。
“王爷,这可是皇上赏赐给你的,你为何要将它放了?”斗鹊不明。
景亦冷唇一勾:“金雀牢笼,非死即伤。”
金雀牢笼,非死即伤。
这话,纪云舒也说过一回。
第132章 入城
第132章 入城
马车入了京城,先是在城门口停了一下。
纪云舒坐在马车内,听到外头传来人声,素指稍稍撩起帘子,往外看了一眼。
因为队伍就停在城门外,出城进城的百姓尤其的多。
有挑着担子进城买卖的小户,有外地过往的商家和过客,也有不少剑客侠士,当然,也有那么一两个锦衣华服的贵家子弟。
京城城门,自然也是壮观的很,大有长城之气势。
而且门分三扇,中间一道,由城卒看守,左右两旁的大门,则是紧闭的,除非京城发生兵变,亦或者重大事件,才会由城尹下令开门。
平时,进出城门都不会太严,但是今日,景容一行人却被拦了下来。
纪云舒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什么,目光顺到了前方。
此时城门口的城卒,单膝着地。
拱手:“参见容王。”
景容没有下马,眉头一皱,才半年未回京城,怎么这城门口多了这么多的兵?
敏感的神经一动,冷眼一扫:“近日京城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回王爷,因为这两个月里,京城内有十几个大户人家的小姐无端失踪,所以城内城外都加大了巡逻和守卫,无论是出城还是进城,按照规矩,都要一一盘查。”
“失踪?可清楚原因?”
“还没有。”
还没有?
景容脸色一沉,愤斥道:“都两个月了,他京兆尹是如何办事的?”
城卒被他的语气吓到了,身体躬得更低,赶紧说:“此事的确毫无头绪,这两个月内,京兆尹和大理寺卿都……”
“罢了!”景容摆摆手,脸色而并不大好:“赶紧让开吧。”
“是。”
城卒纷纷让行,这尊佛在京城里,出了名的脾气不好。
万一得罪了他,那不得吃不了兜着走啊!
啊呸!
都是谣言,都是谣言,他景容绝对不承认。
他不过就是语气重了点,眼神犀利了点,办事的手段偏激了点!为人处事果决了些。
除了这些,明明就是完美啊!
一行人进了城,便朝着容王府的方向去了。
马车内,纪云舒将景容与城卒的话都听进了耳边,嘴上轻声说了一句:“失踪案?两个月都毫无头绪?”
好看的眉微微一皱,寻思了起来。
怎么可能两个月的时间都未查清楚?
那京兆尹和大理寺办事,未免太拖拉了,还没她刘清平办事利索呢。
不过此刻,她的眼神和心思,都被繁华的京城大道给吸引了。
都说京城繁华,堪比十里红妆,真是一点儿也没错。
那古风式的建筑,小楼人家,雕砖红瓦,十分精致且大气。
整个宽敞的大道上,足足可以容得下三四辆马车同行。
京城里的人,穿着自然也比锦江百姓华实的多,但样式上又十分的简单,绝对不走“非主流”的路线。
不像纪慕青那一身行头,不是金灿灿,就是银闪闪,不将自己用那些锦绣金银裹着,就仿佛要过敏似的,而且只要她在,就算是被人群挤在最中间,也一定如一颗廉价的夜明珠,定能让人一眼瞧见。
因为太另类了!
另类得让人视觉疲劳!
当然,京城的大道,自然也是人来人往,而且人还特别多,各个脚步都十分匆忙。
如此快节奏,大有现代北京和香港的味道!
而锦江,似乎形同于静怡的苏州。
大道的街边,亦有扯着嗓子吆喝的小贩,摆着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物件,纪云舒认得一些,也不认得一些,大多都是叫不出名字的,一时看出了神,嘴角也渐渐泛起了一抹笑意来。
看样子,京城还是挺好玩的!
卫奕这会也睡醒了,一看到外头,立马将脑袋伸了出去,整个身体也似乎都要冲出去了。
“舒儿,你看,那是什么?还有那个,那个是面具,那是泥人,舒儿你快看……”
“卫奕,你赶紧进来,这样多危险啊。”
纪云舒将他伸出去的半个身子又给拉了回来。
他脑袋还放在外头,咋咋呼呼的,可高兴了。
马车的帘子突然被人挑开,递进来两串糖葫芦。
驾马的侍卫说:“王爷说卫公子喜欢。”
一见到糖葫芦,卫奕眼睛都放亮了,一把拿了过来,笑着狂点头:“我喜欢,我喜欢,哥哥真好。”
说着,还不忘朝纪云舒递过来一串。
她摇摇头:“你吃,你吃,多吃点。”
“舒儿你真的不吃吗?这个可好吃了,但是娘在世的时候,不让我吃,我就是偷偷的吃过一串,真的好好吃。”
她还是摇头,“我真的不吃,你自己吃吧。”
“好吧,那我自己吃了,哥哥真好,竟然知道我喜欢吃糖葫芦。”
两串糖葫芦,景容在你心里,就成了好哥哥?
卫奕,长点心吧。
很快,穿过这条大街,再转了几条街,便到了容王府。
牌匾上“容王府”三个大字,很是醒目,是用金漆撰写后,再缓缓雕琢,精细的印在那块牌匾之上。
宽敞的大门口外,也早早就候了人,乍一看,竟然都是容王府中的侍卫。
听说容王身边的侍卫,都曾是军营中出类拔萃的将士,如今归顺在景容麾下。
“人缘”真好!
而那群侍卫的中间,站着一个年纪稍大的男人,蓄着细碎的胡子,面容祥和,看上去倒是有几分长者的风范。
此人名唤路江,可谓是景容身旁的谋士。
景亦派人刺杀一事,也是他在京城暗查消息后,一封信件送去了锦江。
景容下了马,众人齐喊了一声“容王”。
吓得马车内的卫奕都浑身哆嗦了一下,立马就抓住了纪云舒的手,身体也贴了上去。
“别怕,我们下去。”
“恩。”他木讷般的点点头。
两人下了马车,路江的目光自然也撞了上来,略带惊奇。
自家王爷明明在信中说了,是带了那位纪姑娘回京,但此刻,明明就是两个男子一同下的马车啊。
一个样貌俊朗,眉眼却微怯着,一席淡紫色的长袍在身,倒是一个端端清风的男子样,却双手使劲的拽着身旁另外一个“男子”的衣袖。
第133章 萧妃
第133章 萧妃
的确,此刻的纪云舒,一身男儿装!
淡灰色的长袍,衬得她精巧的身子十分挺立,风阙飘飘之下,那纤细的身材也觉不输给任何一个男子半分。
而最夺目的地方,则是她脸上那半张面具,金面玉镶边,简单却十分精致。
虽遮去了半张脸,可那双清冽好看的双眸,似是带着一汪泪水,楚楚动人,在加上露出来的半张精致白皙的脸蛋,可用男儿清秀的词来形容,却又无半点男子之气。
其实穿男装,戴面具,着实是因为纪云舒觉得这样方便些。
终归是来京城办案的,女子之身,毕竟有些不方便,加上自己脸上的伤疤,戴着面纱也不好吃东西,有些麻烦。
如今这身打扮,轻便!
路江掠了一把精短的胡须,微微眯了眯眼。
此人应该,就是那位破案了得的纪姑娘了吧?
景容转眸看向纪云舒,道:“纪先生,往后你与卫公子,便住在本王的府中,一切事物,会有人为你们打点。”
她点点头,以作回应。
路江迎上,鞠了一躬,语气和蔼,道:“王爷多次提及纪先生,纪先生聪明过人,让人敬佩。”
纪云舒也拱了拱手:“老先生抬举,在下只是运气好一些,破了几桩案子罢了。”
“王爷看中的人,自然不容小觑。”
“客气了。”
两人礼貌的推辞一二,景容轻咳了一声:“一路前来,也都舟车劳累了,路江,你安排纪先生和卫公子先去休息,旁的事,明日再说。”
路江应道:“是。”
景容举步走到纪云舒旁,对着她的耳朵,轻声说:“本王要立马进宫一趟,晚些再来找你,案子的事,等你休息好了,再商讨。”
她点点头。
皇子回京,的确是要先行进宫一趟,去“汇报”自己的消息。
以防那多疑的祁桢帝又搬出那纸红文书,论他的罪。
景容不耽误时间,也未进府换装,直接上了马,带着几个侍卫,朝宫门的方向去了。
不得不说,他很精明,便服进宫,一来,彰显他对皇帝权威的服从,二来,也算是给皇帝吃了一颗定心丸,告诉他,自己这半年,真的是在查《临京案》,绝非养精蓄锐,等着他日造反!
随后,纪云舒与卫奕,则被领到了东苑,安置在了一处宽敞的院子里。
里头,种满了梅花,院子中央,还有一座假山,假山的前面,是一个转动的水车,清水顺着那一个个小木桶缓缓倾泻而下,十分漂亮。
这落院建得还真是精致!
这才刚进了屋,卫奕就喊着:“舒儿,你不是说,到了京城,就带我去吃肉吗?”
“现在就想吃了吗?”纪云舒问她。
他摇摇头:“不是。”
尴尬一笑,他只是心里惦记罢了。
路江在一旁听着两人的对话,有些云里雾里。
来京城吃肉?这是什么梗啊!
他笑了笑,与卫奕说:“想必是卫公子饿了吧,我这就让人准备饭菜,二位也好早点休息。”
不说还好,这一说,还真的饿了。
纪云舒点头:“那就麻烦先生了。”
“我姓路,纪先生要是不介意,可以管我叫路叔。”
不等纪云舒说话,卫奕自来熟,裂开嘴,十分亲切的喊了他一声:“路叔。”
喊得路江心花怒放,赶紧命人备了饭菜过来,又挑了几个懂事的丫头过来招呼。
不仅如此,还备好了几身干净的衣裳。
安排的,的确十分周到。
而另一边,京城的大道上。
李时言正不亦乐乎的逛着街,中原的这些玩意,他都没有见过,自然也十分好奇。
而这一逛,就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倒是身旁的小路子提醒了一句:“公子,咱们……咱们跟丢了!”
“什么跟丢了?”他拿着关公的面具往自己脸上戴。
“就是那个舒儿姑娘啊,咱们跟丢了,他们的马车不见了。“
呃!
猛地反应过来,李时言瞳孔骤然放大,赶紧朝四周寻看起来,果然,整个大道,根本就不见景容一行人的踪影了。
气不打一处来,往小路子的脑袋上用力一拍。
斥声:“你怎么现在才提醒我啊!没用的东西。“
小路子冤枉死了,捂着脑地:“小的……小的也是刚刚才想起来,可要不是公子你自己到处看,也不会跟丢啊。”
“你还敢怪本公子?”
“不敢不敢!”
李时言气呼呼的,不过,他也算是一个乐观的人,沉了一口气,挥了挥手:“算了算了,赶紧找客栈住下吧,反正人在京城,跑不了就对了。”
说完,眼神露出一抹得意的自信来!
相比于热闹的京城大道,此事的皇宫内,却显得平静许多。
璋郅殿。
花园中,冬日的季节里,整个院子,满是鲜艳夺目的花。
几个宫女毕恭毕敬的站在一旁,微微低着头,虽面色清冷,却依旧瞧得眼神有几分胆怯和谨慎。
在皇宫里,这也是必然的!
不小心行事,随时有可能就掉了脑袋。
萧妃立在一盆红玉冠华前,长发及腰,头顶金饰银簪,耳旁的发髻上,垂着一支碧玉吊坠,与耳垂上的绿宝石有几分相称。
发髻上的装饰虽没有过于华丽,可穿着却让人一惊!
一席对襟紫纹衫,外袍暗红偏沉,上面却绣着颜色青绿的兰竹,襟内胸前,是几支错落有致的柳条,颜色渐淡延伸至腰,袍尾是以花瓣点缀而落地轻拖,宽袖拂在两旁,各自有一只凤凰尾毛的样式,隐隐现现,说是凤凰,可又只有毛尾,说不是凤凰,但毛尾又的确是凤凰。
可见,这萧妃真是大胆!
不过大胆之下,又小心翼翼!
纤纤细指,涂着大红色的蔻丹,印在百花丛中,也十分耀眼。
她挑起一把剪刀,在花草上修修剪剪起来,十分惬意。
红唇微微轻扬,问:“近日,亦儿怎么都不进宫了?”
一旁的随身宫女回:“娘娘的生辰快到了,亦王应该是在为娘娘准备厚礼。”
“这孩子,总是这般孝顺。”
谈及自己的儿子,萧妃总是脸上带着甜笑。
萧妃转而又问:“近日京城内,可有什么趣事?”
宫女低了低身子,又回:“听闻这两个月内,京城有不少名门家的小姐失踪,至今还未有什么消息。”
“哦?那可真是一件趣事!”
她手中的剪刀,轻轻落在一株花枝上,一剪刀下去,好端端的花,就掉到了地上。
第134章 白子 黑子
第134章 白子 黑子
萧妃虽在深宫,可前朝与宫外之事,也知道许多。
有时,是景亦进宫与她说了些,有时,是身边的宫女与她说了些。
这样一个女人,看似柔柔弱弱,温柔备至,可那股眼神里,带着后宫女人本质的阴暗。
她盈盈一笑:“那京城里失踪了人,现如今还查不到消息,那京兆尹还真是拿钱不办事的主。”
语落,便将手中的剪刀收了起来,狠狠的往花盆里一丢,压倒了几株花。
接过宫女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
这会,一个小太监低着头快步进来,立在一旁,双手乖乖的吊在两旁,道:“娘娘,容王进宫了。”
一听“容王”这两个字,萧妃那双原本温柔好看的眼睛,微微一眯,眉角压下。
朝那小太监瞅了一眼,冷声问:“刚刚回京?”
“是,穿着便服进的宫,正赶去阜阳殿了,皇上与太子正在里头议事,估计这会,容王应该到了。”
“连朝服都不穿就进宫了?有意思。”萧妃笑了笑,神色上却颇为诡谲。
都说容王精明,小算盘也打得不错,这小小的一个行为,足够皇帝受用了。
萧妃只见捏着一株花心,轻轻用力,花心断了!
此刻的阜阳殿。
外头的小太监在景容过来时,就已经进去通报了,却迟迟没有出来。
景容站在门口,面色冷峻,挺直的身板一动不动,目不斜视,颇有铮骨男儿的气概。
不知道什么时候,天已经开始下起了雨,屋檐上流下来的雨,落到地上,溅到了景容的衣袍上,很快便湿了一片。
等了快一炷香的时间!
嘎—
面前的雕花大门突然被两个太监从里头拉开,刚刚进去通报的太监站在门中央。
低头道:“容王,皇上宣您进殿。”
他冷峻的面容端着严肃,提着的袍服,跨门而入。
进了后,随着领路的太监,到了偏殿。
此时,偏殿内,皇帝与太子正在悠闲下棋。
祁祯帝已有六十,面容上自有些纹皱,蓄着花白的胡子,倒有几分亲和感,可若是仔细一看,他眉目间,分明散发着一道威慑力,甚至,还带着对统治天下的权威欲/望!
那身褚黄色的龙袍上绣有九条龙,中间乃是五色云彩,领前后各有正龙一条,膝部左、右、前、后和交襟处,则各有行龙一条,袖端正龙各一条。
龙袍下摆,绣着许多弯曲的水脚,水脚之上,还有许多波浪翻滚的水浪,水浪之上,又立有“海水江涯”。
棋盘对面的太子,身着明蓝色的袍服,袍上绣着五条龙,衮衣乃是青衣朱裳,五章在衣,四章在裳。
景容站在偏殿中央,双手拱起,唤了一声:“父皇!”
偏偏,祁祯帝置若罔闻!
他手中,掷着一颗白子,捏在食指与中指尖上,将棋子放在了棋盘之上。
掷地有声!
太子景华手中的黑子无从落下,最后,放回了棋盅中。
“儿臣棋艺不精,又输了。”
祁祯帝沉声,道:“景华,输不输,为时尚早,这盘棋,就如同整片天下,不到最后一步,谁输谁赢还说不定。”
这话一说完,祁祯帝便拿起太子棋盅的白子,往棋盘上一掷。
原本被黑子包围的白子,重见光明!
如此一转折,倒成了太子的白子赢了满盘。
景华露出一脸恍然的表情来,点头:“父皇说的是,儿臣略才,该学的还有许多。”
“在棋盘之上,一子一步,都需要思量谨慎,错漏一步,便会输了整个天下。”
“是,儿臣多谢父皇承教,自会牢牢记住。”
景华的马屁拍的响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偏偏祁祯帝像中了毒似的,只接受景华如同蜜饯似的“解药”!
棋盘一收,两人这才顾上一直立在殿中的景容。
景华起身,站到一旁,眼神朝景容上下看了一遍。
半年不见,这小子身上那股冷意丝毫未减啊。
祁桢帝端起小桌上的热茶,抿了一口,那双苍劲的眼神看向景容。
道:“怎么连朝服都不换就进宫了?”
“儿臣刚刚回京,未进府,便先行进宫来觐见父皇,呈报《临京案》一事,此案……”
话没说完,祁桢帝抬起手,打断了他的话。
他将手中的茶杯放下,轻咳一声:“虽是御国公的案件,但此案朕早就交由你来办,你与秦爱卿去商讨详情就行,不必如此匆忙进宫与朕呈报。”
“是。”
御国公的案件,说到底,终究是秦士予秦大人上的诉,在南蛰门外跪上三天三夜,才得了祁桢帝下令彻查。
可是,御国公毕竟是祁桢帝的胞兄,皇家的案子要查,当然不能小查,何况还是一桩十四年前的灭门案。
再者,当年还是祁桢帝亲自结的案,现在秦士予以舆论之力,迫使他推翻自己的结的案子,再重新彻查,怎能让他心中没有芥蒂!
祁桢帝抬着眉眼,又看了景容一眼,道了一声:“不过你匆忙进宫来见朕,也是朕的欣慰,这半年在外,你也辛苦了,御国公的案件不简单,你要多费些心。”
景容在他的面前,终究一张不咸不淡的模样,在旁人看来是儿对父的敬重,但只有祁桢帝自己知道,在景容心中,只有君臣之道,没有父子之情。
低眉点头,景容道:“父皇放心,儿臣接了这桩案,自然会彻查清楚。”
“此案你已经查了半年,那可有进展?”
“儿臣去了不少的地方,并无太多进展,不过,儿臣带回一人,此人,必定能帮助儿臣查明此案。”
恩?
这倒是勾起了祁桢帝的兴致。
而一旁的景华也端着好奇的神色,往前走了两步,似带着几分不信,问:“何人这么厉害?就连大理寺都受不了的案件,那人能破?”
显然,景华根本就不相信,这桩案件都这么久了,景容破不了,大理寺破不了,难道有一个奇人能破?
不信,说什么也不信。
景华脸上露出的那道不屑的表情,简直彰显无疑!
第135章 草包景华
第135章 草包景华
对于景华的话,景容却目不斜视。
淡道:“既然我将此人带回京城,她必定是有过人之处。”转向祁桢帝:“儿臣相信她,御国公的案件必然能破。”
祁桢帝点点头,再次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既然景容你对那人如此有信心,朕倒是有几分好奇了。”细细一思量:“正好后日,乃是萧妃生辰,在宫中设宴,你那日进宫之时,将她带来,朕倒是要看看,何人为何能让景容你如此信任。”
话及此处,其实景容有些犹豫。
他虽然想过带纪云舒回京,必定会牵进皇宫,却没想到会这般快!
无从推辞,景容只能应下。
“是,儿臣遵命。”
祁桢帝“恩”了一声,抬手小小一挥:“你先回府去吧,刚刚回京,也该多休息,你有一颗忠孝之心,朕心里自然明白的。”
“是。”
从头到尾,景容说的最多的一个字,大概就是“是”了。
他刚刚出了阜阳殿,后脚,景华就跟了出来。
“景容!”叫了他一声。
脚步一停,景容站在屋檐下,回身,看着一脸笑意的景华。
“太子有何事?”
“叫我景华就行了,你我也是亲兄弟,何必如此生疏?”
“你是储君,我是臣,这其中,自然有别。”
对于景容那一句“储君”,景华很是受用。
他抬起手,轻轻的拍了拍景容的肩,道:“父皇说的没错,你是一个忠孝之人,众多兄弟中,也只有你不争不抢,他日,我若为君,希望景容你,能成为我最得力的臣子。”
皇帝还没死,你就想着要当君了?
憨包!
景容心想,这话在我面前说说就行了,别到处乱说,免得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特别不要在景亦面前说,他虽然现在不扳倒你,难保以后不会抓住你的错漏,让你来个人仰马翻。
淡淡一笑,景容说:“太子若有朝一日能登高峰,我自然会竭尽全力的辅助与你。”
“不愧本太子这般器重你。”
“……”
景华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行了,我还要回东宫去钻研文书,近日父皇命人搬来许多书进东宫。”
知道了知道了!
你不就是想说,皇上看重你嘛!
屁!
他祁桢帝不过是嫌弃你脑子里的文墨少,想给你灌点墨罢了。
景华双手背后,洋洋得意的走了,身后跟了六个随身太监。
而身后的景容,忍不住冷笑一声:“草包!”
这个景华,自小便是在皇帝身边长大,虽说是个二流子,办事也无能,可说话却圆滑的很。
但说到底,终究是个草包,只是生的好,有个疼他的老子,这才摘得了太子的头衔。
要是常人,死了多少回都不知道!
而在景容心里,一直都将景华归在蠢钝那一类,以为自己是储君,将来必定坐稳龙椅,殊不知,只要其他皇子稍稍用点计策,就能把这个草包拉下台。
想必景亦一直留着这个草包不办他,也是因为他的威胁力和战斗力太小,甚至是零,所以只等着干掉其他几个皇子,再除掉景华,他景亦自然就能稳坐太子之位了。
这皇室内的勾心斗角,就算如意算盘,真是打得响彻!
偏偏,景容无心进入这场党争,但有些事情,真是不如自己所愿。
从皇宫回来后,景容换了一身暗蓝色的衣袍,东西也没来得及吃,便赶紧去了东苑。
此时的东苑里。
卫奕早早就已经去休息了,捂着被子,睡得天昏地暗!
赶了这么久的马车,其实纪云舒也累了,但睡意全无。
她站在屋檐下,仰着头,看着屋檐上落下来的水,双眸清冽,却带着淡淡的忧伤感。
手里,紧紧的握着一个挂穗,吊着一颗剔透的蓝色圆润的珠子,在灯笼的映照下,格外透亮。
指尖轻轻挑着挂穗的红线,荡在手上,被冷风吹得轻轻摇晃。
景容进了落院,正好看到她,尽管她穿着男装,戴着半张面具,可依旧牵动得他的心微微一颤。
这个女子,出淤泥而不染,让人无法将“世俗”二字套在她的身上。
她应该属于安静的江南水乡,生长在水庭边上,安静无忧的过完一生才对。
这一刻,景容真的怀疑,自己带她回京,到底是对,还是错了?
心中一沉,他举步轻轻走了过去。
“这个挂穗很漂亮!”他道了一声。
闻声看去,纪云舒将指尖上的挂穗握进了手心里,嘴角也缓缓牵起一抹弧度。
“这是纪裴送给我的,他说,这是他失忆后,一直戴在身边的。”
提及那个人,纪云舒嘴角如丝而扯,却带着疼意。
景容知道,纪裴在她心里,无人代替。
“你真的觉得他死了?”景容突然问她。
这一问,倒让纪云舒心头一嗔,眸子里带着一道惊诧,问他:“王爷为什么这样问?”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她摇摇头:“我已经不敢再奢求了,大概是不敢再抱希望了,这两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希望着纪裴还活着,那种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的感觉,真真会磨干了人的心智。”
说到这里,她苦涩一笑!
景容一直看着她,看到她谈及纪裴的时,神色上的微微变化。
“云舒。”他突然唤了她一声。
“恩?”
“罢了。”他轻摇了一下头,拉入正题:“后天,你要随我进宫一趟。”
她确定自己没有听错,进宫?
“不是来查《临京案》的吗?怎么还要进宫?”
景容解释:“你知道,御国公终于是皇室,此案的重要你应该明白,你放心,后日只是萧妃娘娘的生辰,在皇宫设宴,你只需露个面,我与父皇推举你之后,你若想出宫,我便命人立刻送你出宫。”
“非去不可?”
“我已应下了。”
哎哎哎,我才是当事人,怎么也得征得我的同意吧?
可是纪云舒想了想,皇上下的旨意,景容不能拒绝。
景容又赶紧说:“你若是想带卫奕进宫,也可以。”
“不用了。”她一口否决,“现如今,已经带着他入了京城,就不必再牵扯进皇宫了。”
“你放心,进宫那天,我会你命人好好照顾他,他不是喜欢吃肉吗?我让人带他去吃京城最好吃的肉。”
这保障,纪云舒可不感动。
要是卫奕睡得半醒,这会肯定爬起来,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第136章 秦士予
第136章 秦士予
景容说起卫奕吃肉一事,纪云舒也只淡淡一笑了之。
也不知道何时起,景容待卫奕,似乎有那么一丢丢好!
不,是讨好!
而关于《临京案》一事,纪云舒的心里此时却有些疑惑,将那个挂穗收回衣袖中,抬眸问景容。
“《临京案》要查,自然就要开棺,七十二具骸骨,每一具都需要画出生前像,才能确定失踪的一人到底是谁,可……”
未说完顾虑,景容接过她的话。
“你是想说,此案毕竟不是小案,御国公乃是皇室宗亲,开棺画骨,必定牵连甚广,所以,你担心起棺一事,根本行不通。”
她心里的全部,都被他说了出来。
点点头,抿了下干涸的唇,说:“倘若只是开一副棺,尚可商量,但七十二副,王爷可有把握?皇上会同意下旨开棺吗?”
“本王没有把握。”他回答得很利索,眉头一皱:“而且,不是开七十二副,只开67副就行。”
“嗯?”
“其中五具,是御国公和他的妻儿,已经入了陵墓,根本不可能起棺,所以失踪的那个人,只是府中办事的下人,只需让父皇下旨开另外67副棺材就可。”
“原来如此!”
“而且一开始查此案时,没人想过有一日需要开棺,毕竟在没有遇到你之前,本王也并不知道,原来这世上,还有人能画出一堆白骨的生前像来。”
这算是在夸她吗?
可又无疑是丢给她一个难题,若是皇帝不下旨开棺,她就算画功再了得,也只能是一支空笔!
“那,王爷下一步,有什么打算?开棺一事孰轻孰重,绝非儿戏。”
景容蹙眉:“今日不谈了,明日,我去见一见秦大人,与他商讨一下,再做定夺,总之那棺,一定要开。”
十分坚定!
费了如此大的功夫,将纪云舒从锦江带来这里,就算掘地三尺,也要将那67副棺材挖上来。
翌日
景容去了一趟秦府。
秦士予年五十,早年,也是一员大将,现如今,任兵隶司尹一职,从武官转成了文官。
与御国公,乃是挚友,自御国公一家灭门后,这十四年来,他一直在彻查此事,直至半年多以前,终是找出三个疑点,上诉翻案。
上奏的三项疑点如下:
一,御国公府大火当日,府兵接到御国公的命令,全数被调离至兵隶司,按道理,主人要下令将府兵调到兵隶司,只有两种原因,一是京城发生异常,二是皇上下令,但两者,都没有,所以御国公下令有所异常。
二,当年持御国公令牌、调离兵隶司的将军在事后不久,突然暴毙死亡,肯定事有蹊跷。
三,御国公府73人,却少了一具尸体,根据仵作验尸得知,再查御国公府的人口记录,得知少的一具尸体,可能是府中的小厮逃了出去,若能找到失踪的那人,兴许就能知道当年事情的真相!
种种原因,在秦士予极力上诉后,皇帝终于同意下令彻查了。
这会,景容刚到秦府门口,秦士予便将他迎了进去。
“容王何必亲自过来一趟,只须命人通报一声,下官前往容王府就行。”
“不碍事,而且秦大人你行动不方便。”
秦士予因为出征时,脚部受过伤,行动起来也有些不方便,再加上之前在南蛰门外跪了三天三夜后,脚伤便更加严重了,站得久了些,就疼得不行。
两人盘膝而坐,一旁的小厮上了两杯热茶。
“容王,你在信中所说,带回来一个人,此人,当真能破了这桩案子?”秦士予问。
景容微叹了一声气,端起茶杯,小小抿了一口。
见他如此,秦士予思索不明,试探性的问了一句:“容王心思微沉,难道此案,有其他变故?”
“不瞒秦大人,这半年间,本王根据户部登记的御国公府人员名单,走访了不少地方,无非就是为了找到遗漏的一人,但却是大海捞针,无从查起。”
“所以王爷的意思?”
“当年大火烧了御国公府一天一夜,七十二具尸体都成了焦尸,无从辨别,根据一些配饰判断,倒是能辨别出御国公和他妻儿5人,将其葬于陵墓,而剩余的67人,则全部葬在了临山,想得知失踪的一人是谁?唯有一种办法,就是开棺。”
“开棺?”
“本王带来的这个奇人,能画骨为像,无论是腐尸,亦或是一堆生生白骨,都能画出此人的生前像来,只有开棺,将人像一一画出,自然就能得知失踪的一人到底是谁?”
景容字字璇玑,掷地有声!
而听到“开棺”二字时,秦大人的神色已经一顿,微有惊诧!
身子附前,语气轻抖:“王爷应该知道,此事关系重大,若是得不到皇上的首肯,开棺一事,根本不可能。”
是啊,怎么可能?
要他祁祯帝推翻自己结的案,已经让他心有芥蒂了,如今还要开棺画骨?
岂不是天下人都知道了?
简直就是让他打自己的脸,一巴掌不够,还打了两巴掌!
其中道理,景容自然明白!
他道:“正是因为如此,本王才来与秦大人你商讨。”
“这……”秦士予着实难住了。
要不,自己再去南蛰门外跪个三天三夜?
这想法才萌生出来,景容就让它胎死腹中了!
道:“父皇向来忌讳悬权(以舆论之力压迫某人做某事)之人,御国公府的案件,秦大人你已经做了第一人,请求父皇开棺一事,你就不必再出面了。”
“那容王可有把握?”
他摇头:“暂且,还等明日萧妃娘娘的生辰之后,再论吧。”
秦士予一听,萧妃娘娘的生辰?当即便落声问:“莫非是皇上的意思?想见见那位奇人?”
不得不说,秦士予是个聪明人。
景容的指关节,轻轻嗑在桌上,眼神中,落着无人猜测的绪味。
缓缓道:“毕竟牵扯皇室,父皇想见见她,也是必然。”
秦士予捋了一把胡子,眉目露出思忖好奇来。
“其实下官也有几分好奇,这天下,当真有如此奇人?能画出一堆白骨的生前像来?”
若说她纪云舒是干考古的,上知五千年,会不会吓死他?
第137章 李家失踪案
第137章 李家失踪案
两人在屋内,谈了近一个时辰,也没有小厮再进去过,哪怕茶放到凉了,也没再进去送茶。
过后,景容只身出来,面色灼沉,浑身透着一股寒气,让人敬而远之。
外头淅淅沥沥的雨点,依旧下个不停,天气也十分阴沉,空气里,还带着一股淡淡的冷风。
整个京城,似乎都笼罩在了一团诡异的迷雾中。
让人心觉得闷闷的,透不过气来!
景容回到府中,衣袍和发髻上,已经被细细的毛雨打湿了一片。
白白的一层“霜”!
他直接奔去了东苑,可是刚刚进门,就被几个丫头告知,纪云舒出了门。
“带着卫公子?”他语气冰寒。
丫头缩了缩脚步,摇头:“没有,卫公子在屋子里,纪先生独自出去的。”
“去了哪?”
“不知!”
“你们怎么办事的?”景容斥了一声。
吓得几个丫头低着头不敢对视他,张了张嘴,赶紧说:“王爷出府不久,就有人朝纪先生送来一样东西,随后,纪先生便匆忙出去了,只是交代,好好看着卫公子,旁的,什么的也没说,奴婢们拦不住啊。”
这可把景容的心揪了一番!
纪云舒刚来京城,人生地不熟,出去见谁呢?纪家人,不可能啊,这会,纪家估计连丧事都办不完!
会是谁?
他手袖用力一挥,唤来琅泊,面色染急,高声命令:“立刻带人搜遍整个京城,掘地三尺,也要将纪云舒给本王找到,本王不准她有半点损伤。”
“遵命!”
琅泊也着急啊,赶紧带着容王府的侍卫去找纪云舒了。
这会,卫奕听到声音,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块桂花糕,嘴里也塞满了。
含含糊糊的冲着景容问:“哥哥,你吵什么?舒儿告诉我,吃东西的时候,不能说话,你为什么要吵我?”
“……”
见他不答,卫奕走上来,微微抬着下颌,又问:“你是不是饿了?”
“不饿!”
“那你吵什么?”
天真极了!
景容额头冒着黑线,他现在急死了,这傻小子还变着法“逗”自己笑,能不能严肃点?
转过身,他便朝几个丫头吩咐:“好好看着卫公子,再出岔子,本王非办了你们。”
“是!”丫头们齐声应道。
随即,景容便疾步离开,冲出府中,去寻纪云舒。
背后,卫奕嘀咕了一句:“哥哥是发疯了吗?”
丫头们见景容走了,心也松了下来,却依旧面面相觑,略带余颤。
卫奕走到那几个丫头面前,带着安慰的语气,说:“姐姐,你们不要怕哥哥,哥哥虽然是受气包,但是他人很好的,你们不要怕他,也不要生他的气。”
“卫公子,我们……”
“别怕别怕,哥哥最怕的,是舒儿,他要是欺负你们了,我就告诉舒儿。”一副很嚣张的样子。
丫头们心里一直打鼓,明明纪先生是男的,偏偏卫公子唤她舒儿,这称呼,未免太亲切了些,而且,有些怪怪的。
撇开这些不说,小丫头们便都点了点头。
要知道,卫奕可是一个“说道”高手,虽然他们才接触了一天,但卫奕身上这点“优点”很是明显。
而她们若是不点一下头,怕是卫奕会拉着她们说上几个时辰才罢休。
卫奕呵呵一笑,嚼完了嘴里的糕点,又将手中的塞了进去,这才心满意足的进了屋,继续吃东西!
另一边。
纪云舒从容王府离开后,去了一家酒楼。
刚刚进去,就被小二领了上了二楼的包间。
推门而进,就看到一人端端正正的坐着,尽显雍容华贵的姿态,面色虽带着容和之气,可眼神中那股倨傲感,并未削减半分。
身后的门被磕上!
纪云舒并不意外,攥着手中的一封简短的信件,拍了拍肩头上雨水,走到过去,嘴角往上轻点。
道:“没想到,江夫人这么快就知道我来京城了?”
坐在她面前的,正是那位张扬跋扈的江夫人。
当初纪云舒入狱时,就已经得知江夫人和李兆被放了出去,而且是李老将军请来了一道黄文书,命人送到了衙门,县太爷唯有听令,将两人放了。
李家的面子,还真是大!
江夫人眼升笑意,更多的,是惊叹,双手往旁边的椅子一拂:“纪先生请坐,我已命人备下了佳肴,当是为先生你接风。”
纪云舒也不客气,轻挑着衣袍坐在了下来。
面前,是这家酒楼的招牌菜系,每一样都十分精致好看。
她客气一笑:“江夫人不必如此铺张浪费。”
“怎能说是浪费,我说过,纪先生你并非池中之物,如今你总算来了京城,我自然要与先生饮酒三杯才行,如此设宴,倒显得有些怠慢了。”
有钱人就是不一样啊!
她转眸对上江夫人的视线,正色:“既然江夫人与我也不是第一回见了,倘若江夫人若是有事,不妨直说,美味佳肴,不是在下的爱好。”
轻轻摇头。
“先生真是聪明,什么都瞒不过你,既然先生已经猜到了我的用意,我便直说了。”
哟!
还真有事啊!
也对,她在锦江揭了她的“伤疤”,她心里应该恨死了自己才对,岂会真的与她佳肴饮酒三杯醉啊!
江夫人叹了一声气,缓缓道来:“不瞒先生,我府上有一位刚刚及笄不久的妹妹,名唤水箐,但是不久前,也正是我从锦江回京的前一天,水箐竟无端失踪,我派人四处打听,都毫无消息。”
开门见山!
“少女失踪案?”纪云舒轻道。
“没错,想必先生一进京就有所耳闻了吧?这两个月内,京城接连发生多桩女子失踪案,查了许久也查不出头绪,着实让人心慌,只是没想到,凶手的手,竟会伸到了我李家。”
说道此处,江夫人那双绣手紧捏拳头!
大概的意思,纪云舒也明白了,眼神低垂,只问了一句:“所以,江夫人想让我帮你?”
“纪先生的能力如何,我是知道的,”
“江夫人……”
江夫人立刻打断了她的话。
“我知道先生不愿插手此事,但现下,我只有纪先生你,才能查清楚这桩案件啊。”
第138章 景萱?
第138章 景萱?
江夫人太信得过她了!
而且似乎认定了纪云舒一定会帮她。
纪云舒拿着手中那封信件,放置在桌上,朝江夫人推了过去。
那上面,简短的只写了几句话,而这家酒楼的地址就占了一半的字数。
她目光从信件上,顺到了江夫人的视线上,问:“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江夫人却一副条件性的面容:“如果纪先生能帮我查出水箐的下落,破了这桩案件,我就告诉你。”
“你算是交易吗?”
“那就看你是怎么理解的了。”
是啊,像江夫人如此精打细算的人,自然会留一手。
不过,的确让纪云舒的心微微一动。
见她稍显犹豫,江夫人则继续说:“我知道纪先生不喜欢京城,更不想深入京城的漩涡中,可你如此聪明的人,难道不想有一番作为吗?真的甘心,只做池中的一条金鲤鱼?”
金鲤鱼?
不,她只想做池中的一株荷!
夏有霜,冬有雪!
轻启唇莞尔一笑,她伸出素指,挑起酒壶,斟了两杯酒,端起其中一杯,对向江夫人。
清道:“在下还是敬江夫人一杯吧。”
语罢,一饮而尽,酒杯放下,起身,轻轻拂了拂自己的衣袍。
“告辞。”
准备离开!
后一瞬,江夫人叫住了她:“难道先生真的不想知道《临京案》的事?”
她脚步一停,侧眸,嘴角淡淡一撇:“如果你想说,便说吧,如果不愿意,在下也不会逼你说。”
“你来京城,本就是为了帮容王查《临京案》,既然如此,也不在乎多查一桩案子,只要你帮我找到水箐,我就告诉你十四年前我看到和听到的一切,我保证,会对纪先生你查《临京案》有很大的帮助。”
“我凭什么相信你?”
纪云舒转身,直直的看着她。
却见江夫人冷眸窜着一股揣摩人心的自信,几步逼近纪云舒,说:“纪先生若是不相信,也不会看到我给你的信件后,前来赴约了。”
那封信件,就仿佛是江夫人抛出去的一个诱饵,用来钓纪云舒这条大鱼的。
结果很显然,纪云舒的确出现在了这里。
不过……
“江夫人,有一点你说对了,在下着实不喜欢京城,这次的失踪案,我帮不了你。”
这话才从纪云舒的口中说出来,江夫人忙不迭道:“我怎么记得,那个在锦江的纪先生,会在得知阿语死的那一刻红了眼,哪怕艰难险阻,也会用尽全力去查明一桩与她毫无干系的案子?”
这顶高帽子,纪云舒戴起来,似乎有些大了!
江夫人逼人的本事,从强硬,变得有些煽情了。
纪云舒只是苦涩一笑,道:“这里是京城,不是锦江。”
“纪先生……”
“我做不到去管天下的事,天下的事,也轮不到我来管,在下不过一个小小的画师出身,这桩案子,也轮不到我插手。”
的是,她有什么资格插手?
想想都是不可能的啊!
江夫人的脸上,有些失落,轻叹了一声气。
“既然纪先生的态度如此坚决,好,我也不再逼你,不过,我所知道关于《临京案》的事,恐怕先生也不会知道了。”
“随便。”
淡淡的两个字,自那红唇中缓缓溢出。
纪云舒已经打开了门,迈出了一只脚。
身后……
“纪先生的脸?”江夫人憋在心里的疑问,终究是问了出来。
纪云舒手放在门上,目光直落前方,嘴角牵着一丝淡然到几乎察觉不到的笑意。
她道:“常人都说,面生八回,回回有异,在下的相貌有变,有何奇怪?”
砰—
门被磕上!
房内的江夫人,气得脸色微青,没想到这个纪先生,当真不吃她这一套。
左手捏着拳头,轻轻的在桌上捶了一拳,这才将那信封拿了起来。
上面,只写着。
若想知道《临京案》,便来恒平酒楼相见,落款,江夫人!
一张纸,在她的指尖上渐渐被揉成了一团,狠狠丢掷在了地上。
“纪先生,你应该信我。”
……
纪云舒出下了一楼,就被匆匆上楼的两个人撞了一个正着。
幸好是抓住了手边的木桩,不然,还真的会来一个人仰马翻。
“怎么走路的?长不长眼?”
撞人的倒是涨了气势。
李时言一脸怒气,看着眼前这个戴着半张面具的“男人”。
纪云舒看了他一眼,原来是那条跟屁虫。
懒得搭理,目光一垂,正准备离开,肩膀却突然被李时言抓住。
“你是哑巴吗?撞了人想走?”
“松手。”
“原来不是哑巴啊,松手?本公子被你这样一撞,你连一句道歉都没有,就想这样走了?”
碰瓷?
纪云舒转过身来,那双阴冷的目光带着寒光。
“若是在下方才没有记错,撞人的,应该是这位公子你吧?”
“我……”
李时言梗塞,看上那双有些熟悉的目光,一肚子的怒火,一瞬间便消散不见了。
纪云舒抬手,将李时言的手从自己肩膀上拿掉,正准备离开,李时言又朝着她伸出了魔爪。
不过这次,没碰到纪云舒的肩膀,一根鞭子,就挥了上来。
幸好李时言躲避及时,不然手臂上,就会被这一鞭子抽的爆出血条来。
“真是什么耍无赖的混蛋都有,明明是自己撞了人,还拉着别人不放,简直就是一个混蛋。”
只见,一名身着青衫的女子、手里拿着一根红色的鞭子。
黑发如墨,半挽半披,小巧脸蛋生得十分清秀,配上精致的梅花妆,更如出水的青莲一般。
那小唇挺鼻,加上那双水灵的大眼睛,简直天生与那张脸相配。
是个标致的美人儿!
只是,那天真似的眼眸中,却带着一股傲慢的味道,轻轻抬着下颌,迈步走来。
李时言气急败坏,敢用鞭子挥他的人,这女子还是第一人。
“你是什么人?”
斥声问。
“我?”
女子修长的食指指向自己,嘴角傲娇得意的笑了一下。
李时言也是一个傲娇公子哥,这下可是对上了。
哼声走近两步,盯着她手中的鞭子,李时言说:“问的就是你。”
女子将手里的鞭子一节一节的缠起,倨傲的抬起下巴。
“我怕我说出我的名字后,你会吓得跪到地上,唤我一声姑奶奶!”
“大言不惭!”李时言很是不屑。
女子有些不爽,指着他:“你说什么?”
“我说,就你这样,还能让我叫你一声姑奶奶,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管你是谁?竟然敢小瞧我?我非抽得嗷嗷哭不可。”
说完,手里的鞭子猛然朝李时言挥了过去。
李时言也做好了接她鞭子的准备,不过不巧的是,鞭子才挥道半空中,就被一只手里的手掌接住了。
顺着那只手而上,就看到景容那张冷厉的面容,正带着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眼前的女子。
重声而斥:“景萱,不准胡闹。”
景萱?
第139章 谈判条件
第139章 谈判条件
被唤景萱的女子立马鼓起嘴,哼了一声,将鞭子抽了回来,十分小脾气的模样,跺了跺脚。
“皇……哥,你怎么老是帮着别人啊。”
哥?看来,这位名为景萱的女子,是公主!
景容顾不上景萱,看向纪云舒,伸手拉住她的手腕。
“跟我回去。”
说着,就将纪云舒拉出了酒楼。
景萱在身后嚷嚷了几声,气急败坏的样子,转头看着一脸蒙圈的李时言,还不忘摆出自己公主的架住。
冲他说:“小子,你听着,今天我就放过你,下次你再敢耍无奈,我就把你手扭下来,听到没有。”
“……”
然后,赶紧跟了出去。
她一把拽住景容,将他拉到了一边,小声的问:“皇兄,这人是谁啊?怎么还戴个面具?”
“你管这么多做什么?”
“我……我就随口问问你,半年不见,你怎么还这么凶啊!”
景容对这个妹妹向来头疼,眉头一皱,压低语气:“你赶紧回宫,下次再敢偷偷溜出宫,我就告诉你母妃。”
“皇兄,我这是出宫来看你的。”
“我还有事,没时间管你,我让人送你回宫。”
“我……”
不等景萱再胡闹下去,景容已经拉着纪云舒离开了。
景萱气得双眼直瞪,心里却好奇的很,那人是谁?怎么看自己的皇兄,好像很在乎的样子。
刚才还说,回去?
回哪个去?
而酒楼里头,李时言还蒙着,刚刚那人,不就是跟在舒儿身边的男子吗?
那戴面具的那个……
“她不会就是舒儿吧?”
十分惊讶!
……
回到容王府,景容也没有问什么,纪云舒也没说自己去见了江夫人。
两人都很有默契的不去谈。
大概,是因为景容已经知道了吧!
“明日萧妃的生辰,你好好准备一下吧。”景容说。
纪云舒乖乖点头。
而景容脸色又一沉:“下次出府,必须告诉我你去了哪儿?免得我调动全京师的兵马去找你一人。”
这是在跟自己怄气了吗?
可语气中,分明带着关切。
最后,纪云舒眨巴着眼睛,依旧乖乖点头。
第二天。
纪云舒便跟着景容进了宫。
萧妃的生辰宴,设在同治殿。
她才刚刚入座,景容便在她耳旁开始一一介绍起来。
她一边听着,一边顺着景容目光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到场的,有祁桢帝,前来祝贺的妃子却没有一人,只有萧妃坐在祁桢帝身旁,端庄华贵,占尽了风头。
两旁延伸而下,左右分别是亦王景亦和太子景华,再顺下,则是几位大臣和景容。
“皇帝不是有七个儿子吗?”纪云舒不明。
“死了三个。”
“太子,亦王,还有容王你,那还有一个?”
“景贤,从小身子不好,很好出来走动,在旁人眼里,形如透明。”
一问一答!
纪云舒点头表示明白,不再过问。
大概是因为她戴着面具的缘故,刚刚入座时,就吸引了不少的目光。
尤其是亦王,那双眼神,偷偷的打量着她,嘴角泛着一道神秘的笑。
此时的同治殿中。
可谓是歌舞升平!
萧妃的生辰宴,好生热闹。
只见萧妃凑在祁桢帝耳旁说了些什么,目光更是时不时的看向纪云舒。
待歌舞停下后,所有人便端起酒杯,道了一声:“皇上万岁,萧妃福寿安康。”
当然, 萧妃也说了几句客气的话。
祁桢帝嘴上染着笑,看了一眼纪云舒,再问景容:“这位就是你说的奇人?”
景容起身,俯首:“是,此人姓纪。”
“纪先生?”祁桢帝笑笑,看向纪云舒,问:“你有本事,来查《临京案》?”
纪云舒起了身,俯首,“草民只是一个小小的画师,容王器重罢了,也并非奇人。”
“倒是一个会说话的。”
这会,萧妃突然眼珠子一转,不动声色,瞧着一眼纪云舒,淡淡开口。
“近日本宫听说,京城内有不少名家小姐失踪,京兆尹连同大理寺查了很久也没查出个究竟,既然容王极力推举纪先生你来查《临京案》,想必,也是有过人之处的,不如这桩案件,就交由纪先生来查吧。“
说完,黏糊糊的侧身,挽上祁桢帝的手臂,声音细软的说:“皇上,臣妾的建议,也算是考一考这位纪先生,毕竟御国公的案子牵扯皇室,总不能听容王的一番推举,就把案子交给这位纪先生吧?皇上觉得呢?”
不得不说,萧妃能在后宫活到现在,不仅靠手段,智商也占了一部分。
祁桢听言,细细一想,点了点头。
便道:“萧妃说的对。”转而与景容说:“景容,朕觉得这个建议不错,就让纪先生查出这桩失踪案,若是她能查出来,朕便相信她的能力,让她查《临京案》。”
景容面色有些为难,看了一眼纪云舒,他知道,她跟自己来京城,只是来查《临京案》的,现在让她查失踪案,是在计划之外。
以这女子孤傲的性子,怕是不会答应吧?
岂料,纪云舒绕过面前的桌案,走到大殿中央,提着袍子,跪了下来。
双手附在胸前,拱身,目光如目,坚而冷冽。
“既然皇上和萧妃娘娘让草民查失踪案,草民便接下这桩案件,不过草民,想附带一个条件。”
条件?
众人瞠目结舌!
自古以来,还从来没有人敢在皇帝面前谈条件的。
看来是个不想活的种啊!
景亦嘴角的笑意更加浓重,转动着手中的酒杯,想仔细看个明白。
而对面的太子,却没心没肺,就好像看着一场戏似的,嘴角带着十分鄙视的笑。
心想,这人怕是要惹怒父皇了,得斩了不可,最好,把景容也斩了。
草包!
而此时的景容,则细细的打量着自己父皇的神色。
祁桢帝那张几分沧桑的面孔先是一沉,再而舒展一笑,带着几分好奇,问纪云舒:“你想跟朕说条件?有意思,你说说看,什么条件。”
纪云舒抬起头,冷淡道。
“倘若,草民能查出京城内的这桩失踪案,请皇上下旨,恩准御国公府一案,开棺验尸。”
第140章 悬权之人
第140章 悬权之人
悬权!
又是悬权!
若说他秦士予是第一人,那么现在,纪云舒便做了第二人。
这也无疑,是让祁祯帝又扇了自己一记响亮的耳光,当着这么多的人面与他谈条件,谈的,还是御国公府开棺一事。
简直放肆!
不过,这毕竟是他祁祯帝自己挖的坑,此刻若是不答应纪云舒,他岂不是成了霸权帝王?
失踪案压给她,不准她提御国公府开棺一事?
那就真真成了只准他祁桢帝放火,不准纪云舒点灯了!
“你说,让朕答应御国公府一案,开棺验尸?”祁桢帝再问了一遍。
“是。”
祁桢帝的脸色暗沉,双手放在自己的大腿上,轻轻一拍,声肃:“看来,秦士予开了一个好头啊。”
纪云舒并未正视龙位上的祁桢帝,语气淡道:“倘若皇上觉得草民的这个条件不妥,那便当草民没有提过。”
……
有趣!
明显就是以进为退,祁桢帝也不傻。
咦咦一笑,他说:“好,朕答应你,如果你能查出这桩失踪案,朕可以下旨开棺,不过御国公一家五口,已经葬入陵墓,不能动土,要开,也只能开临山的墓。”
真是爽快!
“多谢皇上。”纪云舒俯首鞠躬。
随即,祁桢帝摆摆手:“好了,今日毕竟是萧妃生辰,此事,今天就不再议了。”
起身,纪云舒回到了席位上。
舞姬出场,大殿里再次热闹了起来。
而从头到尾,纪云舒清冷极了!
景容朝她稍稍靠了过去,轻声:“你当真不怕皇上下旨宰了你?”
她也不怕承认:“怕!”
“那你刚才……”
“不冒险一试,怎知行不行得通?再者,若是方才皇上真宰了我,昏君的头衔,自然也非他莫属。”
景容眉心徒然一皱:“这两个字,不准随便提。”
“哪两个字?”
“昏君二字。”
噗!
纪云舒低眉一笑,唇角牵上,不做应答了。
但景容的脸部却一抽,这女人,竟把自己套了进去,沉了一口气,端正笔直的坐回原位。
远处的景亦,暗暗感叹摇头!
纪云舒?
“此人,真是有意思!”
而这会,景萱从外头进来,不动声色的坐到了纪云舒的身旁。
一张小巧精致的脸蛋凑到她面前,拉了拉她的衣袖,眼神中充满了好奇和崇拜感。
问:“哎,你到底是谁啊?”
纪云舒只是朝她眯了一眼,这丫头,怎么过来了?
“公主还是坐远些吧,毕竟男女有别。”
“你怎么知道我是公主?”
她若是不知道,那岂不是傻瓜了?
抿了抿唇,索性不说话了。
偏偏景萱是一个喜欢磨性子的人,她又扯了一下纪云舒的衣袖,像一块牛皮糖似的。
继续说:“刚才我在外面都听到了,你真的能查出《临京案》?小的时候,我听人说过几回,可是都十四年了,别人都查不出来,你当真能?还有,这次的失踪案,我也听身边的几个宫女议论过,查了很久都没有线索,你不会是夸下海口吧?小心父皇到时候砍了你脑袋。”
“……”
“哎,本公主在跟你说话呢。”
“草民听着呢。”淡淡回了几个字。
景萱咬了咬红唇,托着腮帮子仔细打量她,忍不住伸手想去掀她的面具,手还没碰到,就被景容制止了。
手腕被及时抓住,景容依旧冷眸对她:“入你自己席位上去。“
“皇兄。”
“快去!”
一脸小生气的模样,再好好看了一眼纪云舒,这才不情不愿的走开了,回到了自己席位上,目光却一直盯着纪云舒。
带着十足的好奇感!
歌舞作罢后,众人便纷纷献了礼。
尤其是亦王的礼最金贵,是一株八仙,生五年,养五年,听说,他是耗费了半年的时间寻得,这份礼,自然让萧妃娘娘十分开心。
皇上也赏赐了不少金银,萧妃的生辰宴,算是圆满了
出宫回到容王府后,景容拉住了纪云舒的手,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
想了想……
“罢了。”说完,松开她,又道了一声:“你替本王解决了一个难题,本王欠你一回。”
“事关《临京案》,既是为王爷解决难题,不也是为我解决了一个难题吗?”
“你的话,总是让本王难以往下接。”轻叹了一声气:“明日,京兆尹会将失踪案的资料,统统送来给你,你今晚,好好休息。”
“恩!”
“你放心,本王会帮你。”
“恩!”
景容看了看她,随即,头也不回的走了。
纪云舒回到院子里,卫奕已经睡了,她也洗漱了一番,上床休息了。
第二日
失踪案的全部资料,由京兆尹亲自送来了容王府。
要知道,查了两个月都没有查到任何线索,现在这个烫手的山芋有人接手,他真是恨不得好好的鞠三个躬。
一大堆资料都堆到了纪云舒屋子里的桌案上。
京兆尹双手附上,朝纪云舒很是客气的拜了一礼。
“听闻纪先生是个奇人,连容王都对你敬佩三分,必定是有过人之处,昨日先生在宫里所为所说,也让本官十分佩服啊。”
“京兆尹言重了,在下一个小民,这顶高帽子,实在戴不上。”
“戴得上戴得上,先生能让容王如此赏识,还能得到皇上首肯,将御国公府一案,开棺验尸,可见纪先生,自然不是范范小辈,本官极少佩服人,纪先生你是一个。”
“不敢当!”
是在不知如何推辞啊!
唯有干干一笑了。
继而快速转入正题,纪云舒问:“这桩案件,可有什么进展?”
京兆尹尴尬一笑,摇头!
罢了,纪云舒也没问了。
京兆尹事物繁忙,并没有多留,提着袍子便又匆匆离开了。
纪云舒翻了翻那些资料,很详细。
哪家那户失踪了谁,失踪者的年龄和各项资料,一应俱全。
将资料合上,随手丢在了一边。
“都是被文墨水养大的!
这话,尽是讽刺。
不办实事,只做文纸上的事,也是让人头疼,要是在现代,遇到这样的官,估计全国上下都要造反了。
顿时,她有些想县太爷了,至少,他为了百姓,的确操碎了心。
卫奕这会从外头进来,手里拿着一支折断的梅花。
“舒儿。”
细细的喊了一声。
纪云舒坐在桌案前,抬眼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你不是答应过我,要带我去吃肉的吗?这里的肉不好吃,你带我出去吃好不好?”
“现在?”
“嗯嗯。”重重点头。
她朝外头看了一眼,没有下雨,天气也还算好。
原本就答应了要带卫奕来京城吃肉,不能言而无信!
“好。”
第141章 扒了脸皮的死尸
第141章 扒了脸皮的死尸
纪云舒让路江跟景容说了一声后,便带着卫奕出了容王府。
找了一家好点的酒楼,点了一桌子的菜系。
卫奕高兴得不得了,菜一上齐,就立马吃了起来,津津有味,还不忘往纪云舒的手里塞了一双筷子。
连连招呼着:“舒儿,你也吃。”
“恩。”
她夹了一块肉,放进了嘴里,味道在舌尖上缓缓淌开,她眉头却顿时一蹙,将肉赶紧吐了出来。
“这肉的味道……怎么有些不大一样?”轻声碎念。
筷子重新挑起一块肉,好好看了一番,倒也没啥异样。
莫非,是肉的时间放久了?变质了?
卫奕正要夹那盘肉,下一刻就被纪云舒制止了。
“你吃别的菜。”
“舒儿,这是肉!”
“我知道是肉。”
“可是……”
卫奕可怜兮兮的看着她,手拉着那盘肉不肯松手,眼神里带着渴求。
偏偏纪云舒不吃他这一套,硬是将那盘肉挪到了一边,还叫来了酒楼里的小二。
小二以为还要点菜呢,屁颠屁颠的跑了进来,躬着腰,问:“两位客官还有什么吩咐?”
纪云舒挑起一只筷子,在那盘肉上敲了一下:“你们酒楼的字号多久了?”
“啊?”
“小哥耳朵不好使?”
小二尴尬一笑,摆摆手:“不不不,耳朵好使,不过客官这话是……”什么意思?
纪云舒也不拐弯抹角了,抬眸,犀锐冷厉的眼神看得小二浑身一抖。
“这盘肉,可是新鲜的?”
小二看了那盘肉一眼,忐忑的心一怔,大概明白是什么意思了,赶紧慌忙解释。
“当……当然是新鲜的,客官,咱们这店在京城那可是老字号,所有的菜系都是当天的,十分新鲜。”
“那你尝尝。”
敢说他家的肉不新鲜?分明就是来找茬的。
小二想了想,索性便尝了一口。
可是这肉才咬了下去,就满脸扭曲,夹杂着尴尬,嘴角抽了抽,支支吾吾的说。
“客官,这……绝对是意外,这样吧,我赶紧给你换,马上给你换。”
纪云舒也不喜欢为难人。
于是点点头:“行,快点吧。”
“好勒,客官稍等,马上给你换。”
小二端起那盘肉,正忙不迭的出去,却被纪云舒叫住了:“罢了,这盘菜不用再上了。”
“不上了?”
“恩!”
指不定肉都是不新鲜的,还是不吃了。
小二琢磨了一下,挠着脑袋,出去了。
幸好遇到的是纪云舒这样的好客人,换做别人,非要酒楼赔偿不可,要是换成更刁难的客人,恐怕会将这家酒楼给掀了。
就像李时言和景萱!
卫奕一双圆鼓鼓的眼睛盯着她,还带着点泪光。
纪云舒瞧了他一眼,问:“很想吃肉啊?”
点头!
“要是不给你肉吃,你会生我的气吗?”
摇头!
“那就好,这满桌子的佳肴也挺合胃口的,你多吃一些,别浪费了。”
再点头!
大概是因为别的菜吃起来还不错,卫奕也没再惦记肉的事了,吃得肚子圆滚滚的才罢休。
吃饱喝足后,结了账下了楼,还没出去,卫奕就拉了拉她的衣袖,手指着一个方向,小声的说:“舒儿你看,他们多可怜啊!”
顺着卫奕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酒楼一楼设了一个表演台,上面,坐着一个头发花白、抱着二胡的老者,身旁,则站着一个模样清秀的女子,年纪大概也有十五六岁了,一席蓝色轻衫着身,莞尔之目,十分漂亮。
一个拉着二胡,一个唱着小曲。
悠悠乐耳!
纪云舒掏出一些银子,放到卫奕手上。
“去给那位姑娘吧,与她说一声,点首《樊姬调》。”
“好。”
揣着银子,卫奕走了过去,那高高大大的身板往那女子面前一站,当下便将那女子纤细的身子挡住了。
办完纪云舒交代的事,卫奕折回她身旁,小声说:“舒儿,我问了那个姐姐,她说她叫魅香儿,这名字真好听,不过还是舒儿的最好听。”
什么时候起,卫奕也开始油嘴滑舌了!
只见那女子手里捧着那些碎银子,眼里带着感激的泪水,朝纪云舒看了过来。
莫名的,竟还带着一丝娇羞。
也难怪,纪云舒一身男装,皮肤还嫩出了水,连景萱那丫头都抗拒不了她,这小小的一个歌女哪里还抵抗得了她的“魅力”?
纪云舒带着卫奕离开了酒楼,身后,则传来了魅香儿吟唱的《樊姬调》。
并没有立刻回容王府,纪云舒带着卫奕在街上逛了起来。
京城里的物件还真是精巧的很,好些也都是锦江没有的。
甚至有很多东西,连纪云舒考古的时候都没挖到过。
一路逛,卫奕就一路嚷嚷着喜欢,所以,便买了一大堆,有用的,没用的,只要卫奕喜欢,纪云舒都给他买了。
结果,抱着一大堆稀奇古怪的物件回了容王府。
换来的,则是景容十分嫌弃的一记眼神。
旁边的琅泊赶紧往后退了几步,以免那小子再将那一堆古怪的玩意、往自己手里塞,所以,还是离得远远的吧。
景容将纪云舒拉到了一边,神色严峻,问:“京兆尹送来的关于失踪案的资料,可看完了?”
“没有!”
“那你还有时间带那小子出门?”
纪云舒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莫非这容王府是监牢不成?还要将我手脚铐上,不准我出门了?”
景容严峻的脸色顿时垮了下来:“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案子比较棘手,我担心……”
话没说完,便被纪云舒打断。
“既然接了,就没有棘手的事,王爷不是应该相信我吗?”
“当然,本王信你!”
回答得太快,有点不按套路出牌啊。
顿时让纪云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外头突然来人,神色匆匆的跑了进来,看穿得服饰,应该是京兆尹的人。
喘着气,躬身在景容面前,说:“王爷,京……兆尹说,找到的一具尸体,但是……”
咽了一口气。
尸体?
景容和纪云舒的脸色立马一沉。
“什么尸体?”
“是……是一具女尸,裸……着的,而且……”说到这里,那人捂着嘴,脸部都扭到一块去了,似乎是要吐了一样。
景容最厌支支吾吾的人,重语:“赶紧说,而且什么?”
那人强忍着反胃的感觉,声音压低了些。
“而且那具女尸,双手被砍断了,脸上的皮也……被扒了,辨别不出模样来,那样子,实在恶心。”
光是形容一下,就让人浑身发毛了。
纪云舒眉梢一动,扒了脸皮、断了双手的女尸?
如此奇怪?
第142章 前去义庄
第142章 前去义庄
一具裸尸?
一具被扒了脸皮的裸尸?
光是想象一下,整个人的胃里就开始不停的返翻涌起来。
京城虽大,发生奇奇怪怪的事情也有无数桩,但是这种案件?就真是前所未有了。
景容虽有一惊,却也没有乱了阵脚,什么大世面没见过啊!
眼神淡淡一沉,开口道,“京兆尹遣你过来,将事情告知与我,此案,莫非是与失踪案有关?”
那人连连点头,应声,“正是,不过京兆尹目前也只是怀疑,便命小的过来通知王爷一声。”说完,看了纪云舒一眼,“还交代通知纪先生一声,说是皇上已将此案全权交给这位纪先生,让王爷与纪先生过去一趟。”
反正京兆尹是觉得,滚烫的山芋能丢多远就丢多远!
不过,纪云舒却在想,若真是与失踪案有关,那来得也太快了些。
景容侧眸看了她一眼,似是在询问她的意见。
只见她点了点头。
于是,景容朝那人问,“尸体现在何处?”
“此刻已经送去了义庄。”
“恩,你告诉京兆尹一声,本王稍后就与纪先生一同过去。”
“是。”
那人哈着腰,便撒腿跑走了。
大概是胃里憋了很久,这会,恐怕是想着赶紧出去吐一番。
“你是不是要带些什么东西去?”景容问她。
这男人,现在都将她的套路摸得如此溜了。
纪云舒点头,“那就请王爷稍等我片刻。”
“没事,你慢慢来。”
慢慢来?难道等尸体腐烂了再去?
纪云舒暗地里白了他一眼,这才看了不远处正抱着一堆物件的卫奕,拉着他回到了东苑。
她利索的取了一个檀木盒,又卷了一张纸,顺带着,还拿了一双手套。
卫奕把那些奇奇怪怪的物件,全部都好生的放在了桌案上,插着腰,一遍遍的数着,十分的开心。
“舒儿,这些我可不可都带回家?”
“为什么要带回家?”
“因为家里没有这些。”
是啊,这些奇怪的物件,在锦江是没有的。
见纪云舒不说话,卫奕又赶紧说,“我想给小米带礼物回去,还有阿华、小豆、傅叔、月儿,还是奶娘,对了,还有铁柱、小丹、阿包和厨房的竟哥哥,他们对我可好了,我答应他们了,到了京城,就给他们带礼物回去,娘说过,不能说话不算话,舒儿,我把这些都带回去,好不好?”
其实纪云舒心里知道,锦江那个地方,大概,只是卫奕的回忆了。
他有爹,有娘。
可是她呢?
什么都没有!
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的思绪从乌云密布的胡思乱想中,抽离出来。
“卫奕,我们可能不会回……”去了。
这话都还没有说完,卫奕就立马打断了她。
“对了,我也有东西给舒儿。”
说着,就十分兴奋的从自己衣袖中掏出一个盒子来。
双手捧着,朝纪云舒递了过去。
扬着一抹十分纯洁的笑意。
“这里面是什么?”
“是……”
“卫奕,我现在要立马出去一趟,你好生待在这里,等我回来好吗?”
这一听,卫奕捧着盒子的手当即无力的捶了下去,有一些失望,嘴上轻声念着,“难道舒儿不喜欢我的礼物吗?”
“当然不是,不管你送我什么,我都喜欢,只是,我想回来再看。”
卫奕赶紧拉住了她。
“舒儿,你要哪儿?不要丢下我。”
“我没有要丢下你。”
“可是昨天你跟哥哥出去了,都没有管我,我等了你很久,最后实在困得不行才去睡觉的,现在你一定一定不能丢下我,你带我一起去好不好?”
拽着纪云舒手臂的手十分用力!
可她不是去玩,是去看那具尸体,自然不能带着卫奕去。
于是正了正色,“卫奕,你听我的话吗?”
点头!
“那好,你现在待在这里,等我回来。”
摇头!
“卫奕!”她严肃的喊了他一声。
他低了低头,似乎知道纪云舒生气了,那双手,才渐渐离开了她的手臂,往后退了一步。
声音低沉的说,“那好吧,但是舒儿答应我,不能丢下我。”
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嘴角微笑着,笃定的点了一下头。
从东苑离开后,景容已经在外头备好了马车等她。
义庄设在城南,这里过去,的确有些距离,骑马,她不会,看来景容,还算是比较“照顾”她的。
景容已经骑在了马上,朝琅泊看了一眼,琅泊便拉开了帘子。
“纪先生上马车吧。”
按照她以前的习惯,她都是走路去义庄的,现在乘马车过去,会不会太夸张了点?
于是定了定色,眼神朝景容投了过去。
哎哎哎,咱们又不是出巡,你弄得如此阵仗,真的好吗?
景容明白她心中所想后,踢了踢马过来了两步。
道,“京城比上百个锦江还要大,你若是想走路过去,本王也不介意。”
“我何时过我想走路过去了。”
“那还不上去。”
“我……”
好吧,她认输。
低了低眸子,上去了。
先是瞪了景容一眼,她这才将帘子放下,她的意思,景容还是没懂。
这马车,稍微有点过于华丽了。
她实在不习惯这种待遇啊,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容王妃。
也不知道景容是不是故意的?
再者说了,这豪华的马车去的方向,还是城南的义庄。
摇摇头,罢了,不想了。
马车正动起来,帘子突然被人掀开,快速的钻进来一个人,不等纪云舒反应过来,那人就已经坐在了她的身旁。
“我跟你们一块去!”
声音尖尖细细!
景萱抬着下颌,眼睛似乎都带着笑意,对着纪云舒时,稍微有一丝小小的霸道。
“公主?你怎么会在这?”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我……是来找皇兄的,不是来找你,只是听说,你们是要去查失踪案,我就跟你们一块去啊。”
纪云舒淡道,“还是请公主下去吧,查案不是玩。”
这一说,景萱十分的不乐意。
反驳道,“谁说是玩了?”露出一脸认真严肃的模样来,“我也很重视这桩失踪案的,也想知道真相,再说了,这事,怎么说也是我母妃给父皇的建议,我就当……是给母妃盯着你,看看你是不是真有本事,查出来。”
第143章 难缠的公主
第143章 难缠的公主
萧妃真是八字好,生了一个善于勾心的骄傲儿子,又生了一个口才这么好的女儿,自己还深受皇上的宠爱。
大概是前辈子,拯救了整个银河系吧!
景萱毕竟是公主,想要跟去,纪云舒也拒绝不了,只好端正的坐着,不语不应。
马车里溜进来一个人,还是公主,外头的景容自然不会放过她。
果不其然,帘子被拉开,景容的手伸了进来,抓住了景萱的胳膊。
“下来!”
声音让人觉得有些恐怖。
景萱被抓着往外拽的同时,下意识的抓了纪云舒一把,导致纪云舒的身子也朝马车外的方向倾来。
见状,景容手上的力度松了一点。
“皇兄,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我保证。”真诚的很。
“我数三声,你要是再不下来,我就打断你的腿,把你丢出来。”
“你又这样!”
景萱眼里揉着泪光,下意识将双腿往后缩了缩,身子也朝后使劲靠去。
其实这事,已经不是第一回了,七年前,景萱才十岁,因为偷偷溜进了容王府,缠着景容不放,景容推了她一上午都没能将这个鼻涕虫撵出去。
于是最后,实在忍无可忍,景容便拿着屋内屏架上的一把剑,用剑柄狠狠的朝她的腿打去。
结果也很明显,景萱在床上躺着整整一个月,萧妃在皇上面前哭了两天,皇上最后实在抵不住美人骄泣,加上那会,正好是楦枢皇后宾丧,皇上便将景容罚去了陵墓,守了一年的灵。
“皇兄,我不会给你们贴麻烦的,我保证还不行吗?我就在旁边安安静静的站着,我不说话,真的。”
“一,二……”
最后一个三还没有数出来,纪云舒开口道,“时间已经不早了,还是赶紧过去吧。”
言外之意,就是答应让景萱留下来了。
景萱听出了其中的意思,当然开心得不得了,朝纪云舒扬着一抹十分感激的笑。
景容想想,斟酌一二,拉着景萱的手,最终收回。
哼了一声,放下帘子,上了马,下令出发了。
马车内,景萱扭了扭自己被抓得生疼的手臂,嘴里抱怨起来,“这个皇兄,动不动就与我发脾气,都在外头待了半年,原本以为那性子能改改,没想到,还是如此粗鲁暴躁。”
“你可是得罪过他?”纪云舒问。
“哪有哪有?”她连忙否认,“众多兄弟姐妹中,我喜欢的就是景容皇兄了,他看上去冷冰冰的,但是我知道,他其实是待我好的。”
待你好?
那还打断你的腿?
难道,这就是大家说的那句,不作不会死?
就在纪云舒心里疑惑时,景萱双眸抬起,一脸感动的回忆了起来。
她说,“七年前的时候,那会,我才十岁,远族来了一帮人,说是要与皇室联姻,父皇便与母妃商讨着,等我及笄后,便将我和亲过去,母妃也赞同了,我当时知道后,央求了母妃许久,但是母妃根本就不理会我的感受,我就偷偷出了宫,去找皇兄,让他帮我出出主意,可是皇兄却不搭理我,我磨了他许久,最后,他竟然怒得将我的腿给打断了。”
话顿在此处事,她竟然小幸运似的笑了笑。
继续,“正是因为皇兄将我的腿打断了,远族那帮人知道后,硬是与父皇说要取消那门婚事,改成了八姐姐去和亲,虽然皇兄明面上是将我腿打断了,不过我知道,他是在帮我,只是,害得他去守了一年的灵。”
内疚感升起!
照这样说,景容的方法虽然太不正道了,手段也过激了,但不得不说,奏效了。
纪云舒心里对他,着实又有了另外一番见解。
她双目微垂,心思有些浑浊起来。
景萱的双手朝她眼前晃了晃。
“你想什么呢?”
“没什么。”
“你怎么和我那同出一母的三皇兄一样,喜欢发呆,不过我不喜欢他,我喜欢你。”
纪云舒背脊骨一凉,嘴角一顿,
后一刻,景萱的身子突然朝她逼近,好看的眼睛弯着,咬了咬唇,带着阴阳怪气的语声说,“我看先生你细皮嫩肉的,的确是我喜欢的。”
“公主请自重。”
“我为什么要自重?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昨日你跪在大殿内,逼着父皇答应开棺,你可知道,以往,若是有人敢越权逼迫父皇,那个人,必死无疑的,而你的那种气魄,连父皇都没辙,是我在众多朝臣身上都没瞧见过的,所以本公主对你……”
说着,竟伸出食指,轻轻的勾起了纪云舒的下颌。
“一见倾心!”
呃!
纪云舒的肝,狠狠的颤了一下。
先是楞住,便立刻抓住景萱的手,从自己下颌处拿开。
再次道了一声,“公主请自重!”
“我偏不,不仅如此,我还想看看,你这张面具下的脸,到底是何模样?”
她伸手便要去摘纪云舒的面具。
纪云舒侧过身,面色一冷,“你若再是这般,我便让马车停下来,让王爷将你丢下去。”
手一顿,景萱一下就安分了,抿着唇,乖乖坐好。
“我只是与你开开玩笑,何必当真呢?”
“玩笑也好,真的也罢,公主若是真想知道失踪案的真相,就安分一些,不要挑战他人的耐心。”
“知道了知道了,大不了,不闹腾你了。”
脑袋一扭,掀开窗帘。
因是城南,一路上人都极少,她看了几眼,没意思,便又好生的端坐着,却时不时的打量着纪云舒。
而纪云舒,自然是“怕”了她,稍微挪远了一些,将脸上的面具扣得更紧了一些。
到了义庄,两人前后下了马车!
义庄外,都是京兆尹的人,瞧着景容一来,纷纷行礼,完全没瞧见安分下来的景萱。
纪云舒跟着景容身后进去,院子里,倒是站满了人,各个脸色都不好。
有的,还捂着嘴,涨红了脸。
有的,甚至闭着眼睛,背对着屋内!
可见那具尸体,该是多么的恶心啊!
纪云舒狠狠的鄙视了这些人一眼!
第144章 验尸(一)
第144章 验尸(一)
当然!这也不能怪他们。
诺大的一个京城何时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京兆尹搓着手朝着紧容走了过来,脸色青柠,咽了咽口水。
京兆尹正打算行李,被景容拦住。
“不必了,查案要紧。”
京兆尹点点头,目光往屋内看了一眼,依旧一幅反胃的模样。
抓紧说道,“王爷,已经请了仵作来看了,说被人砍断双手,失血过多死的。”
“嗯!”
“死者的脸皮也被扒了,正在里头。”手指了一下!
景容看这京兆尹的表情,心底叹了一声,果然,朝廷的税,都拿来养闲人了。
纪云舒走了上来,瞧了景容一眼,这便看向京兆尹。
“我可否进去看看尸体?”
“纪先生,那尸体可……”
话还没有说完,纪云舒就已经夹着自己带来的那个檀木盒,淡定的走了进去。
京兆尹本想阻止一下,偏偏手速不够快,纪云舒已经进去了。
那尸体都这样了,纪云舒还能淡定自若的往里面走,这人,难道是没有胃吗?
真的不吐吗?
景容表情也十分的淡然,跟着纪云舒的步子走了进去。
外头的人都一脸诧异,也都开始肝颤起来,因为景容是主子啊,他进去了,大伙自然也要跟着进去的啊!
可是……
几个人眼色一对,脚步反而朝着院子外头挪了去,生怕进去看到那具尸体,以防自己吃不下饭。
可是京兆尹逃不掉啊,只能屁颠屁颠的跟了进去,抬着宽袖,擦了一把虚汗,然后抬脚进去了。
景萱早早就自己将这些人的神色打量了一番,又听到那京兆尹形容死尸的惨状,心底却越发好奇了。
好奇害死猫,这孩子,真是脑袋被门夹了!
后脚,也跟了进去。
里头,仵作正好用白布将尸体盖了起来,甚至拧着鼻头,十分的嫌弃,甚至恨不得挑起一只兰花手去捏那块白布。
纪云舒瞧他这样,暗地里叹了一口气,这人能做仵作?怪不得都说京城养闲人,名副其实啊!
“此人了验完了?”纪云舒问。
仵作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精瘦的身材,白皙的肤色,根本就是一个小书生啊。
于是露出一副十分鄙视的脸。
“当然,都验完了,怎么,你有意见?”
“嗯!”非常老实的回答。
仵作脸一僵,又上下瞅了她一眼,“你懂什么?赶紧走吧。”
“我不懂?”纪云舒语气轻声的问了一句,嘴角轻轻一点,“那好,我问你,死者,死了多久?”
“一天!”
“如何死的?”
“失血过多死的!”
“死之前,她身上发生过什么?”
“被人强暴了,这不是很明显的?”仵作有些不耐烦了,他做了二十几年的仵作,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这样问自己的话。
怎么这么奇怪?
纪云舒冷淡着模样,将檀木盒放在了一边,伸手,掀开了一块白布,似乎还抖着一些肉末。
尸体的面皮被扒得干干净净,有些像被大火灼烧过的红皮似的,还清楚的连着一些血丝,上面,甚至还沾着一些稀碎的草粒,和死者的头发丝。
若是只看脸,还真会以为这是一具干尸!
因为死者原本身体赤裸的缘故,被人用简单的布料做了一些遮挡。
可是那双被砍断的手,还是清晰可见。
十分狰狞可怖!
这样一具尸体,纪云舒抿着唇,眼神中,带着一丝心疼。
虽然脸皮被扒了,可她知道,这女子,相貌很是漂亮!
可是,纪云舒又有些无语,因为死者的腹部上,竟然被开膛了,也只是用十分粗糙的鱼线缝合着。
“其实……”纪云舒看了仵作一眼,“有些尸体,未必要开膛。”
仵作冷笑,“不开膛怎么查?”
“不怪你,毕竟,技术有限。”
仵作还没反应过来,这话,听上去,怎么有些怪怪的?
而这会,就在纪云舒的身后,就在尸体被掀开的一刹那,京兆尹当下就低着头,捂着自己的嘴巴。
而景萱,眼睛瞪得硕大,一张嘴巴,猛然张开,在表情惊讶的定格几秒后,突然捂着嘴,粉的脸,当下就青了。
干呕几下,狂奔了出去!
隐约,还能听到景萱吐的声音,一阵一阵,十分有节奏。
不是想知道真相吗?不是想跟着过来吗?
这点定力都没有!
当然,纪云舒却管不了这么多。
麻利的戴上了手套,虽说死者被拔了皮,不过五官建在。
她掰开死者的眼睛,眼球并没有浑浊的现象,而且死者胸前出现了一些尸斑。
“根据眼球的浑浊程度和尸斑来看,死亡时间,并不是一天,而是三个时辰不到。”纪云舒说。
仵作脸色不大好,伸长脑袋看了看,好像是的,于是,不作声了。
继而,纪云舒抬起死者断了的手臂,看了看。
一边说,“手臂被切断的地方,十分平整,应该是被一把十分锋锐的刀一刀砍下,而且外圈的切口,也比较光滑,可见这把刀,定然也是很平整的。”
说完,她的手指在死者的伤口处擦了一下,放到鼻尖上闻了一下。
眉头一皱,继续说,“伤口上的肉已经腐烂,而且散发着十分刺鼻的腐烂味,伤口处的血也呈现紫黑色,而且凝固不化,可见,死者双手被砍下时,应该有三日之久了,而其实,她并不是失血过多而死的。”
“你胡说什么?怎么可能不是失血过多死的?”仵作反驳。
双手明明被人砍断了,脸皮也被人撕了,怎么能说不是失血过多死的呢?
纪云舒也不急于解释,在尸体上又十分仔细的查看起来。
先是在她的头部查看,扒开头发一看,她脸色一怔!
随即,便走到尸体的脚部处,将盖在尸体上仅剩的白布再次掀开。
露出了一双小玉足!
脚上,还沾着一些稀碎的草粒。
她又捏了捏死者的小脚处,虽然身体已经有一定程度的僵硬,可是小脚上……
她脸色一拧,看得更加仔细起来。
大概的事情如何,她的心里也有了一个方向……
第145章 验尸(二)
第145章 验尸(二)
“死者的脚底很脏,有淤泥,也有草粒,而且从这些淤泥干却得程度来看,再加上,死者小脚的肌肉要比身体更加硬化,所以显而易见,死者是在死前时,有拼命奔跑的痕迹,当时,她必定是被什么追着,或者……她想努力逃离某个地方。”
“不巧的是,当时路面一定很滑,她因为只顾着逃命,不小心,竟然被东西绊倒在地,整个身体朝后倒去,头部,撞在了一块尖锐的石头上,当场毙命。”
不带半点的拖拉,说的一字一句,都很清楚!
京兆尹虽然听了她的话,可是却不想开口说话,因为担心自己吐了。
而景容,则站得笔直,对于她的话,没有半点的怀疑,并且,想继续听下去。
可,仵作却觉得她是随口胡说的,并且,更是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带着一口挑错的语气说,“我说这位先生,你是仵作吗?不是就别乱说了,这些都是你自己的猜测,我可是做了十几年的仵作,不会错的,不会错吧。”
“哦?好,那我便让你心服口服。”纪云舒眼神一定,指着死者的脚部,严肃道,“首先,死者的脚底虽有淤泥,但是,却有一道被圆形东西滚过的痕迹,可断定,她当时一定踩了木桩,身体往后倒去。”
说话的同时,她已经走到了死者的头部处,将那头乱糟糟的头发缓缓掀开。
露出了一个被利器刺穿的伤口,伤口很深,直入脑骨,可见,的确是当场毙命。
“如今,你还有什么话可说?”纪云舒问那仵作。
仵作脸色都青了,双手搓在一块,低着头,虽然被打脸了,却还是有些不甘心的抖着身子,扭了过去,偷偷的眯了纪云舒几眼。
完全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纪云舒正色与他,斥声严厉,“你根本就没有仔细的验,你不过想草草了事罢了,这是一桩命案,不是儿戏,你的本职工作就是为死者找出她生前留下的证据,为她沉冤得雪,身为仵作,如果只是偷懒减工,我劝你,早早另转他行,以免地府的冤魂又多上一具。”
呃!
仵作未曾料到,纪云舒会说这番话。
尽管他脸皮再厚,此刻,还是有些涨红起来!
原本那不甘心的小模样,有些躲闪、不好意思起来。
支支吾吾,“我……不会了!”
“希望真是如此。”
当然,教训完这个仵作,纪云舒还不忘身后的京兆尹,转身问他,“京兆尹,发现尸体的位置时,周围没有可疑的物件吗?导致死者当场死亡的那块尖锐石头,可带来了?”
京兆尹想了想,摇头!
“那,是谁发现的?”
“一个樵夫,上山砍柴的时候发现的,我便立马带着人,将尸体带到了这里。”
“那,那个樵夫呢?”
“大概回去了。”
回答得很是利索!
纪云舒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景容看得清清楚楚,当下便冷眼朝着京兆尹丢去,“还不赶紧命人,将那位樵夫带来?”
京兆尹大概是忙过了头,又或者,是看到这具尸体的时候已经恶心得脑子糊涂了,现在景容这样一说,他还真想起来了。
赶紧哈腰,冲着外头喊了一声,“你们几个,赶紧将那位樵夫带过来,快快快。”
“是!”回答得很响亮。
而这个时候,纪云舒自己将自己那双手套脱了下来,将自己的檀木盒打开,随即,便展开了自己带来的画纸,摊开在桌上。
这举动,让京兆尹和那个仵作看得傻了眼。
这是要干嘛?
只见纪云舒挑起笔,沾了水,又沾了颜料,开始在画上画了起来。
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白色的画纸上,便出现了一个十分漂亮的女子画像。
的确很漂亮,让一旁的仵作都看得傻眼了。
问了一句,“先生,这……是什么?”
“这是画!”
这当然是画,可他不是这个意思啊!
嘴角抽抽!
纪云舒待墨汁干了后,卷起来递给了京兆尹。
一边说,“这是死者的画像,你拿出去问问,看看有没有认识。”
京兆尹惊讶极了,一边接过来,一边问,“这真的是死者?脚部都成了这样,先生竟然能画出死者的画像来?果然是个奇人,不亲眼看一次,真是不敢相信。”
京兆尹万分的崇拜起她来,这两天,倒是一直听说了这位奇人的本事,可都是耳闻,没有见过。
此刻,真所谓是大开眼界啊!
“赶紧去吧!”
“好的。”
于是,京兆尹便拿着那张画,让人挨家挨户的去问了,又让画师赶紧临摹了两幅,张贴了出去。
这会功夫,纪云舒已经将尸体用白布再次盖了起来,出了内屋。
景容立在她的身旁,小声道了一句,“看到那样的尸体,当真一点儿也没关系?”
“当然不是!”笃定的回答他,侧眸,“说实话,这绝对是我见过最糟心的尸体,但是,只要你的心里想着要为死者申冤,看到时,自然就不会有任何恶心的反应。”
“你真的给了本王很多惊喜。”
“其实,王爷也给了我很多惊喜。”
这么一说,景容倒是好奇起来,嘴角突然朝上一勾,“那你倒是说说,本王给了你什么惊喜?”
“公主说,当年她本是要去和亲的,若不是王爷打断了她的腿,说不定,她已经嫁了过去,虽然王爷嘴上不说,办法也有些惊人,可是,终归是好的。”
感觉像是被人奖励了一颗糖果似的,景容咧嘴笑了起来。
这……全是纪云舒第一次夸赞自己吗?
他自己乐开了花。
而就在这个时候,已经吐完的景萱突然跑了过来,脸色还是有些难看。
拉着景容,说,“皇兄,我后悔了,我想回去了。”
景容瞥了她一眼,“你不是打死也要跟着来吗?现在要回去,不可能,不过,你可以走回去。”
走回去?
她娇滴滴的一个公主,从这里走回去,确定不是在逗她吗?
景萱正打算开口反驳时,义庄的门口,突然冲进来几个人。
一看,竟然是江夫人,她是被几个丫头搀扶着走了进来的。
身旁,还站着李兆。
那一刻,纪云舒大概也明白了。
死者不是别人,是水箐!
第146章 本王替你挡
第146章 本王替你挡
谁都不会想到,死者,竟然会是李家的人!
那水箐,也是可怜的很。
不过,大概也是因为江夫人自己作的孽,报应,竟然报到她妹妹头上。
纪云舒默默不语,瞧了景容一眼,伸手拽了一下他的衣袖,将他拉到了一边,腾出门口的位置来,好让江夫人等人进去。
只看江夫人一声声的低吟哭泣着,双腮微抽,唇间淡白。
完全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
从门口到屋内,也不过十来步的距离,可她那双脚,却如石墩般沉甸甸的走了许久。
那原本倨傲挺直的身子,此刻也被身旁的两个小丫头搀扶着,摇摇欲坠的往里头进,
李兆本是要跟进去,脚步却停顿在了门口,一双恨极了的眼神朝纪云舒看去。
狠道:“只要有你,就准没好事,在锦江如此,到了京城,还是这样,我们李家是不是上辈子杀了你全家?”
恨不得一双手扣住纪云舒细腻的脖颈,将她掐死为止!
纪云舒默不作声!
不过,景容怒了。
自己的女人,让你这般骂?
那本就如鹰隼般的眼神,更如炬了火苗似的丢给李兆,双脚往前一迈。
冷丁丁的说:“你若是觉得锦江的监牢不够你蹲,本王不建议将你送去刑部大牢。”
李兆本是个胆小鬼,眼睛低了低,不由得咽了一口口水,巍巍颤颤了两下,便赶紧进去了。
瞬时,景容也转身正对纪云舒,低眸看着矮自己一个脑袋的她。
“烧纪府的气势,哪里去了?”
“……”
“破案时的胆量又去哪了?”
“……”
“你别与我打空腔,好生记住,有本王在,无人能欺凌你,本王,就是你最大的靠山,我不倒,保你绿水长青。”
景容的话,坚定无疑!
他心疼纪云舒,也是不争的事实,这女人,他真是当成了自己的容王妃一样来“养”了。
纪云舒一脸淡淡然的模样,轻沉了一口气,对上他的双眸,道:“李家死了人,李兆心里有气,想撒出来也是情有可原,若是遇到这种人,回回都要去争吵一番,我岂不是会累死?”
语气略显疲惫!
与李兆那小子吵,的确浪费她的口舌。
景容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难道是自己太过于斤斤计较了?
当然不是。
“罢了,今后这种人,本王替你挡。”
含情脉脉!
搅得纪云舒心底一颤,立即避开他的目光,朝屋内进去了。
一旁的景萱满脸困惑,皇兄,何时对人这般好了?
她伸手挠了挠脑袋,鼓着嘴,本想问些什么,想了想,又把话咽了回去。
屋内,江夫人趴在那具身体旁,嘴上不停的说着什么,哭得那是撕心裂肺啊,身体已经发虚得快要软到了地上,幸好丫头将她搀扶着。
可身旁的两个丫头齐齐的扭着头,根本就不敢看那具尸体,拧着发青的眉头,极力的憋着气。
李兆却站的远远的,根本就没有靠近,手放在鼻尖上,明显泛着恶心感。
过了好一会,外头传来京兆尹的声音。
“纪先生,樵夫已经带过来了?你可要问些什么?”
纪云舒闻声出去,就见樵夫躬着腰在院子内,眼睛都不敢抬。
老老实实的樵夫,哪里见过如此阵仗啊?
纪云舒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便问:“尸体是你发现的?”
“是。”
“哪里发现的?”
“就在凉山上,我是去砍柴的,我可没有杀人啊,我要是杀了人,我早就跑了,怎么还会去报官呢?你们可不能冤枉我啊!”
樵夫紧张极了,生怕将凶手的头衔安到自己头上。
纪云舒便说:“没说是你杀的人。”语落,接着说:“我问你,当时你发现尸体时?周围,可看到过什么人?”
樵夫这才松了一口气,脑子里又想了一遍,摇摇头:“没有人,我就看到一具尸体,好惨的,脸皮都被人扒了,双手还被砍断了。”
叹了一声气!
想必这樵夫在看到那具尸体时,也吐了一回吧。
纪云舒寻思了一下,走到京兆尹身前。
“劳烦京兆尹带着人,随这位樵夫去一趟案发的地点,将周围搜看一遍,仔仔细细的搜,马车印也好,脚印也好,都查看清楚,死者死前,身体必定是很虚弱的,她不可能跑的很远,所以,她可能就是从周围的某个地方跑出来的,一定加大范围搜查一遍,而且,还请京兆尹去问问那些经常在凉山上砍柴的樵夫,问问他们可有看到过可疑的人,或者发生过什么可疑的事,相信,京兆尹这点办事的能力应该有吧?”
她说的很清楚,京兆尹也都听明白了。
此时,先是点了下头,承认自己办事能力不错,后又心生怀疑,继而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纪先生可是做过地方官?”
“为何这样问?”
“先生查案的方式,让本官佩服,细节之处都思量精细,所以本官猜想,先生可是任职过地方县衙?”
纪云舒摇头:“京兆尹想多了,在下只是多看了一些书罢了。”
京兆尹半信半疑,心底对这个人,更加充满了好奇。
容王找来的人,绝得一般啊!
没再耽误时间,京兆尹便遣自己的人去办纪云舒交代的事了。
这会,屋内的江夫人终是哭累了,发颤的手将白布缓缓盖上,捏着手帕,擦眼泪从里头出来。
她双手甩开身旁的两个丫头,朝纪云舒走了过来。
语气嘶哑,轻声与她说:“我未曾想到,水箐会这般惨相,先生既然已经帮我找到了水箐,我也自然不会食言,待水箐的身后事办好,我便将我所知的事,全部告诉先生你。”
那双发红的眼睛,充着血丝。
纪云舒不语,只是点了点头。
江夫人又哭着掉了几滴眼泪,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还请先生,定要找到真凶,我要让凶手,五马分尸,才能泄我李家之气。”
“不用江夫人所请,在下接了这桩案子,自然会一五一十的查清楚。”
“先生的才能,我信服。”
江夫人身子不稳,险些又倒了下去,两个丫头赶紧将她搀扶住,然后扶走了。
李兆更是大步离开,还捂着嘴,想必一进去事,就已经想吐了。
最后,景容、纪云舒和景萱也离开了义庄。
景萱钻进马车的速度,十分快。
她后悔了,再也不来义庄了!
第147章 银耳羹
第147章 银耳羹
此时的宫中
这会,皇上在萧妃殿内小坐,望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去了朝房。
萧妃亲手为皇上做的那碗银耳羹,一口未动,还好端端的放在桌上。
可惜了!
萧妃面色很是难看,闷声一哼,抬起手,朝桌上一拂,那碗银耳羹,从桌上打翻到了地上。
砰—
一声脆响!
两旁的宫女身子颤了一下,纷纷将头埋得更低了些。
萧妃在皇上面前温柔备至,可对于这些奴才们,却狠得不得了。
整个璋郅殿的宫女太监,基本上都被“教训”过。
萧妃眉梢一挑:“将东西全都撤下去。”
“是。”
几个宫女赶紧上前,将桌上的东西一一端走了。
一旁的宫女桑兰,瞧着自家主子心情不好,忍不住道了一声:“娘娘用心为皇上做的银耳羹,每次皇上都不喝。”
桑兰是萧妃的心腹,能在这宫里与萧妃接上话的,也只有她。
而这话一说出来,萧妃那双冷眼看着她:“你说什么?”
“奴婢说……”
“跪下!”
桑兰失策了,慌忙跪下,赶紧求饶:“奴婢有口无心,使得娘娘不高兴了,是奴婢的错,奴婢只是……为娘娘觉得不值罢了。”
萧妃脸色阴沉,那只修长的手,轻轻的拂在自己的发髻上,摸了摸那颗插在头上的海南珠。
珠子冰凉,渗在她的指尖上,却越发如冰。
“不值?桑兰,那你倒是说说,有何不值啊?”
“皇上每次来,娘娘都会亲手做上一碗银耳羹,可皇上每次都不喝,奴婢心疼娘娘。”
“那你知道,皇上为何不喝本宫做的银耳羹?”
桑兰听萧妃的语气怒气稍减,便抬起头,摇了两下。
萧妃笑了一声,却带着几分苦涩。
目光遥望殿外,道了起来:“都说楦枢皇后有一双巧手,挑针绕线,绣得了百鸟朝凤的图,又下得了厨,做得了香甜可口的糕点菜系,皇上的嘴刁,却最爱楦枢皇后的那碗银耳羹,楦枢皇后即使已经殡丧,却无人能及她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尽管本宫天天一碗银耳羹,也终究不是皇上要的那一碗。”
说话时,萧妃眼眶发红,可阴沉的脸色上,看不出半点难过,有的,只有不甘心和嫉妒!
皇上深爱楦枢皇后,是后宫各位娘娘心里的一个疙瘩。
而且楦枢皇后一死,皇上也未想过重新立后,萧妃在枕边“漫不经心”的提过几次立后的事,皇上也只是随口敷衍过去。
当然,景华的太子之位,大概也是沾了自己生母楦枢皇后的福气,像他这样的草包,倘若不是楦枢皇后的儿子,皇上根本就不可能看他一眼,而立景华为太子这一点,也更加代表着皇上深爱楦枢皇后的表现。
大概,这就是爱屋及乌吧!
关于立太子一事,萧妃也是恨的牙痒痒,景华那个草包,哪里比得上自己儿子景亦半点?
当初皇上才心生立太子之意时,萧妃就已经连同自己的娘家,暗地里拉拢了不少的朝臣,纷纷上书推举景亦,可最后,皇上坚持立了景华。
草包荣升太子后,朝堂局面又纷纷倒戈,原本拥立景华的人,几乎都倒戈到了太子那边。
墙头草一词,本就是出自朝堂之上!
想到此处,萧妃捏着绣拳,闷声的扣在了桌上。
桑兰不敢出声,她跟在萧妃身边多年,知道她的痛处!
缓时,萧妃才眯了她一眼:“起来吧。”
“谢娘娘。”
桑兰起身!
“萱儿那丫头,可乖乖待在宫中?”萧妃问。
“回娘娘,公主她……出宫了。”
“去了容王府?”
“大概是的。”
萧妃气道:“这丫头,总是胳膊往外拐。”
皇上四子中,太子景华能说会道,嘴皮子功夫了得,最会拍马屁。
三皇子景亦,性子深沉,而且狡猾聪明,办事的手段也干净利落,最像皇上。
四皇子景贤,十多年前生了一场大病,便一直病怏怏的,多年来,都身居在自己的宫中,很少出来走动。
而七皇子景容,从来都是不苟言笑的性子,行事稳妥,处事不惊,更从未表示过自己想争夺太子的想法,可正是那种淡淡然的感觉,让人看不穿,透着一股威胁力。
景容的母妃生前因为好斗,犯了错,所以皇上对景容,也稍有疏远。
不过,萧妃是一个善于揣摩的人,她很清楚一件事,景贤是个废物,无须理会,拉太子下台,也是一件容易之事,可要帮自己儿子坐上太子之位,最具有威胁的,终究还是景容。
就算皇上并不器重他,可他像一根待长的柳枝,只会越来越长,越来越尖细,早晚,都会朝着太子之位伸去。
防范于未然,那就必须斩草除根!
这会,外头传来太监的通报声。
“亦王到。”
景亦衣袍袂袂,清步迈进,朝着萧妃行了一礼:“儿臣拜见母妃。”
“快快起来。”
萧妃温柔一笑,忙不迭的将自己儿子拉到身前,自己的儿子,真是如何看都是满意的。
“可是要去见你父皇?他方才去了朝房。”
“儿臣是特意来找母妃的。”景亦神色拧着。
看来是很重要的事情!
当下,萧妃便遣退了殿内的奴才,只留了桑兰一人。
萧妃心生疑惑,又有些紧张,赶紧问:“到底怎么了?”
景亦的深眉中,明显端着一股忌惮之色。
声音微沉,道:“今日,京兆尹发现了一具尸体,死者,乃是李老将军的外孙女,此事,与失踪案有关。”
“所以呢?”
“那位纪先生,已经接手了这桩案子。”景亦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提醒。
萧妃点点头:“本宫自然知道。”又紧接了一句:“可就凭那人,她能查出这桩案子?两个月来毫无头绪,本宫看,她根本就是夸下海口,而且本宫可不信,景容找来的这人,能破了这桩案子。”
天底下会有这样的奇人?
她将失踪案交给那个纪先生,无非也是想打压景容罢了。
景容道了一句:“母妃,你可知道,这步棋,你下错了。”
萧妃一嗔!
错?
哪里错了?
第148章 金钱和官职?
第148章 金钱和官职?
萧妃对京城之事可谓是了如指掌。
但是对于天高皇帝远的锦江,却只是风吹而过,并未在意。
对于纪云舒这个人,自然了解的也不深。
景亦向来城府较深,甚至从不打没把握的仗,可他没有料到,自己母妃会在生辰宴那天,提出失踪案一事来。
更加想不到,纪云舒会效仿秦士予,以悬权之力,迫使皇上答应御国公府一案,开棺验尸。
若是失踪案查出真相,那么,景容为御国公翻案一事也就指日可待了。
将来在朝堂之上,自然会有一席之地,而皇上,也会嘉奖与他,到时候,景容的势力,必定会庞大起来,那么对于景亦来说,就如同是一根染着剧毒的寒针。
不仅是威胁,很可能,还会至他于死地。
就像,他也会至景容于死地一样!
深思及此,景亦一如冷静的面容上,露出了难以掩盖的警惕和忧色。
见他迟迟不答,萧妃似乎稍有意识。
便试探性一问:“莫非那位纪先生……当真是个奇人?”
景亦抬眸,深邃如墨的双眸点点收紧,道:“这半年来,景容在外查《临京案》一事,一直都毫无头绪,而且这一路,儿臣也曾派人拦杀了、他派回京汇报行踪的侍卫,好让父皇以那纸龙文书,来定他一个谋逆之罪,只可惜其中,却生有枝节,打乱了全盘计划。”
“而且,竟还冒出了一个叫纪云舒的人,此人看似并无过人之材,却是个极为聪明的人,虽是在一个小小的县城,可她接手的案子,没有三四十桩,也十七八桩,桩桩能都精确侦破,的确,是一位奇人。”
景亦说到这里,的确有几分欣赏之意。
又言:“景容有意将她带回京城,想借助她破了《临京案》,所以儿臣也派了杀手,欲斩草除根,但却失了手,也打草惊蛇了。”
萧妃一惊,神色紧拧。
“实在是本宫大意了,一心只想着打压景容,忽略了此处,早知,应该先查清楚再定,怪只怪,本宫太心急了。”
懊恼不已!
景亦道:“如今,棋子已经落错,就得想办法补救。”
“亦儿你的意思是?”
“尽管他们已经回京,不过并不代表,那就安全了。”
景亦的意思,显而易见!
能杀第一回,自然也不介意再杀第二回。
可……
“不妥!”萧妃当下便否决着。
景亦不明:“难道母妃有更好的办法?”
萧妃细长的眉眼微微一挑,像是凝聚了一个偌大的漩涡,渐渐深陷,让人觉得诡异深深。
绣手在锦绣袍中轻跳了几下,绯红的薄唇扬了扬。
道:“如此聪明的人,若是斩杀了,岂不是可惜?她既然能帮景容,为何,就不能帮我们呢?若是能纳为己用,想必亦儿你做上太子之位,也指日可待了。”
呃!
一语惊醒梦中人!
景亦细细一想,顿时勾唇而笑,语气却依旧沉道:“还是母妃思量周全。”
“等明日,本宫便召她进宫来一趟,探探她的口风,她若是爱财,本宫便予她金银财宝,若是贪官职,予她一个又何妨?本宫就不相信,这世上,没有欲望之人。”
大概萧妃得知纪云舒的心性时,会狠狠抽打自己一巴掌吧!
她哪里知道,纪云舒爱财,不过是为温饱后路而顾,可如今,鸾儿已经死了,她一碗粥也就够了。
至于贪恋官职?
这又从何说起?
萧妃似乎秉着十足的把握,纪云舒那块上等的“玉”,她非拿下不可。
两人议谋了一番后,景亦看着时辰也不早了,想着还是去一趟朝房,去见见自己父皇,毕竟人已进宫,孝顺儿子的头衔,还是得做足了。
走之前,萧妃拉着他,为他整了整衣着。
一边说:“你父皇近日心情不好,边疆之事压得他心神烦闷,你去了后,可要小心说话,切莫戳中他厌烦之处。”
“儿臣明白。”
“对了,上回你父皇不是赏赐了你一只金丝雀吗?你可有好生养着?”
养?
他已经放了。
不过……
点点头:“儿臣好生养着,父皇赏赐的畜生,自然不能出了岔子。”
“你明白就好。”萧妃的玉手轻轻拂了拂他的肩头:“去见你父皇吧。”
景容双手作揖,行礼退去。
出了璋郅殿,天下起了小雨,太监上前递了一把伞。
却被景亦猛地一挥袖,将那太监手中的伞打落在地。
发出闷声一响!
这可将太监吓到了。
赶紧跪在地上,伏着身子,不敢做声。
景亦那双极冷的眸子,带着一种对皇权的抗拒和不甘。
他恨极了,恨自己父皇!
赏赐的金丝雀?
分明就是想告诉他,他只是一只金丝雀,只能在牢笼中待着,永远,都别想觊觎太子之位。
附在身旁的双手紧握成拳,却又渐渐舒展。
再次挥袖,朝着朝房的方向去了。
地上的太监久久都不敢抬起头来,今日的亦王是怎么了?
人人都知道亦王生性温和,待人也十分宽容,更有儒雅之子的称号,怎么这会,发了这么大的火。
奇怪!
……
马车从义庄回到了容王府,一路上,景萱都趴在车窗上,身子和脑袋几乎要全部伸了出去。
那反胃的感觉原本还在心里淌着,这会马车颠簸,就更加难受了。
吐了好几回,连胆汁都要吐出来了。
纪云舒依旧正正的坐着,看都没看她一眼,却也没有半点嫌弃的意思。
等终于到了容王府,景萱就立马跑下了马车,一溜烟就进了容王府,大概是去找地方继续吐了。
纪云舒随着景容进了正厅,琅泊守在门外。
他问她:“这案子,你到底怎么想?”
“你其实是想问我,到底有没有把握,对吗?”
“我从未怀疑过你的能力,既然说过会信任你,就一定会一直信任你,这一点,你无须质疑。”
纪云舒淡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妨告诉王爷,其实,我毫无头绪,目前,只能等京兆尹去了案发地查看清楚,倘若什么都找不到,那么后一步该怎么办,我也不知道。”
说是到这里,她竟又无奈的笑了笑。
“或许,就只能等着凶手再次作案了!”
第149章 神医莫若
第149章 神医莫若
景容立在她的对面,瞧见她唇角上那抹看似不经心的笑意。
一时之间,看得有些出了神,竟忘了两人正在交谈的事情。
被这样的眼神盯着,着实让人不大舒服。
纪云舒侧过头:“王爷爱盯着人看的毛病,怎么还没改掉。”
“改不掉了!”
“恩?”
景容眉梢一蹙,揉着淡淡的心疼。
“云舒。”他轻声唤了她一声,身侧的手缓缓抬起,却又没出息的放下了。
只款款道来了一句:“我真想,就这样一直看着你。”
这男人要是搁在现代,肯定是个花言巧语的花花公子,真是随口就有情话出。
纪云舒也习惯了,不再暗送白眼了,也没了之前的不好意思。
抿着那小而粉嫩的红唇,往后稍稍退了一步。
可当身体本该随着她的步子往后移动时,手腕被景容一下扣住,迫使得她后退的脚步往前一迈。
就差那么一丝,就又撞进了景容的怀中。
他低眉凝视着她,本想说些什么。
可话刚到嘴边……
“不好了王爷,公主她……”来人在厅外咋呼。
景容不悦的看了一眼,手放了松,纪云舒一瞬之间便抽了回去,站得远远的。
外头的人道:“公主在东苑里砸东西。”
砸东西?
东苑可是纪云舒的住处,她没有理会景容,便赶紧过去了。
也算是逃离了景容的温柔牢笼!
紧随出去的景容,脚步却在门口停了下来,没有跟去东苑。
他的眼神,有些微沉。
其实,他的心意很明显,无须藏着掖着。
偏偏不管他是柔也好,钢也好,纪云舒就是“油盐不进”,将他堵在心房外头。
不过景容性子本就执着,纪云舒心里的那堵墙,他就是拿手挖,也要一寸一寸的给挖个洞出来,好让自己能钻进去。
琅泊小步靠了过来,自家王爷已经成了一个情种,这个事实,从锦江到京城一路上,他也努力的适应了。
“王爷!”喊了一声。
景容不语,目光依旧看着纪云舒方才离去的方向。
琅泊继而说:“莫若来信,说是正在北阳城,说是那边……有个歌舞大会,一时半会,来不了。”
“来不了?”景容的语气中掺杂着怒意,冷眸一沉:“你告诉他,三日之内,他要是不出现在京城,本王就掀了他的裕华阁。”
当然,不是说说而已!
因为,那也不是第一次了。
琅泊连声应下,赶紧去修书,飞鸽传给莫若。
景容之所以这般紧急,也是有理由的,莫若乃是名医,年纪轻轻,就得了他那医神老爹的真传,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他就能将其救活了。
所以,景容才会想着着急叫他回京,将纪云舒脸上的伤治好!
不过说起景容与他,两人,其实是自小一块长大的,可谓,比那手足之情还要亲。
说得更亲密一些,两人是穿着一个裤衩长大的。
按理说,两人的性子也应该差不多,偏偏,景容性子稍微闷骚了些,莫若,就……
一个野性子的娃!
喜欢云游四海,哪里有热闹,便往哪里钻,终日一壶酒不离身,倒了就睡,也不管在大街上还是深山老林中。
若是没有亲眼见他动手救过人,根本就不会相信,那样一个看似游手好闲的公子哥,会是一代神医?
说实话,连莫若他那死去的老爹都不信,在莫若小的时候,他老爹真是恨铁不成钢,终日里与人诉苦,说自己生了一个废物,一个只知道玩泥巴的小废物。
哪里晓得,莫若不仅继承了他全部的医术,还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总之,他老爹救不了的人,他能救!
他老爹攻克不了的毒,他能克!
于是,莫若的老爹终于松了一口气,正是松了这么一口气,喝了一口酒,摇摇晃晃的栽进了水里,一命呜呼了!
景容本不想扰了莫若那小子的清闲,不过事关纪云舒的脸,他就是以王爷之命,也要将他绑回来。
这会。
纪云舒已经到了东苑,还没进门,就听到里头噼里啪啦的传出响声。
这不看还好,一看就把纪云舒给惊住了。
满院子的花花草草,全都被砸了一个稀巴烂,景萱气红了脸,还在不停的砸,旁边站满了丫头们,但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劝阻。
这一幕,仿佛回到了纪元职砸自己院子时,那般的让人可恨!
而此时卫奕,则蹲在门外的墙角边上,一直抱着自己的脑袋,使劲的埋在自己的膝盖上,不敢抬头看一眼。
纪云舒立刻冲到了他身前,蹲下身,双臂抱住了他发抖的双肩。
在他耳边轻声说:“别怕卫奕,我在这。”
听到是纪云舒的声音,卫奕赶紧抬起头,眼睛发红,带着万分的恐慌,赶紧牢牢的伸出手环抱着纪云舒的腰肢。
“舒儿,我怕,这个姐姐好凶。”
“没事的,别怕。”她轻轻的抚着他的后背。
待卫奕安定下来,她才将他带回了屋内。
“你在这坐着,不管发生什么都不准出来。”她交代。
卫奕点点头,双手紧紧的搓着自己的衣袖。
纪云舒出去后,将门轻轻关上。
此时的景萱,还在奋力的砸着院子里的盆栽。
“都是一些没用的东西,本公主今天非全部砸了不可。”一边愤怒说道时,又砸了两盆。
就在她准备抬起下一盆时,左手被纪云舒捏住,她的指尖不过轻轻用了点力,就让景萱疼得眼冒泪光。
“疼!”她扭动着身子,拧着眉梢。
纪云舒冷冷的一张脸,看不出表情,却让人不寒而栗。
“你知道疼,难道这些盆栽就是死的吗?”
“你干什么,放开我?我是公主。”
“公主又如何?难道砸院子,是你们这些人的通病不成?”语气带着凌人的压迫感。
景萱身子一颤,可傲娇的模样却没有减少,使出力气,用力甩开了纪云舒。
怒吼了几声:“你这院子里的花花草草,特别是这些梅花,本公主待会全都要扒了。”
“理由呢?”
“因为……”景萱咬着自己的唇,气得紧捏拳头,气呼呼的说:“谁让那傻子,说我没有这些花花草草漂亮的?本公主哪里比不过这些畜生东西了?”
天啦噜!
难道帝王家的公主,都有这种疑难杂症吗?
只是因为这么一句话,就要砸了全部的花花草草?
奇葩!
不过,纪云舒无心在意这些,她修长的墨眉如针一般,锋芒起来。
朝景萱逼近一步。
“卫奕不是傻子,今后,我也不允许你这样说他。”
“呃!”
第150章 二手货
第150章 二手货
景萱刁蛮任性惯了!
不过人人都有一个敏感的弱点,景萱也不例外,她生来最讨厌的,便是他人说她不够漂亮。
也不能怪她,小的时候,景萱长得又黑、个又小,没少招别的公主嫌弃几番。
这也是为何皇上与萧妃答应远族将景萱和亲过去,无非就是担心、当时丑黑的刁蛮景萱会嫁不出去。
可谁也没想到,那个丑丫头却越长越漂亮,皮肤也越发白净,出落得亭亭玉立!
不过,景萱心里依旧最恨他人说自己不漂亮,但凡听到一丝,暴脾气就得来。
她脚步往后一挪:“可他就是个傻子,他凭什么说本公主丑?”
“我再说一次,卫奕不是傻子。”纪云舒的语气加重。
“我……”
景萱看着纪云舒那双疾厉的眼神,一时间语塞了。
“你虽然是公主,我们这些草民也唯有听命,可你既然是公主,就应该懂得尊重人,而不是一口一个傻子的侮辱人。”
“什么侮辱?本公主才没有!是那个傻……”把“瓜”字又给咽了回去:“是他先说我的。”
“谁都会这样说,但是卫奕不会。”
是的,纪云舒坚信卫奕是不会说那样的话。
景萱眼神闪了几下,似有些心虚起来,声音微弱下来,底气不足道:“他……就是这样说的。”
“罢了,公主倘若心里有气,也已经摔了如此多的盆栽,也算为你解了气,这会,王爷应该快过来了,要是知道公主这样闹腾,恐怕……公主又得在床上躺一个月了。”
是的,她搬出了景容,威胁她!
而效果也挺明显的,景萱当下就嗔了嗔,真是有些怕了!
但是胸口上的那团气,还萦绕在一块,迟迟没有散去,心有不甘,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间。
哼了一声:“不闹也可以,不过,本公主要那个小子给我道歉。”
说着就准备冲过去找卫奕,纪云舒眼疾手快,在景萱刚刚绕过自己肩膀时,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臂,用力一拉。
由于地上都是盆栽中溢出的淤泥沾了水,景萱被这股力量一拉,脚底打滑,身子直直的往后倒去。
眼瞧着身体就要栽进后方的水车池内,她眼神骤然放大,惊愕极了。
好在纪云舒一把揽住她了后仰的细腰,再用力一扯,将她拉至到了自己面前。
两人之间,也不过一根指头的距离。
景萱的额头,正好磕在纪云舒夫人眉肌上,她冰凉的鼻尖,也正酝着从纪云舒唇上传来的温温气息!
不由的浑身一紧!
那种感觉,十分的微妙,蹙得景萱的心脏,剧烈狂跳,涌上了一股不知名的情绪,脸颊与耳根当下便灼烧一般的红了起来。
纪云舒松开了她,往后退了一步,似乎还未察觉出景萱的异常。
只道了一声:“公主还是别再闹了,天色也不早了,还是早些回宫要紧。”
景萱咬着唇,双手立即捂着自己发烫的脸颊,胸前一阵起伏,双脚踱了两脚,就立马冲出了院子。
这是整哪样?
方才不是还气势汹汹吗?
不过好歹将她给打发走了,这无厘头的闹腾总算得以结束。
望着满院子被砸的花花草草,着实让人心疼。
纪云舒摇了摇头,叹了一声气!
随即便瞧了周围的丫头们几眼,道:“还请你们,将这里收拾一下吧。”
“是!”
丫头应下。
纪云舒进了屋,见卫奕蜷缩着双腿,坐在一张梨花椅上,结实的双臂抱着膝盖,一双干净的眼睛直直的看着她。
没了方才的惊怕,此刻他显得很安静。
纪云舒走到他身前,低眉看着他。
“舒儿,我没有骂她!”卫奕很是无辜的说。
纪云舒蹲了下来,那双修长的手,紧紧的握住卫奕抱在膝盖上的手。
她轻声说:“我知道,卫奕心底善良,怎么会骂人呢!”
“是那个姐姐打翻一盆花,我就说那些花很好看,砸坏了就可惜了,她就骂了我。”
“好了,已经过去了,我们不要再提了。”
卫奕点头!
纪云舒却感慨起来:“到底带你来京城,是对?还是错?兴许,我应该将你留在锦江,不应该带你来这里的。”
“不要!”卫奕使劲摇头:“我要跟着舒儿。”
“卫奕,我答应过你爹娘,会一直照顾你,可是,自从你遇到我,就一直倒霉,你知道吗?如果不是我,你爹娘我不会死,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经历亲人分别的痛,还要跟着我来京城,随时随地都要担惊受怕,卫奕,是我对不起你。”
纪云舒双眼发红,鼻头一酸,心底徒升的内疚和难过,像无数把刀子正割着一样,翻江倒海的搅动着。
而对于她的话,卫奕有些不大明白!
他眨了眨那双好看的眼睛,喉结上下滚了滚,道:“舒儿,我最怕你离开我,你别送我一个人回锦江,好不好?我要跟着你,然后我们一块回去。”
“那你不怕吗?如果你继续待在这,今天的事情,可能还会发生。”
“我不怕了,只要舒儿不离开我,我什么我不怕了,舒儿,你相信我。”
一副男子汉的样子!
她忍着心里翻涌的难受,嘴角扬了扬:“好,我相信你。”起身,又道:“外面可糟糕了,我们出去帮着大家一起收拾院子好不好?”
“好!”
爽朗应下!
就在两人出去之前,卫奕突然又拉住了她,将之前那个盒子再次拿了出来。
笑眯眯的说:“这是送给你的,你说了,等你回来看。”
她接了过去,打开一看,映入眼帘的,先是一支梅花,梅花底下,压着一支精巧的银色项圈。
银色的项圈上,雕刻着十分精美的波浪纹案,还有一些十分漂亮的古式图案,银圈周围,还镶了一圈几乎不仔细看都看不出的金线,而旁边,还吊着两颗小小的铃铛,一个是金色,一个是银色。
的确漂亮极了!
不过,纪云舒毕竟是干考古的,对于古物修复这方面也了解一些,虽然不是内行,不过也见的多了,皮毛还是懂的些。
所以这个银圈,很显然是翻新版本的!
也就是一个二手货!
这傻小子,根本就被骗了。
第151章 即刻进宫
第151章 即刻进宫
“卫奕,这东西……”是假的。
话还没有说完,卫奕就一脸期盼的看着她。
问:“舒儿,你喜不喜欢?”
“……”
“这是戴着脚上的链子,是昨天我偷偷去买来的,那个掌柜跟我说,这是女孩子最喜欢的,舒儿戴着一定最好看了。”
卫奕已经迫不及待的将那个精致的银圈拿了出来,不等纪云舒拒绝或者说些什么,他就已经蹲下身去,小心翼翼的戴在了她的脚踝上。
伴随着轻轻的铃铛声,悦耳极了!
蹭的起身,他立在纪云舒面前,夸赞道:“好看,舒儿戴着真好看。”
纪云舒抬了抬脚,看着自己左脚上那个银圈,因为很细,搁在脚上也很轻巧,也很灵活。
而且铃铛的声音也不是很大,虽然是个二手货,不过,她也不想打击卫奕,姑且着,还算挺好看的,二手的又如何?
纪云舒十分乐意的收下了。
“谢谢你,我很喜欢。”
卫奕得意的扬起下巴,说:“我挑的东西,舒儿戴起来是最美的。”
看他那模样,想必也是将方才景萱砸院子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这一点,大概也是卫奕最独特的地方了!
纪云舒赶紧拉着他出去,以免他兴奋的趴到地上去瞧自己的脚。
院子里,十分狼藉,幸好纪云舒阻止的快,不然这会,恐怕院子里栽种的梅花都会被连根拔起。
丫头们都在赶忙的收拾残局,此刻又下了点小雨,要是再不清理好,一旦沾了水,就会乱得一塌糊涂,弄得淤泥密布。
卫奕拔腿冲到一个小丫头身旁,赶紧接过她手上打碎的盆栽。
一脸好心的说:“姐姐,我来帮你。”
“卫公子……”丫头来不及阻止,卫奕已经抱着盆栽,丢进了用来装废物的大桶里。
纪云舒也顾不上这毛毛的细雨,赶紧搭手收拾起来。
“纪先生,还是我们来吧。”
“没关系的,大家赶快一起收拾,待会雨下大了就不好了。”
“是。”
满院子里的人,都手忙脚乱的收拾着地上的盆栽,因为沾了细雨,泥巴都混到了一块,还有好几个丫头都摔了一个四脚朝天。
卫奕可是心疼了,将摔倒的小丫头抱着到了一边,还命令她们好生坐着,不准乱动。
完全就是一种主人式的感觉!
大概是越来越兴奋的缘故,卫奕抢着去干活。
纪云舒要去收拾那些碎片,手还没沾上,卫奕就抢了过去,还一边说着。
“舒儿,我来帮你。”
让纪云舒的心一阵发暖,嘴角带着清冽的微笑。
忙碌的身影在院子里窜来窜去!
好生热闹!
脚上轻细的铃铛声,伴随着此时细细的毛雨声,似乎将这院子里全部的景物,都幻化成了一道极其不真实的画面。
却又是那么的美好。
而院子外头,景容立在那盏灯笼之下,发丝和肩头上,已经被毛毛的细雨打湿了一片。
看着纪云舒脸上扬起的笑,明明是那么的好看,可是他的心,却隐隐作疼!
因为那样的笑,似乎从未给过自己。
有的,只有冷淡和逃避。
他多希望,纪云舒有朝一日能像守候纪裴那般,坚定的陪伴在自己身边!
也能像在卫奕面前时那般的舒心愉悦,对自己露出一丝安心的笑容来。
如果真的能“有朝一日”!
他等一等,又有何妨!
翌日
京兆尹来了一趟容王府,呈报了昨日去凉山搜查的结果。
一一说道:“倒是派了不少的人去了,不过能查到的几乎没有,尸体是在凉山的山脚下发现的,刚好连着官道,马车印有许多,脚印也有许多,凌乱的很,不过官道上,自然少不了这些,而且也还派了人在附件搜查,最近的也就是一栋废弃的茅屋,很早就没人使用了,周围都是大山,实在藏不住什么人,死者,大概不会是从周围的某个地方逃出来的,除此之外,就真的没再发现别的了。”
说时还叹了一声气,很是无奈!
线索,大概又在这里断了吧,查了两个月,如今,又一无所获。
纪云舒心里有几分怀疑,不可能查不到,唯一的解释也很清楚,那就是京兆尹的人,没有仔细搜查。
斟酌一二,纪云舒道了一句:“我亲自去一趟凉山。”
“不行!”
景容当下否决,赶紧道:“你身体不行,不能去。”
“我身体挺好的。”纪云舒反驳。
景容将她拉到了一边,面色严肃:“凉山的湿气很重,尽管是在七八月的天都十分潮湿,你别忘了,你脸上的伤不能受湿气,一旦沾了湿气,不仅你的脸会毁,身体也会吃不消。”
是的,她差点就忘记,大夫再三交代过,不能往湿气重的地方去,以免脸上的伤愈合不了,而重新裂开。
可……
“我若不亲自去一趟,这桩案子可就失了线索。”
“没有条件可以讲,任何事情,都抵不上你的安危重要。”
语气不容任何反驳。
这个男人的性子,纪云舒是知道的。
正要开口时。
门外却进来几个宫里小太监。
太监小碎步挪着,双手放在腹前,规规矩矩的道:“参见容王,萧妃娘娘有令,传纪先生即刻进宫。”
……
这会,景萱正坐在亭子内,双手托着下巴,那双大大的眼睛看着满院子的花花草草,出了神,嘴角不时的勾了勾,显得十分娇羞。
身旁站着两个丫头,互相看了一眼,一脸困惑。
这是个什么情况?
公主难道中邪了不成?
从昨天回来到现在,就一直痴痴的笑,脸上更时不时的娇羞泛红起来,完全一副小女人的模样。
景萱咬了咬唇,又低着头笑出了声,肩膀也娇羞的缩成了一团,好一会才将这种情愫给收起来。
远处四五个宫女端着一些糕点,朝着正殿的方向走了去,她突然朝着身旁的宫女吩咐。
“去,将那些糕点拿过来。”
“是!”
宫女赶紧过去,与那几个端着糕点的宫女说了些什么,最后,两手空空的回来了。
景萱问:“糕点呢?”
“公主,说是糕点要端去给大殿那边。”
这一听,那还了得?
景萱手往石桌上一拍:“好大的胆子,本公主要的东西竟然不给?”
那宫女赶紧低下头,解释:“说是待会殿里会来一位贵客,所以娘娘命人做了上等的糕点备下。”
“贵客?是谁?”
“听说,是一位纪先生。”
听完,景萱的嘴角上顷刻间就染着上娇羞的笑意。
十分的激动!
第152章 得罪天下人的罪名
第152章 得罪天下人的罪名
马车内
景容与纪云舒对立而坐。
伴随着马车轻微摇晃的动作,两人那原本均匀的呼吸声,也顺带着有些急促起来。
半响,纪云舒看了他一眼,道:“其实,王爷不必随我一同进宫。”
“算不上是陪同,本王今日也要进宫去见父皇,边疆一事压紧,昨日就已经派人传了本王去议事。”
“哦!”闷声而出。
景容顿了顿,严肃道:“萧妃虽然久居深宫,却绝不可小觑,这一点,在她的生辰宴上时,你应该就已经深知了吧。”
她点头:“我明白。”
“你定要处处防着她,若是本王没有猜错,她召你进宫,明面上是过问失踪案一事,可究竟意欲何为,无非也离不开权位二字。”
话及此处,景容亦有一丝担心。
倒不是担心自己会成为萧妃为她儿子夺权的猎杀对象,而是担心,萧妃有意拉拢纪云舒。
而这个女人,若是一根筋下来,当下全盘回拒,难保也不会成为萧妃猎杀的第二个对象。
瞧见了景容的担忧,纪云舒只是笑了笑。
不作应答!
“本王的话,你可听清楚了?”景容眉头紧蹙。
“既来之则安之,王爷就不必为我担心了,萧妃纵使想操控全局,也要有任由她摆布的棋子,可我若待在与她对立的棋盅中不出,想必她的手,也是伸不过来的。”
纪云舒眉眼间带着神秘的笑意,如景容所说,萧妃是何人,她也深知一二。
对于她的这番话,景容听得不算明白。
轻沉了一口气:“总之你自己小心,深宫里的女人都可怖极了,能活到现在而屹立不倒的,都是一帮怪兽。”
这话,纪云舒很是认可。
却不由的又被逗笑了,抬着纤纤玉手,遮了遮自己牵动而起的唇角。
宽大的衣袖,被帘外的风微微卷起,拂着青丝长发,将那半张精致的脸蛋掩得忽隐忽现。
真真是美极了!
景容如冰的双眸,一旦放置在纪云舒的身上,总像一团熊烈的大火,只甘心在她身旁点点灼烧。
顷刻,他将目光挪开,伸手撩开了车帘子,朝外头看了看,道了一声。
“快到宫门了。”
纪云舒的目光也随之瞥向车外,上回进宫较为匆忙,还未来得及去看看这雄伟的宫殿大门。
高高悬挂的南门牌,镶刻在三道大门的正中央上,烫金的大字在冷风中渗着寒光,像人体内的脉络一般,将那道寒光传送到了宫闱的一砖一瓦。
冰彻如坚,形同一个大冰窖。
大概这也是为何,深宫里的一帧一分,都让人万分煎熬的缘故。
景容与她说:“我不管你有何打算,总之防人之心不可无,你自己小心些,我与父皇议事完,便在这南门口等你。”
“王爷还是多费些心思,去琢磨下边疆一事吧,曲姜国最近来犯,使得边疆动乱,着实是个让人头疼的问题,若是我没猜错,皇上兴许会问王爷可有处理的良策,这会功夫,王爷还是好好谋一个吧。”
呃!
景容猛得一怔!
不,是惊!
他并不知道,纪云舒的聪明,不止是在探案当年,这朝纲一事,却也知晓。
大概是惊叹涌上心头,景容问了一句:“你既然猜得到,可有良策?”
她摇摇头:“王爷问错人了,我并无良策,只是寻思着猜测了一番,不过,两国交战,无外乎都是利益的事,权谋也好,领土也罢,终究不及百姓的堪堪性命重要,想必,自古以来,也没有哪个帝王会冒着得罪天下人的罪名,去实现自己的野心霸权。”
她语气平淡,听不出任何的波澜。
就像漫不经心道出的一番话!
而对面的景容,眼神里却泛着滔天汹涌的惊叹。
“这些,都是谁告诉你的?”
“《临记》里提了些,花了点心思便记下了,随口道了两句。”
景容半信半疑!
什么《临记》啊!纪云舒压根就没有碰过!
这些事,她都是听纪裴说起的,那两年里,纪裴不仅教会了她作诗写字,还教会了她一些谋权与兵法之事。
大概出于兴趣的缘故,纪云舒很是用心的学了两年。
她犹记得纪裴与她说过的一句话。
“天下最大的敌人,不是站在你面前、那些手拿利剑长矛的军人战士,而是你竭尽全力,都最想要保护的天下人。”
那会,纪云舒听得不大懂,可直到后来,她才渐渐明白了这句话。
野心膨胀得越厉害,最后换来的,定然是全天下人的奋起反抗。
一代帝王,就会成为下一个“秦始皇”!
景容见她有些出了神,轻声道了一句。
“多谢!”
“我并没有说什么!”她垂落的双眸抬起,再别过头,清淡道。
“可你点醒了本王。”
“那是王爷聪明。”
这话换来景容会心一笑。
的确,纪云舒并没有给他贡献什么良策,不过随口说了几句。
嗯!
只是随口说了几句。
她不愿意邀功,他也不会强塞给她。
马车停在了宫门外。
两人下了马车后,便各自去了不同的宫殿。
分开时,景容还不忘嘱咐她两句,并且告知要在南门口等候。
纪云舒统统都应下了,跟着前来接她的小太监去了璋郅殿。
殿内每隔几步就安放着一个暖炉子,在寒冷的天气里,这一处,完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到了正殿外,纪云舒在外头等候,小太监进去通报,一会便出来了。
“纪先生请。”
她跟随进去,两袖宽袍附在两侧,随着身动而袂飘薄扬。
挺直的身板,丝毫没有半点怯场,进入殿内,眼前,是一块从房梁上垂落而下的青丝纱幔,隐隐约约的透着里头那个坐在贵妃椅上的女人。
当纱幔被渐渐“剥离”开来!
萧妃那张被粉饰得瞧不出年纪的脸、映在了纪云舒的眼眸中,而那身紫红色的锦袍,依旧绣着凤凰的毛尾,袍裙的下摆,也似一朵土耳其蒂黑玫瑰,在她的周身绽放。
风华绝代!
形容她恰到好处。
怪不得皇上宠爱她,大概,这就是原因吧!
毕竟自古帝王宠美人,这是亘古不变的定理。
第153章 二选一?
第153章 二选一?
贵妃椅上的萧妃,红唇一笑,溢出一抹让人神秘的深意。
纪云舒正打算行礼时,萧妃轻抬起手。
“不必了,本宫召纪先生你进宫,你便是本宫的贵客。”
“草民贱命一条,担当不起一个贵字。”
萧妃不语,那双玉手轻轻一抬,眼神朝旁边的椅子示了一眼。
“先生请坐。”
“多谢娘娘。”
纪云舒缓步走到旁边坐下,面色上带着敬意,可心里却清冷的很。
萧妃嘴角勾起,看着纪云舒,问:“纪先生是一个聪明人,那日既然能利用失踪案一事,让皇上答应御国公一案开棺,让本宫十分的敬佩,既然你如此聪明,想必,也知道本宫今日召你进宫的原因吧?”
倒是一个直肠子!
说话并没有拐弯抹角。
对于她的话,纪云舒也只是淡淡开口。
“娘娘有心传召,尽管是有别的意思,草民也不敢乱加猜测。”
“无妨,你倒是猜猜看。”
“娘娘的用意如何,草民着实不敢乱加猜测,还望娘娘明示。”
既然萧妃跟自己打马虎眼,以眼还眼,她还是会的。
因为她很清楚,若是自己猜对了,便得顺着萧妃引的这条路,不得不去帮她,猜错了,便显得自己故意而为,明显表示自己不会站在萧妃的阵营,那么,就相当于成为她猎杀的对象!
二者选一,都是绝路!
不如不猜!
萧妃是个聪明人,知道纪云舒识破了自己的小小计谋,索性一笑。
“罢了,先生既然不猜,本宫也不为难了,其实,本宫召先生你进宫,也只是想问问关于失踪案的事。”
撒谎!
纪云舒不拆穿她,诚实回答:“不瞒娘娘,失踪案一事暂时没有进展。”
“没有?”萧妃暗地里小小的窃喜了一番,又不忘挑眉问道:“可本宫却听说,这两日,在凉山上发现了一具与失踪案相关的尸体,而且双手被砍断,脸皮也被拔下了,先生也去看过,听说,先生画了一幅画像,得知死者是李老将军的外孙女?”
“是。”
“那……除了得知死者是谁,旁的,没了?”
“线索已经断了,无从查起。”
纪云舒很老实的回答,这些,她都无需藏着掩着。
毕竟,对于萧妃来说,失踪案查不到线索,正和她意。
萧妃故意露出一副失望的神色,隐约还带着一些伤感,轻沉了一口气。
道:“此案拖了这么久,无辜的女子接二连三的失踪,兴许,都像李老将军的外孙女一样,都遇难了。”
沉痛万分的叹了一声气!
这个女人装出来的模样,真真让纪云舒恶心了三分。
不过那种恶心感,她还是给咽了回去。
“娘娘心系此案,是百姓之福,草民自然竭尽全力。”
“纪先生有信心就好。”
说完,萧妃朝着一旁的宫女使了一个眼色。
只见那宫女,拿着一个十分精致的锦盒上前,放在了纪云舒手边的小桌上,再将其小心翼翼的打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颗十分精美的海南珠。
“这颗海南珠,是前些年,皇上赏赐给本宫的,本宫虽然很喜欢,不过心想着,先生的腰带上,正好缺这么一颗,不如,就将其送给先生。”
真大方啊!
纪云舒并没有表露出喜欢的意思,也没有回拒的意思,只是伸手,指尖轻轻的压在锦盒盖上,往下用力。
盒子盖上。
萧妃不解:“莫非,先生不喜欢?”
“娘娘赏赐之物固然精美贵重,不过草民习惯了素袍加身,腰带上若是佩戴如此昂贵之物,实在不习惯。”
“哦?既然先生不喜欢海南珠,本宫倒还有些别的。”
宫女明白,再次递送上来一卷画轴。
摊开在她面前!
画面上五颜六色的梅花枝点点尽现,那一米多长的画卷上,画着一大片的梅花,淡红色的色泽,晕染开来,让人觉得很舒服,而且梅枝错落有致,可紧可松,映入眼帘而不觉得繁多、眼花缭乱。
不得不说,纪云舒的心底的确有些心动了。
萧妃伸出那支指节修长的食指,远远的指向那幅画上的一个印鉴。
一边解释起来:“先生可认得这个印鉴?”
一看,竟然是大临第一画师白阙的画。
“认得,白先生的。”她点点头。
“白先生的画功,在整个大临内,堪称第一,无人超越,他的这幅《梅花园》,是他生平最得意的一幅画,无意间,被本宫所得,而这上等之物,自然,是需要一个懂得欣赏的人,本宫知道先生也喜欢作画,而且化工也了得,不如,本宫便将这画送给先生了。“
不得不说,纪云舒真想收下这份厚礼。
可她知道,一旦自己收下了,就算是站在了萧妃的阵营,放弃去帮景容查《临京案》。
她眼底心生起的一抹冷淡,快速的将自己的心动掩盖过去。
笑了笑!
……
景萱提着方才新换上的裙摆,梳着十分好看的发髻,忙不迭的朝着正殿的方向奔去。
后头跟着几个宫女,却如何也追赶不上她的步子。
到了正殿门口,她满心欢喜的准备冲进去,却被一旁的太监拦住。
“公主,娘娘在里头会见纪先生,吩咐下来,不让人打扰。”
“放肆,难道本公主你也要拦着不成?”
“奴才不敢。”
“那就给我滚开。”
太监终究是不敢拦着,只好哆嗦了两步,朝旁边挪去。
景萱哼了一声,提着裙摆进去了。
正好就瞧见纪云舒坐在椅子上,目光,放在那副诱人的画面上。
而自己的母妃,则满脸窥探性的,看着纪云舒!
另一边,阜阳殿内。
祁桢帝坐在桌案前,眉眼忧愁肃重,一副忧国忧民的模样,面前的桌案上,则放着一摞的奏折。
殿中央的前排,从左至右,分别站着景亦、景华和景容。
三人的后面,还站着几位大臣。
而大臣后方,又站着几个稍微年轻的文官,其中一个,叫沈长钦,礼部尚书的儿子,是半年前在自己父亲的推举之下,入了礼部侍郎。
沈长钦,也正是纪婉欣将来的夫君。
瞧他虽是微微躬着身,可眉目的确清秀几分,倒有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与锦江第一美人纪婉欣,着实般配。
第154章 毒蝎子
第154章 毒蝎子
边疆一事,压得整个大殿内的人都心沉不语。
特别是祁祯帝,脸上更是乌压压的一片,双拳捶放在桌上,看着殿内站着的人。
微有怒意:“自从五年前,我国与曲姜一战后,这些年来,曲姜还算是安分守己,可如今举兵来犯,在边疆扰乱,视我大临何在?”
一声闷拳,砸在了桌上。
正在众人不语时,太子景华朝前两步。
信心十足,拱手道:“父皇,五年前一战,曲姜战败,如今不过是垂死挣扎,不足为患,父皇可派一员大将,带着边疆数万精兵,斩了他曲姜那些残兵弱将,再乘胜追击,灭了他曲姜一国,以绝后患。”
字字句句中,可见心狠手辣!
不过草包就是草包!
这样的话说出来,自然换来了祁祯帝一脸的失望。
景亦捕捉到了自己父皇失望的神色,嘴角不动声色的勾着一抹冷笑,也上前。
道:“父皇,太子的计策固然好,不过儿臣认为,曲姜来犯,自然做足了准备,不会轻而易举就被我们拿下,还请父皇思量。”
景亦分析时,后面的几个大臣也作头表示认可。
而他的话,祁祯帝也若有所思。
可,景华有些不悦,他朝着景亦怼了过去:“景亦,做大事就不要瞻前顾后,他曲姜纵使再如何做足了准备,我大临能举兵战胜它一次,就能战胜它第二次,如果再晚,莫非要等到边疆失捷,再出兵不成?”
“我并非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景华追问。
景亦冷瞅了他一眼,与自己的父皇,道:“父皇,儿臣之意,不过是以防万一,驻守边疆的战士有八万,曲姜仅派了三万兵马,就扰乱了那八万兵马,可见其中,必定有所蹊跷,所以,我们必须先掌握全局,方可出兵剿灭。”
祁祯帝“嗯”了一声,那精锐的双眸里,像折射出两面透亮的镜子似的。
一面是自己!
一面是景亦!
没错,众多儿子中,唯有景亦最像自己,心性也好,决断也好,都十分相似!
“儿臣认为,还是先掌握了曲姜的动机最为关键。”景亦继续道。
景华却不同意了,急忙说:“景亦,曲姜三万兵马根本就不足以构成威胁,我大临兵马充足,只需派兵攻克就行,你说有蹊跷,简直滑稽。”
“我知道太子心急,也是为了大临着想,但是任何事情,是不是也应该先思量清楚,再做决断?”
“思量清楚?曲姜不过一个小国罢了,我大临兵强马壮,曲曲三万兵马而已,就算有蹊跷,它曲姜又能有多大的本事来反我们?”
“太子……”
不等景华说完,太子转向祁桢帝:“父皇,儿臣认为,应当立即派兵剿灭,以绝后患。”
景亦和景华各持一词,而且僵持不下!
这也不是两人第一次意见不合了。
自古皇室内的皇子,本就性格迥异。
所谓,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大概就是这个道理!
“景亦之言是有道理,曲姜没道理安分了五年之久,却等到如今才起兵,而太子所说,固然也是有道理。”
祁祯帝深疑。
转而,将目光投向了一直沉默不语的景容身上。
“你的想法呢?”
景容的眉目没有任何的波动,大概是因为在马车上的时候,纪云舒已经给了他一道警钟。
原本敌对的景华和景亦突然互视了一眼。
这一眼中,两人也是各怀鬼胎。
景容立在原处不动,抬眼,道:“儿臣赞同景亦的话,曲姜此次来犯,应该是有其他用意。”
呃!
景亦有些意外,他没想到,景容竟然会站在自己这一边。
“恩,那你的见解?”祁桢帝问景容。
“如果曲姜当真有意与我大临开战,就不会只带三万兵马前来,再者,他们只是扰乱,而不是杀戮,虽然在边疆肆意抢夺,却没有伤及我边疆百姓一人,可见曲姜此次的目的,并非是与我国开战。”
“继续说下去。”
“五年前,大临与曲姜开战,已经生灵涂炭,死了无数的百姓,父皇想必也不会想再看到当年那番惨烈的场景,若是儿臣没有猜错,曲姜王大概也不愿看到那番场景,所以只派了三万兵马前来。但是……”
景容稍顿!
继续:“对方仅凭三万兵马,就能扰乱我边疆八万兵马,想必曲姜此次的领军之人,也绝非等闲。”
自古以来,战役的成败,一个领军的将军,是至关重要的。
而曲姜这次的领将?又究竟是谁?
景容字字平平,却将其中分析透彻。
祁桢帝越发好奇,只手一抬:“尚且不管对方领将是谁,你可有良策?解决此事。”
景容的双脚,这才往前踏了一步。
道:“对方既不与我们正面交锋,又不派使臣出面道明缘由,显然,是在与我们行迂回之术,意思,也无非只有一点,就是对方,想与父皇你当面交谈。既然如此,父皇何不满足他们,将曲姜带兵的那位将军,宣进宫来,等他道明意图,再议不迟,若双方能达成共识,百姓也不用再陷入一场担惊受怕的战火硝烟中,相信,这也是曲姜王为何迟迟没有下令开战的缘故。”
说完,一旁景亦也立刻说:“父皇,儿臣与景容一样,都觉得曲姜此次来犯大有问题,而景容所说,也正是儿臣的想法,不如就将曲姜的那位将领宣进宫来,一来,也算是见见那位谋划过人的将军,二来,也可得知曲姜此次真正的用意,再对症下药。”
如此附和,倒有揽功的嫌疑!
一旁,太子景华的脸色十分难看。
这两个人,何时这么有默契了?
祁桢帝想了想,便朝后面那些大臣问去:“你们觉得如何?”
几个大臣互看了几眼,倒是兵部尚书柳大人上前。
拱手道:“微臣觉得,容王和亦王,所言极是。”
因为大臣们都很清楚,此时,太子独立一方,而景亦与景容,则明面上是一方。
倒不如站在景容和景亦这一边,来一个中立不倒。
祁桢帝细细深思一会,拿定了主意。
“既然如此,好,传朕旨意,即刻传召曲姜的领将进宫,必须以使臣之礼厚待。”
“是。”
祁桢帝也有些累了,手肘抵在桌案上,撑着自己难受的太阳穴,摆摆手,让其全部退去。
待人一一退去,殿内恢复安静。
祁祯帝的心里,不免有些担忧和防备起来。
方才那样的景容,让他想起了一个人。
一个……
聪明,却深藏不露的人!
敏锐,却沉着平淡的人!
而往往这样的人,就像一只细小的毒蝎子,看似不具半点威胁力,可一旦尾针刺进人骨,便会置人于死地。
第155章 一条待在水中的金鲤鱼
第155章 一条待在水中的金鲤鱼
从阜阳殿出来。
景容走的稍微有些快,大概是担心景华那货会找上自己。
果不其然,这才刚出了外殿,就被景华赶上来,拦住了。
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方才你在父皇面前,为何要站在景亦那边?”
可笑!
这是景容心头上倏地冒出的两个字。
“太子的意思,我不是很明白。”
景华冷笑了一声:“景容,你不用在我面前装糊涂,我一直以为,你什么都不想争,只想安心做你的逍遥王,看来,是我低估了你。“
逍遥王?
景容对这三个字产生了极大的兴致。
笑了笑:“还真希望有朝一日,父皇能封我一个逍遥王,也算乐得一个自在。”
“行了,你要真的想当你的逍遥王,当时父皇问你可有良策时,你就应该不答。”景华的心里气得很。
毕竟刚才的局面很明显,景容和景亦成了一头,而自己则孤立无援。
那可不行!
不等景容开口说话,景华突然朝身后看了几眼,看景亦这会还没有出来,便抓着景容往旁边走了几步。
试探性的问:“景容,我就问你,你到底,是要站在我这边,还是景亦那边?”
有的时候,对于景华这般大胆的过问,景容真的为他捏了好几把汗。
这天下,怎么会有这样的太子?
糊涂成了这样?
若是换成女儿身,丢在后宫里头,想必活不过进宫的第二天。
景容带着提醒的语气,皱眉与他说道:“太子,隔墙有耳,有些话说出了口,是收不回的,你自小便在宫中长大,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这道理,你比谁都清楚。”
偏偏……
“我就是问你一个问题,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太子还一脸不耐烦的模样。
景容无言以对!
非要自己将提醒的话说的明明白白,这个草包才会懂吗?
“太子,我的意思是……”
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身后传来景亦的声音。
“你二人莫非是在商讨边疆一事?”
语气不咸不淡的。
只见,景亦和那几个大臣相继出来。
大臣们知道这是的皇子之间的事,也就没有的掺和,快步离开了。
景亦走了过来,嘴角上带着耐人寻味的笑意。
景华白了他一眼,嘴上还不忘叮咬一句:“这还没出阜阳殿呢,亦王就这么着急想拉拢大臣了?”
这话,阴阳怪气的!
当然,景亦也不是吃素的,清淡的道了一句:“太子也知道这还在父皇的阜阳殿啊!既然知道,就应该管好自己的嘴,不要说了什么让父皇不悦的事。”
“你……”
“方才太子商讨边疆一事时,提出了乘胜追击、以绝后患,难道就没有注意到父皇的神态吗?”
“什么意思?”景华追问。
景亦笑了一声,这样的人能当太子,可笑至极。
说:“罢了,还是太子自己体会吧。“说时,看向景容,眉眼间带着一股透入人心的诡谲之意。
是忌惮!
可面目上,又带着十分欣赏的容态,与景容说:“我都不知道,原来景容你对行军谋略一事,也如此掌握透彻,不过方才,还多谢你站在了我这边。”
这话,似乎是故意说给太子听的。
有意挑拨景容与景华的矛盾。
可他忽略了一点,景容压根就不在意,什么太子之位,你们争你们的,与我何干!
景容始终平静的眉梢往下微微一压,淡道:“我不过就事论事,并非站在那一边,大家都是亲兄弟,何必分得这么清?”
“你错了。”景亦那阴蜇的眼神中,挑起一道极光,唇角,如同一把锋锐的剪刀似的,点点绽开:“从我们出生的那一刻,就注定了要分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一点,我们心里,应该都有一面镜子吧。”
清清楚楚!
明明白白!
八个大字,将亲情否决得一丝不剩!
景亦已经扬长而去。
景华回过神来,却除了愤怒还是愤怒,嘴上更是不甘的道了一声。
“这个景亦,有何能耐与我相争,如今,我才是太子,将来也必定位居他之上,早晚有一日,我势要将他连根拔起,让他知道,与本太子作对的下场。”
双拳紧握!
这话,无疑也是说给景容听的,相当于是给他一道警钟!
景容有些头疼,摇摇头,转身离开了。
……
此时此刻,纪云舒已经从萧妃宫中出来。
清冷的脸色和进去之时没有多大的变化,只是唇角上,却带着一丝让人察觉不到的笑。
窜进人的心魂中,不防而冷!
她一步步的朝着南门口的方向去,目光没有半寸的倾斜,直视着前方。
宫闱内起了大风,吹着她身上的袍子和青丝长发,朝着四周,不断的肆意飘扬。
就像是诡谲深宫内,一道让人触摸不到的风景。
而她的脑海中,回放着方才自己与萧妃的对话。
“先生可喜欢这幅画?”萧妃细细长长的眼眸尖上,染着似是得逞的韵味。
她觉得,这幅画,一定能打动纪云舒。
偏偏……
“白先生的画作,堪称绝美,后代世人,也必定会争相收藏,只是可惜,草民漂泊在外,没有安生之所,难保不会有露宿在外的一天,而这么贵重的一幅画放在身边,尽管草民用心爱护,恐怕也会有损,倒不如放在皇宫内来得安全。”
这推脱的理由,总萧妃无法将这份殷勤继续献下去。
眼角上那抹得逞的韵味也当即紧收。
僵硬般的笑了笑:“先生的聪明,本宫领教了!”
“娘娘言重。”
萧妃终于从那张贵妃椅上起身,踩着那双銮金绣鞋,走到了纪云舒面前。
纪云舒也随即起身,如臣子一般的姿态站立着。
萧妃压低语气,突有深意的问了她一句。
“先生觉得,地上走的,和天上飞的,哪个更有优势?”
言外之意,景容与景亦,她选谁?
这就和景华问景容,他和景亦之间,他选谁,是异曲同工之妙啊!
当时,她只回了一句话:“那娘娘觉得,一条待在水中的金鲤鱼,它会选什么?”
想起当时萧妃的脸色,纪云舒便忍不住一笑。
后宫里的女人,都太会算计了,算计来,算计去,还不是白发苍苍一辈子啊!
当自己告退时,景萱本想追出来,却被萧妃拉住了。
景萱唤了好几声“纪先生”,纪云舒也没回头看一眼。
这会,她已经到了南门口,景容还没来,她便先行上了马车。
“走吧!”与马夫说道。
马夫回:“王爷还没出来。”
“不等了!”
“那,是回容王府吗?”
“凉山。”
第156章 上凉山
第156章 上凉山
马车刚刚离去没多久,景容就到了南门口,外头,原本等候的马车已经不在了。
心里稍有纳闷,他朝守门的侍卫问:“容王府的马车呢?”
“刚刚已经走了。”
“与本王一同进宫的纪先生呢?”
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侍卫也如实回答:“那位纪先生已经上了马车走了。”
好你个纪云舒,本王这么大一个活人,你是没瞧见我没上马车?还是故意不等本王的?
真够大胆!
他心生怒火,极力压制!
大概也知道纪云舒不等自己的缘故了,无非,就是担心自己阻止她去了凉山,索性来个先斩后奏。
小妮子,待会本王抓到你,要你好受。
景容命令侍卫牵了一匹马过来,腾上马背,朝着凉山的方向去了。
而他的身后,景亦那双墨黑色的瞳,紧紧的盯着驾马而去的景容。
心腹斗泉在旁问了一声:“容王只身一人,要不要属下……”
景亦嘴角轻扬,语气阴沉:“最好办得干净利落些,不要留下什么痕迹。”
“是!”
斗泉准备去办事,景亦又伸手将他拦住,细细一想,道:“还是去通知严维夷吧,让他派人带着石斑毒去,反正,他也恨不得景容去死,再顺便,将纪云舒也一并铲除了吧,免得夜长梦多。”
“王爷英明。”
“毕竟是在京城,可不能脏了本王的手啊。”
伴随着一声浅笑!
……
凉山就在城门不远处,也是处于官道旁,一路过去,纪云舒偶尔掀开帘子看了几眼,不时就有马车而过。
半炷香后,到了凉山脚下。
纪云舒从马车上下来,看了看天色,这会正好是正午,凉山的湿气并不是很重。
马车奇怪的问了一句:“纪先生,你来这里做什么?”
“没事,你暂且在这里等着就行。”
“这……”马夫有些为难。
“放心吧,我不会去多远,就在这附近。”
“我还是跟着先生你吧,万一出了点什么事,我不好向王爷交代啊。”
说话的同时,马夫已经将马车拖到一边,将绳索绑在了一棵大树上,证准备跟着纪云舒一起上山。
可……
纪云舒推辞,道:“你还是留在这吧,好好看着马车就行,不然待会出了意外,你我就要走回容王府了,到时候,天色就该黑了,城门也关了。”
这官道上算得上是安全,不过这一辆豪华的马车放在一边,无人看管,难保不会有人顺手牵羊啊。
毕竟从这里走回容王府,的确太远了!
所以,咱还是长点心的好!
马夫想了想,也有些担心,而且也拗不过纪云舒,只好待在原地等候。
根据京兆尹所说,尸体是在凉山东南一侧的山脚下发现的,而此时纪云舒的位置,处于西面。
她定在原地想了一会。
嘴上不由的沉吟了一声:“如果,死者从这里下来的,她如何去的东南侧?绕着山脚过去,还是穿过这片林子?”
心里细细盘算一番后,顿时醒悟!
双眸放大,略有惊讶。
可是惊讶之中,又不乏有些惊喜。
她折了一根木棒,打算穿过面前这片茂密的林间,去到凉山的东南脚。
刚刚进到林中,就被里头扑面而来的湿气润了一番,冰冷的气流,促得让她浑身一颤。
而原本正午的光线是最为明亮的,可在这片林间内,光线却被密密麻麻的高大树木、遮挡着阴暗沉闷,斑驳的树叶印在泥泞的地面上,加上被冷风拂过,飕飕作响,透着渗人的诡异。
好在,她死人都见过不少,自然也不会担心这片深林了。
靠着手中的木棒,她一下下的撑着往上走,湿气也越来越重,冷意也开始在身上肆意的泛滥开来,脚步越来沉重,连带着呼吸也急促起来。
因为坡度朝上,泥泞的路面让她脚步顿时不慎打滑了一下。
身体也朝前猛地扑了去,自己都还未来得及反应,一只有力的大手一把揽紧她的腰肢,扣紧、往后使劲,将她原本即将扑倒的身体,再次拾了起来。
而自己的后背,则贴进了一个结实的胸膛!
“若不是本公子出现,姑娘可就摔着了。”
温温而又轻浮的语气,在纪云舒的耳边响了起来。
声音的辨识度很明显,纪云舒赶紧将那只手从自己腰上拿开。
转过身,面色疑惑:“怎么是你?”
李时言带着笑看着她,手里,依旧带着那把精致的折扇,挑着眉梢。
道:“看来,我猜得没错,你真是舒儿。”
呃!
纪云舒也懒得去反驳了,抿了抿唇:“你来这里做什么?”
“你从容王府到宫里,再到这,一路上,我都跟着你。”
“跟着我?”纪云舒一脸困惑:“你从渝州到京城,就一直跟着我,到底为什么?”
“我不是说了吗?看到你破案的手法,本公子很是欣赏,想跟你进一步探讨一番,顺便,再对酒吟诗一首,做个朋友罢了。”理由仿佛十分合理!
有病!
天下这么多女人,想对酒吟诗,有的是女人陪,何必要黏着自己呢!
眯了他一眼,纪云舒不耐烦:“方才多谢公子出手相助,不过,你还是赶紧走吧,我现在没时间。”
“我知道,你在查失踪案。”
“你既然知道,就不要来打扰我。”
“其实,我也挺好奇的,到底那个杀人的变态杀手是谁。”说着,他大胆的朝纪云舒凑了过去,继而说:“这几天,关于这个失踪案,我可是听说了不少,还知道凉山发现了一具尸体,是姑娘你去验的尸。”
纪云舒往后退了一步,与他拉开了距离,不动声色的问了一句:“所以呢?”
他手中的折扇一挥:“所以,我想帮你,你看看,这林子里又冷,地面又潮湿,一个弱女子,很容易出事的,你就当……我是你的帮手,如何?”
的确,要穿过这片林子去东南角,难保自己不会像死者一样踩到木桩,打滑后而摔死。
细细斟酌一二后,纪云舒点了头。
“好,不过我耳朵有些疼,你若能不说话,就最好闭上嘴巴。”
“放心,本公子不打扰你。”
李时言挑着那双桃花眼,似得了什么天大的好处。
纪云舒朝前走去,他倒也老老实实的紧跟在后。
第157章 一块白布
第157章 一块白布
纪云舒在前!
李时言在后!
看着那纤细的身子在自己前面艰难前行,他又有些担心,提高了几分警惕性,打算好好护着她。
两人走了一小会,李时言问:“现在,我们是去哪个方向?”
“东南。”纪云舒回。
“那我就不明白了,你为什么要穿过这片林子过去?你看看这里面,湿气这么重,暗无天日的,为何不绕着山脚过去?”
李时言皱眉不懂。
前头,纪云舒走得小心翼翼,手中的木棒一边戳着地面,一边头也不回的问:“你很想知道吗?”
“当然。”李时言肯定点头:“若是你觉得我天赋还不错,不妨收下我这个徒弟,说不定,将来我也能像你一样对侦破案件一事信手拈来。”
信手拈来?
这四个字,让纪云舒不妨一笑,不再回答。
偏偏李时言心里的疑惑因她不语,而越发加重。
继续追问:“你既然都同意我跟着你了,那又何必藏着你的想法,兴许你告诉我了,我能替你出出主意。”
纪云舒似乎也没了厌烦之意,吸了一口冷冷的湿气。
道:“死者是从官道上,穿过这片林子,跑到东南角去的。”
“你怎么知道?”
“这附近虽然是大山,却经常有樵夫出入,所以根本藏不住人,而且京兆尹也在附近查探过,的确不存在任何藏人的可能,以死者的身体状况来说,更不可能是从很远的地方跋山涉水的跑到凉山来,所以唯一的解释,就只有一个。”
“什么?”
“死者当时,应该是从官道上的某辆马车内,亦或是,一个能藏人的东西里逃出来的,而当时,定然是有人在追她,她情急之下,不可能绕着视野宽阔的山脚跑向东南方向,而是跑进了这片林子里,再朝着东南方向跑去,只是不幸摔倒,头部磕在了石头上,当场毙命。”
解释的十分耐心!
李时言震惊的点了几下头,一脸崇拜,却又不忘再问:“那你现在重走一回死者当时走过的路,是想知道什么?”
“找到凶手留下的痕迹,或者,别的什么我不知道的东西。”
解释的还算是清楚,不过李时言的脑子在高速运转之时,还是花费了点时间才一一明白过来。
一脸惊叹!
他真想打开这个女人的脑袋好好看一看,里头,都装了些什么!
纪云舒奋力前行,又继续说:“还有一点,凉山就在京城之外,就只有这么一条官道,要能藏住死者,马车的可能性就要大一些,而且马车当时行驶的方向,很有可能,是出城。”
“为什么?”
“因为失踪案一事,城内早就已经戒备森严了,而且在四处搜查,凶手可能担心被发现,所以着急将死者运出城,不过有一点,我还是有些不明白,如果真的是一辆马车,要将死者藏在里面的确很容易,不过出城进城,都要严密搜查,凶手又是如何避开这些,将死者运出来的呢?”
纪云舒的心里也渐渐犯惑起来!
总之,各种疑点重重!
她也没了什么头绪,现在,只能指望着在这片山林里,找到一些东西。
“罢了,还是先在这里,找到一些与案件有关的东西吧。”纪云舒道。
李时言也没有继续再问,纪云舒的话,有够他消化了。
突然—
“等等!”
纪云舒停了下来。
“怎么了?”
“你看,那里是不是有一块白布?”
她手指了一个地方!
就在不远处的一堆乱枝上,果真勾着一块白布。
只是,那乱枝却生在一处朝下的陡坡上,只能小心翼翼的踩下去,才能够到那块白布。
李时言眯着眸子看了几眼,点头:“是有一块布,可能就是一块普通的布。”
“拿来看看就知道了。”
后一刻,纪云舒就已经拄着木棒走了过去,弯着腰,伸长了手,却怎么也够不到。
“我来!”
李时言将她拉到自己身上,正准备走下陡坡去。
嗖嗖嗖—
树梢猛地被什么东西一阵阵唰过!
在这阴沉闷暗的林间,很刺耳。
高大挺拔的大树上,突然跳下十几名黑衣人,各个手中挑着剑,朝着两人刺了过来。
利剑朝着纪云舒刺过来时,她的手也立即被李时言护在了身后。
“小心!”
那把原本中看不中用的精巧折扇,被李时言一挥,打开,竟然射出了几根锋利的银针。
准确无误的射进了几个黑衣人喉咙中,当场毙命!
纪云舒未曾想到,那把折扇,竟然是如此厉害的武器。
“靠在大树上,不要乱跑。”李时言侧眸嘱咐她。
顷刻,他便与那些黑衣人厮杀到了一块。
但不知道何时,纪云舒原本背靠的那棵大树顶上,又跃下一个黑衣人,剑锋朝下,直接朝着她的脑袋毫不留情的刺了下来。
抬眸之际,那把剑锋,仿佛带着流星般的光线,骤然在她的瞳孔中放大!
必死无疑吗?
从锦江活到了这里,失踪案还没破,《临京案》还没查。
而且,卫奕怎么办?
景容会替自己照顾他吗?会待他好吗?
当那把剑离自己的视线不过0.0001毫时,一颗石子飞了过来,将那把剑一瞬挑开,从黑衣人的手中脱离,再稳稳当当的落在了一个宽大的手掌中。
景容拿着那把夺来的剑,刺进了黑衣人的胸口。
同时……
用力拉了一把纪云舒,将她扣在身前。
“下次再敢撇下本王,本王就亲手宰了你。”眼眸升着剧烈的怒火。
尽管周围的光线很暗,纪云舒还是看清了那张严肃而愤怒的面容。
“我……”
根本就不等纪云舒解释,景容将她再次压在树上:“好好待着。”
然后,挑着剑,去与那帮黑衣人厮杀了。
纪云舒捂着胸口,良久才反应过来。
看着双方已经厮杀成了一片,她的视线,再次落在了那块白布上,想了一会,她一边警惕着,脚步也一边朝着那边缓缓的挪了过去。
素指抓住旁边杂乱的树枝,下了陡坡,另一只手,费力的去够那块白布。
往前一点!
再往前一点!
总算够到了!
一把将白布抓进了手里,可……
“啊!”
她的身体,从这个陡坡上,滚落下去。
第158章 你受伤了?
第158章 你受伤了?
往下坠的那一刻,纪云舒的脑海中,是空白的!
尽管这样,她依旧死命的抓着手里的那块白布。
同时,在倒下去的那一刻,她的后背,狠狠的磕在了坚硬的石子上,杂乱的树枝也不停的在她身上肆意“啃咬”着。
头上传来的剧烈晕眩感让她觉得一阵恶心。
在这种恶心感爆棚升起时,一束身影从上而下的跃了下来,将她浑身疼痛的身体牢牢扣住,而往下坠的那股迫使感,将两道身影裹成了一团。
就这样滚了下去!
纪云舒仿佛能感觉得到,抱着自己的这个人,几乎用尽了他全部的能力在保护自己。
也隐隐约约的听到了对方说了一句话。
“我不准你再离开我!”
温温的湿气,扑在她敏感的耳垂上,那股酥麻的感觉,渐渐让她失去了意识。
……
不知道过了多久。
纪云舒是在一阵疼痛声醒过来的。
她抬手按着自己的太阳穴,嘴里疼得轻声叮咛了一声。
扑闪着张张合合的眼睛,她适才看清楚了眼前的景物。
面前升着一堆熊熊的火焰,火星子飞溅着,如爆米花似的一点点剥开,照亮了这个不大而阴暗的洞穴。
岩石峭壁屹立而成,在顶上形成了一个半圆形的弧度,而岩壁上,爬满了爬山虎,叶子上面还淌着水,缓缓的往下掉。
一滴滴!
像跳动的音符似的,在安静的洞穴内,显得十分悦耳!
纪云舒动了动脖子,身上盖着的衣服便滑落到了一边。
“醒了?”
景容担心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她侧眸看去,就看到景容穿着白色的里衣,靠在背后的岩石上,闭着眼睛,低垂着头,修长的双脚,一只伸长着,一只弯曲着,手臂更是无力的搭在弯曲的那只膝盖上。
尽管,纪云舒与他隔了一小段距离!
尽管,他低垂着头,可她还是看清了他侧脸上被树枝划伤的伤口,因为没有处理,上面的血痕还清晰可见。
“你受伤了?”
说话的同时,她伸出自己修长的手臂,指尖准备去触碰景容的脸。
可……
景容抬手,挡住了她伸过来的指尖。
“我没事!”语气有些虚弱。
“可是你的脸……”
“小伤。”
景容将她冰凉的手顺势握在了手掌里,抬起疲倦的眼皮,看着纪云舒。
半响,才说了一句。
“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声音在洞穴中回荡,敲击在了纪云舒的心中。
她默然不语,心脏却猝不及防的了猛烈跳动起来,仿佛要从她的胸前,跳出嗓子眼了。
“呃!”
倏地,景容按住自己的胸口,原本平淡的眉梢疼痛一蹙,嘴里,吐了一口血。
纪云舒眼神收紧,立刻反应过来,目光落在了景容的胸口上。
白色的衣裳,渐渐被鲜血染红,从那双按在上面的手掌指间处,点点溢了出来。
“让我看看。”
纪云舒腾起身来,蹲向他面前,准备去查看他胸前的伤势。
“我没事。”
“都流血了你还说没事。”
她霸道的将他的手拿开,小心翼翼的把他身上的衣服脱去,露出了小麦色的肤色,和坚实有力的胸膛。
而且八块腹肌显而易见。
这男人的身材,着实诱人!
而随着自己身上的衣物被纪云舒一层层扒开,景容惨白的唇角却微微勾起。
带着一种莫名的笑意。
纪云舒专注的查看他胸口上的伤口,并未注意到。
被刺穿的皮肉上带着木屑,而且鲜血还在不停的往外流。
“这是被木枝刺伤的,伤口比较深,里面,肯定还有残留的木屑,我要帮你清理干净再包扎,不然木屑留在皮肉里会感染的。”
“我不疼!”景容声音嘶哑。
“在我面前,不必逞强。”
她戳穿了他!
景容的笑意更加泛滥,胸口上的疼,因为纪云舒这般紧张自己而消失的一干二净。
她抬起眸来,正好就看到了景容那双无力的眼睛里、折射出来的笑意。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笑得出来!”
“云舒。”他唤了她一声。
“嗯?”
“如果是因为我受了伤,所以你才这般紧张我,那我宁愿我每天都……”
他的话还没说完,纪云舒就捂住了他的嘴。
并且严肃道:“不准说这样的话。”
景容的眼睛正正的看着他,瞬时弯起,像两朵绽放的罂粟花似的,让纪云舒有些贪婪起来。
不得不说,这种深情而又疲倦的眼神,透着男人全部的雌性荷尔蒙激素。
纪云舒赶紧挪开目光,一边说:“我去找点药草过来。”
她起身时,手也从景容的嘴巴上拿开,可是后一刻,手腕被景容禁锢。
“别走。”
语气里,是从未有过的担惊。
“我只是出去找点药草,马上就回来。”
“现在外面已经黑了,不……”
“你的伤口再不处理,就真的会出事了,你是为了救我,我不能看着你这样不管。”
她抽回自己的手,收进了衣袖中,毅然转身出了洞穴。
景容本想去拉她,无奈,身体的机能不允许。
其实,他的身上,不止这一处伤!
为了护好纪云舒,从上面滚落下来时,他的身体上,被刺了无数道伤口。
可他又一直强撑着,将纪云舒抱进了这个山洞里,本打算继续强撑下去,撑到琅泊带人找到这里来。
偏偏,胸口这道伤,如此没出息的疼了起来。
他捏着拳头,垂在了地面的岩石上,努力将自己笨重的身体撑起来。
可,他再稍微动一下,身体的静脉扯得他撕心裂肺!
动弹不得!
他只能坐在原地,目光一直看着洞穴外,心七上八下,担心之感,也随着时间越久,而越来越剧烈。
直到——
他模糊的视线上,渐渐的出现了一个精瘦的身影,蹒跚而来,一只手抱着一大堆的柴,另一只手,小心翼翼的拿着一个竹筒和一些药草。
将柴丢进火堆中后,她快步走到景容面前。
满头大汗的!
“我找到了八鬼子这种药材,还装了些露水,药上上去的时候,会有点儿疼,你忍着些。”
看到她安全回来,景容终于松了一口气,
“我以为……”
话没说完,他喘着气,眼皮无力的垂了下去。
身体,朝着纪云舒的肩头倒去。
“景容?”
这是,纪云舒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第159章 就想要你
第159章 就想要你
景容的身体压在她的肩头上,然而因为重量的缘故,她的身体也不由的往下一沉。
“景容?景容?”
她唤了他好几声,也没有得到回应。
好一会,她双手抵在他宽阔的双肩上,将他推开,让他靠在后方的岩石上。
大概伤口裂开的时间太久了,加上景容刚才费力起身的动作,伤口显然比方才更加严重。
她不再耽误时间,捏住自己的衣袍,费力扯下一块,然后沾了点竹筒内的露水,轻轻擦拭着景容的伤口,将裂口处的木屑一一清理干净。
一块灰白的布条,很快就被血染红了。
她将八鬼子的树叶用嘴嚼碎,敷在了他的伤口处,随即又从袍子上撕下一块布来,替他包扎好了伤口,再将衣服给他穿上。
一系列的动作,倒也麻利的很!
大概是药性起了作用,伤口被促得疼了起来,将景容从昏迷中迷迷糊糊的痛醒了。
剑眉紧蹙,揉着疼意。
“景容?你怎么样?”
“冷!”
惨白的薄唇吐出一个字来。
纪云舒这才发觉,他浑身都在发抖。
来不及思量别的,她奋力将景容笨重的身体、朝火堆旁挪得更近了些,又取来他原本脱下盖在自己身上的外衣,替他穿上。
但因为洞穴里本就冷气居多,导致他伤口受了寒,随着血液淌在了全身,身体也就开始发寒起来。
不住的颤抖!
“冷!”
他依旧迷迷糊糊的喊着这个字。
纪云舒不知如何是好,内心焦急了好一会,咬着唇,双手紧紧的拽着自己的衣袍。
一个想法突然萌生!
犹豫许久。
终于……
下了决心道:“你救了我,我不能让你死。”
语落,她再次将景容的衣物解开,也解开了自己的外衣,然后伸手,紧紧的抱住了景容的身体,再将脱下的衣物盖在了两人的身上。
不同以往,这是她与景容,最为亲密的一次。
甚至,比两人唇与唇相碰时还要亲密百倍!
男人身体上特有的味道,在她饱满的鼻尖上肆意萦绕,如他的眼神一样,仿佛也是罂粟,让她贪婪不拔。
而景容剧烈的心跳声,也在她的耳畔一阵一阵的响起,仿佛震破了她的耳膜,搅得她心跳如飓。
那种即是贪婪、又是小心的心态,让她有些害怕起来!
怎么可能?
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而最终伴随着身体上的疲惫感,她也渐渐陷入了浅眠中。
直至深夜!
橙红色的火光,此刻依旧烧得十分旺盛。
景容醒来,感觉胸前一阵发烫。
他都不记得,自己怎么就睡着了?
正欲抬手,却发现胳膊被什么东西压着,低头一看,顿时楞住了。
纪云舒穿着里衣,正躺在自己怀中!
而自己,光着膀子!
两人抱睡在一块,靠在火堆旁!
是的,他坚信自己没有看错!
心里涌起的激动和窃喜,几乎淹没了他全部的情绪、震惊和感官神经。
他不敢乱动,生怕吵醒了怀里的人儿。
而嘴角,则点点绽开。
云舒,如果我生在寻常百姓家,而你心里,也没有纪裴,那该多好!
心里的憧憬翻涌起来,嘴角溢开的笑更为灿烂。
也忍不住抬着手,去碰了碰纪云舒浓密的睫毛,修长的指尖刚刚碰触到,他又立刻收了回来。
因为浅眠的缘故,纪云舒还是被惊醒了,一抬眸,就对上了景容那双深情的眼神,滚着剧烈的火团,仿佛要将她融化似的。
神经一跳!
纪云舒从他身上猛然起身,一把扯过自己的外衣,快速穿上,弹开了一米远。
侧过身,急忙解释:“王爷不要误会,只是你寒气上身,我迫不得已,才想到这个办法,请王爷,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不能!”景容铮铮的盯着她。
她被这果断的回答惊了一下,将目光对上他的视线。
景容则继而道:“既然已经睡了,那就是睡了,等本王身子养好,便娶你过门,如何?”
“不行!”不加任何考虑。
她显然有些着急,脸部也泛红起来,若不是火堆散发的光线打在那半张脸上,定会被景容瞧见她脸颊上徒升起的那抹绯红。
“为什么不行?”
明知故问。
纪云舒又往旁边坐了坐,说:“王爷何必挑人心中的刺,明明知道你我之间,什么也没发生过。”
“什么也没发生过?”
景容语气带着深意,嘴角牵起的笑意中顿时染上了一抹坏意。
索性一把扒开盖在自己身上仅有的衣物,裸着上身,努力从地上撑起身体,朝着纪云舒一步步走了过去。
高能!
高能!
前方高能!
“你想做什么?”
纪云舒紧抓着自己胸前的衣服,起身往后退去。
结果还是被那双魔爪给禁锢了,腰肢被用力一拉,然后便被压在了身后的岩壁上。
景容挺拔裸露的胸膛,在她的眼前散发着男人体内的雄性欲/望。
纪云舒双手无处安放,只能放在两侧紧紧的握成拳头。
她别过头,屏着呼吸:“请王爷自重!”
“如何自重?”
他指节分明的食指和大拇指,当下便捏住了纪云舒细腻的下巴,一抬,迫使着她对上了自己灼热的目光。
“既然什么也没发生,那不如,就发生点什么吧,这里如此安静,不会有人打扰我们,何不……”
说话的同时,他已经缓缓俯身,将额头抵在了纪云舒的额头上。
眼看着薄唇将至,纪云舒立即扭过头,导致景容的唇,只碰在了自己的耳垂处。
本以为他会善罢甘休!
可换来的,是景容有趣一笑!
“本王就喜欢你这样!”
暧昧的语气在她耳边回荡。
纪云舒的耳根子顿时就红了,
两人就以此时的姿势保持了好一会。
直到纪云舒实在忍不住,双手抵在了他赤裸的胸膛上,准备用力推开。
可是……
景容的指节却用了一丝力,将她别过的头再次正对自己,勾着笑。
“云舒,本王现在,就想要你!”
语落,吻了下去。
双唇相碰!
冷意在唇上的细纹处缓缓淌开,那浓浓的缠绵,越演越烈!
第160章 男人都是野兽
第160章 男人都是野兽
那种突如其来的感觉。让纪云舒大脑一片空白。
她只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牢牢的禁锢着,下巴更是被景容用力捏着往上抬起。
身后凹凸不平的岩石,压在她的后背处,割得十分疼痛。
而这种疼痛感,几乎被浑身泛起的酥麻感全然淹没。
当她反应过来时,手掌迅速的抵在景容赤/裸的胸膛上,用尽全力将他推开。
“混蛋!”
爆了粗口。
后一刻,扬起手,朝景容脸上挥去。
只可惜,手腕被景容当即抓住,顺势被按在了头顶上。
再一次成为了他的禁锢之兽!
“放开我。”纪云舒怒吼了一声,眼睛里淌着泪水。
“你就这般讨厌本王?”
“是!”不假思索!
景容也不怒,反倒嘴角裂开了一道笑意,像欣赏一件尤物似的看着她,坏坏的说。
“此刻,你我深在山谷之下,那些人兴许也以为你我摔死了,一时半会,琅泊也不会找到我们。”
说话间,又臭不要脸的朝纪云舒凑了过去。
纪云舒别过头,挣扎了一番,无果,只能朝他递送白眼,强忍着眼中那股委屈的泪水。
男人都是如此,一旦脱了衣服,各个都成了野兽!
景容也不例外!
何况此时,还是在这深山林中。
就算她叫破了喉咙,也未必有人答应。
景容勾着唇,拧了拧鼻,在她的脖颈处闻了闻,道,“尽管沾了泥水的味道,却还是遮挡不住你身上的那股香味,实在……太诱人。”
禽兽!
“景容,你放开我。”
“方才,你叫我什么?”
“你放开。”
“不放!”
他语气突然加重,眼眸中的玩味一瞬之间消散而去,另升起一道十分犀利且斥怒的眼神。
毫不保留的看着她,肃道,“你自作主张来凉山,撇下本王不说,为了护你,我还受了伤,方才,就当是本王在你身上讨来的一点安慰,若再有下一次,我便扒光你的衣裳,丢到红床上去,任本王的性子来。”
呃!
原来这厮,心里藏着这么大的一个闷葫芦。
那股闷气,生了这么久!
可是,这讨安慰的手段未免太卑鄙了些,早知道,她就不出去找药草,应该让他的伤口感染化脓好了!
不不不!
景容若真出了事,她良心会不安的。
她侧着脸,紧着脖子。
说,“既然如此,王爷是不是该松开我了?”
“后背和手腕很疼?”
“恩!”她点头应下,无需撒谎,的确生疼。
景容细细的琢了她一眼,想了下,打算松手得了。
可——
突然从外头冲进十几个手持火把的人。
透红的火把,瞬间将整个洞穴照得如发光的金子似的,晃得眼睛刺疼。
“王爷!”
琅泊焦急的声音伴随而来。
当火把渐渐延伸而进,琅泊瞧清了眼前让人脸红的一幕。
此刻,他恨不得在地上凿出一个大洞了,像地鼠似的赶紧钻进去。
因为——
自家王爷,赤裸着上身,将一个身材轻巧的“男人”禁锢在岩壁上,两人之间,隔着只有纸片般的距离。
倘若纪云舒是一身女装那还好,可偏偏她现在一身男装,被扣在景容肌肉隆起的手臂间。
那姿势,真正撩人!
旁人见了,该是如何的尴尬啊!
想必随着琅泊一同进来的侍卫,心中亦有数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啊!
莫非,自家王爷是断背?
侍卫一一别开眼,生怕再多看一眼,都会长出针眼。
而纪云舒简直想一头撞死,自己和景容这样的姿势,谁都会胡思乱想的。
她真真觉得自己发了这辈子最厉害了一次的高烧。
浑身高温发烫!
景容却不紧不慢,松开了纪云舒,弯腰将自己丢在地上的衣服一一挑起,缓缓穿上,一脸的从容淡定。
可淡定之中,又带着不悦!
大半夜,打扰了他的一场黄粱好梦。
琅泊俯首请罪,“王爷恕罪,属下救驾来迟。”
景容抬手,以示无碍。
琅泊抬眼,仔细一看,看到了景容胸前的伤口,拿着剑的手不由的紧了起来。
“王爷,你受伤了?”
“小伤。
两个字,自景容的口中滚了出来,即刻问,“你是如何找到这里的?”
“是李公子通知属下的,只是这山谷地形实在复杂,属下……”
“李公子?”景容困惑。“
“是,就是从渝州一路跟着我们进京的那位李公子。”
景容这才反应过来,当时,因为林间比较阴暗,他只知道有人和那些黑衣人厮杀在一块,竟不知,那人,就是那条跟屁虫。
他眸子里升起一道凌厉感,看向纪云舒。
质问问她,“他怎么会跟你一起在凉山上!”
大哥,咱能好好抓住重点不?
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应该赶紧离开这里吗?
纪云舒侧过身去,随口回了一句,“只是不小心撞见罢了。”
“不小心?”
显然不相信,语气中,还带着一股暗劲!
纪云舒懒得搭理,反而问琅泊,“那位李公子人呢?他没事吧?”
琅泊回,“当时他受了重伤,我已命人将他送回了他的住处,这会,应该没什么大碍了。”
她点点头。
并未发现景容无力的眼神正瞅了她一眼。
而这会,景容穿好了里衣,命令琅泊,“回府吧,将这里的火堆灭了,也让人好生护着纪先生,毕竟林中有豺狼虎豹,别让她被叼走了。”
“是!”
景容又问她,“能走吗?”
她点头。
景容将自己身上的外衣丢给她,“晚上的湿气很重。”
只说了一句,便朝着洞穴外走去了,可是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拧着紧蹙的眉头,看了琅泊一眼。
琅泊瞬间便明白了,上前,暗自搀扶着他,往洞穴外走去。
说到底,景容就是死鸭子硬撑,明明受了伤走不上道,还不想让人知道。
纪云舒抱着他丢给自己的外衣,披上了,深吸了一口气,跟了上去。
一路上,几个侍卫护在她的身后和两侧,生怕她摔着磕着。
毕竟要真的出了什么意外,王爷怕是会为了他这个小情郎而宰杀了他们。
所以,小心!
小心!
再小心!
第161章 你是属狗的吗?
第161章 你是属狗的吗?
容王府
刚刚进府,一道急速的身影就朝纪云舒奔了过来,一把将她抱住。
整个身子,瞬间陷入了卫奕的双臂之间,被他抱得牢牢的。
“舒儿,你去哪了?”
声音哽咽。
而——
纪云舒的目光,正好碰在景容的视线上。
他惨白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双眉低了低,默默离开了。
看着那道身影落寞离开,纪云舒竟然会觉得,有些伤感。
对,就是伤感!
直到喉咙上的窒息感越来越重,她才回过神来,涨红着脸,与卫奕说。
“卫奕,你先松开我。”
“不要!”
“可是我身上很疼。”
一听,卫奕便赶紧将她松开,紧张的神色慌慌,赶紧往后退了一步,双手吊在两旁,不敢再去碰她的身体。
“对不起舒儿,是不是我弄疼你了?”
“不是的,卫奕,我们先回去好吗?”
“恩!”
他重重点头。
回到东苑,纪云舒梳洗了一番,丫头拿了些药膏过来,说是王爷吩咐的,这些药对消肿止痛很有帮助。
纪云舒点点头,没再说话。
关上房门,将衣服从肩上缓缓褪去,露出了光滑的后背,她弯着手,十分笨拙的给自己后背上了药,药性进了伤口上,疼得她咬牙蹙眉。
忍着疼痛,她将脸上那半张面具摘了下来。
镜子中,映着她左脸上那道修长的疤痕,伤口早早就已经愈合了,只是那条疤痕,仿佛是镶在了她的皮肉内。
可看上去,并不觉得狰狞!
纪云舒与生俱来的那股气质,就像一朵绽放的玫瑰花,尽管,被人用指甲不小心在花瓣上划开了一道口子。
有些残缺,但丝毫没有影响它的美感。
咚咚咚……
有人敲门。
卫奕在外头喊了一声,“舒儿,你好了吗?”
她只是将衣服拉上肩膀,起身去开了门。
卫奕手里端着一碗药,往她面前一递,赶紧说,“舒儿,这是给你的,你受了伤,要赶紧喝药才行,这药是我亲手熬的,不是不是,其实,是那些姐姐帮我一起熬的,你快点趁热喝了吧,这样你就能快点好起来了。”
她心里一阵感动,眼眶泛红,将药接了过来。
后一刻,卫奕又往她的手里塞了一颗糖。
咧着大大的笑容,“舒儿你别拍,喝药的时候,吃一颗糖,你就不会觉得苦了,以前我生病喝药的时候,娘就是这样跟我说的,结果真的一点也不苦。”
“谢谢你卫奕。”
“不用谢,我要照顾舒儿啊。”
阳光般的笑容,透着少年最纯真的活力和善意。
将那张纯真的模样,淋漓尽致的展示在了人性的面前。
将手中的糖莲子含进了嘴里,她缓缓喝完了那碗药。
而此时,已经很晚了,在过一两个时辰,就差不多到卯时了。
卫奕如何也不肯回自己的房间,硬是要守着她,最后,也只好让他留了下来。
大概是太累的缘故,纪云舒上床休息了,卫奕就一直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那双圆鼓鼓的眼睛,紧紧的看着她。
生怕她再消失不见。
翌日。
纪云舒起来时,卫奕还趴在桌上睡着。
她穿戴好衣服,梳洗了一番,没有吵醒他,轻轻出了门,坐在院子里,从腰间,拿出了一块白布。
这是她费了半条命才拿到的,幸好滚落山谷的时候并没有掉,不然,那就真的要哭了。
手里长方形的白布,质感,倒不是粗布,是麻布。
上面什么也没有绣!
可是—
她手指尖尖在上面搓了搓。
竟觉得有些油腻腻的,放到鼻尖上闻了闻。
“猪油味!”下了结论,又觉得几分奇怪,嘴上奇怪的念了起来,“若是樵夫遗落下的擦汗布,上面应该有汗味才对,怎么会有一股猪油的味道?”
又好好的闻了一下。
皱眉,“脂粉的味道!”
这就更加奇怪了,一块满是猪油味的白布上,怎么还会有女人的脂粉味?
因为想得太出神的缘故,她并未注意到景容何时站在了自己的身后。
直到景容出声,“为了一块白布,连命都不要了,这布,是你情郎留下的?”
“……”
一回头,就看到景容一席蓝色锦袍在身,整个人神清气爽,不见昨日的半点病态样。
她张了张嘴,本想说些什么,话又咽了回去,往旁边坐去,
现在,她是真的有些怕他了。
“大白天,我不会吃了你。”景容一语道破。
她双肩一沉,一副无奈至极的样子。
低了低眉,“我倒不是怕你吃了我,只是现下,我在想案件的事。”
“说来听听!”
索性,景容提着袍子,在她旁边的石椅上坐下。
纪云舒正色,将手中的白布拿起,说,“这块布,是在凉山上找到的,我不能保证,到底跟这件案子有没有关系,但是这块白布,却有些奇怪。”
“如何奇怪?”
“既然留在山上,极大可能应该是樵夫所有,上面,应该是汗味才对,可是这块布上,却有一股猪油味,还有淡淡的胭脂味。”
“是你身上的胭脂味吧。”
“不是!”纪云舒否决,“这味道不一样。”
这一说,景容好奇,鼻子在白布上凑了凑,可任凭他怎么闻,也闻不出来。
奇怪的问,“你是属狗的吗?上回那个小小的木屑你都能闻到酒味,如今这么一块普通的白布,你竟然能闻到胭脂味?”
简直神了!
她苦涩一笑,道,“大概,我前辈子是警队里的一条效忠犬吧。”
警队?
那是个什么玩意?
景容在她口里已经听了许多奇奇怪怪的文词了,不免有些好奇。
“你到底是谁?”这句话问得有几分突兀。
纪云舒瞅了他一眼,“王爷失忆了?”
“没有!”
“哦!”闷声回应。
算是将方才景容的问题巧妙的避开了。
没办法,纪云舒这般灵敏的鼻子,还是自己法医老爸训练出来的。
作为一名资深的法医,鼻子的灵敏度也是很重要的,自小,她就被她老爸抓着往法医方向发展了,动不动让她闻奇奇怪怪的东西,时间久了,闭着眼睛她都能分得清是清水还是盐水了。
好在,也算一门绝活!
为她破案帮了不少的忙!
第162章 油(一)
第162章 油(一)
而这桩失踪案!
查了两个月,的确棘手的很啊。
除了那一具裸尸以外,几乎一无所谓。
这块白布,也不知道与此案有没有关系?
纪云舒将思绪饶了回来,朝景容的胸口看了一眼,问,“王爷的伤势好些了吗?”
“你关心本王啊?”
“王爷毕竟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我岂有不关心的道理?”
倒是让景容心中一暖,抬手在自己胸口上轻拍了一下,说,“都说了是小伤,死不了人。”
“……”
明明是一句关心的话语,偏偏被景容回的有些变了味。
紧接着,景容又道,“如今案子的事情,你就暂且放放,时间虽然紧迫,但最重要的,还是你的身子,本王受了点伤倒没关系,可你身上受到的伤,就要好好的养着了,旁的事,本王会让人去查的。”
“旁的事?王爷指什么?”
“凉山一事不过才隔了短短数几个时辰,伤了我们的人,莫非还想逍遥法外?”
“所以……”
“总之,此事你就不用管了,好好养伤最打紧,别落了病根,往后,可就不好生养了。”
等等—
生养?
是的,纪云舒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眼角抽抽,她脖子顺势一紧,别开目光,“请王爷注意自己的言辞。”
景容不以为然,反而泛着糊涂,问,“为何要注意言辞?你我二人本就相拥而眠,这是不争的事实,自古女子的贞洁乃是最重要的,本王睡了你,还赤/裸着身子吻了你,往日,自然不会有人愿意娶你,本王屈尊,你不是应该偷笑吗?”
哎哎哎!
你有点儿膨胀了!
纪云舒心里倘若对他还有一丝内疚和感激,此刻都被他给说没了。
都说古代的王爷高冷骄傲,惜字如金,甚至不近女色。
偏偏,景容却是另外。
或许打从他还是一个胚胎的时候,染色体就变了异。
恩,一定是这样!
捕捉到了纪云舒那一脸嫌弃且无奈的眼神,景容嘴角往上一勾。
“本王说的不对?”
不不不,你老说的都对。
她额头冒着黑线,起身,看着院中在冷风中摇欲的梅花树,道,“昨晚的事,我会忘了,也请王爷能忘了,毕竟在进京之前,我曾与王爷说过,你是王爷,而我只是一个庶人。”
“你不必再次提醒本王。”
景容起身,朝她迈近一步。
但……
她却往后一退,再次拉开距离,严肃道,“王爷既然答应了我,就应该遵守。”“
“如果,本王反悔呢?”
“那我便会立刻离京。”
她并不是说说而已!
景容看着她日此坚定的眼神,心中一阵剧痛,强忍着,嘴角渐渐泛起一丝苦涩之感。
问她,“看来这世上,也只有你能威胁到本王了。”
“……”
她悄然的往后再退了一步,别过目光,生怕眼神中那股莫名的情绪流露出来,而被景容看到。
瞧着她这样,景容心一沉。
“你站这么远做什么?本王都说了,不会吃了你,你身上还有伤,好好坐下吧。”
说话的同时,景容迈了两步,伸手去抓她的手臂,却让纪云舒不得不往后再退了好几步。
逃离的速度虽然够快,但她手中的那块白布却被景容紧紧的抓住了。
她心生一慌,松了手,白布从指尖上脱离,落在了景容的手中,后一刻,景容竟然也松了手,那块白布便眼睁睁的被风一吹,落到了旁边的水车池内。
“呃!”
纪云舒大吃一惊,万一那是证物,沾了水可不行。
但已经来不及!
白布准确无误的落到水中。
景容也着急,正要将白布立刻捞起来的时候,手还没伸进去,就被纪云舒挡住了。
“等等!”
“怎么了?”
“不对!”她蹙着眉头,目光盯着水面上漂浮的一层油。
瞧她这样,景容道,“莫非,这油有问题?”
她点头,脸上泛着一种十分恶心的感觉,眉间都蹙成了一团。
“我想,我大概知道凶手是如何将死者偷运出城的了。”
听得景容糊里糊涂的,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纪云舒立刻进了屋内,抱着一个檀木盒出来。
十分着急,“我要立刻去一趟李府。”
“好。”
景容没有过问,立马命人备了马车,急匆匆的赶到了李府。
而一路上,纪云舒也将自己之前与李时言说过的话,全部与景容说了一遍。
此时的李府上下,都挂满了白色缎子,水箐的尸体,就在当天已经被带回了李府,明天便要下葬了。
府上的人,立刻去通报了江夫人。
江夫人出来,脸色倒是好了一些,见到景容时,本想行礼,却被拦下了。
“不用了,此次前来,是有要事要办。”
“要事?可是凶手找到了?”江夫人声音嘶哑。
纪云舒上前,讲明来由,“江夫人,我知道水箐明日就要下葬了,但事态紧急,希望你能让我给水箐再验尸一遍。”
“不行!”
说话,是李兆。
他快步前来,神态十分凶狠,看着纪云舒的眼神,依旧带着恨意。
走到她面前,态度坚决的说,“我不会答应的,水箐的双手被人砍掉,肚子上,也被你们给开了膛,难道你们还嫌不够?非要将她五马分尸才甘心吗?”
冤枉啊!
水箐肚子被开的那一刀,是那个无良仵作干的事,与她纪云舒无关啊!
这烂摊子,既然丢给了她。
实在冤枉的很!
可是她也懒得解释了。
只说,“李公子,水箐被人杀死,难道你不想找到真凶吗?我只是,需要取她身上的一块皮肉做个验证,不会她损坏的身体。“
“不行,说了不行就是不行!”李兆脸色通红。
景容却不是婆婆妈妈的主,只是与江夫人说了一句,“江夫人,本王虽然无法动用实权命令你,但如果你真的不想找出真凶,那便罢了。”
江夫人有些犹豫。
一旁的李兆赶紧拉着她,说,“大姐,你不能答应啊!”
“水箐已经死了,如果不能找到杀害她的人,就算留着她的尸身又有何用?”江夫人叹了一声气,看着纪云舒,点了一头,“尸体就在后院放着,你随我来吧。”
“大姐……”
不顾李兆的阻拦,江夫人领着路,将纪云舒和景容带到了后院的灵堂里。
随即,遣人将棺材打开,又将尸体从里面抬了出来。
第163章 油(二)
第163章 油(二)
原本一具赤裸的尸体,现如今,穿戴整齐,绫罗绸缎,一样不拉,凌乱粗糙的长发也被梳得十分光滑,戴上了金钗银饰。
身上的配饰更是多不胜数,伴随着身体的移动,而发出一阵阵金玲玲的响声。
宽大的衣袖,也遮去了水箐那双断掉的双手,脸上,更是带着一张精致绝美的金色面具。
整个,就仿佛是一具金灿灿的佛!
虽然尸体在这个时候已经有些腐烂了,但因为经过处理后,周围还散着皂角,甚至还有些花粉。
所以并不觉得发臭。
纪云舒也赶紧将自己带来的檀木盒打开,从里面挑出了一把宽扁形的小刀,放在了一边。
戴上白色的手套,将水箐身上的衣服稍稍扒开,露出了发青的肩膀。
她拿起那把刀,在水箐的肩膀上轻轻的划开了一道口子,快速且小心的割下一块皮来。
因为尸体内的血液已经凝固,并没有流出血来,金色的衣服上,依旧干干净净的。
她将那块皮好生的放在手帕上。
一系列的动作干净利落!
转头与江夫人说,“好了,可以将尸体放回棺材里了。”
这就结束了?
大伙都还觉得没开始呢!
李兆张了张嘴,也觉得不可思议,不是应该开膛破肚什么的吗?怎么……
江夫人应下,命人将尸体又放进了棺材里,棺盖盖上。
好像方才的小插曲根本就没有发生过。
“我需要一盆盐水,和一张干净的纸张,可否拿来?”纪云舒问。
她的要求,江夫人都十分配合。
一一都应下了。
盐水和纸张都备好后,纪云舒这才将刚才割下来的那块皮放进了盐水中,大概等了半柱香的时间,她用一张纸放进了水盆中,沾了几下,拿了起来。
原来干净的纸张上,多了一些橙色的印迹。
她嘴角动了动,神态凝重,默默的将纸张放在了一边,朝景容看了去。
“王爷,可以通知京兆尹了,我大概,已经知道凶手是什么人了。”
“恩。”他点头,立刻命人去通知了京兆尹。
听到失踪案有了进展,京兆尹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
“纪先生,凶手可找到了?”
万分激动。
虽然案子已经丢给了纪云舒,不过他这个京兆尹不能说全无职责了。
纪云舒站在灵堂外头,与京兆尹款款道来。
“我去了一趟凉山,找到了一块白布,发现白布上面,沾了油,而且是两种油,一种,只是普通的猪油,还有一种,却是人肉上的油。”
呃!
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震惊无比!
人油?
光是听听这两个字,就觉得反胃。
京兆尹不大明白,赶紧问道,“先生的话,是什么意思?”
纪云舒解释,“那块白布上,沾了水,溢出来两种油来,如果是猪油的话,那形成一层的油圈,则是外圈的颜色比较重,但是人身体上的油圈就不一样了,是内圈的颜色比较重。”
“一块被丢在凉山上的白布,沾了猪油,又沾了人油,可想而知,当时,凶手要将死者从城内运出来,但是怕被发现,所以便将尸体和一些猪肉放在一块,出城的时候,自然就会方便很多,但是凶手想不到的是,死者竟然会逃走了,他一路追随上了凉山,身上的一块白布便不小心拉下了,而那块白布一定是凶手的一直带在身上的,他因为在搬猪肉和死者上马车时候,沾到了猪油,又沾到了死者断手上流出来的油。”
“刚刚,我也将死者割下来皮用盐水泡过,发现了猪油,如果我的说法都对,那么,加上死者手被砍断的地方十分平整的缘故,可以判断,凶手应该是一个屠夫,京兆尹,我需要你现在立刻去查京城内,所有的屠夫资料,但是要记住,不能打草惊蛇,以免在还没有确定的之前,让凶手给跑了。”
说了这么多,大伙也都听明白了!
京兆尹又是惊讶,又是惊喜,当然,还有敬佩!
提着袍子,连声应下,赶紧去办事了。
江夫人却哭了起来,一边喊着,“如果找到那个凶手,我一定会杀了他。”
声声斥痛!
纪云舒走到她面前,“江夫人,人死不能复生。”
“纪先生,多谢你。”
“无须多谢。”
江夫人哭得眼睛又肿了起来,纪云舒等人也没有多做停留,便离开了李府。
刚回到容王府中。
琅泊就在景容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就听到景容说了一句,“好,让他好生等着。”
转而,便与纪云舒说,“本王有点事,你也去休息吧,既然凶手的范围已经缩小了,相信京兆尹那边,应该很快就有消息了。”
“恩。”
她点头!
景容便与琅泊离府去了。
她无心去关系他的去向,现在最重要,大概就是这桩失踪案了,有了线索,相信很快就能破案。
……
桃花源中
严维夷在亭子内坐着,面前的桌案上,放着一壶茶,只是有些凉了!
此人看上去,倒像是一位教书先生,眉目上还算得上亲和。
任谁无法将这样一个人,与心狠手辣四个字联系到一起。
他等了一炷香的时间,终于见到景容来了。
他收起了眼神中的恨意,起身拱手,“参见容王。”
“严先生不必多礼了,坐下吧。”
景容坐下,嘴角上,带着笑意。
严维夷在他对面坐下,目光却一直低着,问道,“不知道容王找我过来,是为了何事?”
“不着急。”
景容端着面前一壶凉茶,倒了两杯,将其中一杯推到了严维夷的面前。
说,“来,严大人尝尝看,我这用桃花泡的茶,可好喝。”
明明知道是凉的,但是严维夷还是端了起来,放在嘴边小小的喝了一口,然后轻轻放下。
“很好喝。”
“只是很好喝?难道严大人都没有发现,这茶中,加了些别的?”景容挑眉。
别的?
严维夷往茶杯中看了看,不明白,“还请王爷直说。”
只听见景容冷笑一声,“这茶中,可是加了严先生你亲自种的北句子树的叶子。”
“呃!”
严维夷脸色顿时一惊,额头上冒出了冷汗,眼神之中,带着惊恐和骇意!
第164章 替死鬼
第164章 替死鬼
看严维夷被自己的话吓到,景容满意一笑,却像带着数万根毒针似的。
“严先生不用惊慌,本王若真的在茶中加了石斑毒,此刻,你也不会安然无恙的坐在这了。”说完,又故意端着困惑的语气,问:“不过,那北句子树是严先生你种的,就算中了毒,也知道如何解吧?”
严维夷只知道,自己现在,中了套!
他所做的一切,都被景容拿捏住了。
目光从杯中的凉茶抬起,说:“王爷有话,为何不直说?”
“好,既然如此,那本王便开门见山了。”景容身子往前,说:“虽然本王与严先生你从未有过交道,不过严先生的大名,本王却略有耳闻,当年你也是我大临朝中的一员文官,只可惜中饱私囊,被摘了官职。”
“然后呢?”
“没多久,你的儿子严旭便任职了兵部侍郎,而正好那个时候,本王受命,负责调查一桩暗藏兵器的案件,哪里知道,这万缕长线,最终落在了你儿子严旭的头上,皇上一怒之下,定了他一个谋反之罪,斩首示众。”
最后四个字,景容说得尤为清楚!
说话的同时,他也在细细的打量着严维夷的神色。
大概是戳到了严维夷的软肋上,只见他原本收敛的怒恨,一瞬之间从眉宇上迸发出来。
景容则继续道:“严先生定是觉得,若是当初本王没有顺着那根线一直往下查,兴许严旭就能逃过一命,可天不由人,向来都是谋逆者必诛,道理,想必严先生比我更加清楚,毕竟,你曾是刑部少寺。”
对面的严维夷,脸色由一阵怒恨演变成了发青。
“王爷绕了这么大一圈,真正想说的,其实是此次凉山的事吧?”
“恩!”景容笑着点了一下头。
“相信所有的事,王爷也都清楚了吧?”
“恩!”
严维夷反倒是舒了一口气,再问:“那么,王爷是否也想将我,送进大理寺的监牢去?安我一个谋害皇子的罪名?”
“那倒不必。”景容勾唇:“只是本王已经下令,让路江带着人,去了一趟严先生你的后花园,大概这个时候,满院子的北句子树,应该都连根拔起了吧。”
“什么?”
“如此剧毒之物,留在这世上,也是个祸害,就全当那些树,是替严先生你顶个罪吧。”
景容说得轻轻松松!
可严维夷那张脸,黑如焦炭!
北句子树虽然是用来制石斑毒的,可说到底,也是他的宝贝啊,种了这么多年,竟然让景容一句话,就给连根拔起了,说不心疼,那都是假的。
咽了咽唾沫,他真是一脸死灰。
但—
景容收起了唇角上的笑意。
严肃说道:“严先生不可能不知道,有两个字,叫‘利用’吧?你我之间,尚且是因你儿子一事,所以你想斩杀本王,倒也合情合理,不过,严先生为何要做他人的替死鬼呢!”
他人的替死鬼?
当然就是景亦的替死鬼!
严维夷不语,有些明白了他的意思。
景容慢条斯理的端起的面前茶杯,将杯中的凉茶倒在了地上,一边说。
“既然做了替死鬼,那本王没有道理不宰啊?不过那些北子句树,倒也算是做了你的替死鬼,所以此事,本王就不再追究了,而且有一句说得好,杀鸡儆猴,严大人有了这次的教训,应该不会再犯下一次吧?毕竟,有人想借助严先生的手,杀了本王,虽说你们的目标一致,可任谁,都不甘愿成为对方的棋子吧?”
这番藏有深意的话,严维夷心中也都明白了!
景亦知道他想替自己的儿子报仇,杀了景容,两人目标一致,自然站在了同一阵线,而被仇恨蒙蔽的他,竟然三番五次的为景亦卖命,最后担罪名的,自然也就是他了。
而景亦的手,则依旧干干净净!
“多谢……容王的提醒。”严维夷缓缓道出一句话来。
此时,景容不紧不慢的从衣袖中,拿出了一块圆形玉佩,放在桌案上,推到你严维夷面前。
“还要劳烦严先生,替本王转告这玉佩的主人,下次办事之前,最好不要留下证据,虽然这玉佩代表不了什么,不过若是呈送到皇上面前,有些事,可就难说了。”
那玉佩,是当初在义庄刺杀自己的那些死士身上佩戴着的。
虽然他并不清楚,为何景亦的死士,会在身上佩戴如此明显的玉佩,让他能顺藤摸瓜,最终查到景亦头上,不知道是景亦有所疏漏,还是那些死士太笨!
严维夷将玉佩收下,内心一阵翻涌。
虽然从头到尾,景容都没有将事情全数挑明,甚至一个字都没有提到景亦!
但他的话,却无形之中,还是让严维夷怔了许久。
待他带着那份心情,俯身离开桃花源后,一直守在亭外的琅泊走了进来。
小心询问:“王爷为何要放过他?”
景容冰寒的目光,眺望向远处的一片桃花林,剑眉蹙向眉心,薄唇淡淡的溢出一句话来。
“身边的蝼蚁越多,一一去剿的方式就不行了,而最好的办法,是让那些蝼蚁……自己咬自己。”
……
严维夷从桃花源离开,直奔亦王府。
而短短的时间里,关于景容和纪云舒安然无恙、以及失踪案有所进展的消息,都一一传到了景亦的耳边。
他手里的茶杯“咚”的一声,从手指上落到了面前的桌案上,碎了半截!
看似冷静的面容上,却冷厉极了。
“没想到他们能死里逃生,竟然还能挖出这桩失踪案来。”
失策!
又冷了一声:“严维夷到底是怎么办事的?这么大好的机会都不能杀了他们,废物!”
斗泉在一旁,默不作声。
这时,外头小厮通报一声:“王爷,严先生来了。”
景亦脸色一沉,点了下头。
小一会,严维夷端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走了进来。
拱了拱手,立在屋内中央。
“严先生的人,办事还真不利索,这么好的机会,既然都将事情给办砸了。”景亦哼声。
“是我办事不力。”
“罢了,本王不是要怪罪你,就当此事是一个警惕吧,下不为例。”
还有下次?
严维夷心里十分不爽,自己做了他的替死鬼,辛辛苦苦种的北句子树被景容连根拔起,他心里的火无处撒,景亦竟然还来了一句“下不为例”。
感情,是还想借用他的手啊!
第165章 这个挂穗,我见过
第165章 这个挂穗,我见过
再怎么说,他严维夷也不是吃素的!
但倘若不是景容今日的提醒,他此刻恐怕还不能反应过来,自己早早就成了景亦手中的一颗棋子。
景亦是个心细的人,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严维夷的不对劲。
皱眉问,“严先生,莫非是去见了什么人?”
“是,刚刚去了桃花源!”
景亦的神色当即一变。
桃花源,是景容的地方。
“他为何突然找你?”
按理说,事情应该不会有纰漏啊?
严维夷倒是依旧一张不动声色的模样,缓缓在景亦面前的席上坐下,抬眸。
道,“容王已经知道,北句子树是我种的,虽然我也不清楚容王从何而知?但是北句子树早就已经绝种了,而且我也十分小心的培种着,按理说,他是不可能知道石斑毒出自与我。”
“只说了这些?”景亦似乎不关心他刚才说的话。
“那倒不是,他还与我说,已经派了人,将我种的北句子树连根拔起了,当是替我顶罪吧。”
“这么说,凉山一事,他知道是你派人去杀的他?”
此时此刻,景亦竟然还想着将罪名投在他的身上。
明明,是他景亦下的令,严维夷不过是颗棋子罢了!
“不,王爷刚刚并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此次凉山刺杀一事,并没有暴露石斑毒,而是之前,派人去义庄刺杀容王时,就已经暴露了,可是这种毒,容王怎么会知道?”严维夷的语气阴沉着,却听不出半点的情绪。
景亦眼神一顿!
猛得反应过来,“因为你我都忽略了她?这么聪明的一个人,当然知道这种毒。”
她,指的自然是纪云舒。
严维夷也不管他的话,将腰间的一块玉佩拿了上来,递到了他面前。
并且一边说,“容王让我带句话给王爷,今后行事,不要留下证据,这玉佩,是容王从王爷那匹死士身上得来的。”
说完这番话,严维夷起身,拱手,“今后,王爷若是想杀什么人,就请王爷亲自动手,你我虽然是同一个阵营,但我想杀容王,只是想为我儿子报仇,而并非想牵扯进王爷的党争之中。”
说完,他甚至不等景亦说话,就已经离开了!
而此时,景亦却一脸震惊,拿着那块玉佩端详起来。
斗泉却丝毫没有注意到,只是小心说道,“看来容王是与严维夷说了些什么,故意挑拨了王爷和他之间的关系,这个人,王爷日后,可要多加注意。”
景亦的点不在这里。
而是说,“这玉佩,的确是本王那匹死士身上所戴的玉佩,可是,怎么会在景容手上?”
“难道是死士去刺杀时,不小心留下的。”斗泉说。
“你应该很清楚,本王派出去的死士,身上不可能戴着如此明显的标志性玉佩,如果说,景容真是从死士的身上得来的这块玉佩,那么看来,他早就知道要杀的人,是我了,如今不过,是拿严维夷开了刀罢了。”
“王爷,可派出去的死士都已经死了。”
“蹊跷,蹊跷的很!”
景亦微眯起双眸,看来这其中,还大有文章啊!
死士戴着玉佩去刺杀人,根本就不可能!
……
另一边,其实就在景容离开容王府后没多久,纪云舒也出去了。
去了一家酒楼。
只是凑巧,这家酒楼,竟然就是之前带卫奕吃肉的那家酒楼。
刚刚进去,她便听到了台子上传来悦耳的《樊姬调》。
顺之看了过去,便见那名叫魅香儿的姑娘正在吟唱着,动人的嗓音,唱进了人的心弦中,十分舒服。
而在她目光看过去的同时,正好也碰上了魅香儿那双略带着惊喜的眸子。
隐约之下,仿佛还带着一丝娇羞!
纪云舒咽了咽口水,胭脂水粉,她惹不得。
于是快速上了二楼。
一上去,就看到李时言坐在最外面的一张桌上,一脸“我最吊”的模样,一只手拿着一支筷子,不停的往桌上一下下的戳着,另一只手,则像个二流子似的,搭在二楼的木质围栏上。
那姿态,让纪云舒抹了一把汗。
她一来,李时言身边的小路子就用手背拍了拍他,说,“公子,来了。”
嗒—
手中的筷子落在了桌上!
他蹭的起身,一脸桃花像朝纪云舒看了过来,咧着笑。
不是说他受了重伤吗?这样子,哪里像受伤的样子!
“还以为你不来了呢,可是迟了快一炷香的时间。”李时言抱怨。
“耽误了。”
她在他对面坐下,屁股才贴到板凳上,就朝着李时言伸出手,严肃道,“东西现在可以给我了吧?”
“你急什么?吃完再说。”
“不用了,我时间不多。”纪云舒态度坚决。
李时言脸色一抽一抽的,装起了委屈,一只手按着自己的肩膀,说,“难道你连关心我的时间都没有吗?我可是为了你受了很严重的伤,肩膀上的伤,现在都还没好。”
其实,纪云舒也不是无情的人,说到底,要不是李时言救了自己,她已经一命呜呼了。
抿了下唇,关心道,“你记住了,最好不要碰水,一些辛辣的也不要吃,还有……”
“我骗你的,我没有受伤!”
“什么?”纪云舒一脸困惑。
李时言笑了笑,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你也太小瞧我了,那些人可伤不了我,不过胳膊是真的疼,是准备下去山谷找你们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手脱臼了,不过现在接好了。”
哎哎哎!
你到底是不是猴子请来的逗逼?
纪云舒真是一阵头疼。
而李时言又眯起眸子,身体往前倾来,好奇的问,“不过我很想知道,你跟那个王爷……到底是什么关系?”
面对那张充满好奇的脸,纪云舒沉了一口气。
再次步入正题,“我没心思跟你聊这些,我只是想要回我的东西,请你马上给我。”
“如果不给呢?”
“那我会拼了命的拿回来。”纪云舒毫不犹豫的说了这句话。
李时言微有一惊,这东西,对她这么重要?
思量片刻,他从衣袖中将那个挂穗取了出来。
这是在凉山的时候,李时言从纪云舒的身上,偷来了!
是的,偷来的!
他将挂穗吊在手指上,晃了晃,收起了之前那副轻佻的模样,很认真的问她。
“这东西,当真是你的?”
“当然是我的。”
说话时,纪云舒伸手,准备夺取过来。
可是后一刻——
李时言突然说了一句,“这个挂穗,我见过。”
她伸进去的手,在指尖还没有碰到那个挂穗时,猛然停顿在了半空中。
“你说什么?”
声音抖颤!
“我说,这挂穗,我见过。”
第166章 打狗还要看主人
第166章 打狗还要看主人
“不可能?”
是的,不可能,这个挂穗,是纪裴送给她的。
她记得,这个挂穗的确有两个,但是是缠在一根线上的,纪裴取下其中一个,送给了她。
可是纪裴已经死了啊,怎么还会有一个一模一样的呢?
李时言意外她如此肯定的回答,可他却一脸真诚的回答:“我没有必要撒谎,这个挂穗,我的确见过一个一模一样的,除非,是你偷了他的?可是也不对啊,这东西,在我来中原之前,还瞧见他拿在手里呢,何况,他也从未来过中原。”
女人的敏感神经,总是在一瞬之间就会蹦的很紧。
纪云舒拧着万分紧张的神态,小心问他:“你说的那个他……叫什么名字?”
“苏子洛。”
“苏子洛?”纪云舒轻念了一声,有些失望。
可能,真的是她想多了,那怎么可能会是纪裴呢?
纪裴的确已经死了!
而那个一模一样的挂穗,难道,只是巧合?
“怎么?你认识?”李时言问。
“不认识!”
她摇头。
回答时,她已将李时言吊在手指上的挂穗夺了回来。
“那你们可真有缘,明明一个在中原,一个在曲姜,连这随身之物都能一样。”说着,李时言又勾着好奇的眸子看着她,问:“你为什么一点儿也不惊讶?”
“我该惊讶什么?”
“我不是中原人!难道,你不应该惊讶一下吗?”
纪云舒擦拭着手中挂穗上的那颗珠子,将其好生的收进了衣袖中,抬起目光,对上李时言。
淡淡的说道:“从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你并非中原人,大致,也能猜到你是曲姜人了。”
“你知道?”李时言越发好奇起来,嘴角带笑:“如何看出来的?莫非我脸上,有写着?”
“那倒不是,你虽然身上的衣着是中原人的打扮,但是你髻冠上的银扣和你穿着的那双靴子,都足以说明,你根本就不是中原人。”
李时言听她一边说的时候,一边伸手摸了摸自己髻冠上、那个叱臧形状的银扣,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脚上的靴子。
果不其然,这些小细节,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
中原人髻冠上的银扣,不可能是叱臧,扁薄的靴子和中原人的厚底平脚也是完全不一样的。
“舒儿,你可真聪明。”他咧着笑,夸赞了一句。
“我叫纪云舒,李公子还是叫我纪姑娘吧。”
“舒儿好听。”
“但我不习惯。”
“可是卫公子都是这样叫你的。”李时言喋喋不休。
纪云舒低了低眸子:“他跟你不一样。”
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李时言眯着眼睛,问她:“那个傻子,该不会,真是你未来相公吧?”
“他不是傻子。”纪云舒语气加重,瞪了他一眼,如今挂穗已经要回来了,他也无心再与他解释这么多,起身,说道:“李公子,凉山一事,我很感谢你,日后若有机会,我必定回报,我还有事,告辞。”
见她有要走的意思,李时言赶紧起身拦住了她。
并且说:“本公子不需要你的回报,只是想你留下来与本公子吃顿饭罢了,这点时间你也没有吗?”
“多谢李公子的款待,但现在失踪案打紧,我实在没心思。”
“耽误不了你多久。”
他本想要伸手去拉纪云舒,可她往后退了一步,脸色微沉。
“还望李公子能谅解。”说完,便绕过他准备下楼,可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侧眸,带着提醒的语气。
“相信李公子一定很清楚,如今,大临和曲姜战事迫在眉睫,关系也十分紧张,若是让容王知道,李公子你是曲姜人,难免不会引起什么误会,到时候,轻则将你送回曲姜,重则,大概会见点血也不一定。”
李时言脸色一顿!
这一点,他还没有想过!
他原本就是趁着曲姜和大临开战时,偷偷跑出来的,这会,估计自己那侯爷老爹,还不知道他跑来了大临吧。
不然这个时候,他怕是已经五花大绑被人绑回了曲姜。
而在他一阵沉思时,身旁的小路子撞了撞他,说:“公子,纪姑娘已经走了。”
“什么?”
等他回过神来,早就不见纪云舒的身影了。
叹了一声气,狠狠的白了小路子一眼,后一刻,又带着几分可笑的语气问他。
“刚才舒儿是不是说,如果让那个容王知道,本公子是曲姜人,重则,会见点血?”
小路子呆呆的点了点头:“刚才,纪姑娘是这样说的。”
他轻笑一声:“本公子好歹也是康定侯的世子,打狗还要看主人呢。”
“公子,你这么说,不就是把自己说成狗了吗?”
“你说什么?”
“小的说……”
啪——
无疑,小路子的脑袋上,又被李时言狠狠的拍了一巴掌。
“敢说本公子是狗,你是不是活腻了?”
“不是小的说的,是……“是公子你自己说的。
最后一句话,不敢说出来,生怕脑袋上又挨一巴掌,还往后退了好几步。
李时言则一脸怒斥的模样,狠狠的揪着他。
……
这会,纪云舒刚刚下楼,便听到楼下传来一个尖尖的女声。
只见一个身着粉衫的女子,带着金银首饰,一身金贵,看样子,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怒气冲冲的坐在一楼的小隔间里,伸手将桌上的几盘菜全部都扫到了地上。
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
“你们酒楼是不是请不起人来唱曲了?竟然请这种人?”说着,便指着台上唱曲的魅香儿。
魅香儿低着头,朝身旁的老人家靠了去。
老人则拉住她的手,一脸心疼的看着她,又万分紧张的看了几眼怒火中烧的女客人。
酒楼掌柜赶紧过来,赔礼:“姑娘,实在对不住,你要是不喜欢这首调,我让她唱别的给你听。”
“不用了,唱的这么难听,扰了本姑娘的清净,你瞧瞧,她脖子上这么大一块红疤,看着都恶心,让一个丑八怪来唱调,你们酒楼是请不起人了吗?我可是来你们这里吃饭的,现在看到她那样子,本姑娘哪里还吃得下去啊?”
第167章 真相(一)
第167章 真相(一)
说话的同时!
女子抬着衣袖,挡在了鼻尖处,做出一副嫌弃的样子。
台上的魅香儿将头低得更低了,用手扯了扯肩膀上的那块披巾,遮了遮脖子。
但还是露出了她脖子上那块紫红色的疤。
像是被人扒了皮、又被火灼烧过后的痕迹,皮肉皱在一块,着实有些可怖。
但若是裹得严实些,倒很难看出来。
因为女子声音较大,周围的客人都朝着魅香儿看了过去,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掌柜生怕影响了自己酒楼的声誉,一边跟那名女子好生解释了几句后,便跑到台子上。
用力的拉了一下魅香儿的衣袖,在她耳边狠道了一句:“不是让你用东西遮着你的脖子吗?这都第几回了,你自己算算,还让不让我做生意了?你是不是真的想滚蛋?”
魅香儿身子在发抖,咬着唇,颤颤的说:“对不起掌柜,我不是有心的,方才风吹了一下,所以……”
“别跟我解释这么多,赶紧下去。”
“掌柜,我……”魅香儿眼眶泛红。
一旁的老人家也抖颤着身子起身,佝偻着腰,哆嗦恳求着掌柜:“掌柜,再给我们一次机会,香儿不是故意的,求求你了。”
声音带泪,几近苍凉。
掌柜倒也是个好人,无奈的叹了叹气,摆摆手,好生说:“罢了罢了,你们今天就先走吧,明日再来。”
“谢谢掌柜。”
两人鞠躬道歉!
魅香儿搀扶着身旁的老人,缓缓从台子上下去了。
掌柜又返回去与那名女子说了好些好话,此事这才罢休!
纪云舒倒是默默的在旁边看了一场戏,可心里,一方面,厌恶那女客人口无遮拦、傲慢无礼,另一方面,又为魅香儿感到惋惜、可怜。
多清秀的女子!
偏偏上天不眷!
轻轻沉了一口气,她正打算离开酒楼,这才走了几步,却注意到了远处的一名男子。
那男子,身材高大,十分魁梧,身着酒楼厨子的衣裳,站在进出厨房的通道位置,那双嗜血而阴森的眼神,直直的看着另一边小隔间内,方才大吵大闹的女客人身上。
附在两旁的双手,紧紧的捏着拳头,后背上爆着青筋。
可想而知,他是多么的愤怒!
纪云舒心生疑惑,莫非这男子,是魅香儿的情郎?所以才会这么气怒?
可心里,又升了另外一种十分不详的预感!
蹙得她的心,猛然一跳。
直到那男子返回厨房后,纪云舒才轻摇了下头,快步离开酒楼,朝容王府奔去。
而此时容王府的东苑。
“纪先生人呢?”
听音色都知道,是景萱。
这女子,不再宫里待着,好好的享福,天天往宫外跑什么跑?
一旁的丫头低着头,赶紧回道:“纪先生方才出去了。”
“去哪儿?”
“奴婢不知。”
“一个大活人去了哪儿都不知道,一群没用的东西。”景萱双手叉腰,气鼓鼓的模样。
这时,卫奕从里头走了出来,手里捧着一束梅花,嘴上还轻声的哼着歌。
十分清闲的样子。
“傻子!”景萱喊了他一声。
卫奕看了她一眼,本能的往旁边挪了一步,然后,瞅了她一眼,朝院子里那片梅花树走了去。
什么?
不搭理人?
景萱气炸了,跟了上去。
“傻子,叫你呢。”
卫奕依旧没有理会她,扭过身子,仰头看着眼前的梅花,还时不时拂了拂手中那束被风吹折的梅花。
景萱面色泛青,十分不悦。
这可将她惹怒了,伸手拉了一把卫奕的衣袖,露出一脸质问的模样来:“我与你说话,你为什么不理我?”
因为衣袖被景萱拉着,卫奕被迫侧身对着她,却哼了一声。
“我不搭理你。”
“为什么?”
“因为我不喜欢你。”
“我也不喜欢你。”景萱瞪着眼,回了一句。
卫奕抬起手,小心翼翼的将景萱拉着自己的手拿开,一副十分嫌弃的小模样。
还不忘一边说:“舒儿告诉过我,男子汉大丈夫,不能跟女孩子计较,上次你砸了院子里的花,我已经不生你的气了,但是我不想理你,你也不要跟我讲话。”
“你……”
景萱跺了跺脚,一挥手,一记闷闷的拳头打在了卫奕的胳膊上,大声斥喊着:“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是公主!”
“公主了不起啊?娘说过,人人平等。”他反驳,又皱了皱眉,挠着脑袋,问:“公主是什么?”
噗——
景萱被气得吐血了!
就在这个时候,纪云舒回来了,脚上生风似的,压根就没有朝卫奕和景萱看一眼,匆匆忙忙的进了屋。
看到纪云舒,景萱当下便收敛起了方才愤怒的模样,抿了抿唇,脸上抹了红。
撒腿就朝屋子里跑了去。
纪云舒一进屋,找到了之前京兆尹送来的关于失踪案的资料。
这些资料。她之前只是看了几眼,就丢掷在了桌案上,压根没有再碰过。
此时,她又一一翻了出来!
将其全部摊开铺在了桌上,开始本本翻看起来。
景萱站在她身后,看着她忙活了半天,才出声问道:“你在做什么?”
“……”
“我帮你一起找啊!”说着,景萱便上前打算帮她。
纪云舒赶紧说:“不用了。”
“我只是想……”
“帮忙”二字还没有说出来,纪云舒就已经一头栽进了这项工程中,不再理会她。
今天纪云舒和卫奕都中邪了吗?
为什么都不理她?
心情不好!
偏偏她的性子随着景容,都固执的很。
索性在屋子里坐了下来,纪云舒在忙,她就在旁边陪着,想想,也是很有惬意的!
纪云舒将面前的资料,一本一本的仔细查看着,一字一句都看得十分认真,生怕遗漏掉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她的目光,终于从那堆资料中抬了起来。
脸色诧异!
不,是万分焦急与恐慌!
“你看出什么来了?”景萱托着腮帮子,问她。
她猛地站了起来,声音发抖:“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
双目瞪大!
第168章 真相(二)
第168章 真相(二)
见纪云舒这样,景萱不解!
可她还来不及过问什么,纪云舒舅已经奔了出去,脚上再次生风似的,朝着前院去了。
正好这会,景容也从桃花源返回。
撞上了急匆匆的她!
“怎么了?”
“凶手,我知道凶手谁了。”她声音焦急。
景容冽眉微蹙!
纪云舒继续道,“但是我需要王爷现在帮我查两个人。”
……
半个时辰后,京兆尹急忙赶来,当然,又带来了一些资料。
“纪先生,你让我查京城内全部屠夫的资料,都已经在这了。”
资料递过来,纪云舒并没有接,道,“这些资料暂且放下吧。”
“恩?”
京兆尹不明。
景容面色凝重,上前,将手中两幅卷轴交给京兆尹。
吩咐,“京兆尹,本王现在命令你,立刻派人暗中监视画上的男子,还要派人时刻保护这画中的女子,若不出意外,很快便可将这桩失踪案背后的凶手缉拿归案。”
打开两幅画!
一副,正是酒楼里的那名厨子。
一副,则是今日在酒楼内大吵大闹的那名女客人。
京兆尹一头雾水,问,“王爷,这是?”
不待景容回答,纪云舒道,“关于那块白布,我说过,凶手很有可能就是一个屠夫,但是,我忽略了一点,那就是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厨子,我翻看了之前失踪案的所有资料,每一个受害者在失踪之前,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她们都去过同一个地方,发生过同一件事情。”
“什么?”
“她们失踪前,都去过昌祥酒楼,在里面,有一个唱调的女子叫魅香儿,但因为身体上的残疾,都曾遭受过那些失踪者的当众羞辱,于是,那些女子便在当天晚上,亦或是第二天,就失踪了。”
纪云舒说话间,京兆尹细细一想,还真是!
而纪云舒则继续说,“这画像中的男子,叫甘踌良,正是昌祥酒楼的一名厨子,画像上的这名女子,是阮家小姐阮雅儿,今天,我碰巧在那家酒楼看到了阮小姐,她因为魅香儿脖子上的伤疤,竟然当众羞辱了她,而甘踌良,眼神充满了怒意看着阮小姐,我想,甘踌良与魅香儿一定存在什么关系,当时,我又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之前我去了那家酒楼吃饭,发现他们上的肉,味道很奇怪,根本就不是猪肉,直到我翻看完那些失踪案的资料后,我才觉得我的想法应该没错,那个厨子,很有可能就是凶手。”
大伙听完她的话,面面相觑!
“难道,那酒楼里的肉,是人肉?”有人惊诈了一声。
光是说说,就觉得恶心不得。
京兆尹消化完她的话后,咽了咽口水,拿着手中的两幅画像,问,“所以纪先生的意思,是觉得这个凶手会还再犯案?”
“没错,虽然现在,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证明甘踌良就是凶手,但是,如果他真的是因为别人羞辱了魅香儿,而绑架了那些女子,那么,阮家小姐羞辱了魅香儿,甘踌良就一定不会放过她,所以,希望京兆尹你派人一方面暗中监视甘踌良,一方面,保护阮家小姐。”
说的明明白白!
一旁的景容挥手,“京兆尹,你现在立刻办事吧,人命关天,不要再拖了,但是记住,是暗查,不要打草惊蛇。”
“是!”
很快,京兆尹便下了令,也拿着两幅画轴离开了。
案子如今有了线索,倘若甘踌良是凶手,今晚,说不定真的会出来行凶。
到时候,就可来个现场擒获。
纪云舒衣袖中的手紧搓在一块,心系案件,正想得出神时,景容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说,“案子已经有了方向,现在,是不是也该轮到本王问你一件事了?”
“什么?”
“你今天,出去过?”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她点头,“是。”
“去做什么?”
“见李时言!”
景容脸色当下一变,隐着胸口上的一团醋味,问,“你们的关系,现在很好吗?”
“不好。”
“那你去见他?”景容的语气听上去平静的很,可那股暗劲,在话语里,紧紧窜着。
纪云舒在想案件的事,根本就没有心思回答他的话。
“王爷,现下我没有心情回答你这些。”说着,便在旁边坐下,打算等消息。
景容瞅了她一眼,心情闷沉着,罢了,等此时完结,再与她一块算账。
索性——
也便坐了下来,静等消息。
而隐在一边的景萱,则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也都听见了。
心里对纪云舒的崇拜感,再次翻江倒海的涌了上来。
她担心景容会发现自己偷偷来这里,于是只好偷偷的回宫去了。
刚回宫,就被萧妃逮了一个正着。
萧妃气怒的看着她,“又去容王府了?”
景萱露出一脸笑意,坐到萧妃身旁,撒娇说,“母妃,我就是出去走走,没有去景容皇兄的府上。”
“你不用骗我了,你的行踪,本宫都让人盯着。”
“母妃啊!”
“别跟我来这套。”萧妃轻斥了一声,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拉着景萱的手,拍了两下,“萱儿,你是公主,就要有公主的样子,你看看你现在,一天到晚的往宫外跑,身边连侍卫也不带,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不会有事的,还没人能欺负到我头上呢,母妃你就放心好了。”
“我不管你怎么说,你年纪也不小了,早晚都要嫁人的,我已经与你父皇商讨过你的婚事了,你父皇答应,会好好为你挑选,对方不是将相,就必是名门子弟,所以,你乖乖待在宫中,哪儿也别去,好好将你这野性子改改。”
一听要嫁人,景萱就不干了,噘着嘴,一扭身,“女儿不要嫁。”
“女儿家,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可……就算要嫁,女儿也要亲自挑选。”景萱任性道。
萧妃眼神暗沉,问了一句,“你老实告诉母妃,你是不是……喜欢上那位纪先生了。”
“母妃,我……”心里的秘密突然被揭开,景萱一阵脸红,低了低头,抿着唇。又娇羞的说了一句,“其实,纪先生真的很聪明,连这桩失踪案,她都能查破,女儿……的确很崇拜纪先生。”
“你说什么?”
“她虽然没有功名,但是女儿相信她……”
萧妃打断了她的话,脸色焦急,“我不是问你这个,你说,她已经查破了失踪案?”
景萱点点头。
说,“我亲耳看到、听到的。”
“看到什么?听到什么?”
景萱也没有多想,将自己知道的,全部都告诉了萧妃。
萧妃的脸色,越来越黑!
第169章 半路杀出一个景亦
第169章 半路杀出一个景亦
景萱说的时候,真是越来越兴奋。
萧妃那双修长的眉眼微眯,与她说,“萱儿,他纪先生终究是个普通人,与你不配,而且此人,心思过沉,母妃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母妃……”
“别说母妃了,就算是你父皇也坚决不会同意,总之此事,你想都不用想。今日起,不准你再出宫,我会命人好好看着你。”
景萱又气又觉得委屈极了!
跺了几脚后,便气哄哄的离开了。
萧妃耳边恢复了安静,她看了身旁的小太监一眼。
命令道,“立刻将消息告诉亦王,倘若凶手犯案,务必,让他在京兆尹抓人之前,先将凶手抓到,这功劳,不能落在他容王的头上。”
小太监俯身,“是!
萧妃那双修长纤细的双手,紧紧的握成了拳。
这功劳,断然不能让景容抢了去。
想破失踪案?想查《临京案》?想在皇上面前邀功?想做太子之位?
休想!
很快,景亦便接到了萧妃派人送出宫的消息,命斗泉,赶紧派人暗中跟着京兆尹的人,按照萧妃的嘱咐,如果凶手真的作案,必定要赶在京兆尹之前抓人。
当晚!
入夜微凉,下起了小雨。
纪云舒站在厅外的屋檐下站了许久,看着乌压压的一片天,透彻的眸子里,映着淡淡的橙色光圈。
不知道京兆尹那边,现在如何了?
景容命人取了一件披风过来,将其披在了她的肩上。
说,“你身体还没好,不要着凉了。”
纪云舒目光落在肩膀上的那只手,抬起目光。
“谢谢。”又说,“王爷身上的伤势比我要严重的多,最好不要受凉才是。”
“你我还未成亲,就这么关心我了?”
“我没……”
没说完,景容看着漆黑的夜空,打断了她的话,“不知道明天会不会下雪?”
哥,都已经入春了!
纪云舒摇摇头,不说话。
不知道景容是不是觉得太安静了,总想着找话题来聊,用胳膊轻撞了一下她。
又说,“我们是不是……该做些什么?”
“不明白王爷的意思!”
“长夜漫漫,实在煎熬。”景容故意提醒了一句。
纪云舒白了他一眼,“我不是你的安眠药!”
“什么?安眠药?”景容一脸茫然,又问,“莫非是三益丹?”
怎么说,纪云舒也是干考古的,三益丹是什么,她心里很清楚。
这王爷,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啊!
叹了一声气,她说,“安眠药,不是三……总之不是王爷想的那种东西,只是一种助眠的药,王爷既然觉得漫漫长夜无比煎熬,真该吃上几粒。”
景容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嘴角又染着笑意,朝她靠近两分。
邪恶的说,“本王还真缺几粒安眠药。”
“都说了我不是安眠药!”纪云舒往旁边挪了两步。
“可本王说你是,你就是。”
温温的气息,越来越靠近纪云舒的耳畔,她身子不妨酥了一下,衣袖中的手也不由一紧。
就在景容渐渐靠近,而她不知所措时,京兆尹突然提着官服赶了过来,
满头大汗,神色十分慌张!
景容瞬间恢复了冷厉严肃的样貌,双手往后一背。
问,“怎么样了?”
京兆尹立即拱手道:“王爷,人……已经抓到了,的确是昌祥酒楼的甘踌良,我们的人一直跟着他身后,看到他差点就要对阮家小姐下手,可是……”
“可是什么?”
京兆尹顿了一下,低着头,“我们的人正准备上前抓捕,没想到,亦王的人突然出现,将甘踌良,先行带去了刑部大牢。”
捷足先登!
景容和纪云舒互看了一眼,都明白此事所带来的结果。
若是这桩失踪案的功劳归给景亦,那么,纪云舒与皇帝的那个“条件”之说,自然就不算数了,御国公府开棺一事,也不可能了!
“亦王从何得来的消息?此事,本王不是交代过,要暗查吗?”景容肃道。
“王爷,此事下官绝对没有透露半字,事关重大,底下的人,也绝不可能泄露的。”
京兆尹也想不明白,亦王的人,怎么会突然出现?
而且,京兆尹心里也不甘心啊!
功劳被景亦揽了过去,揽的不仅是景容和纪云舒的功劳,就连他自己的功劳都没了!
可气!
景容眉峰蹙着,语气冷灼,轻声说了一句,“亦王抢先一步,看来不是意外,而是有心为之。”
京兆尹问,“王爷,那现在怎么办?”
“罢了,待刑部审查了甘踌良之后,再说吧,你也好好盯着,一有消息,立刻来报。”
“是。”
景容摆手,让京兆尹赶紧去刑部,好好盯着。
纪云舒犯愁,看了景容一眼,“如果甘踌良将罪状都招了,最大功劳者,便是亦王。”
“本王知道!”
“那现在怎么办?”
“天一亮,本王去见景亦。”
“王爷是想说服亦王,不要插手这件事?”纪云舒顿了一下,又继续说,“亦王有意针对你,从一开始,他就不希望你查《临京案》,而且这件事,亦王突然半路杀了出来,很明显,他不会答应你。”
景容面色凝重,眉勾骨狠狠压下。
等到卯时,景容换了一身干净的衣着,准备去一趟亦王府。
颗京兆尹又匆匆忙忙的赶来了。
赶紧道,“王爷,刑部连夜审甘踌良,他什么都承认了,也已经画了押,亦王拿着那纸罪状书,已经准备要进宫面圣了,打算将失踪案一事,呈报皇上,结了此案。”
景容脸色难看,唤了一声琅泊。
“立刻备马,本王要在景亦进宫之前,将他拦下来。”
“是!”琅泊应道,立刻去准备了。
景容没再耽误时间,赶紧出了府,朝宫门奔去。
定要将景亦拦下来!
纪云舒也很紧张,看着那到身影迅速离去,她心中捏了一把汗。
后一刻,她问京兆尹,“京兆尹,我想问问,甘踌良承认的罪状中,都写了什么?”
“甘踌良的罪状,本官倒是带来了一份,你看一看。”京兆尹从衣袖中将罪状取了出来,递给了她。
接过罪状,她仔细游览,但随着那一行行的字迹划过眼帘时,她的神态。也渐渐拧得更紧。
眼神中,带着一丝困惑。
目光抬起,她与京兆尹说,“不知道,京兆尹可否带我去一趟刑部大牢,见见甘踌良?”
“这……”京兆尹为难。
“我知道有些为难,但是这纸罪状上,有一些不对劲。”
“先生的意思?”
“水箐的尸体,根据皮肉的腐烂程度,和血液凝固的颜色来看,她是先被人扒了皮,再被砍断双手,可是甘踌良这份罪状里,他却说,是先砍断了手,再扒的脸皮,不知道是不是他记错了,还是这份罪状写错了,所以,我想亲自去问问他,劳烦京兆尹帮帮忙。”
第170章 你撒了谎
第170章 你撒了谎
那可是刑部大牢,普通人自然不能进出。
见京兆尹有些为难,纪云舒继续说:“这份罪状中,他虽然承认了自己杀了人,也交代了藏尸的地点,但是有些东西,总觉得他没有交代清楚。”
“没交代清楚?”京兆尹不明,寻思着说:“他不是已经说了,自己是因为魅香儿被人羞辱,所以才杀了那些人,也交代自己是将尸体和猪肉放在一块,运出的城时,那阮家小姐逃上凉山,而那块白布,也的的确确是甘踌良的,这些,不是都交代清楚了吗?至于先生所说,砍手和扒皮的先后,兴许,只是他杀的人太多,记错了也是有可能的。”
京兆尹说的,不无道理。
可纪云舒的敏感神经,让她心里的那团线,始终没办法扯得清楚些。
叹了一声气!
“总之这其中,还有些模糊,任何案件,都需要调查的清清楚楚才能定案,京兆尹,你让我去见见他吧,这个案件,从头到尾,我比任何人都熟悉。”
“这……”
京兆尹倒不是不愿意带她去,只是,自己顶着正四品官衔,可人家刑部,还有正一品的刑部尚书,和正二品的刑部侍郎呢。
可事情办到这种地步,京兆尹没理由拒绝。
“好,我带你去刑部大牢。”
答应了!
两人到了刑部大牢后,京兆尹取了令,不让狱卒通知刑部尚书和刑部侍郎,偷偷带着纪云舒进去了。
这刑部大牢和各区各地的大牢就是不一样,虽然里头依旧阴暗闷沉,油灯也是一间隔一间的照着,但不至于恶心犯臭。
而且大牢内宽敞,每间牢房外的两角,都散了莴汁去味。
大城市和小城市,真是小到连牢房都有区别!
到了甘踌良的牢房外,就见他盘着腿,靠在冰凉的墙上,一身白色染血的囚衣,被抽开了无数的鞭条。
看来,刑部审查的方式,脱不了严刑逼供啊!
而他蓬松散乱的头发,挡住了他那张冷淡而又倔强的模样。
京兆尹上前看了看,与纪云舒说:“时间不多,你想问的,就赶紧问吧。”
“嗯!”
纪云舒缓步上前,立在牢房门外,用手,轻轻的敲了木桩几下。
那一下下的闷沉声,传到甘踌良耳边,可他却无动于衷。
纪云舒说:“我知道你听得见,也知道你一定在听。”
说完,甘踌良终于抬起头来,充血的眸子,铮铮的看了过来。
丝毫感觉不出他有半点的恐惧!
“你……是谁?”
“你不用管我是谁?我来这里,只想问你几个问题。”
他笑了一下,嘴角上的伤口突然裂开,流出了血。
“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你们想知道的,也都全部知道了,是我杀了人,全部都是我杀的。”声音沙哑。
“魅香儿值得你这么做吗?”
听到这个名字,他眼睛微微抬起,笃定回答:“当然值得,香儿是个好姑娘,是善良的姑娘,这世上,没有人比得过她,可她不应该承受那些,不应该……”
不应该?
是指被人羞辱的事吗?
纪云舒索性蹲下身来,面色严肃的问他:“你跟魅香儿,到底是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什么关系都没有,她不知道我喜欢她,也不知道是我杀了人,她什么都不知道……”一遍遍的重复着。
语气里,也带着遗憾。
纪云舒冷淡的看着他,薄唇淡淡溢出一句话来。
“甘踌良,真的是你杀的人吗?”
问题一出来,甘踌良反倒笑了,大胆的迎上纪云舒的视线。
说:“我都已经承认了,也已经画押了。”
“你是被逼供的吗?”
“我自己承认的。”他回答的很利索。
纪云舒则不紧不慢的将那张罪状书拿了出来,展开在手里,对着他。
“好,那我再问你一遍,你在杀阮家小姐时,是先砍断了她的手,再扒了她的脸皮,是吗?”
“是!”
“可是我验过尸体,尸体,明明是先被扒了脸皮,再被砍断双手的。”
甘踌良审视了她一眼:“你是仵作?”
“算不上,可我既说的出来,自然也是有根据的,你只需回答我的问题就可。”
“我杀了这么多女子,哪里还会记得这么清啊?先扒了皮也好,先砍断了手也好,反正我杀了人就对了。”他说时,嘴角上染着笑意。
仿佛是抱着必死的心!
可脸色又倏地沉了下来,攥着怒意,继续说:“只要能保护香儿,我什么都可以做,我也愿意替她做所有的事情,那些女人该死,她们哪里比我的香儿漂亮了?凭什么三番五次的羞辱她?”
“就算这样,你也不应该杀人。”纪云舒说。
“那些人该死,不是吗?”他挑着眉头,觉得自己说得很在理。
那张脸,狰狞之感,点点显露出来。
“那你为什么……还要去强/奸那些女子?”
甘踌良的目光猛得一抬,神色上的紧张,一闪而过。
可还是被纪云舒看见了。
那种紧张,带着闪躲,甚至,是心虚。
缓时,他说:“不是说,女子的贞洁最重要吗?我不仅要她们死,还要让她们尝一尝,那种生不如死的滋味,而且,我还将她们砍下来的手,全部都用猪油泡过,拿去酒楼,给人吃啊,他们都说好吃,来一次点一次,不过有一次,我忘了用猪油去泡那些人肉了,结果那天,好多客人都退了菜。”
说完,还变态的大笑了几声。
恶心!
纪云舒胃里一阵翻腾!
自己那天和卫奕吃的肉,果然是人肉!
她眉心微蹙,忍着胸口上恶心感,缓缓起身。
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当然知道。”
甘踌良阴森的眼眸一抬,后一刻,从地上起身,朝着纪云舒走了过来。
突然,他一把抓住了纪云舒的手臂,往前一扯。
纪云舒被迫往前一步,身体压在了木桩上!
京兆尹和两个狱卒见状,正欲上前。纪云舒却抬起另外一只手,示意他们不用过来。
而甘踌良,也的确没有做过激的举动。
拉着她的手,语气诡异的问:“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了,你还想知道什么?”
因为离得很近,纪云舒看清了甘踌良那张脸。
脸上被鞭子抽得划开了好几道口子,血迹已经干了,但伤口在他说话的时候,再次裂开,脸上的血,甚至滴在了纪云舒被他抬起的手背上。
十分显眼!
正是如此,纪云舒的目光,恰好落在他的脖子处,看到了他凸起的喉结。
心中,猛然一怵!
惊了!
“你……撒了谎!”
纪云舒突道。
第171章 案件有误
第171章 案件有误
呃!
撒谎?
甘踌良收起了那抹阴森的眼神。
“你说什么?”
伴随他狠声问道的同时,手掌也渐渐用力,捏得纪云舒手腕生疼。
可纪云舒也不挣扎,更是毫不畏惧的对上甘踌良那双染血的目光。
质问他。
“你到底,有没有杀人?”
纪云舒那双睿智的眼眸,就像一束极光,能穿透人心,将对方看得清清楚楚。
甘踌良的手,点点从她的手臂上移开。
一边说:“所有的事情,我都已经告诉你们了,所有的证据,也都指向了我,杀人的,就是我,你们应该立刻杀了我,将我五马分尸。”
是啊,所有证据都指向他,在此之前,纪云舒也认定的了他可能就是凶手。
怎么这个时候,又说他撒谎呢?
纪云舒往后退了一步,说:“你放心,如果人真的是你杀的,你一定会得到应有的报应。”
不再多言,她立刻折身,离开了甘踌良的牢房。
而身后,则响着甘踌良斥吼的咆哮声。
“我就是凶手,你们杀了我,赶紧杀了我……”
伴随着一阵阵撞击木桩的声音——
纪云舒在牢房内、狱卒休息的地方停了下来,二话不说,快速拿起放在桌上的笔墨,在纸上写了些什么,墨迹一干,便折了起来。
赶紧朝着京兆尹递了过去。
赶紧交代道:“京兆尹,请你命人立刻赶去宫门,倘若容王能顺利拦下亦王,这封信件就不必交给他了,倘若不能,就把信给他,让他与亦王,一同进宫面圣。”
“这……”
“事情紧迫,再晚就来不及了。”
看纪云舒如此着急,京兆尹也不再过问了,接过信,立刻唤自己的人进来,吩咐下去。
只是,京兆尹此刻还蒙着,朝纪云舒问去:“纪先生,到底怎么回事?信上到底写了什么,要如此紧急的送去给容王?”
纪云舒朝甘踌良的牢房方向看了一眼,眼神微沉,再看京兆尹。
问:“你可注意到,甘踌良的喉结?”
“喉结?”京兆尹一想:“有何异常?”
“他的喉结明显与常人不同,正常男子的喉结,是呈夹角的角度,夹角的角度越小,喉结则会越大,可……甘踌良的喉结却不一样,他喉结的夹角接近于钝角,近似与女性的喉结大小。”
“这又说明什么?”
“说明……”
……
景容快马加鞭,与琅泊赶到了南门外。
正好,亦王从马车上下来,准备进宫。
才迈两步,就被景容拦了下来。
见景容脸色匆忙,景亦一笑,端着一脸疑惑:“你这是做什么?”
“你要去呈报这桩失踪案?”
“是。”
“为什么要这么做?”景容质问。
景亦也不藏着掩着,直接说:“为什么?景容,这桩案子,现在是我查出来的,当然由我呈报给父皇。”
臭不要脸!
“这桩案子意味着什么,你应该很清楚。”
“我当然清楚,可是,你我心里却更加清楚,太子如今是景华,父皇也已年迈,你我,还能等多少年啊?而我们王爷的身份本就十分敏感,你查失踪案,无非也是为了《临京案》,但是说到底,最后还不是为了太子之位!”
“所以,这就是你三番四次阻拦我的原因?”
“所谓,貂巢不同穴,貔渴不同饮。”景亦语气带着深意。
当然,景容不傻,明白他的意思。
“景亦,我只是想查出《临京案》,别无其他想法,只要你答应不插手这桩案子,我可以向你保证,我绝对不会与你争夺,你也不用再处处谋算而防备我。”
“我凭什么相信你?”景亦挑眉。
“如果我要与你争,那死士身上佩戴的玉佩,回京当天,我就早早呈给父皇了。”
呃!
景亦心里一顿,又无谓的说:“景容,你知道我不怕,单单凭一块玉佩,是证明不了什么的。”
“你一定要插手这件事吗?”
“我并非要与你为敌,只是人要往高处走,就要斩断后面的路,以防他人再爬上来。”说着,伸手在景容的肩膀上拍了拍,冷笑一声:“下次,可不要再让我捷足先登了!”
语落,进了南门!
看着那道身影渐远,景容的脸,沉下。
琅泊走了过来,小声过问:“王爷,如果亦王真的呈报上去,那……”
剩下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一阵马蹄声传来。
马背上的人一跃下马,单膝跪在景容面前,将信件递送过来。
“王爷,这是纪先生送来的。”
嗯?
“纪先生说,如果容王无法拦住亦王,看完这封信后,便与亦王一同进宫面圣!”
景容将信件接了过来,打开一看,惊!
立刻将信件收好,快步进了南门。
身后的琅泊,一脸困惑。
阜阳殿内。
景亦已经将手中的罪状书,呈报给了祁桢帝。
祁桢大喜,将罪状书合上:“这两个月来,京城内外因为此事,弄得人心惶惶,他京兆尹左查右查也没探出个究竟,没想到,这桩案子,竟然被你给破了,好,很好。”
景亦低着头,微微躬着腰,嘴角上,带着不动声色的笑意。
“朕向来赏罚分明,如今你破了案,朕不能不赏,说说看,你想要什么?”
皇位!
你给吗?
景亦拱手:“儿臣只希望,大临国泰民安就心满意足,何况此事关系到百姓的安康福祉,也正是儿臣应该做的,不求父皇赏赐。”
这回答!
搁在现代,就是标准答案啊!
显然,祁桢帝也很满意景亦的回答,点点头,道:“无论如何,你终究是立了功,朕便赏你……”
“容王到!”
景容恰好时宜进来,面无表情,拱手俯身:“儿臣参加父皇。”
祁桢帝问:“你怎么进宫来了?”
“儿臣知道亦王进宫呈报失踪案,所以,便一同过来了,关于失踪案一事,儿臣还有……”
祁桢帝打断了他的话:“朕知道你想说什么,先前朕承诺那位纪先生,只要她破了失踪案,朕便答应御国公府开棺,但现在,这桩案件,乃是景亦破的,朕承诺开棺一事,自然也就作罢。”
一旁的景亦,嘴角勾着笑意。
但景容依旧脸上沉着,往前一步,道:“儿臣只是想说,亦王呈报的失踪案,有误。”
“有误?”
“凶手,并不是甘踌良。”
祁桢帝眉头一皱,看了一眼震惊的景亦,再转而问景容:“为什么?”
景容只道。
“因为,他是一个太监!”
第172章 铃铛
第172章 铃铛
太监?
“荒唐!”
景亦瞬间否定了他的话。
并说道,“罪犯已经画押,也主动承认了所有事,景容,你现在说他是太监!从何说起?”
景容却泰然自若。
上前与祁桢帝说,“儿臣绝非随口胡说,甘踌良虽然已经承认了罪行,但他的确是一个太监,试问一个阉人,如何玷污那些受害者?”
“那人,明明就是有喉结!”景亦坚定道。
景容看向他,解释,“是,他的确有喉结,因为他是十六岁以后净的身,喉结已经有所发育,但是发育不全,所以他喉结,才会如女性一样,有些圆润,而且并不凸出。”
景容字字清晰!
当然,这些也都是纪云舒在信中写到的。
景亦目光迟钝了一下,一挥袖,“不可能!”
垂死挣扎!
“人此时还在刑部大牢,亦王有任何疑惑,尽管派人去验明,自然就知道我所说真伪。”景容道。
此时此刻,景亦面如土色,明明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半路却出了此等岔子。
可他不甘心,反驳景容,“就算如你所说,甘踌良是个太监阉人,可这不能说明他就不是凶手,证据一一指向他,由不得他辩解,只能说,凶手可能是两个人,亦或是好几个人。”
“就算你说的对,不过亦王在没弄清楚真相的情况下,就进宫与父皇呈报这桩失踪案,若是我没有指出其中端倪,那此案,怕因为亦王的大意,而已经结了,那真正的凶手,岂不是还在逍遥法外中?”
“呃!”
没想到,被倒打一耙!
祁桢帝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艴然不悦的看向景亦,捏拳垂桌。
“景亦,倘若景容所说句句属实,你这案子,办得实在离谱。”
“父皇……”
“别再说了。”祁桢帝抬手,一脸失望,又愤然令下,“暂且先派人去查查,是否如景容说的那样,此人究竟是不是个阉人,若是真的,这桩案子,你就不必插手了,让景容彻查清楚,尽快找出真凶。”
景亦脸色一阵刷白,发指眦裂,狠看景容。
没想到这步棋,还没放入盘中,就已被落子无望了。
可他只能得令,“是!”
祁桢帝随即叹了一声气,“一大清早,扰得朕心神烦闷。”
这一听,旁边的老太监,上前关切道,“皇上批了一晚的奏折,不如喝点暖粥,休息下吧。”
“恩!”
老太监随即命人去端粥了。
祁桢帝只手抵在桌案上,托着沉重的脑袋,另一只手微抬,宽大的袖子挥了挥。
“都退下吧。”
景容与景亦只好颔首,退出了阜阳殿。
从里头出来,两人同行走了一段路。
直到南朝门时,景容被景亦拦住。
“你是故意的?”这话,景亦大概憋了一路。
“此话怎讲?”
景容淡问。
景亦面色难看,克制怒火,“在宫门外拦下我时,你并没有说甘踌良是个阉人,你分明就是希望我进宫找父皇,然后你便可在父皇面前,掷我一招。”
孩子,你有被害妄想症吧?
景容冷看了他一眼,“景亦,我从来没想在父皇面前邀功,也没想掷你一招,而在宫门外的时候,我就已经给过你机会了,是你一定要插手的。”
“我果然是低估了你。”
“我还是那句话,我不会跟你争,若不是你方才态度坚决,不肯给人留一丝余地,我也不会这么做。”景容面色严肃。
换来的,却是景亦讥笑一声。
狠厉道,“现在,是你不给人留余地,你口口声声说你不争,可是你所做的一切,都说明了你在争,你很清楚,整个朝堂官员,无数双眼睛,都盯在你我身上,因为他们心里都知道,未来持玺之人,非你即我,而不是景华!要争,我便与你争到底。”
这话,在景容的耳边,萦绕回旋。
而景亦,已经拂袖离开!
……
另一边,纪云舒从刑部大牢,回到了容王府。
她心中,惴惴不安,说不出那种感觉来。
刚到东苑,就瞧见卫奕坐在石阶上,手中提着一个白纸灯,晃来晃去。
卫奕猛然抬头,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去,冲着纪云舒傻傻一乐。
“舒儿!”
声音十分响亮!
纪云舒走到她身旁,缓缓坐下,“你怎么知道我进来了?”
“舒儿忘记了吗?”
“恩?”
卫奕指着她的脚踝,说,“你脚上带着我送给你的链子啊,好远我就听见铃铛声了。”
哇!耳朵太灵了吧!
纪云舒自己都听不见那轻灵的铃铛声,这么远,卫奕却听得见。
简直比鲸鱼的耳朵,还灵敏。
卫奕还得意的继续说,“如果以后舒儿你找不到家了,你别怕,因为只要听到这个铃铛声,我就能找到你。”
纪云舒笑了笑,“好,如果哪一天,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那你就来找我。”
“恩!”
纪云舒看到他手中的灯,问,“你怎么拿着一盏灯坐在这?”
他将手中的灯挑了挑,说,“因为我担心舒儿你很晚才会回来,所以想等晚上点好灯,为你照路,这样你就不会摔倒了。”
这些天来,为了忙活失踪案的事情,纪云舒的确忙得昏头转向,根本就没多少时间陪着卫奕。
回来的时间,好像都很晚。
他会这样说,也是情有可原!
“傻瓜!”纪云舒宠溺的摸了摸他的脑袋。
卫奕的脑袋,索性在她的手掌上蹭了蹭,挽住她纤细的胳膊,将头靠在了她的肩头上。
咕嘟着嘴,问,“舒儿,我们要一直待在京城吗?”
“为什么这么问?”纪云舒侧眸看他。
“因为自从到这里之后,舒儿你就好忙,我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天天跟着你了,而且京城好大,我又不认识路,路叔也不让我出去,舒儿,我有点儿不喜欢这了。”
可怜的很!
“那,你想回锦江了吗?”
卫奕摇摇头,脑袋又在她肩头上蹭了几下,挽着纪云舒的手更加用力。
一边说,“舒儿,我不是想回锦江,我只是,想跟你在一起,娘没去世之前说过,舒儿将来就是我的娘子,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对吗?”
在卫奕的心中,兴许并明白娘子真正的意义,但是他知道,娘子,就是永生相陪。
纪云舒一噎,身子冷不丁的一颤。
“舒儿?”卫奕唤了她一声。
纪云舒回神过来,唇角微启,“卫奕,我答应过你爹娘,会一直照顾着你,你放心,我一定会一直陪着你。”
“恩!”
卫奕开心极了!
两人窝在一块,亲密无间!
第173章 军师
第173章 军师
离宫后,景容回到府上,马不停蹄的赶去了东苑,
还没进去,就瞧见卫奕靠在纪云舒的肩头上,两人有说有笑。
一旁的琅泊看了看自家王爷的眼神,暗地里叹了一声气。
可怜的王爷啊!
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子与别人说说笑笑,却还要忍着心中的嫉妒和不快。
想了想,琅泊小声问道,“王爷,进去吗?”
“等会吧。”
声音有种刺痛的感觉。
琅泊只好退到一边,静静的陪着自家王爷在外头站了半柱香的时间。
直到卫奕那小子从纪云舒的肩膀上的离开,拿着手中的灯笼进了屋,
景容这才迈步进去。
纪云舒看他进来,目光落在了他湿漉漉的肩膀。
“看什么?”景容已经走到她面前。
“王爷在外面站了很久?”
“你怎么知道?”
纪云舒伸手,朝他肩膀上伸去,素指一挑,将一片薄薄的梅花花瓣捏了下来。
一边说,“天并没有下雨,倒是外头的那棵梅花树,满是露水,被风一吹,花瓣到处乱飞,王爷肩膀上湿漉漉的,还沾了花瓣,看样子,应该站了一会时间吧。”
“什么也瞒不过你。”
纪云舒一笑。
折身进了屋,景容也跟上了。
屋内,卫奕正趴在桌案前,拿着纪云舒的墨笔,在那盏灯笼上有模有样的画了起来。
学着当初纪云舒在灯笼上画梅花的样子,照葫芦画瓢的进行着,偏偏画的那几枝梅花,像筷子似的。
他一抬头,就看到景容跟着纪云舒走了进来,便立刻嘟起了嘴。
不高兴的喊了一声,“我不喜欢你!”
景容的额头一瞬就冒了黑线。
“臭小子,我何时得罪过你?”景容质问他。
卫奕哼了一声,“就是不喜欢你,上次你吼那些姐姐,之后还让舒儿受了伤。”
“我……”他竟然无言以对。
有没有搞错,明明为了救纪云舒,受伤的是自己好不好?
想了想,景容突然诡笑勾唇,“卫奕,你想不想吃糖葫芦?”
糖葫芦!
听到这三个字,卫奕当下就兴奋了,高喊了一声,“想。”
于是,景容唤了一声“琅泊”。
后一刻,琅泊便进来了。
他吩咐道,“带着卫公子去吃糖葫芦。”
“啊?”
“耳朵聋了?”
琅泊脸色一阵泛青,摇头,拉着满心欢喜的卫奕出去吃糖葫芦了。
“这臭小子,一串糖葫芦就被本王收买了。”景容一脸得意。
一旁的纪云舒却嘴角抽抽!
却不忘叮了一句,“糖吃多了,牙齿会坏的,你就不怕卫奕吃得牙疼了,到时候找你算账?”
“不怕,本王给他请最好的大夫。”
无语!
景容见她一脸无奈,暗地里笑了一下,又正了正色,朝纪云舒走近两步。
逼得纪云舒心里漫起一股不详的预感,慌忙朝后退了两步。
“那么紧张做什么?”景容问。
“我没有。”
“你别紧张,本王只是想问你,甘踌良一事。”
点入了正题!
纪云舒差点以为他又要……耍流氓了!
松了一口气,她道,“该说的,我不是已经在信件上说明白了吗?”
“你是说明白了,不过,你怎么确定甘踌良不是凶手的,就凭他是个阉人?”
纪云舒朝旁边的桌案上走去,拿起卫奕留下的那个灯笼,挑着一支墨笔,在卫奕画过的地方慢慢修改起来,一边说。
“一个早早就被净身的人,是不可能强奸死者的,而另外一点,一个变态杀人狂,也一定会有一些极端的行为,而那种行为,一定是有规律的,他既然承认所有失踪女子都被他以同样的方式扒了脸皮,砍断双手,那么这种行为,自然就是一种规律,既然是规律,那他就没有道理记不清自己是先扒了皮,还是先砍了手,这两点,都足以说明,他根本就在撒谎,凶手绝对不是他,顶多,他就是个搬运工,帮忙运送尸体和处理尸体的人。”
“那,他为什么要撒谎?明明知道承认了罪状,必死无疑。”
“可能……他是在包庇某个人。”
语气渐渐轻沉了下去。
又道:“我本想去一趟昌祥酒楼,找那位魅香儿,兴许她知道些什么,又或者,能找到真凶的线索也是有可能的,但是酒楼已经被封,没人知道她的住所,京兆尹已经派人去查,相信很快会有消息。”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景容说。
纪云舒奇怪的了他一眼,问,“什么办法?”
“如果你分析的都对,那么,真正的凶手就不可能放过阮家小姐,说不定还会行凶。”
“听王爷的口气,似乎已经安排好了。”
“本王已经命人,继续暗中保护阮家小姐,希望真正的真凶能现形。”景容说。
“王爷很聪明。”她难得夸赞了他一下。
不错,这男人聪明了一回。
景容对她的话,也很受用。
其实,纪云舒早早就想到了,也让京兆尹派人暗中继续保护阮家小姐,以防真凶对阮家小姐不利。
她继续在灯笼上画着,将卫奕那支“筷子”修改了一遍,成了栩栩如生的梅花枝。
景容眉头一皱,走到她身旁,又问,“你遣人说,若是本王能拦下亦王,就不必将此信交与我,若是拦不住,便让我带着信件与亦王一同进宫面圣,其中,你在想些什么?”
“王爷心里,大概早就明白我的想法了吧?”
“我想你亲口告诉我。”
咄咄逼人啊!
纪云舒沉吟片刻,目光平静,唇角轻启。
道,“此次,亦王能在京兆尹抓人之前,将甘踌良抓住,说明这一切都不是巧合,而亦王带着那纸罪状书进宫面圣,唯一的目的,就是不希望王爷去查《临京案》,这样一个处心积虑的人,按照本性,一定会将王爷你置之死地,我当时在想,如果王爷能顺利拦下亦王,说明亦王心中,尚且还存在一点儿良知,若是不能,那么,也就不必与他行君子之礼了,王爷大可带着我给你的信息,进宫面圣,在皇上面前,将亦王来个人仰马翻,也算是,给他一个教训。”
这女人,确定只是一个画师?
只是一个仵作?
说出来,景容自己都不相信!
她该是个男子才对,披甲上阵,驰骋疆场!
做个谋划过人的军师!
第174章 纪家的手伸得真长
第174章 纪家的手伸得真长
“你若是男子,必定人人都争你为门客。”
“门客?”
景容点头,“你这么聪明,不仅治得了死人,连活人你都有办法,这样一个人,当然人人都想争你为门客。”
“那王爷呢?”纪云舒看向他,带着深思眼眸,问,“王爷是否也欲将我纳为门客?帮你上位?”
上位?
听到这两个字,景容苦笑了一下,“我不是景亦。”
是,他不是景亦,他不想介入这场党争里。
不想争得你死我活!
最后落得一个两败俱伤而收场!
纪云舒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手中的灯笼已经画好,白色的纸面上,被她用红颜晕开,上面印着一枝精致如生的梅花,淡粉色的花瓣,片片相连。
好看极了!
她提着那支灯笼出了屋,拿着房角上的一支竹竿,挑起,将灯笼小心翼翼的挂上了隅角上。
仰着头,看着那盏灯,目光微沉,淡道,“有时候,其实很多事情都由不得自己,上天安排好的路,你就算努力的绕开了,可最后,还是会走到那条路上,不管你想不想,也不管你要不要。”
听她一席话,景容不语。
纪云舒转过身,对上景容那双沉淀的眼神,继续说,“王爷从生下来的那一刻,就注定要陷入这场漩涡中,就算你不愿意争,可最后还是会争,龙子夺嫡的故事,从来都是应验的。”
呃!
“所以你觉得,本王有一天,也会如景亦一样?”
“不知道!”
她回答利落!
的确,她真的不知道,但是她知道,身为皇子,从来都不会风平浪静的过一生。
她再次背过身去,立在屋檐之下,仰头看着那盏自己挂上去的灯。
景容默默上前,站在她身旁,不语。
此刻的一份宁静,两人谁也不想打破。
但此时的萧妃宫中,却掀起了一番波澜!
砰——
茶杯噼里啪啦的砸到了地上,萧妃面红耳赤,盱衡厉色,盯着碎在地上的瓷器。
一旁的景亦,镇定的坐着。
“没想到,竟然上了景容的道,眼看就只差一步了。”愤怒极了!
景亦瞧了自己母亲一眼,心中也怒沉着一道火气,衣袖中的手攒着拳头。
道,“母妃,事情已经如此了,你也别气坏了身子。”
“本宫如何能不气?他景容此次得了上风,往后他在父皇面前,自然就有了分量,而你在你父皇面前,说话可就少了分量。”
“母妃多虑了吧?说到底,只是一桩案子罢了,父皇心中倒不至于因此抬高了他,此事也怪儿臣,刑部审问甘踌良时,我就已经在旁看着才对,也就不会让景容钻了空子。”景亦懊恼!
萧妃那张粉饰的脸蛋,揉着不屑,“不过量他如何,终究是个母族不显的畜生。”
提起景容的生母,萧妃时常咬牙切齿!
当年,她是与景容生母昭妃一同进的宫,昭妃生的如狐媚子,迷得皇上神魂颠倒,却因为试图毒害楦枢皇后腹中胎儿,而被打入冷宫,最后经不住岁月蹉跎,白绫一段,自杀死了!
可萧妃恨啊!恨自己现在即使得宠了,可皇上给她的爱,终究抵不过一个死去的楦枢皇后和昭妃。
这两根刺,狠狠的刺在她的肋骨上,终日疼痛!
景亦起身,俯首,肃色,“儿臣知道母妃也是为了我好,但请母妃放心,儿臣知道该怎么办。”
“哦?说来听听!”
“就算景容破了这桩失踪案,让他能顺利将御国公府一案开棺,可中间若是出了什么岔子,他也担当不起,何况,《临京案》时隔十四年,想查,绝对不会这么简单。”景亦微眯着眼睛,折射着冷光。
但是——
萧妃有所顾及,轻叹了一声气,“要是换做之前,本宫也不信,但是,有了那位纪先生在就不一样了,本宫已经与她见了一面,也向她抛出了橄榄枝,她却不接也不推,本宫甚至试探了她,到底是选容王,还是选我们这边,她的答案,竟然是谁都不选,此人的心思,真是难以捉摸。”
“有一事,儿臣想告诉母妃。”
“何事?”
景亦抬着目光,道,“这个纪先生,她其实,是锦江纪府纪书翰的庶女。”
“什么?”萧妃大惊。
纪书翰这个人不出名,不过他两个儿子纪黎和纪桓,在京城却是出了名的。
萧妃眉心一皱,不可思议道,“她是纪书翰的女儿?也就是说,她是个女子身?”
哎呀妈!
再细细一想,那男子一席素袍,行为举止不仅儒雅,语气更是轻细。
她早该想到才是啊!
景亦继续道,“儿臣也已经调查清楚,那位纪姑娘,已经被纪家逐出家谱,所以,她才会跟着景容回京,帮他破《临京案》。”
“逐出家谱,这是为何?”萧妃追问。
“母妃可能知道,近日纪黎和纪桓离京返回锦江一事吧,因为纪家丧故,纪书翰的儿子在狱中自杀,而纪老夫人,也相继病死。”稍顿一下,继续,“因为这一切,都是拜那位纪姑娘所赐。”
萧妃听得糊里糊涂,“纪家丧故,本宫倒是有所听闻,这其中,与那位纪姑娘有牵扯?”
景亦点头!
将那桩事件,一一讲述给了她听!
听完后,萧妃脸色异常平静,心里一阵阵的酝酿了半响。
起身,缓步朝前,一边眉头紧锁的分析,“这纪家的人,果真各个都是厉害的角色啊,那纪老夫人生前,已经得了先祖皇帝的敬重,而纪书翰在朝为官时,皇上也还算器重,他两个儿子,一个是临翼军的左司尹,一个是皇上亲封的长林将军,而且,太子妃的头衔,也在楦枢皇后在世时,封给了纪家的嫡女,现如今,又出了一个纪云舒,纪家的手,真是越伸越长,皇上身边有,太子身边有,连景容身边都有了。”
说不出来嫉妒,只是不甘!
景亦默然不作声。
萧妃目露凶光,哼声,“既然那纪姑娘,不能为我所用,那这个人,就不能再留!”
……
第175章 一只染疾的手
第175章 一只染疾的手
没多久,京兆尹遣人去了容王府,带来消息,说是已经找到了魅香儿的住址,就在城南。
来人还将写了地址的纸条递了过来。
关系此事,自然事态紧急。
纪云舒抓着那张纸条,与景容说,“我去找魅香儿一趟。”
“本王跟你一块去。”
“不用了,王爷还是留在府上吧,以防这期间,凶手会去找阮家小姐,这次,可不能再让亦王捷足先登了。”
景容思量一下,点头。
琅泊带着卫奕出府吃糖葫芦,他只好唤了两个底子好的侍卫,跟随纪云舒去了城南。
到了城南,找到了魅香儿的居所。
茅草屋外,木架上,一摞一摞的架着一些干菜和辣椒,还有一些简单的药材。
院子虽然简陋,也只是用一些栅栏竹条围着,不过里面干干净净的!
跟随的侍卫上前,敲了敲那扇有些破败的木门。
一下、两下、三下……
始终没人出来!
“会不会里面没人?”侍卫猜测!
纪云舒朝里头看了眼,“里面有人。”
“有人吗?”侍卫半信半疑。
“屋子里有微光,里头自然有人。”
那扇敞开的破窗户,透着淡淡的红色光线,隐隐闪闪的透过那白色的宣纸而出。
侍卫恍然过来,于是更加卖力的拍了拍那扇几近倒塌的门。
声音阵阵——
总算,里面那扇门“吱嘎”一声,先是探出一个脑袋来,再缓缓支出一个身材纤细的身子。
魅香儿低垂着头,看到外头无端出现的人,顿时有些惊怕起来,双手紧紧的搓在一块,警惕性的小步过来。
很明显是弱女子的胆小状!
慢慢将院外里的门缓缓打开,她正好看到纪云舒立在她的面前。
“公子?是你?”嘴角微扬。
一阵欢喜!
纪云舒好生好语,说,“魅姑娘,突然前来,不知有没有打扰到你。”
魅香儿连连摇头。
“没有,没有打扰,其实公子,只管唤我香儿就行。”
纪云舒抿唇淡笑,“香儿姑娘,我此时过来,其实是有一些事情想问问你。”
“恩?”
“不方便?”
“不是不是!你请进。”
魅香儿小挪两步,许她进来。
纪云舒则朝身旁的两个侍卫吩咐,“你们两个就站在外头。”
“是!”
纪云舒这才随着魅香儿进了屋。
屋子不算大,却也不算小,而且屋子里十分整洁,布置也算精致。
样样俱全!
两人在桌边坐下,魅香儿给她倒了一杯水,“公子喝口水吧。”
“谢谢!”
纪云舒看了一眼杯中的水,目光却不由的落在了对面魅香儿的脖子上。
因为她没有戴披风,那块可怖暗红色的疤露了出来。
大概是注意到了纪云舒的目光,魅香儿伸手拢了拢衣裳,垂着头。
小声问了一句,“不知道公子找我,所谓何事?”
纪云舒也直接开门见山,“是这样的,不瞒香儿姑娘,我是为了京城的失踪案前来,你应该知道,凶手乃是昌祥酒楼的甘踌良吧?”
魅香儿倒也不惊讶,反而有些怯怯点头,“我知道,酒楼也已经被封了,此刻想起,都觉得寒毛直竖,没想到,他竟敢杀了人,还……”
话没说完,一阵恶心!
“那,你可认识他?”
“并不认识,我与我爹虽在昌祥酒楼卖唱许久,但是与他,并不相熟。”说得很认真!
实在不像撒谎,想必,她也不知道甘踌良喜欢她的事吧。
见纪云舒脸色深沉下来,魅香儿问,“不过,公子为何突然问我这些?”
“没什么!”她回。
正是这个时候,屋子后院传来一阵咳嗽声。
闻声看去,就瞧在酒楼拉二胡的老人家走了进来,手里抱着一个破烂鱼兜,还拄着一根粗糙的拐杖。
“爹!”魅香儿唤了一声,起身迎他,接过他手中的东西,放在桌上。
纪云舒也赶紧起身,朝老人家点了下头,唤,“老人家。”
“你是?”老人家奇怪的看着他。
魅香儿抢先替她回答,“爹,你不记得了吗?这位公子,就是点《樊姬调》的那位公子。”
“原来是那位好心的公子啊,香儿,这可是贵客,快快快,去烧几个小菜,好好招待这位公子。”老人家慈祥的面容露出一脸感激。
“好,女儿这就去。”魅香儿应声。
纪云舒赶紧说,“香儿姑娘,不必了。”
“公子就别客气了。”魅香儿又想到了什么,朝前院看了去,说,“外面那两位公子站得久了,恐怕也渴了,我去将他们迎进院子里来。”
说着,魅香儿就端着桌上茶壶和茶杯出去了。
十分热情!
纪云舒有些无奈!
她本想出去追魅香儿,可老人家突然咳了起来,身子隐隐一颤,她只好停了脚步,扶住了那位老人家。
可就在双手在扶住老人家的手臂时,纪云舒得掌心微微一用力,当摸到老人家的骨头时,她猛然一惊。
她验了无数的骨,开了无数的棺。
职业的灵敏度十分明确的告诉她,这个看似五六十岁的男人手臂,却分明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手臂。
不过——
却是一只染疾的手!
恐怕连一张椅子都搬不起来。
纪云舒心生奇怪,将他扶着先坐了下来,心中有些局促不安。
纪云舒赶紧说,“老人家,你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
老人家还没来及去拉一拉她,纪云舒就已经快步出了屋。
天色此刻已经暗了下来。
而院子外,却不见那两个侍卫的踪影。
那种恐惧感让纪云舒心中更加惶惶起来。
倏地,冷风一吹,她鼻尖上,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
十分熟悉!
还没等她转身,突然就被人捂住了嘴巴。
“唔!”
她挣扎了一下,无果,那种晕眩的感觉一阵阵传来,她睁大了眼睛,视线上渐渐模糊。
最后,晕眩过去!
只听得见耳边嗡嗡嗡的响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到她醒来时,眼睛是被人蒙住了,身子被绑在一张凳子上,双手背后牢牢实实!
周围很安静!
她拧了拧鼻,闻到一股淡淡的木搽味,和腐尸、血腥的味道。
“你醒了?”
魅香儿的声音响起!
第176章 我跟你不一样
第176章 我跟你不一样
纪云舒想动一动,可身体被绑得十分严实,根本挣脱不开。
“你别挣扎了,没用的,只会越来越紧。”
魅香儿的声音,就在她面前不过两米的距离。
而周围冰凉的湿气也在她身上肆意蔓延,加上木搽和那股腐尸血腥的味道,她大概也能猜到自己在哪儿了!
停止了挣扎,她抬着下颚,对着前方,问了一句。
“为什么?”
“为什么?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
魅香儿诡异的笑了一下。
伴随着铁器敲击的声音——
一下下由远而近的落在了纪云舒的耳边。
她清楚的感觉到,一个冰冷的东西贴在自己的脸上,拍了两下,再缓缓挑进了自己那半张面具里。
唤了她一声,“纪姑娘。”
呃!
纪云舒身微微一怔,“你早就知道了?”
魅香儿弯着腰,对着她的耳朵,语气阴冷,道,“其实从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女的,纪姑娘,你和别人不一样,因为你没有看不起我,那份好心,真的让我很感动啊!”
语落,遮在她眼睛上的那块布,松落下来。
整个空气里,潮湿感中弥漫着浓浓的腐尸味、血腥味,刺得她的眼睛无法适应,微微合合了好几下才张开。
但眼前的一切,让她一噎!
一间暗淡无光木屋里,只点了一盏油灯,却足以照亮周围的一切。
屋内一览无余,十分简单。
两张高架木板摆放在屋内中央,上面沾了血淋淋的肉末和木屑,还摆放着一把锋利的屠刀。
而五米开外的屋内角落,两具尸体,血淋淋的堆在一起,皆是被人砍断了双手,扒了脸皮。
是景容的两个侍卫!
呃!
尸体白骨她摸过太多,可是,当看到眼前一切时,所有脑补的画面都涌了上来,翻江倒海的在她脑海中搅拌着。
那种恶心感,一瞬间,便从纪云舒的胸口冲了上来,使得她紧蹙眉骨,干呕了两下。
看到纪云舒这样,魅香儿邪魅的咬着唇,看着手中那把尖锐的匕首,修长的指尖,一下下的摸在刀锋上。
这样的女子,还是那个在酒楼时胆小羞涩的魅香儿吗?
简直就是个变态!
“纪姑娘不要害怕,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
“你到底……想做什么?”纪云舒抬起头,面色淡白的看着她。
魅香儿走到那张高架木板前,手中的刀,挑起上面残留的肉屑,偏了偏脑袋。
说,“不知道纪姑娘,有没有兴趣,听听我的故事?”
纪云舒不语,强忍着喉咙处的难受。
魅香儿笑了笑,带着阴阴的语气,将衣裳往脖子以下拉了拉,露出了那块十分狰狞的暗红色疤。
“这块疤,是被人活生生拔掉的,然后用火,一下下的烫平,这才留下了这个十分可怖的疤,因为这个疤,十多年来,我就好像生活在水生火热中,遭受白眼跟冷漠,还有无尽的嘲讽,可是我忍,一直忍着。”
“……”
“那么,你想不想知道,我的这块皮,是被谁扒的?”魅香儿始终面带笑容,摸着自己身上的那块疤,眼里闪过一丝狰狞的光芒,自嘴里,缓缓说,“是被我娘,是被她活生生的,扒下来的。”
什么?
纪云舒嗔了一下!
自己没有听错!
“你一定在想,这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娘啊?可这是真的,因为我娘听人说,只有女子身上的皮,才能帮他的儿子,做回一个普通的人!”
纪云舒消化了一下了她的话,才猛得惊觉过来。
问了一句,“所以,那个人,根本就不是你爹,他是你哥?”
魅香儿点了下头,“你是怎么知道的?”
纪云舒眼眸低沉了一下。
缓缓说,“因为一个人在不同的年龄阶段,骨头都是不一样的,他的皮肉虽然如一个老人。但是他的骨头却不是,坚而不硬,加上他手骨之间的凹点,不及两寸,都不是一个老人的骨头症状。”
“真厉害,怪不得,会让你来查这个案子。”魅香儿还为她鼓掌,索性说,“他的确不是我爹,他是我哥!”
纪云舒铮铮的看着她,想等她继续说下去。
“他一出生就得了一种病,整个皮肤,都像个老人一样,身边所有的人,都把他当怪物一样看待,而我娘听人说,只有用女人的皮去一块块的给我哥换皮,他就能做回一个正常人了,所以我娘,就先扒了我胸前到脖子上的皮,可原来没用啊,是要用女人脸上的皮才行。”
“这些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是吗?”魅香儿冷笑,“就算是滑稽之谈,我娘还是信了,直到她死的那一刻,她还是信,可是我不信,但直到两个多月前,我杀了第一个羞辱我的女人,让我哥,好好的教训了她一番,让她尝尝,一个女人失去贞洁的羞耻感,但没想到,世上,真的有奇迹啊!”
声音越来越诡异!
“当我扒下第一个女人的皮,换到我哥手腕上时,没想到,真的有用啊,是真的,真的有用的!”
“这就是你们杀人的理由?”
“是!但也不全是!”
魅香儿手一抬,将那把匕首插在了木板上,走到纪云舒身后,十指搭在她的肩上。
说,“那些女人该死啊!她们从出生,就要什么有什么,从来都不缺任何东西,但这并不代表,她们就可以随便羞辱人,她们凭什么?凭什么!”
咬牙低吼!
纪云舒紧着脖子,抬头,目光坚韧而笃定,“你们杀了人,就要付出代价,很快就会有人找到这里的,将你们绳之于法。”
魅香儿脸色一沉,“纪姑娘,我知道你一心想查出这桩案子,可那个傻子甘踌良愿意帮我担下罪名,愿意帮我处理那些尸体,而且他现在已经认罪了,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查?你我同是天涯沦落人,为什么你就不肯放过我呢?”
“我跟你不一样啊!”
就在纪云舒这话才说出来,她脸上那半张面具猛得被挑开,落到了地上。
露出了脸上那道长条疤痕!
第177章 一片火海
第177章 一片火海
正是那道疤,让魅香儿觉得,自己跟她其实是一样的!
她狂吼了一声。
“我们是一样的!”
这种语态,已经接近疯狂和变态!
瞬间露出了那双狠厉的眼睛,俯身,贴在纪云舒耳边,道,“你看看你脸上这道疤,再看看我身上的疤,再看看我哥,我们是一样的,是注定要站在同一个阵营的。”
“你别一错再错了,魅香儿,不要让自己回不了头。”
“我已经回不了头了!”
她像是吸了一口罂粟似的,整个人异常的亢奋,从身后一把捏住纪云舒的下巴。
一边说,“只要你答应不再查这件事,我也可以帮你,帮你找一张十分精致的皮,为你换掉你脸上这块皮,怎么样!好不好?你答应我吧。”
下巴虽被捏着发红,纪云舒却依旧一脸倔强。
声音嘶哑着问,“魅香儿,你知道,你娘为什么扒你的皮,而不是别人的皮吗?”
“为什么?”
“因为她心里,尚且还存在一点儿良知,她宁愿你恨她一辈子,宁愿自己难过一辈子,伤心一辈子,也不愿意去扒别人的皮,让她们的父母也像她一样痛不欲生,最后,她只能带着她的遗憾和那份信念,一直到死的那一刻啊,可她没想到,因为她的一步错,竟然让你走上了那条她根本不想走的路,变了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罪人。”
“不是的!别说了!”魅香儿的手指更加用力。
将纪云舒的脸高高抬起!
“你胡说!我娘从一开始,就想扒了别人的皮换给我哥,只是她不敢而已,好啊!既然她不敢,那我就来完成她的遗愿,我帮她,帮我哥,让我哥做一个完完整整的普通人。”
“魅香儿,你别再骗自己了,这个世上,根本就没有换皮一说。”
这里不是现代,没有植皮!
偏偏——
魅香儿一脸抗拒,手一甩,指尖从纪云舒的下巴甩开。
“纪姑娘,你不要再煞费苦心了,我知道你想劝我,但是没用的。”
说话时,她将桌上的油灯抬了过来,凑到纪云舒面前,那道疤痕,映着烛光,像是流着蜡油似的!
魅香儿露出一脸惋惜的样子,“这张脸,多么的漂亮啊,世上多少女子都及不上你,可是这道疤,却毁了你。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让我们活在自卑中,永远抬不起头呢?”
纪云舒知道,这个女人,已经无可救药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马蹄声和有序的脚步声从头顶的木板上,一阵阵的传来了!
原来——
这是一个地下室!
藏得真好!
魅香儿脸色一紧,抬头看去,她似乎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然后,便听到“嘎吱”一声,头顶的木板上开了一个小小的口子,传来一个沧桑的声音。
“香儿,那些人,已经将院子围了起来。”
十分淡定!
听得出来,是魅香儿的哥哥。
魅香儿笑了笑,对着那个小小的口子方向说了一句,“哥,别怕,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
“是,我们一定会一起。”
十分诡异阴森!
随后,那个小口子被合上。
外面的人,是景容带来过来了吗?
纪云舒挣扎了几下,还是无果,她赶紧与魅香儿说,“收手吧,你逃不掉了!”
魅香儿却很冷静。
拿出了一块布条,揉成一团,一把塞进了纪云舒的嘴里。
“唔!”
纪云舒摇着头,身子还是不停的挣扎。
而魅香儿,抬着手中的油灯,缓缓往后退去,嘴角绽放出一抹淡笑。
明艳无比!
“纪姑娘,让老天爷来决定吧,看看,上天到底要你活,还是要你死。”
“唔?”
纪云舒赤红睁大的眼睛,看着魅香儿转身上了梯子,打开了顶上的口子,离开了这间让人恶心的地下室。
很快,便传来了木板倒塌的声音!
脚步声!
和悉悉率率的人声!
没多久,她敏感的鼻子,就味道了一股淡淡烟味。
白色的烟从上头,渐渐渗透进来。
随着那倒塌声音越来越重,那股淡淡的白烟,化成了黑色的浓烟。
尽管地下室里一片漆黑,但是纪云舒很清楚,她的周身,弥漫着浓浓的烟。
而她的头顶上,那间破败的茅屋,已经成了一片火海!
魅香儿和她的哥哥,看来已经报了必死的心。
他们会永远在一起!
地下室里滚着的浓烟,呛进纪云舒的鼻子里,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难受至极。
因为嘴里塞着东西,她根本叫不出来,不管身子如何的挣扎,绑在身上的绳子,越来越紧。
“唔!咳!”
浓烟刺进了她的眼睛里,她只能紧紧的闭着眼睛。
窒息感,一节一节的蔓延到他的喉咙。
渐渐晕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头顶上的脚步声越来越响,有人在喊,有人在跑,有人在不停的搬东西!
“舒儿!”
是卫奕的声音。
“云舒!”
是景容的声音。
纪云舒听得见,听得很清楚。
她努力想睁开眼睛,但是眼皮笨重的磕在眼帘上,身体也动弹不了。
“唔……”
无法应答!
“舒儿,你在哪?舒儿?”卫奕的声音还在不断的响起。
上面一片火海,卫奕那傻小子大概是找得发疯了吧?
而纪云舒晕眩的脑海中,突然就闪过卫奕说过的一句话。
“只要听到这个铃铛声,我就能找到你。”
“只要听到这个铃铛声,我就能找到你。”
……
是的,这是卫奕说过的话。
纪云舒使劲全部的力气,动了动被绑住的脚。
脚踝上轻微的铃铛声响了起来。
一下!
一下!
又一下!
……
直到身上全部的力气用尽,加上喉咙呛进那股浓浓的烟味,一时便没了知觉。
不知道过了过久,脸上的疼痛将她疼醒了。
张开眼,才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古色古香的床上。
她抬着笨重的手,准备去碰自己疼痛的脸,抬到一半,就被人抓住,再次塞进了被窝里。
“很疼?当然会疼!要是再晚半柱香,你的脸,就真的没救了。”
陌生的声音传进她的耳边。
侧眸看去,隐隐约约的看到一个男人站在床边。
“你……是谁?”
“莫若!”
声音很好听!
第178章 祖传配方,不乱传
第178章 祖传配方,不乱传
莫若?
是谁?
纪云舒眉头一皱,脸上的疼痛感再次袭来,被窝里的手再次抬起,正准备去碰自己的脸。
后一刻,又被莫若一把握住,塞进被窝里。
“疼是肯定的,但是千万别碰,你脸上的药,银子可买不来,那是无价之宝。”
“恩?”
“祖传配方,不乱传。”
傲娇脸!
纪云舒疼得咬了咬唇,脑袋还有些晕眩,又问了一句,“我睡了很久吗?”
莫若漫不经心答,“不久,一天而已!”
一天?
算久了吧,打了麻药都该醒了。
她撑着身体,想起身,又一边问,“你到底是谁?我……不是在……”
没说完,被打断。
“别乱动!”
莫若突然俯身,那张桃花脸凑到她面前,骤然放大。
视线越发清晰,纪云舒看清了那张俊俏的脸,带着十足的痞气,见他细细的眉眼,往上挑了几下。
见此,纪云舒本能的缩了缩身子,侧过脸去。
莫若则嘴角一勾,伸手捏住她尖尖细细的下巴,说,“的确,是个美人胚子,怪不得景容那小子被你迷得神魂颠倒!”
景容那小子?
哎哎哎,你是谁啊!
这么放肆?
但是,纪云舒一惊,自己现在还是男子的发髻。
不过也是,治病要近身,知道她是女子身,也不足为奇。
她眼神避到一边,依旧想撑着身体起来,可是后一刻,肩膀又被莫若按住。
“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不听话,都说了,不能乱动。”
“我想起身。”
莫若皱眉,实在拿她没办法,只好松开她的肩膀,主动将她扶了起来。
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清晰了,纪云舒这才发现,原来,是在自己的屋子里。
她也看清了面前站着的莫若,一身白袍,脖子上简单的缠着一根灰色的围脖,看上去,像个儒雅的书生和谋士。
可那双桃花眼,分明出卖了他。
此人,泛桃花!
“我怎么会在这里?你到底又是谁啊?卫奕呢?王爷呢?我听到他们的声音了,还有魅香儿……”
“等等!”莫若抬手制止了她,“美人,你一下问这么多,我回答不上来,我只管治伤,不管寻人踪迹。”
“……”
莫若拿来一块帕子擦了擦手,走到桌案前,收拾起自己的针包,背对着她。
交代道,“这段时间,脸上的伤口一定不能吹风,总之,想不留疤,就要记住我莫氏九字真言,忌荤食、避风雨、勿手触。”
但是——
纪云舒虽然不懂大伤大治,但自己脸上的伤,她心里是有底的。
苦笑一声,“治不好的,伤口是由银簪所伤,伤及至骨,所谓骨肉相连,骨一旦被银器物磨伤,皮肉上,自会留下疤痕。”
“原来姑娘懂医术!”
“不懂!”
莫若已经收拾好手上的东西,转头与纪云舒十分认真的说,“兴许对那帮庸医来说,你的伤,的确治不好了,说不定你这一辈子,都要戴着面具面纱过日子,但偏偏,你遇到了我,那么你脸上的伤,我保你一月之内,必定恢复。”
好大的口气!
就算是搁在现代,也没有医生敢保证一个月之内全然无恙!
见纪云舒依旧半信半疑,莫若勾着唇,“本神医可是一年内都未出手救人了,若不是此次看在景容的面子上,这会,我还北阳城,观赏歌舞大会。”
“……”
纪云舒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索性不答了!
门口突冲进来一人,脚步匆忙。
“舒儿。”
卫奕的声音从门口传到床边,一把抓住她的手,一双揉着心疼的眼睛,紧紧的看着她。
“舒儿,你还疼不疼?”
“不疼。”
“幸好舒儿你没事。”
“卫奕,是你找到我的吗?”
卫奕点头,“我说过,只要听到舒儿你脚上的铃铛声,我就能找到你了。”
纪云舒笑了笑,幸好卫奕真的听到了铃铛声,不然,她大概也已经葬身火海了吧。
她又问,“那,你们怎么找到那个地下室的?”
“当时好大的火,他们都拉着我出去,但是我听到了舒儿你的铃铛声,知道舒儿你一定就在屋子里,然后哥哥好像发疯了,在屋子里到处找你,但是火好大,我被拉了出去,但是哥哥不肯离开,我在外面等了好久,哥哥就抱着你出来了,哥哥好厉害的,他真的找到舒儿你了。”
一脸佩服的样子!
纪云舒的心隐隐一颤,“那,哥哥人呢?”
“我不能说。”卫奕捂住自己的嘴。
纪云舒纳闷,“为什么不能说?”
“因为……”
话还没有说完,衣领就被莫若领了起来,像是拎只小鸡似的将他往后拖去。
卫奕踉跄了好几步才站稳,一脸生气的瞪着莫若。
不悦道,“你为什么打我?”
莫若却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双手一摊,“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打你了?”
“两只眼睛都看到了。”
“臭小子,胡说八道。”
“我没有胡说,娘说的,撒谎不好,你就是打了我。”
“放屁!”莫若气得脸色一青。
后一刻,卫奕一只手捂着鼻子,一只手扇了扇,做出一脸嫌弃的样子来,还说了一句,“好臭。”
噗——
莫若整个人都不好了,鼻子冒烟,然后看向纪云舒,一脸奇怪的问,“这玩意,你从哪捡来的?”
好损的一张嘴啊!
跟景容有的一比。
纪云舒忽略了他的话,再次点入正题,“容王人呢?”
莫若回了一句,“在忙!”
“失踪案的事吗?”
“你还是先养好伤吧,旁的事,不用你操心,像你这么标志的美人儿,毁了容,可惜了,记住,好好休息。”
“那……”
纪云舒话还没说完。莫若就拎着卫奕出去了。
院子外头,还隐隐约约的听到他们在门外争吵。
这两个冤家,什么时候在一块的?
而且那个莫若,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怪人?
她下了床,披了一件单薄的衣裳,走到镜子前缓缓坐下,侧过脸,清楚的看到自己脸上那道疤。
伤口处,上了一些透明的药膏,泛着光。
疼痛感还一阵一阵的,她本想伸手去挠一挠,碰一碰,想到莫若说的三大忌讳,还是忍了下来。
第179章 孔虞?
第179章 孔虞?
过后没多久,纪云舒唤人问了一遍。
这才得知,原来魅香儿和她哥哥放了一把火,将整个茅屋都烧得干干净净了,两个人也都烧死了。
而且失踪的女子,都在城外一处荒的废乱葬岗全数找到了。
因为各个都尸体腐烂得厉害,而且都被扒了皮,不知道样貌如何,现在各家各户失踪者的亲人,都等着领尸好下葬。
所以京兆尹只好命人统统将尸体搬到义庄。
等着纪云舒醒来,去将画像画出来。
好尽快了了这桩案子。
但是从头到尾,都没人提到景容。
晚间!
纪云舒坐在镜子前,思来想去好一会,待两个丫头进来换水。
她便问了一句,“王爷人呢”
两个丫头对视了一眼,缩了缩脖子。
“到底王爷人在哪儿?”纪云舒语气加重。
“纪先生,你还是不要问了,王爷他……”
“说啊!”
“王爷受了伤,现在……还晕迷不醒。”丫头低着头回答。
受了伤?
纪云舒的心猛然一跳,起身,抓住那丫头的手臂问,“是救我的时候受得伤吗?”
丫头点头,“奴婢也是听说,说是王爷在救先生的时,被东西砸伤了脑袋和肩膀,但还是坚持将先生你救了出来,然后便晕倒了,不过有莫若公子在,王爷会没事的。”
话才说完,纪云舒松开那个丫头,冲出了房门。
“纪先生……”
任凭丫头们追赶叫唤,纪云舒还是头也不回,朝着景容的院子去了。
正院屋内!
景容靠在床上,刚醒没多久,脸色苍白,头上和手臂上,都缠着绷带。
莫若则在一旁,不紧不慢的捣着手里的药,只留给景容一个挺拔的背影。
“裕华阁今日如何?”
倏地,景容语气无力的问了一句。
“有小童看着,生意还挺好。”
“本王明日派人去掀了,如何?”
尽管景容的声音尽显微弱,可那股威胁的迫势,还是紧逼人心。
只见莫若正在捣药的动作停了下来,转过身,对上他的视线。
问,“你这坏脾气,何时能改改?我那裕华阁,何时招惹你了?”
景容垂着眼帘,轻喘了一口气,冷语,“我说过,三日内,你若不出现在我面前,我便掀了你的裕华阁,不是说说而已。”
理直气壮!
毕竟是王爷,说话得算数才行。
莫若笑了笑,耸了一下肩,“掀吧掀吧,反正是那老家伙留下的,我早就想关门了,不过,你若是想掀,不如拆了最好。”
“你爹有你这个儿子,真是可怜。”
“是啊,所以老家伙双脚一蹬,没命享福,淹死了。”
听他这么说,景容摇摇头,嘴角却又勾起一道弧度来。
“我若是你爹,真会被你气得从棺材里爬出来。”
“就你能耐。”莫若瞅了他一眼。
起身,走到床边。
看着景容满身的伤,莫若叹了一声气,带着教导的语气,说,“你说你一个堂堂的王爷,为了救一个女人差点死了,值得吗?若不是本公子我妙手回春,你早就在阎王爷那里喝茶了。”
景容脸色清冷,却非常认真的说,“当然值得,倘若当时,她真的死了,我大概也会死吧。”
“有这么夸张吗?”
“你不会明白的。”
“是,我不明白,所以说,情爱这种东西,就像一种毒,一旦沾到,就必死无疑。”莫若十分鄙视了他一眼。
景容没理他。
“对了。”莫若突言,说,“你猜猜,我是与谁一同回京的?”
“不想猜!”
景容冷对了一句。
莫若觉得十分不打趣,“你怎么还是跟以前一样,无趣。”
“你知道我的性子。”
“是,也只有我知道,不然,就你这冷石头,谁凿得开啊!”
两人拌嘴,也不是一时的事情了。
莫若索性在床边坐了下来,身子凑到他面前,奸笑了一下,不死心,继续追问,“你倒是猜猜,你一定猜得到,那人你也认识的。”
“都说了不猜!”
“罢了罢了。”莫若挥了挥手,“真不明白,我是如何与你这种闷葫芦穿一个裤衩长大的。”
无奈的很,可顿了一下,他还是忍不住吐出了两个字来。
“孔虞。”
孔虞!
听到这两个字,景容的神色突然暗了下来,却看不出他的心思。
半响,景容才问,“她不是在青山居吗?”
“是啊,这一年,她跟随她母亲在青山居吃斋,此次回来,你应该知道是何意思吧?孔姑娘对你的心思,你应该早早就知道了,”
“你想说什么?”
“你别跟我装糊涂,孔姑娘毕竟出身门名,还是已故楦枢皇后的亲外甥女,你们的婚事,只要孔姑娘愿意,她母亲再去皇上那里请个旨,也就算定下了,由不得你。”
孔家虽然稍显没落,但无论如何,终究还是楦枢皇后的娘家,皇上自然也会敬孔家几分。
人人心中都有一根刺,景容也不例外。
孔虞便是他心中的那根刺!
沉了一口气,景容别过视线,“莫若,别人不清楚,难道你还不清楚吗?”
莫若当然清楚啊!
他自小就与景容一起长大,当然知道他心里的想法。
仰头长叹了一口气,微微摇头,故露一副可惜的样子来。
一边说,“看来,是倩有意,郎无心啊!不过,我看孔虞姑娘就挺好的,比那位纪姑娘,要好上千倍万倍。”
“是吗?但在我看来,无人能抵得过云舒。”
景容认真极了!
莫若微眯着眼,审视了景容一遍,坏坏的说,“你这小子,原来,真的会为了一个女子动心啊,我还以为,你是生长在大山里,最顽固的一块冷石头呢。”
“人会变的。”
“那你变得未免太快了,我就好奇了,那位纪姑娘,到底有什么好?你竟然不要孔虞姑娘,而要她?”
景容淡白的唇,只说,“我大概像你所说的那样,真的中毒了,而且是剧毒,但是,我心甘情愿。”
哎哟!
得瑟!
莫若拍了拍他的大腿,起身,回到桌边。
一边说,“冷石头要开花咯!”
第180章 天上人间
第180章 天上人间
冷石头!
这个词,自小就被莫若挂在嘴上,说了无数次。
不过,他哪里冷了?
明明是个热心肠子!
若不是枕头压在后背上,他真想朝莫若狠狠的丢过去。
莫若将捣碎好的碎药,小心翼翼的包到一块白布上,然后放到碗里,用清水泡着。
还不忘一边嘱咐景容,“等药草上的药性都融进这碗水后,一定要一滴不剩的全部喝下,不然往后留下什么病根,可就不要怪我了。”
景容往那碗药看了一眼。
问了一句,“不会喝死人吧?”
“会,当然会,而且是剧毒,专门毒你这种情根子。”莫若认真回答。
“……”景容无言以对。
莫若见天色已经晚了,便与他说,“我要回裕华阁了,若你要派人砸了,我也好去收拾些银子,免得露宿街头,连一块被子都买不起。”
“滚吧。”景容瞥了他一眼。
“没人性!”
莫若咒了他一句,挥挥衣袖,走了!
没一会,琅泊进来,走到屋内,担心道,“王爷,你身体怎么样?”
“有莫若在,本王没事的。”景容沉重的眼皮子眯了眯,问,“对了,云舒现在怎么样了?”
“纪姑……纪先生已经没事了。”
“恩!那就好”
倏地,外头传来了侍卫的声音。
“纪先生,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王爷!”
“王爷他……”
不等侍卫说完,纪云舒就匆忙的从院子外疾步进来,准备进屋。
景容眉心思忖一瞬,嘴角顿时绽出一抹坏坏的笑。
随后,便立刻躺进被窝里,闭上眼,手一抬,暗劲一挥。
示意琅泊出去!
太奸诈了!
琅泊暗地里给自家王爷竖起了一个大大的拇指。
然后,低头一笑,退了出去,在门口将纪云舒拦了下来。
“纪先生,王爷现在还昏迷不醒,你身体也不好,还是请回吧。”琅泊一脸沉重。
“你别拦住我了。”纪云舒固执的将他推开,进了屋。
原本外头的侍卫准备跟进去,但是被琅泊拦下,小声道,“记住,你们什么也没看到,明白吗?”
不明白啊!
为什么要什么都没看到?
两个侍卫互相看了一眼,还是点了下头。
琅泊则暗笑着将门关上。
嘴上念了一句,“王爷,属下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屋内!
纪云舒进去后,就看到躺在床上昏迷的景容。
她小步挪到床边,坐下。
那张苍白而俊朗的脸,此刻没了以往的精神抖擞,尽管虚弱百态,可眉峰之间,依旧端着锋芒和警惕,紧紧的拧在一块。
瞧他这样,纪云双眼当下便红了,泛着泪光。
胸口也不由一疼,眉心一蹙!
干涸的唇抿了抿,修长的手指从衣袖中伸出,压在了被褥上。
“王爷?”她轻声唤了几声。
没有回应!
“从锦江到京城,如今已经数月了,每每我遇到危险,总是你在我身边,一次又一次的帮我、救我,这份恩情,我可能一辈子都还不清,而这一次,又是因为我,害得你受了这么重的伤,弄成现在这样,我如何还得清?”
声音哽咽沙哑!
床上的景容毫无动静!
“景容,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你一定要醒过来,不然,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哽咽得泣不成声,眼泪也夺眶而出!
冰冷的眼泪,一滴滴的滴在了景容的手背上。
那股透凉的感觉,渗在他的皮肉上,似乎延着细小的血管,缓缓冷遍了他的全身。
景容的心一颤,明明冷得要命,可他的心,却在这一刻,暖得一塌糊涂。
纪云舒为自己哭了!
是的,她哭得如此伤心,是为了自己!
那是不是说明,在她心里,不止是内疚,还有一些别的?
纪云舒抹干眼泪,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一边握住景容的手腕,准备将他的手臂塞回被子中。
猛然,自己修长的十指被景容的手掌,一把攥住,压向他的胸前。
“呃!”
纪云舒一惊。
只见景容睁着眼睛,正深情的看着她。
他邪魅的笑意自唇角上点点绽开,道了一句,“你欠本王的,就用你自己来还好了。”
“……”
后一刻,他从床上艰难的撑了起来。
道,“傻瓜,本王不是说过吗?本王不会死的。”
纪云舒这才反应过来,惊觉自己入了一个巨坑!
“骗子!”
说完,她用力推开了景容一把,准备起身。
“呃!”
景容疼得捂住胸口,眉头紧拧.
纪云舒见状,又没出息的坐回了床边,担心问道,“是不是碰到你的伤口了,我不是故意的。”
“你心疼我?”
“我只是……啊!”
话还没说完,景容一把掀开被子,迅速揽过她纤细的腰肢,将她抱到了床上,塞进了被窝中。
她甚至还来不及挣扎,景容已经再次盖好被子,从身后将她紧扣在怀中,下巴,抵在她瘦弱的肩膀上。
“你干什么?放开我!”
纪云舒扭动着身子挣扎起来。
景容将嘴巴贴在她的耳垂处,轻微的说了一句,“别动,我现在浑身都疼。”
“……”
她果然就安分下来了。
生怕自己再动一下,就被让景容疼起来。
咬了咬唇,她紧张的说,“王爷还是先放开我吧,你我如此,被旁人看见会……”
“不会有人进来的。”他一口回道,后一刻,嘴角再次泛起一抹邪恶,带着几分气怒的语气,说,“还记不记得本王之前说过,若是你再不顾自己的安危而胡来,本王便由着自己的性子,将你甩到红床上去。”
艾玛,要入了这禽兽的魔抓了。
纪云舒又立刻挣扎起来,“你胡说什么啊,赶紧放开我。”
“都说了本王浑身都疼,万一疼得本王晕厥过去,拿你是问。”
“无赖!”
“你安静一点,不然,本王此刻就扒光你的衣裳,让你尝尝天上人间。”
天上人间?
段子手一枚!
纪云舒嘴角抽抽,整个人都不好了。
那只受伤的禽兽,竟然还想学老虎来个饿狼扑食,要不要点脸?
纪云舒几乎将所有的白眼,都丢给了他。
而景容抱着她腰肢的手,更加用力。
被窝中的两人,就这样紧紧的贴在一块,暧昧十足!
像一对缠绵的夫妻!
第181章 往年,你都唤我虞儿
第181章 往年,你都唤我虞儿
都说干考古的人,思想都比较保守。
纪云舒也不例外!
自从遇到景容,她这个保守的姑娘,三番五次就被调戏。
缓时,景容突问,“你想不想知道,当本王抱着你在大火中的时候,在想些什么?”
温温的语气,在她耳边流窜着。
让她猝不及防的颤了一下!
不答!
景容抱着她腰部的手,更加用力了些,整张脸,几乎都埋进了她细腻的脖颈处。
缓缓道,“当时,本王在想,如果不能将你救出来,那么,我就像现在一样,紧紧的抱着你,一块在大火中焚烧,这样,兴许我们死了,还能在阴曹地府相遇,到时,我会求阎王爷,让他务必答应我,来生,不要让我生在帝王家,也一定让我来生再遇到你,我想,阎王爷必定会感动,然后,我们再一起过奈何桥,一起去喝孟婆汤,一起跳下投生湖,等到来生,我们生在普通人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这话听上去着实诡异的很!
但分明就是情话!
纪云舒的心砰砰跳着,脸上的红晕缓缓漫到了耳根子处,身体上下更是滚烫得不行。
景容继续,“我知道,你心里最重要的,终究是你的纪裴,但是本王愿意等,等到你看本王一眼。”
“景容……”
“你不要说话,静静听着就好。”
纪云舒一噎!
瘦小的她,几乎被景容挺拔的身子淹没在臂膀内。
一大一小!
纪云舒也没有再挣扎了,任由他肆意的抱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景容已经伏在她的肩头上睡着了,均匀的呼吸声一下下的在她耳边呼着。
那种感觉,十分安逸。
但是纪云舒的耳边,此刻还回荡着景容刚才说过的话,那番话,搅得她的心,乱七八糟。
直到深夜,才终于缓缓入眠!
整晚,两人就以这样的姿势在床上安分的躺着。
翌日。
纪云舒醒来,身子一侧,对上了景容的那双满心欢喜的眉目。
“醒了?睡得可好?”声音如玉,关怀备至!
纪云舒垂着眉目,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准备掀开被子下床,偏偏那双魔抓还是将她扣住了。
景容从身后抱着她,嘴角蔓上一丝坏笑,“整个晚上本王都没吃你,现在紧张什么?”
“请王爷放开我。”
“不放!”
“你……”纪云舒气急败坏,将他的手从自己身上拿开,像一只小猫似的,快速下了床。
她低着头,生怕脸上漫过的红被他看到,“王爷好好休息,昨晚的事,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说完,她拔腿就出了门,刚刚打开房门,就看到琅泊在外头挺直的站着。
见她一出来,琅泊暗自一笑,双手一拱,“纪先生早。”
早你妹!
同流合污!
纪云舒咬着唇,并不打算回应,绕开琅泊,准备离开。
脚步刚迈出一步,突然一顿。
就在院子里,迎面走来一个女子。
一席素青的衣袍,长发及腰,挽着简单轻巧的发髻,那张巴掌大的脸,清秀精致,揉着淡淡的妆。
端着有序的步子走来,双手放在腹上,一步一动,可见大家之气。
虽算不上天仙,可那股淡雅之气,像是一缕淡淡的青烟似的,袭来时,让人舒适。
“孔姑娘?”琅泊惊喊一声。
原来此人,就是孔虞。
在纪云舒审视她的同时,孔虞也将她瞧了一个清楚。
此人一身男装,清风徐徐,温文儒雅,五官端庄,倒是仪表堂堂的俊男子。
只是可惜,脸上有一道疤!
“这位是?”孔虞目光顺到琅泊的视线上。
琅泊立刻道,“这位是纪先生,是王爷的贵客。”
“原来你就是那位纪先生啊?”孔虞淡启唇,微微行了一个礼,“一路上,都听闻了不少关于先生的事,听说此次京城内的失踪案也是先生破的,先生果然是大智之人,难怪王爷会待先生为贵客。”
“姑娘不必这般客气,在下只是一个普通人。”
“先生谦虚了。”
纪云舒与她不熟,这女子出现在这里,想必,也是来看景容的吧。
她淡笑,“那就不打扰姑娘去看望王爷了,告辞。”
说完,纪云舒绕开她,快速离开。
望着那抹背影,孔虞莞尔一笑。
琅泊立刻上前,“孔姑娘你怎么过来了?”
收起笑意,满脸担忧,“莫若与我说,王爷受了伤,我怎能不来?”
“哦!”
孔虞提着自己的衣裙,进了屋。
因为纪云舒落荒而逃,景容心底乐开了花,正笑着下了床,准备从屏风上取下衣裳。
“阿容!”孔虞唤了一声。
闻声,景容看去,就见孔虞那张精巧的脸蛋上带着紧张担忧,朝他走了过来。
“你怎么来了?”景容微微蹙眉,语气淡沉。
“让我看看,伤得可严重?”
“我没事了。”
孔虞已经抬起手,轻轻的碰向他缠着绷带的额头,眼里淌着泪,一边说,“头还疼吗?若不是莫若告诉我,你是否还打算一直瞒着我?”
有一丝生气的味道。
景容则往后退了一步,看着孔虞。
“我真的没事,你不用担心。”轻语。
“怎么一年未见,你待我,似乎有些生疏了。”
“是你想多了吧。”
如果说,他与莫若是穿着一条裤衩长大的,那么,他与孔虞,则是手牵手长大的。
孔虞大他一岁,如同姐姐一般,自小便对他关心备至,而景容待她,也十分要好,而在景容遇到纪云舒之前,唯一能接近他身边的女子,大概也只有孔虞了。
两人虽然是姐弟情深,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孔虞便认定了自己是景容的容王妃,这个认定,在她的心中,早早就根深蒂固。
甚至孔虞还常常与他说过此事。
对此,景容从未回应,倒不是默认,只是一心觉得这是孔虞开的一个玩笑。
因为久而久之,整个皇室上下,也几乎认定了孔虞就是容王妃。
但直到一年前,孔虞去青山居的前一日,与他十分真诚的坦白了心思。
景容这才惊觉,那不是一个玩笑,她是真心想做自己的容王妃。
“孔虞,我已经没事了,你才从青山居回来,想法府中一定很忙,你不用担心我,还是赶紧回吧。”
孔虞一脸小小的失望。
“往年,你都唤我虞儿。”
第182章 孔虞情
第182章 孔虞情
自小长大,孔虞就一直唤他为阿容,他则唤她为虞儿。
这习惯,大概是在一年前,景容就改了。
此刻面对孔虞的话,景容只道,“那也是往年之事,你终究是要嫁人的,再唤你虞儿就有些不妥了。”
“我若嫁人,自然嫁的是你,你唤我虞儿,有何不妥?”
孔虞是个直肠子,心里向来藏不住话。
她喜欢景容,也无须藏着掩着。
景容自然不惊讶,这话从小听到大,耳朵都起茧了,可他待孔虞,只能如姐姐一般!
他一边单手从屏风上将自己的衣袍取下,一边 说,“孔虞,你的心思我明白,如今不是小时候了,有些玩笑话,也就说不得了。”
“我不是在与你开玩笑,一年前我便跟你说明白了,我年纪已经不小,母亲时常催促着我成亲,此次从青山居回来,母亲铁了心要将我的婚事定下,我也点了头,母亲也说,这两日就会进宫去,向皇上求道旨来。”
“什么?”
景容神色一顿,衣裳险些从手中掉到地上。
赶紧道,“孔虞,我只拿你当姐姐,这番话我也与你说明白过。”
“你我一同长大,儿时,你也总爱粘着我,此番年龄渐长,竟像隔了一层纱似的,总觉得有别了,我心思已经坦白,为了你,我与母亲多次冲撞,推了多桩求亲帖,心中早已认定你了,你说这话,倒让我无地自容了。”
说话时,孔虞眼眶酸酸,可表面上,还是大家的风范,瞧不见她是急还是苦。
若是换做别人,景容早就甩个背影走了,偏偏此人是孔虞。
他喏了喏的薄唇。
道,“我不是想羞你一番,只是……”
话未说完,被打断!
“若是我多了心、胡思乱想也罢,可你何故一直不推脱我?”
孔虞依旧心平气和。
景容心里十分无奈,他侧身而退,轻沉了一口气,认真说,“我不是不推脱,只是你我自小一起长大,是亲人。”
孔虞垂了垂眉,将他手中的衣袍接了过来,说,“今日我不是来与你说这些的,等你伤好了再说吧。”
说白了,孔虞是在逃避。
她拂了拂衣袍,细心的为他穿戴起来。
却从衣服中突然掉下来一样东西。
叮——
低头一看,竟然是一个吊坠珠子。
孔虞正打算捡起来,却慢了景容一步,他一捡起来,便将其收进了衣袖中。
“那是什么?看样子,倒不是什么金贵的珠子,你却如此紧张。”
“只是一样物品,没什么。”
“哦!”孔虞也没有再追问。
那珠子,是景容从纪云舒的银扣上取下来的,虽然普普通通,可他万分珍惜。
两人随后又谈了些别的,几乎都是孔虞在说。
而说的最多的,也是在青山居的事。
“那儿虽然山清水秀,也养人性子,可这一年里,也枯燥乏味,母亲日夜虔诚、烧香念佛,与我也说不上几句话,大山里,自然也没什么人,偶尔便会想起我们在一块的日子,真真是快乐的,如今总算是回京了,半路遇上了莫若,他与我说了些关于你的事,听说,你离京查《临京案》也有半年,近日才回京的,你这大半年在外,定然也吃了不少苦吧?瞧着你,都瘦了许多。”
说着,便碰了碰景容苍俊的侧脸。
滑溜溜的指尖轻轻一碰,景容不防一个警惕,顺时握住,注视着孔虞那双郁郁的眉眼。
然后——
便将她的手生生推了回去,默然不语的起身,走向门口。
叮嘱琅泊,“送孔姑娘回去。”
“是!”
景容背身离开。
屋内,孔虞望着那道身影渐行渐远,心中筑起的防线,顿时便垮崩了,平静的面容上,揉着难过的神色,眼泪噙了一会,也终究流了出来。
那双天生就寒冷的双手,一节一节的紧握着,涂着蔻丹的指甲,深陷到了掌心的皮肉中。
琅泊进来,拱手,“孔姑娘,我送你回去吧。”
“不必了。”
语气清冷,却听得出有些难受。
她别过眼,不喜自己的情绪被人看去,小步迈出,离开了。
背后的琅泊摇摇头,“王爷啊王爷,此次你怕是要有一场大劫。”
……
东苑里,卫奕正在与几个丫头在院子闲聊。
纪云舒一回来,便匆忙跑进了屋内,门还未关,卫奕的手就伸了进来。
“舒儿,你一早去了哪?”
“没去哪!”
她不是一早去了哪,是整晚都没回来。
卫奕将脸凑到她面前,眨了眨眼睛,“舒儿,你不高兴吗?”
她噎了一下,摇摇头,坐到镜子前,却显得有些失了神,双手更不知所措的开始捣鼓起案上的东西。
心慌慌的!
卫奕趴坐在她身边,眉头深锁,看着她好一会,倏地,抓住她慌乱捣鼓的双手。
暖意从卫奕的手掌上流窜到了她的手背处,顿时让她回过神来,心中慌慌的感觉也减少了几分。
侧眸,对上卫奕那双好看且带着担忧的眼睛。
“卫奕?”
“我虽然好多事情都不懂,但是只要舒儿与我说,我就一定会懂,舒儿心里不舒服,为何不告诉我?看到你这样,我好担心。”
眼中真诚的关切显露无疑!
纪云舒摸了摸他的脑袋,嘴角微微一笑,“我没事,真的,卫奕你不用担心我。”
“可是舒儿你不高兴。”
“有吗?”
卫奕点头,指着面前一个盒子,和一支簪子,说“舒儿将这东西拿进盒子里,又拿出来,来来回回好几次了,你定然是不高兴了,才会如此。”
是的,卫奕是个细心的人!
纪云舒总觉得,若是卫奕不傻,那该多好啊。
突然,她心里升起了一个想法来!
“卫奕!”唤了他一声。
“嗯?”
后一刻,她又摇摇头,“罢了。”
卫奕鼓着嘴,紧紧的握着她的手,然后趴在了她的大腿上。
一边说,“舒儿,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以后不要不高兴好不好,如果你真的不高兴了,那你也要告诉我。”
“嗯!好!”
她应下,心中方才慌慌的感觉也统统都没了。
大概也只有待在卫奕身边,她才会有那种安心的感觉吧。
第183章 景贤
第183章 景贤
裕华阁
莫若喝了点酒,才刚刚醒来,散完了身上的酒味后,便在屋子里寻起东西来。
噼里啪啦——
满屋子被翻得乱七八糟!
门外的小童进来,扫了一圈,问,“师傅你找什么?”
“我带回来的那个盒子呢?”
“哪个盒子?”
“上面刻着一把锁的木盒。”
莫若还要翻,屋子的书籍和物件都被扫到了地上。
小童挠了下脑袋,猛得想了起来,冲到外头,在桌角下翻了出来。
“师傅,在这呢!”
随着盒子被抽出来,断脚的桌子失去了平衡力。
“砰”的一声倒了,连同上面的一些药材也全部打翻在地。
莫若出来一瞧,眼睛都绿了。
伸手将盒子从小童手中拿了过来,斥责一声,“你这小混蛋,谁让你将我的盒子垫桌脚的?”
“师傅,我冤枉啊!这盒子是你昨日从容王府回来后,喝完酒就塞到这张烂的桌角下,还嚷嚷着修桌子,拉都拉不住,我见桌子可以用了,便摆了药材上去,你可不能冤枉我啊!”
好无辜!
莫若一阵尴尬!
因为他清楚,自己喝多了,的确干得出这种丑事来。
不过这丑事,也算不上什么,总比两年前与景容喝了酒后,硬是要脱光衣服躺床上与景容睡要好太多了。
“行了,当我冤枉你了。”
莫若将盒子抱着,折身出了门。
“师傅要去哪儿?”
“进宫!”
……
皇宫
繁华宫殿内,红墙绿瓦,金漆牌匾如缕铂金,各房各殿可见气派不虚。
而在这偌大的临宫内,除了冷宫,唯独一处荒凉凄凄。
那便是同仁殿!
四皇子景贤的宫殿!
整个殿内宫墙,早就失修了,破败掉下的墙皮,被乌鸦啄破的绿瓦,满院子的杂草,就连纸糊的窗也破了一扇又一扇。
可见这同仁殿的破败惨相!
自然,也彰显了景贤的地位!
虽说景贤已经被封为贤王,大可自立门户,建府立牌,可祁祯帝却剥了他的特权,以景贤多病的缘由,将他安置在宫内,好生养病。
按理说,祁祯帝还能记挂着景贤的病,将他留在宫中,安排御医诊治病况,自然也算是待这个儿子好,可偏偏除了这点,什么都没了,而且是不闻不问。
以致宫人觉得这贤王有名无实,也就渐渐疏远同仁殿,甚至到最后,除了送点奉银和三餐,基本上没人来。
而满朝文武百官也都知道,祁祯帝在景贤身上,实行了束困之术!
相当于绑了他的手脚,养在身边,他的一举一动都在视野范围内,行一处,说一字,也都尽在祁祯帝的眼底。
可也有人不明白,景贤一个病根子,母族也不显,毫无半点威胁,祁祯帝何故要将他束困在身边呢?
这个疑问,众人从未深究,也不敢深究!
主殿里,尚且还算干净些,内屋虽然不华实,但也算得上样样俱全!
屋内的两扇窗对开,外头是一颗枫叶树,入春季节,树发了芽,叶子也绿油油的。
树荫落在窗户的木框上,隐隐晃晃!
窗前的摇椅上,景贤靠在上面,微垂着眼,一脸病态惨白,但也是个俊郎的男子,眉宇之间,与景容和景亦都有神似。
皇室的基因,的确强大!
太监拂录从外进来,手中端了一碗汤药,放在景贤手边的案上。
“贤王,该吃药了!”
“放着吧。”
“天气凉,切莫放凉了。”
景贤只好端过那碗药,喝下。
拂录躬着腰,又言,“今日太医又开了新方子,说那药材是天山取来的,定有用,贤王必定很快就好起来了。”
景贤目光注视在窗外,多年来,他听得最多的一句话,大概就是拂录说的这句话。
苦笑一声,“好与不好,对我来说,已经无谓了。”
拂录心中叹了一声,他算是见着景贤长大的,这孩子命苦,他也心疼。
“王爷的病一定能好起来的,老奴相信娘娘在天有灵,也定会保佑王爷。”
“都十四年了,你怎还提我母亲。”景贤语气伤感。
“是老奴不好。”
“你且退下吧,我想休息会。”
“是!”
拂录见景贤闭了眼,便端着一个空碗,轻轻退下了。
刚到门口,迎来一人。
莫若急步前来,手中拿着一个长条形的盒子,面色平淡。
“莫大夫,你怎么……”
话没说完,莫若抬手打断,伸长脖子往屋里看了一眼。
食指往唇上一压。
“嘘!”
拂录缩了缩脖子,压声问,“莫大夫这是怎么了?”
“小声点,你去忙活吧,不用理我。”
“是!”
莫若轻手轻脚的进了屋,看了一眼背对着自己、靠在摇椅上的景贤,这才将手中的长盒小心翼翼放在桌上。
“你带了什么来?”景贤突然出声。
“我如此轻,你还知道我进来了?”
“整个同仁殿冷清了这么多年,落叶拂地的声音我都听得见。”
显得有些凄凉。
莫若笑了笑,索性拿着盒子走了过来,坐在他旁边。
问,“近来你身体还好?”
“老样子了!”
“让我瞧瞧。”
景贤挑起袖袍,将手伸了过去。
莫若为他把了下脉,原本还算舒展的眉头兀地蹙了起来,手指从景贤的手腕上离开。
“太医院的御医给你换了药?”
景贤“嗯”了一声。
“我离开时不是跟你说过,按着我给你的药方子抓药吗?”
“哦?是吗?我不大记得了。”
语气不咸不淡!
莫若不悦,“你和景容的性子真是两个极端,他固执倔强,又十分好强,你却冷冷清清的,什么也不在乎、不稀罕,连自己的性命也不上心。”
见他急了,景贤泛白的唇角勾了勾,笑的郁沉,与他说,“我这病是治不好的,你也别煞费苦心了,我不过就是一具空壳,难道还指望着有朝一日,能和常人一样吗?”
“有我在,你自然会没事。”
“都十四年了,你父亲都束手无策。”
莫若闷声,将带来的盒子递给他,“老家伙的医术不如我,他治不好的病,我能,这东西是我在外得来的,对你的病有所帮助,放在身边,每日都要闻一闻,还有,近日不要喝太医开的药,按照我以前开的方子抓药,一剂也不能少。”
景贤将盒子打开!
里头,是一株天蓝色的药材,竹叶繁茂,连着根藤。
“这是什么?”
“无心草,你心血不通,这味药能把你顺一顺,此药多少银子都求不来。”
“我一个将死之人,何必浪费这枚药材。”
第184章 落叶归根
第184章 落叶归根
“有我在,你不会死!”
这话,莫若保证过无数次了。
景贤淡笑,将盒子盖上,放到了一边,抬着沉重的眼皮看向窗外。
语气虚弱道,“莫若,我的生死,终究由不得我自己,自从母妃十四年前过世后,我便一直待在这严闭的宫墙内,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具身子,也如傀儡似的,被人看着,被药养着,哪怕往宫门外走一步,都有会无数双眼睛盯着,这日子,说不上煎熬,却着实有些累人。”
十分的凄凉!
十四年,他全部的一切,都被困在了这座破败的宫殿里。
说得难听些,他的一生,被祁祯帝禁锢了,哪怕将来太子登基,留他一命,他也注定离不开这个牢笼中。
莫若握住他的手臂,认真道,“再等等,待你病好了,皇上自然没理由将你困在宫中。”
“有那么一天吗?”
“有,你应该相信我!”
“莫若,谢谢你。”景贤惨白的唇,微笑感激着。
“你母妃于我莫家有恩,帮你是应该的,何况我爹死前交代过,定要想法子治好你的病,那老家伙将重任委托给了我,我不能让他在九泉之下也死不瞑目。”
绝对的孝子!
莫若虽然吊儿郎当,爱酒爱美人,可向来都是言出必行,何况是他那死去老爹交代的事。
“总之你好好养病,切莫胡思乱想。”
“知道了。”景贤应下,又问,“对了,我听说,父皇将京城内失踪案的事交给了景容,如何,可查清了?”
“差点没死。”
嗯?
景贤急切问道,“怎么了?可是中间出了岔子?”
莫若摇摇头,又叹了一声气,“案件倒是查实了,只是他受了点伤。”
“严重吗?”
“有我在,自然没事,只是他的性子你知道的,一根筋,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可不顾自己的性命去救人,也只有他了。”
说得含含糊糊,景贤自然听不明白,也不深究了。
只道了一声,“他没事就好,此番案件破了,父皇自然准他开棺,御国公府的案子倘若真的翻清楚,他日景容在朝中地位,自然也会有所提升,不过你也得提醒他一句,切莫锋芒毕露太快。”
莫若却纳闷了,“你这小子,独在这同仁殿里,以为你双耳不闻窗外事,可桩桩件件,你心里却明白的很啊!”
“冷清固然有冷清的好,若天天看着枝叶归根,也会有乏闷的时候,便听拂录说说外头的事,也算打磨时间,你也知道,拂录什么本事都没有,就是年纪大了,爱管闲事,宫里宫外,什么事都喜欢竖着耳朵去听一听,听完了心里藏不住,就与我说说,姑且着,我也爱听。”
这番话,景贤似乎说了好久才说完,每一句,都用尽力气。
而一旁的莫若,倒也耐心的听着,甚至好奇起来,端端正正的坐好。
问,“那我倒是想听听,拂录还与你说了些什么?”
“该说的都说了。”
“哦?说来我听听,我离京有段时间了,京城里的事,听得不全,你给我补补。”
就差倒杯茶,嗑点瓜子了!
景贤眯了眯眼,身体却有些累了,泛白的修长十指,缓缓收进宽大的衣袖中。
慢慢道来,“这两日,大概在边疆作乱的曲姜人就会进京了,你记得提醒景容,让他等边疆之事解决后,再查御国公府的案件,不要在这个时候去临山开棺,免得惹来父皇不悦。”
莫若没听到什么感兴趣的八卦,难免有些失落,拍了拍大腿,起身,道,“罢了,这话,我替你带给他,你也好好休息,下回,我再进宫看你,你就安心待在这,早晚有一天,能出宫的。”
这话,只换来景贤淡淡一笑。
双眼垂了垂,一边说,“母妃曾经说过,落叶归根,终究会回到它原来的地方,出宫?真的有那么一天吗……”
声音越来越虚!
越来越轻!
摇椅上的景贤,瞌着眼帘,渐渐睡下了。
莫若轻叹了一声,心想,这天下的皇子,大概也只有景贤过得这般凄惨了。
他取来一件薄薄的毯子盖在了景贤的身上,离开了内屋。
唤来拂录,嘱咐,“好生照顾贤王,切记,太医院送来的药不要再喝了,按照我以前开的方子抓药,定要看着他喝下去,明白吗?”
拂录点头,“老奴明白!”
莫若看了眼满院子破败的景象,又道,“这院子哪里是住人的?好歹他也是个王爷,你去遣人来好好修葺一番,该添置的添置。”
“是是是……”
拂录也都应下了。
莫若朝屋内看了眼后,不安的离开了。
……
失踪案告破,京兆尹整理着文卷,准备呈报到大理寺备案,但还是先行来了一趟容王府,把文卷给容王过目了一遍。
亭中!
“这案子只要大理寺盖了章,也就落案了,王爷可要待伤势好了后,亲自进宫一趟?如亦王那般,去面圣?”
说白了,就是摆明的让景容去邀功,兴许祁祯帝大悦,能赏些什么!
连同他京兆尹也能沾沾光!
景容虽然头上、手上都缠着绷带,可一向不漏弱态的他,那鹰隼紧蹙的眉眼,依旧烈火灼灼。
捏着一杯茶小喝了一口。
轻轻放下,道,“不必了,让大理寺去处理吧,还有那个甘踌良,该如何审,就如何审,虽没杀人,可毁尸灭迹,便等于同罪。”
“是,下官明白了。”
“下去吧。”
京兆尹拱手,收拾好文卷,准备离开。
远处,路江突然急步前来,神态凝重,立在亭外。
“王爷,不好了。”
“何事?”景容肃问。
“阮家小姐,失踪了!”
砰——
茶杯,自景容的指尖上,稳稳当当的落在桌上。
与此同时——
东苑的小丫头抱着纪云舒换洗干净的衣裳进了屋,一边递给她一张折叠整齐的纸条。
“纪先生,这张字条可是你的?”
纪云舒一脸困惑的接了过来。
“我的?”
丫头点头!
“是从先生换下的衣服里掉下来的。”
“哪件衣裳?”
“先生受伤时穿的那件衣裳。”
第185章 凶手另有其人
第185章 凶手另有其人
拆开纸条!
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一些清秀的墨字!
纪云舒先是看了落款处,上面,竟然是魅香儿的名字!
呃?
心一紧,莫非是魅香儿塞到自己衣服里的?
仔细摊开纸条,上面清晰的写着:
纪姑娘,如果你能看到这封信,说明上天让你活了下来,而我,可能已经死了,我想与你说声对不起。
而这封信,请你,帮我转交给另外一个人。
………….
上面的每一个字,纪云舒都一一过目了一遍。
直到看完最后一个字时,她手一颤,字条险些掉落到了地上。
之前在茅屋时那种不安的感觉,一瞬之间又涌了上来。
丫头见她惊住的样子,小心翼翼的问道,“纪先生,你没事吧?
“……”
“纪先生?”
纪云舒进攥着手中的字条,立刻冲到屋外,准备去找景容。
可是刚到院子门口,就正好撞上了急匆匆的琅泊。
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立刻间琅泊,“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先生怎么知道?”
“是不是啊?”
琅泊立刻点头,“阮家小姐失踪了,就在昨晚。”
果不其然!
“王爷就是让我来通知先生一声。”
“快,立刻带人去那间茅屋,阮家小姐,应该在那里。”
“先生怎么知道?”
“别问这么多了。”
琅泊楞了一下,似懂非懂,只好点头,准备去通报景容和京兆尹。
后一刻,纪云舒抓住他,急忙道,“我也一起去。”
“先生还是别去了,王爷说了………”
“我必须去。”纪云舒十分坚定。
琅泊虽有犹豫,但也知道自己拗不过她,只好带上,又一边命人去备下马车,一边去通知了景容。
马车备好,纪云舒刚刚上去,景容也上来了。
朝外头命令道,“出发!”
随即,马车动了起来。
纪云舒一双大大的眼睛看着他,见他此刻还伤痕累累,担忧起来.“王
爷伤势未好,应该……”
“你以为本王是个大姑娘?摔不得?碰不得?”
“可是…………”
“别可是了,看来这个案件,真如剥茧的壳似的,一层又一层,让人意想不到。”景容眉头紧锁,又问,“琅泊与我说,他还未告知你阮家小姐失踪一事,你便冲了出来,甚至察觉到出了事,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纪云舒点头,“其实在我醒来之后,便觉得此事有些异样,你应该还记得,我说过,那块落在凉山的白布上有一股香味吧?”
“记得!”
“当时我在茅屋外,被人捂住了嘴,我又闻到了那股香味,醒来后,身边便是魅香儿,我以为,那股香味应该是她身上散发出来了的,可是,我与她接近了好几次,却只闻到那一阵,实在奇怪。”
“不止这样,大火中死亡的另外一个人,是魅香儿的哥哥,我抓过他的手,他的骨是断节,而且有很严重的松骨症,这种症状的人,双手根本无法使上重力,而死者双手都是被一刀砍断的,所以不可能是他的哥哥,我便以为凶手就是魅香儿。”
“而后呢?你如何想的?”
她思村一下,又立即道,“当我在茅屋外被捂住嘴时的那一刻,我心里觉得有些奇怪,那个时候,我的后脑是抵在那人胸前的,可见,那个人的身高,一定比我高才对,但是魅香儿却跟我差不多,加上那股香味,更让我觉得可能凶手另有其人,只是魅香儿和她哥哥已经死了,我又担心是我想多了。但当我看到这封信时…………”
说时,便将衣袖中的字条,递给了景容。
景容揣着疑问,接过去,过目了一遍。
看完后,和纪云舒当时的脸色同出一
辙。
震惊之余,带着一丝同情。
甚至,还有愤恨!
一时间,两人的心思,都沉了下去。
差不多半柱香的时间后,终于到了那间茅屋。
因为被大火烧过几个时辰的缘故,整个茅屋四周,都如同废墟,到处焦炭,漆黑黑的一片。
空气中,还带看呛鼻难闻的木炭味!
下了马车后,纪云舒才发现,原来京光尹等人也跟了过来。
甚至,阮老爷和阮夫人也来了,两人穿着华丽,身上戴着金银首饰,耀眼无比。
两人互相携扶着,眼泪汪注。
阮夫人抓着京兆尹就哭了起来,“大人,你可一定要救救我女儿啊,千万不能有事。”
京兆尹虽然不是铁血汉子,可是见有人哭,不免有些无奈了。
叹了一声气,只好安慰道,“你们放心,本官一定会找到阮小姐的。”
“不是说,凶手已经抓到了吗?为何我女儿还会被人逮了去啊?”
阮夫人从原本的担忧哭泣,又突然斥声质问。
“这个………”
京兆尹无法回答。
下一刻,阮夫人便将矛头指向了纪云舒,上前,又气又急道,“你就是那位纪先生吧?不是说此案已经结了吗?凶手也已经死了吗?为何又跑出来一个凶手啊?为何?要是我女儿真的出了事,你赔我一个女儿吗?”
气愤填膺啊!
纪云舒也无言以对!
倒是阮老爷还算理智,将阮夫人拉了回去。
景容在一旁,脸色明显臭了,自己的女人,帮你们查案受了伤不说,还反过来指责,真真是气死他了。
眉头一皱,本想说些什么,却被纪云舒拉住了。
她朝他摇摇头,轻声说,“算了!”
景容闷了一声,只好作罢。
此刻,京兆尹上前,朝着纪云舒拱手,“先生,你为何断定阮家小姐在这里?”
纪云舒与朝废墟一望,看到黑炭之上,有许多凌乱的脚印,心里就更加笃定,凶手带着阮小姐,定是藏在了那个地下室中。
“京兆尹,你带着人守在外面,不要跟我进去了,我一个人去就行。
“啊?”
京兆尹犯懵之际,景容挪了一步,挡在了她的前面。
一脸冰寒的脸,带着浓浓的怒意,秉着王爷的口吻,命令道。
“纪云舒,本王从此刻命令你,以后行事,若是本王不在你身边,你绝不可一人而行,否则,定不轻饶。”
他话中的意思,仿佛是在说,“若是再敢一人行动,便甩上红床,绝不姑息。
对上景容冷厉的眸子,纪云舒怵了一下,只好点了头。
后一刻,景容命令众人,“都在外面等着,本王与纪先生一块进去。”
“是!”
他拽过她纤细的手腕,走进了那片废虚。
此时阴暗的地下室中!
一个披着披风、戴着帽子的人,正站在那个高架的木板旁边,手中,拿着一把锋利的屠刀。
而板子上,则是被绑着的阮家小姐阮雅儿。
因为嘴里塞了东西,她只能瞪大了眼睛,使劲挣扎。
整个神态和眼神中,是无尽的恐惧!
第186章 一张没有脸皮的脸
第186章 一张没有脸皮的脸
“唔!”
恐惧在阮雅儿眼中无限放大。
她十指张开,骨节绷紧,使劲的扣在木板上,发出一阵阵粟阴的“咯吱”声,让人心狞一团。
如同听到指甲划过黑板的声音一般!
面前高挑挺立的人,整张脸,隐在连衣帽下,难以看清模样。
但那只握着屠刀的手,皮肉微皱,手骨稍显修长,而且筋脉爆出,可见是一只有力的女人手。
“别怕,很快就好了。”
声音沉幽!
扣在人心上,一阵寒颤!
随着那把屠刀缓缓抬起,阮雅儿的恐惧已经演变成了绝望。
甚至忘了挣扎!
刀锋仿佛泛着白光,正一点点的往下落。
突然!
咚咚——
木顶上传来响声!
屠刀也顿在了半空中。
而这样的响声,让阮雅儿的求生欲再次被放大,她转头看着顶上那扇被拉开的口子,光线点点的溢了进来。
“唔~救……”
阮雅儿用尽全力发出了生响!
身上站着的女人狞笑一声,将屠刀放下,丝毫没有半点的紧张,反而悠闲的绕到椅子旁,坐下!
等着上面的人下来。
景容已经将地下室的木板彻底掀开,上面的光线直入进去,泛着一些细小的尘埃。
他率先下去,纪云舒跟在身后。
手中的火折子深入而下,照亮了这间恶臭密布的地下室。
光线移到了木板上被绑着的阮雅儿身上,也同时移到了坐在椅子上的那个女人身上。
“你们终于来了!”女人开口说。
景容将里面的一盏油灯点上,将油灯往前伸了伸。
冷语道,“放了她!”
“这样的女人,值得你们救吗?”
“那你杀了这么多人,又得到了什么?”
“这些人该死。”女人有些激动起来。
景容步步紧逼,“她们该不该死,不是由你来判决的,你也没有资格杀她们。”
“我有!”怒吼一声。
猛的站了起来,手中一把屠刀顺势落在了阮雅儿的脖子上,却没有砍下去,倒是吓得阮雅儿双脚一蹬,晕厥了过去。
女人大笑了几声,那双隐藏在黑暗中的眸子闪着橙色的光,绕过景容,落在了纪云舒身上。
手一指,说,“如果不是你,所有的一切,都会进行得很完美。”
纪云舒冷静的看着她,小步上前,却被景容拉住。
“没事的。”
景容这才缓缓松了手。
纪云舒上前,渐渐逼近,那股淡淡的脂粉味,她再次闻到了。
女人盯着她,狠狠道,“是你害死了我的香儿和至儿。”
“不是我害死了,而是你!”
“我?”女人咧嘴嗤笑了一声,十分诡异。
纪云舒却面若平静,继续说,“你儿子跟女儿,是为你死的,他们,用自己的性命来为你抵罪,在你心里,真的一点儿良知也没有了?”
儿子?
女儿?
此人,莫非是魅香儿的母亲?
不是早就死了吗?
女人再次冷笑,“你怎么知道的?”
“你不用管我怎么知道的,我能猜到你在这里,自然也是有缘由的。”
“是香儿?”女人语颤。
纪云舒的斜光落在她拿着屠刀的手,双脚又往前移了一步,道,“你犯下的罪,最后都由你女儿担了去,大概她死前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你能收手,可是她错了,纵使她如何维护你,也无法改变一个心性残忍的人。”
“你到底想说什么?”
纪云舒从衣袖内,将魅香儿留下的字条朝着黑暗处的人影递了过去。
缓时,嗖的一声!
黑暗中,那只发白枯燥的手迅速接了过去!
女人快速将那张字条展开,将信中的字一一阅去。
纪云舒看不到她的神情,却清楚的瞧见了她手指用力,将纸条的一角缓缓揉成了一团。
“这张字条,是她死之前,塞进我衣服里的,兴许上天在给我一个机会的同时,也给了她一个机会,她让我将信件交给你,如果你能看到的话,她希望你能放手,不要再害人了,因为这个世上,除了她,已经没有人能保护你了,她不想死不瞑目,不想看到自己的母亲,在深渊和罪恶中,饱受折磨。”
纪云舒打算趁热打铁,继续说,“如今香儿姑娘已经死了,直到她死的那一刻,她也从来没有怪过你,尽管当你沾满鲜血的双手,一层层剥开她的皮时,她也没有恨过你。反而为了保护你,宁愿用自己和她哥哥的死去掩盖真相,没有半点的犹豫。”
那张纸条在黑暗中颤抖着。
随着纪云舒语罢时,从女人的手中滑落下去,掉到了阮雅儿的身上!
女人好一会都没了动静,直到手中的那把屠刀,从阮雅儿的脖子移开,“哐当”一声落到了木板上时,她才转过身,从自己腰间上取出一个火折子,吹上火,点燃了另外一盏油灯。
再次转过身来,抬手,将自己的连衣帽也扯了下来。
露出一头斑白的头发,和一双沧澜、布满血丝的眼、随着光线越发透亮,那张可怖的脸也露了出来。
一张,没有脸皮的脸!
暗红色的血丝清晰可见,恶心至极!
“是不是很可怕?”女人朝纪云舒问。
纪云舒摇头,眼神中倏地带着同情,说,“我想,香儿姑娘的故事,并没有说全吧!”
“……”
“不如,我来替她说完,当年,因为你生了一个天生就患有怪病的儿子,所以整个村子里的人,都说他是不详人,将你们赶走,没多久,你听人说,只要找一块皮给你儿子换上,他就能做回一个普通的人,所以,你就扒了你女儿的皮,又扒了自己皮给你儿子换上,但都没用,你原本已经放弃了,可直到两个月前,当你看到有人因为魅香儿脖子上的伤疤而羞辱她的时候,你便下了毒手,但是你没想到,竟然会被甘踌良看到,魅香儿为了掩盖你杀人的罪行,便央求着他帮你处理尸体,于是你毫无顾忌,一次又一次杀人。”
“如果我没有猜错,你不仅想要拔下她们的皮换给你儿子,甚至还让你儿子玷污了她们,大概,是希望这些女人,为你儿子继承香火吧!”
女人静静的听着,也不出声反驳,想必,也是默认了。
第187章 青州
第187章 青州
纪云舒一边说的同时,脑海中便闪现出了无数的画面,不说是恶心,却让她的心,如同压着一块石头,沉沉的。
她也继续道,“可是你怕,你怕她们如果死了,会变成厉鬼来找你报仇,所以你砍断了她们的双手,这样,就算她们变成厉鬼来寻仇,也无法来扒你的皮,对吧?”
呃!
纪云舒的每一个字都说的清清楚楚。
在这个阴暗的空间里,显得十分诡异。
女人听完后,笑了起来,将连衣帽重新戴上,偏了偏身子,将那油灯吹灭了,再次坐回了那张椅子上。
轻声说了一句,“你都猜对了。”
“如果我是你,我不会让魅香儿的死,毫无意义。”
“带她走吧。”
女人指着木板上的人阮雅儿!
纪云舒脸色一沉,伸手解开了阮雅儿身上的绳子,背后的景容也上前,将阮雅儿扶了下来。
“你先带她离开这里。”纪云舒道。
景容显得不肯,瞪着她。
纪云舒笃定的说,“我答应你,我不会有事。”
“不行!”
“相信我,她不会伤害我的,你先带着阮小姐上去吧。”
“你……”
纪云舒轻轻的推了他一下。
景容虽然不愿,但看着昏迷的阮雅儿,他只好应下了,将她抗着,带了出去。
后一刻,纪云舒便走到那个女人的面前,蹲下,握住了她那双放在大腿上冷凉的手。
抬眸说,“我很清楚,身为一个母亲,为了自己的子女,真的什么都愿意做,哪怕是牺牲了自己,也不愿自己的孩子受半点苦。”
“你?”
纪云舒从自己的腰间,取了一颗红色的药丸,放在了她的手中。
“一生已经受尽折磨,希望你走的时候,能安心些。”
“谢谢!”
女人手掌合拢,将那颗药丸攥住。
似乎早早就已经做好了和魅香儿当时一样的准备。
那就是,去死!
……
没多久,纪云舒从地下室里出来,景容就在出口处等着她,说到底他还是担心,若是里头出了半点响声,他定然会冲下去。
“没事吧?”
她摇摇头,没说话,低垂着眸,出了这堆废墟地,上了马车,将车帘子掩上。
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和兵器声,她却镇定的坐在,一双眼,微微泛红。
不过一会,便听到外头传来一声。
“人已经死了!”
紧接着,景容便上了马车,坐到她身边。
两人一阵沉默。
半响,纪云舒眉眼瞥向他,“你都不想知道,我与她说了什么?”
“重要吗?”景容挑着眉,握住她手,“换做我,也会这样做。”
是的,景容就像她肚子里的蛔虫,什么都猜到了!
后一刻,她将手从他的手抽了出来,握成拳头,收进衣袖中。
这小小的动作,景容也不失望,乖乖坐好,目光却一直看着她。
纪云舒却被那道目光看得耳根一红,索性别过头,掀开车窗朝外看了一眼。
就见京兆尹的人、用一块白布裹着那个女人抬了出来。
纪云舒的心里,总觉得沉沉的,闷闷的!
说到底,可恨之人必有可悯之处啊!
两天后,大理寺结了案!
京城内的一团迷雾也终于散了,人人心中悬着的一颗心,也安定下来。
当然,“纪先生”的头衔也在京城内传开了、打响了!
人人都道那位纪先生是天山才子,聪明伶俐。
更有传言,她有一双能看穿万物的双眼,上知五百年,下知五百年。
什么她是地府仙君投胎,什么能与死人通灵!
还有更离谱的,说她是景容的相好!
哎哎哎!
什么相好?
两个大男人,相好个屁啊!你们古代人,难道也推崇这玩意?
听到这些奇葩的传言后,纪云舒当时险些笑得嘴里喷水!
她敢断定,最后一条传言,一定是景容自己传出去的,那混蛋,想必谋划了一晚上。
臭不要脸!
“舒儿,你怎么了?”卫奕坐在对面,将她又气又无奈的神色尽收眼底!
纪云舒摇摇头,捏起一块糕点,递送给了卫奕,说,“我没事,你多吃点。”
“哦。”
卫奕埋头狂吃!
这时,外头跑来一个小厮,站在门口,恭敬道,“先生,江夫人找你,人在后院的长廊。”
纪云舒也不意外,点点头,起身过去了。
到了长廊处,就见到江夫人站在隅角下,才多久不见,这个女人,就像是扒了刺的刺猬,不再狂躁!
“江夫人等了很久吗?”
闻声,江夫人侧身,十分客气道,“没有,才来,对了,纪先生的身体,可好些了?”
“休息了几日,已经好了很多。”
江夫人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瓶出来,递了过去,“这药,算是我李家的秘制药膏,对先生的脸有帮助。”
纪云舒接了过来,道了一声谢。
“是我要谢你才对。”江夫人伏了伏身,“在锦江一事,我虽然痛恨先生,可此事,我也的确有错,我丈夫惨死,我心里何尝不难过?每每深夜,我也会被吓得浑身虚汗而醒,但事情昭然后,我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心中那块石头,也落了地。”
纪云舒不语。
江夫人沉吟片刻,“我说过,只要先生能帮我找到水箐,我便告诉你当年我听到的事。”
“江夫人请说。”
江夫人挪了一步,将目光放置到了远处的屋檐上,缓缓道,“十四年前,御国公去过青州,找我爷爷李老将军。”
“你的意思是?”
“我并不知道当时他们说了什么,但是两人出来时,神情十分凝重,也就在御国公离开青州,回到京城的第二天,御国公府便出了事,我爷爷那几日,也出了一趟远门,但不是去不京城,我不知道此事是否和《临京案》有关,但希望,对你有所帮助。”
说罢,江夫人再次看向她。
纪云舒微有惊讶,心中细细思付起来。
便道,“江夫人,可否引我去见见季老将军?”
“我爷爷现在还在青州,此次水箐的丧事,他也没有前来,其实不瞒先生,自从是十四年前御国公去世之后,我爷爷就说过,他这辈子都不会再进京,你若是想问问他当年的事情,我想,你可能需要去青州一趟。
去青州?
纪云舒沉默下来。
缓缓才分析道,“倘若当年,御国公远离京城,前去青州见李老将军,想必,应该是为了一件很严重的事。”
“我能帮先生只有这些,我爷爷性子也比较顽固,说不定,当年一事,他根本不愿意提,不然十四年前,他就已经说了!”
第188章 惹祸精
第188章 惹祸精
江夫人所言,倒也是真。
倘若当年御国公去青州见李老将军,真的与《临京案》有关,为何十四年过去了,却不见李老将军提起此事。
反而要秦士予上奏翻案?
可无论如何,既然提了起来,那李老将军,纪云舒也是非见不可了。
思及至此,纪云舒恳言:“多谢江夫人告知,不过此事涉及甚广,还望江夫人今日所说的话,不要与他人提起。”
“我明白的,纪先生放心。”语罢,又带着几分歉疚之意,道:“纪先生,家弟性子比较急,多次无心冲撞了先生,希望先生不要放在心上。”
若是不提这茬,纪云舒早就忘了。
她可不是小心眼的人!
李兆是何人,她过了一眼便知道了,不过是一只没牙的老虎,旁人吼上一句,就能缩回娘胎里。
当然,这话心里损损也就罢了。
大方一笑,纪云舒道:“事情已经过去,不必再提,我也没放在心上。”
江夫人心底才松了下来!
眼瞅着阴沉的天似乎要下雨了,江夫人也没多留。
只是走之前,又倏地想起了什么。
与纪云舒说:“对了,当时御国公与我爷爷在屋内交谈时,我倒是无意间听到了几句,好像,是在谈调动兵马的事,但具体谈些,我就不清楚了。”
“调动兵马?”
“我当时听的也不大仔细,但是应该是的。”
纪云舒点点头:“多谢!”
江夫人离开后没多久,纪云舒便去找了景容。
这两日,景容虽在养伤,可整日还是宫里宫外往返着,听说曲姜的那位将军已经入了城,此时两国战事打紧,像祁桢帝如此心思缜密的人,自然不会松懈。
此时,景容正好换了朝服准备进宫去,见纪云舒前来,便朝琅泊挥了挥手,示意他退出去。
琅泊也知趣的很!
两人世界,他不打扰!
纪云舒一进来。
“怎么?这两日没见到本王,可是想我了?”景容挑眉,嬉皮笑脸。
不要脸!
心里轻叹了一声气,纪云舒赶紧步入正题,与他说:“我本不想打扰王爷你忙正事,只是方才,江夫人来找过我。”
“哦?可是来道谢的?”
“不全是,她与我说了十四年前的一桩事。”
提及十四年前,景容心头一紧,带着困惑的语气,道:“十四年前?莫非,与《临京案》有关?”
纪云舒点头。
“那倒是奇怪里的,十四年前,江夫人并不在京城,她能说些什么?”
“她虽不在京城,可是她说御国公曾在出事之前,去过青州,见过李老将军。”
“额?”
“御国公与李老将军还谈到了关于调遣兵马的事。”
“兵马一事?”
景容原本就薄冷的容貌上,似是踱了一层霜,顿不做声。
瞧他几眼,纪云舒问:“王爷可是想到了什么?”
他偏过身子,双手背后,朝前迈了几步,语气温沉道:“御国公与李老将军关系本就甚好,若说御国公离京去青州见他也不足为奇,何况李老将军当年手握重兵,谈及到调遣兵马一事也属正常。”
“所以你的意思,是觉得此事与《临京案》全无关系?”
“那倒不是,如果江夫人所说为实,那么御国公从青州回来,府上就出了事,若说是巧合,那也太巧合了。”
纪云舒不语,打算听他继续说下去。
景容想了片刻,转而与她说:“《临京案》虽然迫在眉睫,但是现下暂且放放。”
“放放?为何?”
景容解释:“边疆作乱,父皇准对方将领进京,这段时间,大概有的忙的,开棺一事,也要放放。”
说时,叹了一声气。
难怪景容宫里宫外来回跑。
纪云舒也知道此事的重要性。
说得明白些,此次两国交涉,谈的拢,战事可免,谈不拢,兵戎相见!
纪云舒抿着唇,道:“既然如此,这段时间,我想去趟青州。”
“不行!”
被否!
“为何?”
景容态度坚决道:“没有本王在你身边,你哪里也不能去,你想死,本王却没时间为你收尸。”
滚!
纪云舒心里顿时揉着一团火,险些迸发出来。
这张嘴,待千年之后,她有幸返回现代,必定要撬开它,仔仔细细的研究一番。
只是她性子清汤寡水,自然也不会发火,闷声扭头。
道了一声。
“莫非,王爷是想禁锢我?”
景容皱眉:“你知道本王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你这个惹祸精,走到哪里都能出点事,本王为了你,浑身上下大大小小的伤不计,你就当是同情本王,让我多活两年。”
真够可怜的!
可——
“两桩事,不能等同。”纪云舒反驳。
“有何不同?你去了青州,本王能安心待在京城吗?倘若半路你出了事,本王这颗心,怕是也会被割得稀碎。”
语气尽带着难受!
纪云舒被他的话弄得耳根子都发红了,立即正了正色,对上景容那双炙热的目光,然后,泼了他一盆冷水。
道:“边疆一事迫在眉睫,《临京案》虽然搁置,但不能耽误,我来京城,也是为了此案,只希望早点查清楚为好,青州离京城不远,等见到李老将军,问了详情,我自然会立即回来,不会停留,你若担心我跑了,只管将卫奕留下,我总不能抛弃他一走了之。”
用卫奕做筹码!
偏偏景容不吃这一套。
“无条件可讲。”他态度坚决,再言:“就算本王安排高手一路保护你,也不及你待在本王身边来得安心,总之,边疆一事解决后,本王亲自带你去青州,而且李老将军性子古怪,你单独前去,他未必见你,本王在,他不敢推。”
王爷的架子端得老高!
根本就不给纪云舒反驳的机会啊!
此时,侍卫来报。
“王爷,宫里来人了。”
景容点了下头。
宦官尹的太监低头小步前来,双手吊在两旁。
恭敬的拱拱手:“皇上有令,传容王即刻进宫。”
“何事?”
“回容王,皇上说,曲姜将军等人此刻已经进宫,宣王爷立刻前去议事。”
“此时已经进宫了?”
“是!”
事态紧急,景容也不敢耽误时间。
点点头:“知道了,本王立刻进宫。”
那太监也不走,倒是将目光顺到了纪云舒身上。
恭敬的拱手,道:“纪先生,萧妃娘娘有旨,传你即刻进宫。”
什么?
纪云舒一怵!
莫非那女人,又要与她论天上飞的,地上跑的?
第189章 鸿门宴
第189章 鸿门宴
萧妃无端传旨,无奈纪云舒只能遵旨了。
“好!”应下了。
宫人将消息送到后便离开了!
纪云舒看了景容一眼:“按理说,今日曲姜的将军要进宫,萧妃怎么还会有心思宣我进宫去?”
“你若不愿去,大可不必去,有本王替你挡回去。”
“那倒不用,大概,也是想谈谈此次失踪案的事吧。”
“你能应付吗?”景容问。
纪云舒心里没底,只说:“谈不上应付不应付,上次还不是活着出了宫。”
顿时,景容眉头一皱,严肃道:“你我这次一同进宫,你若是再敢先走,将本王撇下,本王要你好看。”
艾玛!
怎么又是这茬!
对上景容极其认真的视线,纪云舒本能的往后退了一步,点了下头。
道:“但若是我迟迟没有出宫,王爷也就不必等我了。”
景容知道她的意思。
倏地,面容上凛起一丝冷意,与她说:“要是萧妃敢将你禁锢在宫中,本王便带着人冲进去,见一个杀一个。”
汗颜!
我必要如何血腥吗?
纪云舒无语。
“进宫以后,我会安排几个小太监守在萧妃殿外,一有动静,他们会立刻通知我。”景容再道。
“不必了!”
“有必要!”
他态度坚决的很!
不再误时间,两人上了马车准备进宫,卫奕却冲了出来,紧紧的拽着纪云舒的手,如何也不肯松手。
“舒儿,一起!”可怜兮兮!
“卫奕,我不是去玩,你乖乖待在这里,我很快就会回来。”
摇头!
“听话!”
还是摇头!
纪云舒本想伸手推推他,可卫奕却突然说:“我不会再松开舒儿你的手了,不然,你又不见了,我怕,我怕舒儿不见。”
呃!
“卫奕……”
“舒儿,一起,好不好?”
这时,景容的声音突然从马车内传了出来:“上来吧,带上他。”
一听,卫奕立刻就乐了,赶紧钻进了马车,唤了好几声“好哥哥”!
纪云舒上了马车,瞪了景容一眼。
可他却眯着眼睛,懒洋洋的说了一句:“他想跟着就跟着吧。”
“那是皇宫!”纪云舒提醒一句。
“本王知道!”淡淡道。
但是纪云舒却坚持立场,看向卫奕:“卫奕,下去。”
“舒儿……”
“下去!”
卫奕低垂着头,知道纪云舒生气了,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袖:“舒儿不要生气,我下去。”
一直低着头,可怜极了!
看到卫奕这样,纪云舒的心里我不好受。
卫奕,等《临京案》一结束,我答应你,定会时刻陪在你身边!
待卫奕下了马车后,景容突然掀开帘子,命令琅泊:“你不用同我一起进宫了,照顾好卫奕,带他去吃他喜欢的,玩他喜欢玩的。”
“是!”
车帘子放下后,景容见纪云舒一脸严肃,便说:“既然他想跟着,你又何必这样。”
“我不是王爷,无法将一个人拉进水深火热中。”
“怎么说?”
“卫奕不该卷进任何事件中。”
她回答的简洁明了!
景容也不知声了!
卫奕看着马车渐远,鼓着嘴,在府外的台阶上坐了下来,一只脚在地上面不停地搓来搓去。
琅泊走到他身旁,带着讨好的语气,细细问:“卫公子,不如我带你去吃糖葫芦?”
他摇摇头:“不要,我要在这里等舒儿。”
“不如进去等?”
“都说了不要!要在这里等。”
任性!
“卫公子……”
话还没说完,就被卫奕打断了,他努着嘴,眼泛泪光,抬着看他。
问:“你说,舒儿是不是讨厌我了?”
这话问得太突然了,琅泊一时之间竟然回答不上来,嘴角抽了抽。
如果问行军打仗之事,他倒是还能答出三分了,但关于这种事情,还真是将他给难倒了。
耸了耸肩,无奈:“卫公子,你还真是难到我了。”
卫奕又低着头,看着自己干干净净的鞋子,蹬着脚,又是不停的搓着地面。
……
入了宫后,景容便匆忙赶去了议政殿,再此之前,一遍又一遍的交代着纪云舒小心些。
她唯有点头!
便随着前来迎她的宫女前去了璋郅殿。
只是让她如何也想不到的是,原来萧妃不仅宣了她一人,
整个大殿之内,竟然设了座!
席位上,都是些花枝招展的姑娘家。
各个都算得上漂亮!
她心中纳闷,这萧妃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那些女子见她一进来,瞧着她带着半张面具,充满了神秘感,正是因为如此,那些女子纷纷露出好奇的模样了。
细细打量着她。
尽管不知她是丑是美!
可——
有些姑娘娇羞低头!
有些满脸绯红!
有的冲着她笑颜逐开!
还有的,甚至咬着唇,恨不得扑进她的怀中。
不就是一桩失踪案吗?竟然让她名声大噪!
还引来这些“胭脂水粉”。
她赶紧避开这些莺莺燕燕的目光,走到大殿中央。
拱手:“参见萧妃!”
萧妃一脸亲和,展露笑颜,语气温和,道:“纪先生不必多礼了,此番本宫在宫中为先生设宴,希望先生不要怪本宫擅自做主。”
恩?
为她设宴?
这是个什么情况?
“草民不明娘娘的意思。”
“先生破了失踪案,整个京城内,都道先生你简直神奇,不少名门小姐,都想一睹先生之貌,本宫想,先生迟早也是要娶妻生子的,今日前来的各家小姐,不是将门才女,便是书香世家,相信,都配得上先生的的才智,”
啥?
这是在帮她做媒啊!
纪云舒手心冒汗!
这个萧妃,要是想做什么啊?
纪云舒屈了下身:“多谢娘娘美意,草民出身微寒,不敢乱想。”
“自古不怕苦寒人,只怕智者无苦心啊,先生深受容王器重,如今破了失踪案,皇上也对你赞不绝口,将来飞黄腾达,那是迟早的事。”
“娘娘一番心意,草民心领了,如今成家,实在太早。”
她再三推辞!
萧妃嘴角往上轻轻一点,耐心道:“先生不要急于推辞本宫,不如坐下来,慢慢聊。”
纪云舒无奈,深入虎穴,逃不掉!
只好在一旁坐了下来。
只是那一双双好奇而渴求的眼神看得她浑身不舒服。
席上,突然传来一声:“纪先生身姿绰绰,又如此聪明,必定是相貌堂堂,不妨,将面具摘下来?”
席上的女子们,都频频点头认可,想一睹她的俊容。
萧妃暗自阴笑一声,也随即道:“纪先生,既然如此,你便将面具摘下吧。”
原来,这是这场鸿门宴
第190章 景萱拨算盘
第190章 景萱拨算盘
早就知道萧妃不安好心!
但是没想到这颗坏心眼竟然坏成这样!
纪云舒垂着目光,泰然自若的坐着,像是将萧妃的话从耳朵里掏了出去。
不应也不答。
“纪先生,可是有为难之处?”萧妃见她狐疑不决,挑着卧蚕眉问。
话语中,分明就揣着不怀好意的味道。
席中一名女子也附和道:“莫非先生有意遮貌,是因相貌丑陋不成?可我瞧先生露出的半张脸都透着英飒之色,自然是人中英俊之才。”
古时候人,真是喜欢给人戴高帽子啊!
纪云舒抬着眼皮,端量了那女子一眼,红粉貌美,唇如胭脂,算得上清秀,只可惜,遮不住那双目空一切的双眸。
“姑娘高抬了在下,我不过一个俗人,这半张脸生的再好,终究补缺不了另外半张脸的残缺。”
“先生的意思,是你另外半张脸有残疾?”
“是!”
坦诚回答!
女子顿时偏过脑袋,抬着绣手触在鼻尖上,眉心皱了皱。
露出一副嫌弃之意!
纪云舒将女子的动作神色全都瞥进眼中,嘴角不禁轻蔑一乐。
胭脂虽然是胭脂,却是一盒俗粉!
萧妃虚虚一眼,插了话:“先生相貌如何,将面具摘下,自然一目了然,席上的各家小姐,先生若是瞧上哪位,本宫自会为你做媒。”
纪云舒拱手打算回拒:“草民……”
不等她开口,萧妃衣袖一挥,打断了她的话,并道:“先生就莫要推辞了。”
真是咄咄逼人啊!
纪云舒很清楚,此刻自己就如同一只笼中鸟,只能任由萧妃手中的竹枝肆意乱挑。
罢了,想看就看吧!
兴许这些胭脂们看到她的相貌后,全数吓得半死,也是好的!
她颔首,朝席中扫视一眼。
“既然各位姑娘想看,而萧妃娘娘又有令,那这面具,我摘便是。”
萧妃很是满意点了下头!
可朱唇却暗暗勾起,看着纪云舒抬起素指,扣在那半张金色的面具上,指节曲起,稍微用力,正将那张面具点点掀起。
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了过去。
各个都期望极了!
渴望极了!
纪云舒的容貌点点尽露在望,就在这时——
“母妃!”
景萱提着新换上的裙摆,健步如飞、乐不可支的跑了进来。
因此,纪云舒将还未全然摘下的面具,再次扣回脸上,静静坐着。
大伙皆叹失望没趣!
“萱儿?你怎么过来了?”萧妃拧着神色,问道。
“女儿听宫人说,母妃在大殿内设宴,请了京城内的名门小姐,女儿也想来凑凑热闹。”
“此次宴席与你的无关,你且退下。”萧妃严肃道。
景萱却若无其事,朝纪云舒看去,顿时精神矍铄,欢雀的走到她身边。
笑逐颜开道:“原来纪先生也在。”
纪云舒起身,拱手:“公主。”
“你我之间,不必多礼。”语毕,她扯着纪云舒的衣角,身体贴了上去,又小嘴撅起,抱怨起来:“母妃也真是的,连先生在这里都不告诉我,若是知道你要来,我定要到宫门口去迎你。”
这……
纪云舒一头虚汗。
本想将自己的衣袖从她手中扯回来,可景萱却拽得紧,如何也不松手。
啪——
萧妃见状,一只手,猛的拍在金漆玉雕的象牙椅把上,愤然起身。
“来人,将公主带下去。”
“是!”
宫人上前,欲拉景萱拉开。
景萱一扭身,将宫人推开,一副倔气,与萧妃说:“母妃,此次设宴,为何我不能来?女儿与先生多日不见,若是母妃不许我留在宴上,我便带先生去后殿一聚。”
“胡说,身为公主,竟然说出如此羞人之语。”萧妃疾言厉色。
“女儿向来如此,有话直言,既然母妃在设宴,女儿就不打扰了。”
说完,景萱便拉着纪云舒朝殿外走去。
“萱儿!”
根本不理会背后萧妃的斥声,景萱拉着纪云舒快步出了大殿。
纪云舒脚步一顿,将手抽回。
景萱扭身看她,又朝大殿内看了一眼,见没人追来,嘴角扬起得意的笑。
道:“那些庸脂俗粉,怎能在本公主之前瞧你的相貌,要看,也是本公主先看才对。”
感情是这茬啊!
不过,要不是景萱突然插一脚,今晚恐怕多生事端,不止自己的相貌会引来一阵喧哗,萧妃若不顾她相貌丑陋,而硬要给她做媒,安塞一个妻。
她一是拒绝了,则公开得罪萧妃!
二是答应,可自己的身份却……
想想都觉得萧妃简直心思缜密啊!
好在她的算盘才刚刚打开,就被景萱突然乱入,重新给拨了回去。
真是后怕!
她《临京案》还未查,就栽在萧妃手中,太不值当了。
见纪云舒迟迟不语,景萱倏地挽上她的手,亲昵道:“既然已经出来了,那不妨跟本公主去后殿。”
“多谢公主盛邀,但时辰也不早了,告辞。”
将胳膊抽了回来,纪云舒面无表情的准备举步离开。
后一刻——
“难道先生不想见卫奕了吗?”
恩?
“你说什么?”纪云舒脚步一顿,转身问她。
景萱脸上落了失望:“原来先生心中最紧张的,是卫奕啊!”
“为何提起他?你到底做了什么?”
“你不是急着出宫吗?”她扭过身子,双手抱胸,耍着小脾气。
纪云舒心紧,言辞认真道:“公主,你若是要为难我就请随便,但是不要伤害卫奕。”
“本公主何时说过伤害他了?我不过遣人将他带进宫来,那小子现在,正在后殿悠闲自在的吃着糕点呢,如何,现在可愿意随我去后殿了?”
纪云舒面色焦急,不带片刻犹豫,道:“带我去找他。”
“好!”景萱满意极了。
于是,景萱便拉着她,急匆匆的去了后殿。
一路上,景萱也担心了几句。
说:“上回我与母妃说你和皇兄谈及的失踪案一事,母妃一听,也不知道为何,竟然将我禁足在宫中,不让我出宫,听说你和皇兄受了伤,我急得不行。”
语气尽是担忧。
原来——
“是你?”纪云舒诧异。
景萱不明:“什么是我?我倒是想问问你,你伤得怎么样?”
她摇摇头:“我没事!”
语气冷到了极致!
没想到,是景萱这小妮子偷听到了,又稀里糊涂的告诉了萧妃,这才有了亦王捷足先登抓获甘踌良一事。
第191章 胎记
第191章 胎记
璋郅殿的后殿内。
卫奕踱着步,在外头来来回回的走着,不停的张望门口。
他本是在容王府外等着纪云舒回来,哪里知道宫里来人,将待他找纪云舒为由,将他带进宫来。
琅泊身为容王近卫,自然不能拒公主的旨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卫奕被带走。
“舒儿为什么还不来?”
卫奕张望了许久!
迈着步子在原地徘徊了好一会,往后退去。
后背突然撞上一人!
铛铛——
珠子落地的声音。
卫奕心生一慌,一转身,就看到一个老妪蹲着身再捡东西。
满地的散珠,到处都是。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我帮你一起捡。”
他赶紧蹲下身来,帮忙一块捡那些水彩珠子。
“是老奴不好,撞到了公子。”老妪说话都喘着气,深深的低着头,那双苍老皱皮的手,发着抖一颗颗的将珠子捡进木盒中。
卫奕则连忙摆手:“不是的,是我撞到婆婆你的,是我的错,不是你不好啊!”
老妪抬起头来,两鬓斑白,面黄肌瘦,布满皱纹的脸十分憔悴。
“还是让老奴自己来捡吧。”
“没事的,我帮婆婆你一起捡。”
卫奕手脚比较灵活,将洒落的珠子往自己衣裳上擦干净,才放置到盒子中。
待珠子一一捡了进去后,他这才搀扶着老妪小心起身。
“婆婆你没事吧?”
“老奴没事,多谢公子。”
“没事没事!”卫奕展着明朗的笑。
老妪抱着手中的盒子,一脸慈祥,躬了躬身。
“原来地上还有一颗。”卫奕就又喊了一声,赶紧弯腰去捡。
身子一弯,正好露出了脖子后一块花瓣形的红色胎记。
又恰巧被老妪看到!
“这胎记?”
老妪慈祥的脸,顿时露出无法掩饰的惊诧之色。
卫奕起身,将那颗蓝色的珠子往衣袖上擦了擦,掷进盒子中,扬着笑意:“婆婆,好了,都捡好了。”
“你脖子上的胎记?”
“胎记?”卫奕伸手摸了摸自己后脖子,赶紧说:“婆婆是说我脖子上的胎记吗?”
老妪双唇抖颤,木木的点头。
“哦,娘说了,这是生下来就有的。”
“生下来就有的吗?”老妪语气轻微,那双本就睁不开的眼睛,惊讶的睁大着,身子颤颤,寻问:“公子,可否让老奴再看看那块胎记?”
“可以!”
卫奕直接弯下腰,将头发拨开,好让老妪看得仔细些。
那块花瓣形的红色胎记,清楚的显露出来。
老妪眼眶突然泛红,双脚一软,往后踉跄几步,手中的盒子,都掉到了地上。
铛铛——
珠子一颗颗的滚得满地都是!
“婆婆,珠子又掉了。”
卫奕惊呼一声,又趴在地上去,一颗颗的捡起来。
全然没有注意到老妪的神色。
这会,殿里的几个宫女正好看到,匆忙过来帮忙捡珠子。
领头的宫女则拉了那老妪一把,说:“张嬷嬷,不是让你将这些珠子拿去尚衣局吗?你怎么还在这里?”
“我……”
“算了算了,我还是让葵儿送去吧,真是麻烦。”宫女叹了一声气,摇摇头。
待珠子重新掷入盒中后,领头那名宫女便让人带着张嬷嬷赶紧走了。
离开前,张嬷嬷一步三回头的看着卫奕,眼泛泪光。
卫奕挠着脑袋,不明白!
“卫公子,公主吩咐了,让你进殿内等候。”那宫女道。
“不是说要带我来找舒儿的吗?舒儿为什么还不来?”卫
奕有些急了。
“奴婢不知,只知道公主让奴婢们照顾好卫公子。”
“可是我想找舒儿!”
“这……”
宫女也不知道怎么回了。
正好殿外有人叫了一声“公主”。
卫奕当下便闻声望去,一眼就看到了景萱身旁的纪云舒,
“舒儿!”
欢快的喊了一声,他冲了过去。
纪云舒的脚才迈进去,就眼瞧着卫奕扑了过来,习以为常,也用不着躲。
只是——
当下就被景萱双手展开,拦了一个结实。
幸好卫奕刹住了脚,不然这会,怕是撞到了景萱的身上。
“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老是娇滴滴的要往别人怀里扑!”景萱瞪着他。
卫奕鼓着嘴:“我又不是抱你。”
“抱纪先生也不行。”
“哼!”
纪云舒则快速绕开景萱,一把抓住卫奕的胳膊,担忧的问:“卫奕,你有没有事?”
“我没事,舒儿不要担心,倒是你,去了好久都没有回来,我在门口等了你很久的。”
没事就好!纪云舒松了一口气,转身便质问景萱:“公主,你到底要做什么?为什么要将卫奕带进宫来?”
景萱耍着小脾气,朝一旁的几个宫女命令:“你们几个都下去吧。”
“是!”
宫女们退下!
景萱这才一副难受的样子瞧着纪云舒,说:“我若是不以卫奕来要挟你,你哪里愿意与我说话?”
“你简直是在胡闹。”
“胡闹又如何?本公主自小,要什么有什么,偏偏自己喜欢的人却得不到,而你心里,就只有卫奕,你眼里,可瞧过本公主?”
语气哽咽,说的时候,差点掉了眼泪。
纪云舒最见不得女人哭,也最见不得他人无理取闹。
一时间,脑仁便突然一阵疼痛,索性直白而严肃道:“公主,你我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不可能!”
“我不知道如何与你说。”
“本公主从未真心喜欢过一个人,此次待你是真的,这份心意,你为何不明白?”
景萱认真极了!
她本想伸手拉拉纪云舒,可伸出去的手,却落了空。
纪云舒往后退了一步,转而,与卫奕道:“卫奕,你转过身去。”
“哦!”
卫奕乖巧的很,也不问为什么,一声应下,挪着步子,转身过去。
景萱不明为什么,刚准备问,手腕突然被纪云舒握住,抬了起来。
“你做什么?”
“让公主死心。”
恩?
纪云舒将她的手快速按向自己胸前。
景萱先是脸色一红,但待手掌真真切切的贴在纪云舒的胸前时,浑身一颤。
双目瞪大!
整个人似是僵硬了许久,吸了一口气,不可思议道:“你……是女的?”
纪云舒将她的手拿开,轻点了下头。
道:“若是我没有猜错,你母妃,也早就知道我是女子之身了。”
“不可能的!”景萱脸色煞白,使劲摇头。
这个真相,来得太快!
纪云舒则冷着一张脸:“今日设宴,若不是公主出现,萧妃娘娘恐怕要乱点鸳鸯谱,我定然会被识破女子之身。”
景萱往后连连退了好几步。
还是拼命摇头。
“不可能!母妃不可能知道,她明明知道我对你……总之不可能的,不会的,母妃要是早就知道了,没道理不告诉我啊。”
顿时冒了眼泪出来!
纪云舒沉吟一声:“兴许,她只是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吧。”
“……”
“i公主不是想知道我的相貌吗?我摘下面具,让你看清楚。”
第192章 求亲
第192章 求亲
纪云舒将脸上的金色面具拿了下来。
露出那张有疤的脸!
“公主看仔细了。”
景萱不是以貌取人之人,可看到纪云舒脸上的疤时,还是惊了一下。
那种被雷劈的感觉,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
半响,问,“你……你的脸怎么会这样?”
嗓音明显抖得厉害!
“被银簪所伤,留了疤。”纪云舒平静回答,将面具重新戴上。
景萱还无法消化过来,张了张嘴巴,眼里滚着泪,不知道说什么。
纪云舒则唤了一声“卫奕”!
卫奕此时还一直背对着身,呆呆的站在原地。
这般的听话!
听到纪云舒唤他,才转过身来,问,“舒儿,是不是可以走了?”
“恩!”
她点头,伸手拉着他,再与景萱说,“不管如何,还是要多谢公主替我解围。”
语罢,便已带着卫奕离开了!
景萱楞楞的站在原地,眼神迷离,毫无焦距。
心里七上八下啊!
璋郅殿里多生波澜,而另一边——
议政殿中!
朝中一干人等,皆都在场。
祁桢帝坐在那张龙椅之上,身着褚黄的九龙纹袍,双手撑立在两腿之上,端正肃立。
殿内之上,太子、亦王、景容,在前,在后,乃是文武大臣。
就连纪黎和纪桓都在。
也对,两人都是朝中大臣,返乡办完了丧事,自然要快马加鞭的回京。
两人皆是浑身戾气!
而众人间,正站着三个身着柳叶甲的粗狂男子。此甲乃是曲姜人特有的护甲款式,为铁制筒袖铠,胸背相连,用鱼鳞甲片编缀而成,下面是护膝,服袍则为盘领而至脚面。
三人成三角形而立,寒凛射人!
在前的一名,乃是一个年近四十的魁梧彪汉子,络腮胡蓄着,眉深之间,可见一股曲姜人的悍气。
原来此人,就是那位聪明过人的领将——尉迟林。
此人拱手,“拜见大临皇帝。”
祁桢面不露色,道,“尉迟将军就不必多礼了。”
“是!”
他目光如寒,看了一眼身旁的小将,小将便将带来的厚礼呈上。
“皇上,此乃我曲姜王特意送来的珍品,奉上。”
老太监过来,将礼接了去,递送到祁桢帝面前,将盒子打开。
里面,乃是一枚极其珍贵的敖牛角!
“此物,是当年大王南征北讨而得来的,一直珍藏,此次割爱送予皇上。”尉迟将军道。
祁桢帝点点头,不说喜欢,也不说不喜欢,老太监则将盒子收下了。
“曲姜王的心意,朕心领了。”祁桢帝沉声,再道,“大临与曲姜,已经休战五年,早就在苍水一带定下盟约,不再击鼓起兵,这纸盟约书,尉迟将军不会不知道吧?”
“本将自然清楚。”
“既然清楚,为何此次背弃盟约,反其而行?”祁桢帝语气浑厚,肃着威严。
尉迟只道,“此次本将入京,又带来了我大王的厚礼,自然表明了我曲姜十足的诚意,绝不会背弃盟约,更不希望两国交战,导致死伤无数。”
不等祁桢帝开口,一旁的太子景华按捺不住了!
上前,不屑道。
“滑稽!尉迟将军带着三万兵马,就致使我边疆十万兵马扰形乱阵,朝中上下,都道你是个绝非等闲之人,行军打仗,带兵有方,善于实行迂回之术,此次入了我大临京城,竟说不会背弃盟约?不想两国开战?这不是滑稽可笑吗?若是不想开战,何故又领兵攻我边疆?”
太子虽然鲁莽了些!
性子也笨了些!
但是这番话,着实让人解气!
但说到底,草包就是草包,尽管擅长拍马屁,可不分场合就擅自出头,简直作死!
祁桢帝咳了一声,面色黑得极快。
景华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又退到了一边,而景亦则暗地里打笑。
至于景容,则轻轻叹了一声气,摇头!
对于太子景华的质问,尉迟林也不忙回应,虽然长得一副粗汉子的姿态,可行事作风倒是细腻的很。
他抬着头,端色与祁桢帝道,“皇上,其中大有误会啊!”
“误会?尉迟将军尽管道来,朕仔细听着。”
“其实我奉命带兵前来,并未想攻打大临一城一池!”
“哦?”
尉迟林继续道,“大临与曲姜五年前在苍水一战半年,我国战败,从此便定下盟约,我曲姜连年进贡,换取两国永久和平,大王心系民生,不愿生灵涂炭,自然不会违背盟约,本将奉大王之命,此次来大临,在边疆虽有刻意实迂回之术,但是,并未伤大临将军一兵一卒。”
众人不解!
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景亦端看了祁桢帝一眼,见他一脸迷雾,他便时宜上前。
双手一拱,和气的与尉迟林道,“尉迟将军在边疆之时,不派使臣出面道明缘由,此刻已身在我大临皇城之内,何不坦诚而言?究竟所谓何事?”
尉迟偏头,看了景亦一眼,再转而对上祁桢帝,道。
“大王吩咐,必定要本将当面与皇上说明来意,所以并未带使臣前来,奈何我军三万兵马刚至边疆城门之下,驻守边城的梁文梁将军竟不听缘由,一掷军旗,命十万兵马皆数压近我军三万将士,本将唯恐引起两国盟好,只好行了迂回之术,这才等来皇上一纸传召书,解了困境。”
原来如此!
祁桢帝的神色沉得越来越深。
他放在大腿上的劲掌,紧握成拳,重垂而下,怒道,“这个梁文何时如此荒唐了?朕派他驻守边疆,予他十万兵马,他竟如此办事!边疆若有闪失,他担当得起吗?”
语毕,一声令下,“来人,奉朕旨意,速速革去他梁文将领之职,重打八十大板,若他没死,便将其绑回京来,悬城三日,而边城一事,暂由左锋大将奚立管制。”
“是!”侍卫领命退下。
那梁文好歹也是铮铮将领,上阵杀敌,骁勇善战,可祁桢帝听了尉迟林的一面之词,竟然当众下令,革去梁文将军之职。
旁人觉得是草率!
可聪明人却明白!
一方面,是彰显他祁桢帝用人办事的严明!从而给尉迟林一个警告!
警告他分清君君臣臣,若是敢乱来,便让他做第二个梁文。
另一方面,则是消了两国之间的导火线,以免将来曲姜抓住此点,大作文章,而起兵进攻。
祁桢收了气,才道,“其中误会,朕已严肃处理,尉迟将军大可道明来意!”
尉迟颔首,“本将受大王之令,前来求亲。”
“求亲?”
求亲?
二字一出,满朝文武皆哗然!
景容衣袖中的手,拢了拢!
从头到尾,他一直在端量尉迟林,此人虽然高大威猛,的确是个大将,可……
此人说的话,却有一种古板循序的味道,像是——
在陈述别人的话!不像出自他的口!
第193章 神秘的轮椅人
第193章 神秘的轮椅人
宫门外!
天色已经黑了!
纪云舒带着卫奕到了南门处,一路上倒是有小太监提着灯笼领着,脚上并不见滑。
容王府的马车在外等着,琅泊也在。
“纪先生,你总算出来了。”琅泊担忧。
纪云舒淡淡的点了下头。
琅泊转而看向卫奕,关切问道,“卫公子,公主有没有为难你?”
卫奕摇头,扬了一个大大的微笑,“我没有!”
“那就好,天色已经不早了,两位先上马车吧,王爷应该很快就出来了。”
卫奕倒是一下就钻进了马车,吃饱喝足了,他自然有些累了。
瞧着他那样,纪云舒想笑,又心思沉沉的笑不出来,正准备抬脚上马车。
却瞥见了一行人正从宫里出来,那三人面色严肃,厉目坚定,昂首阔步。
原来是尉迟林和他的另外两员小将。
见三人铠甲的样式,纪云舒道了一声,“那三人,是曲姜人?在前的,可是带领三万兵马抵至十万兵马的那位将军?”
琅泊看去,点了下头,小声道,“应该是的,先生果然学识渊博,当初在破庙中一眼便识破了那一行人是胡邑人,现在不过看了一眼,就知道他们是曲姜人,实在佩服。”
这番夸赞的话,纪云舒压根就没听进去。
目光一直注意在尉迟林身上。
半响,歪了歪脑袋,眉心一皱,觉得奇怪!
“先生?你怎么了?”琅泊问。
她摇摇头,看到那三人上了马离开。
偏偏这个时候,她一扭头,就看到了纪黎和纪桓。
她赶紧低下头,快速上了马车,伸着素指掀开窗帘,偷偷瞧着那两人渐行渐远。
心也缓缓落了下来!
“该来的,总是要来!”她轻声念了一句。
“纪先生”的头衔在京城内传得如此沸腾,纪黎和纪桓没理由不知道,待处理完曲姜一事,怕是会来找她麻烦了。
想想到时候要费心应付,她就头疼的很!
正将帘子放下,卫奕就伸了一个懒腰,打了一个哈欠。
“舒儿,我累了!”
说罢,就伏身,趴在了纪云舒的大腿上,闭着眼睛睡了。
纪云舒没推他,反而宠溺的抚摸着他的脑袋,微微一笑。
恩?
“卫奕,你脖子上,何时有个胎记啊?”纪云舒注意到了。
卫奕没睁眼,只是迷迷糊糊的答了一句,“恩,有的,娘说了,生下来就有了,你是今天第二个问我的人。”
“什么第二个?”
“……”
卫奕已经睡下了!
纪云舒的指,轻轻的碰着那个花瓣形的红色胎记。
不得不说,这个胎记还挺漂亮的。
等了一会,还不见景容出来,大概祁桢帝留下了他的几个儿子,关门议事吧。
瞧着卫奕睡得这么香,纪云舒轻轻的将他推开,自己起身,让卫奕躺在了软塌上,然后便下了马车。
吩咐琅泊,“琅大哥,麻烦你先送卫奕回去吧,马车行得慢一些,不要晃醒了他。我留下来等王爷。”
“可是……”
“别可是了,这是皇宫大门,我不会出事的。”
琅泊想了想,就应下了,便先行将卫奕带了回去。
纪云舒在宫门外等了许久,望着如晨的夜空,杏仁眼微微眯了眯,陷入了一阵沉思中。
不知过了多久——
“是在等本王吗?”
景容的声音,突然在她耳边响起。
她一回头,就看到那张骤然放大在自己面前的俊脸,她本能的往后退去,却不料双腿一软,身子往后倾去。
立刻就被景容抱住。
扣在腰上的手,分外用力,只听景容坏坏说道,“小家伙,怎么次次都要本王抱?”
呃!
纪云舒耳根一红,立马弹开,赶紧扭过身去。
不语!
景容见她这样,嘴角的笑意更加泛滥,也不戳破,而是朝着身后打了一个响指。
“去拉辆马车过来。”
“是!”身后的侍卫立刻照办。
景容凑到她耳边,“你若是跟着卫奕那小子先行回府,本王也不会怪你的。”
纪云舒奇怪的看向他,“你怎么知道卫奕也进宫了?”
“本王不是说了吗?早就安排了几个小太监在萧妃宫外看着,本王从议政殿出来,就已经全部知道了。”
“……”
似乎有一股冷风!
让她背脊骨一抖。
马车拉来,两人快速上去,回容王府。
马车内!
景容瞥了她一眼,伸手碰了碰她,“你可知道此次议事的结果?”
她抬了下眸,?摇头,“不想!”
“本王偏要说,此次曲姜前来,是为曲姜王求亲的。”
“哦!”她一点儿也不感兴趣,反而说,“我方才在宫门口,看到了那位曲姜将领。”
景容听出了她话中的意思,肃着眉,问,“莫非,你是察觉到了什么?”
“听王爷的口吻,似乎也察觉到了。”
“你先说。”
纪云舒眉心一拧,“我觉得……此人不像能用三万兵马,周旋十万兵马之人。”
话一出,景容心有一惊,看着面前这个女子,满眼的审视。
认真道。
“你的想法,和本王一样!”
客栈内
李时言这会正托着下巴坐在桌边,伸手挑逗着面前的油灯。
大有心思的味道!
小路子正在一旁收拾东西,一边问,“世子,是不是真的要离开京城了?”
“再不走就走不了,赶紧收拾东西!”
“哦哦!”小路子的动作加快了些。
李时言瞅了他一眼,刚准备起身。
喂—
一支银针,突然从穿过细细的门缝里射了进来。
好在李时言反应够快,一个腾身,躲了过去。
“世子小心啊!”小路子大喊一声。
紧接着又射进来几根银针。
李时言将自己随身的那把折扇猛然打开,挥了挥,将几根银针挡去,绕过他,射在了那长红木床上。
幸好幸好!
不过这几根银针,并没有带着杀意。
“吱嘎”一声!
房门开了。
李时言看到房门外的人时,根本就不惊讶,反而一脸死灰,收了手中的折扇。
叹了一声气,坐下,抱怨道。
“我就知道你会找来。”
此时门外两个人。
一个站着!
一个坐在轮椅上!
第194章 苏子洛
第194章 苏子洛
轮椅上!
男子头戴束发嵌宝银冠,身穿一袭水墨色的双袖长袍,齐眉勒着一抹温柔与空灵!
那张俊俏的脸,更如雕刻过后般五官分明,一双眼光射寒星,却又温而如水,真可谓是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啊!
只是可惜,双腿残废!
站立在一旁的随侍,手柄住轮把,将此人推了进来。
车轱辘“咕噜咕噜”的响了进来!
顿停,苏子洛袖中手微抬,示意身旁的随侍出去。
小路子见状,朝苏子洛鞠了一躬,唤了一声“苏先生”!
也紧随出去,将门关上。
房间内只剩两人!
苏子洛看着李时言一副面如死灰的模样,勾唇,淡淡一笑。
一手拘袖,一手捏起桌上的茶壶,斟了一杯。
并垂眸问:“世子可玩够了?”
语气如丝!温温如玉!
李时言捏着拳头,往自己大腿上一捶,看向他。
问:“是我爹的令?”
“恩!”
“那你就当没看见我,玩够了,我自己会回去的,”
苏子洛不语,端着茶,抿了一口。
李时言急了:“子洛,你我从小一块长大,你知道我最受不了整天被人看着,在家里,满府都是我爹的侍卫,现在好不容易溜了出来,你就让我多玩几天嘛!”
“你出来已有三个月,天南地北,也该走够了。”
“没够没够!”李时言忙道,脸部一垮,做出一副可怜状,道:“你此次来京,肯定是奉大王之命,来商讨两国之事吧?既然这样,又何必管我?”
“不行!”
苏子洛淡字而出,手中杯茶掷下,那双如弦月的眸抬起:“此次来大临,临行前,康定侯特意交代,让我将你带回曲姜,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世子,还是随我回去吧。”
“你怎么还是这样,顽固不化!”
李时言气哄哄的!
苏子洛则平心静气,手肘搭在轮椅把手之上,双手附在一块,清宁一笑。
真是亦有“行如芝兰玉树,笑若朗月入怀”之赞!
他道:“你要知道,将来侯爷的爵位必定由你继承,你早晚都要深入到政事上,何不现在定下心来,修修文,撰书兵治。”
“你说的倒是轻巧,我不是你!什么文绉绉,什么兵书行术,什么爵位,我统统不感兴趣。”摆摆手,嫌弃极了!
“时言!”
苏子洛严肃的唤了他一声。
“干嘛?”
“你终究是世子,侯爷也只有你一个儿子,你若在外出了事,让侯爷如何安生?”
李时言言语一顿,瘪了瘪嘴,起身,双袖一挥,将手中折扇再次打开,得意道:“我怎么会出事呢?纵使我武功不如人,可有你赠的这把折扇在手,自然没人近得了身。”
这把雪花扇,是苏子洛亲手所制,内设有机关,倒是可以防人,作为武器,半年前,因李时言胡搅蛮缠,他便赠送给了他。
都说曲姜国有位巧手工匠,经他之手打造的物件,样样都是精品,做工巧妙不说,还暗藏机关。
小到银簪纽扣,大到乘舆兵器!
各方人士竭力求取,也无法得到一二。
听闻,此人只给两种人做暗器,一种,是死过一回的人,一种,是生而不如死的人。
那巧手工匠,便是眼前这位坐在轮椅上的苏子洛!
而他所坐的轮椅,更是他精心设计而成的,卖相上虽没有精雕玉琢,不镶金、不镶银,一眼瞧去,普普通通,可双手和双脚所抵之处,都藏有机关按钮。
袭击者,就算百米之外,机关一动,银针一出,对方必死无疑!
看李时言这般得意,苏子洛道:“方才若是我手中的银针不偏不倚,你恐怕已经死了。”
李时言当下便蔫了一把,又立刻道:“与你比,当然差远了。”
“你别再与我打舌战了,总之这段时间,你暂且哪里也别去,乖乖留在京城内,待两国之事完毕,就与我回曲姜。”
“子洛……”
“此事已定,世子就不要再玩花样了。”苏子洛态度坚决。
李时言知道苏子洛的性子,向来说一不二,这回,自己怕是跑不掉了,索性一屁股坐了下来。
“我说你也够拼的,双腿不便,就好好待在你将军府,偏偏要来大临凑热闹,跟苏伯父简直一模一样。”
“何故又提起我爹?”
“五年前大临和曲姜在苍水一战,苏伯父以身殉国后,你双腿也残了,上天真是作弄人,像你这样的智者,就应该上阵杀敌,铠甲加身才对,偏偏只能做个帘后人,现在还替我爹干起了寻人的事。”
“……”
“对了,你这腿,是谁废的?问了你许多次,就是不说。”
苏子洛神色并未异样,只是冷冷的道了一句:“陈年旧事,不提也罢。”
李时言本就是个话痨,一时收不住,凑到苏子洛面前,喋喋不休的开始说了起来。
“子洛,你倒是说说看,此次你们来京,到底是为了何事?”
“你想知道?”
“当然!”
“求亲,为大王求亲。”
李时言眯了眯眼,哼了一声:“骗小孩子呢?大王钟爱王后一人,怎么会让你带着三万精兵前来,就为了求亲?你快告诉我,其中,是不是还有别的目的啊?”
苏子洛面色平静,双手轮动着轮椅到了窗前,看着一轮圆月!
半响,才道:“五年前一战,我曲姜贤士将领,皆是死的死,伤的伤,兵败城倒,退折三千,大临皇帝心胸狭隘,不算德君,行事作风不留余地,杀则杀,斩则斩,不算智君,用人多疑,不算明君。”
背后的李时言听得糊里糊涂,追问:“这与你们来京有何关联?”
苏子洛缓缓挪动轮椅,背向窗,面对李时言,眼眸窜出一抹凌厉的寒意。
道:“这样的君王,如何治理天下?”
“啊?”李时言楞住了。
苏子洛眉心一皱:“罢了,往后,你自会明白的。”
李时言耸了耸肩,听不明白,也就算了。
转而间,又想起什么事来,说:“那你猜,我来京城是为了什么?”
“游山玩水?”
“不是,是为了一个姑娘,那姑娘,简直跟你一个性子,而且也十分聪明,是个仵作,破案了得。”
苏子洛只是听着,并不打岔。
“你将你那挂穗拿出来。”
苏子洛冷瞧着他:“你要我的挂穗做什么?”
“原来那姑娘,也有一个与你一模一样的挂穗!可是你的丢了?”
苏子洛不咸不淡,瞥了他一眼:“我没时间与你磨话,你在这里乖乖待着,切莫指望着偷偷逃走。”
“我……”
不等李时言说完,苏子洛已经离开!
随侍推着他离开了这家客栈,天色渐黑,街上也没多少人。
冷风嗖嗖,让人一阵寒栗。
苏子洛那张干净无暇的脸,缓缓拧眉,带着一丝忧伤。
衣袖中!
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正紧握着那枚挂穗。
第195章 温柔乡,英雄冢
第195章 温柔乡,英雄冢
回到驿站!
苏子洛进去,尉迟林正在等他。
“将军!”唤了一声.
苏子洛点头:“进宫如何?”
“已经照将军的吩咐所说,边城的梁文已经被革职了,大临皇帝也答应,择选佳人,与我国和亲。”
苏子洛点头!
尉迟林抬眉,满脸惑色:“将军,那大临皇帝多疑,恐怕我今日所说的话,并不能得到他的全然信任。”
“就是要他不信!”
“这?为何?”
苏子洛双手附在轮上,往前移动了半米,嘴角勾着神秘的笑意。
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扣在把手上,发出一声声脆响!
一边说:“大王有令,定要想方设法,拿回五年前割给大临的两座城池,我方三万兵马,在边疆迂回数月,不就是为了此刻进京吗?虽说求亲只是一个借口,但下一步,便要想方设法,完成大王的使托。”
“是!”尉迟林声音深厚,又问了一句:“两座城池,不攻就得,那大临皇帝,不像康概之人。”
是啊!
天下豺狼多是皇帝种!
苏子洛也不着急,朝外头看了一眼:“天色也不早了,都下去休息吧,此事,再议。”
“是。”
尉迟林拱手,出了去。
屋内
那盏雕花木窗,正好朝月光敞开着。
入春的月,格外的圆,孤零的挂在墨色的天空上,美极了!
苏子洛挪动轮椅到窗前,抬起的双眸中,泛着一旁烛火的橙色光晕,将那一涟的忧伤,全数融了出来。
缓时,他将手中的挂穗从衣袖中拿出,指尖轻轻摩擦在挂穗上的那颗珠子上,润而轻滑!
“子洛,如今出战在即,这个挂穗,是你娘留下的,如今交到你手上,你定要记住,若为父出了事,死在了战场了,你一定要想设法,活下去!”
“爹!”
他口中唤了一声。
脑海中,闪现出了五年前在苍水大战的画面。
战火硝烟,号角弥天一一
厮杀的声音、兵器擦杀的响声,娟娟入耳!
整片苍山之地,铠甲将士死亡数数,百里长流,鲜血侵蚀。
苏子洛正被数名临军围困,铠甲沾满鲜血,数米之外,一把利剑,朝着苏大将军狠刺而去。
“爹!”
那嘶吼的喊声,震破天际!
而那把剑的主人——
“纪黎,我要你给我爹,陪葬!”
……
另一边,纪云舒与景容,已经回到了容王府。
纪云舒本想立刻回东苑,却被景容硬是拉去了他的院子。
命人端来一些宵夜点心。
“想必你在萧妃宫中也没吃什么东西吧。”
还算是体贴。
纪云舒也没推辞,腹部瘪瘪,的确饿了。
索性捏着糕点吃了起来,
景容突问:“你还没告诉我,怎么知道那个尉迟将军,不是真正的曲姜将领?”
纪云舒看了他一眼,深了一口气,不急不慢的解释起来,“那人看上去是个彪悍之人,想必上阵杀敌,是员猛将,不过,我见他颅骨后突,肩骨连着脖子微垂,此状,应该是行战时被人重击过后脑所致,而且我见他的右手曲折不直,便断定,他脑骨所伤正在右骨的凹点上,此伤的后果,一,变成一个傻子,二,则是一个无智的莽人,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率领三万将士抵十万?所以真正的曲姜将军必定另有其人!”
一瞬之间,便恍然大情啊!
景容不得不闹服她,自己在殿内揣摩了半天都没想明白,纪云舒单单瞧一眼,就分析的这么透彻,不服都不行。
“你这么聪明,真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
“可惜你是女子。”
纪云舒却白了他一眼:“男男女女,你们古代人,真是区别对待啊,封建思想!”
古代人?
封建思想?
景容一乐,嘴角往上一点,奇怪道:“你的话,说得总是奇奇怪怪,每次都要本王好生揣摩,将来你我一起生活,本王大概天天都有得猜了。”
一起生活?
纪云舒拿着糕点的手一顿。
朝他泼去冷水:“谁要跟你一起生活了?”
“怎么,如今就想耍赖了?”
“嗯?”
景容一般正经起来:“你我亲也亲了,睡也睡了,将来,你必定是要嫁给我的。”
臭不要脸!
纪云舒手中的糕点抖到了盘中,她咽了咽,一脸无奈。
强调道:“都说让王爷忘了那件事,我也不会去记得。”
“忘?”景容勾唇:“忘不掉,本王可是要你负责的。”
真是无赖不要脸了!
罢了!罢了!
她懒得回应。
偏偏景容如一块牛皮糖,硬是要黏着她。
“你倒是说句话啊!”
“嘴巴疼,不想说。”纪云舒言辞不带缝隙,使得景容脸色青柠。
心中不快,他往她身旁更是挪了一点,并说:“罢了,你嘴巴疼不想说,那本王与你说说。”
“……”
“听好了,本王要与你说的事,乃是天大的事。”
天大的事?
纪云舒面色平静,难以辨别她是否感兴趣,只是默默的不说话。
心中,大概也是想听听吧。
景容清了清嗓子,严肃问道:“想必你也知道那位孔虞姑娘吧?”
她点头!
“我与孔虞自小一起长大,关系也算甚好,她虽一直念着要做我的容王妃,可感情之事,毕竟是由心而定,在我心中,我待她如长姐,绝无半点男女之情,只怪我含糊不清,没有与她道明白,如今牵扯下来,并不是我的意愿,你能明白吗?”
甚是紧张!
可这话,说得也奇奇怪怪的
纪云舒眯了他一眼,额头微皱:“这就是天大的事?”
王爷,你逗我呢!
景容似是被敲了一棒,但也不怒不急,摆正容态,一副传教的的口吻。
道:“我与你说这些,是希望你能明白,本王心中之人,只有你一个,绝对容不下其他女子。”
这话,倒说得十分露骨,也懒得让纪云舒去猜了,索性直接明了。
这话听得多了,纪云舒的心头也免疫起来,可每次一听,又莫名觉得慌张,搅得心尖尖乱窜!
她立刻挪开,侧过身,双手紧拽着衣袍,回了一句:“王爷心中有谁,说到底与我无关,我也……”
话未说完,手臂被一股力量紧拽,将她拉了起来,被迫转身而起,顺势栽进了景容的怀中。
坐在他的大腿上!
姿势暧昧撩人。
“放开我!”纪云舒双手抵在他的胸前,愤然而起。
偏偏力气不抵,被扣得严严实实。
“安静些,若是让外头的人听到动静,进来一看,你我可就真说不清了。”
麻蛋,现在也说不清!
纪云舒眸子狠狠瞪着他,也不知道是因为发怒而脸颊绯红,还是因为心跳的缘故。
只冷着眸子,道了一句。
“王爷可不要忘了一句话,自古温柔乡,乃是英雄冢!”
第196章 刁钻的小狐狸
第196章 刁钻的小狐狸
温柔乡,乃是英雄冢!
这话,景容自然听过,本应安放在帝王身上的词,倒被纪云舒安在自己身上了。
有趣!
薄唇带笑,他对想纪云舒耳畔,坏坏说道,“那先生可听过一句话,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无赖!”
纪云舒斥了一声,手掌抵在他肩膀三寸下的肩胛骨上,用力一推!
景容只觉得左手一麻,毫无力气。
趁此,纪云舒顿时弹开,远远站到三米开外,背脊贴在门框上,一副警惕的看着皱眉发疼的景容。
“堂堂王爷,怎么能说出如此下流的话?”她心底十分气怒。
景容按着自己发麻左手,埋怨了一句,“都说最毒妇人心,你竟连本王的手都想废。”
“我不过是按了你的肩胛骨,何时废你的手了?”
“哦?”他迈了两步过去,勾着眉,“你要是真的废了,本王倒是能缠你一辈子了。”
“无赖。”
纪云舒想拔腿离开,偏偏景容似乎是铁了心的要将她扣留下来。
脚还没出去,就被景容抢先一步拦住,顺手将门“哐当”一声给关上了。
纪云舒身体被他压住,双手也被擒住,无法动弹。
而她的目光,正好直视在景容挺拔的胸膛上,之间不过一根指头的距离罢了。
而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在她鼻尖上肆意乱窜,搅得她心跳剧烈,唯有别过头去,将眼底的慌乱掩去。
道了一声,“无赖,放开我!”
“敢说本王是无赖,你是第一人。”
“王爷所为之事,不是无赖是什么?”
顷刻,景容勾住她的下颌,抬起,迫使她那双如玉的目光对上自己,邪邪一笑,“那好,本王就让你瞧瞧,什么叫真的无赖。”
“你……”
话还没说完,他俯身低头,身子压过来的同时,薄唇也同时落下,贴在了纪云舒绯红小巧的唇上。
虽说,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但此次的吻,景容要的分外强烈,似是在宣泄着什么。
两人唇齿碾转,如火如荼,彼此间,不留半点空隙。
纪云舒只觉唇上的冷意,渐渐被这个男人吻得温灼起来!
因他要是过于强烈的缘故,她身体被用力的压在背后的雕花木门上,背脊骨上的凉,透过她单薄的衣裳渗入到了肌肤上,蔓延全身,脉络内的血液似乎也渐渐骤停起来。
让她身子一阵麻木!
持久,都让了挣扎!
而景容则越发“过分”,一手揽住她的腰,手掌用力,将她小小的身子,全然贴在自己的胸前。
纪云舒身体的那团火,直到快要窜出喉咙,才感觉到了那道窒息感。
双拳紧捏,一拧眉,双齿用力一咬。
“嗯!”
景容吃痛,唇上被咬破,顿时出了血。
纪云舒便将他一把推开,抬着衣袖,狠狠擦着自己的红唇。
眼眶泛红。
景容擦拭着唇上的血,那张原本邪邪的容貌,突然严肃起来。
带着一丝伤感,问,“你就如此厌恶本王吗?”
“……”
“你心里,明明就有本王,为何不承认?”
“……”
“你回答我!”景容语气加重。
纪云舒抬着那双赤红的眼看着他,对于他的质问,她却心头一紧。
无法回答!
见她不做声,景容的心底却升起了一股希望。
眉宇间方才的戾气收敛下来,嘴角溢出笑意,轻声道,“云舒,你承认了,对不对?你心里,其实早就有了本王。”
呃?
纪云舒猛然双目惊诧!
不!
不可能啊!
她抿着唇,眼神慌慌,心跳乱窜,待脑子精神过来。
“没有!”
便立刻转身开门,“落荒而逃”!
背后的景容笑得灿烂极了,见纪云舒如此,他断定,自己已经一点点的,挪进了那女人的心里了。
琅泊正好过来,看到纪云舒从屋内跑走,他心里一阵疑惑,待走到门口,看到自家王爷唇上破裂。
惊道,“王爷,你的嘴?”
“没事!”
“都出血了,要不要请大夫过来看一看。”
“都说了没事,只是被一只刁钻的小狐狸咬了一口。”说时,景容嘴角上的笑,简直“泛滥成灾”!
琅泊先是一脸问号,等景容抬脚进去后,他才恍然明白过来。
艾玛!
莫非王爷和纪先生已经……
琅泊暗笑起来,身为大老粗的他,此时也觉得几分不好意思起来。
而纪云舒跑回东苑后,进了屋就将门关上了,心跳剧烈!
双手用力按在胸口上,好让那股惊慌感缓平下来,可越是如此,心脏就仿佛要跳出嗓子眼了。
“纪云舒,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他是王爷,而你只是一个庶人,绝对不可能的。”
她咬着唇,自我洗脑!
自从得知纪裴已经死的那一刻,她便心如死灰了。
心里,也容不下别人!
所谓情情爱爱,在她心中,应该就如一缕青烟才对。
是的,自己不可能再动情!
璋郅殿!
自从纪云舒带着卫奕离开后,景萱就一直呆呆的坐在后殿里,整个人都失了神,不动,也不说话。
宫人来了好几趟,关心的过问了几句。
可景萱都置之不理。
都好几个时辰过去了,她还是没有从纪云舒是女子的真相中回过神来。
而外头突传一声“娘娘”!
萧妃一一送走了那些名门小姐后,又去了一趟祁桢帝那里,这才赶了过来。
挥了挥手,命桑兰道,“都在外面等着,没有本宫的吩咐,不准进来。”
“是!”桑兰得令。
众人退下,萧妃进到殿中,
看到自己女儿呆呆的坐在那里,萧妃轻叹了一声气,走了过去。
唤了一身,“萱儿!”
景萱抬起眼皮看了一眼,顿时就扭过身去,一脸怨气。
“你当众将纪先生带走,母妃还没生你的气,你倒是气呼呼的。”
景萱不答!
萧妃心里虽然也气,但好歹景萱也是她的宝贝女儿,气了几个时辰也就罢了。
“萱儿,母妃还是那句话,你与那纪先生根本就不可能。”
“是,是不可能,因为母妃你早就知道,她是个女的。”
景萱眼睛泛红的瞪着萧妃。
萧妃也不惊讶,反而面升怒意,奋力挥袖,斥责道,“就算她是个男儿,你们也不可能。”
“果然,果然母妃早就知道了。”
第197章 萧妃计
第197章 萧妃计
景萱难过至极,眼里流着泪!
还不忘抱怨道,“既然母妃早就知道了,为何不早点告诉我?让女儿像个小丑一样。”
“萱儿……”
“如今女儿颜面尽失,哪里还有脸去见人啊?”景萱哭泣道。
萧妃脸色一沉,端着心疼,坐向景萱身旁,身后抚着她一抽一抽的后背,语气也软了下来。
道,“母妃也是后面才知道的,本想待今日之事结束后,就告诉你,让你这丫头好死心。”
景萱只顾着哭!
“你今日当众让母妃下不了台,母妃还没教训你,好了好了,别再哭了,此时还不是你哭得时候。”
说罢,萧妃沉沉的叹了一声气。
景萱这才抹干眼泪,侧眸看了自己母妃一眼,见她心事重重,满脸凝色。
吸了吸鼻子,问,“母妃这是怎么了?”
“还不是此番曲姜之事!”起身,继续叹气道,“方才,我去见了你父皇,才知道,原来曲姜人此次进京,是来为曲姜王求亲的。”
“求亲?“景萱泪腺来的快,去的也快,追问,“既然是求亲,母妃这么伤神做什么?”
“此次两国和亲,对方,还是曲姜王,你父皇忧心钟钟钟,自然不能随意指一个女子,当年你与远族的婚事作罢,而如今,你的年纪也不小了,方才听你父皇的口气,似乎要将你和过去。”
一听,景萱脸色当下惊住。
匆忙上前,抓住萧妃手腕,急道,“母妃,女儿绝对不会嫁去曲姜,你也知道,那曲姜王都年过半百了,父皇怎么能这么狠心?母妃,你要帮女儿啊!”
眼泪汪汪!
萧妃抬手,摸着景萱的头,心疼的看着,“萱儿,母妃当然不希望你嫁过去,但此事关系到两国和平,你身为公主,有些事,连母妃都做不了主,不过你放心,母妃会与你父皇好好商谈。”
“那,如果父皇执意要将女儿和过去,是不是就……”说道这里,景萱又急又难受。
尽管从自己出生那一刻就已经知道,自己即使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但婚事,终究由不得自己。
一,是作为棋子,被皇帝指给朝中某员大臣或大格,从来稳定朝局。
二,则是作为一支利剑,射向他国,作为和亲的利器。
这一点,自古公主皆如此。
景萱自然也跑不掉的。
可是她没想到,当年逃过了远族的和亲,现在却逃不过老曲姜王的求亲。
她一边拽着衣角,一边哭得满脸是泪。
萧妃就只有这一个女儿,自然舍不得。
握住景萱的手,笃定道,“你放心,母妃绝对不会让你父皇将你和过去。”
“可要是父皇下了旨,母妃也没有办法啊!
“那就在你父皇下旨之前,断了他这个想法。”
“恩?”
景萱不明白,却心头难过,只顾着埋在萧妃怀中哭泣了
翌日一早!
萧妃就亲手熬了一碗参汤,端去了阜阳殿。
祁桢帝正在看奏折,却心不在焉,一脸沉闷。
在旁的老太监张公公,俯身道,“皇上若是累了,不如休息片刻?”
“朕倒是不累,只是在烦曲姜求亲一事。”
“莫非皇上是在思量着让哪位公主和亲过去?”
“你这老家伙,朕的心思,就属你最清楚。”
张公公笑了笑,“奴才跟在皇上身边也有几十年了,若是这点都看不出来,那老奴还有什么资格陪在皇上身边啊!
祁桢帝放下奏折,叹了一声气,抬头看了张全一眼。
问,“那你倒是说说,此次朕让景萱和过去,是好还是不好?”
张公公想了下,身子躬下,道,“景萱公主聪明过人,机灵可爱,而且生的美貌,若是嫁去曲姜,自然是可以的,不过,公主固然是有优点,但性格却稍有松散,比较活泼,若是远嫁他国,身旁无人依托,怕是会闯出事端来。”
祁桢帝点头,却又愁眉不展。
“但朕众多女儿中,也只有景萱刚刚及笄。”
真是头疼!
正好此时,萧妃进来。
“臣妾参见呈上。”
屈膝行礼!
祁桢帝手一抬,“萧妃不必多礼。”
“谢皇上。”
她命人将熬好的参汤端了上来,持着参汤上前,放置在了桌案上,自己落席而坐。
笑容可亲,温柔道,“皇上,臣妾听宫人说,皇上整夜都在着秦折,臣妾便亲手为皇上熬了一而参汤。”
“萧妃有心了。”
祁桢帝端着参汤,喝了一口,放下了。
萧妃朝桌案上的奏折眯了一眼,便道,“昨日皇上与臣妄说,想将萱儿和去曲姜,不知道,皇上可拿定主意了?”
祁桢帝也不傻,萧妃摆明就是来探自己口风的。
他眉头紧皱,“此事,朕还要与大臣商讨,如今,还未定下来。”
没定下来就好!
尚有转圜的余地啊!
萧妃凤眼一勾,唇启。“皇上,萱儿虽然身为公主,婚嫁之事,向来都是皇上做主,但是皇上,你也知道,臣妾身边,就只有萱儿一个女儿,若是她嫁去了曲姜,臣妾的心里,万分难过。”
一副苦瓜脸!
“众多女儿中,萱儿性格活跃,朕也十分喜欢,但此事牵扯两国友好,这一点,希望萧妃明白。”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萧妃那轻声细语的影响,祁祯帝对萧妃说话的语气,自然也没了朝堂之上那般威严。
而萧妃则继续苦兮兮的说,“臣安自然明白,可皇上应该知道,那曲姜王都已四十年岁了,而萱儿,才十七岁,皇上既然疼爱萱儿,怎忍心,将她嫁过去?”
“朕也不想,但除了萱儿,别无人选。”
无奈!
萧妃却顿时眼眸生针,细语,“臣妾,倒是知道一人。”
“哦?何人?”
“皇上难道忘了,楦枢皇后的侄女孔虞了吗?”
萧妃的眉目间,狠厉窜起,却藏得极好。
孔虞?
这一提,祁桢帝顿时恍然。
而萧妃不忘再添一把火,道。
“孔家乃是楦枢皇后的娘家,也算半个皇亲国戚,而且孔虞的年纪已经不小,一直待字闺中,皇上大可册封她一个公主的名号,将她嫁去曲姜,自然就顺理成章了。”
第198章 已所不欲勿施于人
第198章 已所不欲勿施于人
萧妃提出的建议,祁桢帝心里也考虑起来。
但不点头,也不摇头!
很快,便下旨传来议事大臣。
皇子大臣,一一都进了宫。
但是萧妃并未离开,而是在殿外等候消息,更是召来一个小太监。
吩咐道:“你且进去,好好听着,但凡皇上有任何决定,立刻来告知本宫!”
“是!”
小太监挪着身子进去了。
殿中!
三排而立,太子、景亦和景容在前,后面,则是一干朝臣。
祁桢帝狐疑不决,只问,“此次两国和亲,朕十分头疼,你们,可有好的法子?”
景华心里打着主意,朝景亦睥视一眼,便徜徉上前。
“父皇,自古公主远嫁,乃是一段佳话,景萱是我大临的长公主,嫁去曲姜,乃是理所当然的。”
这话,景亦怎么能不反驳一二?
说到底,景萱是他的亲妹妹啊!
于是,当即驳斥:“景萱虽然身为长公主,但性子上,终归有些莽撞,不宜远嫁,太子之言,实在不妥。”
“可只有景萱合适,何况对方乃是曲姜王,自然不会亏待了景萱,景亦你作为兄长,不是应该高兴吗?”景华语气甚有揶揄之意。
是啊,景亦你不是应该高兴吗?
有那老曲姜王做你的妹夫,你势力必定大增,偷笑还来不及吧!
按理说,的确也应该如此!
可草包的想法,终归是草包的想法。
聪明人,则另有别想。
景亦忍着心火,镇静的与祁桢帝道:“父皇,曲姜王求亲,必定大有可疑,如今曲姜和大临虽然表面上和睦,但若有朝一日,两国兵戎相见,景萱身在曲姜,若是因此被拿来大做文章,我大临颜面何存?”
“嗯,景亦说的对。”祁桢帝颔首。
“所以儿臣恳求父皇,另作决断。”
祁桢帝思绪纷繁,倏地,想到萧妃的提议,那双精锐的眸子,朝众人身上一扫。
问:“孔虞如何?”
提到这个名字,大臣们面面相觑!
而一向沉默的景容,突然神色凝重。
片刻后,朝中一员大臣垂着头,拱手道:“孔家乃是楦枢皇后的娘家,那位孔虞姑娘更是温婉如玉,若是由她替代景萱公主嫁去曲姜,再合适不过。”
其他大臣则接连附和。
“是啊,孔家也是门名,孔家姑娘和亲过去,再合适不过。”
“是啊!”
……
眼看局势要定,景容立即举步上前,拧眉恳劝。
“还请父皇三思。”
多年以来,每每议事时,若不是皇上让景容开口,他立在朝堂之上,从来都是扮演着透明人的角色。
不答也不驳!
现下突然驳了一句,让人意外!
祁桢帝注视着他,心生不明。
“你为何让朕三思?”
“孔家虽然是名门,但远嫁一事,事关重要,何况孔家后辈,尚且只有孔虞姑娘一人,父皇也曾教导儿臣,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所以儿臣恳求父皇三思。”
啪——
祁桢帝怫然作色。
“放肆!”斥责之声,如洪水而至,“朕虽教过你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却也教过你,竹树之根,以忠为先。”
景容低眉,神态自若,却带着一股倔气。
不惧道:“儿臣所言,并无冒犯父皇之意,只望父皇能思量清楚,孔家……”
话还为说完,就被景亦活生生的给堵了回去。
“景容,你与孔虞关系甚好,自小也是一块长大的,你们之间的情感,众人皆知,但是你不要忘了,此次关乎到两国友好,你身为王爷,应该分得清,何为重,何为轻吧?”
贱人模样!
嘴角,甚至还带着不露声色的狭促笑意。
这一席话,倒是将景容推到了深坑中。
祁桢帝已经动怒,他若是再执意反驳,无疑是在自掘坟墓!
偏偏景华则是铁了心的要和景亦作对。
你自己亲妹妹不和过去,倒是想让我表妹和过去?
想得美!
于是他先是看了自己父皇一眼,见其怒色渐褪,便扬着下颌,眉间带刺,与景亦说道:“景亦,你说这么多,无非就是不想景萱和亲过去。”
一语道破!
转而,便与自己父皇说道,“父皇,此次曲姜王派人来求亲,若将景萱和过去,乃是再合适不过了,今后两国是否会兵戎相见,还尚未可知,若是将来,景萱能成为曲姜的王后,父皇想想看,这曲姜,不就如同我大临手中的一颗棋子吗?而且景容说得对,孔家后辈,只有孔虞一人,相信母后在世,也会和景容一样反对此事的。”
将自己死去的母后搬了出来,就赌一赌祁桢帝对楦枢皇后的爱到底深不深!
祁桢帝脸色一沉,叹了一声气!
眉头紧皱。
景亦厉眸对了景华一眼。
而景华则翻了个白眼,全当没看到。
好在景亦是个沉稳的人,捋了捋心思,力求皇上:“父皇,景萱年纪还小,而且心无城府,若让她远嫁曲姜,便等同被折去双翼,而且各位大臣也觉得由孔虞替代再合适不过,有幸嫁去曲姜,是孔家的荣耀,不如……”
祁桢帝抬手,打断了他!
脑仁瓜子一阵嗡嗡的疼!
早知道,就自个儿关上门,自个儿想个明白得了。
如今左一言,右一句的,各个都有道理。
烦死了!
烦死了!
“都退下吧!”
众人不敢得罪此时带刺的祁桢帝,只好低了低身,全数退了出去。
景容则是最后一个出大殿的人。
刚到殿外门口,就被景华拦下了。
他带着阴阳怪气的语气,拍了怕景容的肩膀,得意道:“如何,本太子方才够义气吧?知道你与孔虞两情相悦,所以极力帮你。”
嗯,是要谢谢你!
滚!好吗?
景容懒得与他搭言,沉默回应。
“你也不用太伤心,父皇还没下旨呢,一切都有变数,这两日,我会帮你多跑两趟,多与父皇说说情,父皇不会乱打鸳鸯的。”
“太子……”
“好了好了,不用谢我,孔虞是我表妹,她心里有你,我是知道的。”
一副“我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又道:“虽说之前边疆之事,你站在景亦那边,不过本太子大度,不计较了。”
本太子,宰相肚里能撑船!
景容现在一头黑线,索性伏了伏身:“多谢太子,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何事?”
景容心想,关你屁事!
不过这四个字,还是咽了回去。
只道:“府中的事,赶着回去处理。”
“哦!”景华应声,又好奇的拉着景容问:“对了,你带回来的那位纪先生,上次在萧妃的生辰宴上瞧见一回,没想到,此人竟然这么厉害,失踪案都让她给破了,有时间,你替本太子引见引见?”
“先生心冷,太子还是不要见的好。”
“怎么?如此聪明之人,景容你打算藏着自己用不成?”
景华抱怨道。
景容摇摇头,叹了一声气,含含糊糊的应了两句,就走了。
背后的景华一脸懵笔!
第199章 卖簪子送人
第199章 卖簪子送人
从宫里出去后,景容驾马回府,岂料途中,遇到了纪黎。
他刚从兵部办事处出来!
“参加容王。”
之前在回京之路的途中,双方闹了点不愉快,加上纪家之事,景容对纪黎,就显得格外冷漠了。
“纪将军,这是要回府呢?还是刻意在等本王?”
“末将听人说,王爷进了宫,因为有些事想请教容王一二,所以,便在此处等候。”
“何事?”
“末将可否到容王府中一坐,与王爷细谈?”
坐不得!
若是碰上纪云舒,岂不是要打起来?
不过,景容也不是小气之人,想了想,便点了头。
两人同行,很快便到了容王府中。
而就在两人刚刚进府的同时,路江便将消息带去了东苑。
“纪先生,王爷让我告诉你一声,纪黎将军到了府上,问你要不要避一避?”
纪黎?
纪云舒正在捣腾着盒子里的颜料,手一抖,淡粉色的汁,顷刻便抖在了灰色的长袖上。
“王爷还说什么?”她问。
“没了。”
纪云舒将东西收拾好,一边说,“罢了,刚好我也要出去一趟。”
“先生要去哪儿?”路江异常紧张。
因为之前几次的教训,景容早就在府中下了令,但凡纪云舒要出府,必须征得他的同意。
出了事,全府遭殃!
纪云舒将手中的盒子一边收到架子上,一边问,“路叔,裕华阁在哪个方位?”
“先生是要去裕华阁。”
“嗯!”
“那我命人带先生过去。”
带?怎么不说是监视?
待檀木盒放好,纪云舒也没回应,冲了院子喊了一声“卫奕”。
就听到卫奕高音回了一声,跑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块绣帕。
“舒儿,你叫我啊?”
“嗯。”她点头,指了指他手中的帕子,“去,将东西还给初春,我带你出去。”
一听能跟纪云舒出去,卫奕高兴坏了,便赶紧将帕子还去给了初春,折回来时,还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
“你换衣裳做什么?”纪云舒不解的问道。
“因为可以出门啊,爹说过,出门前,要换新衣裳的。”
天真烂漫!
此时,路江已经唤来了府上的几个侍卫,带着纪云舒出了府,去往裕华阁的方向。
到了街上,纪云舒便与卫奕说,“你挑一些物件,待会送人。”
“送给谁?”
“你挑便是。”
“哦!”
卫奕便仔仔细细的一路上挑了起来,进了一家玉石店,左看右看,瞧上了一支簪子。
“老板,我想要这个!”
那簪子,可是一支玉簪,看镶工和沉色,皆是上等之物。
掌柜小心翼翼的将簪子取了来,开口要价,“两位公子,五十两!”
五十两?
太贵!
摸摸兜里,十两左右。
纪云舒问,“十两成吗?”
掌柜一听这数,当下就变了脸,赶紧将簪子有意往柜台后挪了下,目光像扫视器似的,将纪云舒和卫奕扫了一个遍。
带着轻视的语气,“十两?能看一眼。”
纪云舒也不躁,侧眸问卫奕,“你想拿这支簪子送人?”
“嗯!”
他重重点头。
纪云舒浅浅一笑,转向掌柜,“十两,肯不肯?”
“不肯!走走走,别妨碍我做生意。”
说完,便打算绕过柜台来轰她。
纪云舒则道了一声,“掌柜手指盘曲,拿捏无力,导致肩骨肿大,伤及经脉,抬上三尺便感觉浑身无力,对不对?”
“呃?”
掌柜一惊,立刻将自己那只左手藏进衣袖内,伸到背后。
纪云舒继续说,“因为手舟骨受损,所以导致籽骨曲张不开,而五指相连,自然就导致月骨和三角骨也用力不开,五根指头的近、中、远节指骨都因牵力也弯曲不直,其实手骨受挫非常好治,可掌柜你因为总是要搬搬抬抬,手骨被经脉相连,结果使得肩骨都因此无法使上力来,下雨吹风时,就会疼得难忍,尽管看了大夫,喝了药,也无法痊愈,对吗?”
掌柜早早就楞住了!
吃惊的看着她,整个眼珠子仿佛都要瞪出来了。
那些没有听到的学术名词,却将他手的情况一一道了明白。
“公子……是如此看出来的?”声音颤颤。
“不难,方才你取这只支玉簪时,我便注意到了。”
“那你可有法子将我手治好,我这几年来看了不少大夫,都说治不好。”掌柜苦着脸,一脸期盼的望着她。
纪云舒嘴角一勾,目光却注视在那支玉簪上,道,“若是你能将这玉簪以十两卖给我,我便告诉你治疗的法子。”
掌柜半信半疑,“当真?”
“你若不信便罢了,想来治你这只手也花了不少银子吧?”
是啊,前前后后几年,花了几百两。
卫奕眨巴眼眼睛,盯着纪云舒砍价。
脑子一转,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袖,“舒儿,若他不肯,咱们去别家,这簪子,也不怎么好看。”
“是吗?那你不要了?”
摆摆手,“不要了!”
纪云舒暗笑,点头,“好,那走吧。”
说着,两人便准备离开,那掌柜见状,一咬牙,赶紧绕过柜台,将两人拦了下来。
“行,就十两!”
立刻将那簪子用一个精致的锦盒装好,递了过来。
瞧掌柜那张脸,拧得不成样了,大概心在不停地滴血。
纪云舒掏出十两,塞到掌柜手中,并道“你记住了,摘取一些无花果的叶子,捣碎后,再用最烈的白酒泡上半个月,然后早中晚三次,擦在你手上,一个月后,骨头自然松而有力,你的手指也就能活动自如了,倘若一个月后,还不能恢复,你便去裕华阁,找一位莫若的大夫,他会赔偿你的损失。”
“是是是,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连连道谢。
捧着那支玉簪,纪云舒拉着卫奕离开了。
卫奕一路都在惊呼着“舒儿好棒”!
她笑了笑,没说话。
自己虽不是大夫,可关于骨方面的,还是分外精通的。
两人绕过闹市,没一会便到了裕华阁。
门口排满了人,皆是来看病抓药的。
外头还有小童在发牌!
第200章 棘手的病例
第200章 棘手的病例
裕华阁出了一位神医,每日来看病的人自然也不少。
虽说莫若已经一年没为人看过病了,可手底下的徒弟却各个都医术超群,比皇宫的御医还有几把刷子!
正在门口派发牌子的小童眼尖,一眼便认出了容王府的侍卫。
朝纪云舒和卫奕迎了上来,问,“二位是容王府的人?”
“莫公子可在?”纪云舒问。
小童应声,“师父在楼上。”
“你去通报一声,就说,有件棘手的病例,想让他把把脉。”
“好的,那两位公子进去坐会。”
小童便引着两人进去,侍卫则在门口好好守着。
在后院的小厅落坐,小童上了两杯茶!
随即便到阁楼上通报去了。
此时的阁楼上,莫若正在捣腾着他手中的药材,时不时放在指尖上捏了捏,又放在鼻子上闻了闻。
蹙眉,“这药材有些潮了,赶紧丢了。”
旁边的小童便赶紧将那堆药草抱走,丢到了一旁的木桶里。
莫若又道,“这味药材的药性不足。”
丢!
“兰英子没有晒够时辰。”
丢!
“不是说了,魁子要取最中间的那一节吗?怎么这些如此枯老?”
丢!
一桌子的药草,几乎都被丢得干干净净。
小童阿离觉得可惜极了,每丢一味药材,就仿佛在割他的肉似的。
“师父,照你这样丢下去,咱们阁里的所有药材都得丢,那多可惜啊!”
莫若瞪了他一眼,严肃道,“我出门前交代过,但凡任何一味药材出了问题,就得全部丢掉,你是将我的话忘到脑后根了?”
“不是啊师父,阿离哪里敢啊!”
莫若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教育道,“这世上的庸医,多数都会胡乱开些没用的药,来赚取百姓的银子,你若是想好好跟为师学医,就要切记,不要因为可惜,就将这些药材留下,开给病人,明白吗?”
犀利的眼神更是一扫,阿离身子一抖,哪里还敢说不明白啊!
连连点头,应道,“阿离知道了,不会做庸医的,一定会像师父一样,悬壶济世,为贫苦百姓施医赠药,成为一代名医。”
斗志昂然!
语气里,自然也掺杂着拍马屁的嫌疑!
莫若拍了拍手,将衣袍上细碎的药材渣抖去,正要与阿离说些什么,就听到阁楼梯子传来声响。
方才在门口的那名小童上来通报,“师父,外头来了两位容王府的人,说是有件棘手的病例,让你去把把脉!”
“容王府的人?谁啊?”
“不认识,但是身旁的随侍,是容王府的。”
莫若皱着眉头,顿而又舒展开来,嘴角勾着一抹兴致浓浓的笑味。
吩咐道,“去,将两人请上来,再去备一壶上等的龙井。”
“是。”
小童忙不迭的奔了下去。
阿离抓了抓脑袋,问道,“师父,是谁啊?”
换来莫若一声斥责,“好好将这些药材收拾干净。”
“哦!”阿离闷声应下。
可怜极了!
莫若起身,朝着外头的露天阁楼去了,这处休息的地方还算安静,有纱幔遮挡,桌椅都是都是用竹子编制而成的,就连外头的围栏也是。
十分清宁!
这会,纪云舒带着卫奕上了阁楼,被小童引到了此处!
却见莫若何时手中多了一壶酒,正在悠闲自在的喝着!
那股酒香,肆意弥漫!
莫若爱酒,众人皆知。
“来了?坐吧。”
莫若用下颚点了点自己对面的位置。
纪云舒也不客气,拉着卫奕坐了下来。
另一名小童端来一壶上等的龙井进来,正准备斟三杯。
“我只喝酒,不喝茶!”莫若提醒了一声。
小童点头,便只斟了两杯。
茶香四溢,混合着酒香,弥漫在这竹编的阁楼上,冲入鼻尖,淡而薄凉,沁人心脾!
“这龙井,我平日里,可是不拿来招客的,尝尝看,味道如何?”莫若点了点那茶。
纪云舒也不急着道明来意,素指端起茶托,细细品了一口。
“很香!”
“只是很香?”
“莫不是这茶中,还加了别的?”
“真的可惜了这壶茶,看来纪姑娘,不是一个会品茶的人。”莫若一脸心疼的看着自己壶上等龙井。
这小心眼!
不就一壶茶吗?
纪云舒笑笑,“莫公子怕是高看我了,我一个俗家女子,粗茶淡饭惯了,手里拿的是挑骨的刀子,对着那些死人割来割去,鼻子里闻的,嘴巴里灌的,不是血腥味,就是腐烂的恶臭味,鼻子和舌头自然就糙了,也就品不出这壶好茶了。”
听着一席话,莫若嘴角扬了扬,也不觉得胃里泛酸,大概身为大夫,也见惯了她说的那些吧。
“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嘴啊!”
夸赞一句!
而卫奕,则将那杯茶,一口就闷了。
实在太烫了!
舌头一伸,双手在嘴巴边上扇了扇,一边皱着眉头抱怨起来,“好烫,这茶一点儿也不好喝。”
“不识货!”莫若怨了他一眼,“这龙井,乃是上等的品种,多少银子都买不来,真是不识货。”
心里不悦,索性——
喝了一口酒,压压心里的怒火!
纪云舒细语,问了一句,“突然来访,可是打扰了莫公子的清闲?”
莫若又喝了一口酒,眼眸垂了垂,道,“我这裕华阁每日进进出出,没有上千也有上百,我哪里来的清闲啊?”
语气带着微醉!
还没等纪云舒开口,一旁的卫奕将被烫着的舌头伸了回来,立马抢先驳斥了一句。
“你撒谎,你竟然不闲,为什么还躲在这里喝酒?”
看着卫奕那张求真的脸,莫若忍不住大笑了两声。
“你笑什么?”卫奕问。
“笑你不懂我!”莫若回。
哥们,若是卫奕懂你,那还了得?
卫奕对莫若,似乎有些天生俱来的敌意。
说白了,就是不喜欢这厮!
莫名的不喜欢!
“我才不想懂你呢,你上回放的屁,实在太臭了,而且你又不是舒儿,我我只想懂舒儿。”卫奕瘪瘪嘴。
后一刻,纪云舒便拉扯了一下他的衣袖,训斥,“不可如此没礼貌。”
“哦!”
乖巧的很,卫奕当下就收了音,身子也往后靠了些。
转而,纪云舒对上莫若的视线,抱歉道,“莫公子不要与卫奕计较,他……”
这话还没说完,莫若就抬着手,将其打断,“无碍!”
随即,他的目光便落在纪云舒的金色面具上,说,“将你的面具挑下来。”
“嗯?”
“让我瞧瞧你的伤!”
第201章 三个愿意
第201章 三个愿意
纪云舒稍迟片刻,还是将脸上的金色面具拿了下来。
原本那道暗红色的疤,两端已经结痂,只要再过一两天就可褪去。
莫若摸着下巴,端量了一会,微眯着眼睛,点点头,“看来你脸上的伤,很快便会好了。”
而纪云舒却并不在意,将面具再次戴上。
莫若则晃着手中那精巧的酒壶,瞥了纪云舒一眼,眼眸升着一股戏谑的味道。
“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纪姑娘今日来,是问诊呢?还是治病呢?”
点入正题!
纪云舒也不喜欢拐弯抹角,正了正色,“来给莫公子出个难题的。”
“难题?说来听听!”
“莫公子是神医,连我脸上的伤,你都断定能治好,想必这天下的疑难杂症,不在话下。”
“听美人你这口气,倒像是在捧在下?”他挑了挑眉。
那张桃花脸,更是溢出无比轻佻的笑意。
难道跟景容为友的,都这般轻浮?
罢了罢了,正事要紧。
她客气的抿唇再道,“莫公子,你若真的能治好我带来的这个棘手病例,若说我是在捧你,也不为过。”
“棘手的病例?这倒是让我有点儿感兴趣了,你说说看。”
纪云舒却不立刻回答!
反而侧头看向卫奕,温柔说道,“卫奕,将你挑的礼送给莫公子。”
“送给他?”
纪云舒点头。
卫奕鼓着嘴,不情不愿的将那精致的锦盒拿了出来,朝莫若推了出去。
“给你!”
莫若一头雾水,看了看,将其打开,里头那支玉簪映入眼帘!
“……”
皱眉!
“这是卫奕挑来送你的。”纪云舒说明。
哎哎哎,我是男的!
只见莫若眼珠子都瞪大了。
卫奕见他迟迟不表态,以为他不喜欢,正准备伸手拿回来,却慢了一步。
莫若将盒子挪到了一边!
生得俊亮的眸子,深深一挑,“这东西如此精致,姑娘们都喜欢,不错,下次我若是见到那醉红楼的胭脂姑娘,便将这簪子转赠给她,定能博得美人一笑。”
汗颜!
不过礼收了,自然得办事!
纪云舒则说,“莫公子妙手回春,称之为神医,如今你礼也收了,算是应了我的请求。”
哎哟,竟然玩起了套路!
莫若将那玉簪捏在手里,仔细的把玩起来,对着光线照了照。
嗯,是上等的货色。
还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如果要治,难!”
难!
这个字从莫若口中说出来,淡而冷!
纪云舒皱着细细的眉,“莫公子知道我要说什么?”
莫若在玉簪上哈了一口气,抬着衣袖擦了擦,这才放进了盒子中,为防卫奕再拿回去,他索性将盒子收进袖中。
随即又抬着酒壶,往嘴里灌了一口酒。
这才将视线落在卫奕身上,眯着眼,缓缓道来。
“癫狂之症,倒是好治,但痴呆之症,难!”
“治不好?”
“难!不是治不好!”莫若端着思忖的眼神。
纪云舒心头一紧,带着希望,却转而与卫奕说了一句,“卫奕,你先下去等我,好吗?”
“好,那我下去等舒儿,舒儿不要丢下我,一起回家。”
“嗯!”
他这才放心,下了阁楼。
等卫奕下去后,纪云舒才问莫若,“这病,你当真能治好?”
“难!”
又是一个难字。
微微摇头,他道,“此种痴呆之症,卫公子占的不全,听他说话,倒是有规有矩,反而沾了点傻气,若是天生的,难,兴许治上几十年,才得好,若是后天因惊吓、亦或是外力而致,也难,兴许几个月,兴许几年便能好。”
纪云舒也算听得明白了。
咬咬牙,“若是莫公子能治好卫奕,我会万分感激。”
“十几二十年,等得?”
“等得!”
“好!”莫若一声应下,身子伏前,带着条件性的口吻,说,“不过,我治病,从来不是要感激的。”
纪云舒稍顿,琢磨问,“多少银子?”
“不为银子?”
“珍宝?”
“不为珍宝?”
“那……你想要什么?”
“你!”
他勾着食指,正正的指着纪云舒。
“我?”
纪云舒神情一怵!
两人目光对峙,缓时,莫若一笑,“逗你的,我若是要你,景容会将我杀了!”
纪云舒无语!
片刻,莫若认真道,“此刻,我还没好要什么,就当是纪姑娘你欠我一件事,如何?”
那不就是等于条件随她开?
但是,为了卫奕,她什么都可以做。
于是点了头,“好,只要能将卫奕治好,我便欠你一件事。”
“若是要你上刀山下火海,你愿意?”
“愿意!”
“让你此生无欢,你也愿意?”
“愿意!”
“那,我若要你的命,你也愿意给?”
“愿意!”
连连三个愿意,表明了她的决心。
这样的女子,气魄十足!
如何让人不敬佩、不欣赏?
他算是明白,景容为何为了这个女子,甘愿闯入火海,连性命都不顾。
朦胧的醉意渐渐被冷风吹散,而莫若似乎不习惯清醒时的感觉,端着酒壶,又开始喝了起来。
笑道,“好,这疑难杂症,我治!”
纪云舒起身,以男儿之礼,拱了拱手。
莫若再道,“这段时间,就将卫奕留在我这裕华阁,正好,我缺个说话的伴,也缺个端酒的娃!”
说着,他摇摇晃晃的身子,便倒在了竹塌上。
口中还含含糊糊的说着些什么!
纪云舒不再打扰他醉梦,便下了阁楼,就看到卫奕乖乖的坐在椅子上等自己。
见她下来,便赶紧腾身而起。
“舒儿,是不是要回去了?”
“卫奕,这段时间,你要留在这里。”
一听,卫奕脸色就拉了下来。
苦兮兮的抱着纪云舒的手臂,问,“为什么?为什么不能跟舒儿一起回去?舒儿是不要我了吗?”
“当然不是!”她毅然回道,“你就当是留下来,陪陪莫公子,你看他,多可怜,终日一个人。”
“可是……”
“卫奕,你陪他说说话好吗?这你也知道,他孤单一人,着实冷清,你就陪陪他,而且这段时间,我也会来看你,好吗?”
纪云舒语气温柔,卫奕虽有不愿,但不想让她不高兴。
只好不情不愿的点了头。
“乖!”
“那舒儿每天都会过来吗?”
“会,我每日都会来,你就住在这,过段日子,我就接你回去。”
“嗯!”
其实将卫奕留在这里也好,最近太多糟心的事,《临京案》也好,皇宫里的事也好,难免会将卫奕扯进来。
反倒是呆在这,还要安全些。
将卫奕安顿下来后,纪云舒从裕华阁离开。
门外的侍卫还等候着!
正准备往容王府的方向回时,她目光匆匆一瞥,却无意之间,看到了人群中,一张熟悉的脸孔!
第202章 一个已经远去的故人
第202章 一个已经远去的故人
人行匆匆中!
她整个人在那一瞬之间时,猛然就楞住了。
双手在襟中紧握成拳,目光似乎穿过了匆匆的人群,直抵在那张越来越模糊的面庞上。
是他!
就是他!
她脚底如同失去了控制力,一点点的往那个方向走了过去,肩膀被人群来回相撞,她却依旧像个倔强的孩子似的,拼命的朝着那边奔了过去。
容王府的侍卫跟了上去,可街上突然多了一顶轿子,活生生的将他们冲开。
待轿子离开,已不见纪云舒的身影!
“不好了,快找纪先生,如果出了事,王爷怪罪下来,我们都别想活了。”
“是!”
侍卫立刻四处搜索!
而此时的纪云舒,紧紧的跟着坐在轮椅上的苏子洛身后。
一路,不快不慢!
推着轮椅的随侍快一步,她也快一步!
慢一步,她也慢一步!
保持着一小段的距离,始终没有追上去。
或许此时此刻,她有些害怕了,害怕那个人不是纪裴,而一阵失望!
又害怕他就是!
那么,他为什么这么多年,也不回来找自己?
那种感觉,将她的五脏六腑,搅得天翻地覆!
不久,便到了一片梅花林,停在了一处红桥上。
底下,是涓涓细流!
苏子洛抬着手轻轻摆了摆,随侍便退下了。
梅花深处,小桥流水,男子清冽的眸,看着飘零而落的淡粉花瓣。
缓时,苏子洛有力的指节,折了一枝攀在红桥上的梅,捏在指节。
纪云舒立在桥的一端,静静地看着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子洛的声音传了过来。
“公子跟了我这么久,是有事想问我吗?”
温柔的音色,不是纪裴是谁?
纪云舒眼眶顿时便红了,心里的一根弦也瞬间被绷断,让她心口一阵发疼。
她迈着小步,上了红桥,却还是不敢靠得太近。
苏子洛侧眸,朝她看了过来,那道温柔的目光,即使隔了两年,她还是记得清清楚楚。
而那张清秀的面庞,揉着俊郎和书香的气息。
唯一,则是多了一丝饱经风霜的沧澜!
纪云舒红了眼,问了一句。
“你……是谁?”
声音颤着!
“在下姓苏,名子洛,公子可认得我?”
她摇摇头,往后退了一步。
为何明明神似的目光,却如此陌生?
“苏子洛?”她轻声念着他的名字。
“公子一路跟我到这,所为何事?”
“你的腿?”
“难道公子只为了追问我这个?”
“不是!”她慌忙否认,袖中双手的掌心皆是一层层的汗粒,继而问,“你可认识,锦江纪家的纪云舒?”
“纪云舒?”苏子洛露出一脸困惑,微微眯着眸子,摇了下头。
“当真不认识?”
“不认识!”回答的干脆利落!
纪云舒眼泪在眼眶中滚着,却强忍着不让其掉下来。
似乎不愿就此放弃,她继续问,“那么你可认识纪裴?”
“此人对你,很重要吗?”
“是,很重要,两年来,我一直在等他。”纪云舒坚定道。
苏子洛挑着手中的梅枝,看似漫不经心,如剑的眉却敛起,透着郁郁的味道。
半响,才伴随着冷嗖嗖的风,道了一句,“或许,他已经死了呢?”
“……”
“一个已经死了的人,就算你等一辈子,也等不回来的。”
后一刻,纪云舒终于忍不住眼眶中的那汪泪水,缓缓溢出!
她紧紧的咬着唇,咬得唇瓣破裂出了血。
语气掺杂着哽咽,说,“是啊,他真的死了,你不是他。”
苏子洛冷冷的瞧着她,说了一句,“原来公子是将我认成了他!”
“是我弄错了,你们,大概只是神似罢了。”
“不知道,此人是公子的什么人,竟让你如此挂念,如此伤心。”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低垂着双眸。
“故人,一个已经远去的故人。”
苏子洛不语!
只是默默地,他将手中折下来的那支梅,放在了红桥上,被冷风吹着,摇摇欲坠!
仿佛顷刻之间,就要落到底下的小流中!
他望着风中摇坠的梅,“既然是远去的故人,公子又何必再等候下去?有时候,最折磨人的,不是那漫长的等候,而是不死心的执着。”
“呃!”
纪云舒心头一震!
而原本已经离去的那名随侍,走了过来,握着轮椅的后把,准备推他离开。
苏子洛淡然的目光,落在她那半张面具上,眉头一皱,继续道,“公子想必也是有故事的人,他日若有机会,定要洗耳恭听。”
语毕,随侍推着苏子洛缓缓下了红桥。
纪云舒先是追了两步,但还是停了下来!
他不是纪裴!
他不是!
她努力告诉自己这个事实,他们,不过有一张极其相似的脸,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看着渐行渐远的苏子洛,她的心,也渐渐沉了一下。
缓时,她便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到了那支梅花前,正好起了一阵风,她素指迅速去抓那支梅。
结果,却落了空!
那支梅,最后还是吹到了底下的水中?
顺着水流,渐渐飘远了——
就仿佛自己这些年来的等候,只是一场梦罢了!
她在红桥上站了许久,直到身子冷得彻骨,才猛然清醒过来,将迷离的目光眼睑中。
想了想,思绪一动,她快步离开了这片梅花林。
很快,便到了李时言所在的客栈。
因为苏子洛的缘故,李时言被迫留在了京城,哪里也去不了。
他也不是没想过偷偷逃离,可人还没到城门口,就被苏子洛安插的人发现了,硬生生的将他又架了回来。
总之一句话,他逃不掉!
只能乖乖回曲姜。
此刻见到纪云舒前来,他着实惊讶了一把。
忙不迭的将她迎了进来。
“舒儿,你怎么来了?”
他还是习惯叫她“舒儿”。
纪云舒也没有时间去纠正他,面色上,是难以掩盖的焦急。
问,“你说过,那个与我有着同样挂穗的男子,叫苏子洛,对吗?”
“对啊!”
“那,他可是坐在轮椅上的?”
“是啊!”
李时言一一回答,却又纳闷,挑着手中的扇子,问她,“怎么?你见过他?”
她点头,又问,“所以,他是曲姜人吗?”
“嗯!”
“那他来过大临吗?”
第203章 没穿衣服的癞蛤蟆
第203章 没穿衣服的癞蛤蟆
李时言耸耸肩,“我与他一块长大,他没来过吧?只是五年前他父亲死后,倒是消失了一阵子,不过是在陵墓里守了三年丧。”
“三年?”
纪云舒明亮的眼眸再次升起了希望,神情,却有些恍惚了,又立刻问,“那他的腿?”
“五年前上战场时受了伤,具体怎么伤的,不得而知。”
“五年前就伤了?”
那么——
他真的不是纪裴!
李时言见她奇奇怪怪的,嘴角一勾,朝她凑了过来。
问,“你们二人有着一模一样的挂穗,莫非,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说来我听听。”
这话就像在她耳边打了一个响指似的,让她清醒过来。
往门口退了几步,嘴里道了一句,“李公子误会了,我只是随口问问罢了,我就不打扰你了,告辞。 ”
“慢着!”
李时言将门关上,将其堵了一个严实。
奸笑一声,“这就走了?我好歹也算你的救命恩人啊!”
“李公子的救命之恩,我没有忘,若他日我能帮你一二,绝不多言。”
“那万一本公子用不着你帮呢?你岂不是要欠我一个人情,欠一辈子。”
那副样子,得意极了!
哎哎哎,你想干嘛?
纪云舒此刻的心里还是沉沉的,根本就没有心思理会这些。
“李公子,我还是那句话,倘若有朝一日,我能帮你,我必定赴汤蹈火,绝不犹豫。”
“真有性子!”
“如今容王府的人,必定在满大街的找我,若是惊动了容王,找到了这,恐怕会惹来麻烦,还请李公子让一让!”
李时言是块牛皮糖,怎么会就此让开,手掌抵在门框上,正欲说些什么轻佻的话。
砰——
门被人从外头推开,猛的撞在了李时言的手肘上。
“哎呀!”疼得他捂着手,一脸疼痛!
小路子当下就吓得浑身哆嗦了,哈着腰,惊怕道,“公子,小的……不是故意的,公子,你没事吧?”
“你是不是找抽了?不敲门就进来,本公子的手若是废了,非剥了你的皮。”
“是小的不好,是小的不好。”
小路子显然是吓坏了!
李时言气得牙痒痒,一边揉着自己发肿的手肘,一边伸手就朝他脑袋上用力一拍。
“本公子早晚要将你剁了!”
“……”
瞧着这主仆二人一言一句,纪云舒也是满头黑线。
好在小路子推了下门,让她去路通畅,她便趁此,赶紧离开了。
身后,李时言还在打骂小路子,丝毫没有注意到她已经“逃之夭夭”!
而她刚出客栈门口,果不其然就撞见了满头大汗的容王府侍卫。
“纪先生,你这是去哪了?再找不到你,我们非掉脑袋不可。”那侍卫语气里还有些后怕。
莫非景容平日里的和平之像都是装的?
动不动就杀人掉脑袋的,哪有这么夸张?可这侍卫显然一副认真得不能再认真的样子了。
“我没丢,你们脑袋也不会掉。”她道了一句,便朝着容王府去了。
而此时此刻的容王府。
大厅里!
纪黎与景容拉了一些家常事,提到了自己的家事,又提到了一些兵部内部的事。
什么哪个大人连同哪个大人,针对哪个大人?
什么朝廷下发的文书漏洞百出,忙得底下的官员各种修!
什么户部尚书贪赃枉法,被抓了一个现行,大伙正在整理证据,准备呈奏上去!
甚至,还聊了些纪黎那刮千刀的三妹妹,说她不念亲情,纵火烧宅,气死祖母,最后,竟然就此消失。
说到纪云舒时,纪黎故意打量着景容的神色。
却见他一脸淡然,全当听了一桌子的废话,压根没放在心上。
反而悠闲自在的品着茶。
偶尔“嗯”一声!
偶尔“哦”一声!
毕竟人家纪裴是左司尹,就算之前在回京路上闹得不愉快,但面子还是得给。
谁让他有风度呢!
等七七八八的事情都扯得差不多了,纪黎才终于说自己要走了。
呼——
景容心里真是松了一口气,赶紧招呼人将纪黎送走了。
赶紧走!
赶紧走!
滚!
纪黎从容王府出来后,跟在他身边的一个随从则压低声音,凑到他耳边。
道,“暗中找了一遍,容王府中没看到那位纪先生。”
纪黎冷着脸,“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她若真的是纪云舒,我必杀了她。”
疾言厉色!
随从过问一句,“要不要通知纪桓将军?”
“不用了,他办事鲁莽,若是再像之前那次举着剑就要去刺马车里的人,多少条命都不够他活。”
“是!”
纪黎回头看了一眼容王府的牌匾,“哼”了一声,挥着袖子走了。
此人一走,景容觉得耳根都清净了。
琅泊俯首,说,“纪司尹分明就是打着来与王爷请教的幌子,实则却是暗中让自己的人去查纪先生,真是够阴险的,好在王爷将他的诡计识破,适才通知了纪先生一声。”
话里,带着拍马屁的嫌疑!
景容唇角扬了扬,偏着脑袋。
“这个纪黎,不过是个喜欢跟人玩脑袋瓜子游戏的匹夫,以为自己深谋远虑,手里握着一支临翼军,就在朝中我行我素,不过拔了皮,也就是一只没穿衣服的癞蛤蟆,纵使跳得再高,也难登上天。”
癞蛤蟆?
这形容词,自景容口中所出,竟别有一番诙谐之意。
古代版段子手,名不虚传。
他喝了口茶,突问,“纪先生躲哪去了?”
琅泊回,“路江说,是去了裕华阁!”
“裕华阁?”他皱着眉,心里担心起来,“怎么尽往狼窝里钻。”
是的,莫若就是一匹狼!
无数少女在他的温柔乡倒去,甚至欲罢不能!
真真如同一个狼窝。
想到此处,景容便头疼。
摇摇头起了身,吩咐琅泊,“去,将她接回来。”
“是!”
琅泊应声,便去了。
而景容,则踱步去了东苑,让人搬了张靠椅在院子里头坐着,一边看着水车,一边欣赏院子里的梅花。
看上去,惬意极了!
不过多时,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容王府的侍卫也将纪云舒安全护送回去。
见她进了大门,那几个侍才真真切切的觉得自个儿脑袋是长在脖子上的。
大松一口气!
第204章 时子衿
第204章 时子衿
从见到苏子洛之后,纪云舒整个人都处于茫然的状态。
可理智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苏子洛是苏子洛。
纪裴是纪裴!
那张脸,仅仅酷似罢了。
“去哪儿避难了?”
景容的声音从她脑门上传了过来。
一回神,她才发现自己已经进了东苑,再抬眸一看,正好看到景容像坐龙椅似的,坐在那张被刷得发亮的梨花椅上。
眉头紧锁!
气势十足!
这货咋啦?
加上周围几盏灯笼晕开的光线,散在他的身上,将他的脸,削得格外冷峻,
纪云舒走到他面前,低着眉,“去了一趟裕华阁!”
“找莫若谈了些什么?”
“谈了些人生趣事,尽兴时,喝了几杯酒,结果他喝得伶仃大醉,我便走了。”
“嗯!”他点了下头,手指轻轻的敲打在椅子的把手上,朝纪云舒身后看了一眼,“卫奕呢?可是你也喝醉了?竟将他落在了裕华阁?”
“这段时间,卫奕会留在那。”
“为何?”
“莫公子独自一人,实在孤独,好在卫奕也喜欢他,我便将他留下,让他们做个伴。”
“你舍得?”景容问。
她笑笑,“有何舍不得?”
景容则撑起身体来,巨大的影子瞬间笼罩而下,将她娇小的身子挡了一个严实。
于是,她有意退了两步,好看的眼睛带着警惕看着面前身材挺拔的男子。
见他皱着眉头,朝自己道了一句,“你有心事!”
“没有!”
“别人看不出,本王看得出,是因为什么?”
“都说了没有。”她强调。
景容轻声叹了一口气,刚想伸手去碰碰她,可抬起的手,又缓缓放下了。
嘴角努了努,不再过问了。
反而,朝着大门口的房梁上看了一眼,打了一个响指。
倏地,便听见嗖的一声!
一个影子从房梁上跃了下来,正正的站在纪云舒身后两米开外的地方。
回头一看,便看到一名女子挺直不动的站着,面色严肃,不苟言笑,身着暗红色的衣裳,那双眼,带着厉气和杀气。
手中还拿着一把剑,长剑的剑柄上,刻着十分好看的花纹,栩栩如生,她紧握在手,不带半点松刻。
因为隐在暗处,整个人,就像一缕黑烟似的!
朦朦胧胧!
“她叫子衿,今后,由她保护你。”景容认真道。
纪云舒对此也不意外,这的确是景容办事的套路!
“她自小就跟在本王身边长大,身手了得,有她在你身边,本王也能安心许多。”
小样!
往后有子衿替本王监视你,自然会为你避去许多桃花债。
不过这小心思,都被纪云舒洞悉了。
“王爷既然有心,我便领了。”
“嗯,那本王就不打扰你们了,好好聊聊。”
说罢,景容走到子衿面前,顿时又冷下脸来。
“本王将纪先生交给你,就算葬送了你的命,也不可让他有事!”
子衿只是低了下头,不语。
看上去,冷酷极了!
待景容离开之后,纪云舒才走到子衿面前,仔细的端量她。
“你叫子衿?”
她神色不动,倒是点了下头。
“你自小,就跟着容王?”
点头!
“听命与他?”
点头!
子衿一直肃着脸,那双眸,带着无人看穿的冷漠,却有着嗜血的无情。
纪云舒又问,“你姓什么?”
半响,并没有得到答应。
莫非,她是个哑巴,
就在纪云舒这样以为时,子衿出了声。
“时!”
那一个字,渗在空气中,似乎冰寒了一片。
原来她会说话啊!
“你多大了?”
“十五。”
才十五?纪云舒惊了一跳,不敢置信。
究竟是如何的经历,竟然让一个只有十五岁的女子,变得这般冰冷,无人敢靠近!
而这样的人,多数都是被训练出来的。
她们活着,只为了两件事。
一件,是保护主子!
一件,是为了保护主子,而杀人!
不再等纪云舒再问她些什么,时子衿已经跃上房梁,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而纪云舒则觉得后背凉嗖嗖的,仿佛有一双眼睛盯着她,而她却瞧不见。
就如同,明明知道身上某个地方痒,偏偏就是抓不着!
而接下来的两日里,纪云舒也没见到过时子衿。
景容依旧宫里宫外的来回跑,而她,则成了裕华阁的常客。
听说,裕华阁这两天生意特别火,因为卫奕特别招人喜欢!
听说,卫奕在药房打烂了不少的药罐子,弄得那些小童几乎忙得彻夜未眠。
听说,卫奕也帮着那些小童们抓药,却错把巴豆当成了麒麟豆,害得病人上吐下泻,差点砸了莫若的神医头衔。
听说,莫若已经厌烦了卫奕,那小子,喋喋不休的在他耳边唠叨了两日,将自己记事以来经历的那些稀奇古怪的事,统统不落的告诉他。
听说,目前才说到十岁!
估计再讲下去,会将人逼疯的。
“你若不让他闭嘴,我便用药毒哑他。”莫若气得脸色发青。
那只像窜着火苗的手指头,狠狠地指着远处正在给那些病人端药的卫奕。
只见他似乎比那些小童还要忙,满头大汗的。
时不时安慰下病人,遇到小孩子,还做鬼脸将其逗笑。
好生欢乐!
纪云舒忍不住抬着袖子遮嘴一笑。
带着看好戏的样子,笑了笑,“卫奕虽然说的多,可做的也多,你看,他不是正在帮你做事吗,而且这两日,你的酒也是他温好后端来给你的,多细心啊,所以莫公子就不要挑他的毛病了。”
“真搞不懂,这玩意究竟哪里好了?让你跑来求我。”
莫若真是被卫奕气得蛋疼!
纪云舒看着人群中忙碌的卫奕,脸上的内疚感渐渐浮现出来。
她说,“莫公子,不瞒你说,如果不是我,卫奕的父母也不会死,他也不用跟着我来京城,而是待在锦江,过着他原本属于他的生活。”
莫若不明,“你是说,他的父母因你而死?”
“对!”
“发生了何事?”
纪云舒犹豫片刻,与莫若一一说了明白。
听到那件凄惨的事件,莫若眼中原本的厌恶感,减少了几分。
索性——
往嘴里灌了一口酒!
纪云舒的目光,则一直看着远处忙碌的卫奕。
口中,轻声道。
“我希望他这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当时其实是他救了我,而让自己的父母阴差阳错的为我而死。”
第205章 小卫奕啊小卫奕
第205章 小卫奕啊小卫奕
纪云舒与莫若,又聊了些别的。
或许是因为喝了点酒,莫若眯着眼睛,靠在那张摇椅,双脚抵在地上。
脚尖一蹬一蹬!
嘴里,也开始迷迷糊糊的说了起来。
“其实景容那小子,也挺可怜的。”
“嗯?”纪云舒听得不大清楚。
“他应该从来没有与你说话,他自小,是被送出宫寄养的吧。”
寄养?
皇子被寄养,倒是没听说过。
倒是让纪云舒提起了兴致来,竖着耳朵打算听一听。
莫若则一副酒后吐真言的感觉,自顾自的说道。
“都说出身皇族,地位尊贵,一生享受荣华富贵,可景容的母妃早些年却犯了错,结果在冷宫里头一死了之,那罪名自然也担在了景容身上,被人指指点点,不受待见,他那年,不过才五岁,而皇上也不喜欢他,于是将他连夜送出宫,寄养在了翰林侍的府邸,养到十七岁才封了王,这才自立门户,可明明是个王,在朝堂之上,却连一个小臣子就不如。”
声音越来越小!
越来越迷糊!
随即,又往嘴里灌了一口酒!
听得出来,莫若是真的为景容觉得不值,明明是皇子,为何要承受她那已经死去的母妃的罪孽?
不公平!
而景容的母妃究竟犯了什么错,莫若没说。
可天下更可怜的,明明是她纪云舒好吧。
这具身体的主人,可是被活生生饿死的,自小无人疼爱,地位连丫头都不如,那才是真的可怜!
不过,谁没个糟心的过去!
这个时候,卫奕抱着一壶酒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将酒往莫若身旁的小桌案上重重一放。
“你的酒!”
声音特别洪亮。
莫若极力的睁开眸子盯了他一眼,然后努力从那张摇椅上坐了起来,勾着腿,一副半梦半醒的状态。
朝卫奕招了招手,“小子,过来!”
“你想做什么?”
“过来!”
卫奕犹豫了一下,还是乖乖的凑了过去。
莫若又伸出手,五指往下压了压,示意他弯下腰来。
卫奕照做!
一旁的纪云舒手心里捏了一把汗,莫非他真的要毒哑卫奕不成?
正担心着,就见莫若伸出手,在卫奕的脑袋瓜子上轻轻的摸了摸,十分温柔。
嘴里还带着感叹的口吻说,“小卫奕啊小卫奕,若是有朝一日,你能做回一个普通人,也永远不要忘记,这世上最快乐的事,不是清醒时,而是糊涂时。”
“什么意思!”
“你会明白的,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说着,身体软踏踏的倒了下去。
彻底醉倒了!
卫奕抓了抓脑袋,听得不大明白,便将目光投向纪云舒,问,“舒儿,他说什么?”
纪云舒沉默片刻,最后摇摇头!
“他肯定是喝多了,老是喜欢说些奇奇怪怪的话。”卫奕说完,还用膝盖踢了踢他,见他没反应,如死鱼一般,也就作罢了。
转而就蹦蹦跳跳的跑远了,又去与那些小童混在了一块。
别人瞧见他,整张脸都抽搐着。
估计大伙的心里都在祈祷着同一件事:
卫奕大爷,你就在旁边休息休息吧!
偏偏卫奕身体里迸发出来的能量用都用不尽。
精力充沛!
活力四射!
见他这般开心,纪云舒也放心了。
她本打算就此回容王府,却没想到,景容竟然来了。
身边就只带着琅泊。
那张脸,极其的冷厉,剑眉像是要冲进髻冠上,如凛如锋。
走过来时,目光一直注视在酒醉的莫若身上,带着毫无情感的语气,吩咐琅泊,“带纪先生先回府。”
“是!”
琅泊整个人也比平时严肃了许多!
他走到纪云舒面前。
“纪先生,我送你回府吧。”
空气中,突然凝重起来!
纪云舒则看了景容一眼,见他那张看不出情绪的侧脸,像是凝聚着几万伏的电流似的。
她知道,定是出了什么严重的事!
于是不再多问,跟着琅泊离开了裕华阁。
回容王府的路上,纪云舒终是没能忍住的问了一句。
“发生了什么事?”
“纪先生还是不要问了。”
她却有心的猜了一句,“跟曲姜求亲一事有关?”
琅泊是个心里藏不住话的人,脸色沉着,点了头,“这两日,皇上一直在考虑和亲的人选,今日似乎是定了下来,王爷知道后,就立刻赶去找莫公子了。”
“人选已经定下了?谁?”
“孔姑娘。”
孔虞?
纪云舒也有些惊讶,按理说,和亲与孔虞实在挂不上勾,怎么偏偏将她和过去?
其实这两天里,她也了解了一些关于孔虞的事,那姑娘出身名门,可自小就不矫情,和多数平常家的姑娘没什么两样,虽说家族里出了一个楦枢皇后,但这并没有让孔家一族傲娇独大,反而平平淡淡的过着自己的日子。
不掺和后宫!
不插手朝堂!
孔虞自小也养就了一身的好习惯,不矫情,不做作,心底也颇为善良!
喜欢什么向来不藏着,更不会暗地里朝人捅刀子。
只是,稍微固执了点!
独爱景容,一心一意!
不过如今已经25岁的她,搁在古代,的确是大龄剩女了。
在高贵的公主景萱和一个大龄剩女之间,皇上会选择将孔虞和过去。
其实合情合理!
可根据孔虞与景容、莫若三人青梅竹马的关系,景容知道此事后,立刻跑去找莫若。
也是合情合理!
而此事,似乎也与她纪云舒毫无干系。
……
另一边,景容一直坐在莫若旁边,小童进来送了一壶茶,见气势不对劲,就赶紧溜出去了。
他倒了一杯茶,热气腾腾,有些滚烫,捏在指尖半响后。
噗——
那杯茶,一滴不漏的泼在了莫若那张被酒熏红的脸。
“唔!”
莫若被泼得微醒,抬着衣袖朝脸上擦了擦,朦朦胧胧看到景容坐在自己身边,这才缓缓坐了起来。
屈膝,手搭在膝盖上!
眉头却皱得很深!
“你小子是不是疯了?”
“你若是再不醒,泼在你脸上的,则是一壶茶,而不是一杯茶!”
那语气,冷得要命!
莫若努力的睁着一只眼睛,仔细的看着景容,这才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劲。
于是——
用脚踢了踢景容的大腿。
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一来就摆给我一张臭脸,你看看你,老是这样,气多了,容易心血不畅,老得会比较快!”说完一顿,又朝周围看了看,“那美人走了?”
真是的,走了也不告诉一声!
景容鼻孔里闷出一声气来!
沉重的语气道,“父皇已经下令,明日,就册封孔虞为慧文公主。”
“什么?将孔虞册封为公主?”莫若一惊。
似乎酒也醒了!
景容点头。
“嗯,远嫁曲姜!”
第206章 桃花深处有桃花
第206章 桃花深处有桃花
莫若算是彻底的清醒了!
全然不顾脸上的茶水,眉头严肃之际,焦急问。
“没有转圜的余地?”
他的性子本就和景容截然不同,做不到此时此刻还这般的冷静从容,若是今日在朝堂听到这个消息的人是他,怕是已经掀桌大怒了。
管他什么君君臣臣!
父子之情!
景容淡淡摇头,认真道,“父皇的决定,无人能反。你也知道我父皇的性子,从来如此,何况,天子一言九鼎,如今让他驳回自己旨意,太难了。”
尽是默然的沉叹。
莫若却捏着拳头,心中一气,将喉中的酒精一股脑的冲散了!
即觉得气愤的同时,又露出惋惜至极的模样来。
与景容说,“那你呢?就真的这样看着孔虞嫁给那个老姜王?就算你不喜欢她,是否也应该为她争取一番?毕竟我们自小是一块长大的。”
刻意强调了这一点!
换来的,则是景容不动声色的神态。
他依旧板着一张脸,只是说话的语气,稍微轻沉下来,“你以为我没有努力吗?这两日,我在宫里求了父皇无数次,请他三思,你可知道,我若不是他的儿子,此时此刻,我已经被推到午门斩首了。”
呃!
这话,当然不是说说而已。
的确,这两天,他去阜阳殿见了许多回,就是希望皇上能改变主意,另谋他法,偏偏皇帝像吃了萧妃的枕边醉似的。
听着萧妃夜夜在枕边说“孔虞乃最佳人选”的话,大概是潜移默化了。
加上此事着实扰得他心神烦闷,索性一拍桌,将这件事定下了。
一道圣旨,封孔虞为慧文公主,远嫁曲姜。
明日圣旨一颁布,就成了定局。
纵使孔虞百般不愿,也终究无可奈何!
怪只怪,七年前楦枢皇后一死,无法护她这个心爱的小侄女。
怪只怪,景萱有一位伟大的母亲,为她出谋划策,为她避去风难。
莫若这个花心郎,虽然看似桃花债一身,风流谆谆,可说到底,孔虞是他朋友。
哪有不帮朋友的?
如今心急如焚,“孔虞心里只有你,让她如何甘心嫁去曲姜?”
景容微垂着头,那双幽深的眸子里,百般无奈。
“我知道,知道她定然是不愿意嫁的,如果不是我,她也不会等到如今还未嫁人,而被父皇指去曲姜。”
是的,他万分内疚!
若不是他一直将孔虞的那句“容王妃”当成玩笑,而一直没有明确表态,也不至于耽误了她。
是他的错!
他承认!
无须掩饰!
莫若站直身子,原本紧捏的拳头,往桌上重重捶了一拳,桃花色的脸庞,夹带着男人对女人的保护欲。
“我去一趟孔府,去看看她!”
拔腿就准备去了!
立刻被景容叫住,“她已经进宫了。”
“什么?”猛然回头。
“父皇已经将她宣进宫去了。”
……
一个时辰前,皇上的圣旨传到了孔府。
孔夫人在佛堂里敲着木鱼,熏着烛香,手中捏着一串99颗的佛珠,潜心向佛。
外头的嬷嬷禀告了三回,才见孔夫人有了反应。
目光望着佛堂内的那座佛像,道了一句,“随它的!”
三个字,从里头传了出来,让那嬷嬷的心也揪了一把。
待将孔夫人的话传去给孔虞时,本以为她会大哭一场,怪自己母亲不为她做主,哪里知道。
她不闹!
不哭!
不说话!
反而对着那面铜镜,化了一个貂蝉妆,换上了一身新裳。
期间,她嘴角始终扬着淡淡的笑,可笑容中,又让人觉得苦涩极了!
此刻身在马车内,她嘴角上的那抹笑始终没有收敛。
她是接受了吗?
甘愿嫁去曲姜了吗?
不是一心一意等着景容,想做他的容王妃吗?
她掀开窗帘子,大概还有半炷香的时辰就要到宫门了。
春天到了,外头的街道上,隔着一段距离,便种着一棵桃花树,花瓣像细雨似的,一点一点的往下落着。
飘进马车里!
落在她的头上、肩上、手掌上!
花瓣上的水珠,渗透在她掌心细细的纹路上,凉凉的,仿佛将她的思绪牵到了许多年前。
“阿容,你快看,好漂亮。”
稚嫩的声音,如初春的绿芽,充满希望!
那年,孔虞只有九岁,手里捧着好几朵桃花,朝着小溪边、倚靠在桃花树下的景容奔了去……
八岁的景容,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笑容,他的眉宇间,总是带着让人心疼的忧郁。
孔虞开心的坐在他身旁,将桃花一片一片的放置在他瘦小的肩膀上。
“你很喜欢桃花吗?”八岁孩童的声音,带着一丝苍凉感。
孔虞点头!
“等阿容长大了,能为我种一片桃花林吗?”
那时,景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有人说,景容如今拥有的那片桃花林,就是为孔虞种的!
看着手心的那片桃花,孔虞唇上的笑,溢得更为明艳。
指尖缓缓蜷起,将那片桃花握在了掌心里。
一同带进了宫!
被宫人带到了阜阳殿,见到了高高在上的皇上,和一脸春风得意的萧妃。
她则像个木偶似的行了礼,乖乖坐到了一旁,听着祁祯帝的话。
无非,就是让她安心嫁去曲姜,从此,孔家一生无忧,册封她为慧文公主,享受荣华富贵。
当然,萧妃也开口说了些话。
至于说了些什么,她就无心听了。
只是至始至终,她都低垂着目光,看着自己掌心处的那片桃花色的花瓣。
嘴角处的笑意,一直挂着。
以至于让祁祯帝和萧妃认为,她是愿意的。
毕竟,一个没落的孔家突然出了一个公主,还有幸成为曲姜王的妃子,的确,是件荣耀之事。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便由着宫人搀扶着出了阜阳殿。
外头,下起了雨!
雨声淅淅沥沥!
雨水顺着瓦砖缓缓落下,溅起来的水珠,落在了她干净的裙摆上——
宫人取来一把伞,撑在她的头上。
说,“公主,皇上有令,让奴婢们送你去召献殿。”
对!
她险些都忘了!
她如今是公主了,在嫁去曲姜之前,皇宫,就是她的家了。
第207章 苦苦相求
第207章 苦苦相求
景萱一直等在召献殿,搓着手,焦急的来回走动着。
“公主,你还是坐会吧,孔姑娘才进宫不久,这会估计还在阜阳殿里。”
那宫女的话才说完,旁边另一名宫女就用手肘撞了她一下。
提醒道,“什么孔姑娘啊!皇上现在封了她为慧文公主,不能乱叫了。”
“我……就是一时没习惯过来而已。”
“待会慧文公主来了,你可别再喊错了这是掉脑袋的事。”
“知道了知道了……”
景萱朝两人横了一眼,“你们吵什么?本公主现在急得要命,你们还有心思说这些。”
两个宫女顿时低下头,跪了下来。
“是奴婢不好,求公主赎罪。”
“都起来!”景萱怒斥一声,挥袖!
宫女们才起来,景萱就看到了孔虞。
“虞姐姐!”
快速奔了过去。
一把握住孔虞那双冰冷的巧手。
孔虞似乎猜到景萱会在这里等她,也没有惊讶,反而淡淡一笑,伸手摸了摸她那张因为着急而涨红的脸。
“景萱。”她唤了她一声。
景萱当即便流出了眼泪。
内疚万分道,“对不起,虞儿姐姐,我不知道母妃原来是想让你顶替我去曲姜,我若是早早就知道了,一定不会让母妃这样做的。”
“景萱,你不用内疚,我又没怪你。”她笑了笑。
“我知道你心里喜欢的是皇兄,对不起虞儿姐姐,你放心,我一定去求母妃,不让你嫁去曲姜。”
“来不及了,皇上的旨意已经下了,谁也改变不了。”孔虞的语气,依旧平平淡淡的。
景萱吸了吸鼻子,眼泪还在往外冒,激动的摇着头,“不是,能改变的,父皇的旨意不是还没颁布吗?来得及,一定来得及,我去求母妃,让母妃去求父皇,如果母妃不答应,我就去求父皇,就算以死相逼,我也不会让你嫁过去。”
“没用的,景萱,别为了我去触怒你的母妃和父皇,我是心甘情愿的。”
“你撒谎,你舍得皇兄吗?”
这话一问出来,孔虞低眸,笑了笑。
她摊开手掌上的那片花瓣,尽管她小心呵护,还是被揉得有些烂了。
缓缓启唇,“从小到大,我都不想为难他,不想逼他做自己不喜欢的事,只要能陪着他,看着他,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我也知道,就算我说了千次万次要做他的容王妃,但只要他不愿意,我都不会强求。”
“虞儿姐姐……”
“景萱,此事我已经答应了,从我奉旨进宫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接受了,其实去曲姜,也挺好的,我在青山居时,就听人说,曲姜有一望无际的草原,也有如江南一样的诗画之处,你知道的,我一直就喜欢那样的地方。”
说到此处,她嘴角牵起了一个浅浅的弧度。
景萱的眼泪却滚得更加厉害了,孔虞越是不怪罪她,越是笑得如此明艳,她的内疚感,就越来越重!
一咬牙,挺着胸板,笃定道,“不行,我不能让你嫁去曲姜,你心里明明就只有皇兄,我不能拆散你们。”
语毕!
她便冲出了召献殿,根本没有理会身后孔虞的阻止。
见那身影窜了出去,孔虞的眼中,带着一丝伤感,良久,才轻轻的叹了一声气。
其实她心里很清楚,这件事,已经无力回天!她必须嫁!
景萱跑回了璋郅殿,萧妃正好从阜阳殿回来。
屁股才刚刚坐下,手里的茶还没往嘴里送,就听到了仓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眉心皱了皱!
哪个狗奴才如此猖狂?
正欲发火,就瞧见景萱急急忙忙、抹着眼泪进来了,扑在了她的身旁。
“母妃,萱儿求你了,求你不要让虞儿姐姐替我去和亲,我求你了,母妃,你就去跟父皇说一说吧。”
眼泪汪汪!
尽是内疚!
萧妃捏着茶杯的手抖了抖,指尖有力泛白,因为景萱突然扑过来的缘故,茶泼了一丝,正好溅在她的手背处,被烫了一下。
将茶杯放下后,萧妃摸了摸景萱的脸,说,“萱儿,母妃知道你心里难过,难道,你想嫁去曲姜?”
“女儿当然不想,可如果要虞儿姐姐代嫁,女儿说什么也不愿意。”
“此事如今已经定下了。”
“圣旨还没有颁布,来得及,母妃,你就再帮帮女儿吧,求你了,去跟父皇说说,让她不要将虞儿姐姐和亲过去。”
萧妃叹了一声气,脸色也稍微有些臭了。
握住景萱的手,她说,“萱儿,你父皇已经册封了孔虞为慧文公主,相当于颁布了圣旨,母妃就算现在去跟你父皇说,也是于事无补,你乖乖听话,不要闹了。”
景萱拼命摇头,“不要,女儿不想陷虞儿姐姐与不义,她待我那么好,我不能眼看着她代我嫁过去而什么都不做。”
“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呢?是你父皇的意思,母妃只是提了一个建议罢了,再者说,孔虞年纪也不小了,嫁去曲姜,是孔家的福气,此次连她自己都没有反抗,你又何必为她说话?”
“不是的,她是不愿意的,她喜欢景容皇兄,母妃你也是知道的啊。”
知道!
当然知道!
大概整个宫里都知道!
在此之前,大家都认为,“容王妃”非孔虞不可。
萧妃故作一副为难的样子,“傻孩子,你皇兄是不可能娶她的,若是要娶,早就该娶了,兴许孔虞就是知道了这一点,才答应了这次的和亲。”
“不是的,皇兄他对虞儿姐姐这么好,一定也是喜欢她的。”景萱十分坚定。
青梅竹马一块长大!
景容对孔虞还那般的好,定然也是喜欢她的。
一定是这样!
可转而间,她又苦着一张脸,反握住自己母妃的手,“母妃,女儿真的求求你了,你就去跟父皇说说吧。”
“都说此事已经定下了,母妃根本没办法,明晚还会在宫中设宴,请那些曲姜人来,到时候你父皇就会当众宣布,将孔虞以公主身份,和亲去曲姜,一切都已经定下了。”
萧妃的态度稍微强硬了些。
第208章 磨刀霍霍向猪羊
第208章 磨刀霍霍向猪羊
其实萧妃知道,虽然自己女儿是在宫里长大的,但自小就爱偷偷出宫去找景容,自然与孔虞也是相熟的。
甚至孔虞将她视为亲妹妹,十分的疼爱!
所以景萱对孔虞,自然也是拿姐姐一样来看待的,如今因为自己的缘故,让她顶替去了曲姜,心里肯定会不好受。
所以萧妃此刻心里揣着明白,却假装着一副无可奈何和慈母的样子。
总之,将所有的罪责,推去给自己枕边的男人,总归是没错吧。
毕竟他是皇上!
圣旨一下,反抗者死。
景萱哭了许久,哭得眼睛都肿了,也没能让萧妃心软下来。
她腾身而起,跺着脚,“既然母妃不愿意去跟父皇求情,那我自己去求父皇。”
身子都还没动,就被萧妃给拉住了。
疾言厉色道,“你闹够了没有?”
火气再也压不住了!
“如果你现在跑去跟你父皇说,倘若惹怒了你父皇,他非杀了你不可,这两日,你父皇已经够烦了,如今想到这个法子,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你再闹下去,母妃也保不住你。”
气得差点甩桌!
景萱可顾不上这么多,脾气一来,要死就死。
大不了,要头一颗要命一条罢了!
萧妃也不是吃素的,见自己女儿如此坚决,于是一拍桌,叫进来几个小太监。
“把公主给本宫带下去,好好看着,没有本宫的命令,不准放她出来,若是让本宫发现,有人偷偷将公主放出来,本宫便要了你们的脑袋。”
“是,奴才遵命!”
小太监们赶紧躬着腰一一上前,抓住了景萱。
又怕抓得有些用力,只敢挨个边。
景萱双手一甩,愤怒的吼道,“别碰我,你们这些狗奴才都滚开。”
这一喊,那太监当下就蔫了!
连连退了好几步。
算是彻底惹火了萧妃,甩着那宽大的衣袖袍子,斥声道,“你们还杵着干什么,是不是连本宫的命令都不听了?还不将公主带下去?”
“母妃,你不能这样,我要见父皇……”
她再次被那些小太监架住,快速的拉出了大殿。
只是那尖尖细细的声音,隔了好远,还听得很清楚。
萧妃像是打了一场仗似的,喘着气,脸色通红。
捂着自己被气得发疼的胸口坐了下来。
桑兰见状,立刻重新倒了一杯热茶递了上来,一边说,“娘娘,你切莫气坏了身子,公主还小,等她……”
砰——
话还没说完,那杯茶就被萧妃扫到了地上。
碎了一个稀巴烂!
大概是奴才的本性,桑兰赶紧伏下身子认错,“是奴婢不好,求娘娘开恩。”
萧妃哼了一声,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本宫为了萱儿,在皇上面前说了多少好话,如今那丫头,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真是没出息。”
“娘娘息怒,公主一定会明白娘娘的一片苦心。”
“统统都下去!”萧妃突然斥了一声。
“是!”
桑兰是个识趣的丫头,跟在萧妃身边这么多年,自然清楚萧妃的个性。
此时她若再说些什么,难保不会挨板子!
所以不敢多言,赶紧带着殿内的宫女太监出去了。
萧妃撑着额头,手肘抵在桌案上,被气得心脏都疼!
……
而另一边,纪云舒跟琅泊回到容王府后,就在自己的院子里开始磨刀了。
磨得倒不是菜刀!
而是她檀木盒中的那些宝贝。
在盒子里关得久了,刀锋始终会钝,所以每隔一段时间,她就会磨一遍。
小刀在磨刀石上来来回回,发出“呲呲”的响声。
纪云舒小心翼翼的磨着,生怕磨伤了刀锋。
毕竟,这些类型不同的小刀,是她找铁匠定制的。
花了大价钱呢!
自然当成宝贝!
她磨好一支刀时,朝院子里看了一眼,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向瞧不见身影的时子衿竟然冒了出来,此时此刻正拿着那把雕花精致的剑,一动不动的站在水车前。
像一座雕像!
“子衿!”纪云舒语气轻柔的唤了她一声。
听到叫唤,时子衿转身走了过来,脚步却只停在门口。
打算听纪云舒吩咐什么!
“你跟了我好几日,想必也累了,就不用守着我了,去休息吧。”
时子衿不语!不动!
瞧着那张倔强的脸,明明十五岁,却多了一股成熟女子的味道,而且十分冷凛。
大概侠客都是如此的。
纪云舒照样磨着刀,半响都没听到回复,这才又说,“既然你不愿意去休息,那就进来喝口茶。”
“不必了!”
终于出了声!
纪云舒唇角勾了勾,一边磨刀,一边用余光看了时子衿一眼。
索性——
放下手中的小刀,擦擦手,起身,走到时子衿身旁,突然伸手拉着她僵硬而带有肌肉的手臂,将她拉进了屋内,按在了椅子上坐了下来。
然后,给她倒了一杯热茶放在旁边。
一系列的动作,干净利落。
时子衿并没有反抗,乖乖的坐着,只是身子依旧没有放松,挺拔的坐着,目光直直的前方,晃都不晃。
“当真不渴?”纪云舒问了一声。
时子衿点头。
瞧她这个样子,纪云舒忍不住笑了笑。
罢了,那就让她坐着!
纪云舒又开始从自己的檀木盒中取出几把小刀子,又专注的磨了起来。
空气里很安静,还是只有那“呲呲”的磨刀音。
两人,便以这样既尴尬、又分外和谐的方式在屋子里相处了一炷香的时间。
谁也没再说话!
谁也没打扰谁!
倏地,时子衿突然站了起来,手中的剑柄撞到了椅子上,发出“咚”的一声。
有些刺耳!
纪云舒正好将最后一把小刀磨好,见时子衿这样,抬着眸子朝门口一看。
原来是景容来了!
那厮端着面无表情的脸走了进来,眉目微微拧着,和她在裕华阁看到他时一模一样。
看来他跟莫若的谈话,并没有什么作用。
时子衿乖乖的出去了,不想打扰两人。
景容进来后,就坐在纪云舒对面,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就这样默默地坐着。
第209章 真是可惜了一副好画
第209章 真是可惜了一副好画
真是有趣!
时子衿刚刚坐完,景容又进来坐。
同样的,不说话!
不打扰!
纪云舒也懒得搭理他,收拾好桌上的东西后,便抱着檀木盒走到一旁的架子前,垫着脚一边将盒子放上去,一边头也不回的说。
“王爷也不用愁眉苦脸,倒是还有一个办法,就是你去求皇上,让他赐婚,允你娶了孔姑娘,再将楦枢皇后搬出来说道说道,估计就成了,何况圣旨还没有颁下来,皇上还是可以反悔的。”
语气不咸不淡!
像是刚才这番话并不是出自她的嘴。
而她的确猜到了景容此时的担忧。
不够听到这番话,景容皱眉,放在大腿上的双手握成了拳,没说话。
纪云舒回头看了他一眼,嘴角扬道,“王爷是担心这个方法行不通?”
不做声!
你是哑巴了吗?
二愣子!
纪云舒也不恼他不回答自己,走到一旁书桌前,取来宣纸往桌上整整齐齐的铺着,又说。
“若是王爷真心不想孔姑娘嫁过去,那么,倒是不防拿女子贞洁说说事,皇上若是知道孔姑娘已经与王爷鸾凤和鸣,到时候生气归生气,总不能将一个失了贞洁的女子和亲过去吧?那多打脸啊!所以,这绝对是最好的办法。”
嗯!
的确是个好办法,纪云舒觉得自个脑袋瓜子还是挺灵活的。
偏偏——
景容的脸几乎臭到了一个境界!
莫非觉得这个主意不好?
明明天衣无缝啊!
她耸耸肩,“罢了,你若觉得这个办法不好,我也想不出了。”
说完,她伸手从笔筒里拿出一支笔来,沾了沾墨。
准备在纸上画些什么!
景容便出了声,“你就那么想我娶孔虞?”
语气中,带着一丝沉重。
纪云舒顿了一下,便回,“你虽说过,只拿她当姐姐,可人家等了你这么多年都未嫁,如今被皇上往前一推,将她和去曲姜,这事虽与你无关,可人家毕竟是为了等你,所以,男子汉大丈夫,这责任,你必须得担,再说了,我虽然只见过她一面,可瞧着她也挺好的,跟王爷你十分般配。”
完全不看景容,捏着毛笔,低眉端看,仔细的画着画。
景容的眸,紧紧的看着她,刚才的话,她是认真的吗?
心里莫名的一阵酸疼!
可又不得不说,纪云舒说的话,很对!
要是古代有微博,估计景容已经被无数的键盘侠扒皮了!
而且无数的唾沫星子也会淹死他。
叫你耽误人家姑娘!
叫你害得人家姑娘远嫁曲姜!
叫你迟迟拖拖拉拉不表态!
该!
他起身,面色上,落着难以捉摸的情绪,目光直视在院子里的一颗梅树上。
说了一句,“好,明日我就与父皇说,我娶孔虞。”
纪云舒的手一顿!
笔尖上细细的毛偏了偏,纸上的梅花瞬间晕开,模糊了一片。
等她抬眸时,景容已经离开了!
而她原本那张淡然的模样,也莫名沉了下来,半响都没有反应。
咚——
直到手中的笔落在了纸面上,她才惊觉过来,忙不迭的将笔拿开。
惋惜道,“真是可惜了一副好画。”
而直到第二天的酉时,纪云舒都没有见到过景容,听说他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喝了一整晚的酒,然后便醉了一天。
当然,这也是她听那些小丫头们说的,是不是真的就不知道了,因为从昨天起,景容就将他院子里的侍卫和下人全部避去,就留下了路江和琅泊。
等到酉时,景容又和平日里一样,英姿绰绰的出现在了他面前,丝毫看不出半点喝了一夜酒的模样。
而他过来,只是通知一声,“今晚父皇设宴,朝中大臣都在,也宣了你一同去,准备一下吧。”
“嗯?”
都不等她说话,景容就快步离开了。
纪云舒也不傻,知道他定是因为自己昨天说的话,而难过了一整晚。
景容心意,她怎么会不懂呢?
进宫的马车内,两人也都保持着沉默,没有说一句话。
终于,纪云舒抿了抿唇,问了一句,“王爷打算今晚设宴时,在皇上颁旨之前,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求娶孔姑娘?”
“这是唯一的办法不是吗?而且,这不也是你希望的吗?”
语气听不出半点情绪。
“……”
纪云舒袖中的手握了握,她无法反驳,也不想反驳。
于是,又是一阵沉默。
此次设宴,是在观望台!
观望台是成正方形的建筑,除了一边是敞开的,方便人进出,另外三边,则是如小楼的围栏一样围在一起,分别设有七八个如同亭子一般的亭台。
梁上落着纱幔,可以每一个亭子隔开。
以至于完全可以做到,即使相连,又互不打扰的效果。
纪云舒刚刚在左边的一个亭台内坐了下来,一转身,就不见景容的身影了。
她便问琅泊,“你家王爷呢?”
“王爷有事去了,让我好好照顾先生。”
她才恍然,大概这个时候,他是去召献殿找孔虞了。
不过好在设宴还未开始!
她正抬起眸,便好死不死的迎来一道目光。
对面,竟然是景亦!
景亦嘴角上带着客气的笑,冲她点了点头,然后起身,走了过来。
纪云舒不得不起来,朝他行礼,“参见亦王。”
“纪先生不必多礼,请坐!”
景亦倒是不避讳,直接在备给景容的这个亭台里坐了下来,朝看了看周围。
“怎么不见容王?”
琅泊回,“王爷稍后就到。”
“也真是的,明明纪先生在此处,他却迟到了。”说着还笑了笑。
明明一张俊郎的脸,偏偏被他那颗黑心弄得面目可憎!
转而,他看向纪云舒,眉目上带着笑意,“先生此次能破了失踪案,还没恭喜你呢,本王听说,先生为了破这桩案子,受了好几次伤?”
“都只是小伤!”
“先生可要好好顾着自己的安危,不要为了查案,连性命都不要了,到最后连《临京案》都没开始查,就葬送了性命,那就可惜了。”
挑着音调!
大概他是恨不得纪云舒赶紧去死。
更为屡次都未能杀了她而懊恼吧。
第210章 引见
第210章 引见
所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怼人这种活,跟景容接触多了,纪云舒也就学了几招,她洋装着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拱了拱手,“多谢亦王关心,不过亦王也要多注意身体,不然脑子容易糊涂,断错案。”
“呃!”
这分明就是暗指他上次截胡、抓住甘踌良而闹出的那场笑话!
就好像自己捅出去的刀子,突然又朝自己捅了过来,拦都拦不住!
疼得他只能尴尬的笑了一下。
“所以说先生聪明,连本王都抵不过,本以为甘踌良就是凶手,便带着人将其抓了,却没想到,先生的智慧,还在后面,倒让本王脸面丢尽了。”
“那是亦王急于破案罢了,当朝能有您这样一位为民的王爷,是百姓的福分啊。”
女人就是这样,说谎的时候,从来不脸红!
就好比有人问,你整容没?
我没整!天然的!不信我去鉴定给你看!
脸不红,心不跳。
景亦听着她门面上奉承的话,也知道她不是摸着良心说的。
可他还是假装自己很受用的样子!
其实,两人各个都将彼此看得比什么都透彻了。
纪云舒知道景亦派暗士杀自己和景容,知道他连同严维夷要斩杀景容,阻止他们查《临京案》,也知道自己的身世背景也被他摸得透彻了,更知道自己的女子身也已经被他识破。
不然,萧妃也不会设个鸿门宴给她了。
而景亦则知道她已经知道了这一切!
那么此时问题就来了。
看谁演技好!
果不其然,两人的演技都不错!
景亦拂了拂衣袖,另起话题,“不知道先生对此次曲姜求亲一事,有何看法?”
“王爷是问我吗?”
“对,本王很好奇先生的看法。”
“小的不过一介草民,能有什么看法呢?”她实在懒得动嘴皮子。
景亦不再逼问下去,双眸一滚,落到观望台进来的方向。
眉梢突然微微一挑。
“咦,纪司尹和纪将军来了啊!”景亦故意提高音桑。
什么?
纪云舒立马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就见纪黎和纪桓穿着常服进到了观望台。
一前一后!
她心一紧,本能的将头埋低了一点。
正好被景亦捕捉到。
景亦暗自笑了笑,又转而露出一副伯乐的模样来。
道,“上回先生进宫时,纪司尹和纪将军皆不在京城,不如本王替先生引见一下,毕竟若是先生要查《临京案》,难保不会与他两人打上交道。”
纪云舒极力掩饰着自己的惊慌,低垂目光,“还是不劳烦亦王了。”
“没事,反正还未到设宴时辰。”
“不……”
纪云舒话还没说完,琅泊就立刻道,“亦王,容王吩咐了,引见一事,他自会安排。”
砰——
景亦手掌往桌上一拍,声音倒是不大,却看得出他脸色大变,心中不悦。
“莫非本王想替先生引见两个人,还要得到容王的恩准?”
“末将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好好的站在一边。”
完全是端着主子的架子。
琅泊看了纪云舒一眼,如今自家王爷不在,何人为她挡?
心中焦急!
而景亦已经唤来自己人,吩咐,“去请纪司尹和纪将军过来,就说本王想替他们引见一个人。”
“是!”
那随侍便去通知了!
纪云舒襟中的手已经捏出了汗,纵使她再如何掩饰自己的慌张,可还是无法控制住那双略带紧张的眼神。
不到一会,身后,便传来声音。
“参见容王。”
两道声音一同而来。
景亦抬了抬手,“两位将军坐下吧,不用这么拘礼。”
“是!”
毕竟是上阵杀敌的,声音也洪亮许多。
两人坐了下来,才发现了低着头的纪云舒。
纪黎一看到她,瞳孔一紧。
而纪桓那个莽夫,则顿时有些激动起来。
若不是纪黎拉住他,他怕是双手已经禁锢在纪云舒的脖子上,将她掐死了。
气愤的甩开纪黎的手,纪桓的厉眸,就铮铮的瞪着她。
纪云舒很清楚,自己已经被认出来了。
景亦观察着三人的表情,显然十分满意。
“相信两位将军应该已经听说,咱们京城内,出了一位纪先生吧?”
纪黎十分冷静,回,“当然,听说那位纪先生在未来京城之前就破了不少桩奇案,心中十分敬佩,没想到今日能在这里见到。”
目光看着纪云舒。
景亦则向纪云舒介绍道,“这两位纪将军,可都是我大临的重臣,纪先生可要好好认认,多一个朋友,总归是没错的。”
“是,多谢亦王引见。”纪云舒语气很轻,尽量将音色偏向男音,随即朝纪黎和纪桓俯了俯身,“早就听闻两位将军的大名了,今后若有机会接触,还请两位将军多多关照。”
“先生客气了。”纪黎皮笑肉不笑,又夹着眉心问,“不知道先生在来京城之前,所在何处?”
“四海为家。”
“哦?那可是锦江人士?”
“不是。”
她回答的很利落!
而她哪里敢说锦江啊!
纪黎又故意说“先生跟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
“世上相似的人,倒是挺多的。”
“先生说的是。”
暗自较劲的味道。
如今四个人,真是一台戏!
论演技,四个人都是影帝影后!
接下来,几人都谈了些别的,纪云舒尽量没有开口,只是听着。
大概觉得目的已经达到了,景亦起身,心满意足的走了。
纪黎和纪桓自然也没有待下去的理由,随即也离开了。
纪云舒这才松了一口气,不过她知道,这里是皇宫,纪黎和纪桓不会对自己做什么。
可若是等会出了宫。
自己会不会被一剑杀死啊!
想想都瘆得慌,她还没活够呢!
而纪黎和纪桓离开后——
“大哥,你为什么拦着我?她明明就是云舒。”
纪黎道,“她并没有表明身份,何况还戴着半张面具,如何肯定就是她?我们一定要查清楚才能动手,何况这是皇宫,你要杀她,也不是在这里杀。”
不得不说,猛将多是莽夫。这话一点儿也没错。
纪桓就是一个带着脑袋,却不带智商的莽夫!
“大哥,你说这个亦王是不是故意的?谁都不引见,偏偏引见你我二人。”
“不管亦王想做什么,你都要记住,婉欣将来是太子妃了,我们是站在太子这边的。”
“知道了!”
两人到了自己的亭台里落座了!
第211章 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第211章 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纪云舒头一次觉得如坐针毡。
她清楚的知道,纪黎和纪桓此时还盯着自己,窜火的眸子恨不得朝她丢过来,将她活活烧死。
而景容是在设宴开始之前的半炷香时间内回来的。
他默默地坐下,神态上看不出任何波澜,目光坐下来的那一刻,便直视在对面的景亦身上。
景亦端着酒杯朝他举了举,又有意无意的看了纪云舒一眼,随即一饮而尽!
“亦王来过?”他偏了偏头问纪云舒。
她“嗯”了一声。
“所以,纪黎和纪桓也来过?”
又“嗯”了一声!
景容皱眉,拳心捏了捏,命令琅泊,“设宴快结束时,先带纪先生离席。”
“是!”
关于景容去了哪?是不是去见孔虞了?这些他都没说,纪云舒也没有过问。
这时,观望台进来几个人,大伙的目光,皆是看了过去。
“尉迟将军!”有人叫了一声。
尉迟林和那日进宫时一样,还是一身盔甲,不苟言笑,随着领路的太监到了席位上落坐。
而今日,他身边多了一个人。
苏子洛!
砰——
杯子落地的声音!
纪桓在看到苏子洛的那一刻,手一颤,酒杯落地。
何止是他,纪黎也惊住了。
“纪裴?他没死?”
两人互看了一眼,皆瞪大了眼睛。
两人的举动当然引来了景亦的注意,他看了一眼,又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向轮椅上的苏子洛。
眉眼眯了眯,心里一阵不解!
苏子洛坐在尉迟林身边,始终保持着他一贯的淡漠,只是那双平静的双眸里,却藏着诡谲的深意。
缓时,他突然抬眸,侧目看向纪黎,正好对上纪黎落在他身上那道惊讶的目光。
这一对视,让纪黎不防胸口一阵!
手边的酒壶,险些打翻。
倒是纪桓拉了他一下,凑到他耳边说,“大哥,他不可能是纪裴,那小子两年前就已经死了,他是尉迟林的人。”
纪黎不语!
压低眉眼,瞥开苏子洛投过来的目光,重新斟了一杯酒,喝了一口。
压压惊!
而纪云舒的目光,一直跟在苏子洛的身上,襟中的手不由的紧握起来,险些又红了眼。
他不是纪裴!
他不是!
她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可偏偏又忍不住去看他。
那张脸,与纪裴实在太相似了。
景容注意到了她的神色,用余光看了一眼斜对面亭台内的苏子洛。
莫非纪云舒与他相熟?
本想开口问一问,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皇上驾到!”宦官高喊了一声。
众人起身朝拜。
祁祯帝与萧妃一同前来,在正位的龙椅上坐下。
“诸位爱卿不必拘礼了。”
“谢皇上!”
一一就坐。
纪云舒并没有将目光从苏子洛的身上收回来,旁人说了什么,皇上说了什么,她都没听。
单单只听到尉迟林向祁祯帝介绍苏子洛时说的那番话。
“苏先生是本将军的良师益友,也是出身将门之后,虽行动不便,不上战场,不过多年来,却是本将军最好的左右手,此次随我一同来大临,也是想一睹大临盛世风貌。”
这一说,祁祯帝自然也以贵客之礼厚待了苏子洛,端了酒敬了一杯。
可苏子洛却只是喝了一口茶。
这会,景容眉头拧得越来越紧,朝纪云舒靠了过来,轻声说,“之前你说,这个尉迟将军不过是个莽夫,那么,他身旁那位苏先生,在你看来,如何?”
“看不出。”
“那你为何一直盯着他看呢?”
“只是觉得……他像我的一位故人。”
“纪裴吗?”
一语道破!
纪云舒看着他,不语!
景容更是用下颌点了点远处的纪黎和纪桓,道,“你们三人都同时看向同一个人,他们是惊讶,而你,却是失落和紧张,想必那位苏先生,与你们纪家,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的,所以,他当真是你一直在等的纪裴?”
“他不是!”纪云舒立即否定。
他是苏子洛,不是纪裴!
不然,他为什么不认识自己?为什么两年来不来找自己?
而景容的心,因为她这三个字,竟然有些安心。
可转而间,纪云舒突问他,“如今,王爷不是应该在想,要如何帮孔姑娘才对吗?”
提到孔虞,景容整张脸又冷了下来,沉默半响,说。
“她有她自己的决定。”
嗯?
这话的意思实在让人难猜,究竟他们之间说了什么?
见纪云舒深思,景容又朝她靠了过来,原本那张冷厉的俊脸,顿时抹着一丝邪气。
“你想让本王娶她,本王怕是满足不了你了,因为本王的容王妃,非你莫属!”
言外之意,就是他不会娶孔虞。
可这情话,来得总是太突然。
纪云舒稍微低了低头,直接无视他的这句话,认真问,“那,你真的要眼看着孔姑娘嫁去曲姜?”
“本王刚刚说了,她有她自己的决定。”
“可她不愿意嫁!”
“或许,她真的愿意嫁。”景容回。
这话,竟让她无言以对!
两人靠得极其的近,并不知道,就在纪云舒目光从苏子洛身上移到景容身上时,苏子洛的目光,便朝着她看了过来。
看到他们二人如此“亲密”,苏子洛的神色虽然还是平静冷淡,但那只放在轮椅把手的手,却紧紧的握着,手背处,都爆出了青筋。
直到——
祁祯帝兴酒一轮,道,“曲姜王有心来我大临求亲,朕也觉得荣幸,最近几日,放眼我大临皇亲国戚、贵族名门,倒是挑了一个合适的人选,朕已经下令,封其为慧文公主,嫁去曲姜。”
他这才将目光收回,双手渐渐松缓!
尉迟林挪身,倒也客气,说,“皇上挑得女子,必定是凤中之凤,大王也必定会以厚礼迎娶。”
“两国和亲,也不是没有先例,五年前两国兵戎相见,死伤无数,朕实在不想再看到那样的场面,希望从今往后,大临和曲姜,再无战事。”
“那是自然,这也是大王的心愿。”
尉迟林回答有序。
祁祯帝笑笑,抬起手,“来人,去请慧文公主过来,明日她便要前去曲姜,今日,便为她送送行。”
宦官躬着身子,赶紧去请慧文公主了。
眼看着要成定局了,此事说到底与纪云舒没有半毛钱关系。
可——
她还是提醒了景容一句,“你若再不求娶,便来不及了。”
景容不回应!
不动!
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没多久,孔虞便随着宦官过来了。
一席大红色的锦绣对襟长袍,落地而铺,袍绣连尾处,绣着并头莲,以碎落飞扬的花瓣镶在袍肩上。
金银钗头,珠珠措落。
孔虞本就清秀的眉间中,此刻画了一朵小花。
桃红色的脸庞,温婉可见。
就如同百花丛中一点红!
格外夺目!
第212章 二哥,我不想与你为敌
第212章 二哥,我不想与你为敌
孔虞虽不是公主,却胜似公主的儒雅大气!
她缓步上前,低头行礼,无疑不是落落大方,而皇上和萧妃瞧着她,真是左右都觉得喜欢啊。
祁祯帝自然也将她夸上了天,萧妃也在一旁附和着。
尉迟林不是曲姜王,说是来求亲,重在“求”字,祁祯帝“给”了一个女人,他只能奉命收下,厚礼相赠,风光护送回曲姜。
纪云舒偷偷看了景容一眼,见他不为所动,仿佛孔虞只是一个与他毫不相熟的陌生女子,不值得他蹙一下眉。
甚至举杯同庆时,景容也若无其事的举杯饮酒,甚至兴致一来,连连喝了好几杯。
却又有种借酒消愁的味道。
此时的孔虞,端端的坐在萧妃身旁,双手被她握着,更是满脸亲和的在与她说些什么。
而孔虞回应她的,只有唇角上一直不变的浅笑。
这女子,是真的如同景容说的那样,她是愿意嫁的吗?
罢了,与她无干啊!
后一刻便轻轻晃了晃脑袋。
“纪先生。”
倏地,耳边有人唤了她一声。
她转头看去,就瞧着一个小太监往她手里塞了一张纸条。
然后便走了!
看着手掌心的纸条,她稍有一愣,这才折开。
——荷花池
只写了三个字!
谁给自己的?
她将纸条搓成一团,在宴席之上看了一圈,适才发现,纪桓已经离席了。
该面对,迟早要面对,躲也躲不了。
趁着景容正在“借酒消愁”,她便悄悄离开了。
可她前脚才走,琅泊就与景容说,“王爷,要不要跟上去?”
景容往嘴里又灌了一口酒。
后背上像是长了一双眼睛,说,“不用了,有子衿跟着她,等她忙完后,你再通知子衿,护送她先回府。”
“是!”
琅泊领命,又乖乖站在了一边。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观望台里普天同庆,外头,却显得分外冷清。
纪云舒问宫女要了一盏小巧灯,去了前来观望楼时经过的那片荷花池。
果不其然,纪桓真的在等自己。
烛光缓缓逼近,映照在平静的水面上!
纪桓握着自己那把常年不离手的轩赤剑,怒视着她。
纪云舒却客气极了,便他伏了伏身,“不知道纪将军邀我前来所为何事?”
“说,你到底是不是纪云舒?”他直接质问。
“纪云舒?”纪云舒口中念着自己的名字,冷笑一声,“此人,是将军的什么人?”
“仇人,弑兄弑亲的仇人。”
“哦?原来是个杀人犯啊?可在下怎么听说,将军的弟弟纪元职是畏罪自杀的呢?而将军的祖母,则是风寒入体,不治而去的,怎就怪罪到了那位纪姑娘身上?莫非在下听到的,与真相大有出入?”
纪桓不是纪黎,自然冷静不了,气得一脸涨红,手中的剑,欲欲拔出。
凶目怒呵,“你不用跟我拐弯抹角,我就问你一句,你到底是不是纪云舒。”
纪云舒定了定眸,“如果,我说是呢?”
语落,纪桓将轩赤剑拔了出来,伴随着一道寒光而落,剑锋,已经对准了纪云舒的脖子。
“如果你是,我便杀了你。”
粗狂的凶狠声,将平静的水面也震得抖了抖。
纪云舒则扬了扬下颌,剑锋抵在她细腻的脖上,尽管还隔着一点点的距离,可她能感觉到这把嗜血无数的轩赤剑,此时正疯狂的想要刺进自己的喉咙。
“纪将军,你是想在皇宫里杀了我吗?”
“你以为我不敢?”
“不,你当然敢,叱咤疆场的长林将军有什么不敢的?可是……”说时,她往前走了一小步,脖子几乎已经抵在了面前的剑锋上,勾着不惧的眸子,继续说,”你若杀了我,今日,你也走不出这皇宫大门。”
那语气,仿佛从幽幽深渊里发出来的一般,渗进人的皮囊里,瞬间化为无数支利剑,刺向五脏六腑。
纪桓既然在她说完这番话时,将手中的剑收了收。
可纪云舒的脖子,还是被锋锐的剑锋割了一道小小的口子。
其实,她害怕极了,提着小巧灯笼的手,都在隐隐发颤。
可是她知道,自己越是表现出害怕,以纪桓这般吃硬不吃软的性子,刚才轩赤剑朝她刺过来时,她就已经死了。
纪桓一脸笃定,“你知道我从来不怕人威胁,而你就是纪云舒,我要杀的人,也是你!”
他眼睛里徒升而起的杀意,越演越烈。
纪云舒抬着尖尖细细的下巴,原本骤沉的目光,又温和起来。
唤了他一声,“二哥,我不想与你为敌。”
是的,她承认了!
喊了这一声“二哥”,让纪桓的眉梢微蹙。
“我不是你二哥,你杀了元职,气死了祖母,你已经被逐出了纪家,是个罪人,不配叫我。”
“难道二哥你也是非不分吗?”纪云舒眉心一疼,“当年,是二哥你从战场上救回了纪裴,我一直都很感激你,也觉得你和他们不一样,纵使你口口声声的说要杀我,我也依旧愿意相信二哥你是不忍心的,而如果你真的相信三哥的死是因为我的错,那好,你便一剑杀死我吧。”
她铮铮的看着他。
其实,她是想赌一把,就赌她二哥心里,是否真的也如纪家其他人一样,冷酷无情!
纪桓虽然是个莽夫,但也不是不会考虑的废人,纪元职杀人在先,也是他自己自杀的,说到底,的确跟纪云舒没有关系,可是,那是他三弟,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死了而什么都不做。
所以,他是真的下了狠心要杀了纪云舒的。
可听着纪云舒刚才这番话,他又犹豫了。
挣扎了!
那种纠结的表情,全都表现在了脸上!
他握着剑的手都在发颤,脸色涨得通红。
而隐在暗处的一抹时子衿,正蠢蠢欲动。
敢伤她主子,她便夺了那人的脑袋!
突然!
啊——
一瞬之间,纪桓怒吼了一声!
发狂似的举起手中的剑,当菜刀似的朝纪云舒劈了去。
纪云舒本能的闭上了眼睛。
剑锋带着一道疾风,凛着寒光,一点一点朝她袭来。
本以为那把剑会将自己劈成两半,却没想到的是,被劈成两半的,是她脸上带着的金色面具。
面具朝着两边炸开,一半落在了荷花池里,一半落在了她手中的灯笼上。
连带着灯笼,一块落到了地上!
第213章 驿站死了人
第213章 驿站死了人
灯笼落地,里头的烛也倒了,连带着那半张面具瞬间燃烧成了一片。
火苗子飞溅,却又瞬间燃烧殆尽!
纪云舒清秀的脸蛋上,那道狰狞的疤痕已经浅了许多,没了灯笼映照的光线,此刻很难看出她脸上的这个瑕疵。
莫若果然有两把刷子!
想必在过个十天半月,就能全好了。
而此时此刻,她看着面前刚刚发怒的纪桓,看到他拿着那把轩赤剑,而手,竟然在发抖。
他本应杀了她,为纪家除去这个罪人,可最后却做了一个如此窝囊的决定,以至于此时此刻,他真的恨极了自己,恨得双手发抖!
不过这样的结果,却是在纪云舒的意料之中,她知道纪桓不是纪黎!
而能在那把轩赤剑下活命,大概,纪云舒是第一人吧。
良久,纪桓将剑插回剑柄里,原本眼神中的杀意似乎已经从眸子里冲了出来,现在,只剩下冷漠。
他对纪云舒说,“我不杀你,不代表大哥会放过你。”
纪云舒点了下头,“我知道!”
“如果可以,你最好离开京城,这里是个是非之地,不是你应该待的。”
一向粗汉子的纪桓,尽管提着粗狂的嗓音,可话里的关心之感,还是让人觉得窝心。
她低了低头,“多谢二哥提醒,不过有些事情,的确让人无可奈何。”
“云舒,听我的,赶紧离开京城吧,我知道你是来帮容王查《临京案》的,但是你知不知道,这桩案件根本就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十四年都没有查,你难道不觉得其中有问题吗?”
说道这里,纪桓有些着急起来。
这其中问题,她怎么会不知道?
如果案件简单,秦士予又何必费尽心思的去上奏翻案?
一夜之间,御国公数几十条人命葬身火海,怎么可能只逃出一个?
御国公甚至在遇难之前,见过李老将军,这其中,又怎么可能这么简单?
她甚至早早就怀疑过了,也兴许这案子背后,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必须用杀人灭口来藏着。
当然,这也只是她的猜测。
定了定眸,她说,“二哥,这些问题,我不是没有想过,但不管如何,我既然答应容王前来京城帮他查这个案子,就不可能半途而废。”
“反正。我该提醒的都提醒你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纪桓甩手不说了。
似乎有些气怒。
“什么人?”远处,突然传来高音。
几个太监从远处匆忙赶来。
纪桓立刻与她说,“宫里的太监们嘴杂,你赶紧走吧,这儿我来挡。”
那七八个太监提着灯笼眼看就要赶过来了。
怕是看到了刚才灯笼起火的苗子。
见纪云舒还没有动静。
纪桓低吼了一声,“还不快走?”
她这才提着步子离开了荷花池。
那些小太监一过来,看到是纪桓,马上伏身,“纪将军。”
纪桓板着一张脸。
其中一二个太监看到了远处的纪云舒,本想去追纪云舒,却被纪桓拦下了。
“本将军就是不小心打翻了一个灯笼,你们急什么?”
领头的太监倒是一个嘴巧的人,哈着腰,一脸奉承,又瞧了一眼地上烧的破烂不堪的那盏小巧灯,呼了一声,“原来是盏灯笼啊!还以为宫中走水了。”
“行了,都散了吧!”
纪桓摆了摆手。
那太监却看了一眼已经离去的纪云舒,问了一声,“方才那位是?”
“是我大哥!”
“是纪司尹?”
怎么不像啊!
于是瞪着眼仔细的看,因为天色很黑,只能瞧见背影,可身形总不能看错吧?
于是嘴里迷糊了一句,“这纪司尹可是瘦了?身板看着,怎么还矮小了许多。”
“看什么看?都说他是本将军的大哥了?莫不成,还要本将军将她拽过来,让你们好好看看?”
一听这厮怒了,那太监立刻送上一个大大的微笑,“奴才不是这个意思。”
“行了,赶紧将地上收拾干净!”
指着地上被烧坏的灯笼!
“是是是!”太监应下。
纪桓像吃了枪子似的,瞪了这些太监一眼,转而,便看着眼纪云舒离开的方向,随即,也便走了。
而纪云舒从此处离开后没多久,一直隐在暗处的时子衿突然跳了出来。
立在她身旁,随着她的步伐一块走着。
出声提醒,“王爷吩咐,让我附送你回府。”
纪云舒也不看她,走了两步,便停了下来,侧身对向她,问,“方才,你为何不出现?”
“他不会杀你!”时子衿笃定。
“他剑锋下来的那一刻,你怎么知道他不是要杀我?”
“我知道!”言简意赅!
纪云舒笑笑,摸了摸时子衿的脑袋,“子衿,今日我便告诉你一个道理,这世上从来没有百分之百的事,任何人在最后一刻都会改变主意。”
呃!
的确,时子衿在纪桓挥剑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他的剑锋是对准纪云舒的面具的,所以才没有出手。
不过,纪云舒说得很对,万一,纪桓在最后一刻改变了主意呢!
想想,都有些恐怖。
时子衿点点头。
“我知道了。”
纪云舒又揉了揉她的脑袋,这姑娘看似冷酷,但终究是个孩子。
两人一同出了宫,马车在外头等候,看着纪云舒安全上了马车后,时子衿才隐去了暗处。
回府的路上,只听见车轱辘和马夫驾马的声响,这种安静,让纪云舒恐慌极了。
而她心里,竟然会莫名其妙的想到苏子洛,想起他那张脸,那双眼,交替的在她脑海中闪过,越演越烈。
直到握拳的指甲深陷到了皮肉内,那股疼痛感,瞬间让她清醒过来。
而此时,也已经到了容王府。
当天晚上,她并不知道景容是何时从宫里回来的,也不知道宫宴上是否还发生了什么新奇的事件,只管蒙着被子,辗转反侧许久,渐渐入睡。
翌日
一个让人震惊的消息传进了容王府。
前来的小官去见了景容,将消息一一禀报给了他。
听说!
驿站死了人!
第214章 无头案(始)
第214章 无头案(始)
驿站里死了人!
死的,不是别人,竟然是尉迟林。
听说,他是死在了自己的房间内,人头落地,满地鲜血。
纪云舒听着时,心头顿时一紧,斟酌着想了想,还是去找了一趟景容,正好这个时候送消息的小官也走了。
景容站在大厅外,双手背在身后,眉头紧锁着。
尉迟林乃是曲姜的大将军,在大临被人砍了头,这事怎能不严重。
估计这会,祁祯帝已经摔杯了。
纪云舒走了过去,却迎来景容那双奇怪的眼神,看得她有些莫名其妙。
“尉迟将军死了?”她问。
景容回,“嗯,被人砍了头,死在驿站里。”
“怎么会死了呢?”
景容不答,还是带着那种眼神看她,看向她,动了动嘴,却又欲言又止。
几番犹豫,才说,“是被人用剑将头砍下来的,屋子里,全部都是酒味,大概凶手就是因为酒醉,这才杀了人。”
“凶手是谁?”
景容的眼神沉了沉。
吐了两个字,“纪黎!”
纪黎?
纪云舒确定自己没有听错,是纪黎,是她那狡猾的大哥。
“怎么会呢?他怎么会杀了尉迟将军?”她不信。
“昨日宴席结束后,尉迟将军邀约纪黎前往驿站续酒,今日早上,有人推门进去,就看到纪黎拿着剑站在尸体旁。”
“可这也不能判定他就是凶手。”
“驿站都是曲姜的人,门口还有侍卫把守,旁人是不可能进去的,除了纪黎会杀他,没有别人了。”
景容用的是肯定句。
但是职业病告诉纪云舒,在没有证据证明一个人杀人之前,所有的指控都不能被认同。
她说,“如果王爷的意思是想说,纪黎是在喝醉的情况下杀了尉迟将军,这只能算是猜测,再者说了,驿站里不管是不是曲姜人,但他们都是人,只要是人,就都有杀人的嫌疑。”
“那你怎么解释,纪黎手中拿着剑?”
“如果当时他酒醉醒来时,手里就有一把剑呢?”
“你的意思,是说有人嫁祸给他?”
“我并没有这样说,只是想要告诉王爷,在没有得出证据的情况下,不能断定结果,不然,会害死人的。”
两人一言一句!
各执一词!
纪云舒并非是想他争吵,只是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毕竟,这世上的冤案太多了!
就算是在技术先进的现代,也有无数的冤案。
而往往,这些冤案的发生,大部分都是别人的乱加猜测。
景容也算个好孩子,被纪云舒口头上“教育”了一番,心中那笃定的念头倒也打消了。
只是,眯了纪云舒一眼,问,“你大哥二哥都想要了你的命,怎么此时此刻,你还这么袒护他?”
就知道他会问这个!
纪云舒偏过身子,“我并没有袒护谁,只是人命关天,必须严谨求证。”
“那你去收拾一下。”
“嗯?”她一脸不明。
景容沉吟一声,“方才的官史就是过来通知你的,让你去一趟。”
“这不是由京兆尹找人办吗?”
找她干嘛!
景容也一脸不愿意的样子,却又十分无奈,“你能破了几个月都破不了的失踪案,早就闻名京城了,风光时,自然也就忙了,你也别怨是京兆尹找上你的,这是父皇下的旨。”
简直就是逼迫她啊!
纪云舒心里火大,在脸上也就表现出来了,不悦道,“我既不是官家的仵作,又不是朝廷里的人,手里也拿不到一丁半点的银子,连廉价劳动力都算不上。”
感情,是想着钱呢!
明明气氛比较凝重,此刻却被纪云舒这番话扫得一干二净。
景容摸了一把汗,“放心,银子少不了你,就算官家不给,本王也会给,保证你此生都不愁。”
“此话当真?”
“当真!”
你若做了本王的容王妃,还愁这些?
保证你穿金戴银,山珍海味,吃喝不愁!
他的小算盘,纪云舒并不知道,屁颠屁颠的信了,于是,取来装着刀子的檀木盒,去了一趟驿站。
外头已经被京兆尹府的人围了起来,一进去,曲姜的那些将士们,都一副备战的样子,各个都握着手中的剑,准备随时拔出来。
将军死了,他们怎么可能坐着继续吃吃喝喝。
京兆尹迎了上来,朝纪云舒点了点头,“纪先生你来了,真要麻烦你了。”
“无碍!”淡淡的。
京兆尹指了指楼上,“尸体就在楼上。”
“嗯!”
随即,京兆尹又凑到景容耳边,道了一句,“纪将军已经被押往刑部大牢了。”
景容“嗯”了一声!
此时,纪云舒已经上了楼,可命案现场还没进去,就已经被几把剑给拦住了。
曲姜的士兵本来就长得十分粗壮,各个还凶神恶煞的。
“各位还是让一让吧。”纪云舒好声好语的说。
“是你们大临的将军杀了我们将军,现在还派你们这种人来动我们将军的尸体,想都别想!”一个士兵凶狠的说。
这种人?
说她这种人?
纪云舒也不恼,摇摇头,耐心劝说,“你们若是想得知杀你们将军的凶手是谁,便让我进去瞧瞧,若是可以不用开刀,我也不愿双手沾血。”
“凶手就是你们大临的将军,还要查什么查,我们不会让你进去的。”
“你们怎么说了也不明白呢?”
实在让人头疼!
那士兵根本不听,咬着牙,“你赶紧走。”
说着便要来推她。
“住手!”
声音从二楼另外一头传来。
闻声看去,就见随侍推着苏子洛过来。
“苏先生!”那些士兵对他毕恭毕敬!
苏子洛一脸冷淡,抬眸看着纪云舒,道,“将军的尸体就在里头,纪先生进去吧”。
曲姜士兵一听,不干!
“苏先生,你这是……”
“都让开,这事,交给这位纪先生,相信,她定能找到真凶。”
几个士兵不敢再反驳,犹豫半响后,只好退到了一边。
纪云舒的目光,又一次转不开的放在了苏子洛身上,这么近的距离,让她更加看清了这个男子。
眉尖、双眸、鼻梁、薄唇,都太像了!
“纪先生?”
直到苏子洛唤了她一声,她才回过神来!
第215章 无头案验尸
第215章 无头案验尸
“还请纪先生细心查案。”苏子洛道。
纪云舒适才别过目光,有些不敢看他,只是点了下头,默默的抱着手中的檀木盒进屋去了。
扑鼻而来的,是一阵阵血腥味!
她蹙了蹙鼻,顺着地上那摊鲜红的血一路看了过去,就看到床上用白布罩着的尸体,布上被染红了一片,格外刺眼!
她将檀木盒放在了桌上,从里头拿出了一双手套戴上,走了过去,指尖刚刚捏到白布的一角准备将其掀开,后一秒,背后就传来苏子洛的声音。
“尸体的头被砍掉,纪先生要做好心理准备。”
准备?
是担心她会吐吗?
纪云舒稍微侧了侧身,没有回应,指尖用力,将白布一瞬掀开。
露出了尉迟林的尸体,还好还好!
尸体并不是特别的恶心,砍掉的头也安放在了脖子上,用一块简单的布将其绑着,倒的确看不出头颅脱离脖子的痕迹。
尉迟林的身体已经僵硬,他眼睛瞪得很大,脸部也有些发紫,双唇更显暗沉。
纪云舒伸手,将尉迟林的眼睛掰得更开了些,查看他的眼球,然后便将尉迟林染血的上衣一把扯开,他胸前和腹部上,已经形成了尸斑,用手指压了压,尸斑也有褪色的迹象。
得出结论!
她转头与苏子洛说,“尉迟将军眼膜呈现严重的浑浊状况,嘴角开始皱缩,再加上他胸前形成的尸斑来看,他的死亡时间,应该是在丑时。”
苏子洛听完,侧过目光,朝门口的士兵问了一句,“丑时里,可有人进过将军的房间?”
“那段时间,只有大临那位将军在里头和尉迟将军喝酒。”士兵回。
“那丑时可有不认识的人进过驿站吗?”
“也没有!”
苏子洛沉了沉眸,看向纪云舒,说,“不知道纪先生可还有别的发现能证明凶手另有其人?”
纪云舒有些意外,“本以为苏先生也会和他们一样,一口咬定是纪黎将军所为。”
“人命关天,始终是要查清楚才行,往往人眼看到的事实,不一定真的就是事实,任何事,都必须以证为实。”苏子洛回得很平淡。
可就是这番平淡的话,却让纪云舒的心“咚”的一声,震了半响!
她记得,当时纪裴问过她,为什么明明有目击者指认了凶手,她为何还要一直查下去?
当时,她就和纪裴说了刚才苏子洛说的这番话!
而且是一字不落!
她又生怕自己此时的情绪会被苏子洛看穿,所以赶紧避开了。
一边回应他的话,“是,苏先生说的对,往往肉眼看到的,不一定就是事实。”
语落,她转过身,再次对向床上的尸体,嘴角又立即道了一句,“我相信,任何证据,都能在死者身上找到。”
说完,她突然将尸体脖子上绑着的白布扯掉,没有了白布的固定,头颅立刻旁边一倾,露出了切口。
索性——
她直接将头颅用手抱了起来,好将切口看得更仔细一些,甚至用手去碰了碰,幸好血已经流干,上面只有一些粘稠的血丝拉扯着。
“切口很平,外圈并没有齿轮的痕迹,中间也没有被强行磨过,可见凶器是一把磨得很平,而且十分锋锐的利器,不是刀,就是剑。”
说着,她就将头颅转身放在了桌上,打开檀木盒,挑了一把尖刀出来。
门口的士兵一看,赶紧与苏子洛说,“苏先生,将军都已经这样了,难道现在还要任由他人将将军的头颅剖开吗?”
“我说了,此事交给纪先生。”
他语气稍重,似乎带着一层寒冰,将对方一瞬间就冻了一个结实,不敢再说声了。
纪云舒耳里像是塞了棉花似的,压根没听他们的话,认真的挑着尖刀,一点点的将头颅连着脖子处的那节短小的喉骨挑了出来。
拿着手里端看着!
像在欣赏一件尤物似的。
最后,直接将右手的手套取了下来,用大拇指在喉骨的底端处摸了摸。
原本紧皱的眉心,有些松缓了下来,说,“凶器,应该就是一把剑。”
苏子洛挪了下轮椅,车轱辘滚到她的身旁,抬着眸,看着她手中染血的那节喉骨。
“如何判断出来的?”问了一句。
纪云舒微微眯着眸子,解释道,“一般的刀,都是由厚渐薄,如果只是割在皮肉上,那么和剑造成的结果并没有差,可,若是砍在骨头上就不一样了,用刀砍下时,因为刀的厚度是由薄渐厚,所以骨头的边缘一定会有炸开的现象,但是这块喉骨上,并没有这种情况,所以,砍掉头颅的,是一把平薄的剑,应该就是纪将军当时手中拿着的那把!”
“莫非,凶手真的是他?”
纪云舒摇并没有回应,将头颅又放回了尸体上,目光又注意些尸体弯曲的十根手指头,而且弯曲的弧度很大!
是死前激烈的挣扎过!
后一刻,她竟然做了一个让众人惊呆的举动。
将尉迟林身上的衣服,一一扒光!
不过这也没什么,毕竟她现在是个男人,男人看男人,没啥奇怪的!
只是,背后的苏子洛,脸色一沉!
纪云舒将尸体全身上下都看了一个遍,发现尸体的身上,除了几处征战沙场留下的旧伤以外,基本上没有任何伤口。
她有些不明白了!
嘴里不解道,“手指弯曲,死前定是有过挣扎才对,一刀砍下头颅,是不可能有挣扎的时间?身体上处了旧伤,也没有其它的伤痕,所以不可能因为疼痛而挣扎,而且他也没有在死前中过毒,那……在头颅被烙砍下之前,他到底经历了什么?让他双手有过如此激烈的挣扎?”
叹了口气,头一次觉得有些奇怪!
苏子洛听到了她的嘀咕,并没有出声打断!
纪云舒将尉迟林的衣服穿戴好了之后,在屋子里看了一圈,里面并没有打斗过的痕迹,桌子上,倒是有一些东倒西歪的空酒瓶,还有几碟小菜!
看来昨天晚上,尉迟林和纪黎真是畅饮了许久啊!
第216章 打赌
第216章 打赌
除了这些酒瓶子和地上的血渍,屋子里几乎没有半点异常。
她饶了一圈,最后才将那扇敞开的门拉开,在门后面看了看,一低头,便瞧见地上有个不清晰的印记。
大概是敏感神经作祟,她赶紧蹲下身来,从衣袖中取出一块帕子,摊平在那块印迹上,然后用手在上面压了压,将那块印迹印在了白色的手帕上。
印在手帕上的,是一块有纹案的半圆形图案!
是什么呢?
一时半会,她也看不出来。
折好后,便收进了衣袖中,这才走到桌边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余光看了苏子洛一眼。
说,“暂时性就只查到了这些,如果有必要,我还会再来。”
苏子洛始终保持着那种平平淡淡的状态。
“麻烦纪先生了!”
“此时皇上下令交于我,便是我的事,不麻烦,那我先告辞了。”作了作头,她并没有停留,拿着自己的檀木盒离开了房间。
外头那些士兵,各个都瞪着她,她无视的下了楼,但到了楼下后,又停了下来,抬头朝上面看了一眼。
久久没有回过目光!
直到苏子洛从里面出来时,她才立刻将目光收了回来。
而这会,京兆尹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
一脸焦急的问了句,“纪先生,可是查好了?知道凶手是谁了吗?真的是纪司尹?”
她摇头,“暂时不知道。”又朝周围看了看,问京兆尹,“容王呢?他不是与我一同来的吗?”
“容王去了刑部大牢!”
“去找纪司尹的吗?”
“嗯,先生上楼进去后,容王便过去了,吩咐本官命人送先生先回府。”
她低了低眸,想了一下,才点头!
……
刑部大牢。
景容是带着琅泊一同进去的,还没到关押纪黎的监牢,卒尹官就一路提醒着。
“容王,人是皇上下令关进来的,所以等会还请王爷不要为难下官。”卒尹也怕弄丢了人犯,那可是死罪啊!
景容犀利的眸子瞅了他一眼,“放心,本王不会让你担下什么罪名。”
“那就好!”
呼了一口气。
关押纪黎的监牢在最里端!
刑部大牢里也分轻重监牢两部分,纪黎杀了曲姜的将军,自然被关在重监牢,光是牢房的门口,就还有两个狱卒守着。
到了牢房门口。
景容摆手,命令狱卒,“你们站远些,本王有事要问纪司尹。”
狱卒为难,看了一眼卒尹官,卒尹官嘴角抽抽,便与景容说,“容王,人犯……”
被景容打断。
“这里只有一条路出监牢,本王也不是来劫狱的,你们只管站远些就行。”
“这……”
景容又是一记犀利的冷眼扫了过去。
卒尹官一哆嗦,赶紧带着那两个狱卒走开了,但是并没有走远,只是在拐弯处站着。
牢房里,纪黎坐在草席上,后背靠在墙上,他双手双脚上,都被铐着铁链!
不过才短短几个时辰而已,纪黎的那张脸,就尽显沧桑之感,下颌处还长出了胡渣,他低垂着目光,一动不动。
景容靠近牢房木桩,身子绰绰的他,站在此时的纪黎面前,有着居高临下的感觉!
“看来纪尹司在这里也很悠闲,一般被关进这间牢房里的人,都是要死要活,闹腾的很,纪司尹这么安静,本王着实佩服你的心境。”
纪黎抬起布满血丝的眸子朝他看了过来,似乎还带着酒醉微醒的样子。
嘴角勾了勾,“容王有兴致过来看我?”
“之前,纪司尹好歹也在本王府中与我畅谈过,如今你深陷此处,本王怎么能不来看看你?”
真伟大!
给你一个大拇指!
可换来的,却是纪黎一撇笑意,完全一脸看透的模样,说,“王爷应该不是来看我的吧?而是想来问问我,昨晚的情况,到底是怎么样的!”
“纪司尹这么聪明,不如再猜猜,本王为什么要来问你?”景容端着琢磨不透的笑。
纪黎从地上撑起身来,伴随着铁链声,一阵作响!
回荡在这阴冷沉闷的监牢里,十分的诡异!
他朝着景容走了过来,一双手,抓在了木桩上,指节分明。
那深暗的眼神对上景容冷厉的眸。
纪黎道,“要是我没有猜错,这桩案件,皇上一定是交给了纪先生吧?而王爷此次来,不过就是想从我口中得知那晚发生了什么,好将信息转给纪先生,让她尽早破案。”
对于他准确的猜测,景容并不意外,这个纪黎,本来就是个聪明人!
景容说,“既然纪司尹知道纪先生在查这桩案子,那么,你就如实将发生的事情一字不漏的告诉我,好帮你洗脱罪责,离开这里。”
“离开?”纪黎一脸不屑,“大概,那位纪先生恨不得我死吧,她又怎么会帮我洗脱罪责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爷何必装不懂?”纪黎抓在木桩上的手更加用力,突然满眼杀意,“我那了不得的三妹妹,当初能将至亲的送进监狱,还将他的尸体烧得干干净净,这样一个人,能为我洗脱罪名?王爷信,我不信,毕竟,我若能活着出去,死的,便是她。”
语气狰狞极了!
是的,他笃定纪先生就是纪云舒。
景容摇摇头,“你太不了解她了!”
“不,是王爷你不了解她。”纪黎驳他的话,身子往前凑了凑,说,“不如,我与王爷打个赌,就赌纪云舒,会不会救我!”
呃!
景容心头一紧。
他不明白,纪黎给纪云舒安一个“无情”的头衔,而且是如此的笃定。
可他的脸上又无波澜,眼神盯着纪黎,说,“好,你想赌,本王跟你赌,只要你没杀人,她一定会为你洗脱罪名,就算你想死,也要出去死。”
哈哈哈——
纪黎大笑起来,往后退了好几步!
待这种近似于发疯的状态停下来后,他才背靠着墙,又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将自己隐在了暗处。
半响,才说,“昨日宴席结束后,尉迟将军便邀我去驿站与他续酒,只是谈了一些琐事,并无其他,我们都喝酒了,醉得不省人事,第二天起来,我就发现他死了,而我手里,多了一把剑,我刚刚拿在手里,就有人推门进来,我无从解释,没多久,皇上下令,将我关押到刑部大牢,没了,什么都没了,大概,我是真的喝醉酒,杀了人!”
第217章 另谋出路
第217章 另谋出路
听这番话,纪黎的求生欲看似并不强!
倒像是接受了自己此时的处境!
可那个威风凛凛的纪司尹,何时变成这样了?
景容看着黑暗中席地而坐的他,问,“所以,你真的认为,人是你杀的?”
“可能吧!”
“杀人偿命,何况这个命案牵扯到了两国之事,可能你们纪家都会受到牵连。”
纪黎则抬眸看他,冷笑一声,“王爷是担心我三妹也受到牵连吧?”
景容面无表情,几分好笑的回了他一句,“纪司尹难道忘了?她已经不是你们纪家的人。”
是的,本王的女人都已经被你们逐出纪家了,就算你们满门抄斩,也轮不到她头上!
纪黎倏地笑容又一沉,嘴里道了一句,“也是!”
“都这个时候了,纪司尹不打算再说些别的?”
纪黎沉了一口气,良久,才认真与景容说,“王爷,你是一个聪明人,应该看得出这件事其中的蹊跷吧?如果当真有人嫁祸给我,那么,他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要陷害我?而这次曲姜人来大临,根本就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们,兴许有更大的计划,而这个计划,必须由我开头,当然,这些都只是我的猜测,兴许,人还真是我杀的,毕竟五年前在苍水一战,我剑下死了不少的曲姜将士,所以看到曲姜人,酒意上头,控制不住,便想杀吧。”
这解释,真他妈牛!
纪黎耸耸肩,死就死,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可景容听完他那番漫不经心的分析后,剑眉压低,十分凝重,往后退了一小步。
道,“这话,本王记下了,不过这段时间,纪司尹就好好在大牢里待着,不过希望纪司尹记住本王说过的话,纪云舒是本王带进京的,就一定会护她周全,就算最后你走出大牢而要杀她,本王保证,我会先杀了你,这是警告,不是通知。”
语气尽带着威胁!
纪黎只是冷冷的看着他,嘴角,勾着一抹深深的笑。
而景容甩下这番话后,已经背身离开,拐角处的卒尹官在他离开后,仔细看了一眼大牢里的纪黎,见他还在,松了一口气。
从大牢里出来,景容上了马,往容王府回。
一旁的琅泊忍不住问了一句,“王爷,这个纪司尹根本没有急于解释,难不成,人真的是他杀的?”
“不知道!”
“被关进了刑部大牢,不大喊大叫的,也只有他了。”
景容横了他一眼,一脸嫌弃,“纪司尹不是别人,他很清楚,就算他喊破喉咙,父皇没有看到证据证明人不是他杀的,是绝对不可能放他出去的,大喊大叫,又有何用?”
“这……是属下愚昧!”
琅泊嘴角抽抽!
回到府后,景容就去了一趟东苑,纪云舒在屋子里,朝桌上铺了一张纸,刚要起笔,景容就进来。
不知道是不是走得有些着急,口干舌燥的,一进来,二话不说就喝了两杯水。
这才坐了下来!
纪云舒就这样看着他,楞了好一会儿,才问了一句,“问出什么了?”
景容沉吟片刻,便一一道来,将纪黎与他说的那些,一字不落的告诉了她。
纪云舒仔细的听着,心中也琢磨起来。
而景容也比较纳闷,说,“本王有一点不明白,纪黎看上去,很平静,似乎抱着必死的心,根本没有求生的欲望,倒是让本王看不透了。”
“王爷看不透,是因为他不想让你看透。”纪云舒说。
“哦?怎么说?”
“我这个大哥,心思十分缜密,遇到任何事情,总是最冷静的,旁人觉得他无所谓,可其实,他早就为自己另谋出路了。”
“另谋出路?刑部大牢关押的,都是重犯,而且,他是我父皇亲自下旨关押进去的,没有父皇开口,谁也救不了他,想越狱,更不可能,另谋出路?却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洗脱罪名。”景容对她的话表示怀疑。
但纪云舒却十分坚定,“就是因为如此,所以旁人才猜不透我大哥的心思,就算人真的是他杀的,最后,他也一样可以活着出来。”
“你未免太高估纪黎了!”
“不,是王爷低估了他。”
这样一说,景容竟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忽略了什么,可是又说不上来。
纪黎的葫芦里,究竟买的什么药?
纪云舒看他一身沉思的样子,又说,“不过不管我大哥到底另谋出路,出的是那条路,但他有一点却说对了,那就是这一切,很有可能,就是曲姜人的一个计划,他们想利用尉迟林的死来达到他们真实的目的,那么,就真的太可怕了。”
“所以呢,你想到了什么?”景容挑着眉,想继续听下去。
可其实,他都想到了!
纪云舒一边挑出一支毛笔在纸上画了起来,一边说,“两国之间最大的利益,无外乎就是领土主权罢了,曲姜人此次在边疆一带实行迂回之术,本就奇怪,后得了皇上的命令,顺利进了京,竟说是来求亲,理由虽然合理,却有些荒唐,皇上刚刚下令将孔姑娘和过去,按道理,那些曲姜人就应该要离开了,可这不过一个晚上的时间,尉迟林就死了,整件事,就好像是有规律似的,一步一步的计划着,而五年前,曲姜和大临一战,赔着两座城池,曲姜王毕竟是个王,所以,他心中必定有芥蒂。”
景容听完她的话,双眸中闪过一丝略惊,也不是很震惊。
说,“所以,你认为他们最终的目的,就是为了那两座城池而来?一步一步,从在边疆行迂回之术时就已经开始谋划了。”
“可能更早。”纪云舒淡言。
景容从椅子上起来,朝着纪云舒走了过去,对于这个女人,他已经完全无法用敬佩来形容了,她太聪明了,聪明得让人觉得,她太可怕了。
这些事,恐怕连常久身在朝堂上的人都无法分析得这般详细。
而她,就仿佛是那个纵观全局的人!
大概察觉到了那道投射在自己身上、略带欣赏而又万分炙热的目光,纪云舒抬起眸,正好对上了景容的视线。
第218章 景云舒
第218章 景云舒
纪云舒眉心皱了皱,问,“莫非我脸上有东西?”
景容摇头!
“那王爷为何这样看着我?”
“很奇怪吗?”
“有点儿!”她老实回答。
偏偏景容唇角泛着笑意,“本王看你,不需要奇怪,从今往后,我都会这样看着你。”
真是随口就有情话来。
纪云舒冷丁丁的瞅了他一眼,“你这话,应该与孔姑娘说。”
显然是在暗指他没有在皇上面前求娶孔虞的事。
景容脸色一青,本想顺着她的话解释下去,又突然梗塞了一下。
罢了!
还是不说了!
目光转向她在纸上画的东西,问了一句,“你这是在画什么?”
“我也不知道。”
她收了笔,将纸拿了起来,仔细瞧了瞧,这上面,只有一个半圆形的图案,图案内,是一些错落有致的条纹。
到底是什么呢?
景容将她手中的纸拿了过来,微眯着眸子看了看,不解的问,“怎么突然画这个?跟案件有关?”
“倒是希望与案件有关,而不是我想多了。”
“嗯?”
她耐心解释起来,“尉迟林的死,的确是被一剑砍下头颅而死,而且他也没有中毒的迹象,一切证据,都指向我大哥,可有一点我不明白,一个喝醉酒的人,身体的机能,应该是比较松弛的,那么在被一刀砍下头颅时,双手是不可能有力的弯曲着,可他的手,却是呈现这种状态的,而在屋子里,我没有找到任何发抖的痕迹和异常,除了门后面,地上印着这个印迹,我也不知道是我想太多了,还是这个印迹可能是个证据。”
她一边说时,更是眉头紧锁,心里想着,这个印迹,到底是什么呢?
景容听完她的话,将纸放下,看着她,“这个印迹,本王也没有见过,如果所有证据真的指向纪黎,那么,他就是凶手,纪家这次,怕是要栽大了。”
那是必然的!
纪黎杀了人,纪家一定脱不了干系,搞不好皇上一怒之下,满门抄斩也是有可能的。
更别说纪幕青还想当太子妃,纪婉欣还想嫁给尚书大人的儿子了。
这些,都会成为异想天开!
想想自己那豺狼般的爹为纪家的女儿们谋划了这么多的事,此刻都要打水漂了,大概脸色都发青了。
偏偏在纪云舒心里有些伤怀时,景容又突然道了一句,“不过还好,就算纪家出了事,也与你无关,毕竟,你也不是纪家人了,但是本王一直想,你要不要改个姓氏?不如,姓景吧。”
有病啊你!
景是国姓!
纪云舒白了她一眼,正打算反驳他。
景容打断,“反正你早晚也是本王的人,姓氏改了也好,景云舒,比纪云舒好听多了。”
好听你妹!
纪云舒完全无言以对了,罢了,无奈的摇摇头,将画好的那个图案折好,收进了衣袖内,朝门口走去。
“去哪?”景容问。
她头也不回的甩了一句,“裕华阁!”
答应了卫奕每日都要去看他,不能食言!
景容这老年醋坛子,又瞬间打翻了,刚打算追出来,就被匆匆前来的琅泊拦住了。
“什么事!”语气不好。
琅泊道,“纪将军进了宫,要皇上放了他大哥,皇上将他轰了出去,他又在大殿在跪了好几个时辰,现在皇上一怒之下,也将他关进刑部大牢了。”
呃!
“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刚刚,我们刚从刑部大牢离开,纪将军后脚就被押进去了。”
景容摇摇头,一脸“那傻逼”的藐视样,说,“明明知道父皇还在气头上,这纪桓是吃了哪门子的药,竟然去鸡蛋碰石头,纪家的人,真是一个比一个倔。”
“王爷,要不要告诉纪先生?”
“她会知道的,本王只是担心,她心里只记挂着她那两个要杀她的哥哥,而太过专注到这个案子里,万一其中出了岔子,本王怕她也会牵扯进去。”
叹了一声气!
……
纪云舒到了裕华阁,外头,依旧人满为患!
莫若神医的头衔,可不是白挂的。
她进去后,就听小童说,莫若在阁楼上喝酒,卫奕在照顾他。
照顾?
这也太奇怪了吧!
带着几分好奇的心态上了阁楼,扑鼻而来的,不是药草的味道,而是一些一阵酒香味。
就看到莫若躺在那张竹椅上,微眯着眸子,手里还端着一壶酒往嘴里灌,一只脚抵在地上,一上一下,不停地摇动着椅子。
那样子,清闲的很,似乎将孔虞远嫁曲姜的事抛的一干二净。
“舒儿!”
突然听到卫奕兴奋的喊了一声。
他手里抬着两壶刚刚温好的酒走了过来,满脸笑意的朝她迎了上来。
“好玩吗?”纪云舒问了他一句。
狂点头!
“好玩,莫若哥哥对我可好了!”
那笑容,扬得分外明朗!
艾玛,之前不是不喜欢他吗?怎么今天嘴巴像抹了蜜饯似的。
难道又是用糖葫芦将你收服了?
纪云舒笑了笑,走到莫若身旁,轻轻坐下,看着他,问,“这是在借酒消愁吗?”
莫若闭着眼睛,嘴角却往上勾了勾,“那个曲姜将军都死了,我为何还要借酒消愁?”
“哦?莫公子这话,我倒是有些不明白了。”
他睁开一只眼睛,看着头顶上挂着的几味药材,缓缓说,“如今那将军都死了,和亲的事,怕是也要作罢了,孔虞自然也不会和亲过去,我当然乐了一个自在。”
“你跟他,果然不一样!”纪云舒突道了一声。
莫若:“你说景容?”
纪云舒:“我没猜错的话,莫公子应该为了孔姑娘嫁去曲姜的事而心情烦闷吧?可是容王却不一样,他明明可以帮她,却没有去做,所以说,你们真的不一样!”
片刻,莫若问,“那我问你,景容可是见过了孔虞?”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不确定,昨晚设宴前,他的确离开过,是不是去找孔姑娘谈了些什么,我不清楚。”
这时,莫若撑着身子坐了起来,一脸认真的告诉她,“如果有一丝希望,他都会去救孔虞,所以,在设宴前,他一定见过她,孔虞一定是与他说了什么,他才放任她嫁去曲姜。”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以为纪姑娘你了解他。”莫若笑了笑,为景容觉得不值,又躺了下去,闭着眼睛?
说,“孔虞是我们三人中,最聪明的,她很清楚,景容一定会费尽心思的阻拦她嫁去曲姜,她就是担心会这样,而害了景容,所以,才推掉了景容的帮助,甘愿嫁过去。”
第219章 脚印
第219章 脚印
莫若带着醉意说完了这番话,听得纪云舒持久也没有回应。
孔虞的心甘情愿,是不想连累景容,因为她知道,景容会为了她拼尽全力,说不定到最后,祁祯帝一怒之下,完全不顾及父子之情,而将他推出午门斩首了。
毕竟!一代帝王的眼中,最重要的,是膨胀的权利,而触及者,则必死无疑!
想想孔虞能顾及到了这些,也的确算得上是个聪明的女子。
“怎么,纪姑娘伤心了?”
莫若的话,将走神的她给拉了回来。
伤心?
她一脸不明,“我为何要伤心?”
“孔虞如果不和亲去曲姜,说不定,她会嫁给景容,那么,你呢?”
“我?我怎样?”
“又何必与我装糊涂。”莫若笑了笑,索性侧过身去,又往嘴里灌了一口酒,慢吞吞的道了一句,“这天下,最让人抓耳挠腮的,就是情爱,所以,唯美酒不可辜负矣!”
这酒坛子,早晚得醉死!
这话,说得含含糊糊。
纪云舒懒得去反驳他的话,朝正在炉子旁温酒的卫奕看了过去,那傻小子,正在用扇子一下一下的扇着火星子薄弱的炉子,满头大汗的,抬着袖子往额头上擦了一遍又一遍!
真是认真极了!
莫若的确是招了一个好徒弟。
可纪云舒的眉心却皱了皱,朝已经喝的伶仃大醉的莫若问去,“你何时才开始给卫奕诊治?”
没有回应!
睡着了?
本以为如此时,莫若又突然说,“你不是说,十几二十年都可以等吗?怎么现在才几天就等不及了?”
“我自然能等,只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开始。”
“你既然将那傻小子交给我了,就不要担心,也不要过问,一切都交给我,最后他是好是坏,也都是我的事。”
是是是,都是你的事!
从今往后,卫奕吃你的,喝你的,他的婚姻大事,你也得包办了!
纪云舒本想说些什么,莫若却已经睡着了,手里的酒罐子“咚”的一声掉落到了地上。
这人,不泡在酒坛子,真是可惜了!
卫奕已经将酒温好了,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将酒放在了莫若的手边。
轻轻的!
然后,抬着头与纪云舒,“舒儿,你今天是来接我走的吗?”
“不,你还要留下来。”她回。
“为什么?”他偏着脑袋问。
纪云舒反问他,“你不喜欢这个吗?”
他摇头,“我喜欢这里。”
大概是不想吵着酒醉的莫若,纪云舒拉着他下了阁楼,这才与他说,“卫奕,既然你喜欢这里,那就好好待着。”
卫奕扁了扁嘴,有些委屈起来,手指头动了动,抓着她的衣袖,低头道,“可是,我想和舒儿你在一起,这些天,我一直好想你,昨天晚上,我本来想偷偷去找你的,但是莫哥哥知道后,就让人把我拉回来了,昨天一晚上,他拉着我在他的屋子里睡觉,说要好好看着我,不让我逃走。”
明明有些伤感的话,可纪云舒却莫名有些想笑,抬手,摸了摸高出自己一个脑袋的卫奕。
温柔道,“卫奕,你乖乖听话好不好?这些天,舒儿太忙了,要做好多好多的事情,我答应你,等把所有的事情都忙完了,我一定会接你回去,到时候,我们就可以离开京城,去我们想去的地方,好吗?”
卫奕抹着眼泪,“当然好,只要跟舒儿在一起,什么都好,但是,我可以帮舒儿做什么,不想让舒儿太累了,往日在家里的时候,我都会他们的忙,我什么都能做。”
一副“傲娇”的模样!
拍了拍胸膛!
纪云舒见他这样,嘴角绽开一抹笑容来,没说话。
将手从他脑袋上收回来的时候,衣袖子一挥,里头那张被她折好的画纸露了出来,掉到了地上。
卫奕见状,在纪云舒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就已经弯腰将地上的画纸捡了起来,十分好奇的拆开。
“这是什么?是舒儿你画的吗?”他高兴的将画纸扬了起来,对着光线看了看。
“给我!”她本想伸手拿回来。
可是卫奕却往身后一藏,后退了几步,“舒儿真小气,让我看看吧。”
“……”
卫奕将画纸左倒了一遍,又右倒了一遍,来来回回的看着,眼睛突然一个放亮。
惊呼一句,“这是脚印!”
纪云舒一听,神情都顿住了,然后一个激动,一把将那张纸从卫奕手里抽回,认真的再看了一遍。
那个半圆形的图案,里面是一些错落有致的纹案。
卫奕的手指头戳了过来,兴奋的说,“这就是个脚印,舒儿,你为什么要画一个脚印?”
“为什么是脚印?卫奕,你为什么觉得是个脚印呢?”纪云舒问他。
为了表示自己说的没错,卫奕拿过那张,放在地上,然后抬着脚,用脚后跟在纸上踩下,白色的纸面上,瞬间就印了一个半圆形、接近椭圆的形状。
而这个形状里面,也还有一些纹案!
他将地上的纸捡了起来,递到纪云舒面前,说,“舒儿快看,这就是个脚印,之前我被人欺负的时候,他们就朝我衣服上踢,也印着这样的脚印。”
真是让人恍然啊!
纪云舒像是整个血脉都畅通了,脑神经高速运转,看着自己画的那个图案,真是越看越像。
“没错,这真的是一个脚印。”
可是看了跟卫奕对比的这个脚印,纪云舒又思量起来,嘴里轻吟着,“两个都是脚印,却相差很大,所以,这个只有后脚跟的脚印,应该是属于一个脚形很小的人。”
这话一说出来,纪云舒立刻将画卷了起来,看着卫奕,说,“卫奕,谢谢你。”
“什么?”
纪云舒来不及回应他的话,就应该匆匆忙忙的离开了,赶去了驿站,找到了京兆尹。
她本就离开没多久,这会又回到驿站,京兆尹问,“纪先生怎么又回来了?莫非有了新的进展?”
“大人,你可有法子,让这些曲姜的士兵将各自的脚露出来。”
“啊?”
第220章 看鞋底
第220章 看鞋底
京兆尹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纪先生是说,让这些曲姜人,把脚都给露出来?”
这癖好,真是前所未闻啊!
纪云舒点头!
可的确苦了京兆尹,这些曲姜人的脾气各个大的很,连京兆尹要进命案现场时都被拦了下来,凶神恶煞的,若这驿站不是设在大临,大概京兆尹已经被血淋淋的扔了出去,更别说还要他做这项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了。
他一脸为难道,“纪先生,这怕是有点儿难,尉迟将军刚刚死,这些人心里还火大着,根本就不可能啊!”
“可这很重要。”
“与命案有关?”
“嗯!”她重重点头。
京兆尹想了一下,还是一脸的为难,不知道怎么办。
瞧他这样,纪云舒想想也就算了,索性轻沉了一口气,说,“罢了,大人有官职在身,再者说,这些曲姜的士兵们,的确固执了些,我自己想办法吧。”
“先生是要……”
不等他说完,纪云舒已经提着袍子上了楼,上面守着的几个士兵并没有拉拦她,毕竟苏子洛下过令,此案,由她来查。
走到一名士兵前,她问,“苏先生在哪间房?”
士兵斜了她一眼,朝一间屋子指了去。
纪云舒走到那间屋子门口,轻轻敲了两下。
“进来!”温沉的声音响了出来。
她推门而进,就看到苏子洛背对着自己,坐在那扇敞开的窗子前,光线落在他的身上,仿佛有些不真实的感觉,将他渐渐隐去,又一点一点的显现出来。
这样的男子,总是带着一种淡淡的忧郁感,让人看不穿,却又百般好奇的想要去了解他。
可是纪云舒心中刚刚泛起这种感觉,就被屋子里的另外一个人打破了。
“舒儿?你怎么来了?”
这声音,不是李时言是谁?
他真是无处不在啊!
不过在这里也对,他认识苏子洛,说明,不是普通人。
就瞧见他满面桃花的迎了过来,若不是纪云舒往旁边退了几步,估计他已经厚着脸皮抱上了她。
“你躲我做什么?”李时言一脸怨气。
纪云舒叹了一声气,实在是懒得理会他,目光绕过他,落在了苏子洛的身上。
苏子洛已经挪着轮椅转了过来,正好对上她的目光。
“纪先生是又折回来查案子吗?莫非漏掉了什么?”那声音,一如既往的好听。
酥酥的,麻麻的!
纪云舒走了过去,直接开门见山,“苏先生既然说了,这案子,交给我来查,那么,就请苏先生配合一下。”
“哦?如何配合?”
“我需要看一看这个驿站里,所有曲姜士兵的脚。”
看脚?
苏子洛没有震惊,一旁的李时言就一脸奇怪,惊呼起来,“舒儿,你为什么要那些大男人的脚?”
“因为这和命案有关,我需要看。”回答的干净利落,也没有多做解释。
“难道看了脚,就能知道是谁杀了尉迟林?”
“不,我只是想验证一下。”
纪云舒始终看着苏子洛,这些话,看似是回答李时言的,可其实,都是与苏子洛说的。
李时言一脸不明,索性坐下来喝了一口茶。
半响,苏子洛才说,“好,只要能查出真凶,先生想做什么都行!”
纪云舒拱手,“多谢苏先生。”
很快,苏子洛便下了令,将人都召到了一楼,曲姜的士兵也没多少,这次带来的,也不过十几个罢了。
各个都不情愿的将脚伸了出来。
纪云舒则一只只的认真的看了过去。
人群中,有人轻声议论。
“这大临人到底想干什么?好端端的看我们的脚。”
“你管这么多做什么?总之是苏先生的命令,我们照做就行了。”
“这就奇怪了,这个姓纪的,到底和苏先生是什么关系?”
“你想知道?”
“你知道?快跟我说说!”语气急不可耐。
那人偏过头,冷笑了一声,“我也不知道。”
于是,那人的手背上,挨了一拳头。
这轻微的语气,不仔细听,根本就听不到,不过苏子洛的耳朵却灵敏极了,将两人的对话都听全了。
于是,手指在轮椅上的把手上轻轻一按。
两根用肉眼难以看到的银针突然射了出去,穿过面前的几个士兵,稳稳的刺进了两人的腰部位置,然后,那两人只是轻声“呃”了一下。
身体僵硬!
静止了!
这小小的插曲,并没有人注意到!
纪云舒认真的检查这些人的脚,一一看了过去。
这些男人的脚,都粗大的很,各个都是48码的鞋了!
本以为是自己想太多了,偏偏——
就在看到最后一只脚的时候,她目光一定,那只脚,很小。
她缓缓抬起目光,看着眼前这个人高马大的曲姜士兵,说了一句,“你的脚很小。”
那人似乎是被戳中了软肋,咽了咽唾沫,喉结上下滚了滚,却依旧抬着目光,说,“我脚本来就小。”
“那我问你,你可进过你们将军的房间?”
“没有!”
“当真没有吗?”
“当然没有,将军下令,没有得到过他的命令,不能进去他的房间,所有人都知道。”回答的很通顺,的确不像是在撒谎。
这让纪云舒有些纳闷了。
背后的苏子洛也出了声,说,“他没有撒谎,尉迟将军的房间,除了我,和被邀请的那位纪司尹,没有人进去过,就来驿站送酒的小厮也只是在门口罢了。”
如果说别人的话纪云舒有些怀疑,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很相信苏子洛,那种奇怪的感觉,她自己都不明白。
或许,因为他太纪裴了?
或许,他的声音也太像纪裴了?
暗暗的甩了甩脑子,她可能想多了。
于是,与那士兵肃道,“你将你的鞋底露出来。”
那士兵也乖巧的很,直接将鞋子给脱了,露给纪云舒看。
空气里,瞬间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脚臭味,纪云舒皱了皱眉,屏着呼吸,看了鞋底一眼。
这鞋底的纹案,和她画的那个根本不一样。
难道,线索到了这里,又要断了?
“看够了吗?”士兵问。
她点点头!
士兵将鞋子穿上了,可是那股脚臭味,还是没散。
旁边几个人,毫不掩饰的捂着鼻子。
第221章 这是纪裴的
第221章 这是纪裴的
那种臭,简直是让人无言组织的臭!
纪云舒则忍着那种恶臭,默默地退了好几步,心中,一头雾水!
这里,并没有找到那只合适的脚印!
莫非那个印迹根本什么都不是?
一切都是自己想多了罢了!
苏子洛便下了令,让大伙都散了,侧眸朝纪云舒问,“先生可有发现?”
她摇摇头!
“看来先生是白来了一趟。”
“可能吧!”她回得有些有心无力,深呼了一口气后,朝苏子洛拱手,“此事麻烦苏先生了,那在下先告辞,案件若有进展,再会过来。”
她正准备离开,苏子洛突然叫住了她。
“纪先生?不,应该是纪姑娘才对。”
纪云舒脚步一顿!
他会知道自己是女的,不足为奇,李时言那张嘴,自然什么都说了。
只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唤她“纪姑娘”,未免不是在给她递刀子,然后让她自己捅自己一刀的节奏吗。
索性,旁人听得不清!
纪云舒抿了抿唇,说,“苏先生还有事?”
强壮镇定!
苏子洛:“只是想问一问,你身上,可戴着那个挂穗!”
呃!
纪云舒心一跳,眼眸不由一缩。
“你怎么知道那个挂穗的事?”
“时言与我说的。”
“哦!”她低声应下。
看来李时言真的是与他无话不谈啊!
苏子洛滚着轮椅过来,从自己宽大的衣袖中缓缓掏出一样物件来,朝着纪云舒伸了过去。
那个小小的挂穗,轻轻晃在他的手指尖上。
是的,那个挂穗,和纪裴送给她的一模一样。
“你为何会有这个?”她语气有些哽咽。
苏子洛淡淡道,“你很熟悉吗?”
“这是纪裴的!”
“是,这是他的。”苏子洛回。
呃!
那一刻,纪云舒整个人像是被打了一电似的,大脑先是一阵混乱过后,猛然震了一下。
眼睛不由的红了起来,丝毫没有顾及一直在自己身边的京兆尹的目光。
她脚步不由的上前,抬起手,朝着苏子洛手中的挂穗伸了去,可是手指尖才触碰到那个小小的挂穗,就被苏子洛一瞬间给收了回去。
在她都还没有反应过来时,那个挂穗就已经被苏子洛收进衣袖中了。
“这个东西,你到底从哪里得来的?”
“你很想知道吗?”
“是!”
苏子洛则轻轻笑了笑!
并没有回应纪云舒的话。
然而朝身旁的随侍使了一眼,那随侍便走了过来,将他推着转身准备离开。
纪云舒快了两步,想要追上去,但是被苏子洛的人给拦住了。
“你说啊,纪裴到底在哪里?你手中的那个挂穗,到底是从哪里得来的?”
此时此刻的她,显得十分的激动。
甚至是有些发了狂!
失去了理智!
但是不管她如何的追问,苏子洛始终都没有回应她,几个士兵抱着苏子洛已经上去了。
一旁的京兆尹也楞住了。
这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纪先生吗?
于是小心上前,问了一句,“纪先生,你没事吧?”。
沿事?
怎么会没事?
没看到她此时这么着急了吗?
纪云舒眼睛已经红了,眼睁睁的看着苏子洛离开,那种感觉,如同有人在她的胸口插了刀似的,疼得钻心!
但至少,她知道了一件事。”
那就是苏子洛和纪裴,是有关系的。
那么,他们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
心中的疑问一股一股的窜了出来,让她不知所措。
她不大记得自己在这个驿站呆了多久,也不记得自己是如何从那里出来的。
只是如同一具空壳,失魂落魄的在街上走着。
这会,天色都已经黑了,街上也没有多少人了。。
突然,一阵响声,从她的身后传了过来。
一个激灵,回过身去,就看到一个黑衣人手里拿着剑朝她刺了过来。
那一刻,她也不怕死了!
只是有些郁闷,为何自己老是招这些黑衣人刺杀,她又不是什么有威胁力的人,凭什么屡次拿她开刀?
脑子里正想着这些,那把剑,已经到了她面前不过几毫米的距离。
但就是那一刻,那把剑就已经被人给挑开了。
时子衿从黑暗中出来,身上仿佛带着一种戾气和寒光似的!
那种气势,丝毫不逊那个黑衣人的气场。
纪云舒就这样看着那两道身厮杀在一块,时子衿的身手的确不错,就算身子比较瘦小,但那
个高大的刺客,还是被她一剑一剑的逼退了。
直到被时子衿刺了一剑后,这才负伤离开。
时子衿将手中的剑收到了剑柄内,淡淡的走到纪云舒的面前,冷漠的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呢?”
“没事!”
这话还没有说完,纪云舒突然注意到了她的手臂。
衣服被剑刺破,已经流了血,原本她那暗红色的衣裳似乎被染成了黑色。
纪云舒二语不说就从自己的衣抱上撕下一块布来,本想给她包扎,但时子衿却往后退了好几步。
“你在流血!”
“我没事。”
“身体是重要,过来。”
纪云舒语气微重!
不等她拒绝自己,她就已经拉着她到了旁边坐下,用力将她被刺破的衣服再次扯开了一点,露出那块被刺开的皮肉。
“有点疼,你忍忍。”.
时子衿无所谓的样子,甚至有些被强迫的感觉。
从小到小,她身上大大小小的伤无数,这一点,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
将伤口包扎好了之后,纪云舒说,“今晚的事情,不要与容王说。”
嗯?
时子衿歪着脑袋好奇的看着她。
“总之你答应我,不要让她知道,好吗?”
“你不想让他担心?”
这应该是时子衿这几天里与她说过最多的话了。
纪云舒倒不是怕景容担心,只是——
着实太累了!
刺杀自己的人,不是萧妃的人,就是景亦的人。
还能是谁!
可此刻,她也懒得解释,点点头,“是吧,所以,不要告诉他,好吗?”
时子衿点了头。
两人这才慢慢的回到了容王府。
刚刚到门口,时子衿就立刻跃上了房梁,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纪云舒没有在乎,只是心里头,还在想着苏子洛手中的那个挂穗。
第222章 狼和狐狸
第222章 狼和狐狸
想着苏子洛说的话,她的心思就一阵的低沉!
低垂着眸子,脚步沉重的回到了东苑,可前脚才迈进去,额头就撞上了一个硬物。
让她不由的额头一疼。
轻声的“嗯”了一下!
原来,是景容的胸膛。
景容的声音也从她的头顶传了过来。
“怎么去了一抽裕华阁,回来就这副死样子,莫非,卫奕那小子不愿意与你回来?”
直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啊!
此时此刻,纪云舒实在不想与他计较。
索性——
干干脆脆的绕过他的身子,朝着屋内走了去,不过刚刚走了几步,手腕就被景容拉住,再用力一扯。
身子被迫往后一倾!
若不是自己早早就明白了景容的套路,这会,估计又要载进那小子的怀里了。
真是饿浪扑食啊!
纪云舒回头瞅了他一眼,不悦道,“王爷,这案子还没结,我实在没有心思与你闹腾!”
“本王不是在与你闹腾,只是过问你一句。”
“问什么?”
“在裕华阁,与莫若说了什么?”
“闲话家常!”
什么叫闲话家常?
为何会谈起这些!
纪云舒的话说出来,就遭受了景容冷厉的一双眸,狠狠的戳向她的眉心。.
拉着纪云舒的手也就个更加用力了一些。
让纪云舒疼得紧皱眉梢,磨了磨牙,说,“还请王爷放开我。”
“怎么,很疼?”
“是,很疼!”
如实回答!
这番对话,直是莫名觉得熟悉万分啊!
哪里知道,后一刻,景容的手再次一扯,将她拉到了自己身前。
纪云舒的另一只手立刻抵在他的胸膛上,让自己与他隔开了一段距离,抬看那双不满的眼神看着面前这个恶狼般的男人。
现在,真想给他一巴掌。
不过这种冲动,又立刻被自己给打消了。
她不是他的对手,要是自己做出什么事情来,估计景容当真会将她给甩到红床上去了
正在想着这样的事情,景容竟然一下勾住她的下颌,一抬!
将她的头扬得更高了。
“放开!”
纪云舒身子用力挣扎起来,不过力气不不敌,还是被景容禁锢的牢牢的。
“你最好不要乱动,本王不知道下一刻,还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来。”
“禽兽!”
“你唤本王什么?”
“禽兽!”
毫不畏惧!
后果也很明显——
景容的脸色已经黑到了一种极致。
然后,猛的将她横抱起来,朝着屋子里去。
“你要干什么?放开我下来。”
纪云舒不停的挣扎!
景容却丝毫不理会她,脸色上带着寒气,简直就是要将人给吃了一样。。
门口几个小丫头看到这一幕,惊呆了!
是的,自家王爷,怀里竟然抱着一个人,那个人,还是一个男人,那个男人,还是纪先生。
早就传闻说容王对纪先生有情了,没想到这么珍贵的画面,竟然会被她们给看到。
各个都捂着嘴,瞪大了眼睛,不敢说话!
眼睁睁的看到景容将怀中挣扎了纪云舒抱进了屋子里。
也就在景容用双脚将门关上的同时,冷冷出声,“没有本王的命令,谁也不能进来!”
冰冷的话语,似乎都要将此时冰冷的夜空都给浑得结冰了!
一进去,纪云舒就直接被甩到了床上,因为被甩得太过用力的缘故,背脊骨撞上了床,一阵
剧痛。
她皱着眉心,吃痛的想要起身时,景容巨大的身子已经朝着她压了过来。。
四肢仿佛被他给禁锢住了,难以动弹。
“小家伙,本王已经忍了很久了,你信不信,本王此刻就能办了你。”
“无赖!”纪云舒赤红着一双眼。。
双手紧紧的抓着被单,起了褶皱!
看着那泪眼汪汪的一双大眼睛,景容心中方才的一阵怒火突然消了一些。
但是固执的性子,又让他不愿表现出自己的不忍,依旧狠着语气说。
纵使本王再如何的无赖,也终究只是对你如此。”
““所以呢?”
“所以,你是本王的人!”
“然后呢?”
“然后,裕华阁有一匹狼,你最好少去。”
原来这厮气的点,竟然在这里的!
真是有趣极了!
却也是可恶极了!
纪云舒也真是恨得牙痒痒啊,这天底下最大的醋坛子怕是被她给遇到了。
活久见!
赶紧侧过头,她冷笑一声,“纵使莫若是一匹狼,也好过王爷是一只无情的狐狸要强得多。”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心里明白。”
“本王不明白!”
说话的同时,景容修长的指尖一把捏住了纪云舒的下巴,迫使她侧过脸又对准了自己。
狠狠问了一句。
“说清楚一些,让本王不明白你这话是从何而来的。”
纪云舒也着实懒得跟她绕圈子了,索性直接与他说,“王爷在设宴时没有救孔姑娘,是因为
在此之前,你就见过她,大概是孔姑娘说了些什么,让你打消了救她的想法吧。”
“莫若跟你说的?”
“他不过是提醒了我一句罢了,若是王爷不想做一只无情的狐狸,那,到底孔姑娘跟你说了
些什么,让你改变了主意?”
景容勾看唇,突然笑了起来,“你口口声声说不关心本王,可其实,你的心里,还是在乎的,
不然,你如此关心这件事做什么?”
这话,听上去还真是那么一回事!
不过,纪云舒却解释,“王爷想多了,我只是不希望自己的心里,一直将王爷定为一个无情
的人。”
“有趣,你想听的话,好,本王告诉你,当是……”
话还没有说完,纪云舒又打断了他的话,说,“在王爷说之前,可否先起身?你我现在这样
的对话方式,的确有些不方便。”
景容笑了笑,似乎因为纪云舒突然关心起了他的事来,而心情大好,乖乖的从她身上起来。
整了整了一下自己的衣裳,端坐在了床上。
也在景容松开的那一瞬间,纪云舒瞬间就从床上起来,然后,弹到几米开外,就差逃离出屋
子了。
当然,着实是害怕景容会将自己再次压在床上!
第223章 你是本王最重要的人
第223章 你是本王最重要的人
瞧她那副如小猫受惊般的模样,景容不禁一笑,却又透着邪气。
立起身子,朝着纪云舒走了过去,却又突然坐向桌边,自顾自的倒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轻轻的往旁边推了推。
指关节轻轻敲在桌上!
示意她过来坐下。
纪云舒摇摇头,“不必了。”
“你若不好好坐着,本王如何与你细细的说?莫非,你希望用方才那种方式对话?”
“当然不是。”
“那就乖乖过来坐下,本王不喜欢仰视他人。”
倨傲的很!
哎哎哎,你有点儿膨胀了!
纪云舒心不甘情不愿的挪着步子走了过来,抬着屁股轻轻坐下。
却侧着身子,只用余光看着面前这个邪笑的男人。
景容似是打算大谈一番,捏着茶杯在手指上转了转,款款道来。
“其实,孔虞与我,有些相像。”
纪云舒不语!
“从小到大,她最害怕的一件事,就是连累别人,她知道,我一定拼死不会让她和亲去曲姜,所以,她才故意跟我说,她心甘情愿的想要嫁去曲姜。”
纪云舒还是不语,想听下去。
景容也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喝了一口茶,缓缓说,“她知道我的想法,也知道那个想法,定然是你建议的。”
“娶她?”
“是,如果我真与父皇说娶她,到时父皇肯定动怒,后果很严重,就算最后孔虞不用和去曲姜,我也必定逃不了一番折磨,你知道的,我父皇是个多疑的人。”
是一个多疑的人!
皇帝的通病!
纪云舒有些同情起他了,自己出了的那个主意,虽然是唯一的办法,可是如同景容说的一样,后果的确会很严重。
重则,说不定革去他皇子的身份!
轻则,大概也会被杖责几十吧!
所以,她出了一个唯一能解决办法的主意,却又是唯一一个最愚蠢的主意。
好在,孔虞的确如同莫若所说的那样,她是三人中最聪明的,这才避免了那场可能发生的祸事。
正当她微微皱眉时,景容又继续说,“这些年来,我都没有与父皇表明过自己对孔虞的半点心意,如果这个节骨眼上说求娶,后果如何,你我都想得太简单了,若不是在设宴之前我去见了她,到时候,恐怕连你也要收到牵连,《临京案》没有查,我不能让你有事!”
呃!
所以——
纪云舒震惊,“这才是你最后答应孔虞不娶她的理由?”
“是,为了不让父皇在责备我的同时连累你。”
真是言简意赅!
这话让纪云舒心里微颤时,又有些内疚起来。
景容:“此时,还觉得本王无情吗?”
纪云舒:“其实你不必为我着想。”
“本王做不到。”
“……”
“你是本王最重要的人。”
“……”
纪云舒低垂着头,不知道如何说。
景容则起了身,挺了挺身板,细细沉吟片刻后,认真道,“云舒,你始终要记住,纵使本王赴汤蹈火,也绝对不会让你出事。”
说完这番话,他便离开了房间。
吱嘎——
门被关上的那一刻,纪云舒呆了许久,大脑是空的。
直到门被再次打开时,她才回过神来,侧眸一看,两个小丫头进来了,手里都拿着两个烛台。
进来时便说,“王爷吩咐,说是将先生的屋子里多加两盏灯,好让先生看得更清楚些,免得摔着。”
“放下吧。”
“是!”
丫头们把灯放下后,便默默地退了出去。
屋子里加了两盏灯,明显透亮了许多,只是偶尔有两阵微风从窗缝中吹了进来,晃了晃火烛芯子……
纪云舒在桌子前坐了许久 , 不知不觉,又想到了苏子洛手中的那个挂穗。
心中有个想法,已经渐渐成形了!
苏子洛就是纪裴?
可是李时言明明说过,他的腿,是五年前受伤的,除非——
他的腿根本没问题,那么,他就是苏子洛。
那种感觉,已经越来越强烈。
搅得她整个晚上,都没有办法入睡,直到第二天早上,她立刻去了驿站,想见见苏子洛,问清楚。
可是被告知,苏子洛不在驿站。
“那他去哪里了?”她追问。
士兵根本不想理她,却还是回了一句,“先生出去前,根本就没有交代过。”
于是,她又只好回去了。
刚回去,就听路江说,景容进宫了,皇上一大早来传得旨,这才知道,原来被宣进宫的,还有苏子洛。
……
宫内
关于尉迟林死的事情,从昨天开始,就被重点在朝堂上画了线,而重要的官员,也基本上都出动了。
苏子洛作为曲姜的代表方,被推进了璋郅殿。
他看上去很平静,嘴角上,竟然还泛着淡淡的微笑。
可是那种笑,却让人觉得诡异极了,根本无法猜测到他此时的心思。
祁祯帝见了许多人,却在看到苏子洛的那一刻时,被这个坐在轮椅上的人,震慑到了。
两旁的皇子朝臣,目光也全都注意在他身上。
太子景华一脸鄙视!
景亦则微眯着眸子,满带探视!
至于景容,面无表情!
只是那种表情,却充满着审视感,这个人,真的是纪裴吗?
可是纪云舒说了,他不是啊!
此时,祁祯帝出了声,“此次发生的意外,朕一定会公平处理,绝对不会让尉迟将军枉死!”
苏子洛抬着那双看似疲倦的眸,缓缓道,“那么,皇上打算如何处理?”
“若杀人者,当真是纪司尹,朕一定秉公办事,一切,都会按照大临律法来办。”
“一命偿一命吗?”
“是!”
“除了杀人呢?”苏子洛语气轻沉,依旧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祁祯帝对他的话,虽然意外,却更加确定,此人,当真不简单。
“苏先生的意思,朕不是很明白,今日我大临朝堂臣子皆在,有话,不妨直说。”
苏子洛道,“此时,最重要的,是找出真凶究竟是谁?然后,再报去给我曲姜大王,由他来定,毕竟,我不过一个小小的军事,实在做不了任何决定。”
微微摇头!
嘴角带笑!
祁祯帝心知,他的目的,必定不会这么简单!
第224章 只谈私事,不谈公事
第224章 只谈私事,不谈公事
对于苏子洛的话,他祁祯帝还没说话,太子就在一旁开始急了。
上来就说,“苏先生是吧?这人不管是不是纪司尹杀的,总之,不就是一命偿一命吗?如果是纪司尹所杀,便将他论处就是,难道,还要我大临以十赔一不成?”
这话说的,真是招人厌!
偏偏——
祁祯帝对太子的这番话很满意,毕竟,这也是他想说的。
好儿子,干得漂亮!
你把老子心里的想法都说出来了!
可是明面上,又不能太纵容了,姑且着,先瞪了景华一眼。
道,“不得无礼!”
“儿臣知错!”
景华心不甘情不愿的退了下去。
转而,祁祯帝脸面带冷笑,与苏子洛说,“这件事情,朕一定会给你们曲姜一个交代的,苏先生就暂且留在驿站。”
苏子洛轻作了下头,“既然如此,就希望此事,能快些解决。”
“一定!”
“不过……”苏子洛突道,“此事事关两国,有些事情,的确没有这么简单,希望皇上明白。”
话中,含着深意。
是个傻子都知道!
什么一命偿一命?什么用大临律法处理?这些,都不是苏子洛想要达到的目的!
景华怒火的看着他,忍不住,又多了嘴,“难道,真的要十命抵一命?”
“太子错了!”苏子洛回。
“如何错了?”
苏子洛肃道,“若是能用命来抵,那你们大临,岂不是欠了我曲姜无数条命?”
哗~
苏子洛这不咸不淡的话,引来了全部人震惊。
在大伙还没反应过来时,苏子洛也已经收敛了嘴角上那丝诡异的笑,抬着那双幽深如墨的眸子。
继续说,“五年前,大临和曲姜在苍水一战,最后,死伤无数,血流成河,我曲姜兵败垂城,被迫每年向你们大临进贡,还附了鹿海关的两座城池给你们,此番,成了我曲姜百姓多年来的心结,而如今,只希望能解开这个心结,那么尉迟将军的事,便罢了。”
最后一个字刚刚落地——
“放肆!”
祁祯帝大怒,双手重重的拍向龙椅上。
随即,数十几的带刀侍卫冲了进来,将苏子洛和他的随侍围在了中间。
剑锋从剑柄中拔出来的同时,一阵作响!
被围在中间的两人,丝毫不惧怕。
苏子洛,还是那样的苏子洛!
他身边的随侍,自然也随了他。
淡定的很!
可就在下一刻,祁祯帝又重重的拍了下龙椅。
随之而来的,又是一声“放肆”!
就看到全部的侍卫将手中的剑“噼里啪啦”的丢在了地上,瞬间跪了下来。
都趴在了地上。
“谁给了你们胆子带刀进殿?”
祁祯帝怒斥!
带头的侍卫抬起头来,颤颤的看了一眼太子景华。
景华则虚了一身汗,使了一个眼色,让他闭嘴。
你小子,要是敢透露是本太子的命令,便要你全家鸡犬不宁!
那侍卫很清楚这一点,于是将目光又低了下去。
没有说话。
祁祯帝怒火中烧,指着那侍卫,“来人,斩了!”
“皇上饶命!”
“拉出去。”
外头来了人,将其拉了出去,而跪在地上的其它侍卫,则拿着刀,也全部慌张的退下了。
方才的一幕,就像一场闹剧似的。
苏子洛从头到尾都冷瞧着他们,根本就不在意,只等着祁祯帝给自己一个答复。
祁祯帝收了火气,这才和苏子洛解释,“方才的事,并不是针对苏先生。”
“我明白!”他说完,“不过,就算皇上将我二人斩杀在这里,也是情有可原的。”
“若是在此杀了你,朕的颜面何存?”
“是吗?那么,尉迟将军的死,皇上颜面如何?”
“你想让本王归还那两座城池,不可能!”
不带半点商量!
“可不可能,皇上不要急于回复,时间长的很,可以慢慢的想。”苏子洛语气很慢。
旁人听了都着急。
苏子洛将来意道明,立即拱手,“这段时间,我便待在驿站,希望皇上思量清楚,总之,我的建议,不变!”
他的态度,也坚决。
最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了璋郅殿!
一条人命,就要大临归还两座用数万将军的鲜血换来的城池。
休想!
祁祯帝坚决不给!
但是朝中有人却说,“皇上,今时今日的曲姜,已经不是五年前的那个曲姜了,就说这一次,他们用三万兵马,就将我边疆十万兵马搅得大乱,可想而知,他们的势力,不可小觑!”
“张大人的意思是,让朕归还?”
“臣只是阐明自己的意见!”
敢和皇上的想法冲突,你惨了!
这时,也该景亦出声了,他先是看了一眼景容,才说道,“父皇,儿臣觉得,此时虽然牵扯两国友好,但是归还城池,根本没有必要,那位苏先生,不过是个小小军事,不成气候。”
祁祯帝眯了他一眼,“那你的意思?”
“根本不用理会,事情既然发生在京城,就要以大临律法来处理此事,这是规矩,不能乱,所谓人人平等,对方就算是曲姜的大将军,我们大可赔偿一些金银珠宝便可。”
“嗯,你说的倒也对。”
“而且,他们这次打着来求亲的头衔进京,究竟是不是另有别的目的,也有待考察,父皇是一国之君,自然不能让小小一个曲姜牵了鼻子走。”景华说的头头是道!
旁人听了,还真是那么一回事!
景华也按耐不住了,直接说,“这次,儿臣也是这样想的,大不了杀了纪司尹,赔他们一条命。”
愤怒极了!
虽然说,自己未来的太子妃是纪黎的亲妹妹,可帮里不帮亲,这点,草包景华竟然明白的十分透彻。
又或者是本质上随了自己父皇的性子,认为杀了人就能解决问题!
可若是将来做了皇帝,岂不是到处都是孤魂野鬼,连地府都装不下了。
而大臣们也都众说纷纭!
除了景容,他一句话也没说,散了之后,立刻追去了宫门外,将正要上马车的苏子洛拦了下来。
“容王有事?”苏子洛对他倒也客气。
“苏先生,不如找个地方谈一谈?”景容开门见山。
“这个节骨眼上,容王想找我谈一谈?是不是不大合适?”
“只谈私事,不谈公事!”
第225章 执着,是一种可怜
第225章 执着,是一种可怜
桃花源
景容与苏子洛从宫门口离开后,便来到了这里。
此时,两人对立而坐!
守在桃花源的小厮急急忙忙的端了一壶茶进来。
斟了两杯,一杯放置在苏子洛的面前时。
“不用了!”
小厮将茶杯收回,低着头,乖乖的退了出去。
外头桃花纷纷,粉红色的花瓣偶尔有一两片落了进来,亦或是被亭子隅角上挂着的白色纱幔挡了去。
景容修长的眉眼一直落在苏子洛的身上,带着一种探寻的味道。
指尖在衣袖中则不停地轻轻敲打着!
两人都没有要率先开口的意思!
苏子洛那双从一开始就如同湖水般的眸,平静中,又带着幽深的神秘感。
淡淡不语!
直到——
景容问了一句,“苏先生可来过大临?”
“容王的意思是?”
“单纯的只是想问问罢了。”
苏子洛轻轻摇头,“从未来过。”
这话说给旁人听,兴许会相信,但是景容则一副完全不信的模样,阴鸷的双眸往上轻轻一挑,嘴角勾笑。
说,“这里没有别人,苏先生何不与我说说实话?”
苏子洛并没有表现出奇怪的神色,相反,带着有趣的淡笑,答,“在下的确没有来过大临,又哪里来的实话呢?倒是王爷你,邀约我来到这里,莫非,只是想问这件事?”
“并不是!”
语气微硬!
苏子洛道,“那王爷,就不妨开门见山吧,有些话,就不用拐弯抹角的了,听上去,倒让人觉得有些累。”
谁不累啊!
大伙都累好不好。
景容平日里的急性子,在这会的时候,突然有些慢了下来,大概,也是想要适应苏子洛的节奏吧。
稍微顿了一会,这才双眉往下深深一压,启唇道,“苏先生在朝堂上说的话,倒算得上是个直性子的人,本王也不跟你绕圈子了,就问你一句。”
“恩?”
“你到底是不是纪裴?”
问题来的太快!
来得太突然。
好在,苏子洛在来桃花源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准备,景容问出这番话来,也是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只是笑笑,那股文雅之气,也如同他唇角上那抹笑一样,点点溢出。
让人心神一怵!
这样的男人,就仿佛是春日里的一道暖风,触在人的心间上,一阵酥麻。
就连景容这样的俊朗男子,都要嫉妒一番。
也怪不得,那样的纪裴,能在纪云舒的心中根深蒂固。
着实,太吸引了人。
苏子洛挪动着轮椅,走到亭外的檐下,望着满院子的桃花,落花飘飘。
其中一片,落在了他的肩头上。
本想伸手去拂一拂,手才碰到那片花瓣,就停了下来。
索性,任由它吧。
良久,才背对着景容,缓缓开口问,“纪裴?这个名字,两年前就已经消失了、不存在了。”
景容道,“对你来说,纪裴的确已经消失了,但是对别人而言,却不是这样的。”
“纪姑娘?”苏子洛偏了偏头。
景容不意外他已经识破了纪云舒的女子身。
于是点了下头!
换来的,则是苏子洛浅浅一笑。
过了好一会,他才说,“执着一个已经消失的人,是一种可怜。”
可怜?
景容不妨冷声道,“可怜她苦守吗?可怜她为了等一个男人,两年来受尽折磨吗?亦或是,可怜她傻?”
话说完,苏子洛则别过目光,将眼底猛然泛起的一丝内疚和心疼感掩去。
面色上,始终展现得平平静静。
但是衣袖中的手,却因为景容方才说的这番话,而紧握成拳。
许久——
“王爷可知道,人的一生,有太多的无奈,太多的选择,而每一个选择,都注定着你得到一样东西,却要放弃一样东西,这是亘古不变的定理,谁也无法改变,这是命,王爷懂吗?”
这是命!
话虽然说得有些含含糊糊,但最后,景容还是听懂了。
这个人,就是纪裴!
缓时,景容从桌边起身,默默的走到了苏子洛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那片桃林,美得有些不像话。
他问,“那么,你真的舍得她吗?”
苏子洛微微一颤,双手摸了摸自己的大腿,苦笑了一声,“我如今这般模样,还有何资格谈舍得,舍不得?”
“你知道她不会介意!”
“但是我介意。”
苏子洛语气沉重。
景容用余光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说话。
苏子洛:“王爷从锦江到京城,一直陪在她身边,这份心意,她早晚都会明白的,如今能有资格陪在她身边的人,也只有王爷你,往后的日子,就要王爷多多费心,好好照顾她,不管将来她做错任何事情,也希望王爷能原谅她。”
“就算你不说,本王也会一直陪在她身边,不管发生任何事情,也都会站在她那边的。”
“希望王爷能说到做到。”
这话,分明就揣着深意,但让人也猜不透他话中的意思。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子洛说,“今日王爷与我见面一事,就不要与她说了。”
“我知道。”
“多谢。”
苏子洛离开桃花源后,身边的随侍推着他离开,又停了下来,走到他的面前。
用手做了几个手势。
苏子洛眉心微微一皱,“列儿,你不会明白的。”
被唤列儿的这名随侍又做了几个手势,看上去,很着急的样子。
比划完,便蹲了下来,仰着头看他。
“啊啊啊”了几声。
原来列儿是个哑巴。
苏子洛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笑了笑,“你放心,我很好,这个决定,两年前就做好了。”
于是,列儿又抬着手比划了几下,眼眶都红了。
“列儿,你不会明白的,父仇未报,大王交代的事情未办,旁的事,不过都是过眼云烟,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
“啊啊……”
“好了,不许再提了,你且好好记住,我只是苏子洛,你切莫让舒儿察觉,明白吗?”
尽管列儿十分的惋惜,可自从两年前苏子洛将他带回曲姜后,他便是他的主子了。
于是点了点头,起了身,推着他离开了。
……
第226章 因为你
第226章 因为你
另一边,纪云舒一直在屋子里等着,想听听景容从宫里带来的消息。
一整个上午很快就过去了。
大概是想得太过出神的原因,两个小丫头端了饭菜进来,放到她面前。
说,“纪先生,你一上午都没有进食了,多少还是吃一点吧,不然身子会熬不住的。”
“不用了!”
现在这个时候,她哪里还吃得下饭啊。
一方面是案件的事情,一方面,是苏子洛的事情。
叹了一声气。
“先生这怎么了?一早上就这样,可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摇头!
“先生心情不好?”
摇头!
丫头抓了抓脑袋,也就不问了,瞧着纪云舒也没有心情与她搭话,便耸了耸肩,可是又问了一句,“对了纪先生,卫公子什么时候回来啊?这都出去好几天了。”
提起卫奕,纪云舒倒是眉眼动了动,回了一句,“还要一段时间。”
“哦!卫公子不在,这里都冷清多了。”
“……”
没有回应,丫头也没有再打扰她,便折身出去了。
只是——
脚刚刚出到门槛上。
“等等!”
纪云舒突然喊了一声。
那丫头吓了一大跳,抬在半空中的脚也不敢收回,就这样微微颤颤的抬着。
一脸震惊,“先生……怎……怎么了?”
纪云舒急忙走了过去,目光一直盯着她的脚,心底突然冒出一个让她觉得震惊的想法来。
当下,就将自己画好的那张画拿了出来。
嘴上轻声的念着,“如果是脚印,那么……这是一个女人的脚印。”
呃!
吓到她了。
因为驿站都会打扫,每个角落都会仔仔细细的清理,尉迟林又不准人进去他的房间,所以,这个脚印,绝对不会是尉迟林住进去之前留下的。
而唯一进过他房间的人,就是苏子洛和纪黎,可是他们的脚,明显不会这么小啊!
也就是说——
进去房间里的人,还有另外一个人。
一个女人!
小丫头的脚还不敢放下,身子都摇摇欲坠了。
“先生,我可以将脚放下了吗?”
这话才说完,纪云舒就已经冲出了房间,再一次去了驿站。
急匆匆的上了尉迟林的房间!
尸体还摆放在床上,只是有些腐烂发臭了。
她拧了拧鼻走了过去,一把将白色的布掀开。
尸体的恶臭味更加刺鼻,尉迟林的脸也呈现着一种僵硬状态,仿佛一夜暴瘦似的,都露出了凸起的颧骨。
肤色也青柠发黑!
有些凄惨!
纪云舒则二话不说,将头颅再次抱起来,仔细的查看起切口。
因为过了几天,切口处的皮肉有些收紧,正是因为如此,才让她发现了她之前根本就没有发现的一点。
心中的答案,已经落定了。
只是——
“怎么会是她呢?”
语气明显惊讶。
而这个时候,背后则传来了苏子洛的声音。
“先生何时过来的?”
闻声,她抱着那颗头颅转身看去,就看到苏子洛出现在了门口。
他刚刚从桃花源回来!
纪云舒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又带着不可置信。
苏子洛是个聪明的人,心中已经猜到了。
于是滚着轮椅进到房间里来,身后的列儿并没有跟进去,而是乖巧的将门给关上了。
房间里,就只剩下他和纪云舒。
纪云舒将手中的头颅抱了过来,冷冷的朝苏子洛问了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纪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用跟我狡辩了,从头到尾,整个事件,你都清清楚楚。”
苏子洛一如既往的冷静,“先生想说什么?”
纪云舒直接将头颅的切口对向他,笃定的说,“尉迟将军的头,其实受过两次伤。”
“哦?”
“在被一剑砍下之前,脖子上,就受过伤,是被一把小小的弯刀所伤,因为在造成这个伤口后的一炷香时间里,被剑在同样的地方砍下,所以,很难看得出来,但是等十二个时辰一过,两把不同凶器所造成的伤口,就会因为空气氧化的缘故,皮肉处的伤口,在血液凝结,亦或是结痂的方式,会在表面上分开成两道褶皱,简单的活,也就是因为伤口深浅的原因,导致两道伤口在紧缩后分开。”
说完,她就指着手中尉迟林头颅的切口处。
的确,就在接近喉结处的位置,皮肉紧缩,两道伤痕,已经显示出来了。
苏子洛静静的听着,并不打算打断她的话,反而一脸兴致。
随即,纪云舒就将自己画的那幅画拿了出来,手中的血站在白色的纸面上,五指印,血丝连着。
她又说,“这个印迹,我一直以为是驿站里面的人的,但是我错了,因为这个脚印,是一个女人的。”
听到这里,苏子洛勾了勾眉,淡淡的问,“那么,先生认为是谁?”
“孔虞!”
纪云舒十分笃定!
听到这两个字,苏子洛笑笑,“为何?”
“设宴当天,我见到她穿过的那双鞋,一开始,这个纹案我一直想不到是什么,但是当我想到这是一个女人的脚印时,我才想起来,也更加坚定,这就是孔虞留下的,那天晚上,她来过。”
“难道先生忘了吗?驿站里的士兵不是说了,那晚,除了纪黎,没有人进来过。”
“那是因为苏先生你,早就交代过了,没人敢说。”
“哦?可我为何要这么做?”
“难道要我全数说得明明白白吗?”纪云舒激动起来,眼泛泪光。
将头颅放下后,她朝着苏子洛走近了几步,吸了吸鼻子。
郑重道,“既然你还不愿意说实话,那我就替你说,那晚,孔虞从宫里出来,到了这里,当时,纪黎已经喝得伶仃大醉,她与尉迟将军说自己根本不愿嫁去曲姜,希望他能奏明皇上,另选他人,这样就不会连累到景容,她也能全身而退,当然,她一定是做了必死的决心才来的,可尉迟将军不应,她着急之下,便用自己带来的弯刀割伤了他的脖子,尉迟将军大怒,将她逼至门后,恰好她袖中的帕子落到地上,脚踩了上去,一半落在帕子上,一半,就落在了门后的灰尘上。”
听完,苏子洛问了一句,“那当时,她是怎么离开的?那块帕子,又去了哪儿?”
“因为你!”
第227章 二选一,很容易选
第227章 二选一,很容易选
“因为你!”
说话时,纪云舒赤红的双眸中都拉扯着血丝,冷而陌生的盯着面前的苏子洛。
继续说,“尉迟将军的死,原本就是你计划中的一部分,你事先让他邀约纪黎来驿站续酒,然后让他自己在酒中下毒,心甘情愿去死,将此事,嫁祸给纪黎,只是你没想到,那晚孔虞会过来,也完全没有想到,她会用自己随身带着的那把弯刀割伤了尉迟林,你的计划,也在那一刻全盘打乱,不过,好在你将计就计,将这个计划进行了下去。”
“然后呢?”苏子洛随性一问。
对她的话,并没有否定!
很是镇定!
纪云舒深吸了一口气,一边端量他,一边说。
“你先是让孔虞离开了驿站,那晚的事,也让她闭口不提,因为你答应她,可以不用让她和去曲姜,而房间之内她来过的痕迹,几乎都被你抹掉了,我想,那块手帕大概也被你烧了吧?最后只留下了那半个脚印……”
可计划终究要进行,也必须在那天晚上进行,所以,趁着当时纪黎已经酒醉,你便拔出了他的剑,顺着孔虞割伤尉迟将军脖子的同样位置上,一剑砍了下去。
而尉迟将军被孔虞割伤时,因为疼痛,筋脉紧绷,这才会在他被你一剑砍下头颅之后,十指呈现挣扎弯曲的状态。
过后,你将那把带血的剑,放在了纪黎的手上,让所有人都认为,是他醉酒时,杀了人。
不带拖拉,言语清楚!
房间里流淌着腐烂味道的同时,似乎还夹杂着一股心酸的味道。
苏子洛对视在她的目光上。
嘴角扬了扬,仿佛将自己伪装的那张皮撕了下来,轻松极了。
只问,“你的意思,是我杀了人?证据呢?”
“这一切,都只是我的猜测,但如果你想要证据,我也可以给你,想必那把杀人的剑,应该还在刑部吧,只要我去验验,就可以知道苏先生你的指纹在不在那把剑上,你如此聪明的人,应该知道,每个人的指纹,是不一样的。”
听到这里,苏子洛嘴角上的笑意更加泛滥,挑起了错,说,“难道纪姑娘都没发现自己的话漏洞百出吗?如果,人当真是我杀的,昨天,我就不会让你进来验尸了,大可将尸体焚烧干净便可,而且, 孔虞留下来的那个脚印,我为何只是拿走了那块手帕,而如此明显的另外一半脚印,我会注意不到?再者,杀人凶器本就是破案的关键,我在握剑杀人时,难道不会将剑柄上的指纹擦干净吗?”
“你不会这样做。”
“为何?”
“因为,你根本就是想要我找出证据,来证明,人就是你杀的。”
纪云舒的话,认真而笃定。
苏子洛眉梢微微一挑,“哦?这世上,还会有我这么傻的凶手?”
他的冷静,像是被一团黑色的雾气,缭绕在他的周身,给人一种逼迫的感觉。
纪云舒双手在两旁紧握,肃问,“你不要再狡辩,也不要再藏着了,说吧,你到底要我帮你做什么?”
呃!
突然问出的这番话,终究还是让苏子洛的眸触了触。
他看了一眼床上的尸体,又看向纪云舒,这才一脸坦白,缓缓道来,“纪姑娘果然是个聪明的人,哪怕一丝丝的证据,都逃不过你的眼睛。”
“你到底想要什么?”
又问了一句!
“我要的,不过是你的一句话罢了!”
“什么?”
“凶手,是纪黎!”
纪云舒冷笑一声,“人是你杀的。”
似乎是在提醒他。
苏子洛只说,“是,人的确是我杀的,就像你所说的那样,其实从一开始,我就是想要让你知道,不过,我需要你的这句话。”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
她就算是再糊涂,也不会在命案上开玩笑。
人就是苏子洛杀的,她没有理由放过他。
可是——
后一刻,苏子洛将那个挂穗再次拿了出来,晃在手指尖上。
一看到那个挂穗,纪云舒的情绪,又控制不住了。
她本想伸手去拿,还是慢了苏子洛一步。
“如果你想知道纪裴的下落,就一定要帮我说这番话。”苏子洛带着条件性的口吻。
这是在和她交易!
纪云舒眼眶泛红,微微摇头,“不,我做不到。”
“你一定能!”他看着她,“因为在你心里,没有任何事情抵得过纪裴。”
“不……”
“只要你的一句话,我就会告诉你纪裴在哪?他是活着,亦或是死了?你想知道的,我会全数告诉你。”
“……”
纪云舒大脑一片空白,双脚也无力的往后退了几步,胸前翻涌而上的酸疼感,几乎要了她半条命。
苏子洛将那个挂穗收进了衣袖中,挪动着轮椅到了窗前,伸手将那扇紧闭的窗一把推开。
外面折射进来的光线,落在他素色的衣袍上,带着一种安逸感。
目光了望远处,他说,“你的一句话,可以避免无数百姓颠沛流离,甚至挽救无数将士的性命!”
纪云舒只是看着他。
“我方三万将士,便抵了你们大临那十万庸兵,倘若你要实话实说,两国必定交战,到时候,便会血流成河,死伤无数,最后谁胜谁败,还是一个未知之数。”
说话的同事,他偏过脑袋看向纪云舒,光线打在他菱角分明的侧脸上,好看极了!
继续道,“我要的,只是大临曾经夺走我曲姜的那两座城池罢了,从此,曲姜退兵,两国再无战火,这应该就是你想要的,也是天下百姓想要的,则二选一,很容易选。”
二选一?
很容易选?
但是对于纪云舒来说,太难了!
她摇摇欲坠的身子,几近支持不住的要倒下去,唯有撑着手边的桌角,好让自己站直身子,不在苏子洛面前失了气势。
良久,她淡薄的红唇微启,“如果帮你,就是要我将纪黎置于死地,我自此也会受到良心的谴责,这辈子,永远都不会安心。”
“是吗?”他冷笑一声,“据我所知,他要杀了你,一个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要杀了你的大哥,你竟然还同情他?”
是的,他知道纪黎是她的大哥!
看来苏子洛对她的身世背景,已经了如指掌了。
“人命关天!”
纪云舒坚定的回了这四个字!
第228章 毕竟,良心被狗吃了
第228章 毕竟,良心被狗吃了
这四个字,让苏子洛的嘴角,不禁泛起了一丝不屑。
眸中,冷意窜起,目光落在窗外的一棵榕树上。
说,“牺牲掉一个人,换来无数人的性命,这个选择,不是很好选吗?再者说了,纪姑娘应该很了解你大哥吧?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最清楚,他能乖乖待在刑部大牢,自然是不怕皇上定他的罪名,因为就算定了,想必到最后,他也能够顺利脱逃。”
纪黎能坐上司尹这个位置,当然不是靠蛮力!
苏子洛说的对,哪怕人就是纪黎杀的,他也一样会为自己另谋出路。
不然,他怎么会乖乖待在刑部!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按道理说,纪云舒应该答应他才对。
一方面,自己可以确定苏子洛到底是不是纪裴!
另一方面,两国不再交战!不再有死亡!
曲姜只是想要拿回属于他们的两座城池罢了。
如此简单!
但是对于纪云舒来说,无论自己如何选,都注定这辈子,她的良心都会受到谴责。
持久,见她狐疑不决,苏子洛并不着急。
“没关系,不管纪姑娘你如何选择,都可以,我等你的决定。”
说完,正准备离开。
纪云舒的心也越来越紧,就在苏子洛准备敲门,示意外头的列儿开门时,她叫住了他。
“纪裴!”
那一瞬,苏子洛的手,正好定格在半空中。
身子僵硬!
纪云舒继续,“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他?也不知道你如果是他,为何两年来都不找我?我更加想象不到,我等了两年的人,今时今日,会跟我说出这番话,而我只记得,我所认识的那个纪裴,他的双手,是用来执笔的,而不是沾满鲜血的,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变成了一个为达目而不择手段的人,如果是……我真希望两年前,他就已经死了。”
语毕时,她落了泪。
心痛,莫过于心死!
她的纪裴,不是这样的。
这一刻,她真希望苏子洛不是纪裴。
哪怕纪裴真的已经死了。
良久,苏子洛还是没有回应,他蜷着五指,轻轻的敲了一下门。
听到声音,外头的列儿开了门,过来推他出去。
在离开之前,苏子洛侧过目光看了一眼正在发抖的纪云舒。
说,“你想知道的一切,等你说完那句话后,我一定全部告诉你。”
说完,走了!
纪云舒的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掉,一粒一粒,颗颗硕大!
她在房间里呆了许久,一双手,还沾着黏稠的血,脚步沉重,失魂落魄的离开了驿站。
一个人,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肩膀被人来来回回的撞了许多次,也不知道疼痛。
偏偏——
天公不作美,也下起了雨来。
恰好,一把伞落在了她的头上。
侧眸一看,时子衿撑着伞站在她身旁,几乎将伞都落在了她的头上,而自己的半边肩膀,被雨淋得湿透。
纪云舒抬起手,将伞朝着她的方向推了推。
一边问,“你都听到了?”
语气微弱,甚至有些嘶哑。
时子衿点头!
“那……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她摇头!
“是不知道?还是说,实话实说?”
她又摇头!
纪云舒低了低眉,嘴角带着如雨水般冷澈的笑,没有再说话,一直往前走着。
“去哪?”时子衿问。
“去裕华阁吧,等雨停了,再回去。”
“恩!”
到了裕华阁,进去时,她已经浑身湿透了。
小童见她一来,连忙搬来好几个暖炉子放置在她身边,又取来一块大大的毛毯给她披上。
照顾周到!
身子渐暖,她才寻看了一下周围,竟然不见卫奕忙碌的身影。
倒是莫若,今日出奇的精神,看了几个病人后,便洗了洗手走了过来。
瞅了纪云舒一眼,“怎么成落汤鸡了?难道景容将你赶出来了?”
她静静的坐着,不搭话。
这女人今天是怎么了?昨天过来的时候还伶牙俐齿的,有说不完的话,今天就蔫了?
于是挪了一张椅子,坐在她对面,提着调调问,“说吧,到底怎么了?趁着我这会清醒着,说不定,能为你出出策。”
沉默片刻,纪云舒抬起那张发白的脸,问,“如果,要你违背良心、去做一件能救无数人性命的事,你愿意吗?”
这可将莫若为难倒了,他皱了皱眉,摸着自己的下巴,思忖片刻。
“你若是问我选美人还是美酒,那我一定会告诉你,当然是选美酒,可……良心和性命?这倒难着我了。”
一副愁苦的样子。
又眼眸一亮,说,“应该选性命,毕竟,良心被狗吃了。”
噗——
纪云舒险些就要喷血了。
就知道自己问错了人。
叹了一声气,不再说话了.
莫若见她一脸惨白,摇摇头,起身去了一趟后院,不到一会,便端来一碗热药。
“喝完,要一滴不剩!”
也不知道那碗是什么药,反正纪云舒一口灌下去了。
没多久,身上衣裳也干了,她将毯子留下,离开前,问了莫若一句,“卫奕呢?”
莫若只是用手指头戳了戳头顶!
“在泡澡!”
没说明白。
纪云舒也没问下去。
回到容王府后,她就将自己锁在了屋子里,谁也不让进。
景容也没有过来打扰她,大概是因为和苏子洛在桃花源说完话后,他也需要消化吧。
深夜渐凉。
纪云舒将屋子里的窗推开,冷风灌注进来,不由一个哆嗦。
望着墨色的星空,她又出了神。
脑海里,全部都是苏子洛说的话,一字一句,都扎根在她的心里。
“纪裴,你会离开我吗?”
“不会,就算有一天,我们真的分开了,我也一定会来找你。”
当年的话,也在这个时候回荡在她的脑海中。
一阵阵的响起。
“只要你的一句话,我就会告诉你纪裴在哪?他是活着,亦或是死了?你想知道的,我会全数告诉你。”
这话,就好像有数万只蚂蚁在肆意啃咬着她的心脏,又疼又慌!
直到第二天。
她遣人通知了京兆尹,说是凶手已经出来了,行案也已经写好,直接递送给了京兆尹,由他呈送到了皇上的手中。
景容知道之后,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凶手知道了?”
她淡然的点点头。
“是谁?”
“纪黎。”
随意的回答口气!
第229章 任由宰割
第229章 任由宰割
纪黎?
景容一愣,显然被她的回答给吓到了!
严肃问,“你实话告诉我,凶手到底是不是纪黎?”
怀疑的语气。
纪云舒则冷清的回,“是,凶手就是他。”
“之前你不是这样说的。”
“之前是没有确定证据,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就是他杀的尉迟林,所有证据都指向了他,而且行案我已经写好了,大概这个时候,京兆尹已经递送到皇上手中了。”
字字句句,平平淡淡,眼神中,甚至带着无情!
说话时,她已经走到书桌前,一边收拾东西,又一边说,“等这件事完结后,就可以尽快开棺查《临京案》了,那才是王爷和我着急的事。”
“纪云舒!”
景容加重语气喊了她一声。
然而,纪云舒像是没听见似的,手上的活一直没有放下。
直到景容走过来,抓住她的双肩,让她面向着自己,再次质问。
“你向我保证,你所说的,是真的!”
看着景容的眼睛,纪云舒没有半点的心虚。
坚定的回,“杀人的,就是纪黎。”
“好,既然是你说的,我信。”
将她松开!
景容也将之前的怀疑全部扫去。
没多久,皇上便下了旨,宣所有的文武百官进宫,景容也换了一身朝服,立刻进宫去了。
如果,纪云舒的行案上,真的写了凶手是纪黎!
那也就意味着,两国之间,必掀波澜。
毕竟,大临的将军,斩杀了曲姜的将军,那是一种公然的挑衅。
要么就是祁祯帝答应苏子洛提出的要求,归还两座城池,战事免去!
要么,就是两国交战,像五年前的苍水之战一样。
血流成河!
但是自古帝王,没有谁愿意打仗的。
整个皇宫大内,都笼罩着一团凝重的雾气。
纪云舒就一直站在自己的院子里,看着纷纷而落的梅花,心里,已经没了昨晚的慌乱。
反而一片平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宫里传来了消息。
皇上下旨,明日午时,将纪黎论罪处决!
至于归还城池一事,没说。
……
第二日,也就是行刑的当天。
刑部大牢。
纪黎坐在草席上,手中挑着一根稻草,转动在手中,牢房顶上一扇敞开的窗,正好射进一束银白色的光线,落在那泛黄的稻草上。
咕噜咕噜——
一阵木轮椅的咕噜声由远而近的传了来。
最后停在了纪黎的牢房门外。
狱卒将门上的铁链解下,列儿便推着苏子洛进去了。
纪黎低垂着头,目光始终看着指尖上的那根稻草。
嘴角上,却泛着一丝神秘的冷笑!
良久,他才缓缓抬起头来,迎上了苏子洛那双嗜寒的目光,那样的目光,就好像无数把刀子似的,欲将他一点点的刨开。
“你终于来了?”
声音阴沉!
苏子洛肃着一张脸,说,“你好像一直在等我!”
“算是吧。”
“此时,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纪黎笑笑,“皇上都已经下了旨,我还有好说的?狡辩自己没有杀人,还是说,求你饶了我?”
“你本就该死!”
苏子洛平淡语气中,分明带着恨意。
只是——
换来纪黎不屑一笑,手中的稻草从指尖上弹了出去,落到苏子洛的脚边。
他说,“可是五年前,你才是应该死在战场上了,对吧,纪裴?”
听到那个名字,苏子洛浅浅一笑。
偏了偏头,没说话!
纪黎的身体往身后的墙上靠了靠,双手搭在弯曲的膝盖上,一副圣人的姿态。
道,“你永远都不要忘了,你的命,不是你自己的,是我的,是纪桓的,没有我们,今时今日,你也不会出现在这。”
“所以,我应该感谢你们?”苏子洛冷静的问。
“你觉得呢?”
他眉头紧皱,那双放在轮椅上的手紧紧的握拳,“是你杀了我爹,你应该还记得吧?是你用剑,一剑杀了他的。”
纪黎细细一想,“原来,死在我剑下的那位手下败将,是你的父亲啊!”
一脸骄傲!
苏子洛将轮椅挪动到他的面前,凝视着他,“我可以给你两个选择,一个,是自行了断,一个,是死在我的手中,你自己选吧。”
“怎么?你以为在这大牢之内杀了我,你能逃得掉?”
“你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得干干净净,何况你们大临皇帝也已经下旨,将你论罪处斩,若是你此时畏罪自杀,也是理所当然的。”
理所当然?
“啧啧啧……”纪黎摇头不屑。
他似乎正在等着什么,所以没有半点惧怕。
苏子洛看他这样,嘴角泛着一抹笑意,问了一句,“你是在等人来救你吗?
呃!
纪黎眼眸惊觉。
“纪司尹是个聪明的人,你知道这桩命案事关两国,谁也救不了你,所以,你早就做好了自救的打算,如果皇上将你定罪,你便找一个和自己相似的人,蒙上头,在你被处斩之前,送进牢中,替你去死,”
他将纪黎的目的,全部说的清清楚楚!
仿佛那个计划,他也参与其中。
就在苏子洛说完这些后,纪黎突然脸色一沉。
震惊!
苏子洛则继续说道,“如果你是在等偷龙转凤,那么,就不用等了,因为你要等的那个人,在我来这里见你之前,就已经死了。”
“你说什么?”
“你的计划,行不通了,纪黎,人犯了错,就一定要承受后果,你也是,我也是,所有人都是。”
后一刻,不等纪黎开口说话,苏子洛的大拇指便按在了轮椅的一个小型机关上。
一根银白色的细线,倏地从里头射了出来,一下缠住了纪黎的脖子。
“你……”
纪黎被迫仰着头,双手死死的抓着那根完全看不到的细线。
一脸通红!
喉咙的窒息感,让他无法说出一个字来。
哪怕是求饶!
倒是苏子洛,冷漠的看着他那双瞪大的眼睛,看他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不可置信。
而这样的眼神,就是苏子洛想要的!
纪裴急促的呼吸声在幽暗的牢房内,一声声的喘着。
他就如同一只被关进笼子里鸟,只能任由宰割!
第230章 大哥不是凶手
第230章 大哥不是凶手
那根缠住纪黎脖子的细线,渐渐深入到他的皮肉内,活生生的勒出了一条血痕,仿佛要将那颗头颅给拧下来才罢休。
苏子洛冷语一声。
“安心去吧!”
“呃!”
纪黎依旧在垂死挣扎,那双硕大的眼珠子仿佛要掉了出来。
他从来没有如此恐惧过,整个人,随着脖子上的窒息感和疼痛感,隐隐发抖。
……
没多久,刑部来人上报。
纪黎在监牢内,畏罪自杀了!
消息传得很快,但并没有传开。
也就在当天,原本被皇上下令关押的纪桓被放了出来。
出来的那一刻,他便得知自己大哥自杀的消息,当场呆了许久。
“不可能,我大哥不会自杀的!”
一口咬定。
当看到那具躺在牢房里,用白布盖着的纪黎时,他才接受了这个事实。
却也发了狂!
一把抽出手中的轩赤剑,剑锋用力一挥,砍断了牢房里的几根木桩子,吓坏了旁边的人。
“大哥!”
他跪在了纪黎的尸体旁,一记拳头,狠狠的砸在了地上。
手关节上,顿时裂出了血。
身子垂在地上,狠狠抖着!
过了许久,才起身,眼神中充满了恨意和杀气,握住轩赤剑的手一用力,快步出了刑部大牢。
直奔容王府。
天下起了毛毛细雨,纪云舒站在院子的屋檐下,伸手折了一支伸过来的梅,插在了一旁裂开的柱子缝隙内。
动作刚刚结束,就听——
“纪将军,你这是做什么?”
丫头焦急的声音从院子外传了进来。
纪云舒抬头一看,就看到了纪桓一脸杀气的冲向自己,一边拔出了手中的轩赤剑,五米开外的距离时,就将剑锋对准了自己。
“我要杀了你。”
纪桓的速度很快,纪云舒不过往后退了一小步,尖锐的剑锋就已经刺在了距离她胸前几毫米的位置。
好在有时子衿时时刻刻在暗处护着她,将她身子一拉,避开了纪黎的剑。
时子衿的剑锋也迎了上去!
但是,纪桓如何说也是一个将军,武功了得,加上手里的那把轩赤剑,时子衿当然打不过他。
加上她之前手臂受伤的缘故,几招下来,就败下阵了。
纪桓的剑便转向锋头,朝着纪云舒刺了过去,落在了她的脖子上。
时子衿从地上快速爬起来,准备誓死一搏。
偏偏——
“不要过来!”
纪云舒抬手,不准她再过来。
“如果你要杀,便杀吧。”
纪云舒微微抬起下颌,与纪桓说道。
纪桓此刻怒火中烧,因为手臂握剑的力度太大,微微有些抖颤。
“为什么?”他质问她。
纪云舒回,“我只是奉旨,找出真凶。”
“你知道大哥他不可能杀人。”
“但人的确是他杀的。”
纪桓哼了一声,赤红着一张脸,“是你害死了元职,害死了祖母,现在,你又害死了大哥,那天晚上,我就应该杀了你才对。”
咬牙切齿!
剑在纪云舒的脖子上轻轻割开了一道口子。
可她并没有逃避纪桓的眼神,反而大胆的迎了上去。
“二哥,如果你要杀我,现在就动手吧。”
“好,你那么想死,我就让你去给大哥陪葬。”
纪桓心一横,手腕正要用力。
突然,一颗石子迅速掷了过来,刚好打在剑上,因为力道很大,直接将纪桓连人带剑,一同逼退了好几步。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景容已经出现在他面前!
夺过他手中的轩赤剑,将其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随之一声叱呵,“纪将军,真是好大的胆子啊,竟然敢来我容王府里杀人。”
“她害死了我大哥!”
指着纪云舒。
景容冷着眸子,“纪司尹杀了人,按照大临律法,本就应该处斩,如今他畏罪自杀,也是他咎由自取。”
“王爷真的相信她?相信我大哥是凶手?”
“信,只要是纪先生说的,本王通通都信。”
纪桓咬着牙,双拳紧握,狠狠地瞪着纪云舒,斥了一声,“你不要以为有容王护着你,我就拿你没办法,你明明知道大哥根本不可能杀人,你为什么要撒谎?”
质问她!
纪云舒走了过来,说,“二哥,你放心,我不会冤枉一个人,也绝不会放过真正的凶手,不管是谁杀了人,最后,都必须付出代价。”
“大哥不是凶手。”
依旧是那句话。
纪云舒脸色平淡,似乎不愿再多讲了。
纪桓的火气来得快,去的也算快。
待他的怒火平息下来之后,景容才将剑从他脖子上拿了下来,反手一挑,将剑的手把对向纪桓。
许久,纪桓才将剑接了过去。
愤怒离开!
景容看了一眼受伤的时子衿,“去疗伤吧。”
时子衿点头,跃上房梁走了。
后一刻,他便拉着纪云舒进了屋,命令几个丫头,“去拿药箱。”
“是!”
丫头将药箱取了来,景容一边打开,一边轻挑起纪云舒的下巴。
说,“有点疼,别乱动。”
纪云舒乖乖的坐着,像个牵线木偶似的。
景容细心的给她脖子的伤口上药,沉默许久,才说,“纪黎的死,与你无关。”
“……”
“他杀了人,就要偿命。”
脖子上的药,凉凉的,让她不妨一冷,缩了缩头,身子往后倾去。
手腕被景容抓住,严厉道,“都说了别动,伤口必须上药。”
她又只好乖乖坐着了。
景容的动作很轻,将她伤口包扎好后,紧绷的额头才松懈下来。
“待会,我让莫若过来看看。”
“不用了,只是小伤。”
“让他看了后,我会安心些。”
景容将药箱收拾好,让丫头带了出去,转而又问纪云舒,“你想去看看你大哥吗?他的尸体,现在还在刑部。”
她摇头!
“那你好好休息,待会我让人去通知莫若。”
她点头!
就在景容离开他房间时,纪云舒又突然叫住了他。
“景容!”
她唤了他的名字。
景容回身看她,“怎么了?”
沉默片刻,她又摇了下头,“没事。”
若是换做平时,景容必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可现在,他没有这样做,只是默默地离开了。
第231章 女子,瘦些就难看了
第231章 女子,瘦些就难看了
没多久,莫若便来了,替她又重新看了一遍伤口。
点点头,“还算好,伤口不是很深,这应该,轩赤剑伤的吧?”
“你怎么知道?”纪云舒问。
莫若洗着手,笑了下,“皇上赏赐的轩赤剑锋利无比,剑身和普通的剑根本不一样,我倒是有幸见过纪将军的那把剑,所以一看你的伤口便知道了。”
“哦!”
纪云舒也不做回应了。
稍会,莫若好奇的问她,“你昨日问我,良心和性命,哪个更重要,今日,纪司尹就畏罪自杀了,与你问我的有关?”
好奇心泛滥!
“……”
“你不回应我,也就是说是了?那我就更加好奇了,这和良心有什么关系?”
一件奇怪!
纪云舒依旧不答!低着头,心思也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莫若见她没有回答,也觉得自讨没趣,就罢了。
……
另一边!
苏子洛再次进了宫,但此次,却是他和祁祯帝的单独会面。
殿内!
“人,也已经死了,算是将此事做了一个了结,至于苏先生先前所说的,归还城池一事,恐怕有些难。”祁祯帝不拐弯抹角了。
苏子洛听着,只是沉吟片刻。
才道,“尉迟将军在大临遇害,杀人者,还是你们的兵部司尹纪黎,这案子看似是结了,一命偿一命,也确是如此,不过,这等羞辱,我们曲姜的大王,和曲姜百姓,是不会接受的。”
态度十分强硬!
而他的意思如何,祁祯帝也不用猜测了。
开门见山道,“用一条人命,逼迫朕归还你们两座城池,是不是太可笑了?”
可笑至极!
“对于皇上来说,区区两座城池根本算不上什么,但是对于我们曲姜却不一样,只要皇上答应,这桩命案,才算真的结束了,从此,我便下令三万将军从边疆退兵,两国再无战事,可……”
“什么?”祁祯帝震惊。
“若是皇上不答应,大可想想,一个将军在他国被杀,必定会激起民愤,我方数万将士,也会抱着必死的心去厮杀,到时候的场面,恐怕就不会如同五年前那样,控制在皇上你的手中了,那么,皇上就不止是归还两座城池如此简单,说不定,还会损失更多。”
赤裸裸的威胁啊!
祁祯帝本就傲娇,他的权威,旁人触碰不得。
苏子洛的一再挑衅,让他忍无可忍。
偏偏——
他并没有发怒。
反而心平气和道,“苏先生的意思,朕明白了,想必,这也是曲姜王的意思,好,朕答应你,会好好思量清楚,两天后,朕便会给你答复。”
见鬼了!
不是应该拖出去斩了吗?
如此好心,像是脱胎换骨了一般。
最后,苏子洛果真安全离开了大殿!
祁祯帝压制的怒火终是控制不住的发泄了出来。
一桌子的奏折和墨笔全部被拂到了地上。
捏着拳头捶桌,“好一个苏子洛。”
……
也就在那天晚上,苏子洛收到了纪云舒悄悄送过来的字条。
明日酉时,城西城楼。
他将字条揉在手里,本想丢掉,又一点一点的展开,铺平,看了许久之后,便放在了烛火上。
烧了!
平静如水的双眸,看不出任何情绪。
直到——
列儿走到他身旁,看了一眼烧成灰烬的字条,对着他比划了几个手势,一脸难受的样子。
苏子洛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等列儿蹲到他面前的时候,他嘴角才溢出了一抹笑,带着心疼却又宠溺的语气。
说,“列儿,我答应你,等所有的事情都办好,我便带你回你的家乡,好吗?”
他点头!
用手再次比划了几下。
苏子洛却摇摇头,笑容收紧,“不,舒儿不会与我们一起去,她会留下来,这里,有人会照顾她。”
“啊啊啊”
“不是的,我怎么会不要舒儿呢?但是她已经不属于我了。”
声音渐弱!
列儿那双大大的眼睛一直盯着他看,淌着泪水。
两年里,苏子洛唯独与他说过心事。
大概因为他不会说话,不会将他心中的秘密说出去,更不会过问他的事,所以,苏子洛时常与他说起在锦江那三年发生的事。
和纪云舒的点点滴滴,都说了!
事实证明,列儿的确是个很好的倾诉者。
许久,苏子洛伸手将窗户关上,在轮椅上坐了许久。
列儿便蹲在他身旁,没有再打扰。
翌日!
皇上下令,恩准纪桓带着纪黎的尸体回乡安葬,却不准立碑。
纪桓也没有再闹,将尸体从刑部大牢抬出去后,就运着尸体回锦江了。
至于那皇上老儿,自然是闭门思量!
这城,是给?
还是不给?
外头的太监们不敢进去打扰,朝堂上的官员也不敢进去打扰。
生怕祸从天降!
所以那碗“热锅汤”,谁也不想喝。
纪云舒则在自己的落院里待着,旁人与她说话,她也不回,饭也不吃,水也不喝。
没办法,丫头们只好去通报景容。
景容一进来的第一句话便是,“不如本王送你去尼姑庵吧,做个小尼姑如何?”
她倒是想!
剃光头发,一了百了!
可是想了想,这头发好歹也留了几年,舍不得啊!
她站在梅花树下不语。
心事重重。
景容叹了一声气,一脸认真道,“你若是真的想送你大哥一程,现在赶去城门,还来得及。”
“我不想去送他。”
为的不是纪黎!
景容再道。
“自从你将案件上报上去后,就一直这样,本王不想多嘴问你,却不忍你这样下去。”
“我没事。”她淡淡的回道,又忙道了一句,“大概,是这段时间遇到的事情太多了,心里闷得慌。”
景容知道她心里有事,但也没有挑明出来。
等了一小会,他便让人端来一些饭菜,硬是拉着纪云舒进了屋,将她按坐在了桌边。
“赶紧吃一些!”
不是好说歹说,而是命令的口吻。
纪云舒抿着唇,有些抗拒,但还是乖乖的拿起筷子,往嘴角拔了一口饭。
见状,景容直接拿筷子往她碗里夹了一块肉。
“女子,瘦些就难看了。”
第232章 为什么?
第232章 为什么?
纪云舒也乖乖的吃了,但还是吃了几口,就全部放下了。
景容不想再逼她,让人将饭菜收了。
然后,严肃的问她,“你心里,是不是在想那位苏先生!”
额!
就好像突然被人撬开了心脏似的,一阵冷风灌注了进来,让纪云舒猝不及防的冷了一下。
她盯着他,想了一会,将头又垂下了。
景容则伸手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眉宇之间,是藏不住的难过和失落。
只说,“本王不是傻子,你心里的想法,我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想过问罢了。”
“我……”
“罢了,本王不想知道。”
一口否决了!
让人汗颜!
纪云舒也就真的不说了。
两人就这样坐了很久——
到了酉时!
景容也差不多离开。
而景容一走,纪云舒将门关上,换了一身女装,又将脸上的面具摘了下来,那道疤,若是不仔细看,根本就瞧不见。
她化了淡妆,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用一根木簪子将两边的头发盘了起来。
简单,却又淡雅的如同出水的莲。
等到天色渐渐暗下来后,她提了一盏灯,出了门。
到了京城一处早就废弃的城楼上!
斑驳的墙面,青苔附着的石阶,加上瓦顶破败碎裂,这座城楼,显得十分诡异。
天空,飘着毛毛的细雨,那如瀑的黑发,像是染了一层霜,在孤零的月色下,泛着银白色的光。
她瘦小挺拔的身子,缓缓的上了城楼!
冷风灌注进来,她身子隐隐一颤,连带着手中的灯笼也晃了起来,那束橙色的光线延着一块一块的青石板,到了城楼的垒台上。
那里,苏子洛正等着她。
列儿不在身边。
此时此刻,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苏子洛并没有回头看她,却听到了细微的脚步声,眉心上,只是淡淡的拧了一下。
再无波澜!
纪云舒走到他身旁,将手中的灯笼放在了一旁,恰好照在苏子洛那张侧脸上。
一个坐着,一个站着!
在冷风中,两人许久都没有说话。
直到——
那盏放在城墙上的灯笼被风吹了下去,掉落在了底下那片漆黑的地方。
烛火也在掉落的那一刻,瞬间熄灭。
倏地,纪云舒眼底一红,侧过目光,看向苏子洛,问了一句。
“我们,是不是也像这样?”
像那盏熄灭的灯一样!
苏子洛没有回应,目光看着远方!
“以前,我常常在想,如果有一个、能让我心甘情愿为他做一切事情的人,我想,我必定会赴汤蹈火,哪怕浑身是伤!”
说的,自然也是纪裴啊!
听到这里,苏子洛只是努了下嘴,问了一句“他对你很重要?”
“嗯,很重要!”
说完,纪云舒又笑了起来,一脸的幸福,继续说,“我还记得,当年第一次见到他,他站在纪桓的身后,深深地低着头,穿着一身素色的长袍,那样的他,是干净的,是青涩的,那样清澈的眼神,我也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他说过,让我等他,所以我一直在等,不管等多久我都等,哪怕他死在我面前,我还是在等。”
稍微有些激动!
听着她说完这些话,苏子洛平静的眸子里,也渐渐红了起来。
双手握在轮椅的把手上,十分用力。
纪云舒吸了吸鼻子,突然哽咽的问他。
“为什么?我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
“告诉我,为什么?这两年来,你到底去了哪?”
再也控制不住的落了泪!
就算苏子洛不说,纪云舒也已经确定了。
他,就是纪裴!
那个她等了两年的纪裴。
“对不起!”苏子洛突然说。
对不起?
纪云舒摇头,笑了一下,“只是这样吗?除了对不起,没了?”
缓时,苏子洛对上她淌着泪水的目光,一脸内疚和难过。
“对不起,舒儿,除了这句话对不起,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终于、肯叫我舒儿了!”
她哭着蹲了下来,仰头看他,一双手,放在了他的大腿上,心中一疼。
苏子洛伸手,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抚向她的脸,生怕碰碎了一般!
“我的好舒儿,对不起,这两年,对于你来说是煎熬,对我,又何尝不是呢?”
第一次,苏子洛哽咽成这样。
纪云舒:“你到底经历了什么,那日被抬出纪府后,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回忆起两年前的事,苏子洛神色沉了下来,许久,才说,“可能上天真的怜悯我,没让我在战场死掉,也没能让你爹用鞭子抽死,纪元职带着人,将我丢在了乱葬岗,我剩着一口气爬了出来,却不小心滚落山坡,摔断了腿,又恰好,被几个曲姜人,救回了曲姜。”
“所以也在那个时候,你记起了你之前所有的事情?”
“嗯!”
“那你……”
纪云舒没有说完,苏子洛便说,“五年前,大临与曲姜在苍水一战,你应该知道吧。”
她点头!
“纪黎作为主帅,统领十八万大军,我父亲,则受命曲姜王迎战,战场上,我亲眼看见我父亲,被纪黎杀了,我也受了伤,什么都不记得了。”
说道这里,苏子洛的话,带着一股狠厉。
即使,纪黎已经死了,他还是恨!
当年那样的理纪裴,本应该是温文儒雅的,可现在的苏子洛,她是陌生的。
纪云舒问,“那么,从一开始,你的目的,根本就不是那两座城池,而是纪黎,对吗?”
“两样都是。”
“这也是你不来找我的理由?”
对于这样的问题,苏子洛选择了沉默!
就是这样的沉默,恰好说明了的确就是这样。
纪云舒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道,“你明明知道我一直在等你,就算你有仇要报,有王要效忠,也不该将我抛弃这么久。”
苏子洛苦笑的看着自己的双腿。
“我这样,我无法来找你。”
“我不介意!”纪云舒坚定的说。
她怎么会介意呢?
等了两年,不就是为了他?
心疼的感觉,涌在胸前,仿佛要窒息似的。
而苏子洛,心里又何尝不痛!
第233章 对不起
第233章 对不起
都说疼痛的感觉,原本就是相互的。
纪云舒等了纪裴两年,疼了两年。
纪裴失去了纪云舒两年,也疼了两年。
此时此刻,两人都十分的伤心。
纪云舒趴在他的大腿上,眼泪顺着侧脸流了下来,打湿了苏子洛的衣袍。
“你要知道,只要你回来,任何事情,都是可以过去的,为什么,为什么让我等了你这么久,哪怕,你就是带句话给我,也是好的,让我知道你还活着,就已经足够了。”
话被冷风吹散,有些模模糊糊。
苏子洛听得不是很清楚,但是他知道她说了些什么。
伸手,轻轻的抚摸着纪云舒细软的头发。
温柔极了!
一下子,就好像回到了很多年前!
午后!
他坐在椅子上,纪云舒也像现在这样趴在他的腿上,两人从诗词歌赋,说到了兵家哲学。
无话不谈!
什么都说了!
现在,不过是换了一个时间,一个地点罢了。
当然,两人的心性,似乎也都换了。
过了很久,苏子洛说,“当年,我说过,总有一天,我会带着你去你想去的地方,教你骑马,教你射箭,但是现在,我已经做不到了。”
她则摇摇头,“没关系!”
苏子洛:“如果,将来真的有机会,舒儿,我一定带你离开,去你想去的地方,再也不回来了。”
深深的内疚!
纪云舒当然记得,她记得他曾经问过自己想去哪儿?
她说,她想去大草原上骑马,想要去爬雪山,更加想去看看狼山下的火种花。
听说美极了!
那个时候,温文儒雅的纪裴,全部都答应她了。
她也记得,纪裴的心愿,则是驰骋疆场,做一个大将军。
但是现在,他真的做不到了。
纪云舒突然鼻子一酸,眼泪流得更快,更汹涌!
她说,“纪裴,对不起!”
恩?
苏子洛似乎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了什么。
纪云舒继续趴在他的腿上,再道,“如果真的有机会,就算前面艰难险阻,我也一定会跟你一起离开,但是现在,对不起。”
说完,便支起脑袋来,看他。
“你赶紧走吧,不要再来大临了。”
“……”
苏子洛的心里,已经猜到了。
就在不远处,通亮的火把大概有三十多把,一闪一闪的朝着这边移动过来。
听到了仓促的脚步声,也听到了马蹄声……
由远而近的响了过来。
纪云舒将目光收回,缓缓站了起来,看着他。
说,“皇上已经答应我,会放你和你的将士们,安全回曲姜,明日就走。”
“……”
不可置信!
他输了。
但是又不甘心的想要听听纪云舒的话。
“我交给皇上的行案上,我已经实话实说了,我大哥没有杀人,所以我不能冤枉他,更不能因此害了一条人命,那是大不义。”
“所以呢?”
“其实,我一直就怀疑你就是纪裴,不过,我还是要跟自己赌一把。”
“我听着,你说。”
“尉迟林的死,你谁都不陷害,唯独陷害纪黎,你的目的,就已经很明显的,不过就是想他死罢了,我便想看看,我猜的,到底对不对,这才让京兆尹送了一份行案进宫,那份行案上,其实是我跟皇上的交易。”
“我向他保证,可以在不归还城池的前提下,解决这桩命案,但他必须答应我,放你和你的将士,安全回去,而事实也证明,我真的赌对了,你的目的,果然是纪黎,你真的去了刑部大牢,也真的在牢房里杀了他,从你杀了尉迟林开始,所有的一切,就都只是为了达成你自己的目的,倘若此事公布,后果如何,你心里很清楚。”
“就算将来,两国真的交战,你作为将军,为达成自己的目的而杀了两个人,试问,你的将士们,又如何服从你,那时,边疆的三万将士,不过就等同一盘散沙罢了。”
苏子洛听着!
纪云舒红着眼,却狠狠的将眼泪收着。
紧了紧脖子。
吸了一口气道,“这些道理,都是你教我的,你不会不记得吧,你说过,人与人之间,将军与士兵之间,最大的危机,不是信任与不信任,而是自私!”
这些,都是他教给她的。
她全部都记得!
听完这些,苏子洛笑了,像是一种释怀的笑。
就好像心里一块巨大的石头,突然落地了。
轻松极了!
“我输了,却输得心服口服。”
“你没有输,你只是心中的执念太重了,你想要报仇也好,想要效忠曲姜王也好,说到底,都是你太执着了。”
“大概吧!”
他轻轻的沉了一口气,迎上纪云舒的目光,露出了如同当年站在梅花树下时,露出的那般温温的笑。
说,“舒儿,那你呢?你也该放下你的执着了,你心里,其实早就住进了一个人。”
呃!
“只是你自己,并没有意识到罢了。”
纪云舒低了低眸,心尖尖上一颤。
“我跟他,不可能!”她声音很轻,但还是被苏子洛听到了。
他说,“我们回不去以前,只有一直往前走,你也该面对你自己真正的内心。”
她没有回答,甚至来不及回应,那几十把的火把就已经照了过来,将破败的城楼都已经围了起来。
脚步声一阵阵的传了上来。
出现在面前的,是纪黎!
他拿着手中的剑,眼神中带着杀气,直逼苏子洛。
但是后一刻,就被纪云舒挡在了前面。
警告他,“皇上已经答应我,会让他安全离开。”
“让开!”
怒火中烧!
纪云舒也强硬起来,“你若是敢动他,我保证,下一个真正死在牢里的人,一定是你。”
这话还是有作用的,纪黎嗔了一下!
纪云舒的话,他现在是相信的。
“你在威胁我?”纪黎质问。
“是,我是在威胁你,但如果你真的要杀,就将我两个都杀了。”抬了抬下巴。
当然不可能!
皇上旨意,他不能违背!
最后,还是将手中的剑给收了起来。
看向苏子洛,狠狠道,“纪裴,当年你父亲杀不了我,死在我的剑下,你也注定杀不了我,当年是,现在也是。”
苏子洛嘴角一扬,“我只是好奇,你是怎么活下来的?明明……”
“明明牢中的人,是我,对吧?”
第234章 纪裴,再见了
第234章 纪裴,再见了
纪黎一脸狰狞!
朝着苏子洛走近两步,说,“你和我的好妹妹,不是情投意合、彼此知心吗?难道会不知道,她的那双巧手,不仅是用来摸死人的,对于一个活人,也是大有作用的吗?”
语气中,是难以掩盖的讥笑!
纪云舒画画了得,在人的脸上易个容,并不是难事!
后一刻,苏子洛嘴角笑了笑,他当然知道啊!
只是淡淡的道了一句,“有趣!”
是啊,有趣极了,算来算去,竟然慢了纪云舒一步,而这个漩涡,是他自己往下跳的。
一旁的纪云舒悄悄抹干眼角的泪,忍着心中的疼痛,往前走了一步。
她与苏子洛解释说,“在牢里死去的那个人,不过是个犯了重罪的死囚,恰好的是,他和纪司尹的身形很像,就连音色都略有相似,而在你的计划实施之前,刑部大牢里,早就已经偷龙转凤了,不过,你慢了一步罢了。”
等她说完,纪黎赶紧接了话。
“好在我命大,还有一个聪明且不糊涂的好妹妹。”阴险的模样点点尽显。
好妹妹?
这话,听上去真是够恶心的。
不过纪云舒也的确受得起那个“好”字,毕竟,纪黎能活命,是她的功劳。
苏子洛沉了一口气,嘴角一挑,“恩,至少现在,让我明白得清清楚楚了,知道自己输在了哪里,这大临,果然人才辈出啊!”
还不忘夸赞一句。
纪黎道:“纪裴,你的计谋已经被识破了,皇上既然答应让你安全回去,我今日便不会杀你,但倘若将来一日,你我在战场上相见,我绝不留情。”
“会有那么一日的!”
苏子洛微微眯着眸道。
因为纪云舒与苏子洛的性格太为相似,遇事时,清汤寡水。
就连纪黎如此沉稳的人,见到他淡淡平静的样子,心里都忍不住着急起来。
他却只能紧握着手中的剑,克制着自己的杀气。
纪云舒侧过目光看了纪黎一眼,说,“不知道纪司尹能否退避一会?”
“当然可以,你们两年不见,的确有说不完的话。”
真够好心!
纪黎便带着手下的人,远离到了十几米开外的地方。
所有人,都背过身去!
纪云舒这才朝苏子洛唤了一声,“纪裴……”
“还是,叫我苏先生吧。”
他打断了她的话。
这一句,仿佛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得越来越远!
有些陌生了。
纪云舒红着眼,恍惚似的点了下头,“明日苏先生离京回曲姜,路上务必要小心,我……怕是不能去送你了。”
“恩!”
淡淡的。
“如果将来有机会,我一定带苏先生去一趟往北的大草原,听说那里,有日日夜夜都盛开的布兰花,也有最烈的烈马和羊群,继续往北,便是一座大雪山,山顶上,有一座小小的庙,当地人说,那座庙的菩萨很灵,将来,一定要去一次……”
声音越来越来,眼眶越来越红!
她身子微颤,摇摇欲坠!
苏子洛认真的听着她的话,仿佛憧憬到了那一天,画面在他的脑海中不停的闪过。
越来越清晰!
最后,两人相视一笑!
就仿佛彼此之间的那根软肋,从心中拔了出来。
一个两年的等待!
一个两年的牵挂!
都释然了。
良久,苏子洛将衣袖中那条挂穗取了出去,朝她递了过去。
并且说道,“这东西,是我爹给我的,你留着吧。”
纪云舒伸手接了过去,将自己那一根也拿了出去,两根挂穗绑在了一块。
然后——
蹲下身来,将挂穗绑在苏子洛的腰间。
“我想,如果你父亲在天有灵,一定希望你能放在仇恨,好好地生活,而这个挂穗,是你父亲留给你的,好好戴着吧。”
挂穗已经戴好了!
她正要起身,双手就被苏子洛握住,冰凉的感觉,从苏子洛的手掌内,传到了她的指尖上。
和当年一样,他的手,依旧比你自己冷。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谁也没有说话。
直到——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了。
纪黎带着人过来,将两人分开了。
侍卫推着苏子洛离开了城楼,纪黎带着剑,步履如寒的走在前面。
至始至终,苏子洛都没有再回头看她一眼。
“纪裴,再见了。”
声音微弱!
倏地,一个身影跳到了她的身边。
原来是列儿。
他站在离她五米远的地方,月光微微的光线难以将列儿的模样照出来。
“你是苏先生的人?”
他点了下头!
然后抬起手,在空气中比划了几个手势。
纪云舒看不懂。
“抱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列儿不死心,又比划了几下,可纪云舒依旧不懂,列儿着急了,往她面前走了几步,一脸焦急,看得出来,他很想说些什么,但是无法开口。
“啊啊啊”了好几声。
哪怕纪云舒努力去看他的手势,还是不明白。
列儿泄了气,垂着头,看了一眼城楼底下,数几十把的火把已经渐渐远离而去。
他踱了两步,便一个飞跃,消失了。
大概,是去追苏子洛了。
纪云舒便呆呆的站在上面,看着那些点点火光,缓缓的、慢慢的从自己的视线上消失。
这才下了城楼!
下面,留着一盏灯笼!
她提在手里,走回了容王府,心情在离开和回来时不大一样,现在,她莫名的轻松。
石头落地的感觉!
真好!
刚刚到容王府的门口,便看到了等候的景容。
见到他时,纪云舒不由的想起刚刚苏子洛说过的那番话。
自己的心里,真的已经住进了一个人吗?
是……景容吗?
一想到这里,她就不敢去直视景容那双目光。
反而侧过身去,想绕开他进去。
手臂却被景容拉着,定在了原地,她身子一抖,手中的灯笼险些就掉到了地上。
冷风瑟瑟的吹着!
摇摇晃晃的光线,却晃得人眼有些晕眩。
景容一脸凝重,“怎么样?你们该说的话,要说的话,都说完了吗?”
她问,“王爷其实,知道他是纪裴了,对吧?”
“恩。”他坦白。
纪云舒眉心一拧,没有说话。
良久,景容紧绷着神色,问道,“你知不知道,和我父皇做交易,后果会是什么?你想过吗?”
第235章 除害
第235章 除害
纪黎没死!
还带着人浩浩荡荡的去城楼,怎么能不惊动景容。
他倒不是气,只是担心。
纪云舒本想将手抽回来,但手臂上那股力气太大,她实在抽不出来。
侧眸看着景容紧拧的神色,说,“我除了那一条办法,没有别的选择了,我也知道,他是皇上,是高高在上的,我没有资格与他谈条件,但结果证明,我没有错,他答应了,答应放过纪裴。”
“可是,太危险了!”
景容脸色沉得更深。
“你越是这般厉害,本王就越是担心,父皇对你,也会更加忌惮,你的处境,就会越来越危险,你懂我的意思吗?”
她当然懂!
作为天子,一个女子就能与他谈条件,而且迫使得他不得不答应。
明显就是在老虎头上拔毛,而那只凶残的老虎,就好比双手双脚被锁链捆绑着,无法反抗。
而,一旦锁链解开,那个在他身上拔毛的人,自然就留不得了。
祁祯帝是那只老虎,纪云舒,就是拔毛的人!
所以景容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
纪云舒说,“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可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纪黎去死,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纪裴去死,我唯一办法,就是跟皇上做交易,答应帮他解决那两座城池和命案,他就必须答应我放过纪裴,天子一诺千金,我需要这道皇权圣旨来护纪裴安全回曲姜。”
只要纪裴能安全回去,她什么都可以做!
哪怕将自己置身到一个危险的局面中。
而就在她说话的同时,景容已经松开了她的手臂。
沉吟片刻后,“既然你这么坚决,也早早就顾虑到了这些,本王现在说什么,也只是一堆废话。”
“我……”
“罢了,你也不用再说了,明日,纪裴要回曲姜,你心里大概也很难过吧,本王就不打扰你了。”
说完,折身进去了。
纪云舒却追了两步,喊了一声,“景容!”
他身子一顿!
并没有回过身来。
纪云舒将手中的灯笼放在了一旁,心跳声,越来越烈。
抿了抿唇,话在嘴里揉了很久,才吐出两个字来,“谢谢!”
听到这两个字,景容明显有些失望。
偏了偏眼神,说,“谢我做什么?这桩案子从头到尾,我都没有帮过你。”
“我……”
他突然转过身来,盯着纪云舒那双眼睛,“你说的对,等这个案子结束后,就可以查《临京案》了,旁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纪云舒不语!
“早点查完,你就可以带着卫奕早点离开京城了,这个是非之地,的确不是你应该待的,毕竟,你太聪明了,聪明到让人害怕,让人不得不将你视为一根尖锐的钉子,所以,离开这,就不会再有杀身之祸,本王也不用再担心你会卷进朝堂和权势中,不用时时刻刻的担忧你的安危,只要你好,什么都够了。”
之前,不是苦心的想要将她留在京城?留在他身边吗?
现在的想法和态度,三百六十度大反转。
不过也对,纪云舒太聪明了,聪明的让人有些害怕!
不等纪云舒再说话,景容已经离开了。
纪云舒也无法明白自己此时心情。
总之,十分的复杂!
那晚,她一直都没有休息,等到第二天,她本想去一趟城楼,去送送苏子洛。
但还是犹豫了,在挣扎良久后,便放弃了。
……
苏子洛坐了马车,列儿坐在旁边。
曲姜将士在纪黎的监控之下,终于离开了京城。
因为担心事有变节,所以皇上早早就下令,派了一支侍卫,一路“护送”苏子洛回曲姜。
实为监视。
一行人出了京城后,便在官道上行了半日。
马车内!
列儿取出一个水袋朝苏子洛递了过去。
苏子洛摇摇头!
“不用了,你自己喝吧。”
列儿指了指他的唇,“啊啊啊”几声。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干涸的唇,苦笑一声,便将水袋接了过来,往嘴里灌了一口水。
甘甜的味道在喉咙里点点溢散!
不由得让他的神情舒缓下来,将水袋拧好,他伸手挑开了车窗。
外头,阳光明媚,周围都是黄土山路,风景旖旎。
“原来,都已经到了朗州地界。”他道了一声,又转头看着列儿,道,“等回了曲姜,我们就不来了。”
列儿点头!
就在这时候,马车突然一阵动荡,听见马儿嚎叫了一声,前蹄都高高扬了起来。
苏子洛的身子险些滚出了马车外,幸好列儿将他拉住。
“外面怎么了?”
正要伸手去拉帘子看一看。
哪里知道一把剑突然刺破了那块淡蓝色的帘子,指逼向他的眼前。
“受死吧!”蒙面人吼了一声。
列儿速度很快,徒手接住了那把剑,用力一扯,将剑从那人手里夺了过来,再一个反手,将剑锋对准了那人的心脏。
狠狠的刺了过去!
蒙面人当成死亡。
后一刻,列儿立刻飞跃出去。
外面,更是血流成河了。
周围多了无数的黑衣人,每人手中的剑毫不留情,剑剑要命。
苏子洛的人,皇上派来“护送”的人,几乎都死了。
马儿受了惊,马车的车轮子撞在了大石头上,马车倒了下来,苏子洛当即从里面滚了出来。
双腿无法站立,又没有自己打造的轮椅在身边,他就如同一只被插在叉子上的羔羊。
任人宰割!
列儿一边与那些蒙面人厮杀,也快速的朝着他奔了过来,蹲在他面前,想努力将他扶起来。
“啊啊!”
“我没事!”苏子洛喘着气。
此时,苏子洛的人,皇上的人,都死光了,倒了一片。
鲜血染红了这一片的黄土地,加上当头的烈阳,显得十分刺眼!
黑衣人也将苏子洛和列儿围在了中间,无数把利剑都对准的他们,却没有下手。
领头的一名黑衣人上前,说,“苏先生,你怕是没命回曲姜了。”
苏子洛并没有害怕,只是摔下马车时,身上受了伤,有些疼罢了。
他问,“你奉的,是谁的命?”
黑衣人握住剑,狠狠的严肃道,“容王说了,你是一个罪人,没有资格活在这个世上,王爷便命令我们,除害!”
景容?
除害?
第236章 一模一样的纸风筝
第236章 一模一样的纸风筝
苏子洛冷笑了一声,身子还半伏在地上。
“景容啊景容,没想到,你终究还是下了手。”
不意外!
黑衣人已经举起了剑,阴阴道:“苏先生,如果你做了厉鬼,也不要怨容王,毕竟,你杀了人,是要偿命的。”
语落,那人便连同着其他的蒙面人,齐齐将剑对准了他和列儿,狠命的刺了过去。
列儿也顺势拿起了手边的剑,将刺过来的数把利剑一一挑开。
身手固然了得,可双手抵不过四拳啊!
列儿像是一个被训练有序的死士一般,在拼死护住苏子洛的同时,身上也被利剑割开了一道又一道的口子。
“列儿,小心!”
苏子洛轻咳着,提醒他。
蒙面人在列儿的利剑下,被一一斩杀,可列儿也浑身是伤。
直到——
精力殆尽!
苏子洛甚至来不及提醒他一句,蒙面人的剑就朝着列儿的背后刺了过去。
长剑穿过了他的衣裳,直入皮囊。
由后向前,穿过心脏,刺了出来,
剑上,带着血淋淋的鲜血。
时间仿佛也在那一刻完全定格了,苏子洛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幕,耳边,是嗡嗡嗡的响声。
像风声!
像呼吸声!
蒙面人将剑从列儿的身体里抽了出来,“呲”的一声。
列儿的身子猛然往前一仰,鲜血从胸口处不断的溢了出来,很快便染红了他那身淡青色的衣袍。
最后,双膝无力,跪到了地上!
瘦小的身子也缓缓倒了下去。
“列儿!”
苏子洛撕心裂肺的吼叫着。
双眼充满了血丝!
他身体直接伏到了地上,朝着血泊中的列儿爬了过来,双手狠命的伸长着,想要去够列儿握剑的手。
差一点!
就差一点!
还差一点!
终于够到了。
大手紧紧的拉着小手。
苏子洛沉痛的唤了一声“列儿”。
此时,列儿嘴角淌着血,那双原本清冽眸子睁得很大,努力偏过头,看着苏子洛。
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苏子洛用力抓住他的手,一边捧起他的脑袋。
他难受至极,两腮抖着,浑身发颤,很久,才哽咽的说出了话。
“列儿,我的好列儿。”干涸的唇声声唤着。
“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我不该带你来大临,不该将你也置身到这桩事件里,我是害了你,列儿。”
列儿身子抽搐着,那双手,用力的抓着他的衣袖。
眼角,落了泪!
然后拼尽最后一点儿力气,用手在空气中比划了几下。
“啊啊……”
他说,他想要一个纸风筝!
就像两年前,苏子洛做给他的那只、一模一样的纸风筝!
列儿的手无力垂下的瞬间,被苏子洛接住了,他流着泪,摸着列儿的头。
点头说:“好,我答应你,一定做一个一模一样的纸风筝给你。”
听完,列儿抽搐的嘴角,溢出了一抹明朗的笑,映在他那张干净的脸上。
然后——
便沉沉的闭上了眼睛。
双脚蹬直,没了呼吸!
两年前,苏子洛是在曲姜的边沿地带,将浑身恶臭的他带回了曲姜,从此,两人形影不离。
他唤他哥哥,他则给他取名叫列儿。
“哥哥,这个纸风筝真好看,是做给我的吗?”列儿抱着双膝,仰头看着蓝天下,那个五彩斑斓的风筝。
苏子洛笑了笑,看着阳光洒落在列儿的身上。
“列儿喜欢吗?”
“喜欢,很喜欢!”
重重点头!
而在那一年的夏天,列儿哑了。
没人知道为什么,但有人说,是因为苏子洛守了三年灵,染了重病,所以,列儿是为了给他试药才哑的。
不过真相,只有苏子洛自己知道。
是列儿自己将舌头割下来的!
此刻,当蒙面人将剑锋对准他的时候,才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苏子洛紧握着列儿的手,抬头看了那人一眼,嗜血的目光中,折射出了一道狠厉。
竟让那蒙面人微微一怵!
却唯有将剑往上一挑,说:“如今,你插翅难飞,还是乖乖受死吧!”
“可否,带句话给容王?”他语气清淡。
“什么?”
“请告诉他,如果有来生,我苏子洛,必定将他人头斩下。”
“好,这话,我必定带给容王。”蒙面人十分洒脱的应下了。
苏子洛闭上眼睛,从头到尾,丝毫没有半点的畏惧。
只有心中的痛,和恨!
下一刻,蒙面人便提起剑,朝着他刺了过去……
朗州地界的这场腥风血雨,并没有惊动京城。
一切又回到了原初的状态。
其实就在苏子洛离城当天,京兆尹就已经拿着皇上颁发的旨意来了一趟容王府。
“失踪案和曲姜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如今,是时候查《临京案》了,下官已经命人去了临山,若不出意外,这几天就会动土开棺了,皇上也下了旨意恩准。”
如实禀报!
景容“恩”了一声,问:“67副棺材,可有安置的地方?”
“原本是要送去义庄,不过棺材太多了,但若原地安置,怕也不好,所以皇上便将城西一处空闲的宅子腾了出来,若是有需要,到时候纪先生也可在那边住下。”
感情,是要纪云舒搬家啊!
不妥!
而且她搬过去,身边没有自己在,指不定会出事。
景容当即否决:“不行,安置棺材的地方,毕竟阴气较重,纪先生搬过去,跟住在义庄有和区别?”
“是是是,王爷说的对,不过就是方便些,若是纪先生不愿住去那边,也是可以的。”
不就是个建议吗?
王爷,你息息火行不行?
“行了,先将临山的63副棺材挖出来,抬去那处宅子。”
“是!”
京兆尹应声退下了。
刚好纪云舒也得知了这件事,苏子洛离开,她便出了一整天的神,刚好也想出去理一理心绪。
于是便主动与景容提出,自己也去一趟临山,
“那儿湿气太重了。”
“我知道,我的脸已经好了。”
她指着自己的脸!
昨晚回来时,她一身女装,也没戴面具,景容自然也注意到她的脸了。
只剩下一道浅浅的疤痕!
在眼角下方不过一寸的位置,不仔细看,根本就瞧不见。
思量片刻,景容便答应了,与她一同过去。
第237章 临山开棺
第237章 临山开棺
到临山时,已经戌时了!
原本这是一片荒凉之地,此刻却围满了官家的人。
四周的地面上,都插着数几十的火把,将这片漆黑废墟的地方照得十分透亮。
京兆尹在,大理寺少卿在,就连刑部上任不久的侍郎也在。
更加奇怪的是,连礼部侍郎沈长钦都在。
这案子,跟礼部挂钩吗?
纪云舒和景容从马车上下来,那些官员便上前作揖。
“王爷怎么来了?”
开口的,是大理寺少卿余大人。
此人就是一个笑面虎,官腔打得十分圆润,做人也十分滑头。
原本只是大理寺里头一个撰写记录的小文官!
升职之路,短短半年。
厉害!
就连大理寺卿都有些忌惮他,生怕这人一路攀升,将他正主的位置也给夺了,那就遭殃不得了。
所以,大理寺卿明面上是个主,暗地里,却讨好这个比自己低两个品级的大理寺少卿。
景容瞅了他一眼,并不喜此人,转而问京兆尹。
“大概何时能完?”
“估计要等明天响午了,最快的话,明日一早。”
“动作稍微麻利些,最近天气不好,若是棺材淋了雨,就不好办了。”
“是。”
京兆尹转过头,就吆喝着手底下的人抓紧时间。
一旁的余大人则脸色僵硬!
纪云舒默默的站在景容身旁,看着那些人用刀将坟头上杂乱的树枝一一砍下,又瞧着有人举着火把准备将碎草烧得更干净些。
她突喊了一声——
“慢着!”
一声制止!
拿着火把的几人,双手一抖,火把险些掉了下去。
众人纷纷朝纪云舒投来奇怪的目光。
这……是那位纪先生?
她不是戴着面具的吗?
那张白皙的脸蛋,还真像个女人!
忽略这些奇怪的目光,纪云舒淡定的走了过去。
与拿着火把的那几个人说:“尸体在地底下埋了十四年,尸身早就腐化了,只剩下一堆白骨,虽说人骨比较坚硬,却也脆弱的很,若是用火烧这上面的草,地面起了明火,温度一高,会影响到棺材里头的白骨,验尸辨别相貌,就会难上许多。”
这一解释,大家才恍然!
“原来还有这种讲究啊!”
京兆尹忙不迭的让人将火把撤去,直接挖土起棺就行。
“幸好纪先生提醒,不然就糟糕了。”京兆尹佩服得不得了。
“纪先生”这个头衔,在失踪案和此次曲姜的事件后,已经打响了。
这样一位人物,大理寺少卿余大人怎么能站在一旁闲着?
上前就献媚道:“早早就想与纪先生说上几句了,只是先生太忙,本官也不好打扰,今日真是有幸。”
有你妹的幸!
微笑回应,不答!
随即就将目光投向沈长钦的身上。
将来的二姐夫。
“这位,是沈大人吧?”
沈长钦是礼部侍郎,性子自然也严谨温和一些,点头,礼貌拱手:“正好。”
“早就听说沈大人为官清廉,办事有条有序,而且相貌也端庄,果然如此。”
“先生过奖了,本官倒是不如先生,瞧先生查案,才是真的让人佩服,至于相貌端庄,不过是一张皮囊。”
礼部的,就是礼部的。
说话的方式和用词就是不一样!
纪婉欣将来嫁给此人,日子必定过得其乐融融!
纪云舒点了点头,没有再回应了。
在人对话间,景容的脸都黑了、臭了!
千年的醋坛子就是这样,不管何时何地,都能打翻。
这刚送走一个苏子洛,怎么又来了一个沈长钦?
不过景容也不恼。
这时,有人喊了一声:“出来了。”
一看,最左边的地方挖出了一副棺材,正用粗绳绑着往上拉起。
大伙全部围了过去,火把也靠了上去。
笨重的棺材缓缓拉了上来,稳稳当当的放在了地面上。
空气里,顿时散发着一股朽木味,和陈年苍术的味道。
纪云舒在棺材前走了两步,旁人都拧着鼻子,她却若无其事,勾着手指在棺材上轻轻的敲了几下。
“这是楠木的,比较厚实,密度很小,里头,应该没有进水。”
“密度?”京兆尹不明。
“暂且用沾了水的纸,将棺材盖的口子封起来,再抬回去,明日再开棺。”
她嘱咐道。
景容眉心一皱:“为何要用沾水的纸?”
“为了不让里头的白骨受到空气污染,而且,这大晚上的一路抬回去,必定沾满湿气,所以,用沾了水的纸封口,以毒攻毒吧。”
啥?
听得云里雾里!
旁人挠脑不懂,景容却已经习惯了,那些稀奇古怪的词,他听得多了去。
京兆尹的人按照纪云舒的吩咐,很快处理好了这副棺材,抬去了城西那座空闲的宅子里。
紧接着,又挖出了好几副。
时间一点点过去,深夜的大山上,自然也冷了许多。
可是纪云舒不敢离开,生怕这些粗人处理棺材不当,导致里面出问题。
所以,她只能整晚都留在了临山上。
当然,她不走,景容也不会走,景容不走,那些官员也不敢走。
直到第二天清晨,67具棺材,全部都挖了出来。
纪云舒随着最后一具挖出来的棺材一同去了城西的宅子。
在此之前,景容拉了她一把:“休息一会吧。”
“我不累!”
“固执的女人。”
“……”
她查案子就是如此!
没吃没喝三天三夜都有过。
最后,景容只好也跟着她一块去了。
城西那座宅子,叫竹溪园,面积虽然只有容王府的一半大,但布局却十分好。
和这宅子的名字一样,有竹子,有小溪。
安静极了!
坏境也好!
只是后院内,整整齐齐的摆放着67具棺材,着实有些渗人。
纪云舒将京兆尹的人都遣散了,说:“在人像没出来之前,你们就不用过来了。”
“不需要帮忙?”
“暂时不需要。”
“哦,好!”
京兆尹朝景容拱了拱手,便带着人全部走了。
余大人和沈长钦自然也走了。
回去睡觉咯!
宽敞的后院里,就只剩下纪云舒、景容和他的几个随身侍卫。
“67具,十四年了,也都是烧死的,若要一一画出来,一年的时间都难。”
第238章 牛皮糖告别了
第238章 牛皮糖告别了
一年多的时间,自然也就意味着,她不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带着卫奕离开京城!
思忖片刻,纪云舒心中一笃,说:“从今天开始,我便住在竹溪园.。”
“不行!”
景容一口否定掉。
并且忙道:“你必须待在本王身边!否则,你若出了意外,谁给你收尸?”
艾玛!
咱能好好说话吗?
一张毒嘴!
纪云舒皱了皱眉:“《临京案》不能再拖了,这些棺材放在这,离王爷的府邸也较远,我若是来回一趟,也费不少时间,倒不如就留在这里,方便些。”
“这里……”
顷刻,她又打断他的话。
继续说:“王爷不用担心,不是有子衿在我身边吗?她一定会护我周全的,何况这儿安静,我画人像时,也不想被人打扰。”
她的话,让景容眯着眸细细想了一会。
沉了一口气,才道:“那,本王让琅泊跟着你。”
做出了让步!
“琅泊是王爷人,我有子衿就够了。”
“这段时间,宫里也要大忙起来了,我时常进宫也不能带着他,所以,还是让他留在这,本王也安心些,你且放心,他不会打扰你。”
这副口吻,根本不容纪云舒再推辞!
只是——
忙?
忙什么?
纪云舒虽然不想问,可好奇心还是泛了起来。
景容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似的,双手往后背后,挑明说。
“父皇的寿辰就快要到了,而且,大寿当日,各府各州的佳子才人都会进宫来,目的,也是为太子选妃,朝中上下都已经开始筹备了,本王也要多费费脑,备份好礼,一份给父皇,一份给太子。”
选妃?
太子妃?
那也就是说,纪慕青就要进京了?
果然啊!从锦江到京城,该面对的,真是躲也躲不掉。
她偏过身子,将自己的心思隐了去。
“那王爷就快快去备礼吧,这儿毕竟放着棺材,有些晦气,再者,王爷本就闻不得尸臭味,我身上,也没有带沾了麻油的生姜。”
怎么听着怪变扭的?
却又顿时勾起了两人第一次在锦江义庄时的回忆。
她往他嘴里塞了一块生姜,他以为那是毒药
光是想想,景容的嘴角便泛起了一丝笑意。
缓是,便说:“那好,下次你备着。”
“恩!”乖乖应下。
“那你可还有别的话想说了?”
“暂时……”她低着头:“没有!”
景容动了动嘴,本想说些什么,最后又忍住了,只说:“好,那本王先走了,稍后,会让琅泊带几个丫头过来,这地方虽然安静,可还是需要置办一下,也得有人照顾你,当然,也得给本王腾出一间房来。”
“什么?”
惊讶!
景容却漫不经心问:“竹溪园这么大,容不下本王?”
你是一尊佛,这儿庙太小了。
可是话刚到嘴边,她却没出息的只吐出一个字来。
“成!”
于是,景容满意的离开了。
也就在景容前脚刚走,这园子里后脚就进来一人。
不是别人,正是李时言!
他本该和苏子洛一同回曲姜,哪里知道其中出了叉子,皇上的护卫队亲自“护送”苏子洛回去,自然,也就不能带上他了。
“舒儿!”
老远就喊了一声。
纪云舒身子一震,这牛皮糖啊!
“你怎么还在这?”
“怎么?不想看到我?”他笑了笑。
纪云舒淡淡摇头。
李时言像个观光客似的,目光扫视了一圈院子里的棺材,露出一脸兴致来。
“这些棺材,当真有十四年了?”
哟!
感情这厮消息还是挺灵通的。
不然,也不会找到这,也不会知道这棺材埋在地底十四年。
李时言更是卷起一根手指头,往棺材上敲了敲:“楠木的啊!这家主子真够有钱的。”
当然有钱啊!
毕竟是御国公府的,再者说,当时还是皇上下令大葬的。
这些下人的67口棺材都是楠木的,那——
葬在陵园里御国公和他夫人孩子的那5口棺材,想必都已经镶金镶银了。
将来的考古大队,想必乐得嘴都合不拢。
纪云舒瞅着他,淡淡开口问:“苏先生都已经离京了,你还打算一直待在京城吗?”
“我就是来跟你道别的。”他仰了仰头。
“是吗?那李公子路上可要多加小心。”
语气温柔!
虽然牛皮糖是牛皮糖,可说到底,在凉山时,他救过自己,也算得上是个正人君子。
难得听到纪云舒的好声好语,李时言心尖尖上一乐,赶忙朝她凑了过去。
挑着桃花眉:“若是你舍不得,大可挽留我,说不定,本公子乐意为你留下来。”
哥,千万别!
若是这里有飞机,我就算一个月馒头咸菜,也给你买一张票子!
纪云舒往后退了两步。
正色道:“李公子消息灵通,两国之间的暗事,大概也知道了些,既然如此,便赶紧离开大临吧,这里,终究不会你应该呆的地方!”
“我知道!”他嘴角处的笑意顿时收紧,突道:“连子洛这么聪明的人,到最后都输了,这大临,的确是个深水之地,不过……”深意浓浓的看着纪云舒,“这深水池中,最让我刮目相看的,则是你这条小鲤鱼!”
哎哎哎,你是在夸我?
还是讽刺握?
纪云舒心头一紧。
不过,李时言的严肃,片刻就扫得一干二净了。
立马提着嗓子:“罢了罢了,今日我就要走了,往后,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你,不过将来若是有机会,我一定把你带去曲姜,做本公子的妻。”
信誓旦旦!
臭美!
可——
李时言分明认真极了!
纪云舒没有与他拌嘴,更没有心思去回应他的这番话。
正好这个时候,小路子跑了进来,双手搓着,立在远处,冲李时言道:“公子,该走了。”
“嚷嚷什么!”
不悦!
小路子又说:“现在这个时辰不赶路,等离开京城,咱们晚上就要露宿了,这个时辰走,刚好到朗州,那儿有客栈。”
“知道了,去去去!”
李时言摆摆手。
小路子不走,还在哪儿杵着。
估计待会,又要挨揍了。
第239章 黑骨
第239章 黑骨
李时言狠狠的瞅了小路子两眼,便转而看着纪云舒。
抿了抿唇,眼里带着不舍,温温道:“舒儿,那我真的走了?”
“恩!”
他又说:“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也不愿搭理我,不过好在,能认识你就够了。”
微微笑着,从未有过的认真!
其实,两人接触的时间并不长,说过最多的话,是在凉山时谈案件。
所以,也谈不上挚友这一说!
可纪云舒对他,也没了之前那般反感了。
低了低身:“路上小心。”
“恩!”
他重重点头!
随机,又将手中的折扇挥了出来,摆手扇了扇。
那模样,和在渝州客栈见到他时,简直一毛一样!
他脚步挪了挪,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老远,都还听到他打骂小路子的声音……
可怜的小路子!
周围再次恢复了安静,纪云舒的心,也沉了下来。
她绕在那些棺材中间,伸手,在棺材盖上摸着,上面的新土粘在了她干净的指甲内,泥土的凉,也顺着指尖蔓延至全身。
口中轻语:“十四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而致满门惨死!”
就像纪桓说过的一样,这件事,必定是有蹊跷的,只是要查,会不会太难了些呢?
若真是牵扯到皇室,会和谁有关?
而这巨大的工程,估计还得想想法子,如何才能加快进程。
不然一年到两年的时间,天天用陶泥捏模型,再一一组合画出人像,不吃不喝,真的会累死人的。
没多久,琅泊便带着一些家丁和丫头过来了。
一进来,二话不说就开始倒腾起院子来,擦的擦地,洗的洗东西,坏的就往外搬,该置办的物件,也一样不少的搬了进来。
总之,好的便留下!
不好的就丢,再重新置办!
有钱人就是有钱人,明明眼瞧着一张椅子完好无损,就因为边角处磨损了一丁点。
结果——
丢!
纪云舒感叹人生啊!
虽然花的不是自己的钱,可这种丢法,也经不起折腾啊!
“琅大哥!”
终于忍不住叫了琅泊一声。
琅泊拔腿就过来了,问:“纪先生有什么要交代的?”
她问:“容王府要往这儿搬了?”
“没有啊,王爷没说要搬家啊,再说,王爷的府邸也不能轻易挪动。”
回答的很认真!
纪云舒则叹了一声气,眉心皱得老高,环视了一周,严肃道:“既然王爷不是要搬家,你带着人拆这园子做什么?”
一听,琅泊赶紧否认,说:“先生说的是哪里话?我没有让人拆园子啊,只是东西破旧了些,便丢了得了。”
财大气粗!
特别是这话从琅泊那粗粗的嗓子里滚出来时,更像一个暴发户。
摇摇头,纪云舒说:“东西若不是坏得离谱,就不必换了,这园子我也住不久,你翻新一趟,银子要花许多,这官家的银子,说到底也是老百姓的,哪容你们这么浪费,赶紧让人将搬出去的物件都抬回来,擦擦干净就行了。”
“先生……”
“就这么定了,你若是不听,就赶紧回容王府吧,人多,我也习惯。”
说完,一扭身,就绕到67口棺材之间的小隙缝处去了。
琅泊一脸纠结,他不过就是看这地方灰尘太重,家具太陈旧,所以想翻新翻新吗?
想不到,竟然让纪云舒不高兴了。
那还了得!
于是——
又风风火火的命人,将搬出去的家具都抬了进来,只是丢了一些实在烂得不行的。
倒腾了一上午,倒也收拾利落了。
纪云舒就一直在棺材旁绕来绕去,等着棺材口上的纸全部干掉后,才让几个家丁,将其中一具棺材盖掀开了。
果不其然——
扑鼻而来,就是一股难闻的臭味!
让人作呕!
好在,只剩下一堆白骨,没有腐肉,不然更加恶心!
只是这具白骨的骨身却是黑的。
她细细琢磨了一会,便赶紧问一旁待命的琅泊:“户部的名册可在?”
“在!京兆尹那儿有一份。”
“好,你去取来,然后,问一问,御国公府上,可有得过病的人?”
“是!”
琅泊飞快去了一趟京兆尹那儿,来回不过一盏茶的功夫。
一边将名册递给她,一边说:“问了一遍,说是府上有一人叫张魁,倒的确染过病,御国公对他也极好,还让宫里的太医来看过,但那病状,是不治之症,活不长。”
交代清楚!
“只有这一位染病?”
“记录上是这样写的。”
纪云舒点头:“恩”了一声,说:“既然御国公府上下,就只有这位张魁染了病,那就不用捏陶泥画人像,这具尸骨,就是张魁。”
结论当场就下了!
琅泊奇怪:“为何这么肯定?”
纪云舒一边翻看着手中的户册,翻到张魁名录的那一页,用手指甲在名字上轻轻刮了一下。
算是将此人排除了!
节省了五六天时间。
而她也一边解释给琅泊听。
“因为只有生前中过毒,或者得了癌症的人,死后,骨头才会呈现黑色。”
“癌症?”
“就是你们俗称的不治之症吧!”
琅泊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
稍后,纪云舒合上户册,又命人掀开了另外一幅棺材,
里头的白骨倒是完好无损,没什么异常。
就算是根据白骨的身高、体型来做排除法,也无法详细确定。
只能画骨了。
所以——
纪云舒带上手套,将白骨的头颅抱了出来,放在棺材盖上。
一边吩咐:“还要麻烦琅大哥一趟,折回容王府,将我的两个檀木盒取过来,再带些陶泥。”
“是!”
奴性作怪!
琅泊办事效率倒是极其的高!
又是小一会的功夫,便将东西齐齐的带了过来。
纪云舒抱着手中的头颅,吩咐人将棺材盖上后,就进了园子里的书房去了。
专心重建人像!
琅泊守在外头,不让人进去打扰。
刚将头颅摆放在桌上后,纪云舒朝着空气中轻轻唤了一声“子衿”。
人影瞬间便落在了她的身旁。
时子衿还是那副冷冷的模样。
等着命令。
纪云舒朝屋外警惕的看了一眼。
道:“你离京一趟,帮我办件事!”
第240章 太子妃另择?
第240章 太子妃另择?
离京?
时子衿并不会多加过问,而是点头!
打算听从命令。
纪云舒严肃道:“这几天,有琅大哥在这里,而且,我也不会出去,你也不用待在我身边了所以你就尽快离京,追上曲姜那位苏先生,等他安全回到曲姜后,你再回来。”
“是!”
还是不问为什么。
后一刻,纪云舒又赶紧嘱咐道:“但是这件事情,不能让王爷知道,明白吗?”
“明白!”
“恩,你去吧。”
时子衿低了低头,身影往敞开的窗户外一窜。
顿时就不见了!
而站在外头的琅泊,并没有注意到屋内,也没有听到两人刚才的对话!
纪云舒便在桌前坐了下来,轻叹了一声气。
随即,便将那头颅正正的放在自己面前,又在桌上铺了一张干净的白纸。
从自己的檀木盒中,选了一支最小的毛笔,沾了点墨,开始倒腾起来了。
……
此时,皇宫璋郅殿!
皇上的寿辰要到了,太子妃也要选了。
整个皇宫上下,在送走了曲姜人以后,自然也该忙活起来了!
这个春天,注定是一场骚动啊!
因为楦枢皇后已经死了,后宫无主,而唯一权利比较大的、能做主了的,也就是萧妃了。
所以这两项任务,自然就落在了她的头上。
在别人看来,这可是一项荣耀的任务啊!
有些妃嫔那是想揽都揽不到身上去。
偏偏对萧妃来说,这是一桩棘手的事。
一个烫手的山芋!
殿内!
这会,景亦也在!
萧妃摆摆手,避退了太监宫女,连心腹桑兰都支了出去。
“这件事,你怎么想?”
萧妃脸色凝重的朝景亦问道。
不远处,景亦则手中挑着一支小竹子,正在逗挂在吊杆上的笼中小鸟。
那小鸟被竹子戳了几下,拼了命的扑闪着翅膀,被惊得直叫。
声音很是刺耳!
偏偏,越是如此!
景亦嘴角上的笑意就更浓!
他也完全忽略了萧妃的问题。
直到——
那鸟儿有些累了,在笼中缩成一团。
他却不肯罢休,兴致浓烈的歪着脑袋,眉心拧着一抹狠厉,依旧挑着手中的小竹子不停地去戳那只鸟。
撅着嘴,还“啧啧啧”了几声。
玩得不亦乐乎!
鸟儿却如同死了一般,不再动弹了。
缓时,他才背对着萧妃,回了一句:“当然要想方设法,不让纪家和太子挂连了。”
”
萧妃说:“此次太子选妃,和皇上大寿一同操办,名义上,各府各州的家女们都会参选,可其实,皇后在世时,就已经指定了纪家的嫡女为太子妃,这次,不过走个过程罢了。”
语毕!
景容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将小竹子留在了牢中,擦了擦手,走了过来,在萧妃对面坐下。
提着茶壶,慢悠悠的倒了一杯茶。
热腾腾的雾,缭绕上升!
他道:“那如果,不让纪家那位嫡女有机会进宫呢?”
没有机会进宫?
萧妃想了下。
“难,毕竟,有纪将军和纪司尹在,他二人,是不会让其中出错的。”
“那万一,真的出错了呢?”
景亦笑了笑!
泛着一丝诡异。
萧妃沉了一口气,丹凤眼挑起,又微微一眯:“其实,本宫还有别的想法。”
“母妃直说吧。”
“楦枢皇后在世时,指了太子妃的头衔在纪家,说到底,就是看在纪桓和纪黎手中的兵权罢了,但倘若,迎娶纪家嫡女的人,不是太子,纪桓和纪黎,自然也就不会站在太子那边了。”
话中带着深意。
傻子都听明白了。
景亦不慌不忙,端着茶往嘴里送了一口,道:“母妃是想说,让我娶纪家的嫡女?”
萧妃点头:“亦儿,你要明白时局,太子终究是太子,就算是个草包,可皇上不介意,而且,朝中有不少的大臣都站在太子那边,拉他下台,说不难,也难,倒不如,将纪家两兄弟拉拢过来,站在我们这边,对我们来说,绝对是有利而无害。”
这算盘,打得颗颗圆润!
倍响!
萧妃仿佛已经想象到了那一天,想到景华下台,想到自己儿子穿着太子服,甚至,坐上龙椅的画面。
嘴角不禁勾了勾!
景亦心中正在斟酌着,修长的骨节扣在茶杯口,紧紧捏着,指尖微微泛白。
“那……太子妃的人选,就要另择了。”他说。
“没错,而且另外选的那个人,一定不能有实力。”
“母妃心中有人选?”
萧妃笑笑,缓缓吐出两个字来:“孔虞。”
孔虞?
太子的表妹啊!
不过,表哥娶表妹,在古代,太常见了。
景亦不由的蹙着额头,道:“太子妃改成孔虞?父皇和太子,怕是不会答应,再者,孔虞已经被封为慧文公主,怎么能嫁给皇子?”
萧妃:“这一点,你就不用担心了,母妃会想办法的。”
“什么办法?”
“孔虞此次没能和亲去曲姜,公主头衔,就是一个摆设,孔家是楦枢皇后的本家,出了一个太子妃,也是应该的,总之,母妃会想办法,让太子不得不娶,让皇上,不得不下旨立孔虞为妃人选。”
信心十足!
语气中,也阴险的很。
既然都这么说!
那——
“一切,就都按照母妃的意思吧。”
景亦答应了!
面色上,冷淡极了!
“现在唯一要考虑的,就是如何不让纪家的嫡女有机会进宫。”萧妃转了转手指上玉戒指,心里已经开始计划起来。
随后,又忙道:“对了,你父皇的寿礼,可准备好了?”
他轻轻耸了下肩:“没有。”
“本宫听说,景华已经开始四处寻觅珍宝了,去年,他送给你父皇的扁石鱼玉,你父皇很是喜欢,今年,你可要多多费点心思才行。”
提起那块扁石鱼玉,景亦心中就来气,手中的茶杯,险些就往地上掷去。
明明,去年得到扁石鱼玉的人,是他。
哪里知道,就在第二日呈上去的时候,竟然被太子来了一个偷龙转凤,扁石鱼玉,竟然落在了太子呈上去的锦盒中。
而自己锦盒中,则是一块普通的蓝玉!
好在,太子还算有点儿良心,没让他盒子空空如也的呈上去。
不然,那就真的是大不敬了!
第241章 孔虞离宫?
第241章 孔虞离宫?
景亦持久也没有回应!
过了小一会,萧妃见景亦迟迟不应自己,便有些稍急起来,用衣袖碰了碰他。
说:“母妃刚才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吗?”
景亦回过神来,点了下头:“儿臣知道了,今年的礼,一定慎重小心。”
“不仅要慎重小心,也要挑得好才行。”
“恩!”
“当然,母妃这边也会为你筹划下,探探你父皇的口风,看看你喜欢什么。”
“多谢母妃。”
缓时,萧妃沉了一口气。
又嘀咕了一句:“也不知道,今年景容送的礼,是什么?”
景容一向低调的很,常年送的礼,不贵重,也不寒酸,就是一份平常的寿礼。
但是今年,景容开始查起了《临京案》,身边,又多了一位聪明的纪先生,自然就崭露头角了!
自然,朝中无数双眼睛,也都开始盯得牢牢的了。
着实让萧妃不得不防啊!
这场大寿,无疑就成了皇子之间的一场较劲。
谁输谁赢,拭目以待!
景亦离开璋郅殿后没多久,桑兰就跑了进来,大呼:“娘娘,公主在寝宫里晕倒了。”
“什么?”
“小梅进去时,公主就倒在了地上。”
萧妃的脸刷的一下白了,先是愣了一下,便着急的朝景萱的寝宫过去了。
也不忘命令:“快去传太医!”
整个璋郅殿一下就闹腾了起来。
这会,景萱昏迷在床上,额头的正中央撞了好大一个包,青紫一块,而且破了皮,出了血。
萧妃刚到,太医便过来了。
诊治一番后,太医身子伏在地上,说:“公主虽然撞到了头部昏迷不醒,但并没有什么大碍,等淤血散了就会没事,微臣开几服药,按时给公主服下就可。”
没事!
没事就好!
萧妃胸口一松。
挥挥手,让那老太医下去了。
萧妃坐向床边,看着自己可怜的女儿,伸手摸着景萱精瘦的脸蛋,心疼道:“你这孩子,若是出了事,让母妃怎么办啊?”
眼睛都红了!
桑兰在旁道:“娘娘,太医都说了,公主没事,娘娘……”
啪——
话都还没有说完,萧妃就扬起手,一巴掌挥了过去。
吐着蔻丹指尖也在挥过去的刹那间,划破了桑兰白净的脸蛋。
一道红的伤痕落下了!
桑兰捂着脸,“咚”的一声跪了下来,满屋子的奴才们也都跪了下来。
“奴婢知错,求娘娘饶命!”
萧妃一副气怒的模样,指着屋内众人:“都是一帮没用的狗奴才,幸好公主没事,若是有事,本宫非要了你们的脑袋。”
敢情,萧妃不过是拿桑兰杀鸡儆猴罢了!
“求娘娘饶命。”
奴才们都伏下身,抖颤着身子,生怕一个不小心,脑袋就搬家。
萧妃本就一肚子的不爽,瞅着这些奴才就越来越不顺眼。
好在,景萱醒了!
“咳咳咳”了好几声。
景萱一睁眼,就看到自己母妃坐在床边。
嘴里喃喃了一声:“母妃?”
“萱儿,你醒了?可有哪里不舒服?”语气顿时温柔下来。
“我没事。”
“真是吓死母妃了。”
她努了努干涸的嘴唇,一脸虚态。
眼眶不由的红了起来,委屈起来,唤了一声“母妃”。
萧妃心都软了,握住景萱冰凉的手。
“是不是想吃些什么?你告诉母妃,母妃让御膳房去做。”
她摇摇头!
“我知道母妃是为了我好,所以才让虞姐姐替了我。幸好此事已经作罢了,不然,女儿这辈子都会心有不安的,”
说着说着,便哭了。
萧妃真是气不起来,叹了一声气:“好了好了,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不要再提了,这些天母妃将你关在寝宫中,是母妃不对。”
“那母妃,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既然虞姐姐不用和亲去曲姜了,那母妃可不可以跟父皇说,让虞姐姐离开皇宫?我知道,她一点都不喜欢这。”
语气带着渴求!
萧妃心尖尖上又是一紧。
若是景萱知道她打算将孔虞嫁给太子,今后,一辈子都将在宫中度过,怕是会难过死。
所以——
她撒了谎!
说:“好,母妃答应你,一定求你父皇让她出宫去。”
“真的?”
景萱眼睛都亮了。
萧妃点了下头,微微一笑,转头,看着还跪在地上的奴才,说:“都起来吧。”
“谢娘娘。”
“去通知御膳房,做几个公主爱吃的菜,再做些开胃的点心。”
“是!”
两个宫女赶紧去办了。
景萱从床上坐起,脸色苍白,却又欢喜的笑了笑。
孔虞不用代替自己去曲姜,又可以出宫。
她心中那块巨大的石头顿时落地了。
没多久,御膳房送来些点心,孔虞也来了。
一听说景萱撞了头,她就从召献殿急急忙忙的赶了来。
萧妃拉扯着孔虞的手,一脸慈爱,说:“慧文,这段日子,你心里也受苦了,不过好在都已经过去了,你看看萱儿,尽是不让本宫省心,你便多来陪陪她,你们年纪相差不大,有话可以聊。”
那语气,酥得不能再酥了。
孔虞只是淡淡笑着点头。
萧妃拍了拍她的手背,又与景萱交代了几句,便走了。
屋子里的奴才们也都松了好长一口气。
景萱下了床,拉着孔虞在软垫上坐了下来。
“虞姐姐,你可还怨我?”
“傻瓜,我都说了,这事跟你没有关系。”
“可……”
孔虞打断了她的话。
“好了,不提了。”
景萱眼眸垂了垂,又抬起头,说:“对了虞姐姐,刚刚母妃已经答应了我,她会去求父皇,让你离宫回家去。”
本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偏偏孔虞没有激动起来。
只是“恩”了一声。
“怎么了?虞姐姐你不想离宫?”景萱纳闷的问。
她当然想离宫啊,巴不得现在就离宫去。
只是——
萧妃是什么人,她还是清楚的。
就这样放自己出宫?
傻子都不会相信!
不过,孔虞不想景萱自责,于是温柔的笑了笑:“能出宫当然好。”
“虞姐姐你放心,母妃既然答应了我,就一定会做到的。”
一副全然信任的样子!
心情大好,夹起糕点就往嘴里送!
这些天一直被关在寝宫里,食欲不振,现在心里的石头落地了,自然胃口大好。
吃得极香。
丝毫没有注意到孔虞越来越沉的神色。
第242章 姐妹进京
第242章 姐妹进京
渝州境地。
天气很好,叶阳高照!
光线暖暖的,洒在人的身上,舒服极了!
“咕噜咕噜”。
一辆装饰豪华的马车在山间不快不慢的行驶着……
豪华马车后方,还跟着几辆普通的马车,车上绑着大大小小的箱子,像是某家大户人家举家迁移似的。
前头的马夫一边在赶马,一边冲着豪华马车内的人说:“小姐,到渝州了,再赶一两天,就能到京城。”
很快——
马车内则传来一声尖尖细细、抱怨的女声:“怎么还要这么久?”
赶了好几天啊,还要一两天!
烦死人了!
马夫说:“小姐,这都是山路,路上颠簸,所以走的就慢了些。”
“行了行了,赶紧的,快一些,要是慢了可不行。”
“是!”
马夫得到命令后,手中的马鞭轻轻挥了马背一鞭,马儿嘶吼了一声,走了快了些。
自然,马车也快了起来。
颠簸的更加厉害!
于是——
听见马车内一声尖叫!
纪慕青的琉璃裙上被洒了红茶!
她一脸心疼的拧着秀眉,看着自己昂贵的裙摆,一双手吊着,不知道如何安放。
“你怎么端的茶?这裙子可是我最喜欢的。”
抱怨着。
一旁的纪婉欣手也烫得不轻,她将茶杯放下,吹了吹自己的手,一边说:“等到了京城,你再洗洗就是了。”
“你说的倒是轻巧。”纪慕青哼了一声,气得面色透红,又道了一句:“幸好不是弄脏了我进宫时穿的衣裳,不然,我非要你好看。”
哟哟哟!
就你最厉害!
不过,纪慕青进宫穿的那身衣裳着实更加昂贵,是在青州私订的,独一无二。
听说,那衣裳的裙摆上,镶满了宝石和珠子,光是一颗,就能让普通人家吃上一年。
但——
镶满了宝石的裙摆,不重吗?
非主流吗?
纪婉欣看了她这扬跋扈的大姐一眼,不打算回应,只是轻轻沉了一口气,掀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
都是灌木丛林!
她眼神中不禁露出一丝担忧来:“也不知道云舒在京城怎么样了?”
听到云舒两个字,纪慕青一把将她的身子拉扯过来。
严肃道:“你给我听好了,我们纪家根本就没有一个叫纪云舒的人,她不是我们的亲人,是我们的仇人,你若是敢将她当妹妹看,我不放过你。”
“大姐……”
“她害死了三弟,又气死了祖母,这次,又险些害死了大哥,像她那样的人,就该下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
太恶毒了!
倒也符合纪慕青的本性!
只是纪婉欣却愁苦着脸,明显不愿听她的话,还说:“大姐,三哥的死,你怎么能怪在云舒身上,本就是三哥有意杀人。”
“够了!”
纪慕青甩开她,愤怒极了!
偏过身子,怒道:“当初,那该死的鸾儿已经担下了所有的罪名,偏偏,她就是不肯放过三弟,硬生生的将他送进了监牢,害得他惨死,明明,只要她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三弟就不用死了。”
这逻辑!
真是神了。
就是可怜了鸾儿!
纪婉欣知道她在气头上,也不想跟她争辩,索性收拾起车内的茶杯来。
纪慕青还不解气,捏着拳头再次警告她:“婉欣,你可一定要听好了,那死丫头,是我们的敌人,是我们的仇人,见到她时,你最好要懂得分清楚些。”
她不说话。
于是,纪慕青又说:“大哥来信已经说了,她现在就在容王府。”
“恩?”
“还听大哥说,她在京城里办过两个大案子呢,连皇上都知晓她。”说完,哼了一声:”也真是有趣,好像现在,她正在帮着容王查什么《临京案》呢,显然,她是找到一个大靠山,也不知道那容王是中了她什么毒,如此袒护她,在锦江是,在京城也是。”
话语中,分明揉着一丝嫉妒。
旁边的纪婉欣看似是在收拾东西,可当听到纪云舒和容王的事时,温顺眼神中,顿时便蒙上了一层冷意。
拿着茶杯的手,也起了劲!
只是纪慕青根本就没瞧见,反而用胳膊肘撞了撞她,带着一脸阴笑。
说:“对了,礼部尚书的儿子沈长钦大概也知道你要进京了,待我做了太子妃之后,爹就要给你谋划了,等到了京城,你便与那沈长钦见上一面。”
“你胡说什么啊!”纪婉欣扭过身子。
“害羞什么?他早晚都是你的夫君,你们先见见,不是很正常吗?再说了,爹这次让你与我一块进京,不也是这个目的吗?”
纪慕青的语气,真是阴阳怪气的。
弄得纪婉欣很是不悦!
“我与他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说着时,索性坐到马车的侧边去了,淡淡开口:“你还是想想你自己吧。”
“我自己?”纪慕青用手指头指着自己。
挑着柳叶眉,一脸胜券在握的傲娇样,笑了笑:“我能想什么?反正,我这太子妃的位置是坐实了,没人能动,毕竟,是皇后在世时就已经定下的,皇后是太子的生母,皇上一诺千金,不会有变节的。”
恩!
一定不会的。
可纪婉欣还是担心了一句:“可是这次进宫选妃的,还有好些人,若是其中出了岔子,那你……”
话都还没说完,纪慕青就“呸呸呸”了好几下。
她狠狠瞪着纪婉欣,不悦:“你胡说八道什么?什么岔子?这其中能出什么岔子?早早就定下来的自然不会变,这次名义上是选妃,就是一个形式罢了,再说了,大哥和二哥在朝中的势力如何,你会不知道?”
她不过才说了几句罢了,纪慕青就说了几十句!
纪婉欣解释道:“我不过是嘱咐你一声罢了,让你自己也准备一下,免得……“
“好了,我知道了,不用你提醒,早知道如此,就不应该让你跟我一块来,麻烦!”
一脸嫌弃!
纪婉欣也习以为常了。
两人就这样保持着沉默,不再说一句话。
马车前行的速度越来越快,等过了渝州,两日后就能到京城了。
京城内的漩涡,也将越来越大!
第243章 李老将军是只老古怪
第243章 李老将军是只老古怪
容王府!
路江抱着一个红单子,急急忙忙的一路往后院的凉亭去了。
而这会,景容正与秦士予正在凉亭中喝茶!
聊得正起劲。
“案子总算要开始查了,临山的墓也都挖出来了,现在,就只等着纪先生将白骨人像画出来,这样,就能早些知道失踪的一人是谁,案子,就能顺藤摸瓜的继续往下查!”秦士予说。
景容颔首:“只是时间上要多花费些时间。”
“十四年都等了,何况这短短一年时间。”
“秦大人说的是。”
两人品了一口茶。
秦士予又道:“对了,皇上寿辰在即,王爷的礼,备好了吗?”
影都还没呢!
他轻摇了下头,道:“不急”
秦士予却很上心,说:“若是往年,倒的确不需要着急,但是今年不一样。”
有意提醒!
景容笑笑,其实心中是明白的。
只是嘴上还是问了一句:“秦大人的意思是?”
秦士予皱了皱眉,道:“当朝时局,各大官员,甚至是皇上心中都很清楚,王爷多年来,虽然无心朝政,也从不与太子、亦王相争,但是,王爷为人也好,行事也好,都绝不逊任何一个皇子半分,而今年,王爷奉命查《临京案》,已经被无数双眼睛盯着了,现在,又有一个纪先生在帮王爷,而且此人还甚是聪明,在萧妃生辰宴上,当众以失踪案作为交易,让皇上答应在临山开棺,接着,又在曲姜这件事情上展露锋芒,这样一个人物在王爷身边,怎么能不让他人多留个心眼?”
一番话,道出了其中要害!
也让人心中一紧。
景容单单听着,原本舒展的眉心,也渐渐拧成一块。
这些,他都知道。
而且这一切,都脱离了他原本的计划。
本是想着带着纪云舒进京画个骨,并不想她牵扯到朝政上来,偏偏——
一切都渐渐脱离了轨道!
微微沉了一口气,他没有回应秦士予的话。
缓时,秦士予似乎想起了什么,抬谋道:“李老将军,正在来京的路上。”
“什么?”
景容震惊!
秦士予继续说:“这十多年来,李老将军一直在青州住着,不管发生何事,也不曾进京来,但是此次皇上大寿,他却来了。”
奇怪!
景容寻思了下,嘴上说:“莫非,是为了《临京案》?”
“王爷不是听纪先生说,江夫人告诉她,御国公去过青州找李老将军,回来后,御国公府就出了事吗?这两者之间,想必是有所联系的,不然,李老将军也不会在临山起棺的这个时候进京来,显然,是奔着《临京案》来的。”
秦士予不是疑问,而是笃定!
这么一说,倒也是那么一回事。
一个十多年都不进京的人,这个关键时刻来,只是为了来给皇上大寿送礼的?
或者,为了选太子妃一事?
谁信啊!
景容说:“如果真的是奔着《临京案》;来的, 那倒是好了,也就不用本王跑去青州一趟,等他进了京,本王便找个时间,却找那老古怪好好聊聊。”
嘴角一勾,喝了一口热茶。
说他是老古怪,不足为奇。
谁都知道,李老将军在朝时,性格就古怪的不得了。
说到这点,倒是要好好讲一讲了。
姜太公钓鱼,用的是直钩,算奇葩,算古怪了吧?
而这位李老将军,却擅于用一根线钓鱼!
不浮不躁,明知不可能,却依旧顽固不化。
总之就是一句话,你急,你上啊!
这便是心理战!
在战场上,他将这心理战玩得那是花样百出,敌方一听是他的大名,当下就甩旗子不干了。
不打了,不打了!
打个仗跟钓鱼似的,烦死了!
都说跟李老将军打仗时,一定要有耐心,可征战沙场的敌方将军,各个都骁勇善战的,谁tm跟你聊耐心啊!
正是这种奇葩式的古怪,让这位李老将军在朝中混得风生水起。
直到十八年前,解甲归田!
而这样一只性情古怪的怪物,也不知道会不会卖景容几分薄面,将当年他和御国公会面的事情一一说来,要不然,还得像三顾茅庐的刘备一样,耗着耐心,等他自己说。
想想都觉得是一件费心的事。
秦士予也是想到了这点,便说:“我与李老将军倒也算有点交情,这事,便由我先开开口,探探他的口风,若实在不行,王爷再去。”
“行!”
颔首!
正好这个时候,路江已经抱着那个红单子过来了。
“王爷,清单都列这了,你看看。”
将单子递了过来。
景容翻开瞧了瞧。
那单子上,都是名贵的珍品。
有南阳宝石、山海蓝、闽水瓶、竹心扁舟、千层帘……
单子上还列了许多!
景容过目一遍后,并不是很满意,合上单子,说:“这些虽然珍贵,但是作为寿礼,却不合适。”
路江说:“王爷,这些都是难得的珍品,今年王爷,不如就送些吧?”
“不行!”
一口否定。
对面的秦士予则将单子拿过去看了看。
便说:“路江说的对,今年不比往年,王爷今年送的礼,就不必太低调了。”
可景容却不这样觉得,只是浅笑了一下:“虽说,今年和往年是有些不同,可本王着实不想掺和党争,去和太子和亦王争风,再者说了,本王也未在朝堂上做过什么重大的事情,若是今年将礼随大了些,就显得有些刻意了,父皇的心思,秦大人你是知道的。”
此番话语一处,秦士予便点了点头。
“是,王爷说的对,倒是我考虑的有些不周到。”
惭愧啊!
可是又忙道了一句,“其实有些事情,王爷越是想避开,就越是避不开。”
说完,秦士予便将手中的单子递给了路江。
景容依旧唇角带笑!
耐人寻味。
而路江拿着那个单子,又朝景容问道:“那王爷,今年的礼……”
景容的眼眸朝着远处的荷花池看了去。
初春季节,真是满园生机勃勃啊!
半箱,沉声道:“还有半个月的时间,不着急。”
摆摆手!
路江伏了伏身,便下去了。
第244章 她还欠我一个条件
第244章 她还欠我一个条件
竹溪园
纪云舒在这里已经呆了一天,从昨晚到现在,加上在临山一晚,已经两天没有合眼了。
一晚上的时间,她已经将那个头颅的顶骨到下颌骨的全局画了出来。
纸上,分成了不同的区域角块!
好方便组合!
又让人将这颗头颅的尸骨搬进了书房来。
研究了一会。
骸骨的骨盆比较光滑、轻薄,上口呈圆形和椭圆形,宽而浅,耻骨短低,还富有弹性。
加上骨架较小,肩膀斜度偏下。
可以判断,是一具女尸!
得出性别后,纪云舒便根据自己画的头颅全局图,用陶泥一点点的捏了起来。
眼睛因为比较干涩,稍微遇到点风,便辣疼起来。
眼泪也不由的流了出来。
刚想抬着衣袖擦一擦,面前就递过来一块手帕。
她抬头一看,便瞧见了卫奕那张噙着笑容的脸。
几天不见,这傻小子似乎白了许多,看起来,也精神了不少。
阳光洒在他的肩上、侧脸上,就好像是一把带毛的蒲扇,轻轻的抚在他身上。
带着慵懒又安逸的感觉!
不得不说,卫奕的确就像初春的嫩芽似的,干净、生机!
任何尘埃拂泊的句子,都无法用在他的身上。
纪云舒淡淡一笑:“你怎么来了?”
卫奕咧嘴笑着,蹲了下来,一边拿着手帕给她轻轻拭去眼角的泪,一边说:“莫若哥哥说了,这些天我乖的很,他就答应让我过来看看你。”
“那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莫若哥哥送我来的。”
“哦!”
莫若虽然待在裕华阁,可那两只耳朵却灵的很。
自己住进竹溪园的事,自然也瞒不过他。
纪云舒朝院子外的门口看了看,又问:“那,他人呢?”
“不知道,说是去看老朋友了,等他回来后,就过来接我。”
老朋友?
景容吗?
纪云舒笑了笑,没说话了。
倒是卫奕,两三天没见到纪云舒,自然有说不完的话,便一直蹲在她的身旁,像个孩子似的,开始说起自己这几天在裕华阁的事。
“舒儿,你知不知道,莫若哥哥好奇怪,这几天,老是让我泡在木桶里,还往我嘴里灌好难喝的药,而且每天还拿针来扎我,舒儿,莫若哥哥是怎么了?他是不喜欢我?要杀了我吗?”
噗——
纪云舒险些就笑出了声。
这孩子,总是天马行空。
她本想摸摸他的脑袋,可手上都是陶泥,只能温柔的和他说:“卫奕,他不会杀你的,他想待你好,明白吗?”
摇头!
“总之,你要乖乖听他的话,总有一天,你就会明白了。”
“会明白什么?”
“恩……”她也不知道怎么说,眼神垂了垂,正色问:“卫奕,如果有一天,你什么都懂了,你会开心吗?”
“什么都懂?”他呢喃了一句,挠了下脑袋,立即扬起一抹笑容来,重重点头:“当然开心啊,如果我和舒儿你一样聪明,我就能娶舒儿为妻了。”
可是开心了!
就差跳起来乱蹦乱跳!
纪云舒嘴角缓缓溢出笑意来。
不语!
卫奕便拉着她细小的胳膊,再次说:“等我变聪明了,以后就可以保护舒儿了,舒儿再也不用担心会受伤,也不会担心有人会抓你。”
看来,他心里还记得自己被抓进地下室的事。
“谢谢你卫奕。”
他摇摇头:“娘说过,男子汉大丈夫,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心爱的人,舒儿是我最爱的人,我当然要保护你,一辈子都不让人欺负你。”
一脸坚定!
仰着头,挺直着后背!
纪云舒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或许,她只是不想伤害卫奕罢了。
沉了一口气,她又问他:“那如果你真的变聪明了,一定要答应我,不管发生任何事情,都不能做伤天害理的事,也不能为了自己的利益,去伤害别人,好吗?”
“好!”
应得极其的爽快。
纪云舒相信他!
卫奕本性不坏,她相信他不会像纪元职、纪黎那样,甚至相信他,不会像景亦那样!
顷刻,卫奕注意到了纪云舒手中的陶泥,立马一脸兴致,双手往衣服上擦了擦。
说:“舒儿是在捏泥人吗?我也来帮你,以前,我经常捏的。“
都不等纪云舒拒绝,他就已经卷起衣袖下手干活了。
自然也将纪云舒原本捏好了的一块给弄烂了,好在,是个半成品。
两人其乐融融的开始倒腾起来,卫奕一会捏了一头小猪,一会又捏了一只小猴子,七七八八,捏了好多小动物,各个都栩栩如生。
还不忘放在有阳光的地方晒一晒。
十几二十个的小动物,排队在阳光下站立着。
晒太阳!
……
莫若将卫奕送到竹溪园后,便去了皇宫。
到了景贤的同仁殿!
莫若带着一包药草刚刚进去,就闻到一阵烧焦味。
蹙了蹙鼻头,定眼一看,就见景贤坐在摇椅上,正拿着纸放在炉子上烧着。
“你烧什么呢?”
莫若走过去问。
景贤不惊,只是侧眸看了他一眼,手指尖尖一松,那张纸便落入炉子中,燃烧殆尽了。
回道:“没什么,就是平日里不要的文书罢了。”
“那也不用烧了啊!”
“反正都不用了,烧了也好,免得被虫给驻坏了,还要忙着收拾。”
莫若往拿炉子里看了一眼,也没再多问了,将自己带来的药材放在一旁,坐下,朝景贤说:“这些药材记得捣碎后,在水中泡着,用来擦擦身子。”
景贤看了一眼,眼神暗淡:“都说了,你不用弄这些,我身子我自己清楚。”
“别自暴自弃,我还活着,你就没事。”严厉一声,皱了皱眉,语气又温和下来:“看你气色也很好,不久,应该就能出宫了。”
“听你的口气,似乎早就在谋划了?”
莫若也不瞒着他,点头,说:“那位纪先生,你大概也听说了吧?”
景贤眯着眼睛,嘴角轻启:“知道!”
知道就好!
“等到时机成熟,我会要求她想办法,让皇上答应你出宫,相信,她一定办得到。”
可这一说,景贤倒是一脸奇怪:“你怎么就那么确定,她会帮我?”
“因为我答应帮她治好一个病人,所以,她还欠我一个条件!”
第245章 温好的桃花酿
第245章 温好的桃花酿
平日里,莫若看似沉迷在纸醉金迷中。
但——
他清醒的很
看来从让纪云舒答应那个条件起,他就已经做好了谋划的准备。
景贤笑了笑:“那位纪先生虽然聪明,可有些事情,并不是万能的,能不能出宫,真是一个未知数。”
语气微弱!
莫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会出宫的。”
坚定的很!
这些年来,莫若跟他说过无数次这样的话。
噗嗤——
一只鸽子突然飞到窗前。
窗前放着一些散碎的米粒,鸽子踱着步,低头开始啄了起来。
莫若眼睛一亮,起身走了过去,捏起一些米粒,又往窗台上丢去,嘴里“啧啧啧”了一声。
逗着鸽子玩。
那鸽子也不怕人,继续低头卖力啄食。
“这鸽子你养了许多年吧?”莫若说。
景贤“恩”了一声:“是啊,养了三四年,刚来那会,总是怕生人,现在,倒是熟稔起来,也不怕了,时常,还会飞到我肩膀上,与我亲近亲近。”
一脸笑意!
莫若回头扎了他一眼,犯困:“你说你在深宫中,养什么不好,怎么偏偏喜欢养一只鸽子?哪天它若是飞走了,不回来了,你岂不是要伤心死。”
“飞走了倒也好,说明它也不喜欢这座牢笼!”
这是啥逻辑!
不过,莫若明白他的意思,他知道景贤是一只断了翅膀的鸟儿,飞不上蓝天,飞不出宫外。
所以,大概就是想养一只鸽子,安慰安慰吧。
当作互补!
逗了一会鸽子后,两人又闲谈了一会。
莫若替景贤把了脉,点点头:“恩,比以往好了些,我开的药,一定要继续喝,而太医院的药,是绝对不能碰的。”
“恩!”
“这几天的天气也不稳定,一会下雨,一会出晴的,切莫着凉了,那是最要不得的。”
“恩!”
乖巧的很。
而莫若离开时,景贤突然唤来拂录,命令道:“去将我之前温好的酒拿来。”
“是。”
拂录躬着身,便立刻将酒取了过来。
递给了莫若,一边说:“这是王爷特意给莫公子你备下的,是做好的桃花酿,都已经温好了。”
淡淡的酒香从木质的楂子口流了出来,冲入鼻尖上,蕴得莫若满心欢喜。
眼睛都放光了。
接过来,打开酒瓶盖子,当下就喝了一口。
整个人顿时精神不少,眼睛眯了起来,神情就像花似的,绽开了。
口中不由的赞叹道:“好酒,果然是好酒,这世上,唯一能调出这种酒的人,就只有你了。也只有你调的酒,最合我的心意。”
景贤见他喜欢,他也开心。
看了下外头的天色,道:“下次你来,我再多备几壶,天色也不早了,赶紧离宫去吧。”
“好,那过几日我再来看你。”
过来喝酒!
莫若端着酒,开开心心的离开了同仁殿。
而莫若离开后,景贤便让拂录退下,自己从摇椅上艰难的起了身,迈着无力的步子,走到窗前,
看着还在啄米的鸽子,他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摸着鸽子的毛羽。
嘴角往上轻轻一点,道:“鸽子啊鸽子,这些年,多亏了你。”
鸽子“桀”了一声,以作回应。
扑闪着翅膀,便立刻飞走了,很快便消失在了他的视线内。
他折回摇椅旁,目光垂下,看着炉子中已经被烧成灰烬的那张纸。
无力的掌心,竟紧紧的相握起来。
原本温沉的目光,也瞬时折射出一道渗人的寒光。
“母亲,快了,就快了!”
……
莫若从同仁殿离开,本是要去南门,可是半路,脚步一停,改转方向,朝着召献殿去了。
原本,身为宫外人士,莫若是不可以随便进宫,亦或是随便出入后宫的。
可谁让他那死去的老爹曾经是宫中的御医,而且艺术超群,中年时离宫,皇上特别恩赐,莫氏一族,可随时进宫,不需要任何令牌。
这项福利,莫若自然而然也就沾了边。
到了召献殿,太监领着他进去,端了一壶好茶,他却将其推到了一边,开始喝起景贤为他温好的那壶桃花酿。
芳香四溢!
“莫公子,你稍等一会,慧文公主去了景萱公主那,大概再过一会就回来了。”太监好声好语的说道。
毕竟莫若是神医,万一哪里自己得了病,还指望他救救自己呢!、
想的倒是挺美的。
莫若也不着急,等就等吧,索性在殿中一边等着,一边喝起了酒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便依靠在那张梨花椅上,眯了眼。
等到他迷迷糊糊的醒来时,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情了。
一睁眼,便看到孔虞坐在不远处,手中拿着勺子,正轻柔的往碗里搅拌着。
“醒了?怎么喝成这样?”
孔虞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好听。
莫若坐直身体,用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皱眉问:“我睡了多久?”
“不久,半个时辰而已。”
孔虞端着那碗醒酒汤过来,递给他,一边说:“赶紧醒醒酒,不然,我可要人抬着你出宫了。”
莫若接了过去,眼不眨的开始喝了起来。
孔虞道:“你也真是的,怎么抱着几壶酒就开始喝了起来?也不怕惹出事端,这是皇宫,不是你的裕华阁,也不是你的江湖。”
语气,带着小女子般的抱怨。
一碗醒酒汤下肚,似乎也没能让莫若清醒几分,抬起笨重的眼皮子,看了孔虞一眼。
说:“这桃花酿,是景贤为我酿的,趁着还暖和,不喝完,怪可惜的。”
“哦?这么说,你是去瞧他了?”
“恩。”
“那,贤王的身子可还好?前几日听几个宫女说,他又病了,太医去了一趟,说是老毛病。”孔虞拧着担心的神色,在一旁坐了下来。
莫若只是轻沉了一口气,回了一句:“常年落下的病根,得慢慢治,早晚会好的,只是他性子太寡淡的,求生欲不强,若是出了宫,估计也吃不消。”
“出宫?”
孔虞微惊,身子往莫若的方向倾去,问:“能吗?皇上当年下令,不让他出宫建府。”
有意思提醒的语气。
第246章 明日带一壶酒过来
第246章 明日带一壶酒过来
这些,莫若当然知道。
大概觉得自己说的有些多了,他便摇摇头:“罢了,顺其自然吧,”
又赶忙另起话题,朝孔虞问:“对了,你呢?这些天在宫里,待的可习惯?”
习惯?
当然不习惯啊!
孔虞笑笑:“这宫里,倒是比青山居热闹些,可说话也好,做事也好,自然就要拘谨许多,生怕做错一点儿事,而且,自从我进宫后,我娘也没来看过我,你知道的,她一心向佛,哪里管得上我的事,好在,还有景萱时常与她说说话,算是消磨时间吧。”
她看似一脸淡然,可话语里,分明让人心疼。
莫若袖中的手抬了几寸,却又压了下去!
眼眸微微一沉,道:“你若是觉得闷,往后,我时常进宫来看你。”
“那倒不用,裕华阁想必也很忙吧,我没事,而且清闲,固然也有清闲的好啊。”
洒脱般的拒绝!
“你总是这样,一心一意的为他人想,何时,也能想想自己?”
“恩?这话是什么意思?”孔虞问。
明明就是装傻充愣啊!
莫若也不想挑得太明,含含糊糊的回了一句:“总之,为了别人,为难自己,终究是不值得的。”
说的,的确含含糊糊的。
偏偏——
孔虞是明白的。
她侧过身子,拂了拂宽大的衣袖,淡淡道:“可心里喜欢着一个人,怎么能做到完全忽视呢?如果为了自己,而让他承受后果,我岂不是个罪人了。”
说的,是景容打算当众求娶她的事情。
莫若沉吟片刻,道:“所以说,那晚宴席开始前,景容的确去见过你?”
她点点头!
“恩,他本是打算去向皇上求亲的,但是我拒绝了,如果是为了帮我,所以他才娶我?我宁愿他什么都不做,而且,事情也并不会那么简单,皇上的心思如何,大家都知道,其中若是出了岔子,连累的,何止是我和景容?就连出那个主意的纪姑娘也会受到牵连的。”
纪姑娘!
是的,她叫的是姑娘,而不是先生!
莫若恍然:“看来,你早就知道纪先生的身份了,也就是说,景容的心思如何,你也知道了?”
她又点了头!
嘴角溢出一抹苦涩的笑意:“其实,从第一次在容王府见到那位纪姑娘时,我大概就已经猜到了。”
“也因为如此,你便甘心情愿,嫁去曲姜?”
“原因都有吧。”
她回答时,比较随性了一些。
片刻,她又看向莫若,说:“罢了,不提这件事了,总之都已经过去了,倒是说说你,你过来我这边,只是来看看我?”
“算是吧,不过见你还好,我也就放心了。”
“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莫若点头起身,朝外头看了一眼,天色都已经黑了,嘴里嘀咕了一句:“都这么晚了,还要去接那傻小子呢?”
“你说什么?”孔虞听得不大清楚。
“我说已经很晚了,该走了。”
“那路上小心些。”
“恩!”
随即,孔虞唤来一个小太监,让其提着灯笼送送莫若。
可在莫若离开前,孔虞又叫住了他,抿了抿唇,半响才道出一句话来:“你若是去容王府的话,替我带句话给他,说是我很好,让他不用担心。”说完,自己又讽刺性的笑了一下:“大概,他根本就不会担心我。”
真是凄惨!
莫若心生一痛,却又立刻掩了过去,只是嘱咐道:“你好好照顾自己,别的事,不要多想。”
说完,他便从那太监的手中将灯笼提了过来,一边说:“不用送我了,我自己走。”
也不等孔虞在说些什么,就已经离开了。
背后,孔虞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眼眶也渐渐红了起来。
一名宫女上前过问:“公主,你怎么了?”
她摇摇头:“没事!”
说着,便回了内寝。
……
这会时间里,卫奕正在软塌上睡着,蒲扇似的长睫毛、隐隐颤颤的贴他的眼睑上,那张通红的脸蛋,揉着男子清朗的气息。
好看极了!
玩了一天的陶泥,自然也累的不行。
而他的怀中,抱着一堆今天自己捏的小动物。
纪云舒洗手进了屋,从屏风上取下一块毯子,轻轻的盖在他身上,卫奕挪了挪身子,转了一个身,又沉沉的睡去了。
砰、咚——
因为转身的缘故,他手中的陶泥从软塌全都滚了下来。
纪云舒瞧着这一幕,真是欲哭无泪。
躬下身,将这些小动物捡了起来,抱到了书桌上。
重新点了一盏烛,往自己面前移了移,不紧不慢的调了好几种颜料,又挑了一支小墨笔,在陶泥上画了起来。
微光之下,她低垂着眸子,一笔一画的在陶泥上添色。
认真极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些原本栩栩如生的动物,加了绚丽的色彩后,很是漂亮。
纪云舒也喜欢的不得了。
等颜料干得差不多后,她便将这些小玩意放到了架子上,当作装饰。
外头也在这时传来一声——
“原来纪姑娘也有玩心啊!”
只觉得冷风一进,略带着酒味……
她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莫若来了。
莫若走到桌前,拿起一只小猪,饶有兴致的伸出食指,在小猪的脑袋上点了点。
嘴里道了一句:“真是可爱!”
“不止是我,莫公子也有一颗孩童的心。”
“略微略微!”
你老谦虚了。
纪云舒将他手中的小猪拿了过来,放到了架子上。
莫若则问:“卫奕呢?我接他回去。”
回去?
看来,莫若还真把卫奕当成自己人了。
纪云舒用下颌点了点远处,莫若回身一看,就看卫奕抱着那块毯子睡得正香。
“今天就让他留在这吧,明天,我亲自送他去你那儿。”
“行,我今日也累了,扛不动他。”
说着,他便打了一个哈欠,眼睛带着血丝,揉了揉眉心,往门外走去。
头也不回的甩了一句:“明日带一壶酒过来。”
声音渐渐远去……
莫若的性子,纪云舒其实羡慕得不得了。
洒脱之下,又带着一点江湖男子的气概!
放在现代,真是一款抢手的货色。
第247章 女人!你实在轻的不像话
第247章 女人!你实在轻的不像话
那晚!
卫奕便一直在软塌上睡着,雷打不动的睡得香极了。
而纪云舒,又深陷到了永无止境的工作上。
烛台换了一盏又一盏,在纸上来来回回的画了许多次。
深夜渐凉——
终是熬不住的趴在桌上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自己的身子被轻轻托了起来,贴上了一个软软的东西上。
一种淡淡的味道也萦绕在她的鼻尖上!
暖暖的!
舒舒的!
大概是自己太累的缘故,眼皮子也直接打架了,根本就睁不开。
反而往那个软而暖的地方钻了钻。
像只小猫似的!
景容看着怀中的她,胸前被蹭得酥酥的,心尖尖也仿佛开了花。
嘴角上,也勾着笑意,整张脸,都洋溢着幸福的感觉,
看了一眼卫奕,他又皱了下眉。
便将怀中这具轻瘦的身子抱了出去,去了自己的那间房。
尽管隔的不远,只是那几步路的时间,但冷风嗖嗖,还是让纪云舒小巧的身子往他怀里钻得更深了。
他轻轻将纪云舒放在床上,盖好了被子。
女人,你实在轻的不像话!
他坐在床边,低眸凝视着那张睡梦中都微微拧着眉的她。
白皙的脸蛋,透着女人温雅的气息,又带着郁郁的味道。
而那种感觉,多一份嫌多!少一分嫌少!
景容缓缓抬手,为她拂了拂额间上的碎发,指尖一路向下,从她的额间移到了她的眼角处。
那道浅浅的疤痕上。
指尖冰凉的感觉,一瞬便从那道疤痕上传到纪云舒的肌肤上,让她不由抖颤了一下。
景容立刻将手收了回来,生怕吵醒了这只小人儿。
又为她再次掩了掩被角,便起身离开了房间。
将门关上时,外头的琅泊问:“王爷,那卫公子怎么办?”
对哦!
他都忘了还睡在软塌上的卫奕呢!
于是折身去了纪云舒的屋子。
见他睡的那么香,也就不忍将他叫醒了,又命琅泊取来一块毯子盖在了他的身上。
臭小子,乖乖睡觉!
但瞧着卫奕的小模样,景容又不泛笑了笑,不得不说,卫奕的确可爱极了。
“王爷,那你今晚是……”
回去呢?
还是留在这里呢?
景容毫不犹豫的回了一声:“当然是留下来。”
“是!”
怪我多话了,明明知道你会留下来。
这话,琅泊自然噎在喉咙里不敢说。
景容也将他支了出去,关上门。
屋子里,就只剩下他和熟睡的卫奕。
他走到书桌前,巡视起纪云舒这两天的成果。
桌上,许许多多张画纸堆在一块,上面,画着一些他完全不知道的东西。
拿起来左瞧瞧,右瞧瞧,就是没有看明白。
索性放回了原位上!
一转身,又瞧见书架上那十几二十个小动物。
一排排的放着,各个都画着漂亮的颜色,
一时起了兴致,便伸手取了几个下来,端在手里把玩着。
倏地——
“这些是我的。”
吓得景容双手一抖,那玩意差点就掉了下去。
一转身,就看到卫奕从软塌上坐了起来,挺直着身子,一双圆鼓鼓的眼睛铮铮的盯着他。
“你什么时候醒的?”
吓死本王了你知不知道吗?
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
“刚刚醒的啊!”
卫奕抬起手,揉了揉惺忪的眼眸,掀开毯子下了地,赶忙走了过来,从景容的手中将那些玩意拿了过来。
噘嘴道:“这是我做给舒儿的,没想到舒儿把它们画得这么漂亮!”
“……”
“你不要弄坏了,不然,让你赔。”
“……”
景容满头都是黑线。
然后——
便眼睁睁的瞧卫奕将架子上的小动物们,像搬家似的一个个搬到软塌上。
自己也躺了上去,盖好被子。
睡觉了!
看到这一连串行为的景容,内心是纠结的。
是茫然的!
更多是醉的。
像喝了几瓶老白干似的。
“卫奕!”
景容叫了几声。
卫奕却是真的睡着了。
抹了一把汗,景容便走到内屋里,在纪云舒躺都没躺的床上睡下了。
卫奕睡得香,景容睡得乐。
毕竟,能在那女人的床上躺着,还是挺美滋滋的。
翌日一早!
景容离开了竹溪园,悄无声息的。
而卫奕起来的时候,似乎也将昨晚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见外头阳光正好,便又抱着手中的小动物们出去晒太阳了。
纪云舒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响午了!
从床上坐起来,她才发现自己竟然在景容的屋子里。
细细一想,莫非——
于是赶紧下床出去,琅泊站在外头,毕恭毕敬的。
“昨晚你家王爷来过?”她问。
琅泊点了下头:“来过,不过今早又走了。”
“……”
看来昨晚,抱自己去床上的,就是景容了。
心中五味杂陈,说不上来。
丫头们见她醒了,便立刻打了水进来,又端了食物进来。
她洗漱好后,随便吃了点,就去找了卫奕一趟。
卫奕坐在阳光下微微眯着眼睛,守着他的宝贝们。
看到她一来,立马就跳了过来,指着地上的玩意,说:“舒儿,你画的真好看。”
“卫奕,你收拾一下,我送你回裕华阁。”
一听要回去!
卫奕不干了,扭了扭身子,说:“再等会好不好?我想留下来多陪陪舒儿。”
“说好要听话的!”
“可是……”
委屈极了。
在纪云舒的强硬之下,卫奕妥协了,跟着纪云舒往裕华阁去了。
一路上,卫奕也闹腾的很。
天南地北的扯了一大堆!
……
京城城门!
纪家的马车刚进来,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虽说京城里奢华的马车多不胜数,但——
一辆豪华马车的后面,还带着好几辆马车,上面放着大大小小的箱子,那就着实有些扎眼了。
纪慕青掀开车帘子,脑袋伸了出来。
看着繁花似锦的京城,很是欢喜。
当瞧见一家胭脂店的时候——
“停下停下!”
马夫拉着缰绳,停了下来。
纪慕青从马车上下来,纪婉欣来不及拉住她,也只好跟着下去了。
街上,人潮涌动!
纪婉欣一副楚楚可怜病态模样,问了一声:“大姐,你要做什么?”
“当然是买点东西啊!”
说完,纪慕青就钻进了那家胭脂铺。
第248章 死人了
第248章 死人了
胭脂铺!
不得不说,纪慕青的目光还是挺不错的。
这家胭脂铺,在京城里可是很有名,不少大户人家的小姐都会来这里置办。
当然,这里面的东西,自然也贵的有些离谱。
但凡往这个门槛迈进去的人,非富即贵。
穷苦百姓,就只能站在外头看上一两眼了。
纪慕青穿得本就略显奇葩,衣着十分浮夸,但是金贵的很,衣裙上也都镶满了珠子,堆在一块。
她前脚刚进去,铺子里的姑娘们就朝她投来了异样的目光。
纷纷小声议论。
眼里带着不屑和轻蔑。
“这是哪家的小姐?”
“看她穿的是什么啊!真是没品位!”
“……”
好在纪慕青没有听到,不然,那还了得?
非要将这里给掀了不可!
就在纪慕青前脚进来后,纪婉欣也随之进来。
和纪慕青那个奇葩相比,她就显得淡雅多了,活脱脱的一个美人胚子啊!
特别是额头上那一颗红痣,像是一个红宝石似的,镶在她的眉心中间。
这样的美人儿,在京城里都未必能找到第二个。
避开这些奇奇怪怪的目光,纪慕青在铺子里转悠起来,像个观光客。
“我要这个!”
指着一盒精美的胭脂。
将下颌抬得很高!
一副用鼻孔看人的傲娇模样。
女掌柜瞧着她那一身珠宝镶身的衣裙,也知道她是个有钱人。
便笑着将盒子拿了上来,一边说:“好的姑娘,这就给你包起来。”
“慢着!”
有人喊了一声。
侧身看去,就瞧见一个女子走了过来,生气的瞅了掌柜一眼。
“这盒胭脂,我方才就看上了,你怎么能再卖给别人?”
女子气势十足。
掌柜一噎,不知道说什么了。
纪慕青则哼了一声,丹凤眼瞟了那女子一眼:“你若是早早就看上了,为何不包起来?反而这个时候说?难道看上了,就是你的?”
丝毫不示弱!
那女子也不是吃醋的,挑着细长的眉,说:“你是哪里来的?一身铜臭味,难道不知道先来后到吗?我说我看上了,就是我的。”
“你说谁铜臭味?”
“说的就是你!”
纪慕青脸色都气青了,哼了一声:“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敢这样跟我说话?”
那女子冷笑着:“我管你是谁,你怎么不去打听打听,我是谁?”
“真是不知死活的东西,等我坐上太……”
话还没说完,纪婉欣就上前来拉住了她,对着她的耳朵轻声道:“大姐,算了,若是传出去便不好了,你得想想你自己的身份。”
这一说,纪慕青当下就顿住了。
自己可是纪家的嫡女!
是兵部司尹纪黎和长林将军纪桓的妹妹。
还是皇后在世前就定下的太子妃!
绝对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惹出事端来。
深吸了一口气,露出一脸优雅的笑意,看了掌柜手中那盒胭脂一眼,便与那人说:“罢了,这胭脂也不是很好,我不要了。给你吧。”
真够大方的!
那女子一脸“我赢了”,顺手就从掌柜手中将胭脂拿了过来,嘴里还念叨着:“过些日子,太子就要选妃了,听说,太子可喜欢这胭脂的味道了。”
啥?
原来,这女子也要去选妃?
纪慕青像是炸了毛似的,一扭身,将女子手中的胭脂夺了过来。
气势汹汹道:“这胭脂,我就是倒了,也不给你。”
语毕!
将胭脂盒打开,往下一翻,里面散装的胭脂全部都洒到了地上。
被风一吹,彻底散了!
“你……”
那女子气急败坏,指着纪慕青,呛得一句话说不出来。
“你什么你,就你这样,还想去选妃?也不拿镜子照照你自己,你连给太子洗脚的资格都没有!”
哗——
周围人都震惊了!
这里哪里来的姑娘?这么嚣张。
那女子长这么大,还从未受过这种羞辱。
当下就怒了,赤红着眼,连连跺脚,抬起手,就朝纪慕青挠了过去。
两人便纠缠到了一块!
女人打架,无非就是扯头发,抓衣服。
“大姐!”纪婉欣想上前劝一劝,却没有缝隙去拉。
铺子里自然也热闹起来,外头都围满了人。
看的看热闹,议论的议论,指指点点,什么都有。
而回裕华阁的路上,正好经过这里。
卫奕一看这边围满了人,便拉了拉纪云舒的衣袖,说:“舒儿,我们去看看吧。”
“不去了!”
“去吧,看看就走。”
她瘦小的身子,自然抵不过卫奕的大力气,只能被他拽着走了过去。
挤开人群,便看到了这让人觉得滑稽的一幕。
纪慕青和那名女子厮打在一块,发型凌乱,头上的朱钗银簪零零散散的往下落,踩来踩去的。
哪里还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气质啊!
一旁,则站着干着急的纪婉欣。
纪云舒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当下便傻眼了。
一,是惊讶纪慕青和纪婉欣已经进京了。
二,是惊讶纪慕青竟然……当众打架!
艾玛,纪云舒伸手在衣袖里摸了摸。
手机呢?
我的手机呢?
快快快,我要发微博!
又立马反应过来,这tm在用蜡烛当灯的古代!
可是后一刻,理智又让她惊醒过来,拉着一把卫奕,说:“走。”
卫奕却说。“舒儿,是两位姐姐。”
带着兴奋的语气。
孩子,你难道忘了纪慕青也曾欺负过你吗?
纪云舒根本不管他的话,拉着他的手,便离开了人群。
可是两人刚从里面冒出来。
就听到——
“死人了!”
人群开始骚动起来,大伙都捂着嘴,往后连连退去,
死人了?
莫非,纪慕青死了?
纪云舒脚步一顿,回头看去,刚好人群往两旁散开,她一眼便看到了躺在地上、瞪大眼睛的一名女子。
衣着凌乱,发型洒落,仰躺在地上。
一根银制的簪子,从她的后脑直直的穿入到额头上。
死的不是别人,就是刚才与纪慕青打架的那名女子。
纪慕青也愣住了,脸色被吓得苍白。
站在一旁,身子发抖。
泛白的唇,口口声声的念着:“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推她,不是我……”
第249章 自报家门
第249章 自报家门
“不是我,真是不是我……”
纪慕青头一次如此慌乱,也顾不得衣着和发型的凌乱,使劲摇头。
脸色煞白!
不敢置信的看着躺在那具瞪大眼睛的尸体。
往后退了好几步,撞上了纪婉欣,她一转身,便拉着纪婉欣说:“婉欣,你看到了吗?不是我,是她自己摔倒的,是她自己。”
“大姐,我……我没看到!”
两人打得火热,周围又都挤满了人,大伙看到的,就是两人拉扯间,有一人摔倒,头部扎在了银簪上。
死了!
纪慕青急得面部抽抽:“真的不是我。”
“大姐,你别着急。”
“能不急吗?现在是出了人命。”
眼睛泛着泪光。
你也知道出了人命啊,叫你这么嚣张,真是活该。
蓦地——
人群中冲出一个小丫头,手里还提着一些东西,见到这一幕,手中的东全部都掉到了地上,飞奔着朝尸体扑了过去。
哭丧道:“小姐,你怎么了?小姐?”
拼命喊着,双手又轻轻摇晃着尸体。
手指头也巍巍颤颤的探了探尸体的鼻尖,没了呼吸。
当下,小丫头的屁股坐到了地上。
吓坏了。
“死……死了?”
愣了片刻后,又哭了起来,激动的看向女掌柜,质问:“我姐小姐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女掌柜也吓得不轻。
手指头往纪慕青的方向指了指,说:“梁小姐和这位姑娘起了争执,这姑娘……便推的梁小姐一把。”
“不是我!”
纪慕青当即否认。
小丫头抱着自家小姐的尸身,一哽一哽的看向纪慕青:“我家小姐到底哪里得罪你了,你为什么下这样的毒手?”
“我……”
也就在这个时候,人群突然骚动起来,冲出来还几个官差,瞬间便将这铺子给围了起来。
“都让让……”
将人群都驱散到了一边。
领头的官差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挑着粗粗的嗓子问:“有人报官,说是这里死了人,是谁杀的?”
泪流满面的丫头抬手狠狠的指着纪慕青:“是她,是她杀死了我家小姐。”
咬牙切齿!
官差眯了满身凌乱的纪慕青一眼,手往前一挥,命令几个小官差:“将人带走。”
得了令,几个官差便上前来拽人。
纪慕青却顺势将纪婉欣往前一推,避在她身后,又害怕又气呼呼的吼道。
“我没有杀人,我没有推她。”
纪婉欣也赶紧接了话,和那些人说:“各位官大哥,我大姐一定不会杀人的,这其中定是出了误会。”
语气轻柔!
楚楚可怜!
那官差心一软,险些就栽倒在这温柔乡里头了。
好在——
领头的官差心是硬的。
斥了一声。“废话这么多?杀人偿命,带走!”
纪慕青:“放肆,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我可是纪司尹和长林将军的妹妹,你们要是敢抓我,我大哥不会放过你们的。”
终于忍不住自报家门了!
几个官差楞住,面面相觑,
纪司尹和长林将军谁不知道,在京城,各路官员,都要买几分薄面。
毕竟,人家手握兵权!
然而在外头的纪云舒,却有些头疼起来。
这女人是傻/逼吗?
如今,距离太子妃择选的日子迫在眉睫,若是让人知道她就是纪家嫡女,手上此刻还沾了人命,就算没有杀人,这太子妃的头衔她怕是八竿子也打不到了。
叹气摇头!
还是得要自己出马!
于是松开身旁的卫奕,往铺子里走去,一边说:“这位姑娘,如今还大白天呢,怎么能随口胡说了?”
恩?
看到纪云舒时,纪慕青和纪婉欣都惊住了。
特别是纪慕青,眼里腾升而起的杀意,将她心中的慌乱掩盖了几丝。
“你……”
气得捏拳。
话还没说完,就被纪云舒给打断了。
“你什么你?人家纪司尹和长林将军的妹妹,可是出了名的温文儒雅,待人谦和,岂是你这种野蛮的女子?再者说了,几个月前,我可是见过纪家的那位姑娘,人家美貌如花,与你不同。”
纪云舒看似是在为她收拾烂摊子。
实则,句句都是发自肺腑啊!
纪慕青听到时,也不知是在夸奖自己,还是在贬低自己,倒是纪婉欣还算理智,暗地里拽住了她的衣袖,示意她别闹。
那些官差是京兆府的人,自然都认识纪云舒。
领头的官差上前拱手:“原来是纪先生啊!”又舒了一口气:“你若是不说,还真以为她是纪司尹和纪将军的妹妹呢。”
“她当然不是,纪司尹的妹妹,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那是当然。”
纪云舒不再回应,走到纪慕青和纪婉欣身旁,压低声音,提醒道:“这是京城,不是锦江,你若想安然无恙,就别拿你大哥当幌子,免得连累他们,这里毕竟人多,不要惹出不必要的麻烦,若是关上门来套关系,倒是好说。”
“……”
纪慕青咬着唇,说不出话来。
而纪婉欣则轻声唤了她一句“云舒”。
后一刻,她袖子就被纪慕青用力一扯,当是警惕她,不要忘了之前马车内跟她说过的话。
这小小的动作,自然看在了纪云舒的眼里,她也不恼,折身,走到那具尸体旁蹲下。
丫头还在哭!
她看了看周围,又看向尸体的鞋底,鞋后跟处有一块新的摩擦层,而双脚前方的地面上,也有一块朝前的滑痕。
初步结果,倒的确像是被人往后一推,双脚朝前一滑,身子往后倒去,脑部撞在了之前洒落的银簪上,当场毙命。
难道——
真的是纪慕青和她纠缠时,推了她?
细想了一会,官差便过来问:“纪先生,如何?”
她摇摇头!
“初步来看,的确是被人推了一掌,倒下后,被簪子插入头部而死。”
“那就是没错了?”
纪云舒不答!
而那个一直哭泣的丫头,一听这话,抬起手便激动的指着纪慕青。
怒狠道:“我家小姐,可是宗正寺梁大人的女儿,你就等着偿命吧。”
原来,是梁宗正府上的千金啊,怪不得生前也这般的嚣张。
第250章 低调的梁宗正
第250章 低调的梁宗正
人死了,官差自然是要办事的。
而且纪云舒都说了死因,那自然就没错了。
于是,领头的官差便命人将纪慕青给擒住了。
“带去京兆府,由大人发落。”
“是!”
纪慕青拼命挣扎着,嘴里还喊着自己没有杀人,头上松散的一些珠钗也都齐刷刷掉到了地上。
一席长发,披落在肩。
着实凄惨极了!
眼瞧着人要被带走了,纪婉欣追了几步,却被纪云舒拉住。
“如果她没有杀人,就一定不会有事的。”
纪婉欣立马拉着她手臂,担心紧张道:“云舒,大姐平日里虽然张扬跋扈,可说到底,她是我们的大姐啊,你一定要救救她。”
“现在说这些也没有用,你立刻去将军府,通知大哥和二哥,让他们去京兆府。”
“恩!”
重重点头,却又咳嗽起来。
脸色也更加苍白了。
纪云舒将她送上了马车,跟马夫交代了几句,便折回胭脂铺。
也就在她转身的时候,马车内的纪婉欣却微微挑起帘子,看着她那挺直而精巧的身子。
没想到,她脸上的疤……
竟然已经没了!
眉心狠狠一拧,修长的手指从布帘子上落了下来,将她那张白皙干净、却万分狰狞的脸,掩了去。
马车也朝着将军府的方向去了。
没多久,梁家便知道了梁小姐死亡的消息,梁宗正更是带着自己府衙里的人,将京兆府外头直接围了起来。
将自己女儿的尸体也搬去了京兆府。
要杀人偿命!
讨个说法!
自然,纪云舒也去了,站在不显眼地方,观察时局。
“易大人(京兆尹的姓氏),我就这么一个女儿,现在被人害死了,无论如何,也要将凶手惩处。”
沧桑的脸色上,带着万分沉痛。
这梁宗正,在朝廷里一直是个不显眼的人,办的虽然是皇族的事,却像个影子似的低调极了。
偏偏就是这样一个影子,在皇上面前,吃香很。
毕竟人家是宗正寺,帮皇族内部干事的。
这次选妃,他就是“主持人”!
虽然早就知道太子妃的人选已经内定了,可侧妃这个位置,自己女儿还是可以坐坐的,指不定将来正品太子妃死了,咱家女儿就能根正苗红了。
可哪里知道,今日算盘刚刚打好,便传来女儿被人害死的消息。
差点没从阶梯上滚下来!
所以这会悲痛又愤怒是有理由的。
自然,京兆尹也是个识趣的人,虽说自己是个纪委书记,掌管着京城内的大小事务,可人家宗正寺不仅与自己是同一个品级的官员,而且人家还经常在皇上身边出入。
那——
这官阶大小也就成了个摆设。
京兆尹连忙道:“梁大人,你放心,此事,一定会在按照律法来办,你痛失女儿,本官能理解。”
理解个屁啊!
怒火中烧的梁宗正,又气又惋惜,眼眶发红,看着用白布抱起来的女儿。
心如死灰啊!
转而间,又看向跪在地上、正在整理仪容的纪慕青,挥袖。
“杀人偿命,我女儿被你活活害死,你休想逃命。”
狠!
纪慕青则说:“我没有杀人,是她自己摔倒的,与我无关。”
“好一个狂妄的女子,此事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竟然还矢口否认,老夫今日便要了你的命。”
说完,便将官差手中的大刀拔了出来,欲砍过去。
幸好京兆尹拦住了!
“梁大人,要不得啊,这事本官一定给你一个交代,你切莫动怒。”
“让开。”
一把将京兆尹推开,抬着大刀,朝纪慕青砍去。
纪慕青瞪大了眼睛,身子往后倒去。
眼看着那把大刀落下,又瞬间就被一颗细小的石子给弹开了。
哐当——
大刀脱离手心,掉到了地上。
因为那颗石子力量过大,连带着梁宗正也往后退了好几步,肩膀撞在了背后京兆尹的手臂上。
后一刻——
“大哥,二哥。”
纪慕青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从地上蹭的起身,朝着纪黎和纪桓奔了过去。
只见纪黎冷着一张脸,带着凶神恶煞的纪桓、和几个铁骨铮铮的将士,从门外走了进来。
挺直着身板!
那股威风凛凛的劲,简直迫人!
若是刚才京兆尹和梁宗正没有听错的话,凶手,竟然叫纪黎和纪桓为大哥和二哥?
也就是说,凶手不是别人,是未来的太子妃?
当然,京兆尹并不知道这一点,只有梁宗正自己心里明白。
而之前的几个官差也都傻眼了!
这是闹得哪一出啊?
纪先生不是说,此人胡说八道吗?怎么这会,还真的叫起纪黎和纪桓哥哥来了?
只见,纪黎好生将纪慕青护在自己身后,眯了尸体一眼,便踩着那镶着蓝玉的靴子走到梁宗正面前。
冷道:“梁宗正,你女儿的死,跟我妹妹有何关系?”
完全一副“毫无干系”的表情。
梁宗正虽说与纪黎从未打过交道,但也知道此人明面上客客气气,实则心狠手辣。
不然,兵部司尹的位置,哪那么好坐啊!
但俗话说的好,有理吃遍天下。
何况梁宗正现在是丧女之痛。
便正色肃道:“众人皆看到,是她亲手推了我女儿,才致她惨死。”
“证人呢?”
“带上来!”
梁宗正手一招!
随即,胭脂铺的女掌柜、和另外两名当时在场的女子走了进来。
齐齐跪在了地上。
梁宗正道:“你们三人,将当时发生之事全数说出来,不准有半点隐瞒。”
女掌柜和那两名女主互相看了看。
缓时,女掌柜便哆嗦着身子,将头低了低。
说:“当时……两位小姐看上了同一盒胭脂,因此,便发生了口角,梁小姐先出手的,当时周围也围满了人,两人纠缠好一会,但因为人挤人,所以,我看得也不是很清楚,只看到梁小姐往后退了几步,脚步好像踩到了什么,就……往后倒去。”
说完,纪桓按耐不住性子,上前质问:“那,你可亲眼看到当时是谁推的?”
摇头!
肩膀更是往下缩了缩。
道了一声:“不知道。”
第251章 公说公有理 婆说婆有理
第251章 公说公有理 婆说婆有理
不知道?
梁宗正质问:“你再说一遍!”
女掌柜顿了顿,便继续说:“当时铺子都乱成一团了,人又这么多,着实看得不清楚啊。”
说话时,将头埋得更低了些。
而这话刚刚说完,一直守在梁小姐尸体旁的小丫头就出了声。
“你撒谎,方才在铺子里的时候,你不是这样说的,是你亲口告诉我,说就是她推的我们家小姐,怎么到这里,你又改了话?”
女掌柜眼底一个激灵,慌忙摆手解释。
“方才我也是被吓到了,所以才脱口而出的,可事后想了想,其实我根本就没看清楚,再说了,当时地面比较滑,若是梁小姐自己滑到的,也是有可能啊。”
声音越来越小,生怕祸事落在自己头上。
另外两名女子也赶紧附和道:“是啊,当时人真的太多了,她二人厮打在一块,我们也没看清楚,就只知道死人了,而且那地面的确很滑,我还摔过呢。”
“是啊是啊!我也摔过,那梁小姐,定然是自己不小心摔的,怪不了别人。”
“平日里她眼睛也长在头顶上,不看路也是正常的。”
……
那小丫头一听,伏在自家小姐尸体上,哭得更厉害了。
难道自家小姐就这么倒霉,自己滑倒的?
而梁宗正在伤心之余,听到女掌柜说这番话,脸都青了。
气急败坏之下,险些又要去拔官差手中的大刀了,幸好被京兆尹给拦了下来。
劝说道:“梁大人,这事既然无人证明,就不能断定是那姑娘推的人,你这……”
愁死他京兆尹了!
“我女儿死的这么惨,难道这桩命案就这样算了?”
“此事……”
京兆尹的话还没说出来,就被语气尖尖的纪慕青打断了。
有两位哥哥做自己的避风港,底气自然也就足了。
她往前挺直着身子,趾高气扬的说:“都说了不是我推的,周围这么多人,我后背也被人推了一把,不是也没死吗?哪有被人推了一把就站不住倒下的,是她自己脚下打滑摔倒的,可不要怪在我头上,我才不会杀人。”
就你最能耐!
那小眼神,也跟猫眼似的,倍亮!
梁宗正面红耳赤,眼泪也出来了,一挥袖,拍了自己大腿一巴掌。
“作孽啊!作孽啊!”
连连两声!
迈着软而无力的步子走到自己女儿的尸体旁,声声抽泣。
所以这事,也算是了结了?
毕竟,连证人都改转方向,能怎么办?
纪黎将纪慕青拉回来轻声警告了一句:“还嫌闹得不够大吗?”
“大哥,我……”
“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恩!”
点点头。
随机,纪黎便走到梁宗正身旁,关切道:“梁大人,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
顺你的妹便!
只是梁宗正伤心过头,根本就没理他,心中,更燃着一团熊熊怒火。
他恨啊!
就在纪黎要带着纪慕青离开京兆府之前——
纪慕青早早就注意到了一旁的纪云舒,便走了过去,抬着下颌。
“你别以为方才在胭脂铺帮了我,就能抵消你是我纪家的罪人,今天我暂且放过你,下次,我都向你讨回来。”
“随便。”
淡淡回道。
似乎对纪云舒的回答很是不满意,她勾着冷冷的唇,走到纪云舒耳边。
“大哥和二哥拿你没办法,不代表我没有,你也看到了,招惹我的下场,就是死。”
艾玛,老子真的吓到了。
纪云舒瞅了她一眼,神经病。
“你若是这般有本事那倒是好了,只怕这背后,是你两位哥哥在帮你。”
“你什么意思?”
“前后不过半个时辰的事,口径就不一样了,傻子都知道为什么!”
还好还好,纪慕青呼了一口气。
自己不是傻子!
因为她知道为什么!
无疑就是刚刚纪云舒说的,她有两个好哥哥,在来之前,怕是已经做好了准备。
总之,这罪名不用她来担就行了,乐了一个自在,整理着自己松落下来的头发,转身就走了。
也就在她转身之际,纪云舒却看到她后背一块小小的血渍,而那块血渍的地方,似乎是脱了线,原本镶在上面的珠子不在了。
难道——
是纪慕青在和梁家小姐打架时勾掉的,也因此勾破了皮肉,留了这么一小块血渍?
等人都一一散去后,纪云舒才走到梁小姐的尸体旁。
蹲下,与梁宗正说:“梁大人,梁小姐已经死了,纵使你这般难过,她也不可能活过来。”
梁宗正声声抽泣,抬眼看着她:“纪先生,我女儿的死,难道真的只是意外?”
“方才我大致看过,的确是脚底打滑摔倒的,至于是不是被人推的,我也不清楚。”
“你不是查案了得吗?你帮帮我。”
一脸祈求的看着她。
纪云舒思忖片刻,又想到纪慕青背后那个小小的血渍,便说:“让我看看尸体吧。”
“好。”梁宗正点头,赶紧退到了一边。
掀开那块白布!
纪云舒在梁小姐的手上、脸上、脖子,甚至是衣服上都查看了一遍。
像纪慕青那种如此紧张衣着的人,没道理衣服上掉了珠子也察觉不到,所以那珠子,一定是在两人厮打时掉的。
可——
梁小姐的身上并没有沾染血迹。
但也不可能是纪慕青自己反手挠掉的,那么,那块血渍从哪里来的?
“纪先生,可发现什么?”
她摇摇头,将白布盖上,说:“抱歉,什么也没有。”
“那也就是说,我女儿她真的是自己摔倒的?”
纪云舒不答,说实话,她没有看到,那些证人也说没看到。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天知道啊。
“梁大人,还是赶紧将梁小姐的尸体抬回去安葬吧。”
梁宗正垂着沧桑的眉目,又伤心难过的哭了。
随后,纪云舒也离开了京兆府。
此时,卫奕正在旁边的石狮边上坐着等她。
“走了。”她挑了一个声。
卫奕立刻起身,跟上她的步子,一边在她耳边问:“舒儿,刚才我看到纪大哥和纪桓哥哥进去,你看到了吗?”
“恩,看到了!”
“你们说话了吗?”
“没有!”
“为什么?”
“……”
她没有回应,拉着卫奕赶紧朝裕华阁去了。
第252章 追!当然要追!
第252章 追!当然要追!
离开京兆府去裕华阁的路上,纪云舒也顺便买了一壶酒。交给卫奕好生抱着。
但是今日的裕华阁,似乎比平时要冷清的多。
不,是很冷清,一个病人都没有。
就连原本一直忙碌的小童们,也围坐炉子旁有说有笑的。
卫奕一进去,就赶紧抱着酒壶挤进了人堆中,手里还抱着一坛子酒,乖乖的蹲在中间,眨巴着眼睛扫视了一圈。
朝那些小童问:“你们在说什么?我也要听。”
一脸好奇!
而因为卫奕挤进来的缘故,大伙原来的位置都往外挪了一圈。
其中便有人问了起来:“小卫奕,你昨天去哪了?”
他咧嘴一笑:“去找我的舒儿了。”
卫奕在裕华阁这段时间,天天将纪云舒挂在嘴边,大伙也知道被他唤“舒儿”的人是纪先生。
所以此刻听到也不觉得意外。
反倒说:“看你那得意的样子,没人跟你抢。”
卫奕又笑了笑,切入主题,用胳膊肘撞了撞身旁的小童:“你们刚才到底在说什么?快告诉我,我想听……”
像极了一个求学饥渴的孩子。
几个小童便略带深意的笑了笑,手往楼上指了指,问卫奕:“你知道谁来了吗?”
“谁?”
“容王来了,所以师傅今天不做生意,说是嫌吵。”
卫奕恍然大悟!
“哦,原来是受气包啊。”
小童们不知道他的意思,互相看了看,耸耸肩。
片刻,小童又说:“咱们师傅和容王关系可好了,一块长大的,两个人会不会……”
邪恶的笑了几声。
一团的人都咯吱咯吱的笑了,卫奕饶着脑袋,听不明白。
倒是不远处的纪云舒听明白了。
没想到古时候的人都这么开放,看来是自己过时了。
她轻沉了一口气,抬头看了一眼阁楼,便走到卫奕身旁,将他抱在怀里的酒拿了过来,什么话也没说,就往阁楼上去了。
阁楼上!
景容和莫若对面坐着,莫若出奇的在泡茶,往小炉子里掷了一小块碳,将茶壶放了上去,用一把小小的扇子扇了起来。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茶香味。
沁人心脾!
景容看着他自娱自乐半天了,问了一句:“你不是不喜欢喝茶吗?”
“是啊!”
“那你泡茶做什么,我不喝。”
“又不是泡给你的。”
“……”景容无言以对。
莫若抬眸,看着他一脸泛青,便笑了笑,说:“不喜欢吃猪肉,不代表不可以杀猪。”
哥,你纯天然搞笑的吧?
景容嘴角抽抽,无力反驳。
正好纪云舒上楼听到了这句话,险些没笑出声来,好在,她克制力还是不错的。
将手中的一坛酒放在了竹编的桌上,与莫若说。
“喏,你要的酒。”
景容和莫若的的目光,从那双白皙而修长的手指缓缓往上移,落在了纪云舒干净的面庞上。
并不惊讶!
“坐!”
莫若将酒坛子抱了过去,用下颌点了点旁边的竹编椅,示意她坐下。
而景容炙热的目光,像泛着二月桃红似的紧紧盯着她。
纪云舒说:“不用,我还是不打扰你们了。”
“坐下吧!”景容出声。
莫若像看好戏似的,继续泡茶。
纪云舒也破天荒的听了景容的话,乖乖的坐了下来。
“刚从京兆府过来?”
“你都知道了?”她问。
景容唇角一勾,带着傲娇的小眼神:“琅泊一直跟着你,你的行踪,我都知道。”说完,又忙道:“对了,那人真的不是你大姐杀的?”
显然不信!
“我并没有看到,在场的人,也说没看到,那梁小姐的尸体上,也没有异常。”
“她运气真好!”景容念了一句。
纪云舒有些无语
这会,莫若泡好了茶,独独给纪云舒泡了一杯,放置到她面前,一边问:“纪姑娘猜猜,我们方才在谈些什么?”
“恩?”
“应该难不倒你把?”
难!
天知道你们大男人之间聊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可是转而一想,纪云舒似乎又想到了什么。
道:“莫非,是在谈论皇上大寿的事?”
“果然聪明。”莫若朗声一笑。
景容则沉了沉色,看着她,问:“你有什么建议?”
“王爷是在问我?”
“恩。”
“可王爷要送礼,似乎与我无关。”
“你我如今是拴在一根绳子上的,当然有关系。”
“你是你,我是我。”纪云舒语气很轻。
两人一言一句,一旁的莫若索性——
端着纪云舒带来的那壶酒,扭过身子喝了起来。
好生悠闲!
景容听到她那句“你是你,我是我”时,心里也不恼,反而好笑了一下。
将纪云舒面前放着的那壶茶端了过来,喝了一口。
才缓缓道:“往后就算你要离开京城,你我之间,不用分的这么清。”
这话听上去平淡的很,可纪云舒却听出了其中酸酸的味道。
她侧眸,许久不答。
景容的余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又问:“你说,本王送一支紫竹做的墨笔可好?”
再次点入正题。
纪云舒想了想,正色:“王爷不想展露锋芒吧?”
“恩,本王喜欢低调。”
“那就送些贵重的吧。”
贵重的?
景容眉心一拧,不明:“本王方才不是说了吗?想低调些。”
“王爷应该清楚皇上多疑的性子吧?你送的越是低调,就越是和别人不一样,在皇上的眼中,就越是觉得王爷你心思缜密,倒不如直接送些高调点的,跟着大众走,反而会将王爷的锋芒给盖住。”
这一说,真是让人恍然大悟啊!
景容嘴角上笑溢得更为浓烈,低了低眸子,
这女人,真是聪明的可怕啊!
“好,本王听你的。”
真乖啊。
纪云舒深吸了一口气,还是起了身,说:“我先回竹溪园了,《临京案》不能再拖。”
都不等景容说话,她就已经转身下了阁楼。
就在她下去后,莫若用手指头在桌上刻意敲了敲。
问了一句。
“不追?”
景容眉头皱了皱眉。
半响,突然起身。
“追!当然要追!”
于是,便追着纪云舒去了。
第253章 你会背我而去吗?
第253章 你会背我而去吗?
从阁楼上下来,纪云舒看了人群中的卫奕一眼,瞧他和那些小童们处得如此好,也就放心离开了。
只是这脚才刚刚迈出去,景容就追了上来。
纪云舒也不停,一直走着,景容也不闹腾,一直跟着。
到了竹溪园!
自然,纪云舒又一头扎进了工作中,戴着手套抱着头颅研究起来。
景容倒是潇洒的很,直接搬了一张梨花椅到院子里,坐着晒太阳。
手边,放着一盘新鲜的瓜子。
开始磕了起来。
那画面,真是亮瞎了纪云舒24k金光眼。
她捣腾着手上的活,时而朝外头眯了几眼。
那小子,晒着太阳,磕着瓜子,真是舒服极了!
凭什么自己要累死累活的?
不干了!
说什么也不干了!
但转而一想,念头又给打消了。
咱们还是得有敬业精神啊,说了做,不能甩手不干。
于是只能咬咬牙,继续捏泥巴吧。
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外头悉悉率率的传来了响声,纪云舒扭了扭脖子,朝外头看了看,心中泛着糊涂。
而且不知道何时,外头的院子里还点了好几盏红灯笼。
亮的很!
索性事情做的也差不多了,擦了擦手就出去了。
哪里知道冷清的院子里完全变了样,一根根的线在顶端上连着,挂着一盏盏灯笼,活像个灯市的变卖市场。
纪云舒完全懵逼了,这还是那个刚刚进来时的竹溪园吗?
院子里的丫头们刚好忙活完,一蜂窝的都散了,只留下景容站在杳树下,抬头看着树上自己挂着的那盏迷你小红灯。
纪云舒挪了挪步子,走了过去,本想伸手碰碰他,却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道了一声:“今日又不是采灯节,你挂这么多灯笼做什么?”
景容不应!
依旧抬着头看灯笼,双手背在身后,琢磨得十分认真。
纪云舒叹了声气,抬起手,朝着那盏灯笼伸了过去,手指尖尖刚碰到,就被景容一瞬抓住。
两只手,便停顿在了半空中。
许久——
纪云舒心中一紧,手肘一弯,想将手抽回来,哪里知道,景容却伴随着她抽回手的动作,一路往下移。
然后,用力再次一抓,牢牢实实的将她的手扣在手掌内,让她挣脱不开。
而和以往不同,这次,她并没有斥声“放手”。
空气里,莫名滚着一种暧昧的味道。
景容深情凝视着她,问了一句:“本王当初想要的答案,现在想听。”
嗯?
她一脸不明。
景容:“何必与我装糊涂,本王问过你,心中可是一丝没我?你还没回答,但是现在可以说了。”
换做以前,纪云舒肯定毫不犹豫的回答他。
可是这一次——
她心中千丝万缕,那根长长的线不停地绕,绕得她的心,模模糊糊。
大概也和这院子布置得如此浪漫有关系吧!
而见她犹豫这么久,景容眼眸中闪过浓浓的希望。
“从锦江到京城,你我之间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本王的心意如何,你也早早就表明了,事到如今,你难道还不愿意直面自己的感情吗?”
“我……”语言梗塞。
景容直接将她拉到自己怀中,来了一个胸咚。
深情款款且认真道:“我撒谎了,我并不想你离开京城,不想你带着卫奕离开,就算这京城内波谲云诡,我也不想你离开,如果你真的走了,本王的心大概也会死,你忍心吗?”
眼里仿佛都要挤出几滴眼泪了。
纪云舒眼眸慌了慌,双肩一紧,正正的看着面前的景容。
咬着绯红的红唇,不知所措。
正是因为这种紧张感,让她想起了在城楼时苏子洛说过的话。
“你心里,其实早就住进了一个人。”
或许在此之前,她不敢确定那个人是谁,但是这一刻,从胸口上涌现出来的强烈感,真真切切的告诉她。
那个人,是景容!
没错,就是他!
而那种强烈的感觉,让她害怕了,侧过目光,说了一声:“你是王爷,而我只是一个庶人,你我之间,是不可能的。”
“所以从头到尾,你一直担心的事情,就是这个?”
“不是的,我只是……”她有些慌了,支支吾吾,吐出四个字来:“我不知道。”
不知道?
景容却因为她的这四个字,嘴角渐渐泛起了笑意,心花怒放的感觉全都写在了脸上。
他手腕再次用力,将纪云舒往自己怀里拉得更近了些。
挑着眉,有些激动道:“那也就是说,你心里,有本王?对吗?”
“我……我不知道。”
没有否认,那就好。
景容的心,完全像是抹了一层层的蜜糖,甜得不行!
顺势便勾着手指,将纪云舒的下颌高高挑起,邪恶的笑了起来:“不知道也好,知道也好,至少证明,你正在慢慢爱上本王。”
“没有!”
“还在否认?”
“我……没有。”
本想扭过头,奈何下巴被景容捏着紧紧的,腰肢也被他的手掌扣住。
景容更是低了低头,两人的眉眼之间,大概一个拳头的距离。
彼此间的呼吸声,都萦绕在各自的鼻尖上,温温的,酥酥的。
纪云舒咬了咬唇,白皙的脸蛋上,瞬间红了起来。
显得有几分娇羞的味道。
景容瞧了,唇角上的笑,肆意泛滥。
“今日良辰美景,实在不可辜负。”
恩?
还没纪云舒反应过来他这句话,冰凉的唇,片刻就被景容的唇贴上。
唇瓣上的温度也在一刻之间,从凉变暖!
双手也在那一刻紧握起来。
唇齿在辗转之下轻轻摩擦,这样的吻,比之前几次要温柔许多。
纪云舒腰肢上的手也缓缓松了下来,似乎,是在给她逃离的机会,但是——
她没有!
反而有些贪婪了。
原本紧握的双拳,也点点松开,微微抬起,拽住了景容的衣角。
直到这骤长的吻夺去了她的呼吸,景容才松开了她。
四目相对,唇与唇之间,像藕似的,微微贴合在一块。
景容抬起手,抚摸在她巴掌大的脸上,轻柔极了!
纪云舒妥协了他的行为,只是看着他,眼眶泛红起来,良久,问了他一句。
“你会背我而去吗?”
景容目光闪过一丝坚定,手指触碰在她脸上那道浅浅的疤痕上。
“如果有朝一日,全天下的人都背你而去,本王也一定会为了你,背弃全天下。”
第254章 洞房花烛夜
第254章 洞房花烛夜
这样的情话,是纪裴从未说过的。
“你所说的话,是真的吗?”她问。
“千真万确。”
“那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你要为了我背叛全天下的人,纵使血流成河,死伤无数,你也愿意?”
“愿意!”
纪云舒眼泪夺眶而出!
景容为她擦拭掉眼角的泪,将她深情的拥入怀中,双手紧扣。
“云舒,本王向你保证,我永远都不会成为下一个纪裴,你也永远不用担心这一点。 ”
下一个纪裴!
一个离开她两年,都不回来找她的纪裴!
她安安静静的靠在他的胸膛上,再一次贪婪了。
良久,才抬起头来,看着景容菱角分明的下颌,将他轻轻推开,转过身去,捂着自己的胸口。
“已经很晚了,你还是先回府吧。”
“我今日留下来。”景容直接掰过她的身子,说:“放心,你睡你的屋子,我睡我的屋子,毕竟今日你也累了,好好休息,明日……”
“明日也不行!”她立刻说。
景容当即笑了!
卷着手指头,在她脑门上轻轻一敲:“小家伙,你想什么呢?我说明日有事,晚上不过来,你记得好好吃饭,毕竟,你太瘦了。”
擦!
是她想多了吗?
纪云舒一脸尴尬,侧了侧身,耳根子都红了,低垂着头,真想咬舌自尽。
景容真是越看她越心喜,手臂一挥,从身后抱住她,嘴贴到她的耳垂处。
轻语:“放心,洞房花烛夜,漫漫长夜,本王不急。”
“混蛋。”
她用手肘狠狠的戳了他一下。
疼得景容拧眉。
“敢谋杀亲夫?”
“谁让你如此混蛋!”
“那你再试试?”
“试试又如何!”
她再次抬起手,准备朝景容打去,可当目光看到景容身后的人时,一顿,将手放下。
“二姐?”
景容下巴都掉下来了。
谁tm是你二姐啊!
我是你男人。
是你夫君。
可是后一刻才反应过来,顺着纪云舒的视线转身看去。
原来,是纪婉欣!
不知何时,她竟然出现在了这。
纪婉欣看到了不该看的,一脸“不好意思”,低了低眉,走了过来,朝景容行了一个礼。
“参见王爷。”
暧昧被打断,景容当然不乐,可这女人毕竟是纪云舒的姐姐,将来也是一家。
便客气道:“这里不是朝堂之上,不用行礼。”
“谢王爷。”
纪婉欣脸色淡白,抬起眸子看了景容一眼,又慌张移开,转而落在纪云舒身上。
猜到纪婉欣这么晚过来,定然是有事,纪云舒便扯了扯景容的衣裳。
“王爷可否避一避?”
“什么?”
你耳朵有毛病?
纪云舒再道:“女人之间的事,王爷在此,是不是不大好?”
“有何不好?”
语气带着调侃的意思。
纪云舒瞪了他一眼,景容则嬉皮笑脸的回应她,然后又凑到她面前,轻声道:“那……我晚点过来找你。”
滚!
景容便滚了!
纪婉欣看着周围的红灯笼,唇角上泛着笑:“这里,可是布置的?”
纪云舒:“不是!”
“那就是容王了?没想到,他这么浪漫,还以为所有的皇子都是冰冷冷的。”
语气轻柔。
让人怜悯!
纪云舒尴尬的笑了笑,拉着她进了屋坐下,倒了一杯热茶。
“都已经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
“今日匆匆一面,你我也没说上什么话,想着,便过来看看你。”语毕,又忙道:“对了,你与容王?”
“没什么。”纪云舒回。
纪婉欣则一脸完全看破样子,瞧着她:“这里又没有外人,你不妨与我说说实话。”
她不语。
“那……你已经打算不等纪裴了?”
看来,纪黎并没有跟纪家的人提起苏子洛的事。
而提到纪裴,纪云舒的脸又沉了下来,顷刻之间,又带着一抹苦涩的笑。
说:“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吧,回不去的。”
“你能想通,固然是好,反而这个王爷在锦江的时候,就能待你不错,你们若是成事了,也算一段佳话。”
佳话?
怕是长路漫漫,满是荆棘!
“罢了,不说我的事了。”纪云舒转移话题:“你来这里找我,大哥和大姐知道吗?”
纪婉欣摇头:“我偷偷出来的。”
“那你还是赶紧回去吧,免得因为我而连累了你。”
“我就是想来看看你,你我这么久没见了。”说完,又叹了一声气,拉着纪云舒的手,说:“云舒,真是苦了你,你根本就没有做错什么事,奈何却怪在了你的头上,你心里,想必也很难过吧。”
难过?
她笑笑:“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也不在乎了。”
“但是不管怎么样,你一直是我的三妹妹,没人能改变这个事实。”
很是认真!
纪云舒则是微笑回应,不知道说什么。
片刻,纪婉欣便将目光落在了她的脸上,很是开心道:“我见你脸上的疤都已经好了,上天是公平的,好人终究是有好报。”
“可能吧。”
“其实我过来,还有一件事,你也知道大姐的性子,今日发生的事,是她运气好,不然,就真的惹祸了。”纪婉欣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着实,是纪慕青的运气好。
出生在纪家,有两个厉害的哥哥。
不然,这会早就被梁宗正一刀砍下头颅了。
纪云舒:“不提了,二姐,你还是赶紧回去吧,天色已经这么晚了,你身子也不好,切莫着凉了。”
“那,我有空便过来看看你,听说你最近在查案子,要一直住在这,将军府离这也不远,大姐要为太子妃择选做准备,估计也管不上我,我能常常过来看你。”
“恩!”
“你也别送我了,门外有马车。”
说着起身,手却不小心碰到了茶杯。
一整杯的茶打翻在桌上,茶水渐到了她的手上。
啊——
太烫了!
手上当即便红了一块。
纪云舒赶紧将她的手抬了起来,关切的问道:“是不是很疼,我去拿药。”
“不用了,不是很疼,我回去处理就行。”
“还是……”
“真的没事。”
她将手从纪云舒的手中抽了回去。
但——
纪云舒却正好看到、她手指尖尖上一小道红色的口子。
第255章 此誓言 生生世世不变
第255章 此誓言 生生世世不变
那道口子很小,若是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清。
不过根据纪云舒多年来的经验,这道口子应该伤的不久,而且划开时,血一定也流的不少。
只是此时,纪婉欣已经将手收进了衣袖中。
“云舒,你别担心,没事的,我先走了。”
说完,便转身快步离开了!
纪云舒愣在了原地好一会,脑子里冲出一个可怕的想法来。
但是一瞬之际,她又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摇摇头:“怎么可能呢?”
是啊,怎么可能呢?
纪婉欣怎么可能会去推纪慕青,而间接的害死那位梁小姐!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她抬脚出了屋子,心中的思绪也顿时被满院子的红灯笼一扫而去。
各式各样的的灯笼挂在院子里,透红极了,也刺眼极了。
不由的,嘴角勾勒起一抹甜涩的笑。
直到——
景容的身影再次冲入自己的眼帘中。
她本能的往后退了好几步,本想折回屋子里,偏偏景容的速度极快,将她给拦下了,一只手抵在门框上。
低头俯视着这个矮自己一个脑袋的女人。
邪邪一笑:“跑什么?大晚上的,怕我吃了你。”
“有点。”老实回答。
“小样!”
艾玛,哥,你穿越来的吧?
纪云舒抬起眉眼瞅了他一眼,说:“我还有事情要做,你先去休息吧。”
“都这么晚了,你也该休息了。”
“我……”
她话都还没说完,就被景容横抱起来。
啊——
心中也冲出一麻一紧感觉,顿时将云舒惊得七荤八素。
“你放我下来。”
“不放!”
于是,她被甩到了床上,背后刚刚贴上软舒的被子,景容就朝她的身子居高临下的压了过来。
并且说道:“怎么办?方才离开一小会,本王就后悔了,不想等到洞房花烛夜,不如今晚……”
“不行!”
纪云舒紧紧的拽着自己胸前的那团衣裳,紧张道:“你……你不能这样。”
“为什么?”
她张张合合的嘴,半天挤出几个字来:“太……太快了!”
噗嗤——
景容笑了。
看着被自己压在身下的女人,他真是哭笑不得,却又爱不释手。
皱眉:“快吗?你可知道,皇子娶妃前,两人通常连面都见不着,而你我,从锦江到这里,也有两三个月了日日都在一块,朝夕相处,快吗?”
云舒啊云舒,本王可是觉得慢极了,等得心都快烧着了。
谁跟你朝夕相处!
纪云舒咬着牙,眼眸既显得几分娇羞,又狠狠的瞪着他:“你若是再这样,我便让你跪搓衣板!”
“啥?”
搓衣板是个啥东东?
景容一头雾水。
纪云舒再道:“你若是不喜欢搓衣板,也没关系,键盘也行,或者遥控器,但是不准换台。”
“啊?”
彻底将景容搞懵了,那些验尸的专业术语他没听明白,怎么跪个东西,还这么讲究?
“女人,你太调皮了,本王跪过父皇,跪过菩萨,还没跪过你说的那些人,他们是谁?竟然要本王跪他们,莫非,是送子观音之类的佛?如果是,本王现在就去跪。”
跪你妹!
纪云舒眼角加嘴角一块抽了抽。
汗颜啊!
果然,和古代人交流,就是困难,不过,却又挺好玩的。
所以,纪云舒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而那种垂眸抿笑,落在景容的视线上,是如此的美艳动人。
就像春日里,最暖的阳光,亦是一朵盛开的粉红桃花,毫无尘埃。
“云舒。”
他突然深情的唤了一声。
纪云舒唇角上的笑,也在那一声中,点点消失,对上景容那双认真而炙热的目光时,她内心仅剩的那一点儿防线,也崩塌了。
景容这张近在咫尺的俊脸,仿佛被小刀雕刻过后精致,那温沉的眉宇间,带着男人的威慑霸道的强势感。
此时,他眉心微微蹙了起来,带着一种郁郁的神色。
修长的手指,再次滑向纪云舒的脸颊,看着纪云舒透亮清澈的双眸。
道:“云舒,我希望这辈子,能与你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本王也向你起誓,将来不管任何事、任何人,哪怕前方的路艰难险阻,都无法将你我分开,此誓言,生生世世不变。”
纪云舒眼眶泛红,眼泪也在他说完这番话后,顺着眼角落到了他的手指上。
心中的感动,何止千千万?
她嘴角再次溢出了笑容,哭得梨花带雨。
良久,她点了头。
景容便从身后抱着她,将她头上的冠扣取了下来,盘上去的头发, 也松落下来,披散在了枕头上、景容的手臂上。
那晚,二人仅仅只是在床上宽衣睡了一晚。
纪云舒也从未睡得如此踏实。
第二天醒来,她侧了一个身,景容竟然还在睡,而抱着她身上的那双手,始终没有松开。
外头的光线透过窗户照了进来,刚好落在景容的侧脸上。
她伸出手,朝景容长长的睫毛伸了去,轻轻一碰,却又心虚的伸了回来,双手还来不及收回,就被景容抓住了。
他睁开眼,侧目看向惊慌失措的纪云舒,勾着薄冷的唇,坏坏一笑。
“小妖精,一大早就不安分了。”
“哪有?”
她顿时被调侃得脸部泛红。
掀开被子快速从床上下去,素衣长袍,一席长发披肩,伴随她动作的弧度,飘扬起来。
正好背在侧光处!
那女人,简直美得没朋友啊!
景容被迷得一谈糊涂,愣了许久。
纪云舒整理着自己微微有些凌乱的衣裳,又将一旁的银扣取了过来,将头发盘上去。
然后潇洒转身,甩了一句:“快起来,你该走了。”
哎呀,角色有些反转啊!
这不是言情小说里,冷傲男主该说的话?
景容却伸了一个懒腰,双手叠在后脑上,翘着腿。
一副慵懒的样子。
冲着正走到门口的纪云舒道了一句:“如此美好的清晨,本王实在不想起。”
悠闲的很啊!
纪云舒则回头淡淡的眯了他一眼。
那你睡吧!
好好睡!
于是便甩了一句:“其实,猪也是这样!”
猪的本性,早上明明最骚动,偏偏最懒!
第256章 只是提醒
第256章 只是提醒
这话,是在骂本王是猪吗?
景容绕着脑子想了想,才反应过来,气得眼冒金星,不过好在,今日心情好极了!
索性在床上躺了一会,才慢悠悠的起来。
两人用过早膳后,路江突然来了,在景容耳边说了几句,景容点点头,神色也凝重起来。
“怎么了?”纪云舒问。
景容:“李老将军已经进京了。”
李老将军?
纪云舒有些意外。
身子往前微微一倾。
“不是说李老将军不会进京吗?就连之前水箐的丧礼他也没有来,这次是为什么?皇上大寿?”
景容摇摇头:“应该,是《临京案》的事,如果当年的事情,真的与他有关,那么他这个时候选择进京,必定是为了《临京案》而来的。”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这其中,绝对不简单。”
“所以本王得耐着性子,等秦大人那边的消息了。”
“秦大人?”纪云舒奇怪的看着他。
景容点了下头,解释道:“秦大人会先去见李老将军一面,暂且探探他的话,若是没有结果,本王就亲自去,那只老古怪,本王就不信治不了他。”
霸气十足!
纪云舒瞟了他一眼,真想平底锅甩过去。
而她的小眼神,自然被景容捕捉到了,他微抬着下颌,倨傲自信的说:“本王连你这只小妖精都治得了,还有什么是本王奈何不了的?”
“……”
纪云舒总是被他说的话弄得哑口无言。
索性折回屋里,摆弄起那颗头颅来,也将已经捏好成型的陶泥放到了一块。
专注研究起来。
景容好像很闲似的,迟迟没有离开,反而好奇的问她:“都已经三四天了,这些白骨人像很难画吗?”
“恩!”
“有何难?”
纪云舒说:“十四年前的那场火,烧了一天一夜,所以人的尸体在焦化的过程中,骨头也会有一定的变化,如果在死亡之前有剧烈挣扎,那么死者的颧突和下颌骨之间的距离就会有一定程度的张开,便会影响鼻和唇的还原度,如果是被浓烟呛得窒息而死的,再被大火焚烧,那么死者的顶骨和颧骨也会有一定程度的变化,这样,便会影响到眉眼间的距离和额头的大小,还原度也会有很大的影响,所以,这些都需要考虑,我用陶泥暂且按照这个头颅的形状捏出相貌,再根据骸骨的灼烧程度,骨与骨之间的变化,一次次修改,最后才能定下。”
一口气解释完!
听得景容都傻眼了。
这女人,确定不是怪物?
不禁摇摇头,眼角微微一蹙,惊叹道:“将来我们的孩儿,必定天资聪明。”
“胡说什么!”纪云舒头疼。
景容却认真道:“不过本王想,还是生个儿子吧,若是生个女儿,也像你这样天天和死尸打交道,那还了得?恩,还是儿子好,跟着本王练练剑,习习文什么的,不错。”
“谁要生儿子了?”
“当然是你生啊,本王生不出来。”
说得真有道理。
纪云舒却牙痒痒起来,滚,好吗?
她发誓,她最想要个女儿,若是生个儿子像景容这样,天生有撩妹技能,那还了得?
景容似乎一刻不调戏她就心慌慌,又拌了几下嘴才罢休。
好在,皇上大寿要到 了,他得去备礼,所以坐了一会就走了。
走之前,还不忘拉着纪云舒细嫩的手,交代道:“乖乖在这里待着,父皇即将大寿,所以这几天,不能出任何状况,本王也会比较忙,一时间便会过来看你。”
“恩。”她点头应下。
送走那尊大佛,她便开始画起了画像……
将军府!
纪慕青在屋子里插着腰,指挥着丫头们。
“将东西好好摆放着,轻一点,放在那边,要是弄坏了,你们赔都赔不起。”
这个奇葩!
从锦江大老远的带来了十几个玉瓶,各个都很精致。
就是苦了这些小丫头们,搬搬抬抬一上午。
不就是来京城选个太子妃吗?
感觉将家都搬来了。
砰——
纪慕青才刚刚嘱咐完,一个玉瓶就掉了地上,碎得稀巴烂。
那个小丫头吓得浑身冒汗,赶紧跪了下来,伏在地上,连连磕头。
“大小姐,奴婢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求大小姐饶命。”
看着地上碎掉的玉瓶,纪慕青被气得一脸发青,上前就挥起手。
一巴掌落地!
重重的打在 了那丫头的脸上。
“贱蹄子,你知不知道这玉瓶有多贵?”
“奴婢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我今日非好好教训你不可。”
说罢,一只手抓住那丫头的头发,另一只手扬起来准备打。
后一刻——
“住手!”
纪婉欣的声音传了进来,只见她快步过来,赶紧将她拉开,一边劝说道:“大姐,只是一个花瓶而已,何必动气?”
“这可是上等的琉璃瓶,这些丫头们一辈子都赔不起。”
“难不成,你要打死这丫头才罢休吗?”
纪慕青却冷笑着挑了挑眉,一把甩开纪婉欣,看着那丫头说:“一个下人而已,花点银子就能买一个,打死了又如何,反正都是用钱买来的,生是我纪家的奴才,死了也是我纪家的鬼。”
这话听上去,真是骇人!
纪婉欣咳了几声,走到发抖的小丫头面前,将她扶了起来。
小声安慰:“别怕,先出去吧。”
“二小姐……”
“没事的。”纪婉欣拍了拍她的手背,又示意屋子里其余的丫头们:“你们也都出去吧。”
“是!”
一屋子的丫头便急匆匆的出去了。
纪慕青瞧着,双手抱胸。冷声讽刺了一句:“真是不明白,你的心肠怎么就这么好,不过几个贱丫头而已,也让你这么怜惜?”
纪婉欣脸色平淡,又低着头咳了几声。
“下人也是人,他们也是有父母的,你就不能大度些吗?”
“大度?纪婉欣,你这是在教训我吗?”纪慕青当即脸一沉。
有些怒了!
纪婉欣轻柔一句:“只是提醒!”
啪——
一巴掌落在了纪婉欣白皙的脸蛋上。
第257章 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第257章 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这还是纪婉欣长这么大,头一次被人打耳光!
打自己的,还是纪慕青。
脸被打得偏到一边,嘴角泛着血丝,就连头上的簪子都快掉了下来。
可想而知,纪慕青的手也打麻了!
她一张粉末的脸,都拧在一块,狠狠道:“纪婉欣,你也是庶出,跟纪云舒那丫头没什么两样,提醒我?就你?还不配!”
哼声完了后,便甩着衣袖愤气离开了。
背后的纪婉欣许久才抬起那双幽深的眸子,一向如温水的眸,此时窜着一团阴暗的气息,诡异极了。
淡白的唇,轻轻挪了挪,竟牵起一丝弧度来。
轻语:“再温顺的小猫,终究还是要长出利爪的。”
……
此时!
梁宗正的府邸。
皇上大寿在即,身为朝中官员,自然不能大肆办丧事,所以,梁府的门外头,连白绸子都没有挂。
甚至家中的人,连丧服都没有穿!
凄惨极了!
棺材放在后院的灵堂里,用黑色的布盖着,上面,就只点了几根白色的蜡烛,连元宝蜡烛都没烧!
梁宗正是办皇家事的,此次手里还正操办着太子妃择选一事,所以,身上不能沾丧。
穿着一身紫墨色的缎子长袍,两袖宽大,双手吊在两侧,身子微躬,站在棺材面前。
那双眼深凹进去,两腮也突了起来。
仿佛一夜之间,老的许多。
“絮儿,爹没用,不能为你讨回公道,也不能为你风风光光的办一场丧事,是爹对不起你。”
眼中带泪!
身子隐隐发颤!
这时,梁管家急匆匆的从前院过来。手里抱着一个黑色的锦绣盒子。
走到梁宗正面前,将盒子递了过去,说:“老爷,这是萧妃娘娘让人送来的,说是给小姐做随礼的。”
所谓随礼,就是陪葬礼!
但是——
“萧妃?”梁宗正不解,看着管家,又看着他手中的盒子:“萧妃怎么会送礼过来?”
“不清楚!”
按理说,他梁宗正与萧妃并无交道啊!
也就是这次太子妃择选有了点联系罢了。
梁宗正将盒子拿了过来,打开一看,里头,是一串头珠!
这串名贵的头珠,是元博侯的夫人在世时,亲手制的,这头珠耗时了几年。
元博侯的夫人也是为了打造这串头珠,最后心力交瘁过世的。
自此,这串头珠便落在了萧妃手中,一直收藏着。
没想到今日,竟然送来给自己女儿做下葬的随礼?
大方的有些诡异!
“将礼收下吧。”梁宗正说。
管家应声,将那盒子放在了棺材旁边,转而又说:“萧妃娘娘说,让老爷你节哀顺变。”
“只有这些?”
“来人就是这样说的。”
绝对不会这么简单!
梁宗正有些站不稳了,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叹了一声气,让管家扶着自己离开了灵堂。
而就在第二天清晨,将女儿下葬后,他洗了佛水,便进宫去了。
人刚刚到宫门口,就撞见了纪黎!
纪黎见他时,脸色很冷,走过来,只说了一声:“梁大人,家里的丧事刚办完,也不用如此着急进宫吧?多多休息几天。”
就跟黄鼠狼给鸡拜年似的。
“多谢纪司尹的关心,本官没事。”
“没事就好。”说完,纪黎又带着警告性的语气道:“梁大人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说吧?”
梁宗正冷不丁的看了他一眼:“纪司尹有话不妨直说!”
纪黎也不跟他卖关子了,温沉的外貌上,始终平静如水,刻意压低语气。
“梁小姐的死,是自己不慎摔倒而致,我妹妹是定下的太子妃人选,如果梁宗正在皇上面前随便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就有些不妥了。”
显然就是在威胁他!
梁宗正死了女儿,哪里还在乎这些啊!
沧桑面容往下一拉,嗤笑了一声:“纪司尹别担心,本官为皇上办事,虽然是内官,却从来不道是非、”
“那就好,那就不妨碍大人进宫了!”
纪黎满意离开!
梁宗正始终忍着心中的那团火。
不是不报,时辰未到!
进宫后,他直接去了璋郅殿!
萧妃早早便等在了宫中,命人斟了两杯茶。
凉了换。
换了凉。
凉了再换!
总算将梁宗正给等来了。
“参见萧妃娘娘!”
拱手!
萧妃亲切极了,却又带着惋惜的神色,抬手:“梁大人请坐。”
梁宗正低着头,在一旁坐了下来,一副沉痛样。
“本宫知道梁大人刚刚痛失女儿,心中一定很难过,本宫也是瞧着絮儿那丫头长大的,虽然照面不多,也知道她是个可人的孩子,就这样走了,实在惋惜,不过,人死不能复生,梁大人切莫伤心过度,累坏了身子。”
说着说着,感觉都要挤出基几滴眼泪来了!
梁宗正双手握着放在大腿上,缓缓将头抬起来,看向萧妃。
“萧妃娘娘可是有别的话要说?”
“看来梁大人已经知道了本宫的意思!”
“娘娘遣人送来了小女下葬的随礼,自然是有事要臣去办,那,不妨直说。”梁宗正的声音有些沙哑。
沉沉的!
却又闷闷的!
萧妃似乎不急,缓缓将面前的茶推到了梁宗正的面前。
丹凤眼往下微微一压,说:“本宫听说,此次絮儿的死,似乎跟那位纪家的嫡女纪慕青有关,又听说,纪司尹和纪将军亲自去的京兆府接人,之前的证人,既然都改了口,所以,絮儿的死,就成了一场意外,可究竟是不是意外,就说不定了。”
阴阳怪气的话语里,分明挑着深意!
这一提,梁宗正心中的怒火燃得更旺盛了,可是表面上,还是风平浪静的。
良久,他才问萧妃:“娘娘既然知道微臣要来,就知道微臣的意思,有话,娘娘不妨挑明了说。”
“好!”
萧妃起身,原本柔和的眼神,突然狰狞起来。
抬起下颌,道。
“原本,絮儿会成为太子的侧妃,可偏偏出了一个纪慕青,害得絮儿惨死,那样的女子,如何做得了太子妃?将来太子登基,她又如何母仪天下?梁大人心中一定不甘吧?而主事此次太子择选的事,正是梁大人你啊!若是让这其中出了岔子,也是合情合理的。”
第258章 留不留,只在你一念之间
第258章 留不留,只在你一念之间
合情合理!
萧妃都已经将意思挑明了,梁宗正也不傻。
也不得不说,萧妃的确是个聪明的人,很好的抓到了梁宗正痛失女儿这一点,若是要将纪慕青踢出太子妃的人选中,定然要借助梁宗正的帮忙,到时候,梁宗正出手,挡在前头。
这样,替死鬼也有了!
那么,萧妃的手,则干干净净。
反正就算出了事,还有人为她挡着。
这算盘,打的真响!
过了好一会,梁宗正问:“娘娘为何要帮我?”
“絮儿是个可怜的孩子,本宫见她惨死,实在有些不忍心,而且太子妃的人选,必定要慎重选择,这也关系到我大临的国脉,所以,本宫才与梁大人说这些,而且梁大人要知道一点,本宫是站在你这边的。”
真正目的,藏得很好!
她无非就是想纪慕青做自己的儿媳妇,然后拉拢纪黎和纪桓这两个手握兵权的大将。
为自己的儿子铺桥搭路!
梁宗正将萧妃的话消化完,顾虑起来:“纪家那名嫡女是皇上和先皇后认定的太子妃人选,其中,还有纪黎和纪桓相助,若是要换,微臣觉得棘手。”
“此事,梁大人就不用担心了,既然本宫是站在你这边的,自然会想个万全的法子出来。”
这一说,梁宗正便一咬牙:“好,只要娘娘一句话,微臣必定照办,也是为絮儿讨回公道,以祭她在天之灵。”
他丝毫没有注意到萧妃唇角上泛起了笑意。
片刻,梁宗正又琢磨着:“那,如果太子妃真的能另定,人选是谁?”
“梁大人不会忘了,前段时间,皇上亲封的慧文公主吧。”
“慧文公主?”
“慧文是先皇后的侄女,自然出身高贵,而且还被封为公主,若是太子妃落在她的头上,也是正常。”
“可是……”梁宗正眉眼深深一压:“孔家早就已经没落了,皇上是不会同意的。”
天下的天子都是聪明人,就算是自己选妃,也要选一个有实力背景的!
何况现在太子还没坐上皇位,那就更应该选一个有实力背景的人做太子妃。
从而巩固太子之位!
萧妃早早就想到了这一点,其实,她心中已经有了全盘的计划。
于是!
两人在殿中密谋了半个时辰……
而听完萧妃的计划后,梁宗正真是惊叹,没想到,后宫的女人,各个都深谋远虑,聪明的让人害怕!
作罢!
她起身,拱手!
“那微臣就先告退了。”
萧妃点头!
梁宗正离开!
也就在梁宗正前脚刚刚走,景亦就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遥看了梁宗正的后背一眼。
转而与萧妃说:“这个梁大人,会不会露出什么破绽?毕竟,她女儿才刚刚死,心智不清,到时候,可别乱了计划。”
担心不是多余了!
刚刚痛失了自己唯一的女儿,现在就要他参与这场计划中来,万一出了岔子,后果不可设想。
萧妃看着自己涂着蔻丹的指甲,笑笑:“就算真的出了事,也是他梁大人的错,到时候,就说他为了给女儿报仇才这样做,没人会不相信的。”
是啊,没人会不信!
可是景亦却眉头深锁。
坐下!
道:“还以为那个纪家的嫡女就算再不济,也不至于是个心狠刁蛮的女子,可从这桩事件来看,似乎还真是如此的一个人。”
将那样一个祸害塞给自己,不是要他折寿吗?
别说景亦不满意了,其实,萧妃也一点不满意。
这样的儿媳妇送给她都不要。
但——
“为了太子之位,亦儿,你必须娶她,若是你将来成了皇帝,那个女人,留不留,只在你一念之间。”
其实意思是……
杀与不杀,只在一念之间!
为了太子位,为了皇位,景亦也只能暂且咬咬牙,拧着鼻子将那碗恶臭难闻的“药”喝下去了。
……
容王府!
景容还在苦恼着选寿礼的事,他应了纪云舒的建议,礼,得往高调的方向选。
于是,将之前路江列好的红单子又过目了一遍。
上面列出来的珍宝无数!
可还是没有他满意的.
“王爷,这贵重的礼,几乎都列在这上面了。”路江说。
景容嘴上琢磨着:“高调些?那送哪些?”
“不如,就送八仙屏,又大又贵重,若是放在皇上的寝宫内,一定好。”
“不行!”
一口就给否了。
又朝路江问去:“今年,太子和亦王送的什么礼?”
“礼部那边还没有出来,查不到。”
景容叹气,若是往年,他送一支墨笔就行了,何故像现在这样费脑子?
索性——
一拍大腿:“走,去竹溪园!”
瞧本王的小娘子去。
路江本想跟着,但景容不让。
到了竹溪园,刚进院子,就被眼前的一幕给惊住了。
67口棺材,全部都打开了。
纪云舒手里拿着一支笔,和户部的御国公名单的本子。
在这些棺材旁边绕着步子。
因为太专注的缘故,她根本就没有注意景容何时来了。
景容脸色凝重,走过来问她:“莫非这些棺材里的骸骨都有问题?”
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真是吓坏了纪云舒。
险些手中的笔都掉了下去。
她深呼了一口气,扬着手中的本子。
解释起来。
“我发现,根据户部的名单上来看,御国公府这67具下人的尸体,其中,有31位是女性,36位是男性,而这些骸骨,女性的尸体是齐全的,所以缺失的那一具,是男性,而这36位男性中,有8位是年龄在65岁以上的,而这8具骸骨,根本骨骼软硬辨别,都在,还有15具年龄在12到20之间的骸骨也皆在,其余的年龄层,没有高端的技术,就无法辨别了,所以,缺失的名单,就可以在剩下的13具男性骸骨中找出来。”
这样,就省时多了!
一年两年的时间,见鬼去吧。
听完纪云舒话,景容很是惊叹。
道了一句:“如你这样说,那离这案子的真相,又近了一步。”
纪云舒点头,刚打算开口——
突然有人从前院跑了过来。
立在景容面前,拱手,“参见容王。”
景容认得此人,是秦士予身边的人。
“何事?”
“秦大人让小的过来通知纪先生一趟,李老将军要见她。”
第259章 最贱的男人,没有之一
第259章 最贱的男人,没有之一
李老将军那只老古怪?
要见纪云舒?
纪云舒倒是不意外,反而是景容,自己都还没见到那老家伙,他却先出招了!
景容朝来人问:“秦大人是不是去了李府?”
“去了一趟。”
“那他还说了些什么?”
摇头:“没了,就是让小的过来告知纪先生一声,说是今晚酉时,李老将军在府上等着。”
大晚上过去,有病啊!
景容蹙了眉,摆手:“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
来人退去后,景容便拉着纪云舒,说:“李来将军性情古怪,见她时,你得多注意些,当然,得有耐性。”
“有这么怪吗?”
景容点头!
纪云舒心中纳闷,纵使他李老将军横扫疆场多年,总不至于缺根筋吧?
“他若是要和你品茶,你最好喝完那杯茶,再开口。”
“为何?”
“因为他是一只老古怪!”
“……”
景容这样一说,倒是勾起了纪云舒心中强烈的好奇欲。
真要好好会会那位李老将军!
转而,纪云舒又眼角一翘,问他:“如此说,你希望我去见他?”
“之前你不是想去青州吗?本王当时拦着你,如今李老将军既然来了京城,还主动要见你,本王若是再拦着,你岂不是该恨死本王了?”
“我何时恨过你了?”她横了他一眼,弱弱的道。
景容抬着步子,朝她靠近两步,嘴角染着坏坏的笑。
纪云舒被迫往后退去,直到背部贴上坚硬冰冷的棺材才停顿了下来。
而景容的身体,像一道巨大的影子似的朝她笼了下来。
她抿了抿唇,双手抵向他的胸膛上,又警惕性的朝周围看了一眼。
原来一直在旁边的琅泊,非常识趣的转过身去了。
粗壮的后背上仿佛写着一行字。
——你们慢慢来,我看不见!
呃!
“紧张什么?”
景容语气温柔!
“没有。”
她抬眼看着满脸都写着饿狼扑食的男人,却又对上了他那双温沉如玉的目光。
心中不由一紧。
景容嘴角的笑意更浓,附身向下,鼻尖轻轻抵在纪云舒饱满的额头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真香!”
哥,你专职搞笑的吧?
纪云舒不禁皱了皱眉,身子往后倾去,询问道:“香?这周围摆放着几十具的棺材,散发着浓浓的腐烂味和朽木的味道,你没闻到?”
“闻到了。”景容轻点头:“不过,本王只顾着闻你身上的味道,鼻子里,容不下别的了。”
“你别闹了。”
纪云舒想绕开他,偏偏被他双臂一揽,扣在了两臂之间。
当下脸就红了,拿着户部名册的手也紧了起来。
景容则挑着滚泛桃花的唇:“你这只小妖精,怕什么?我不过是——”
说话的同时,他伸出手,落在纪云舒高高立起的髻冠上,手指尖一捏,将一片青嫩的小叶子从她头上取了下来。
然后——
捏在手中把玩,还吹了吹,道:“不过是见你头上有片叶子,想取下来而已,你以为本王要做什么?”
一副困惑的样子。
这就尴尬了!
纪云舒发誓,这绝对是他见过的,最贱的男人!
没有之一!
手腕一用力,她便将手中户部的名册合上,一把塞到景容的胸前。
身子也顺势弹开,退了好几步。
也极快的隐去了脸部泛起的绯红状,认真道。
“这名册上我划去的名字,就是尸骸都在的,我也在其对应的棺材盖上用红笔标记出来了,可以重新下葬,此事还是尽快的办,骸骨接触空气的时间越长,受损会更加严重,毕竟死者已矣,入土为安。”
景容只手压着胸前的那本名册,眼神中揣着含情脉脉,紧紧的盯着她。
道:“好,本王知道了,立刻让人去办。”
乖巧的很!
景容办事效率挺高,满院子的棺材,一个下午的时间,就抬出去了54具棺材。
剩下最后的13具,盖上棺材,用甘草覆盖!
以免潮湿受损。
眼看着快到酉时了,景容便送她去了李府。
到了门口时,纪云舒还没下马车,景容就抓住了她的手,嘱咐道:“若是问不出什么来,就不要问了,李老将军这个人,虽然不是大奸之人,可毕竟活的时间长了,行事作风上,自然也有些奇怪,而且你切莫忘记,《临京案》这桩案子,是本王接手的,不想你牵扯得太进来,懂吗?”
手掌微微用力,生怕她记不住。
纪云舒轻点了头。
“我知道了。”
他这才放心纪云舒进去!
李府门外,早就有人等着她了,那人微微躬身:“纪先生,老将军等你多时了,你跟老奴这边来。”
“多谢!”
纪云舒随着那位老人家去了李府的后院。
只是在经过后院的时候,却没想到遇到了李兆那家伙。
他挽着衣袖,一只手拿着长鱼竿,另一只手拿着一个鱼笼,脚步似风般往前院奔去。
十分欢乐!
只是在见到纪云舒的时候,那股欢乐感瞬间就没了!
和以往一样,狠狠的瞪着纪云舒,然后朝旁边的老人家问去:“戈叔,她来做什么?我大姐这两天又不在家。”
“公子,是……”
都不等那位叫戈叔的说完话,李兆就抬着头,用鼻孔对着纪云舒,质问:“纪先生,你最近,不是在查那个什么《临京案》吗?这么晚了来我府上做什么?怎么?莫非我李府,也埋着棺材,你想来挖一挖?”
纪云舒笑笑:“李公子想多了,贵府地下怎么会埋有棺材呢?若真有,万一是个冤死人,那府上,怕是晚上也不会太平了。”
说话时,仿佛有一股阴风缓缓吹过——
李兆也被她的话弄得后背发冷,不禁咽了一口口水,眼眸朝周围扫了一圈。
“你……胡说什么?”
“我只是顺着李公子你的话说下去而已,并不是胡说,而且说不定,还真如李公子所说的,这底下,真就埋了一具冤死的死尸,日日夜夜,涕泪哭泣。”
李兆胆子小,不是浪得虚名的!
身子隐隐颤抖了几下!
后院的回廊上,挂着一盏盏红灯笼,红光蔓延,深入到了回廊的尽头。
渗得人心慌慌!
第260 提点刑狱司
第260 提点刑狱司
李兆啊李兆,跟纪云舒比狠,你实在是嫩了点!
可是那小子却不甘心,横着眼,收起眼底的惊怕。
“你别吓人,我告诉你,我府上不欢迎你这种人,赶紧走。”说着便要来推纪云舒。
砰——
手都还没沾上纪云舒的衣角,李兆的后脑好像被什么东西用力打了一下,整个身体都往前蹭去,然后……
四仰八叉的摔倒在了地上,手中原本鼓鼓的鱼笼也被他一屁股坐下。
瘪了!
“哎呀~”
李兆拧着皱成一团的脸,揉着自己的屁股。
戈叔伸手过来想扶他起来。
偏偏李兆不领情,一把推开他,自己艰难的爬了起来。
然后,怒火中烧的冲着远处的空气里大喊。
“哪个王八羔子?竟然敢用石头扔本公子,是不是活腻了?给我滚出来!”
砰——
又是一颗石子扔了过来,正中李兆的额头。
力道太大,他双脚不稳,又被弹倒在地。
纪云舒站在一边都愣住了,完全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哎哎哎,李兆,你确定你不是在自编自导吗?
不好意思,我没带摄影机,你的影帝梦估计得破灭了!
李兆气喘呼呼的又从地上爬了起来,这次,气得脸都涨红了,怒指远处:“到底是谁在装神弄鬼,信不信本公子挖了你祖宗十八代?把你给埋进去?”
倏地——
“臭小子,你难道也想将老子给埋了吗?”
那声音,带着沉而厚的力道,张扬之下,又夹杂着怒火。
但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诡异极了!
然而,李兆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吓得脸色苍白,双腿抖得比刚才还厉害,双唇颤颤道:“爷爷,孙……孙儿不是这个意思啊!孙儿怎么敢将你埋了?你老人家不要生气,孙儿胡说八道了,爷爷你……”
“畜生,滚远点,见到你就烦,和你那不争气的老爹一个模样!”
“是,孙儿这就走。”
李兆慌乱着急的提着袍子转身就跑得不见影了。
连地上的鱼竿和那个坐瘪了的鱼笼都不要了。
一旁的纪云舒算是彻底傻眼了!
原来,出声的人不是别人,而是被景容称之为“老古怪”的李老将军。
戈叔将地上的东西收拾到了一边,躬身与纪云舒说:“纪先生,方才公子实在让你见笑了。”
她摇摇头:“没事!”
“还请先生随老奴这边来。”
便又领着她继续走了。
绕过一个回廊,就到了一处坐落在院中的亭子。
亭中就点了一盏灯笼,被风吹得摇摇晃晃,光线也隐隐抖颤着。
戈叔带着她进去,便离开了!
什么话都没说。
亭子里,放着一展屏风,屏风上,映着一个硕大的影子,似乎端着一杯茶,正喝着。
将纪云舒隔开了!
良久,屏风那边传来李老将军的声音。
“先生请坐。”
纪云舒顿了一会,脑子里想起景容提醒过自己的话,便什么也没说,盘腿坐了下来。
屏风那边又出了声:“桌上的茶刚刚泡好,先生尝尝。”
“多谢李老将军。”
她端着茶,修长的五指轻轻的扇了扇,茶香扑鼻而来。
暖暖的湿气也在鼻尖上淌了淌,很是舒服。
抿了一口。
道:“茶倒是好茶,入口时虽有些苦,但入了喉,却清甜四溢,让人舒畅。”
“先生懂茶?”
“不懂,只是喝的多了,便学了几句滑嘴的词,希望李老将军不要笑话。”
“先生的清拓之气,的确与众不凡,闻言,先生是个智者,老夫来京,今日能见上先生一面,有幸啊!”
纪云舒将茶杯放下,低头谦虚:“实在过奖,倒是李老将军,叱咤风云,横扫疆场,为大临出征伐战,披甲无数,在下是晚辈,能与将军坐在这亭中品品茶,是晚辈的福气。”
语罢!
屏风那侧的李老将军笑了几声。
“老夫就是个粗人,先生说的话,真是娟娟动耳,不过老夫很是喜欢听。”
说完便举起茶:“今日,老夫以茶代酒,敬先生一杯。”
于是,纪云舒那杯茶端了起来,举了举,又喝了一口。
然后——
李老将军这才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一身便服,黑红相间,袍身宽大,两袖被压在身侧,却被风丝丝卷起,尽管年过六七,可那身傲骨身姿依旧被衬得十分威风绰绰。
纪云舒立即起身,双手拱起,低着头。
李老将军便缓缓坐了下来,就让她一直这样拱着手,自己则不紧不慢的将桌案上的茶壶提起,朝新的茶杯中又斟了一杯。
当然,纪云舒也不恼!
毕竟,景容已经跟他打了预防针。
只是这老古怪,未免古的也太奇怪了,先是隔空传音暴打李兆一顿,又是隔着屏风与她以茶代酒,现在,又看着她拱手而不应。
果然,景容说的一点儿也没有夸张!
良久——
李老将军才敲了敲桌案。
“先生还是坐下吧。”
“多谢将军。”
她提着袍子,坐了下来。
可是这屁股才刚刚坐下,李老将军却说:“听说,皇上几年前就将刑部提点刑狱司的官职给扯了,说是地方案件若是有冤屈,便呈上褶子直接到大理寺重审就可,因此,便加大了大理寺的职权,就连刑部都要看大理寺的脸色。”
果然,跟他说话,一定要有性子,按理说,应该谈《临京案》的事,偏偏都这会了,还没有说到。
怪不得跟这李老将军打仗的人,听到他的名字,就不打了。
因为迟迟都打不到点子上!
但是好在,纪云舒性子很足,想绕是吧?好,跟你绕!
她问:“将军为何突然提起这桩事情来?”
李老将军眯着眼睛,本就满是皱褶的额头更深的皱了起来。
严肃的看着纪云舒。
问:“先生觉得,若是皇上重新立职提点刑狱司,谁能胜任?”
恩?
纪云舒细细一想。
“看来将军有自己的想法。”
李老将军笑了笑,喝了一口茶。
“先生聪明过人,手中办过的案子,没有百件,也有十件,若是由先生坐上提点刑狱司,老夫认为,在合适不过了。”
第261章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第261章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刑部提点刑狱司?
莫非,这李老将军在为自己铺桥搭线吗?
纪云舒浅笑,“李老将军的话,抬高了在下,刑部提点刑狱司的官职,历年来都是通过核考,层层筛选出来的,这世间的聪明之人多不胜数,何况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在下既没有学识,又没有条件背景,根本就没有资格胜任。”
“人往高处走,就连桃花飘落都争着想往河中飘去,更何况是人,再者,先生查案了得,我李家两年前的一桩丑事,也多亏了先生尽力查妥,提点刑狱司的位置,先生坐不了?还有谁能坐?”
一桩丑事?
说的,就是江夫人埋尸的事!
原来李老将军并不是双耳不闻窗外事、解甲归田的呆老头,摆明了精的不行。
纪云舒对提刑官的职位想都没有想过,若是能去了小县城,当个小仵作,那倒是好。
只好再次礼貌回应。
“多谢李老将军的赏识,但在下习惯了清闲,不想涉猎官场,倒是羡慕将军叱咤多年最终能返回田园,那才应该是世人追求的生活。”
“本想着为先生你引荐一番,既然你不想,那就算了。”说完,端着茶壶,往纪云舒面前的茶杯都
倒了一杯:“天气冷,暖暖身。”
这绕来绕去的,竟然还不提《临京案》。
纪云舒发誓,这老家伙绝对是最磨人的。
而接下来——
便喝了整整五杯茶!
李老将军好像将自己给灌醉了一般,微微眯着原本就不大的眸子。
沉声笑道:“老夫活了这么久,倒是没有见过像你这样有耐心的。”
“恩?”
“秦士予那东西,天生就是个不会撒谎的种,一到府上来,就想着探老夫的话,开口闭口跟我谈十四年前的事,见他那副模样,嬉皮笑脸,老夫就来气,就随便打发他走了,不过你倒是好,这都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了,也没听你提一句,反倒是老夫说了这么多,又统统被你给搪塞了回来。”
语气里,尽是对秦士予的讽刺,却又将纪云舒抬高了一个层面。
她不是不提,也不是不急!
只是,你老太能作了,在你这里,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不过好在,纪云舒跟他耗赢了。
这老家伙竟然自己主动提起来了。
所以——
“将军既然开了口,那在下也就没有不问的道理了。”语停,她仔细观察着李来将军的神色,再道:“十四年前,御国公去了青州找您,回京后,御国公府便出了事,而在下又听江夫人告知,御国公与您会谈时,似乎谈及到了兵马调动一事,这其中,可与在下所查的《临京案》有关?”
直接来门见山。
毕竟天色不早了,不想绕了。
李老将军则像醉酒的样子,往后靠在那扇屏风 上,持久也没有回应!
完全一副山野老翁在夕阳西下而坐的闲暇样。
纪云舒本以为他睡着了,想着今日怕是真的问不出什么来了。
哪里知道——
李老将军却突然叹了一声气。
沉重道:“老夫与御国公乃是至交,先皇在世时,御国公被封为宁王,而如今的皇上,当时只是一个没有实权的八皇子身份,党争在皇室中从未间断过的,宁王不喜争权,便将太子之位让给了八皇子,先皇驾崩后,八皇子登基,封号祁祯,没多久,皇上便封了宁王为御国公,留守京城,虽是封了位,却剥夺了实权,就好像是养在身边一只被拔了牙的老虎。”
说的这些,纪云舒都懂。
祁祯帝的四个儿子,只赐予封号,不封土地,设的府邸,也都在京城,因此阻断了他们招兵买马的念头。
若是离京,更是每隔三日要派人回京汇报行踪。
所以当今皇帝身边,养的可不止一只没牙的老虎,而是好几只!
纪云舒耐心听着,看着茶杯中寥寥上升的白雾。
李老将军则继续道:“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老夫三朝为官,也有些厌倦了,便辞去官职,回了青州,十几年来,倒是乐得自在,就是有个不争气的儿子,也有个不争气的孙子,若不是老夫身体还算硬朗,能在这世上坐些时日,他们怕是早死了。”
一拍大腿!
语言上虽然气怒,可神态上,还是一副淡然酒醉的模样。
“说起我那儿子,就是个没出息的畜生,身上挂着个官职,便游手好闲,至于兆儿那孩子,小时候还算好,这越长大就越是不争气,好赌成性,也变成了个小畜生,早知如此,那小畜生还在襁褓中,老夫就应该给他砍了,真是一个祸害,还有……”
喋喋不休的说了起来。
倒是苦了纪云舒,好不容易刚刚提到了御国公的事,这绕来绕去,又绕到他那儿子和孙子身上了。
今日这茶,怕是要喝饱了。
索性,就当是在茶楼里,听说书先生说说故事吧。
等李老将军将他儿子女儿,孙子孙女都说了一个遍后,终于扯上了主题。
“远离朝堂和疆场,心是闲了下来,可京城里的事,还是放不下,离京那几年间,御国公倒是来青州见过老夫几次,皆是下下棋,谈谈文书什么的,可直到十四年前有一天,他突然来访,问起了老夫青州马兵的事,单单就是提了几句,老夫也并未察觉出有任何异常,可他回到京城后便出了事,御国公府大火,府中大门紧闭,府中侍卫全部被调离,其中一定不简单,可天灾人祸,谁又能预料到?”
沉声叹气。
纪云舒问:“御国公只是过问将军兵马的事?别无其他?”
他摆摆手!
又摇摇头!
“没了,什么都没了,那老家伙死的毫无征兆,老夫也想从地里将他挖出来,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说完,便艰难的撑起身子来,折身,又走到了屏风的另一侧,缓缓坐下。
语态微弱道。
“天气已经很晚了,先生还是回去吧,你知道,老夫也都告诉你了。”
什么?
都告诉了?
这跟没说,有什么区别?
第262章 一个梦里的地方
第262章 一个梦里的地方
但此时此刻,屏风隔着两人,纪云舒想继续追问,怕也追问不出什么来了。
只好提着素袍起身,拍了拍身上细碎的落叶,拱手行礼,转身离开。
可人才出了亭子,屏风那边又传来了李老将的斥责声。
“小畜生,老子带来的陈酒,又被你给偷喝了。”
骂的,自然就是李兆!
纪云舒只是张着耳朵听了一句,脚步却没有停,渐渐离去。
出了李府,景容的马车还在外头等着,琅泊将她扶上了马车,里头的景容正眯着眼等她。
见她上来,便命令琅泊:“走吧。”
“是!”
应了一声,马车便往竹溪园的方向去了。
马车内,景容瞧着纪云舒一脸茫然的样子,不用问都知道了。
便说道:“得不到答应也是必然的,他若是这么容易就告诉你,也就不配老将军的名号了。”
“倒不是什么也没说。”纪云舒回。
“哦?说了什么?”
“六七杯茶的功夫,说了他那不争气的儿子,也说了他那像畜生一样的孙子!”
噗嗤——
景容没憋住,笑了出来。
更是忍不住的讥讽了一句:“这李家一大家子,都古怪的很!”
纪云舒无言以对!
缓时,伸手撩开车帘子,往外头看了几眼,见已经离开了李府附近,转而,面色严肃的和景容说。
“其实,李老将军还说了一件事。”
“什么?”
“说起了当今御国公身为宁王时,将太子之位让给你父皇的事,谈的不深,而且他说的时候,也不像是刻意提起的,不过,却仿佛在暗示些什么。”
景容听懂了她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李老将军其实是想告诉你,十四年前御国公府一案,跟我父皇有关?”
啊呸!
她可没这样说啊!
可千万别扯到她头上,这罪名,她实在担不起。
不过景容是皇子,在背后议论他老子几句,人之常情!
纪云舒分外警惕,说:“我只是猜测,没有实证,就当是听了李老将军几句闲话罢了,可我又觉得,他好像有什么事情并没有说出来,甚至,是刻意在隐瞒些什么,而根本不想告诉我。”
景容听完她的话,琢磨起来。
放在膝盖上的手,轻轻敲了几下,道:“如果真的照你所说,李老将军其实是在刻意隐瞒什么,而那件事情,必定是很重要的,重要到他等了十四年,直到《临京案》即将翻出来的这个时候,才选择了进京。”
“那,那件他隐瞒了十四年的事情,是什么?他如今进京,又为了什么?如果真的是为了《临京案》而来,那为什么不将当年的事情告诉我呢?”
纪云舒的问题像潮水涌现出来。
然而——
景容突然下了一个结论。
“因为,他有别的目的!”
这话,连景容自己都惊到了。
李老将军是什么人?三朝元老!如果他此次进京,真是别有目的,那么,必定是个大动作。
纪云舒并没有想到过这一点,而景容此刻说破了,她也惊得不轻。
神色凝重!
许久不语!
景容则深着俊朗的脸,眉心成了川字型。
与纪云舒认真嘱咐道:“此事,我会暗中派人调查,你与那老家伙最好也不要再见面,万一他真是另有目的,也免得你沦为他的棋子。”
“但我估计,我已经是他制棋子的目标了。”
“什么意思?”
“他与我谈了刑部提点刑狱司的事。”纪云舒淡淡开口。
“提点刑狱司?”景容纳闷:“几年前,父皇就下令将这职位给撤了,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纪云舒秀眉微弯起来,没有说话。
而景容寻思片刻,恍然:“看来,他是在向你抛橄榄枝!”
“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这么说,这橄榄枝你没接?”
“不是没接,是不敢接!我可不想做棋子!”
小女人的话,带着一点任性的小脾气。
偏偏景容喜欢的不得了,色眯眯的眼神盯着她,顿时让纪云舒浑身麻了一遍,s
赶紧侧过身去!
“王爷喜欢看人的毛病,怎么总是改不掉?”
埋怨的一句。
景容笑笑,想伸手去捏捏她的脸蛋,哪里知道马车停下了,琅泊撩开帘子,脑袋伸进来。
“王爷,到了!”
到竹溪园了!
这么快?
景容抬起的手,停顿在半空中,伸过去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纪云舒则趁机,下了马车。
景容脸色都青了,跟着下去后,怒怒的横了琅泊一眼。
冷厉一声:“多事!”
便紧追着纪云舒进去了。
剩下琅泊在风中凌乱。
自己难道错了吗?没错啊,的确是到了竹溪园啊,他只是撩开帘子禀报一声,这也惹到了王爷?
能给个理由吗?
他挠了挠脑袋,跟了进去。
纪云舒人刚到院子里,腰肢突然被人从身后一揽,没等她反应过来,双脚就从地上离开,身子轻飘飘的飞了起来。
从院子里,被人带着飞跃上了屋顶。
脚落在瓦片上,摇摇晃晃了几下,又被腰肢上的那只手稳稳当当一扣,这才稳了下来。
屋顶不算高,可往下看,还是让人心尖尖上一颤,深深的呼了一口气,胸前起起伏伏,倒是吓得不清!
等她抬眼一看,就看到了那张倏地在自己眼前放大的脸。
罪魁祸首,是景容!
她扭了扭身子,质问:“你这是做什么?”
“纵使现下时局旁然多枝、波云重重,但不能影响了本王与你。”
“恩?”
“今日良辰,不赏赏就可惜了。”
“恩?”
纪云舒被他拉着在房顶上坐了下来!
等她一抬头,就看到了墨色的天空上,挂着一轮圆月!
透亮极了。
月色梁上,两道紧靠在一起的身影,树梢影动。
一番美景!
纪云舒的手,被景容紧紧的攥着。
十指紧扣!
可看着圆月,纪云舒的心中,却莫名伤感起来。
道了一句。
“不知道有一天,会不会突然回去。”
声音很轻,但景容还是听到了!
侧眸问她:“回去?回锦江?”
她摇摇头。
“一个梦里的地方。”
第263章 本王怕是必死无疑
第263章 本王怕是必死无疑
“那你的梦里,有没有我?”
景容问。
她对上他的视线,抿了抿唇,又轻抬着下颌,说:“有,一定有,只是,不是在生活中,而是在书里。”
“书里?”
一个在历史上存在的人物,不在书里待着,你还想在福尔马林里泡着吗?
可是话到嘴边,却成了——
“因为我梦中的那个地方,是很久很久以后,王爷当然应该在史书记载着。”
“本王简直被你绕晕了。”
“我以后慢慢解释给你听。”
“也好,反正,来日方长!”
这话,总是带着调戏的味道。
纪云舒也总是被他类似这样话弄得哑口无言。
景容紧握着她的手,深情凝视着她:“能拥有你,已经是本王最大的福气了,就算将来史官将本王载入史册,其中,也必定有你,因为,你会是本王的容王妃。”
“我何时说过,要做你的容王妃了?”
“非你莫属!”
纪云舒娇羞之下,又睁着那双墨眸看他,
严肃说:“我选择跟你在一起,自然也做好了接受一切磨难的准备,可你是王爷,而我终究只是一个庶人,荣华富贵、金银财宝我都不要,只想和自己心爱的人隐在青山长流中,退在绿原雪山下,终日里,能彼此相依、携手而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至此便够了,而倘若这一切,需要你放弃如今王爷的身份,与我一样,是个庶人,你可愿意?”
就仿佛是在问,江山和美人。
你选哪一个?
景容将她拥入怀中,冷凛的墨眸中,像凝聚着一万伏电流般,炙热而焦烈。
他说:“你的愿望,何尝不是我的愿望?相信我,那样的日子,一定会来。”
“真的吗?”
景容重重点头,又像个孩子似的,小气道:“不过,不能带上卫奕,那小子,实在太能折腾了。”
她当即从他怀中起来。
着急道:“可是我答应了卫伯母,会好好照顾卫奕。”
景容琢磨道:“既然这样,那就早点将那小子嫁出去,放心,本王会为他找一户好人家,瞧着卫奕长得也挺水灵的,应该没问题,到时候,本王再随他一份大礼,保证他一辈子吃喝不愁,甜甜美美,生一堆的子孙后代!”
哥,卫奕是男的!
你眼瞎啊!
纪云舒汗颜,一把将他推开:“你就不能正经点吗?”
“我是认真的。”
“看不出来!”
纪云舒呛声回去。
小妮子,脾气还挺大的。
景容暗地里笑了笑,于是,便服了软。
“好好好,本王答应你就是,带着卫奕,毕竟那孩子也挺可爱的,将来你我生了孩子,也需要有个哥哥陪着玩一玩!”
“你脑子被驴踢了?烧着了?”纪云舒伸手,用手背去探他发烫的额头。
景容一把握住他的手,皱眉认真,道:“我大概真是烧着了,所以此生此世,都需要你陪在我身边为我驱热覆凉,你若是离开,本王怕是必死无疑。”
必死无疑!
你老说的实在太严重了。
可还是将纪云舒感动得一塌糊涂!
她拧着眉,“不准胡说!”
“是!”
景容可是乖巧了。
纪云舒这才笑了笑,将头枕在了他坚实有力的肩膀上,看着那轮硕大的圆月。
“我想,我大概真的回不去了,所以这辈子,都要留在这了,也注定只能跟着你,可是,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这话才说完——
咚!
景容用手指头在她额头重重的敲了一下。
生气且带着傲娇的语气说:“你可知道,这世间多少女子想爬上本王的床,却没有这个机会,你就偷着乐了吧,睡了本王一次又一次!”
“谁睡你了?”
“在凉山山谷底下,在本王的落院里,说不定等会……”
“打住。”
纪云舒白了他一眼,懒得动嘴皮子了。
后一刻,景容又厚着脸皮将她揽了过来。
一推!
一揽!
来来回回好几次!
……
翌日
景容回了府,立刻遣人去办事。
等到了晚上——
他在屋子内点了一盏灯,坐在桌案前提笔写东西。
一身锦袍素色,冠至头顶,一根灰色髻带披肩而落,垂眸而下,那张平日里冷凛的脸,此刻竟带着一股书生怏然的温顺感。
颇有味道!
像极了一个芊芊学子!
路江急匆匆前来,站在门外的正中央,俯身拱手。
“王爷!”
唤了一声。
景容没有回应,依旧提笔在写字,像是出了神。
直到纸上落下了最后一笔,才抬起视线,看了路江一眼。
“如何?”
“李老将军在进京之前,并没有任何异样,他在青州的兵马,也一兵一卒没动,此次前来,除了带着几个随从,没有别的了。”
一一道来。
景容抬手勾着右手宽大的袖子,将笔轻轻的放在了笔架上。
又是许久不应。
直到纸上的墨干了后!
他将纸挑了起来,嘴角勾着笑,欣赏着自己写的诗。
“恩”了一声,道:“这诗,也不知道云舒喜不喜欢?”
一脸犯愁!
敢情,是在给纪云舒写情书啊!
路江依旧毕恭毕敬的站着,只有偶尔抬头一看,便看到自家王爷脸上泛着浓浓的幸福感。
王爷果然是中了爱情你毒,而且是不治之症。
可就在景容欣赏自己大作的同时,他又漫不经心的道了一句。
“那老家伙毕竟在这世上活久了,而且还是三朝元老,行事上,必定十分小心谨慎,所以,你一方面暗中派人盯着李府的一举一动,另一方面……盯着李刚。”
李刚!
李老将军的儿子!
艾玛,还真叫李刚啊!
路江不明:“那李刚目前还在青州,自己女儿死了都没来,而且李老将军入京,他也没有跟来,王爷为何要派人监视他?”
景容收敛起了脸上泛着的幸福 感,突然沉冷下来,狭长的细眼,似一支东兰竹叶,尖而锐灼!
“李刚这个人,看似是个鼠辈,可他是那老家伙的儿子,毕竟,有什么样的老子,就一定有什么样的儿子,所以,如果那老家伙真的别有目的,说不定,能在他儿子身上找找。”
“属下明白了。”
“这件事,不要让云舒知道,让她安心待在竹溪园将白骨人像画出来。”
“是!”
第264章 乌龙事件
第264章 乌龙事件
离皇上大寿的日子也越来越近。
文武百官忙着操办的同时,又在为太子妃择选做准备,事情都挤到了一块。
烦死人了!
翰宗院里!
宦官将一本单子递送到了梁宗正的面前。
“梁大人,各州各府报上来未出阁的姑娘名单都整理好了,筛选后,留下来你都在这。”
梁宗正略微翻了翻,放下,与那个宦官说:“去将高少宗叫来。”
“是!”
宦官屁颠屁颠的将高秉泽高少宗叫了来。
高秉泽倒是年轻的很,去年文试得了名次,便入了翰宗院,当了个少宗官。
“秉泽,坐。“梁宗正道。
高秉泽坐下,问,“梁大人召我来,可是有事交代?”
梁宗正端正坐着,问:“你在这翰宗院也有一年时间了吧。”
“有了!”
梁宗正点点头。
“今年太子妃择选的事,不可有半点闪失和疏漏。”说着,便将手中的单子递给了他,说:“这单子上,是有资格进宫候选太子妃的佳子们,她们会在皇上大寿两天前入宫,到储秀宫验身和学礼仪,务必不能出错,或者漏掉谁,你亲自交去内廷,不可有半点闪失。”
接过单子,高秉泽翻了翻,也重新确定了一遍。
名单没错!
合上!
“是,我这就送过去。”
高秉泽起身,拱手,准备离开时,又道了一声:“梁大人,家中的事,节哀顺变。”
梁宗正点头!
等高秉泽离开后,身后的梁宗正沧桑的脸顺势拉了下来。
只手握着拳头,闷声一下,捶在了桌上……
从翰宗院离开,高秉泽就带着名单往内廷的方向去了。
绕过明德殿的宫闱长廊时,才刚刚转个弯,就迎面撞上了一个急匆匆的小太监,这一撞,手中的单子也掉到了地上。
小太监吓坏了,立刻跪了下来。
将单子捡起,用衣袖擦了擦上面的灰,抬高至脑袋,递了上去。
“奴才知错!”垂着头。
高秉泽是个文人,当然不会介意。
接过单子,摆摆手:“没事。”
然后便走了!
那小太监等高秉泽走远后,才起来的。
高秉泽到了内廷后,便将单子交给了内廷总管。
“这单子上的名单,好好核对准确,不要出错。”
“高大人放心。”
内廷官应声。
高秉泽这才放心离开。
没多久,单子上的人数出来,一共十八人,皆是有背景实力的各家小姐。
通知的册子也都印好,送出了宫。
从各州各府来的姑娘们,接到册子的,便可以准备准备,几日后就进宫,接不到册子的,自然就是被筛选掉的,只能回家了。
将军府!
纪慕青等了一天,那册子还没来,便拉着府中一个小丫头,着急问:“你不是说今日宫里的人就开始送册子了吗?怎么都这个时候了,还没有送过来?”
“奴婢……也不知道啊,但是宫里的册子,的确已经送出宫了,不少人都收到了。”
“那本小姐为什么没有?”
“这……”
小丫头低着头,缩着肩膀,生怕纪慕青拿自己开刀。
纪慕青又急又气的直跺脚,一把将小丫头甩开,飞奔着出了院子,去找纪黎了。
这会,纪黎也才从兵部回来,就被她拉住。
纪黎脸色往下一拉。
“怎么了?这么着急?”
“大哥,都这个时候了,皇宫的册子怎么还没来?”
纪黎眉头一皱:“今日,册子都已经发了,还没送过来吗?”
“没有,别人都接到了,唯独我没有,可是宫里出了什么意外?大哥,我可是太子妃的人选,难道那边狗奴们会把我漏了吗?”
“不可能!”纪黎否定。
纪慕青拉着他:“那是怎么回事?”
纪黎想了想,趁着官服还没有脱,便立刻折身进了宫,直接杀到了翰宗院。
此时的翰宗院,梁宗正正好要下班回府,撞见他,露出一脸不明。
“纪司尹怎么有空,到这翰宗院来?”
“内廷拟定的册子,都是根据翰宗院的单子来送的,本将军倒是想问问梁大人你,可是心中还有怨恨,公报私仇?”纪黎 并不恼,只是语气却带着一股暗劲!
梁宗正笑了笑:“纪司尹的话,来得实在突然,本官向来公私分明,从不做任何背昧良心的事。”
“那你如何解释,此次我纪家,没有收到太子妃入宫候选的册子?”
“是吗?可那单子上,明明就有纪小姐啊!”
“那为何册子迟迟没有送来?”
面对纪黎的质问,梁宗正也不慌不忙,将备用的一个单子翻了出来,递给纪黎。
说:“这上面,的确有纪小姐的名字。”
纪黎看了下,还真有。
莫非,内廷那边出了事?
这乌龙事件,很快就传到了萧妃的耳边。
梁宗正是这次太子妃择选的主持人,可萧妃是制片人,所以,这事若说让她来管,也是合情合理。
殿内!
跪着梁宗正、高秉泽和内廷总管三人。
纪黎站在旁边,一副“你们都欠我的”模样。
高高在上的萧妃,双手放在那张锦绣鸾塌上,拧着绣眉,怒气的盯着地下的人。
“这乌龙之事,是谁办的?”
语气尖锐之下,有带着几分阴沉。
跪在地上三人中,率先出声的,是内廷总管。
他双手伏在地上,低头回:“娘娘,内廷发出去的册子,都是按照翰宗院送来的单子拟定的,其中,并没有出错。”
啪——
萧妃的手,重重的拍在软塌的把手处。
“其中明明出了错,竟然敢说没错?谁给你的胆子?”
内廷总管吓坏了,哆嗦着身子:“奴才知错,可是高少宗送来的单子上,的的确确没有纪家姑娘的名字啊!”
一旁的桑兰将那单子递到了萧妃手中。
她翻了翻,怒气的甩到了三人面前。
单子被用力砸到地上,外壳都被磨坏了。
萧妃也怒指高秉泽:“高大人,这单子上,为何没有纪家姑娘的名单?”
高秉泽很惊讶!
不可能!
在送去内廷之前,他明明核了一遍,纪慕青的名字,的确在上面啊!
便立刻将地上的单子拿来一看。
吓坏了!
还真没有!
第265章 玉簪
第265章 玉簪
“为什么会这样?”
高秉泽一脸不可思议,双手颤颤,那手中的单子都抖到了地上。
愣了一会后,赶紧伏身道:“娘娘,微臣在去内廷之前,这单子绝对没有问题,微臣也查看过,单子上是有纪姑娘名字的。”
这么一说,内廷可就不干了。
“莫非高少宗的意思,怀疑这单子是我们内廷动了手脚?”
“送之前,是没有出错的。”
“单子就是高少宗你送来的,也没有错。”
……
两人争执不下!
啪——
萧妃再次拍椅,起身,桑兰扶着她走了过去,立在三人面前。
良久,才朝梁宗正说:“梁大人,入宫佳子的人选,是你们翰宗院通过比定,筛选出来的,纪姑娘的名字本应该在上面,这其中,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给本宫说清楚。”
梁宗正一脸镇静,伏了伏身子,将备用的单子递了上去。
“回娘娘,送去内廷的单子,和这本备用单子上的名单是一样的,高少宗送单子去内廷前,也核对了一遍,并没有错,至于高少宗是不是对单子做了手脚,微臣就不知道了。”
真狠!
这顶帽子,竟然活生生的扣在了高少宗的头上。
高少宗不可思议的侧头看着他,满头大汗,瞪着眼睛,说:“梁大人,你知道我不会这么做的,这单子…真的不是我做的手脚。”
“那你怎么解释,你拿出翰宗院的单子是正确的,送到内廷的单子,就出错了呢?”
“我不知道!”
一脸迷茫!
双唇都吓白了!
萧妃沉着气,看了纪黎一眼,说:“纪司尹,此事,确实是翰宗院和内廷的疏忽,也不管是谁在其中作梗,总之本宫一定严惩,可纪司尹应该清楚,如今皇上大寿将至,可切莫闹了什么丑事出来,本宫会命内廷重新拟定一份册子,亲自送去将军府。”
说完,她抬手将自己头上的一颗上等红玉簪取了下来,继续道:“这玉簪,是皇上命人亲手制给本宫的,本宫现在,将其送给纪姑娘,当是赔礼了。”交给桑兰,命令:“装起来,连同内廷的册子,一同送去将军府。”
“是!”桑兰双手捧了过去,取了锦盒装好。
纪黎:“既然事情已经弄清楚了,那么一切就按照娘娘的意思,微臣也代家妹,谢娘娘赏赐。”
萧妃笑笑:“听闻,纪姑娘美若天仙、温文儒雅,琴棋书画,样样都会,如此女子,本宫真是迫不及待的想见见她了。”
“娘娘言重。”
“罢了,纪司尹还是赶紧出宫回府,将这消息告诉她,免得她在家中着急。”
“是,微臣告退!”
纪黎拱手,离开!
这奖也奖了,该罚的,自然也要罚!
看着依旧跪在地上的三人,萧妃勾着阴狠的眉眼,手一拂:“不管是翰宗院出了错,还是内廷出了错,都是同罪,内廷上下,每人仗责二十,翰宗院里,每人扣俸禄半年,此事,也不准再提。”
不砍头就行!
三人伏身:“谢娘娘!”
……
很快,内廷拟定的册子,由刚刚被仗责完的内廷总管亲自送了去,还带着萧妃赏赐的玉簪。
纪慕青简直乐坏了,一边捧着那红册子看,一边对着镜子小心翼翼的往发髻上插去。
换了好几个位置插,总算满意了!
又抹了点腮红和口红,看着镜子中自己的脸,露出一脸刻意的微笑来。
又摸了摸头上的簪子,傲娇的朝身边的小丫头问:“好看吗?”
恩,簪子是好看!
这人……
丫头点点头:“好看,小姐戴着这簪子,更好看。”
盆呢?老子要吐!
“这可是萧妃娘娘赏赐的,这种恩赐,也只有本小姐配得上。”
“是啊,小姐将来就是太子妃了,萧妃娘娘当然要对小姐好一点。”
“那是当然!”
被那小丫头夸得有些膨胀了。
在镜子前又摆弄了一会,突然想到:“对了,二小姐呢?莫不是上次被我打了一巴掌,躲在屋子里不敢出来了吧?”
丫头想了想,回:“就在方才,奴婢看到二小姐出了府。”
“出府?去哪了?”
“不知道,奴婢也没有过问。”
纪慕青一想,便怒了,手中的梳子一把拍在桌上:“肯定是去找那贱蹄子去了,看她回来我不好好收拾她。”
那把梳子都断了——
竹溪园!
纪婉欣果然在这。
“今日皇宫里的册子出了乌龙,竟然没送到府上来,大姐自然也急坏了,所以大哥立刻往宫里去了,好在是解决了,萧妃娘娘还真是好,将事情查明后,命人送了册子来,而且,还赏赐了大姐一只玉簪,那簪子,是皇上命人为萧妃娘娘打造的。”
唇角带笑,仿佛自己都沾了光。
可在纪云舒听来,却觉得好笑,萧妃是什么人,她算是了解的,她会这么好?
索性——
笑而不语!
但是,她又注意到纪婉欣脸上浅青紫的伤,还有唇角上的。
担心问:“你脸怎么样?”
这一提,纪婉欣赶紧扭过头去,说:“没事,就是不小心磕到的。”
你当我是傻子啊!
“是不是她打你了。”
纪云舒不是问,是笃定。
纪婉欣苦涩一笑:“大姐的性子你是知道的,这里是京城,不是在锦江,所以,我便多提醒了几句,却惹怒了她,好在,这脸上的伤也不是很重,我也上了药,敷过了,若不仔细看,旁人是看不出来的,倒是云舒你,看得仔细了些。”
平平淡淡的语气中,豁达极了!
看着真是让人心疼。
纪云舒拉着她手,叹了一声气。
“二姐,我虽然已经不是纪家的人,但你永远都是我的亲人,不管发生任何事,我都会站在你这边。”
“云舒……”
“世间上最难为人的,其实就是争,大姐也好,大哥也好,都逃不掉一个争字,但是你不一样,沈家的沈长钦倒是个不错的人,若能早点嫁过去,便早点嫁吧。”
纪家,终究不是人待得地方。
一大家子的人,都太能争了!
纪婉欣垂下眸,良久,吐出一句:“我知道。”
第266章 杠上了!杠上了!
第266章 杠上了!杠上了!
在竹溪园寒暄了好一会后,纪婉欣便回去了。
只是——
一只脚才刚刚踏进将军府,一盆冰冷的水就找她泼了过来。
浑身顿时湿了一个彻底。
纪婉欣也愣住了,呆呆的站着,发髻凌乱,淌着水,不停的往下流。
尽显狼狈!
伴随而来的,则是纪慕青的奸笑声。
她将手中的盆重重的扔到了地上,勾着阴冷的唇,绕着步子在纪婉欣周围上下打量了一下。
狠狠道:“在来京城之前,我就告诉你了,不准跟那个贱蹄子来往,你是压根没听到我的话?还是没将我的话放在心上?”
纪婉欣不语!
后一刻,纪慕青一把捏住她的下巴,一抬。
迫使着她那双病弱的眼神对上自己的视线。
“今天就是给你个教训,再有下次,泼在你身上的,就不是冷水了,而是滚烫的油。”
指尖一紧,一把甩开。
力度很大,纪婉欣身子又弱,当即就被甩到了地上,双手的掌心被摩了皮,出了血。火辣辣的疼。
纪慕青便满意的扬长而去了——
伏在地上许久,纪婉欣才微微动了动身子,咳了起来,胸口万分难受。
那双修长白皙的手也在此刻紧紧的握成了拳头。
可病弱的脸上,依旧平淡。
直到伺候自己的丫头将她扶了起来,她才觉得浑身发冷。
“小姐,你没事吧?”丫头都哭了。
赶紧将她扶了回去,升了暖炉,加了棉被,又去请了大夫来看。
可还是病倒了——
一连几天,都下不了床。
这纪慕青也在几天后,终于入宫了。
听说她到了储秀宫后,嚣张得不得了,霸占了最好的屋子,也要了四个宫女跟着自己。
甚至——
自我卖弄、夸大其词,能耍宝的都用上了,当然,最值得她炫耀的,还是萧妃送给她的那支玉簪。
各家姑娘们看了,表面上奉承了几句,可暗地里,都讨厌死她了。
这一日,听说御花园的花都开了,她便换了一身新衣裳,拉着两个宫女陪着自己一块去了。
提着篮子,摘了许多的花。
春天是个复苏的季节,御花园里,赏花的人也多了起来。
遇到客气点的妃嫔,倒是还与她说上几句话。
但遇到那种不屑一顾的,自然也懒得搭理她。
“等将来我当上了皇后,那些老女人,也只能在冷宫里待着。”
纪慕青哼了一声,继续采花。
当看到一株紫色的碧蒂花的时候,眼睛都放光了,碧蒂花向来都是红色的,哪里见过这种紫色的啊?
于是满心欢喜的要去摘,却被两名宫女给拦住了。
“姑娘,这花可不能摘啊!”
“为何?”
“这花是……”
宫女的话都还没有说完,纪慕青就已经推开了她们,手上的动作也干净利落。
将那朵紫色的花给摘了下来!
放在鼻尖上闻了闻,沁人心脾!
“放肆!”
也就在那一刻,一道疾戾的声音传了过来。
两个宫女被吓坏了,手中的篮子“咚”的一下,掉到了地上,花也都洒了出来。
顺势跪到地下,伏身求饶:“公主饶命,是奴婢们该死。”
一脸懵逼的纪慕青侧过身子一看,还没有反应过来。
啪——
一巴掌,狠狠的落在了她的脸上。
手中那朵紫色的碧蒂花也被来人夺了过去。
景萱心疼的看着自己种了整整两年的碧蒂花,气急败坏的看着纪慕青。
“哪里来的山野女子,竟然敢将本公主的花给摘了?好大的胆子。”
纪慕青被打了一巴掌,也是怒上心头,哪里还管的了这么多,捂着脸,斥声:“山野女子?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本公主管你是谁?摘了本公主的花,就该打!”
啪——
又是一巴掌!
纪慕青的脸,也不知道是被打红的,还是气红的。
杠上了?杠上了!
“你敢打我?你……”说着便扬起手,准备还击回去。
偏偏又被景萱身边的宫女给抓住了,用力一甩,像吃了主子的枪弹似的,说:“这可是公主,你是什么人?摘了公主种的花,现在还想打公主?不要命了吗?”
果然,有一个嚣张的主子,就会有一个嚣张的奴才。
纪慕青忍了忍气,眼泪都出来了。
景萱可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心疼的摸着自己的碧蒂花,眼泪也快出来了。
瞪着地上两个宫女,命令道:“你们两个,将他抓起来,我要把她埋到地里去,给我的花陪葬。”
两个宫女颤颤抬头,有些为难。
景萱气怒:“你们还不快动手,难道还要本公主亲自动手不成?”
“奴婢遵命。”
说着,两个宫女起身,准备去抓纪慕青。
却遭到纪慕青的呵斥:“你们敢!”
“纪姑娘,奴婢们……”
话没说完,景萱直接推开那两个人,自己上手了。
“她们不敢,本公主敢!”
刚刚拉扯到纪慕青的衣角,景亦就出现了。
“景萱,住手。”
景亦走了过来,平淡中带着冷厉的眉宇,透着男子特有的气质,加上那张俊朗的脸,着实让人一时之间有些挪不开眼了。
景萱当下就拉着景亦告状,摊开手中的碧蒂花:“皇兄,你看看,这可是两年前我种在御花园里的花,今年好不容易开花了,却被不知哪里来的山野女子给摘了。”
“摘了就摘了,只是一朵罢了,你怎么还拿人撒起了气?”
“皇兄……”
“好了,别再闹了。”景亦说完,便吩咐景萱身边的丫头:“送公主回宫去。”
“是!”宫女欠身,拉了拉景萱:“公主,咱们走吧。”
一把甩开,气冲冲的喊道:“皇兄,你怎么帮着外人啊?我才是你亲妹妹。”又冲着纪慕青大喊:“你最好小心一点,下次再遇到你,我非剥了你的皮不可。”
甩下这番狠话,便离开了。
而纪慕青从景亦出现的那一刻,就一直盯着他,眼睛都不眨。
景亦看了她一眼,语气清冷,却夹杂着关切,问了一句:“脸上可还疼?”
她木讷的摇摇头,又赶紧行了一个礼,咬着唇,带着娇羞的语气说道。
“已经不疼了,想必,您就是亦王吧?小女子乃是纪家的嫡女纪慕青,参见亦王。”
第267章 硫磺、纸糊、铁锈
第267章 硫磺、纸糊、铁锈
自报家门啊!
纪家嫡女的光环,真是亮!
永远都是纪慕青提升自我地位的代名词。
景亦上下看了她几眼,微有打量的意思。
不得不说,这女人,真是个有钱人,身上穿的,身上戴的,都是金灿灿的银子啊!
就连皇室的妃嫔们都没有她这么夸张的。
景亦不经意间皱了皱眉,心里其实是厌恶的。
可是——
为了自己的权利和地位,只能忍着味道,将这坨屎憋着气吞下。
虚假的温柔一笑:“原来是纪家的小姐,本王倒是听说了几句。”
“王爷知道我?”
眼睛一亮!
“恩,都说纪小姐你大方得体、是大家闺秀的典范,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她低头娇羞极了!
景亦再道:“景萱性子是刁钻了些,纪小姐没有和她计较,是你的大方,也请不要放下心上,本王自会好好教训她。”
这一听,纪慕青立即就露出一副好心的模样来,说:“是我无意之间,摘了公主的花,这才惹怒了公主,应该是我赔礼道歉才是真的,公主虽然动手打了我,也是情有可原的。”
你就是该!
“纪小姐真是本王见过最大方的女子了。”
她欠了欠身:“王爷言重了。”
景亦的唇角上,始终揉着淡淡的笑。
也顺势从衣袖中拿出一块手帕,放到了纪慕青手中,关切道:“纪小姐还是赶紧回储秀宫,给脸上上药吧。”
她捏着手中那块锦绣制的灰色帕子,心尖尖上顿时一紧,用那帕子在发烫的脸上轻轻贴了贴。
“谢亦王!”
“不用,本王还有事,就不送纪小姐了。”
说完,景亦便拂着衣袖离开了!
望着那抹身影,纪慕青的眼神中,顿时徒升起一抹仰慕来,早就将要成为自己夫君的太子抛到脑后跟去了。
回到储秀宫后,她就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宫女要给她脸上上药,她也没反应,就是冷冷的看着景亦给自己的那块帕子。
出了神!
像极了一个花痴!
大概,这就是人们所说的一见钟情吧。
当然,方才在御花园的事情,也在储秀宫传开了。
姑娘们围在一块,都在议论她被公主打耳光的事。
“活该!”
“是啊,就该!”
大家捂着嘴,笑的很欢。
又十分警惕的盯着那扇紧闭的房门,生怕纪慕青突然从里面冲出来!
而要是换作之前,纪慕青肯定是要冲出来和这伙人干上的,可现在,她才没时间呢。
看着那块帕子出了神,满脑子都是景亦的模样。
一旁的宫女小声在她耳边说:“姑娘,还是上点药吧?不然这脸就会肿起来的。”
不应!
那宫女也就罢了,退到了一边。
而没了她的闹腾,整个储秀宫也安静了许多!
像是暴风雨前的片刻宁静。
而此时宫外,也如同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经过了这些天,纪云舒已经画出了2具骸骨的人像,将对应的名单从册子上剔除后,便让人抬着那两幅棺材去下葬了。
如今,就只剩下11具了!
按照这样的进度,离案子的真相,便又进了一步。
扭了扭泛酸的脖子,她朝外头张望了几眼,竟觉得有些失落。
这些天来,景容没有来打扰过她,倒是让路江送来消息,说是正在为皇上的寿礼忙碌着,时常宫里宫外的跑,也就不过来了,让她安心画人像!
不得不说,没有景容在身边闹闹自己,还真觉得不适应。
正收回目光,一个身影从外头闪了进来,像一道风似的,落在了她面前两米开外的地方。
原来,是子衿回来了。
纪云舒也赶紧追问:“如何?苏先生可是回到曲姜了?”
她摇头!
“没有回去?”
又摇头!
这可将纪云舒搅糊涂了。
绕过面前的桌案,走到时子衿面前,紧张道:“到底他是安全回去了?还是如何?”
时子衿并没有急于回答,而是从自己的腰间上取出一样东西来,递给纪云舒。
是纪裴的挂穗!
纪云舒先是一顿,这才接到了手里。
时子衿也一边解释起来:“是在路上捡到的,我也一路追去了曲姜,还是没有赶上苏先生的队伍,但是我在曲姜打听了一下,说是那位苏先生已经回去了,别的就不知道了。”
“所以,他已经安全回曲姜了吗?”
“应该是的。”
那——
为什么会将这个挂穗丢掉?
纪云舒寻思片刻,说:“这个挂穗,是我绑在他身上的,那个结,是他当年教我绑的,除了他自己能解下以外,没有人能解下来。”
时子衿接过她的话:“是他自己丢的?”
“除了这个理由,我想不到别的。”说完,又觉得奇怪,看着手中的挂穗:“可是,这个挂穗是他父亲留给他的,他不可能丢掉。”又问时子衿:“你确定,他真的已经安全回曲姜了吗?”
“曲姜人是这样说的,应该已经回去了,所以我才折回来的。”
纪云舒这才安心点了下头。
只要他安全回去,那就够了。
她将挂穗握在手心里,心中的担忧也沉了下去。
鼻尖微微一蹙,似乎闻到了什么,便看向时子衿,注意到了她衣袖上的一块污渍,随着她手臂摆动的动作,散发着一股淡淡的硫磺和纸糊的味道.
甚至,还有一股铁锈的味道!
纪云舒便奇怪的问她:“你可是去放炮竹了?”
“没有!我从不玩。”
“那你衣袖上的污渍哪里来的?”
时子衿纳闷的抓起袖子看了看,想了下:“应该是进城门的时候,蹭到的。”
“蹭到的?”
“恩,今天好几辆马车进京,应该运送着烟花炮竹。”时子衿解释说。
怪不得有硫磺的味道了!
纪云舒也没再继续问下去,便让她去梳洗下,好好休息一晚。
时子衿离开后,纪云舒才将手中的那个挂穗用一个锦盒装了进去。
合上!
她想,大概苏子洛真的放下了,过往的一切,都将成为回忆,所以才会将这个挂穗丢下。
深深的呼了一口气,她的嘴角,也渐渐泛起一抹释怀的笑意。
第268章 运送进京的灯笼
第268章 运送进京的灯笼
翌日清晨!
纪云舒出了竹溪园,原本是打算去一趟裕华阁,可是在半路的时候,又突然该转方向,去了容王府。
进去时,府上的人便说景容在后院。
哎哎哎,谁说我是来找他的?
偏偏——
还是没出息的往后院去了。
等她刚刚到后院,就看到景容站在回廊的廊下,伸手在摆弄着挂在面前的一盏灯笼。
那模样,可是清闲了!
纪云舒刚打算过去,就看到路江走了过来,她索性便停在了原地。
只听到路江向景容禀报:“王爷,礼都已经备好了,就等着后天送到皇宫去。”
“可有碰坏?”
“皇上的寿礼,都很小心。”
“那就好,搬搬抬抬的时候,切莫弄坏了,父皇怪罪下来,可不是轻的。”
路江点头:“属下明白。”
纪云舒纳闷,到底是什么礼,竟然还要搬搬抬抬?是有多大?
说了要高调些,也不用这么高调吧?
此时,又听路江说了一声。
“王爷,李老将军这几天一待在府上没有出去过,也没有见过谁,并没有什么异常。”
李老将军?
纪云舒竖着耳朵,隐到侧面,想继续听听。
只见景容将廊上的一盏灯取了下来,左右翻转的看了看,一边漫不经心道:“然后呢?”
路江继续说:“虽说李老将军这边没有查到什么,不过,他儿子李刚那边就……”
“继续说下去。”
“那李刚就在这段时间里,多次去过舫水城,和一家灯笼店姓张的老板私底下联系甚多,而今年皇上大寿的设宴上要用的灯笼,昨天刚刚运送进京,巧的是,这些灯笼就是从舫水城运来的,更巧的是,那些灯笼,全部都是出自姓张那人店里的。”
景容的眉头皱得越来越深。
手中的那盏灯笼被扣在他的手指尖上,将上面的纸糊戳破了一个洞。
然后,轻轻放在了一旁。
双手往后一背,开始细细分析起来:“如果说,这个李刚真的暗中在帮他老子办事,而此事,与父皇大寿当天有关,那么……”
微微眯着眼!
路江追问:“王爷想到了什么?”
“李刚早不去舫水城,晚不去舫水城,偏偏这段时间去,又那么巧,与送进宫的那批灯笼有联系,如果本王猜得没错,那批灯笼,肯定有问题。”说完,转而问路江:“此次父皇大寿,负责内廷事务的是谁?”
“张博!”
张博这个人,景容也打过交道,此人倒算得上是个好人,是侍司部的司官,官戴四品,为人也不古板,早先年,也是个上阵杀敌的猛将,后来调回京城,负责皇宫内外的安危。
景容琢磨了小一会,嘴里念叨:“父皇大寿就在后天,明天就会布置那批灯笼了,看来本王今天就得去找张博一趟。”
路江不语!
过了好一会。
景容摆手:“你先去吧。”
“是!”
应声退下!
就在路江离开小一会后,景容看着面前的冷空气,唤了一声:“出来吧。”
隐在一旁的纪云舒身子一抖,抬着步子,缓缓走了出来。
景容侧过目光看她,嘴角泛着的柔柔微笑中,又带着探问的味道。
问了她一句:“都听到了?”
她点头!
“此事与你无关。”他直接说。
她沉默!
走到景容身旁,抬着那双如墨的眸子,认真问他:“你真觉得李老将军的目的,与皇上大寿有关?”
“不知道,可能吧。”
“其实……”纪云舒欲言又止,语言组织了一遍,才说:“昨天子衿回来的时候,在城门口正好碰到几辆进京的马车,身上沾了一些硫磺的味道,我当时怀疑是炮竹,但是现在我想,可能不是。”
脸上凝重!
景容肃问:“你的意思是?那几辆马车可能就是舫水城运来的那批灯笼?”
“没错!”
“而那些灯笼上,有硫磺,也就是……火药!”景容结论一下,自己也有些惊讶。
纪云舒稍迟了片刻,回:“只是猜测!”
就算是猜测,但是景容相信她。
这个女人的敏感度,显然比寻常人高出了好几个层次。
尤其是鼻子!
他说:“待会,我去找一趟张博,去看看那批灯笼,如果真的有异样,再做打算。”
“什么打算?”
景容沉着脸:“那就看李老将军的态度了。”
说的含含糊糊,纪云舒也不懂。
正打算再开口说些什么,景容打断:“这件事,我来办,你不要插手。”
不是在商量,而是命令。
纪云舒也乖乖点了头!
但片刻之下,景容又不明的看着她,问:“你方才说子衿去过城门口,她去那里做什么?”
景容的问题,总是盯在别人不在意的点上。
纪云舒档案不能说自己吩咐时子衿去追苏子洛的事。
只随口道了一句:“我不过让她去城门口帮我买一个烤地瓜。”
“烤地瓜?”景容震惊。
“恩,城门口余婆婆的烤地瓜很好吃。”
“没想到,你还有这种爱好。”
纪云舒也不答了。
景容方才严肃的神色也被他极快的隐去,露出了一丝轻佻而似三月桃花的笑。
含情脉脉的盯着她,笑问:“那么这个时候,你怎么过来了?莫非,想我了?”
纪云舒白了他一眼:“我是过来取东西的。”
“什么东西!”
“颜料!”脱口而出。
可景容一脸不信:“大可让琅泊来取就行,怎么亲自过来了?”
哎哎哎,你有完没完?
纪云舒懒得搭理他了,转身朝东苑的方向去了,头也不回的甩了一句。
“你还是赶紧去找张博吧,趁着灯笼还未布置,若真有问题,还有时间提前解决。”
看着那道精瘦挺立的身影,景容冷厉的眸子充满了深情。
真好!
如果一辈子,都能与她这样拌拌嘴,真好!
没多久——
景容去找了一趟侍司部,找到了张博!
“容王怎么过来了?”张博问。
景容不喜欢拐弯抹角,直接问:“本王听说,从舫水城运送来京的那批灯笼已经到了,是吗?”
“是,昨天刚到!”
“可否让本王看看?”
一听,张博不解:“王爷为何要看那批灯笼?”
灯笼有什么好看的?难道,容王府没灯笼?
第269章 为何不开门见山
第269章 为何不开门见山
容王府没灯笼?
张博,你信不信,容王府的灯笼如果全部烧成灰烬,都够当土埋了你。
而且——
五十年不化!
景容朝周围看了几眼,便小声与他说,“此事不宜宣扬,本王只是想看看那批灯笼。”
张博也语气压了下来,“好,王爷这边来。”
于是,便带着景容去了放置灯笼的仓库,将里面的人也全部都遣散了出去。
那些从舫水城运来的一箱箱折叠好的灯笼,大概有三四十箱,有些已经拆开了,整理好挂在了一边。
硫磺的味道没有闻到,纸糊的味道倒是有。
毕竟纪云舒的鼻子向来灵敏的很!
能从时子衿身上污渍闻到硫磺的味道,一点儿也不奇怪!
景容拿起一个灯笼在手上转了转,又放到鼻尖上闻了闻,近距离用力一闻,果然能闻到一点点硫磺味。
“拿火折子来。”景容道。
张博快速取来给了他,又好奇的问了一句,“王爷,这灯笼有问题吗?”
“不知道,试试!”
说完,便将那盏灯笼点上了烛,挂到了一边,然后——
等!
两人便铮铮的盯着看,等了许久。
期间,景容也不出声,张博也只能跟着站在一旁不说话。
直到——
半个时辰后,那盏完整无损的灯笼,猛地烧着了,整个落到地上,一眨眼就烧得精光!
像烟花爆炸一般!
景容没有意外,反而几不可察的点了下头。
但是张博是真的吓到了,他从来没有看到过,灯笼会自己着火!
痴愣的同时,又朝景容问了一句,“王爷,这灯笼为何会这样?”
“因为灯笼的上面,涂了硫磺和碳粉。”
“硫磺和碳粉?”
张博不敢置信,赶紧找了一盏新的灯笼,拆开翻了翻,又闻了闻,可是任凭他如何蹙着鼻子,就是无法闻到半点硫磺和碳粉的味道。
摇摇头,“为何我闻不到!”
亲,你去看看大夫吧,换个鼻子使使。
“因为硫磺和碳粉的味道被纸糊味盖了过去,一般人很那闻得到。”
当然,本王不是一般人。
“王爷你的鼻子还真是厉害!”张博忍不住赞了一句。
景容却肃着脸,心中复杂万千,袖中的手也不由一紧。
心想,老家伙,真的够狠的!
张博也意外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看着这些灯笼,他也头疼。
“王爷,为何这些灯笼上会被人涂有硫磺和碳粉?”
他摇摇头!
张博继续说,“我立即派人通知翰宗院。”
正准备去,被景容拉住。
严肃道:“此事不能张扬出去,父皇大寿就在后天,不能出任何事端。”
“可是……”
“事情轻重,你应该清楚,本王今日亲自过来查看,就是不希望他人知道,好暗中解决此事。”
景容将自己的意思都说明白了。
看出张博稍显犹豫,景容端着王爷应有的架子,带着意思威迫的语气,“张大人,你们侍司部是此次负责内廷事务的,而皇上大寿连同太子妃择选一同举办,不可出半点错漏,倘若在这个节骨眼上,侍司部出了这等大事,你应该知道后果是什么,而你这个出事人,脱得了干系吗?”
张博一震!
当然脱不了干系!
而且景容说的对,出了事,一定牵扯到整个侍司部,而自己,不止官职不保,说不定还会牵扯到自己的家人。
皇上一怒之下,来个满门抄斩,岂不是牺牲大了?
于是,便小心的询问起景容来,“那王爷的意思?”
景容毫不犹豫、眼不眨的回了一句,“立刻将这些灯笼全部换掉。”
“换掉?”
“不然,你还有第二条选择?”
当然没有!
张博回,“是,可这批灯笼是从舫水城运来的,要不要……”
“查”字都还没有说完,景容就眯了他一眼,严肃道,“张大人,这件事交给本王来办,你只需要派人将灯笼换走就行,不要多言半个字,以免惊动京兆府和大理寺。”
张博斟酌了一下,重重点头!
很快,这批有问题的灯笼就被换掉了。
那晚,景容去了一趟李府。
来人见到是他,立刻就去通报了,但是——
迟迟没有得到回应!
小厮也一直肝颤着,自家老主人的脾气拗,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若是他不想见,就算是皇上来了也得等。
可现在在等的人,毕竟也是也王爷,那小厮能不紧张吗?
但是,景容倒不急,在厅内喝了几杯茶!
直到——
一声咳嗽声传来。
李老将军还是风姿不减。
景容也立即起身,两人互相抬手一拱。
“没想到多年不见,当年还只是一个孩童,如今已经是英姿飒爽、雅人深致的王爷了。”
十八年前,景容才六岁。
景容以笑回应!
两人坐下,李老将军倒了一杯茶,却转在手里,并没有要品的意思。
“李老将军已经十多年没有进京了,怎么这个时候,突然进京来了呢?”景容挑着音问道。
却换来那老家伙一句,“来看个故人。”
“李老将军乃是三朝元老,如今这把年纪,思念故人,也是情有可原,可是据本王所知,称得上是李老将军故人、且在京城的,似乎没有吧。”
对李老将军的人脉倒是了如指掌啊。
可这话换来的,却是李老将军一笑!
然后,便微微眯着眼睛,仿佛在晒月光似的,悠闲的依靠在椅子上,一个不留神,估计就得睡着了。
好在景容对他的性子拿捏的很准,所以并不着急。
再次喝了一杯热茶!
要耗,那就耗呗!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老将军终于出声了,“王爷为何不开门见山?上次那位纪先生虽然与你一样耐得住性子,可说话却不像秦士予那东西拐弯抹角,王爷就不要学那东西了。”
一口一个那东西,听得景容想笑。
而敢叫秦士予为“那东西”的人,大概也就是李老将军了吧。
景容起身,朝厅外走了几步,背对着李老将军说,“为了这一天,李老将军应该等了很久吧?”
声音浑厚!
李老将军没有回应,嘴角却牵了一丝笑意!
第270章 大临王朝,从来不缺天子
第270章 大临王朝,从来不缺天子
李老将军着实也是一只精明的老狐狸!
他藏得极好,心中的情绪也好,从来都不会表现出来。
大概,真的是活久了,便越来越狡猾了!
已经抬步走到屋檐下的景容,双手背在身后,一副讲述故事的口吻。
继续说道:“不管李老将军你的目的是什么,本王都要奉劝将军一句……”说完,转身,看着坐在梨花椅上的李老将军,道:“人活久了,就应该学会放下,何况李家上下,也有百来口人,若是因为将军一步错,而落得一个满门抄斩,那就太不值了。”
果然,景容劝说的方式,就是和常人不一样!
而话语中,似乎对李老将军为何要这么做的原因没有半点兴趣。
对于他的这番话,那老家伙就像在战场上打仗似的,不急不躁,还是一副你急你上的模样。
那双历经沧桑的脸,也只是不经意间的微微一皱,笑说:“没想到,当年那个不足三尺的稚儿,如今竟将这么的精明,和当年的八皇子,很像。”
八皇子,说的就是现在的祁祯帝!
说完,李老将军双手撑在梨花椅的把手上,艰难将自己显得有些笨重的身子撑了起来。
朝着景容走了过去,一边说:“八皇子登基,算一算,整整二十年了,当年他还是八皇子的时候,不争、不夺,在众多皇子中,是最不出众的,反倒是当年的宁王,出类拔萃,上阵杀敌,为大临立下无数汗马功劳,正是因为如此,当年的太子之位,非他莫属。”
叹了一声气。
站到景容身旁,仰头墨色天空中的一轮透亮的月。
一脸怀旧和感慨!
景容不想打断他的话,便默默的听着他继续说下去。
“可人在这世上活久,走动的多了,就喜欢安静下来,宁王也不例外,太子之位,便拱手让给了八皇子,当时的八皇子,聪明而不张扬,的确是储君的不二人选,可当一个人在权威之上时,心性、欲望都会膨胀,谁也逃不掉,哪怕是一丁点的威胁都绝不容许发生,所以宁王被封为御国公,一辈子,都将在天子的脚下,被链子锁着,被人盯着。”
一只被拔了牙的老虎,还要被链子锁着!
景容听完,心中沉了一口气,似乎酝酿了一会情绪,嘴角往上一扬,道。
“本王还记得,当年父皇未登基时,在八王府的时候,御国公经常会来找父皇下棋,两人闲谈许久,不谈政事,谈的,都是些云鹤雅事,本王当时还小,趴在旁边观棋,能听到几句,直到皇爷爷下旨封父皇为太子后,一切都变了,一个是君,一个是臣,君君臣臣,终究是有别的。”
他还记得,当年被他唤为叔叔的御国公,时常会来八王府,将他抱着扛到肩上,还为他带来了不少的好玩意,那段时间,他永远都不会忘。
而父皇被封为太子的那一年,自己才三岁,第二年秋,皇爷爷离世,父皇登基。
他亲眼看到自己的皇叔跪在父皇面前,称自己为“臣”。
李老将军也在景容说这番话的时候,捋了一把花白的胡须,仿佛在想象二十多年前的那个画面。
叹:“过去了,都过去了,先皇也好,御国公也好,都已经过去了。”
景容道:“既然如此,李老将军也该放下了。”
“王爷所说的放下是什么?”
“陈年旧事!”淡淡出口。
这四个字,让李老将军心中一紧,侧着头看了他一眼:“王爷都不想问问,到底是怎么样的陈年旧事,让老夫此次进京来?”
景容并不感兴趣!
只说:“不管是什么,本王都不在乎,今日来,本王只为了两点,一,是告诉将军你,那批灯笼已经撤走换下了,二来,是希望将军你收手,不要等事情闹得不可开交才后悔。”
“你认为老夫会后悔?”
景容肃道:“就算李老将军不为自己想,是不是也应该为李家上下想一想,百口人命,何必要全部都去陪葬呢?”
陪葬这两个字说出来,实在太严重了。
偏偏——
李老将军不屑一笑。
说:“老夫既然走了这一步,就早早想到了这点,何来后悔一说。”
“总之,本王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将军回不回头,是将军的事,本王念在将军你为我大临立下赫赫战功的面子上,此事,本王就先替你挡了,灯笼的事情,不会有人知道,但是希望,将军能想明白而及时回头,不要再一错再错,用亲人的命来做你的赌注。”
景容真是一个大好人!
李老将军看似有些被他说动了。
而景容也打算趁热打铁:“不管是当年的八皇子,还是宁王,相信都会怀念二十年前的那段日子,那样的日子,与世无争,如今将军已经解甲归田,便安安心心享受就是,何必掺和到这风雨不停的京城来?不管你有何种理由,本王也不会过问,但是,本王真心劝解将军,今早离开京城,回青州去吧。”
静静听完这些的李老将军,沉着脸,一句话也不说。
景容也拱了拱手,作揖!
“今日,就当本王没来过,灯笼事件,就当是将军开的一个玩笑吧,下不为例,本王告辞。”
伏了下身,便离开了。
而他的那番话,则在李老将军的耳边,不停的回荡着。
也就在景容离开后不久,李老将军的身边,多了一个人,那人不是别人,就是李府的管家。
老管家顺着景容的方向看了一眼,确定他已经离开后。
才说:“老爷,还要继续吗?”
询问。
李老将军胸前一伏,没有看他,目光依旧落在天空中那轮月亮上。
许久——
点了下头。
管家明白了他意思,又说:“容王只是发现了灯笼的事情,其余的,并没有发现,皇上大寿当天,一切都会按照老爷的计划行事。”
李老将军沉默了一会。
“这个王爷,和当年的八皇子,真是太像了。”眼神中,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
周围,也突然起了风!
“大临王朝,从来不缺天子!”
第271章 单单如此,单单如此
第271章 单单如此,单单如此
旁人都道,景亦是最像如今祁祯帝的。
那么——
景容的确最像未坐上皇位之前的祁祯帝。
也就是那时聪明低调的八皇子!
容王府!
纪云舒本该早早就回竹溪园了,但暮色降临了,还在容王府,等着景容回来。
晚间!
外头也下起了毛毛的细雨,冷风一吹,拂在人的脸上,瑟瑟的凉。
纪云舒不由的紧了紧身子。
时子衿站在她身旁,默默不语,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正好落在厅外的一盆八株上。
听说,是景容种的。
不知真假!
“是不是要回去了?”时子衿终于朝她问了一句。
她摇摇头:“再等等吧。”
“恩!”
时子衿才退到一边去,就看到门口撑伞而进的景容。
毛毛的细雨斜斜的飘着,落在景容的左肩上、衣袖上、发丝上,以及那张被灯笼光线映照得格外明朗的侧脸上。
泛着莹白色的光!
他迈步而来,一点一点的靠近纪云舒。
直到立在她面前,才将手中的伞折好,依靠在房柱上。
纪云舒也随着他收伞的同时,从袖中的取出了一块手帕,细心的为他擦拭掉额头上的雨水。
捏着帕子的手碰触到景容浓密的睫毛时,被他握住。
冰冷的冷意,从纪云舒的指尖缓缓传到了他的掌心上。
景容心疼之下,又深深的凝视着她:“天气冷,怎么站在这里等?”
她说:“我心里担心。”
“担心什么?”
摇摇头:“不知道,就是有点慌。”
语气很轻!
若是不仔细听,似乎都要被毛毛细雨的滴落声掩盖过去了。
景容握着她的手用力了几分,低垂着眉眼,认真道:“你是担心本王回不来吗?”
她不语!
“你无须慌,只要本王还在,一切都会解决的。”
她抬着双眸,眼角轻皱:“李老将军当真将你的话听进去了吗?”
景容其实也不确定,但是——
“不管听进去也好,没听进去也罢,毕竟,他也是三朝元老,为大临鞠躬尽瘁多年,若真将他状告到朝堂上,李家上下,怕是都得遭殃,本王也实在于心不忍,便给他这次机会,希望他做个聪明人。”
纪云舒嗫嚅,心中还是慌得不行。
不知道是因为这阴阴沉沉的天,还是因为这桩让人挠心的事。
景容见她不语,便将她拥入怀中,搂着她瘦小的肩膀,下巴轻轻抵触在她的头顶上。
温柔说道:“下雨了,今晚便留下来吧。”
她长长的睫毛上,落了一滴从景容头发上落下的雨水,不防的微微一抖。
良久——
点了下头,双手环上景容的腰部。
依偎在一起!
时子衿看到这一幕,身子一跃,不知道哪去了?
……
细雨阴沉的夜,透着一层诡谲的深意。
闷闷的,慌慌的!
亦王府!
厅中,景亦与张博正在下棋!
盘中黑白棋子各占一半,不输不赢。
“张大人的棋艺渐长啊!”
景亦夸赞了一句,手中的黑子落入盘中。
张博虽然是“策划部的小组长”,但是双手不沾政府的事,说白了,就是政府翰宗院底下的一个小部门,专门做物料的。
可景亦这只狐狸,他是知道的。
如何也不敢得罪。
他从蛊中取出一颗白子,捏在指尖上,笑了笑:“王爷棋艺高超,我就是个粗人,上不了台面,怎能与王爷比?”
“张大人谦虚了。”
“岂敢岂敢?”
张博道完,手中的白子落了下去,下了最臭的一步。
显然,只要景亦再走一步,就能将他的白子给围住。
偏偏——
景亦捏着黑子,也走了最臭的一步!
还一边说:“本王听说,今日容王去了侍司部一趟?”
张博身子一晃,刚刚从蛊中捏中的白子险些掉了下去。
点了下头:“是,容王的确来过!”
“哦?容王去做什么?”
“就是过来走一趟!”张博回得利索。
可是景亦却嘴角冷怵着一勾,索性——
结束了整盘棋。
“王爷赢了!”张博反而喜道。
松了一口气!
若是再这样一子一子的掷下去,非把他的肝给颤没了不可。
景亦始终保持着那种让人发寒的笑,目光落在盘中的时局上,又缓缓往上移,落到了张博的视线上。
“容王与侍司部向来没有任何往来,今日,怎么会去你那里走一趟呢?”
“这……”
“莫非,有难言之隐?”景亦挑起音。
怪里怪气!
听得张博的心尖尖一颤,手心都冒汗了。
嘴硬了几分:“今年皇上大寿和太子妃择选一块办,事情重大,容王便过问巡查一下,单单如此,单单如此……”
张博的态度是——打死你我都不说。
景亦知道张博这个人嘴巴紧,不然也不会做了几年武将,又被调来做文官。
“没想到容王真是闲!”景容笑。
闲到竟然去逛侍司部。
张博以为自己敷衍过去了,心中的石头也稍微放了下来。
两人又聊了些别的后,张博便离开了。
就在张博离开后,斗泉便附剑前来。
铮铮铁靴踏着泥泞渗水的青石板,冒着雨,快步进了景亦的内厅。
景亦正在收拾盘中的旗子,头也不抬。
问:“如何?”
斗泉带剑俯首:“原来容王去侍司部,是为了换走那批从舫水城送来的灯笼。”
景容手一顿,骨节修长的手指正好捏起盘中的棋子,然后一松,棋子“咚”的一声落下了。
滚到了地上!
他微皱眉心,侧目看向斗泉。
问:“灯笼?为何要换?”
“属下已经查明,原来那批灯笼有问题,被人涂了硫磺和碳粉。”
“什么?”景亦震惊。
从席上起身,轻拂衣袖。
斗泉再报:“正是因为容王发现了灯笼有问题,便暗中叫张博全数撤换下了。”
“那就奇怪了。”景亦踱步前行,出了厅,思索起来,口中嘀咕着:“那批灯笼是从舫水城运来的,怎么会有硫磺和碳粉呢?就算有,景容怎么会知道?”
“王爷,要不要继续查下去?”
景亦抬手:“不用,父皇大寿将至,本王可不想出乱子,而且,本王倒是有几分好奇,想坐等他自己揭晓答案。”
薄唇微微扬起,带着奸笑。
但是斗泉却担心道:“那万一对王爷有害呢?”
“就凭他景容?他还没这个本事。”霸气十足,又道:“不过,倒希望他真能做出对本王有害的事情来,那么,本王便可在父皇面前告他一状。”
犯贱!
阴险极了!
第272章 暴风雨前夕
第272章 暴风雨前夕
暴风雨前夕!
皇宫,储秀宫,夜!
纪慕青躺在床上,枕头边上,放着景亦给她的手帕,今日,大概洗了无数遍。
侧身盯着那块帕子,嘴角还泛着娇羞的笑。
此时,整个储秀宫的人都已经入睡了,外头也只剩下淅淅沥沥的雨声。
过了小一会,只见一个小太监蹑手蹑脚的推开了院子里那扇大红门,将脑袋探进来看了看,提着一盏透着微光的灯笼进来,小心翼翼的走到纪慕青的门外。
“咚咚咚……”
敲门!
纪慕青立即将那块帕子收进被子中,侧身半起,问:“谁?”
“纪小姐,是奴才。”
“什么事?”
“奴才来给您送东西。”
纪慕青懒得起身,可还是忍着冷意下了床,披了件衣裳,将门开了。
不耐烦道:“什么东西?”
小太监朝周围看了几眼,才将袖中的一封信给拿了出来,递给了她。
一边说:“这是主子遣人送来的,让纪小姐独自去,不要声张。”
纪慕青一脸奇怪的将那封信接过来,打开一看。
须臾之间,又惊又慌。
这封信,竟然是太子景华命人送来的,约她在东宫的侧门相见。
激动的抓着信问那个小太监:“这信,当真是太子送来的?”
“是,主子还说了,让纪小姐赶紧过去。”
“多谢公公,我收拾一番就去。”言语中,倒有些兴奋起来。
小太监伏了伏身:“那奴才先走了,灯笼留在此处,纪小姐过去时可提着。”
“恩。”
等小太监离开后,她关上房门,便激动的开始倒腾起来,化了妆,抹了粉,将萧妃送给她的那支玉簪也戴在了头上,看着镜中粉嫩的自己,才满意的去赴约了。
悄悄离开了储秀宫,提着灯笼,撑着伞,本想快几步,又生怕走的急了,雨水会溅到自己的衣裙上。
而这一路上,她心都是紧的。
莫非,太子今晚就要宠幸自己?
想到这里,她咬了咬红唇,忍不住耳根子一红,又将自己心心念念的景亦忘到脑后去了。
紧赶慢赶的,眼看着再走一个长廊就可以到东宫了,哪里知道,背后却突然传来一嗖声音来。
她脚步一顿,后背都凉了。
这女人再如何的猖狂,终归也是个女人,自然会怕的。
握着伞柄的手也不由抖颤着一紧,停在原地许久,才缓缓转身。
可是——
后面空无一人,就连一丝光线都没有。
纪慕青皱了皱眉,难道是自己想多了?
松了一口气,刚回过身去,脖子猛然一疼。
还来不及看清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那团黑影,就已经头脑发麻,晕了过去。
身子倒在地上,衣裙也都被雨水打湿了。
那盏灯笼在落地的时候,烛火也灭了。
良久——
一束橙红色的光线由远而近,一点点的移到了她的身上。
就在纪慕青的面前,萧妃那张狰狞的脸渐渐被放大,即使是在这深夜的细雨中,她那一身锦绣华服,依旧将她衬得十分高贵。
身旁还跟着两个宫女和三个太监。
桑兰为她撑着伞,盯着地上身子湿透的纪慕青,借着主子的气势哼了一声:“娘娘,这纪家怎么会出这么个没长脑子的人啊?”
萧妃笑了笑,眼里分明带着密谋已久的蓄意,用下颌点了点纪慕青头上那支玉簪。
身旁的一名宫女便蹲下身,将玉簪取了下来,递给了萧妃。
萧妃则拿在手中转了转,缓时,才将玉簪上面的那颗玉珠子给拧了下来,往下一扣,从珠子上的小孔中流出一些蓝色的液体。
桑兰纳闷,问:“娘娘,这东西真的管用吗?”
萧妃:“这麝叶草泡的水,虽然味道很淡,但若几日不离身的戴在头上,就算是具干净的身子,也会出事。”
说白了,就是变相的破/处!
方才那宫女又蹲下身来,将纪慕青的袖子拉上去,给萧妃看。
果然,白皙的手臂上,哪里还有什么朱砂痣啊!
屁都没有!
也就是说,闻了麝叶草的味道,会让人身上的朱砂痣消失。
萧妃很满意,让人将玉簪又插回了纪慕青的头上,冲着身后的三个小太监吩咐:“将人抬过去吧。”
“是!”
三个小太监上来,将纪慕青杠了起来,朝着翰宗院的方向去了……
萧妃擦了擦手,事情办妥了,就等着明天的一场好戏。
索性,便安安心心的回璋郅殿去了。
那晚,细雨也渐渐变成了大雨。
雨点无情的拍打在宫闱的红墙绿瓦上……
震耳欲聋!
翌日一早!
翰宗院的内院里,一扇门被人狠狠踢开。
冲进来好几个太监,将轻纱掩盖的红床围了起来。
听到动静,纪慕青被惊醒了,眼睛无力的睁开,从床上坐了起来,扭了扭疼痛无比的脖子,透着面前的沙帐看清了床边的太监们。
“你们……”
吓了一跳!
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竟然只穿着一个红肚兜,当即便扯着被子将身子罩住。
这一扯,更是将她吓了一大跳。
身旁,竟然有一个男人!
“啊——”
大叫了一声!
高秉泽是被她的尖叫声给惊醒的,张开眼看到这一幕,他也吓坏了。
蹭的坐了起来,连滚带爬的从床上下去,直接栽倒在地。
被外面的太监给生擒了。
“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高秉泽快要疯了。
床上的女子是谁,他身为翰宗院的少宗,当然知道。
那太监说:“高少宗,萧妃娘娘要见你。”
“不是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是冤枉的。”
“是不是,就由娘娘去说了。”说着,便命令擒住他的那几个小太监:“将人带走。”
小太监们动作倒是快,当下就将他拉走了。
领头的太监又冲着床上愣住的纪慕青说:“纪小姐,还请您赶紧穿上衣裳,跟奴才们走一趟吧。”
纪慕青也不知道自己是愣了多久,才迷迷糊糊的被拖到了璋郅殿。
殿内!
纪慕青和高秉泽都跪在地上!
萧妃怒视两人。
看着高秉泽说:“本宫终于明白,为何之前,你要将纪小姐的名字从名单中剔除了,原来,你们早就已经暗中生情,竟还在宫中行如此无耻的男女之事。”
第273章 亦王妃
第273章 亦王妃
说完这话,萧妃便怒摔杯子!
砰——
高秉泽浑身抽搐,此事的严重性,他怎能不知道?
身子低低的伏在地上,双唇发抖道:“娘娘,臣冤枉,此事……臣真的不知,求娘娘明察啊!”
而一旁的纪慕青则哭得梨花带雨,抓着胸前的一团衣裳,软而无力的跪坐在地上,抬着泪眼汪汪的眼,拼命摇头.
哽咽解释道:“娘娘,我绝对没有做出那样的事情来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真的不知道……”
“休再胡言,此事摆在眼前,你二人还在矢口否认!”萧妃道。
纪慕青当即便连滚带爬,挪着膝盖到了萧妃面前,抱着她的大腿,苦苦哀求:“我真的没有撒谎,我与他根本就不认识,哪里来的什么男女之事啊?娘娘一定要还民女一个清白,此事若是宣扬出去,民女也活不成了,可千万不要冤枉了我啊。”
“哼!”
萧妃一挥袖,直接踢开了她,怒道:“你的意思是,本宫冤枉了你们?”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我真的没有与此人行苟且之事啊。”
她瘫坐在地上,哭得眼睛都肿了。
衣衫褴褛,发型不整,连最注重的妆容都给哭花了。
“是不是清白的,本宫让人验一验就知道了。”语声落地,萧妃便用眼神示意了桑兰一眼。
桑兰心领神会,让几个小宫女将地上的纪慕青给拉了起来,带到内殿去了。
不到一会,人就被拖了出来,直接甩到地上。
桑兰躬身走到萧妃面前,耳语了几句。
萧妃的脸也顺势拉了下来。
抬步走到如同废人的纪慕青面前,蹲身而下,说:“你已经不是清白之身,还说自己冤枉?”
纪慕青眼睛虽然瞪得很大,可看上去,却显得十分无神。
放才在内殿,宫人给她检查了身子,她竟然破/处了!
也就是说,自己跟一个陌生男人,在昨晚翻云覆雨。
她自己都吓怕了。
高秉泽不敢置信的抬起头来,满目惶恐,彻底的软在了地上。
昨晚的事情,他都不记得了,只知道自己在屋子里睡觉!
莫非——
真的行了那种事?
持久,才听到纪慕青抖颤着声音说:“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我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了,不可能的……”
萧妃勾着弯弯的柳叶眉,质问她:“不可能?那你倒是告诉本宫,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何会出现在翰宗院?”
“我……”
“说!”
纪慕青死死的咬着唇,又一边紧拽着自己的衣服,眼神恍惚了半响,才说:“是有人送来了太子的书信,让我独自一人去东宫,在路上的时候,脖子一疼,就晕了过去,醒来就……娘娘,我所说的句句属实,绝不敢有半点欺瞒,娘娘一定要查清楚啊,此事民女也是被人给害了。”
萧妃唇角上暗暗勾起一抹冷笑,看向高秉泽。
高秉泽虽然没有大哭大闹,可吓得魂早就没了。
睡了内定的太子妃,这罪名,他是如何也担不起的,惊怕到一定程度,也就呆了。
直到——
“高大人,本宫再问你一遍,倘若此事真的如纪姑娘所说,昨晚,是有人将她敲晕后带到翰宗院的,那么那人,是不是你?”
高秉泽身子一怵!
“微臣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皇上大寿将至,微臣这几日虽然留在翰宗院,但是未出过翰宗院一步,昨晚之事,求娘娘明鉴。”
磕了好几个响头。
萧妃是个没性子的人,冷下脸来,对旁边的几个太监甩了下手,道:“将这败类给本宫带下去关押起来,没有本宫的允许,此事不能声张,若有人敢透露一字半句,本宫便摘了你们的脑袋。”
“是!”
殿中的三个太监,当下就将高秉泽给拉了起来往外拖。
“娘娘明鉴啊,臣真的没有做过,求娘娘明鉴……”声音绕着,越拖越长,越来越小。
纪慕青缩着身子,脸色发白,担心轮到自己。
她可不想去坐牢!
眼看着萧妃朝着自己挪步过来,那种恐惧感就越是被放大。
身子往后倾去,一边求饶:“娘娘,民女不想坐牢,求娘娘绕了我吧。”
哪里知道,萧妃竟然蹲下身来,温柔的握住了她的手,满目慈祥。
“慕青,来,起来。”
纪慕青懵逼了!
身子一抖,嘴唇颤颤,任由萧妃将自己给扶了起来,在一旁坐了下。
然后——
萧妃便拂袖命令殿内的人:“都下去吧。”
奴才们一一告退。
只剩下桑兰在旁伺候着。
萧妃拿出帕子亲手给纪慕青擦了擦脸上的泪,一边说:“本宫知道此事与你无关,你也是被人所害,放心,此事本宫不会说出去,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纪慕青眼睛一亮。
“娘娘的意思是,我还可以做太子妃?”
想都别想!
萧妃摇摇头:“你已经不是清白之身了,想做太子妃,这辈子都不可能。”
“那……”
“发生这样的事,本宫也心疼你。”说着,便伸手将纪慕青头上歪歪扭扭的玉簪取了下去,为她理了理凌乱的头发,又将玉簪插上去,再道:“明日太子妃择选你就不用去了,毕竟你已不是清白之身,若是被发现,便是大罪,连你大哥都救不了你。”
“那我该怎么办?”
着急!
“放心,本宫会为你谋后路。”
“后路?”纪慕青不明。
萧妃红唇一勾:“慕青,本宫倒是挺心喜你的,只要你一句话,待太子妃选举过后,本宫便奏明皇上,让亦王迎娶你过门。”
这话一出来,将纪慕青惊得外焦里嫩!
身子一紧,瞪大了眼睛看她:“娘娘,你说的,是真的?”
萧妃起身,小步轻挪。
“本宫的话,言出必行,亦王也会听本宫的话迎娶你,昨晚的事,也不会有人知道。”
能嫁给景亦,还能掩盖掉自己被人玷污的事情,简直就是上天的恩赐啊!
她哪里知道,萧妃这是摆了她一道狠的。
让她自己主动放弃太子妃,又能让自己儿子娶了她,拉拢纪黎和纪桓,这才是两全其美。
但是纪慕青全然不知。
后一刻,腾然起身,拉着萧妃的衣袖担心问:“可那人会不会说出去?”
萧妃丹凤眼一挑,带着寒意。
“他不会有机会开口说话的,本宫保证。”
……
第274章 没落的孔家
第274章 没落的孔家
大牢内!
高秉泽刚被关进去不到两个时辰。
几个官差就将他从牢房中拖了出来,用铁链锁在了木桩上.
他迟迟没有睁全眼,便一盆冷水朝他泼了过去。
顿时清醒了!
高秉泽挣扎着身体,大喊道:“我要见梁大人。”
“见梁大人?”官差笑了笑,手里拿着一个烧红了的铁块:“高少宗你暗中调换太子妃名单,犯下重罪,娘娘有令,将你乱棍打死。”
“什么?”
对于自己和纪慕青睡了一晚的事,萧妃竟然丝毫不提,反而安给了他一个调换太子妃名单的罪。
不是已经罚了翰宗院上下每人半年的俸禄,而不再追究了吗?
没想到,萧妃原来是秋后算账,在这里等着他。
“我要见皇上,我是冤枉的。”
“你只能见阎王爷。”
啊——
官差用烧红的铁块烙在了他身上,冒着白白的浓烟。
高秉泽疼得满头大汗,本就是个书生,哪里经得起这种折磨,险些就晕了过去。
而另外两名官差,已经举着板子,一下下抡在他身上。
疼得撕心裂肺。
他不甘心啊!
大喊了一声:“为什么?”
棒击的声音,伴随着高秉泽凄惨的痛叫声。
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到底招惹了谁?到底是谁在背后陷害自己?
一直隐在拷打房外的梁宗正,沉着一张完全看不出情绪的脸。
等到高秉泽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后,他才走出身来,让那两个举板子的官差停了下来。
高秉泽整个人完全靠铁链吊着,身上横着一条又一条的血痕,皮肉绽开。
脑袋垂着,头发凌乱!
他朦朦胧胧的看到了一双鞋落在自己面前,拼尽全力支起脑袋,看着面前的梁宗正。
张张合合着嘴,半响才问了一句:“为什么?”
梁宗正面如表情,从衣袖中取出一张纸来,摊开给高秉泽看,一边说:“只要你画了押,本官保证,你一家老小平平安安。”
原来,这是一纸认罪书!
让高秉泽承认掉换太子妃择选的名单。
哪里知道高秉泽惨淡一笑,嘴里的血也顺势流了出来,揣着微弱的气息。
又问了一句:“为什么?”
“秉泽,你进翰宗院也有一年了,这一年里,你的确帮了本官很多,此次,你必须死,因为只有你死了,才能永远闭嘴,是本官对不起你,死后,你若是有怨气,也只管来找本官。”
梁宗正语气平淡,说完这番话,便握着高秉泽的手,将他大拇指沾了点血,印在了罪状上。
然后递给一旁的官差:“呈给皇上,就说高少宗自知犯下滔天大罪,自行了断了。”
“是!”官差应声。
高秉泽压根就没有力气去挣扎,也没有力气去说话,只能眼睁睁的承受这一切。
梁宗正离开前,说:“你放心,你一家老小,本官会命人好生照顾,保他们一辈子吃喝不愁,你就放心去吧。”
牢房中又传来了棒打的声音。
一声一声!
直到——
高秉泽被活活打死才停下!
而这道在宫中卷起的风,似乎也平静下来了。
像是从未发生过……
也在当天,从储秀宫传出一个消息,说是纪家的那位嫡女得了病,不能见人,又传说这病会传染人。
以讹传讹,越来越夸张!
总归还是萧妃的手段,反正能让纪慕青不参加太子妃择选就对了。
这事,当然也让皇上头疼,内定的太子妃突然染病了,所有的安排也被打乱,没有原先的内定,那——
太子妃给谁当?
紧急之下,皇上自然宣了梁宗正。
祁祯帝坐在龙案后,苦恼道:“明日就要择选了,怎么出了这种事,到底得了什么病?”
梁宗正拱手:“纪家小姐脸上红肿,而且双脚也浮肿起来,太医看了后说是染症,怕是会传染,得慢慢养,便送出宫回将军府了。”
祁祯帝叹了一声气!
撑着脑袋好一会,才道:“那依梁宗正之见,太子妃这件事怎么办?”
“纪家姑娘的病倒不是什么不治之症,若是将太子择选一事往后推一推……”
话还没有说完,祁祯帝就打断了他。
“不可!事情都已经定下了,择选之日绝对不能改!”态度十分的坚定,手往案上一撑,严肃的问梁宗正:“依你之见,太子妃的人选还有谁合适?”
梁宗正早就知道皇上会这样问,假装苦恼了半响,才道:“众多佳子中,名门将后皆有,挑出一人倒是可以的,不过论家世背景,自然就抵不上纪家那位姑娘了,臣倒是也有一人推荐,就是担心……”
“说!”
“慧文公主!”梁宗正说。
祁祯帝眼眸一定:“慧文?为何是她?”
“臣之愚见,慧文公主乃是先皇后的本家,皇后在世时,孔家几位文武将臣,在朝中也有几分地位,但自皇后离世后,孔家表面上是没落了,原本是临军先锋的孔衢主动调离京城,去了西北之遥的宜城,看似是被疏远避权,但他却在宜城挂号封主,成为一城之主,更重要的是,宜城乃是胡邑国进关的要塞,攻国先攻城,宜城便是关键,还有一个孔升义,此人乃是先皇后的堂弟,虽说早早就辞官回乡,但是在汉州却有一批精锐的兵马,若是慧文公主成了太子妃,宜州要塞、汉州兵马,自然就能收入囊中,除了那位纪姑娘之外,相比其他的佳子,慧文公主,乃是不二人选!”
”
句句诚恳啊!
其实,梁宗正的话,不是没有道理!
孔家没落了没错,先前的文武将臣也全部离京,看似是被支离了权利的中心,但也因此在四面八方埋了地雷!
一旦京城出事,被散在京城四周的孔家,便占据了有利的地形。
但因为孔家实在太低调,若不是今日梁宗正提起来,祁祯帝压根就不会感到那股隐藏的势力是多么的可怕。
他心中如冒泡的温泉似的,一鼓一鼓的。
寻思片刻,轻轻点了下头,摆摆手:“你先下去吧,朕会好好想想。”
梁宗正探了一眼祁祯帝的神色,这才伏身离开……
刚从阜阳殿出来,梁宗正就遣人报信去璋郅殿了。
一切,都按照萧妃娘娘交代的与皇上说了——
第275章 献礼
第275章 献礼
听说梁宗正离开后的那天晚上,萧妃也在祁祯帝的耳边吹了许久的风。
一个劲的夸赞孔虞。
还与皇帝分析其中利害关系。
祁祯帝失眠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早早就起来了,又在阜阳殿中想了一整天。
申时!
陆陆续续有马车往宫里赶去,一向清冷的南门口,此刻便热闹起来。
赶着进宫祝寿的臣子贤士、满心欢喜进宫赴宴的各家小姐夫人,还有大大小小装着贺礼的马车,把南门堵了一个严实。
门口的侍卫忙着卸那些礼,又忙着拉马车,忙的眼冒金星。
而这会——
景容和纪云舒坐在马车内,眼看就要到宫门口了。
他握住她的手,说:“其实,你不用跟着本王一块进宫。”
“皇上大寿,我岂有不去的道理?”她回。
景容轻叹一声,摇头。
纪云舒紧接着又带着好奇的语气道:“其实,我还有一个目的。”
“什么?”
“想知道你究竟献了什么寿礼!”纪云舒皱着眉心,往他身旁靠了靠:“与我说说。”
偏偏——
景容勾着唇,侧过身子,卖起了关子:“到时候你就知道。”
切!
跟谁稀罕似的。
纪云舒白了他一眼,抿了抿唇,掀开车帘,视线往外头探去,南门口,果然被一辆辆奢华的马车给堵住了。
她嘴里不由的道了一句:“怎么好端端的,就得病了呢?”
说的,自然是纪慕青。
景容听到,便回了他一句:“怎么,你们纪家出不了太子妃,你很遗憾?”
这话才说完,纪云舒便瞅了他一眼:“胡说什么!”
景容笑笑:“其实,这或许就是常人所说的好人有好报,恶人有恶报吧,你那位大姐如此歹毒,太子妃?她无福消受。”说完,又惊觉道:“错了,你已经不是纪家的人了,她也不是你的大姐,太子妃一事也与你没有关系,你是本王的人,皇室才是你的家。”
一个人臭美到一定的境界,就会像吹鼓的气球。
“砰”一声爆炸!
纪云舒虽然讨厌他的自恋,却又无法反驳他的话。
是啊,她的确不是纪家的人了,将来若是与景容成亲,她就是容王妃。不是皇室的人是什么!
只好干干的忍着气。
到了南门口,两人下了马车,见到是容王来了,侍卫当然得率先开道,一路畅通无阻的护送他二人进去了。
寿宴是在承庆殿。
宴席不在内殿,而是在殿外,外头还搭了一个台子,请了宫外的戏班子来唱戏,还有一些祝寿的节目。
这是每年皇上大寿的流程。
而整个殿外的顶上,一盏盏灯笼全部都挂在细小的钢丝上,十分美观。
像彩灯似的。
等到了酉时,众人皆已落座!
而今日该来的,也都来了,李老将军在场,就连多病的景贤也来了,竞选太子妃的佳子们也坐在一堆,各个打扮得花枝招展,抹着妆,扎眼极了。
争先恐后的想往前坐坐。
至于太子的目光,当然时不时的往那些佳子们身上看去。
但奇怪的是,今天纪黎和纪桓都没有来,说是家中有事,祁祯也没有追究,毕竟,纪慕青得了病,两位兄长要照顾也是必然,何况这次太子妃择选都与纪家无关了,他们来这里,不是打脸吗?
索性就不来了!
没多久,祁祯帝前来,坐在高台的龙椅上,身边依旧是华服锦缎的萧妃。
众人皆起身,道:“祝皇上洪福齐天,寿比南山,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祁祯帝手一拂,脸上挂着笑:“今日就不必拘礼了。”
“谢皇上。”
一一落座!
祁祯帝知道李老将军也来了,便道:“没想到李老将军时隔多年,今日回京为朕祝寿,朕很开心。”
李老将军话不多,回应了两句,就坐在席上喝起了酒。
宴席上,一片歌舞升平,戏子们也唱了曲。
完毕后,朝臣便开始一一献上厚礼。
太子当然按耐不住,从席上起身,拂着宽大的衣袖走到席间。
拱手:“儿臣恭祝父皇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这话像抄隔夜饭似的。
祁祯笑逐颜开:“太子有心。”
语落,太子便命人将自己的礼拿了上来,是一个正正方方的大红盒,放在地上,也有一米高。
大伙纷纷小声猜测,这么大的盒子,里头装的是什么?
盒子被缓缓打开,几个太监略显吃力的将里头的物件拿了出来。
刚刚露出一个头,就惊呆了众人。
是一块巨型的……和田玉。
是的,没看错,是一块罕见的巨型和田玉,被雕琢成了一颗长寿树的模样,的确精美的很。
祁祯帝看到后,笑容未收,似乎很满意。
太子观察到了自己父皇的表情,轻抬着得意的下颌,指着这份昂贵的礼,又拱手道:“父皇,此玉,乃是儿臣寻遍天下所得,又请了这世间最好的匠手雕琢成一颗长寿树,特献给父皇。”
祁祯帝点头:“恩,以玉雕琢成树,太子想必也费了很多心思,朕很喜欢。”
“儿臣其实还有一份礼。”
“哦?”
太子手一招,几个太监便抬着一块用红布罩住的架子过来,将布扯开。
原来是一块八仙屏!
这本是景容打算送的礼,幸好这个念头萌生之时就被他打消了。
不然今日撞礼那就难堪了。
但也足以表明,太子也一直盯着景容,盯着他要送礼的信息。
太子有意无意的看了景容一眼,嘴角一撇,再与皇上道:“儿臣知道父皇喜欢屏风,便命人做了这块八仙屏,而且这屏风上,儿臣还加了父皇最爱的梨香,能助父皇安神。”
祁祯帝还未开口,身旁的萧妃就接了太子的话:“太子送了两份礼,而且还如此用心,一份是用上等和田玉雕琢成了长寿树,一份是八仙屏,两样物件十分精美,定然是花了不少的金银吧,怪不得皇上时常在臣妾面前夸赞太子孝顺,就以这份礼来看,还真是。”
语调阴阳怪气!
旁人听不出其中的意思,祁祯帝不傻。
这两样物件,肯定花了很多钱,身为储君,应该勤俭爱民才对,却如此大手笔,只为了讨他这位父皇欢心,着实有些过了。
第276章 历史,总是要重演的
第276章 历史,总是要重演的
偏偏太子还得意洋洋的,自己花了这么多钱打造这两份礼,肯定是最好的。
祁祯帝噎了一下,方才欢喜的笑沉了沉,只道了一句:“太子有心,朕倍感欣慰。”
“只要父皇喜欢,儿臣都会送来给父皇的。”
夸下海口前,你老能不能先掂量掂量一下自己的能力?
要是祁祯帝真tm开口要天上的月亮,你还真能摘来给他?
他开口要曲姜和胡邑,你还真tm带兵去打?
别搞笑了!
太子躬身,傲娇极了,提着袍子,坐回了席位中,屁股刚刚坐下来,对面的景亦就起身了。
没有太子那么夸张,景亦显然低调多了,这次的礼,他并没有送去给礼部报备,以免像去年一样被太子给掉包,那就惨了。
手中的锦盒很小,他抱在手中,躬身:“儿臣知道父皇连日来批阅奏折,所以便特意前往嵩山,寻来一块千年榉木,又亲手磨圆,做了一块榉木枕。”
说完,便将盒子打开,里头,是一块精美的手工榉木枕。
和太子的礼一比,景亦的礼,就用心多了。
祁祯帝点了下头,诚心的笑了:“朕这些天来,日日批阅奏折,着实心神疲惫,此刻景亦的这份礼,正是朕所需之物,很好。”
宦官将礼送了,景亦谢礼。
萧妃当然得多多捧一下自己的儿子,便一脸心疼的说:“皇上,亦儿为了这份礼,在嵩山找了许久,又连日来不眠不休的打磨榉木,为的,就是让皇上能安心入眠。”
“恩,景亦有心,朕明白的。”
景亦道:“是儿臣应该做的。”
说完,便退回席位了。
此刻,纪云舒便好奇的往景容的身边靠了靠,轻声问:“该你了。”
景容:“不急,还有贤王。”
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景贤身上。
景贤不是一个扎眼的人,由宫人搀扶着上前献了礼,就是一串最普通的灵珠。
祁祯帝连眼睛都不瞟他一眼,摆摆手,让他坐了回去。
众人也不惊讶,景贤多病不起眼,皇上不喜欢也是必然的。
终于——
等到了景容。
他掀袍而起,走了席间,拱手道了几声祝福语,便命人将自己的礼搬了上来。
那份礼,比太子的礼还要大,足足两米高。
纪云舒眼睛都瞪大了,这厮到底送了啥礼?
只见几个太监满头大汗的将照在上面的一块红布扯了下来,顿时震惊四座,那礼,没有金银镶玉,没有雕琢精致,而是一座用石头雕的佛像。
没错,就是佛像!
有人擦了遍眼睛再看,还是一尊佛像,当下就蒙住了。
容王往年送的礼,低调不夸张,按理说,今年他势头正猛,怎么送这么个扎眼的东西?
太子和景亦暗地里笑了笑,连萧妃也用帕子掩着嘴角笑了笑。
祁祯手颤颤,指着那尊石头雕的佛像,问:“景容,这是……”什么?
景容回:“父皇,这是一尊佛像。”
“朕知道是佛像,只是你怎么送……”又顿言了。
“儿臣这尊佛像虽然没有金缕玉衣,但是儿臣想,金银能融化,玉能粉碎,但石头却顽强,儿臣以石头雕佛,是希望父皇如这尊佛像一样,永驻我大临王朝。”
这解释,纪云舒给他满分。
可石头就是石头,纵使他说得再好,祁祯的心中还是不满意。
也就在此时,纪云舒却看到李老将军离席了,心中鬼使神差一番,也悄悄离席,跟了上去。
李老将军走的越来越远,竟然走到了宫中的小城楼上,站在上面,正好能俯瞰承庆殿的一切。
那儿,灯火通明,普天同庆,歌舞升平——
李老将军捋了一把发白的胡须,说了一声:“出来吧。”
纪云舒从侧边走了出来,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片灯笼照应橙红的地方。
半响,李老将军说:“纪先生觉得,谁最适合做天子?”
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来,纪云舒微微一惊,侧目看向他。
李老将军的目光注视着前方,又问了一句:“当今天子,称得上皇帝二字吗?”
呃!
“李老将军为何这样问?”
“先生只要回答我便是。”
纪云舒不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思索片刻,认真回:“祁祯帝虽然算不上一个好帝王,他斩内臣,疏近亲,又设私法、建内军,可这二十年来,他平定内乱,驱除蛮夷,又出兵征服胡邑和曲姜,大临朝在他的治理下盛世繁华,百姓也安康福泽,着实是一个能称得上皇帝的人。”
他一边说的时候,李老将军还微微点了下头,似乎是对她说的话表示认同。
笑问:“那如果,一代帝王为了自己的权威,而不惜斩草除根,滥杀无辜呢?”
“恩?”
“先生可知,先皇是如何坐上皇位的?”
纪云舒摇头,不知。
李老将军沉默许久,才缓缓开口道:“先皇未登基前,只是一个多病的药罐子,其皇兄朝侯爷是个不可多得的帝王人选,先皇登基后,为了巩固自己的皇位不受威胁,便以谋反之罪,斩了朝侯爷。”
纪云舒明白了他的意思。
“所以李老将军的意思,是说御国公府大火,是皇上下的令,当日你才会故意与我提起宁王和八皇子的事。”
李老将军并没有回应她的这番话,而是叹了一声气:“历史,总是要重演的。”
言外之意,御国公的死,乃是祁祯帝在效仿先皇!
纪云舒:“李老将军,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你的猜测罢了,而就算你用灯笼杀了这个皇帝又如何?同样还会有下一个皇帝登基!”
“如果没有呢?”
“什么意思?”
李老将军看着承庆殿,嘴角渐渐扬起。
纪云舒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鼻子微微一皱,嘴中轻声念道:“铁锈?铁锈的味道。”
猛然震惊过来!
砰——
一声巨响,火光迸发而出。
不远处的承庆殿,不断的传来响声,光明越来越亮,将纪云舒瞪大的墨眸映照得格外火红。
连着灯笼的细细铁丝像火药一样燃烧起来,挂着的灯笼也不停的往下落……
很快,承庆殿,被一片火海包围。
第277章 你担当得起吗?
第277章 你担当得起吗?
火星漫布,熊熊烈火!
承庆殿,冒出了一阵阵的浓烟,以及震破天际的尖叫声。
纪云舒瞪大的双眼渐渐紧缩,无尽的恐慌感再次涌上她的胸前,她微微摇着头,脚步无力的往后退去。
转身,准备去承庆殿。
但是——
李老将军拉住了她。
“那里一片火海,你现在若是过去,也于事无补。”
纪云舒红着眼,失望着斥声而道:“李老将军身为三朝元老,为国征战多年,才换来百姓安泰,可如今,你却借着不让历史重演的名义,要杀了大临天子,你可知道,一旦皇帝和众皇子死了,曲姜胡邑必定起兵,到那时,就不止承庆殿大火密布,整个大临,都会生灵涂炭,血流成河,你担当得起吗?”
后一刻,纪云舒用力甩开了他的手,朝承庆殿奔了去。
身后,李老将军楞了许久,似乎清醒过来,意识到了方才纪云舒所说的后果。
苍劲的手掌,缓缓抬起,放在了城楼的围墙上,握成了拳……
纪云舒发了疯似的跑着,看似短短几百米的距离,却跑了很久。
此时的承庆殿,被熊熊大火包围着,一片狼藉,都看不清人影了。
一盏盏灯笼不停的往下掉,挂着灯笼的那四五十根细小的铁线,因为里面灌了火药,此刻便如同关不住的水管似的群魔乱舞、不受控制的冒着火花,发疯的甩在地上、桌案上、人身上……
被大火烧着的人不断乱窜,最后,身体无力的瘫倒在地上,发出一阵阵皮肉烧焦的味道,
就在灯笼往下坠的第一时间,外头的御林军就一窝蜂的冲进去救驾,将承庆殿的殿门口堵了一个严实,加上设宴是在殿外举办,人群要往殿内退也不行,往外撤也不行,便都堵在了一团。
祁祯帝身旁的几个太监为了护他,被铁线甩到,都葬身火海了。
一旁竖起的木桩窜的一下起火了,正要往下坠,祁祯帝已经被逼退到了一边。
而离皇帝最近的太子景华,眼看着木桩要往下砸向自己的父皇,竟然不是去解救,而是撒腿跑掉了。
真是够滑稽的!
看到这一幕,祁祯帝心中真是倍感失落,
刚才还说自己要什么,自己的宝贝儿子就给什么,现在,竟然落荒而逃!
畜生!
畜生啊!
就在木桩即将砸下来的时候,景容和景亦双双腾身而起,冒着中间的一团大火,冲了过来。
景容踢开了那根木桩!
景亦则将祁祯帝和自己的母妃护到了一边!
浓烟滚滚,萧妃娇贵的身子已经熬不住了,加上呛了浓烟,便已经晕了过去,被景亦当即抱了起来,往殿外冲去。
而祁祯帝身子也不好,衣袖捂着鼻子,使劲咳嗽,本以为逃过一劫,哪里知道,另一边的木桩又砸了下来,重重砸在了他的肩膀上,当场就被砸倒在地,昏迷过去。
因木桩带火,也导致祁祯帝的后背起了火。
“父皇……”
景亦大喊一声,眼睛被浓烟给熏得辣疼,只能隐隐约约看到倒在地上的祁祯帝。
“快快快!”
此时,御林军已经抹黑似的冲了进来,奔到高台上,踢开了祁祯帝身上的木桩,将其后背刚刚起的火苗扑灭,护送出了承庆殿。
刚好纪云舒赶了过来,看到景亦抱着萧妃出来,侍卫护送祁祯帝出来,一些朝臣佳子们也陆续的往外撤离。
但是不见景容和景贤的身影……
纪云舒抓着一个侍卫,着急问:“容王呢?”
那侍卫往四周一看:“应该还在里面。”说完,侍卫也急了,召集人手:“快,容王还没出去。”
刚说完,纪云舒就已经冲了进去,见人就抓着问:“看到容王没有?”
里面的人都吓坏了,根本就不理会她。
大火更是凶猛,她捂着鼻子,眼前全是浓烟,根本看不清路。
“景容,景容!”她大声的喊着。
本想再往里头进,但被侍卫拉住,将她往外拖。
“纪先生,里面这么大的火,你不能进去。”
“放开我。”
“你不能进去……”
她不停的挣扎着,眼泪也唰唰唰的往下掉,被拖了出去。
直到——
殿门口模模糊糊的投来两道身影,她紧紧的盯着,随着那身影越来越清晰,她的心也终于放下了。
景容扶着身子微垂的景贤从里面走了出来,多病的景贤仿佛奄奄一息,咳嗽不停,脸色更是发白,侍卫立即将他从景容手上接了过去。
纪云舒鼻头酸楚,眼泪被她抹去,本想朝景容冲过去,但倏地——
“来人,将容王抓起来。”是景亦的声音。
御林军没有动, 皆意外。
景容也没有任何反应。
只见景亦一脸斥怒景容:“大火是因灯笼和铁丝而起,本王得知,就在前天晚上,你偷换了舫水城送来的所有灯笼,意图谋划今日之事。”
景容无言以对!
御林军统帅上前,问:“亦王,此事……”
话还没有说完,景亦就喊了一声:“张博!”
人群中,侍司部的张博走了出来,身上的衣服被烧出了几个大洞,跪在地上,战战兢兢。
灯笼作为物料,出自侍司部,张博自然脱不了干系。
景亦问他:“本王问你,前天晚上,容王是不是去过侍司部,将那批灯笼全部调换了?”
张博抬起头看了景容一眼,眼神飘忽,吞吞吐吐说:“是,容王是……是来过,说是舫水城那批灯笼有问题,便全部撤换了,命令不准透露半字。”
有了张博这个证人,景亦底气十足,冲着景容问:“你还有什么话好话?”
景容冷冷的看了一眼张博一眼:“那灯笼的确是我换的,可今日起火的并不是灯笼,而是铁丝。”
“休在否认,父皇倘若有事,你就是十条命都不够担。”景亦命令御林军:“还不将人抓起来。”
“是!”
御林军当即将景容抓了起来。
景亦再道:“将容王押入天牢,待父皇醒来后,再做定夺。”
纪云舒见状,着急上前,可景容却冲着她微微摇头。
示意不要过来!
景容被押走,纪云舒依旧不甘心,追了两步,但是被一双手拉住。
回头一看,是景贤。
第278章 查!
第278章 查!
纪云舒被景贤拉住,眼睁睁的看着景容被带走了。
景贤面色发白,咳了几声。
将纪云舒拉到了一边,虚弱的说:“方才景容救我出来时,让我告知先生,不要掺和此事。”
也就是说,在起火的那一刻,景容就猜到了自己的结局。
可——
“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出事。”语气哽咽。
“此事究竟如何还未查清,先生不要过于担心,以免冲动而误了事,一切,都等父皇醒来再说吧,而我若是先生,必定先去彻查清楚,今日的事,到底为何发生?”
不得不说,景贤是个理智的人,尽管此时此刻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也能这般镇定的分析时局。
其实,纪云舒知道是李老将军的计划,可是,她该怎么说?
根本就没有证据啊!
就连那批有问题的灯笼都已经被景容销毁了,而且,有张博证明景容换了那批灯笼,所以,带有火药的铁丝也顺其自然的被认为是他换进去的。
无从推脱解释!
望着御林军带走景容的方向,纪云舒也渐渐冷静了下来。
景贤说:“纪先生,今日的事牵扯甚大,你还是赶紧出宫去吧。”
说完,景贤捂着嘴又咳了起来,松开了她,转过身,被一个太监扶着往阜阳殿的方向去了。
紧接着,景亦也赶去了阜阳殿。
此时的承庆殿,宫女太监门不停泼水灭火,同时,一具具被烧焦的尸体也从里面被抬了出来。
有朝臣的尸体、有太监宫女的尸体、还有候选太子妃的佳子们……
纪云舒呆呆的站在原地,许久都没有回过神来,直到琅泊出现在她身旁,将呆愣的她带出了宫。
阜阳殿!
一众刚刚死了逃生的朝臣们站在大殿外,原本就被吓得惊魂未定,现在皇帝又被木桩砸昏、生死未卜,这些朝臣们的心就更加拧成一团了。
殿内,太子景华搓着手,来来回回的在殿内走着。
一脸担忧,嘴里还念着:“父皇可千万不能有事啊,千万不能出事啊……”
其实心里恨不得那老家伙赶紧死!
死了后,自己这个储君就能做皇帝了。
景亦冷厉的瞪了他一眼,沉着气,微微眯着眸子,说:“太子,当时你是离父皇最近的,父皇有事,你当时人在哪?”
景华一听,有些心虚,又像是被打了一电似的,一下就炸毛了。
“你什么意思?是说本太子为了活命不顾父皇,而自己逃之夭夭吗?”
原本就是这样啊!
景亦冷笑:“我不过问太子一句,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紧张?我何时紧张了?刚才那么大的火,全是浓烟,我并没有注意到父皇。”
“是吗?”根本就不信。
景华觉得自己被诬陷了,很是生气,看了一眼内寝,把音量往下压了压,朝景亦走近一步,质问:“你把话说清楚,你是不是怀疑本太子故意不救父皇?”
景亦冷沉着一张脸,刚打算说什么
“咳咳!”
一直默默坐在一旁的景贤便咳嗽起来。
打断了两人的话。
而紧闭的内寝大门突然打开,两名太医满头大汗的走了出来,躬着身子。
太子率先问去:“李太医,我父皇怎么样?”
太医伏着身子,说:“皇上已经醒了。”
“醒了?”景华瞳孔都放大了,心中一阵失落。
tm的,为什么要醒?
可还得装出一副很高兴的样子,打算抬脚往里头进,好第一时间去看看自己那老不死的父皇,挽回一下自己在他心中的形象。
但——
太医将他拦下。
“做什么?”景华质问。
李太医却看向景亦,说:“亦王,皇上说了,只见你一人。”
景亦点了下头,什么也没说,便进去了,太监也将门关上。
而景华却彻底愣住了,抓住李太医就质问:“到底什么意思?父皇为何不见我,反而要见亦王?为什么?李太医,你实话告诉本太子,父皇的病情是不是很严重?”
其实,他是想问,皇帝是不是打算改立太子?
若真是,那自己怎么办?
李太医低着头:“微臣也不知,皇上一醒来,就说只见亦王。”
“不可能!”景华说着就准备去推门,但还是被拦下了。
内寝!
景亦进去,走到床边坐下。
祁祯帝躺在床上,眼神微睁着,面目沧桑且万分虚态,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
看到景亦过来,他抖颤的手抬了起来,被景亦握住。
“父皇!”
唤了一声。
又道:“父皇您放心,有李太医和罗太医在,你不会有事的。”
祁祯帝轻喘着气,问了一句:“谁做的?”
尽管如同一个将死之人,可语气依旧带着帝王的威慑力。
景亦垂了垂头,许久不说。
“说!”祁祯帝抓着他的手用力了些。
景亦只好道:“此次运送进京的灯笼是来自舫水城的,挂灯笼的铁丝也是,如果其中有问题,在运送到城门口的时候就应该被拦下了,可是并没有,所以,舫水城的灯笼并没有问题,可景容却暗中去了一趟侍司部,换走了那批灯笼,有火药的铁丝也应该是他换的,儿臣不知道景容为何要这么做,但是已经命人将其关进了监牢,等父皇你的旨意。”
将事情一一交代清楚!
祁祯帝闭了闭眼,轻沉了一口气。
良久——
“去查,查得清清楚楚。”
“父皇的意思?”
“查!”一个字,掷出口时,十分有力。
“是,儿臣遵命。”
景亦起身,退到一边,脸上并无任何波澜,可低头拱手之际,唇角却溢出了一抹渗人的笑。
退出去之后,内寝的门再次被关上。
景亦几乎看都不看景华一眼,就出了内殿。
于是,景华追了上去,在外头截住了他,紧张的质问起来:“父皇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景亦冷晲了他一眼:“父皇什么也没说。”
“不可能,父皇单独叫你进去,怎么会什么都不说。”
“那太子以为,父皇会跟我说什么?”
当然是改立太子的事!
景华很是紧张,自己没有救父皇,说不定父皇一气之下就将自己给废了,要改景亦为太子,若真是这样,万一祁祯帝熬不过死了,那……景亦不就是皇帝了?
景亦做了皇帝,自己必死无疑!
“父皇真的什么也没有跟你说?”景华继续探问。
“什么都没说。”
“那……”
话还没有说完,景亦就甩开了他。
景华追了两步,问:“你去哪儿?”
“监牢!”
严刑拷打去咯!
第279章 聪明反被聪明误
第279章 聪明反被聪明误
深夜滚滚而来,今日的皇宫也被乌云盖顶的压了下来,让人透不过气来。
伴随着雷声和毛毛细雨,诡异极了。
此时的大内监牢!
景容被关押在最里面的监牢中,周围散发着一阵阵的恶臭味,进鼻而刺。
这是继当年的朝侯爷之后,又一位入狱的皇子!
好在,手脚上没有被铐上铁链。
算是给了他这个王爷面子了。
他依靠在冰凉的石板上,只手搭在膝盖上,面容上冷静而平淡,压根就没有半点恐惧感,一双如炬的目光,一直盯着牢房外,似乎在等什么人。
没一会,两个侍卫急忙前来,打开牢房进来。
“容王,亦王要见你,走一趟吧!”
景容勾唇一笑,十分配合的起了身,出了牢房。
那挺拔倨傲的身子,哪里像是来蹲监牢的?分明像是来巡查的。
两个侍卫还屁颠屁颠的跟在他身后!
到了暗房,景亦就正正的坐在里面等他,竟然还泡了一壶好茶,茶香四溢,弥漫在恶臭的暗房里,倒颇有几分“味道”!
这爱好,大概也只有景亦最喜欢了。
他一边斟茶,一边抬眼看向景容,嘴角扬着一个弧度,阴险极了,突出一声:“疑犯景容,恶意谋害皇上,罪犯滔天,绑起来,好好拷问。”
话说完,侍卫就办事了,将景容押到了暗房的木桩上,用铁链将他锁了起来。
动作倒是干净利落,景容也没有挣扎,依旧乖乖配合!
冰冷倔强的眸,则一直盯着景亦。
过了小一会,景亦扇了扇杯中的热茶,起身端到了景容面前,将茶杯放到景容的鼻尖上转了转,问了一句:“香吗?”
臭!
跟你一样臭!
“你到底想做什么?”景容问。
“应该是我问你才对,你为何要谋害父皇?”直入主题。
“不是我做的。”
“可你的确去过侍司部,换走了那批灯笼,无缘无故,为何要换?”
“我若说了,你能信?”景容冷笑一声。
景亦没在他的眼中看到恐惧感,心中十分不爽,捏着茶杯的手指用力起来,狠狠一掷,茶杯落地。
砰——
碎了一地。
茶香扑鼻,倒是将那股恶臭味掩盖了一丝、
暗房内的侍卫只敢看,不敢出声。
也就在茶杯落地的同时,景亦一把揪住景容胸前的衣裳,露出了凶狠的模样来,说:“景容,你比我更清楚此事的严重性,父皇已经醒了,命我彻查此事,你既然做了,何故不承认?也免得受皮肉之苦。”
窜着威胁的口吻,带着嗜血的味道。
想必,景亦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吧。
若是换做别人说不定还会苦苦求饶几声,偏偏景容不吃这招,抬着下颌,迎上景亦的目光。
淡道:“你是想严刑拷打?还是让我畏罪自杀?”
“你……”
“景亦,从我离京当天起,你就暗中派人跟着我,杀了我派回京的五个侍卫,又屡次联合严维夷来暗杀我,可最后,我还是安全回京了,你想知道为什么吗?”景容说。
那般听似清淡的语气,带着如同利剑般的锋锐之气。
景亦眼红面怒,紧紧咬着牙贝,松开了他,说:“好,你说,我也想听听,到底为什么?”
答案并没有立刻给他,两人的目光对视了很久……
景容才道:“因为你聪明反被聪明误|”
呃!
景亦嗔声,眼神暗淡下来,缓缓往后退了一步。
景容则继续说:“你一直以为除掉我,就是除掉了你最大的威胁,你将我视为和你争夺太子之位的最大敌人,但我多次告诉过你,我从来不想争,多年来,也一只避开锋芒,在父皇眼中,只要景华被废,唯一能坐上太子之位的人,只有你,我本只想查《临京案》,但却因为你在各中阻挠,这才让我在父皇面前多了展露的机会,也成就了我身边的那位纪先生,难道此举,不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吗?”
是!
的确如此!
当初正是因为景亦和萧妃让纪云舒查失踪案,才换来纪云舒和皇帝做交易,开了临山的墓,名声大作。
又因为景亦领先一步截了甘踌良,景容也不会在皇上面前展露锋芒!
桩桩件件,都是景亦自己作的!
在消化完景容的话之后,景亦眼神中嗜血的深意越来越浓。
“景容,我没时间跟你磨别的,你说的这些,我就当听一听。”说完,厉道一声:“拿来!”
旁边的侍卫拿来一张写满黑字的纸递给他。
景亦拿在手中,放到景容面前,说:“现在最重要的,是你尽快承认这次事件是你谋划的,就不用受皮肉之苦了,我也好跟父皇交差,毕竟你是王爷,父皇不会要了你的命,你不是想做个逍遥王吗?正好,你画了押,父皇贬你为庶民亦或是离京,这辈子,你就真的能逍遥自在了。”
我感谢你全家!
显然,景容是不可能画押的,至少庆幸自己不是高秉泽,不然,景亦哪里还会跟自己说这么多,估计自己这会已经横死在暗房里了。
他说:“我是不会画押的,除非你杀了我。”
景亦早就知道他会这样说,不紧不慢将这张纸收进自己的衣袖中,走到一旁放刑器的架子前,挑了一根鞭子,放在手掌上掂量了一下,走到景容面前。
“好,既然你不肯承认,就不要怪我无情了,毕竟是父皇的旨意,我只能遵命。”
说完,手中的鞭子便狠命的往地上挥去。
啪——
那刺耳的声音回荡在暗房内,震耳欲聋!
景容始终一副冷淡的样子,丝毫不惧怕。
因此更加刺激到了景亦,他捏着鞭子,用力一挥,便打在了景容的身上。
当即,衣服裂开,抽出了一条血痕。
“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此事,到底是不是你做的?”景亦怒吼着。
景容剑眉如风,微微蹙着,胸前传来火辣辣的疼,哼声一笑,满不在乎。
抬着眸,看着景亦,说:“如果我是你,就不会让自己一错再错。”
“你最好撑不住向我求饶,或者……死了。”
说完,又是一鞭子抽了过去。
啪——
暗房内,那鞭打声像是死神的夺命锁一样,渗在人心上,冷冷的。
第280章 前往大内监牢
第280章 前往大内监牢
景容本就是个倔强的人,哪怕是死了,他也不会承认。
他也很清楚,哪怕他将李老将军推出来,景亦也不会信,因为景亦要的,就是他死。
景亦心中的恶魔越来越膨胀,手中的鞭子就越是毫不留情、鞭鞭要命的抽在景容的身上。
直到——
抽了二十多鞭后才罢休!
景容身上被抽开了一道道血痕,皮肉炸开,十分惨烈。他垂着头,嘴里也流着血,发髻也落了下来,遮住了那张苍白的脸。
景亦见此。用鞭子的手把将他的头挑了起来,迫使他那双无力垂着的眸对视自己。
“何必受这种苦?你若是画押了,还能安然无恙的走出大内监牢。”
“……”
“景容,你不要怪我不顾兄弟之情,你要杀害父皇,就应该想到会有现在,可我要是你,就不要死咬着不承认,今天,我不会杀你,你好好想清楚后,再回答我,是死是活,是你自己选。”
景容口中喘着气,淌着血的唇角裂开了一道凛人心寒的笑。
声声道:“今日你所为,将来,我必定千倍万倍的还给你。”
“还给我?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机会了!”说完,景亦将染血的鞭子丢到了地上,命令侍卫:“将容王押下去,明日,本王再来审问。”
“是!”
侍卫将绑在木桩上奄奄一息的景容解了下来,拖去了监牢。
景亦看着地上的血鞭,在想方才景容说的话……
容王府
一个晚上过去了,纪云舒一直焦急不安,这会,琅泊匆匆忙忙的带着莫若过来了。
“我不过醉了一宿,怎么就发生这么大的事?”莫若人还没有进来,就问了起来。
纪云舒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都与莫若说了一遍。
莫若一拍桌:“那只老狐狸,竟然狠到要弑君!”又道:“既然是那只老狐狸干的,大可如实呈报给皇上,怎么能让景容来担这个罪名?”
“我不是没想过。”纪云舒有所顾虑:“那批有问题的灯笼已经被销毁了,而且,景容的确接触过那批灯笼,证据没有了,又有侍司部的那位张大人作证,试问,皇上会相信是景容做的?还是相信一个曾经手握兵权的三朝元老做的?”
当然相信是景容做的!
莫若醉意还未醒,捏着拳头又往桌上狠狠砸。
这时,一个小丫头突然从外头进来,脸色十分着急,小跑到纪云舒面前,微微揣着气,从衣袖中拿出一封信件递给了她。
并且说:“纪先生,这是慧文公主命奴婢送出宫给你的,说是要亲手交到你手上。”
慧文公主?
也就是孔虞了!
纪云舒没有过问,急忙将信件拆开,双手一颤,险些都给抖了下去,莫若从她手中将信件拿了过去,看了看,一脸凝重和担忧。
“亦王竟然去大内监牢审了景容?他有什么权利?”莫若气愤。
纪云舒:“皇上已经醒了,也见了亦王,想必他是得了皇上的令,不然他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你的意思是,皇上真的相信此事跟景容有关?”
“我不知道。”纪云舒摇头,转而与琅泊说:“琅大哥,你可否让我进大内监牢一趟?”
琅泊震惊:“纪先生,那是大内监牢,不是刑部大牢,没有皇上的命令,没人能进去。”
“我能!”出声的,是莫若,继续说:“莫氏得过皇上的允许,可以随时进宫去,大内监牢在皇宫,也是允许范围之内的。”
这样一说,还真是!
……
当天,莫若就带着纪云舒去了皇宫。
纪云舒特意披了一件黑色披风,压低衣帽,将脸罩住。
到了大内监牢的门口,侍卫将两人拦了下来。
莫若严肃着一张脸,瞅了那侍卫一眼:“你是眼瞎了吗?认不出本公子?”
侍卫说:“莫公子,当然认得。”
“认得还不让开!”
“可这是大内监牢,没有皇上的旨意,不能进去。”侍卫态度十分坚决。
莫若是颗冷钉子,将自己身上的那块玉牌拿了出来,往侍卫面前放了放。
“看好了,这是皇上赐给我莫家的玉,只要有这块玉,皇宫内的任何一个地方,莫家的人都可以去,大内监牢也一样。”
“这……”
“敢阻拦者,便是违抗圣命,你担当得起吗?”
不得不说,莫若恐吓人的本事还是不错的,侍卫眼神晃了晃,身子也不由的哆嗦了一下,双手附上:“莫公子请进。”
莫若勾唇一笑,将玉佩收了起来,带着纪云舒准备进去了。
后一刻,侍卫却将纪云舒给拦住了:“这位是?”
莫若立刻将纪云舒拉到自己身后,板着脸回了一句:“我莫家的一个小童。”
打着莫家的头衔,侍卫自然不敢拦了。
进去天牢后,恶臭味和血腥味也越来越浓,纪云舒的心也颤得越来越疼。
她如何也没想到,景容堂堂一个王爷会被关在这种地方。
到了关押景容的监牢外时,纪云舒身子一震,眼眶瞬间就红了。
牢房中,景容依旧靠在冰冷的墙上,无力低垂着头,身上是一条又一条的血痕,血迹也都已经干涸了,但血腥味依旧传到了她的鼻尖上。
她双手抓着木桩,身子缓缓蹲了下来,将头上的连帽也摘了下来,红着眼,唤了一声。
“景容。”
白皙修长的手紧紧的抓着木桩,指甲仿佛都深陷都了木桩中。
许久,景容才支撑起脑袋来,那双布满血丝的眼,在凌乱的头发下聚着一团柔光,看向纪云舒。
缓时,温温一笑,语气虚弱道:“本王就知道,你这只磨人的小妖精一定会来。”
纪云舒的眼泪顿时落了下来,言语梗塞,说不出话来。
景容艰难的支撑起身子来,摇摇欲坠的身子朝纪云舒走了过来,双脚一弯,蹲了下来,伸出手,轻轻的摸着纪云舒的脸,依旧带着柔柔的笑。
“云舒,你别担心,本王会没事的。”
纪云舒死死的咬着唇,心疼剧烈,握住景容模在自己脸上的手。
“身上的伤,疼吗?”
第281章 你若动她分毫,我便杀了你
第281章 你若动她分毫,我便杀了你
“身上的伤,疼吗?”
景容摇头:“放心吧,这点伤还死不了。”
嘴硬!
景容逞强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这对苦命的鸳鸯,若不是中间隔着木桩,怕是已经抱在一块痛哭了。
一旁的莫若眯着眼,沉气上前,蹲身下来,从腰间掏出一个白色药瓶子放到地上,一边与景容说:“这药,是专门给你带来的,你们两个也赶紧说正事,这里不宜久留,亦王随时会来。”
纪云舒抬着袖子抹干眼泪,将地上的药拿起打开,想给景容擦一擦,却被他轻轻推开。
“莫若说得对,还是赶紧走吧。”他又道:“亦王是不会杀我的,他问不出什么来,自然也拿我没办法,到时候父皇便会下令见我,那时,我自会和父皇说清楚,他若是信我,就一定会放了我。”
纪云舒问:“若是不信吗?”
“那就听天由命。”景容回的极其随性,又唤了一声“云舒”,十分认真道:“答应我,不要掺和到这件事情中来,一旦我出事,你立刻带着卫奕离京,路江和琅泊会护送你到安全的地方,从今往后,都不要来京城了。”
分明是在交代身后事!
纪云舒摇着头,坚定地说:“你不会有事,我也不会让你有事。”
“云舒,你听我的,一定要安全离京,一旦我出事,景亦不会放过你,父皇也不会,只有你能安全离京,我就算死了也心甘情愿。”
“我不准你这么说。”纪云舒斥声制止:“从锦江到京城,一直以来,都是你在护着我,今时今日,我也不会为了自己的安危而离开你,是你说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云舒……”
“此誓言,生生世世不变,是你的承诺。”
景容用尽全力握住她的手,布满血丝的眸更为赤红起来。
纪云舒吸了一口气,坚定的说:“我一定会找到证据救你出去。”
景容本就浑身是伤,连说话的力气也渐渐没了,身体的重量全部都由木桩支撑着,他张了张嘴,干涸带血的唇半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莫若倒是急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想办法找出证据,那只老狐狸既然敢弑君,势必也做足了功夫。”
纪云舒:“起火的,根本就不是那批灯笼,而是悬挂灯笼的那些铁丝,铁丝内沾了火药,灯笼里的烛火着热到一定的程度,就会让铁丝烧起来,铁丝才是这桩事件的关键,也是唯一的证据了。”
“你的意思是,要去看看那批铁丝。”
她点头!
莫若脸色一拉,愁眉道:“整个承庆殿估计都成一片废墟了,就算有证据,估计也被烧没了,何况你要怎么进去?”
这的确是关键。
但是转而一想,纪云舒眸子一亮:“别忘了,宫里头,还有一个人。”
“孔虞?”
景容出事,孔虞便立刻命人送信出宫,可想而知,她想救景容的心觉不比纪云舒小,要进承庆殿去查看那批灯笼,有孔虞在,应该不难。
好歹人家也是公主!
但,倏地——
景容突然皱眉,一脸困惑不明,欲言又止了半响,虚垂着声音,道:“我突然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恩?
继续道:“就凭那批灯笼和铁丝,李老将军就想弑君?未免太没有把握了。”
莫名一阵寒意!
纪云舒微惊,大脑高速运转:“你的意思是……”
“或许……他的目的,根本就不是父皇。”景容心中开始虚虚不明。
呃!
而这话才刚刚说完,牢房内就响起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的传了过来。
莫若一脸警惕,一把将纪云给拉了起来。
纪云舒也快速将披风的衣帽戴上,掩住了自己的脸,默默的隐在莫若的身后。
匆匆赶来的景亦,满脸杀气,看了一眼牢房中仍然还在的景容,倒是松了一口气。
可转而便抬起手,一巴掌打在了刚才在监牢外守着的那名侍卫脸上。
怒斥:“莫公子来了,怎么也不通知本王一声?莫公子乃是贵人,怎么能让他来这种关押重犯的污垢之地。”
这一巴掌打得很狠,五个手指印,显见无疑。
侍卫低头请罪:“属下知错。”
“来人,将他拉出去仗责五十。”
“是!”
那侍卫便被活生生给拖出去了。
分明就是杀鸡儆猴!
莫若看着这场演给自己的戏码,暗地里笑他是智障!
“不过就是个小侍卫?亦王又何必这么紧张?我不过是进来看看而已,一没有带进来什么,二又没有带出去什么。”
双手往旁边一摊!
看吧看吧,我真的什么都没偷。
景亦却笑笑,看了一眼牢房中的景容:“莫公子有皇权特令,在皇宫之内,可以随意出入,可今天这大内监牢中关押的是重犯,要是丢了,本王也会跟着受罚,莫公子既然也进来看过了,那就赶紧离开吧。”
“好。”
应得干脆利落!
说完,便便拉着纪云舒准备出去,但就在纪云舒经过景亦身旁时,手臂被拉住。
力道足!
幅度大!
她踉跄着往后退了好几步,脖子上绑着的带子突然松落,整件披风也顺势落到了地上,露出了那张清秀的脸。
莫若本想将纪云舒拉到自己身边,却被一旁的侍卫拦下。
“原来是纪先生啊!”景亦挑着眉:“没想到,纪先生跟容王关系如此甚好,冒着这么大危险来监牢,本王真是羡慕,容王有你这位幕僚。”
“是我自己闯进来的,与旁人无关。”
她扭动着动身子,无力扣子自己肩膀上的力道很大。
“很好!”又一脸狰狞的命令:“来人,拿下。”
侍卫听命,当即就将纪云舒给扣住了。
“放开他!”
景容吃力的吼了一声,语气浑厚!
似乎捏住了景容的软肋,景亦笑得更加阴险。
“放?”勾着唇,只手一抬,指向莫若:“莫公子有特权出入皇宫不受阻拦,但是这位纪先生可没有,擅闯天牢者,乃是死罪。”
后一刻,双手用力抓着木桩,怒叱道。
“你若动她分毫,我便杀了你!
第282章 可惜!可惜!
第282章 可惜!可惜!
“你若动她分毫,我便杀了你。”
景容双拳紧握,激动之下,眼神中翻涌着浓浓的杀意。
而他越是对纪云舒这么紧张,景亦就越是满意。
走到他面前,俯瞰而下,冷笑一声:“你如今戴罪之身,自身都难保,有没有命活着出去,还未不可知。”
景容紧着喉咙,唇抿一线,双手紧抓着木桩,将自己笨重的身体撑了起来,冷厉的眉宇露出发间,让人不寒而栗。
就连景亦在那一瞬间都后背一麻!
“你应该清楚,我说过的话,一定会实现,你敢动她,我方才说的话,一定会实现。”
赤裸裸的威胁!
可景亦笑了一下,“你在威胁我?好,我倒是想试一试,看看杀了纪先生后,你会如何杀了我。”
这话,自然不是说说而已,景亦还真的做的出来。
“你……”
“要不要赌一赌?”
景容心前一紧,不得不说,景亦拿纪云舒的性命来威胁他,的确起了作用。
“你要如何才肯放了她?”
景亦邪恶一笑:“很简单,如果父皇让我查的这件事有了结果,我自然会放了纪先生,只要你画了押。”
景容眼神轻晃了下,染血的唇正欲动——
纪云舒便出声道:“不要相信他,此事跟王爷根本没有任何关系,如果因为我而让王爷担上谋反弑君的罪名,那我才是千古罪人。”
景容望着她,“我不能让你有事。”
“我不会有事。”说完,她看着景亦:“亦王,大临律例,在下也懂得一二,试问,何为擅闯天牢?”
呃!
着实让景亦呛声了。
而纪云舒则继续说:“大临律例第三十二条,但凡带刀闯入天牢、杀害朝廷官员,劫走犯人者,论诛!可在下一没带刀,二没杀害官差,三没劫走犯人,顶多,只能治在下一个欺瞒之罪。”
“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嘴,怪不得容王将你视为门客,如此袒护。”
“亦王若要杀我,便是乱杀无辜,这个罪名,你又担当得起码?”
纪云舒理直气壮!
有理走遍天下,谁也不怕。
幸好锦江那位县太爷时不时的往她怀里塞几本书,不是朝廷下发的文书海案,就是大临律例的修改卷宗,又刚好,她闲来无事时,便喜欢翻一翻!
但偏偏——
景亦道:“纪先生的确是个才子,既然搬出律法,好,本王要不了你的命,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语毕,响指一打!
命令侍卫:“送莫公子出宫,将纪先生押入暗房,本王还要亲自……审问一下。”
“是!”
侍卫将纪云舒带去了暗房。
而莫若则甩了两下衣袖,将那侍卫直接推开,与景亦说:“亦王,纪先生是我带进宫的,你要审,不如审我,何必为难收入缚鸡之力的书生。”
书生?
景亦阴眉一深:“在本王看来,她可不是一个书生,而是一个聪明人。”
话中带着深意!
一挥手:“还不将莫公子送走?”
三四个侍卫一块动手,将挣扎的莫若拉了出去。
景亦转身看着景容,说:“你放心,我保证,审完那位纪先生,就将她安全送出宫去。”
说完便去暗房了!
景容身体使不上劲来,就在景亦前脚离开后,他身子猛然往下一坠,单膝而跪,吐了血……
暗房中!
纪云舒被绑在染满血的木桩上,景亦进来后,便避退了所有人。
阴沉的暗房中,除了恶臭和血腥味,还泛着浓浓的发霉味,纪云舒蹙了蹙鼻,胸前一阵翻涌,竟有些想吐。
景亦双手背后,走到她面前,眼神中充满了打量的味道,嘴角缓缓上扬。
伸出骨节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摸到纪云舒的耳朵上。
她偏过脑袋,冷眸瞪着他。
越是如此,景亦越是开心,手上的动作并没有收敛,而是更为放肆的从纪云舒的耳垂上、摸到她白皙的侧脸上,最后落在了眼角处那道浅浅的疤痕上。
“先生之前一直带着面具,如今看到你的真容,真是往本王大为惊叹啊。”
像极了一只不吐骨的饿狼!
纪云舒将头极力的偏到一边,却被景亦一把捏住下颌,高高抬了起来。
端量着,一边道:“明明是个绝色女子,偏偏要扮成男人,真是可惜了。”
“放开!”纪云舒说。
景亦手指上的力道更重了几分。
“本王就是想不明白,纪家为何要送纪慕青进宫来当太子妃,而不是你,可惜,可惜……”
可惜你妹!
纪云舒不屑的笑了下:“亦王想知道为什么?”
“洗耳恭听!”
“因为只有聪明人,才不会费尽心机去夺不属于他的权利和地位。”
“你什么意思?”
“难道我说的还不够明白吗?亦王所作所为,不就是为了太子之位、为了皇位吗?但自古以来,像王爷这样的人,最后都只有两个下场,一是被世人唾骂,二,是在争夺权利和地位的过程中,被人绞杀而死!”
史书之上,记载的不都是如此吗?
哪怕赫赫有名的秦始皇,也不例外!
她的这番话,换来的是景亦略带欣赏的眼神。
这个女人,她很感兴趣!
指尖再次微微一捏,将纪云舒的脸扬得更高了些,他低头而下,对着纪云舒那双清冽而倔气的眸子,
“好一张巧嘴,说出来的话,本王很爱听,纪姑娘的聪明和倔气,也让本王敬佩,可此聪明的女子,放在景容身边,真是可惜啊!”
一句又一句的可惜!
说的真诚极了!
“你何不跟着本王,以门客之身进我亦王府,说不定,也就不用终日提心吊胆了。”
啊呸!
老子不屑。
纪云舒咬着红唇,用力扭过脑袋,挣脱掉了景亦捏着自己下巴的手。
直接问:“亦王既然不杀我,将我带到这里来,又说了这么多的话,为何不直接开门见山?”
景亦笑笑,往后退了几步,嘴角斜上一勾,再次透出冷凛阴险的笑。
“纪姑娘不是很擅长跟人做交易吗?不如,跟本王也做一场交易,如何?”
第283章 离开景容,跟随本王
第283章 离开景容,跟随本王
交易?
跟景亦做交易,就如同是跟一匹豺狼做交易的性质是一样的。
纪云舒冷冷的看着他,不语!
景亦勾唇问:“难道纪姑娘都不想知道本王要跟你做什么交易吗?”
她还是不答不应!
“如今,容王就是一只被困在牢中的狮子,双手双脚被绑,对本王来说,根本没有任何威胁,不过,这最终不是本王想要的,就这样让他死了,实在太简单了。”景亦一脸可惜啊!
不能!
不能让景容就这样死了。
不折磨一番,他决不罢休。
“你到底想说什么?”纪云舒出声问。
景亦阴鸷的眉眼挑起:“只要本王愿意,就能让景容安全抽身。”
“你会这么好心?”
“他毕竟是我的兄弟,手足之情,本王还是会顾及的。”
啊呸!
真是一个虚伪的圣人。
就跟打着雷锋的幌子,做着畜生的事是异曲同工的。
而且这年头,弯腰捡到五毛钱都得遭报应,何况这么大一个馅饼?
当然不值得信!
纪云舒说:“亦王既然说了是交易,那么,条件是什么?”
“你!”
“我?”
“没错!”景亦往前两步,阴狠的面容上多了一抹冷笑,伸手,再次将纪云舒尖尖细细的下颌捏住,抬起,说:“本王要的很简单,只要纪姑娘答应给我一件事,我保证,景容一定会安全离开大内监牢,弑君一事,也将与他毫无干系!”
“答应你什么事?”
“离开景容,跟随本王。”景亦严肃道。
对于景亦来说,纪云舒不仅是景容的一根软肋,更是一个聪明到让他这个王爷都害怕的炸弹。
所以,他需要纪云舒,需要将这颗随时都会爆炸的炸弹,绑在自己身边,以免别人拿去后用来炸自己!
可是这话,却换来纪云舒冷冷一笑。
“亦王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你?”
景亦也不急,心平气和的与她说:“就凭景容,你如果答应了,我会保证他安然无恙,如若不然,兴许今天,他就会死在监牢内。”
“卑鄙!”
“卑鄙又如何,如果能达到目的,本王宁愿卑鄙一回,哪怕将来受世人唾骂,至少本王也名留青史了。”
这想法,真是让人醉了,不过不可否认,他说的也挺有道理的。
纪云舒有一瞬都想给他点了个赞!
她咬着牙贝,眸中窜流着一股倔强,说:“容王根本就没有弑君,子虚乌有的罪名也安不到他头上,只要我活着,就一定找出证据证明容王无罪,亦王你要臭名彰显万年,可我不要。”
“你……”
景亦又被怒了,指尖用力,捏得纪云舒的下颌生疼。
他说:“你最好答应我的条件,因为本王的耐性不好,对你对景容都一样,只要你的一句话,就能决定他的生死,但倘若你还是宁顽不灵,本王也可以向你保证,在你没有找出证据证明他无罪时,待会,我会让你亲眼看着他死,听好了,这不是通知,而是威胁。。”
呃!
“你若杀了他,皇上也不会放过你!”
“父皇如今病重,将这件事全权交给本王,纪姑娘想想看,如果让景容畏罪自杀,有可能吗?”
有!
这话,基本上将纪云舒此刻的理智全部冲散了,目前这个时候,任何事情,都没有景容的安危重要。
她眼神轻晃,心中竟有一丝犹豫。
景亦则继续趁热打铁:“纪姑娘是个聪明人,本王的条件对你和景容没有半点害处,你跟了本王,成为亦王府中的门客,将来本王若是徒登大位,自然不会亏待了你,而景容,会安全离开大内天牢,他还是大临的王爷,而本王将来若是坐上皇位,他若是想做个逍遥王,本王便封他一个逍遥王。”
“……”
“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纪云舒垂着目光,心中如万只蚂蚁在肆意啃咬,一面,是自己的原则,一面,是景容的安危。
该如何选?
……
离开皇宫,纪云舒回到了容王府。
莫若并没有回裕华阁,一直在容王府中等她。
“亦王有没有为难你?”莫若担忧的问。
她摇头!
他跟你说了什么?
摇头!
什么都没说。
莫若一拍脑门:“你不是要去查那批烧毁的铁丝吗?我现在进宫去,找孔虞。”
脚才抬,就被纪云舒拉住了。
说:“不用去了!”
“为什么?你不是要找证据吗?”
“没用了,什么都没用了,此事,我自有打算。”她声音很轻,眼睛也有些恍然。
莫若看出了其中有问题,眯着眼睛,细细端量着她,反手拉住了她,严肃的问:“亦王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她侧过身去,将手臂从莫若手中生生抽了回来,抱着双臂。
回了一句:“什么都没说,莫公子也什么都不要问了,总之,景容他会没事的,莫公子也赶紧回裕华阁吧,想必卫奕还在等着你,而此事,也请莫公子向卫奕保密。”
说完后,纪云舒便转身离开了容王府,朝竹溪园的方向去了。
莫若就这样看着她,没有追上去问个明白。
回竹溪园的路上!
天下起了毛毛的细雨,纪云舒头上、肩上、脸上,都被毛毛的细雨打湿了一片。
她依旧不停的往前走,那双翘角的粗布平底鞋也在水中淌着……
直到——
一把青色的油纸伞落到她的头上。
她的脚步依旧没有停,目光看着前方微微泛着的光线。
身旁的时子衿撑着伞,跟着她的步子缓缓往前走。
纪云舒突然唤了一声“子衿。”
“在!”
“我到底是对了?还是错了?”
时子衿并没有回答。
她侧眸看时子衿,又问:“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在时子衿听来,这种问题,实在太难回答了。
摇摇头:“我不知道,但是,我能明白。”
“明白?”纪云舒苦涩的笑了笑:“你不会明白的。”
时子衿听得不大明白,只能紧紧的跟着她的步子往前走。
临近清明,雨水也多了起来。
黑色的天空像是炸开了一个洞,大雨越来越大,雷声也越来越大……
第284章 太子惊慌
第284章 太子惊慌
东宫!
太子彻夜未眠,今晨天亮才回宫眯了一会,这会,又拔腿前往阜阳殿去了。
内寝外的太监将他拦了下来。
说:“太子,皇上说了,没有他的命令,谁也不准进去。”
“本太子也不行?”
“皇上的令,奴才只能遵命。”
“让开,我要去见父皇。”
“太子……”
那太监拦不住,眼看着景华要去推那扇门,正好——
里头有人将大门打开,两人差点就撞到一块去了。
皇上身边的老太监张公公伏了伏身,说:“参见太子。”
“本太子要见父皇。”景华直接说。
“皇上在里头等你。”
景华满脸欣喜,赶紧冲了进去。
而张公公没有跟进去,出来后,将门给关上了。
景华一看到床上躺着的祁祯帝,眼睛就红了,当下就跪了下去,匐着过去,往地上磕了一个响头。
伤心难过的喊着:“是儿臣无能,竟让人伤了父皇,害得父皇卧病在床。”
那叫一个假啊!
就差哭得岔气了。
祁祯帝咳了几声,从床上坐了起来,靠在床沿边上,看着跪在地上的景华,说:“朕还没死,你哭什么哭?”
没死?
怎么还不死!
景华一虚。
赶紧起身走到床边,抹着眼泪看着自己的父皇,关心至极的问:“父皇,你的身子可好了?儿臣昨晚在门外守了一宿,心里甚是担心。”
“朕知道你的心意。”
“幸好父皇没事,不然儿臣真的不知如何办!”
说着,又红了眼!
祁祯帝身体很弱,连说话的力气基本上都没有,又咳了两声,才说:“景华,朕问你,身为太子,你的职责是什么?”
“父皇封儿臣为太子,就是希望儿臣像您一样,勤政爱民、修书秉文,为大临百姓谋福泽。”
“这些,你可做得到?”
“儿臣知道自己时常让父皇牵忧,但是儿臣保证,一定会做到。”
可景华心中却打着嘀咕!
他想,父皇该不是在试探自己吧?
在考虑要不要废了自己?
艾玛,孩子,你想得太多了。
祁祯帝对他的回答,不是很满意,也不是很失望,说:“景华,父皇也老了,大临江山早晚有一天都要交出去。”
交给我,交给我。
景华眼睛都亮了,继续认真的听下去。
“你自小就在朕身边长大,你的性子朕也是最清楚的,你太安乐了,任何事情都不会多加思考,正是因为这样,朕才担心你身边没有值得你信赖的将士贤臣。”
“父皇的担忧,儿臣明白。”
“此次太子妃择选,你的婚事不可再拖,纪家的嫡女染病,无法被选,朕倒是为你选了另外一个人。”
景华问:“是谁?”
“慧文。”
两个字才说出来,景华就愣了,快速消化完后,追问:“父皇,孔虞她怎么能做太子妃呢?父皇不是说过,要为儿臣身边添些势力吗?孔家早就没落了,孔虞她……”
“孔家没落不假,但是朕深思熟虑后,命翰宗院去办事了。”
“父皇……”景华一脸死灰。
祁祯帝知道他有些着急了,便说:“孔家是你母后的本家,虽然没落了,可是势力还在,绝不低于纪家,此事已经定下了,你也好好准备大婚,朕现在身子不适,一切,都交由翰宗院去办。”
尽管心中万千不愿,可是——
“是,儿臣遵命。”
“行了。你出去吧,朕想休息。”
“是!”
景华退到一边,伏了伏身,出去了。
而从头到尾,祁祯都没有提大火时景华没来救自己,而逃之夭夭的事。
正是因为这样,让景华更加紧张。
就好像明明身上有一处发痒,却怎么也挠不到。
当身后那扇门关上后,景华那张孝顺模样的脸瞬间就拉了下来。
心里很是不舒服!
回都东宫后,他就命人将自己的先生潘崇请了来。
这个潘崇,倒不是朝廷官员,就是个教书先生,一个文人罢了,景华自小就跟着他读书识字,可他虽然是个教书的,对朝廷上的事,却也懂得几分。
就拿去年皇上大寿来说,景华能想到调换景亦的寿礼来打压他,这可不是草包太子能想到的。
这主意,便是此时坐在他面前这位头发花白的潘崇想出来的。
景华很是着急,半个身子都伏在桌案上,担心说道:“先生,这可如何是好?昨晚父皇醒来,见的第一个人是景亦而不是我,昨晚大火,我还当真父皇的面自己逃了,方才父皇还与我说,要将孔虞封为太子妃,那纪家的势力不就不在本王这边了吗?先生,你倒是说一说,是不是父皇他……想改立太子吗?”
相对于景华的紧张,潘崇则冷静多了。
细细想了下,便问:“太子可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得知皇上要改立太子?”
“那倒没有,可是我心中甚慌啊,刚才父皇还问我,身为太子的职责是什么,无缘无故问这些,怎么能叫人不多想呢?”
“太子莫慌!”潘崇一脸精明的寻思起来:“皇上现在不过单独见了亦王一面,说明不了什么,兴许只是别的事,再者说,此次纪家的那位嫡女突然染疾,退出太子妃择选的名单,皇上为你另谋太子妃人选,也是正常。”
“先生这样说也没错,可是……”景华重重的叹了一声气:“我就是想不明白,到底父皇想做什么?”
潘崇便出了主意,道:“试问太子,皇上身边最亲近的人是谁?”
景华皱了皱眉:“萧妃?”
“不!”
“不是吗?”
“是皇上身边那位张公公。”
“张全?”景华恍然,一拍大腿:“对,先生说的对,张全从皇爷爷在世时,就一直在父皇身边,的确是最亲近的人,可是先生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潘崇看似是个读书读到老的老翁,那双沉淀着沧澜的目光中,又带着一丝狡猾和阴险。
他说:“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如果皇上真的打算改立太子,那第一个知道的人,就是那位张公公,太子何不去套套他的话?就能知道一切了。”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景华大喜,又担忧。
点点头:“没错,那老家伙一定知道。”
第285章 离京是唯一的路
第285章 离京是唯一的路
东宫这边开始未雨绸缪了,景亦这边,也开始筹谋他的大计划了。
因为和纪云舒达成了交易,所以景亦也没有再继续拷打景容,反而好心的将他调去了一间干净的牢房,还请了太医来看了一遍。
景容并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着什么药?
而他还没来及想明白这些,一个震惊的消息又传到了耳边。
太子奉命,将迎娶慧文公主为太子妃,婚期就定在三日后!
很匆忙。
两个侍卫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八卦了许久,内容也全数都被景容听了去。
景容不明白,皇上为何让太子娶孔虞?
孔家势力在皇后死后就被削弱了,没道理给一个储君配一个没有背景的女子。
当然,这其中也掺杂着景容对孔虞的同情。
他心中,对孔虞是愧疚的,若不是自己没有迟迟没有和她说明自己的心意,估计她已经嫁人了,也就不存在当初和亲以及嫁给太子的事。
正在这时候,一个带刀侍卫走了进来,一声不响的走到景容牢房外,警惕的看了一眼还在议论太子大婚的那两个侍卫,这才双手往景容的方向快速一甩。
一张被卷起来的纸条稳稳当当的落在了景容脚边。
“秦大人送来的。”
说完,那侍卫也若无其事的走了。
景容将纸条捡了起来,打开,小小的纸条上,只写了一句十分精短的话。
——李老将军已准备离京。
看完后,他便将纸条放在面前的烛火上给烧了。
凌厉中略带病态的眉宇,却微微拧着。
拳心紧握。
李府!
整个府中上下,几乎一夜之间全部都搬空了。
该遣散的下人也都遣散了,该带走的物件也基本上带走了,大有人去楼空的状态。
京城外!
天依旧下着毛毛的细雨,将这黄土山间打湿的一片泥泞……
几辆马车从京城出来,不紧不慢的行驶在黄土山间中,驾车的马夫带着斗笠,手里的马鞭一下下的挥在马儿身上.
马儿嘶吼着往前奔去,蹄子深陷在泥土里,溅起不少水渍到马车上。
一处草亭内。
纪云舒站在亭檐之下,目光一直看着远处的黄土山丘,背后的石桌上泡了两杯茶,似乎在等着谁。
缓时,马车的咕噜声由远而近的传了过来,便见几辆马车在白雾浓浓的雨中渐渐驶来、越来越清晰!
后一刻,她便侧目示意了时子衿一眼。
时子衿点了下头,便立刻拿着手中的剑,双脚一蹬,身子腾起一跃,就在那几辆马车前落了下来。
马儿吃惊,前蹄高高抬起,整个马车也险些打滑翻到。
“发生什么事了?”里头传来声音。
马夫使劲拉住缰绳,好不容易将马儿给安定下来,虚惊一场,看了一眼脸色冷厉的时子衿,便颤颤的冲着马车内的人回道。
“老爷,是一个女子将咱们的路拦下来了。”
说完,帘子便被一只布满皱纹的手撩开,李老将军探出脑袋看了看。
马车前面,时子衿站在雨中,手中拿着剑,那双隐在眉宇下的眸,带着一种渗人的逼迫感,因为雨水冲洗的缘故,身子周围都散发着淡薄的白雾,却像是一根根无形的利剑似的,准备随时朝他刺过来。
李老将军收回打量的目光,问了一句:“你是什么人?为何拦下老夫的去路?”
时子衿并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侧过头,朝山丘上的那个草亭看了去。
李老将军也自然而然的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透着那薄薄的雾,看到了不远处草亭内的纪云舒。
她一席灰色长袍,竖着高髻,脖子上缠着一根淡蓝色的围脖,以作保暖,那纤细的身子仿佛摇摇欲坠似的,带着几分女子的柔弱清秀,又带着几分男子的刚毅。
马夫转头问:“老爷,要不要继续走?”
“暂且留下来休息会。”
“是。”
李老将军下了马车,独自撑着伞朝山丘的草亭走去。
到了亭中,他将伞收好放在一旁,看着纪云舒,说:“纪先生等了很久吧?”
纪云舒:“不算久,反而是将军来早了。”
李老将军深笑不语!
“天气凉,将军不如坐下喝杯热茶再赶路吧。”
盛情邀请!
李老将军也没有拒绝,与她一同坐了下来。
桌上两杯茶,纪云舒将其中一杯推给了李老将军。
一边说:“上次去将军府上,将军请了我一杯茶,今日,我也请将军一杯茶,将军品一品,看看这茶的味道如何。”
有趣!
对面的李老将军依旧是那副不浮不躁的状态,还真就品了起来,微微眯着眼,鼻子吸了吸。
“算不上好茶,只是在这细雨薄雾中能品上一杯,便是极品。”
“是吗?那若是在一间安静的屋内品这杯茶,岂不是劣茶了?”
“此言差矣!”李老将军否定了她的话:“该茶,只配在此处冲泡。”
纪云舒听了后,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的敲着面前的茶杯口,原来亲和善意的笑也凝结住,带着深沉的语气问了一句:“那,将军你这杯茶是要离京才泡吗?”
“纪先生的意思?”
“承庆殿大火,死了十三人,皇上受伤,朝中时局一阵动荡,难道,将军就想这样离京?”
进入了正题。
声音很轻,而外头雨声不断,稍微不注意听,声音就会被雨声盖去。
李老将军像是听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端着茶,继续喝了一口。
良久——
他才说:“离京是唯一的路。”
是,的确是他唯一的路!
只有离开京城,回到青州,那么,就算真相大白,他青州的几万兵马也够用来抵御朝廷的追杀。
纪云舒:“将军何不与我说句实话?”
“实话?先生想要什么实话?”
纪云舒也懒得与他打马虎眼了。
微微拧着那好看的眉,说:“从一开始,你的目的就不是当今皇帝吧,所谓八皇子和朝侯爷的故事,不过是你用来掩盖真相的幌子,而你真正的目的,其实是容王。”
听完,却换来李老将军一笑,像个求知的孩子似的问:“老夫为何要针对容王?”
纪云舒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缓缓起身,往前走了几步,背对着李老将军。
“因为,你不想容王查《临京案》。”
亭外的雨水,一滴滴的溅到了纪云舒干净的衣袍上,像映上了一朵朵暗沉的花……
第286章 失踪的小世子
第286章 失踪的小世子
“阻止容王查《临京案》。”
当纪云舒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一向冷静的李老将军突然脸色一变,手指上的茶杯险些打翻在地。
而尽管纪云舒背对着他,却也能感觉到他的异常。
却也证明,自己说对了。
她转过身,盯着李老将军继续说:“我不知道您为何要阻拦容王查《临京案》,但在下若是猜的没错,一定跟十四年前御国公去见你有关吧,当日我问将军时,您也并没有与我说实话,因为,你从一开始就在隐瞒着什么事,而那件事,必定牵连甚广,关系到御国公,关系到当今天子,兴许,还会关系到整个大临天下的定局。”
这话,倒不像是在猜测,而是断定。
李老将军将茶杯轻轻放下,吸了一口气,将目光转向纪云舒,起身,望着远处被大雾包裹的山丘林间,一张布满皱纹的脸十分凝重。
赞叹了一句:“不得不说,先生实在太聪明了。”
聪明?
这话虽然是褒义,但是在纪云舒听来,却是可笑。
她苦涩道:“我若真的聪明,就不会直到现在才察觉出将军你的目的,也不会眼看着容王代你入狱。”
“容王此番遭遇,也是老夫无奈之举。”
“无奈之举?就为了阻止容王查《临京案》,为了守着你和御国公的秘密,要容王为你们去死吗?”纪云舒有些激动,激动中,带着气愤。
李老将军露出一丝内疚来,还是那一句:“今日的一切结局,老夫也不想,但时局所迫,终究是走了这一步,只有容王死了,《临京案》才能停下来。”
“糊涂!”
纪云舒斥怒了一声朝他走近两步,道:“将军聪明了一世,却糊涂了一时,试问将军想一想,此案说到底是皇上下令让容王查的,圣旨摆着,谁也不能违抗,就算容王真的死了,还会有下一个人来接手这个案子,将军莫不是还要来京城一趟,一个接一个的杀吗?”
声声质问!
李老将军像是被打了一电,这个问题,他似乎并没有想过。
而纪云舒又继续说:“将军又可知道,若是容王真死了,我也会继续查下去,一定会将真相查得水落石出,所以你该杀的,不应该是容王,而是我才对。”
失策!
失策啊!
纪云舒这样一提醒,李老将军才脑子灵光起来,真是悔恨的直拍大腿。
心想,你这书生怎么不早点说?
汗!
哥,你拉屎要不要我叫你?
李老将军叹了一声气:“老夫现在已经回不了头了。”
“那倒不一定。”
“恩?”
“我没有在城门口拦下将军,而是在这里,就足以说明我不会阻止将军你离京回青州,也意味着容王不会出事,他会安全离开大内监牢,而这桩事件,与将军与容王都不会有任何干系。”
“先生的意思?”李老将军微惊!
“在下保证此事不会与将军有关,也不会向人透露半个字,但是,需要将军以你藏了十四年的秘密来换。”
条件性的口吻十足!
偏偏——
李老将军说:“事情都已经过去十四年来,先生为何这么执着的想要知道?”
“因为我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秘密,竟然会牵扯到《临京案》,又会让将军如此狠心要除去容王。”
“先生真的很想知道当年御国公究竟与我说了什么吗?”
纪云舒坦诚的点点头。
沉了半响,李老将军眼眸垂下而起:“如果是在老夫刚回京前,老夫是绝对不会告诉你的,而如今到了这个地步,我再瞒着,也没有任何意义了,好,我告诉你。”
酝酿了半响——
“当年,八皇子登基为皇,便开始暗中削弱御国公的势力,不断的打压他,甚至派了暗侍在监视着御国公手中的一兵一权,御国公知道,终有一天,皇上会像先皇杀了朝侯爷一样,杀了他。”顿了一下,又道:“先生一定知道,御国公上下名单,在户部记录人口是73人,但是先生一定不知道,御国公府的人,其实有75人。”
呃!
纪云舒震惊!
双眸瞪大!
不敢置信!
李老将军一脸惋惜,眼睛里似乎也淌着泪光:“并没有记录在户部名单上的两个人,一个是御国公的三夫人,一个,是他二十年前刚刚出生的儿子。”
呃!
纪云舒整个人麻了一下,衣袖中的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
质疑道:“怎么可能?御国公妻儿五人,全部都葬在皇陵里,一具不少。”
“因为那位三夫人出身青楼,所以一直没有列入御国公府的名单上,八皇子登基那一年,也就是二十年前,三夫人难产,生下了一个儿子,御国公早就知道自己会和朝侯爷一样,皇上一定会杀了他,所以,为了保住三夫人和刚刚出生的小世子,御国公便对外宣称三夫人难产死了,孩子也未能保住,连夜,命外亲将两人送离京城,第二天便风光大葬,却因为三夫人没有名分,并没有葬入皇陵。”
“直到十四年前,御国公来找我,将此事告诉了我,并且说他与三夫人突然失去了联络,而当时,皇上也开始向御国公府伸了手,所以他便恳求老夫帮他隐瞒真相,如果他出事,便让老夫暗中去寻小世子,将其托给老夫,甚至,将一块令牌交给了老夫,如果能找到小世子,便将令牌给他,因为那块令牌,可以号令御国公在边疆一带隐藏的十万大军,可是这些年过去了,老夫依旧寻不到世子的下落。”
“前不久,老夫听闻先生要开棺,便从青州赶来京城,因为以先生的聪明才智,早晚有一天会发现那位三夫人,一旦开棺,就会发现墓是空的,皇上也会知道小世子还活着,必定千里追踪,以绝后患。”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不管小世子如今是死是活,老夫也不能让人开了三夫人的墓。”
听完这番话,纪云舒消化了许久许久!
双脚往后无力退了两步。
第287章 这是条件,不是请求
第287章 这是条件,不是请求
李老将军藏着的秘密,实在太大了。
纪云舒消化了很久——
“老夫所言句句属实,这个秘密我已经守了十四年,从未与人说起过,现在先生已经知道,就请一定要保密,更不能让皇上知道,倘若先生还要继续要查《临京案》,也不要打开三夫人的棺。”
纪云舒则说:“三夫人并不在户部的名单上,就算要找其中失踪的那个人,也不会去开她的墓。”
是啊,如何挖也挖不到三夫人的墓啊!
但是——
“就当是老夫杞人忧天吧,只要能确保保住三夫人和小世子,老夫在所不惜。”
李老将军这只老古怪,的确是个好故友!
但是在纪云舒看来,他似乎有些偏激了。
甚至,是偏执!
纪云舒不能理解:“就算将军真的顾虑这些,一心只想保护三夫人和小世子,但是将军有没有想过,正是因为你的杞人忧天,因为你的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导致承庆殿里死了这么多人,容王也被你害得入狱,这些,难道就是应该的?”
李老将军叹气,解释再多,也于事无补了!
纪云舒在说这番话的同时微微有些泛红,忍着胸前翻涌的情绪,她再道:“尚且不计这些,那在下再问老将军一句,御国公府大火,难如果不是皇上所为呢?那这些牺牲的人命,如何算?”
有些质问的语气!
李老将军听完,望着渐渐大起来的雨,抬着目光,沉着声:“天下帝王都一样,为了权利,为了地位,就算是最亲近的人,都会狠下杀手。”
“……”
“虽然御国公大火一案并没有证据直指皇帝,但各种疑点,难道先生真的没有怀疑过?御国公府的府兵在那晚全部被调离,大门紧闭,无人生还,当日下令的那名将军也在那晚之后出了事,分明就是为了隐瞒什么,各种蹊跷,先生就真的没有怀疑过?”
不!
她怀疑过。
祁祯帝的确有杀人动机,而当年有权利下令调换御国公府兵的人,除了御国公也只有皇帝。
但是——
纪云舒不敢下定论。
只说:“不管是真是假,一切,都等在下将画像画出来,找到失踪的那个人,只要找到那个人,就能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切,都会水落石出。”
“那如果,找不到呢?”李老将军反问她。
纪云舒微有一定,便说:“一定能找到,就算失踪的那个人已经死了,我也会找到他,查明当年御国公府大火的真相。”说完,她身子侧到一边,吸了一口冷气:“天下犯法与庶民同罪,如果,真的是皇上暗中所谋,我相信,天下百一定会站在正义的一面,如果不是,我希望李老将军能够放下当年的事情,找到御国公的小世子,不过……”
顿了一下!
李老将军问:“不过什么?”
纪云舒:“如果当年的事情不是皇上所为,那么那块御国公留下的玉佩,将军就不能交给小世子,而是拿着令牌下令,将那十万大军收之国用。”
呃!
这话中的语气,似乎不容人去反驳。
李老将军一惊!
十万兵马,是一道附身符啊!
而他还没有回答,纪云舒细细的眉往眉心一蹙,再道:“这是条件,不是请求,如果《临京案》与皇上没有关系,那么那十万兵马不仅会威胁到皇上,说不定,还会危害到整个大临,所以,将军必须答应我的条件,我便保证,今日你与我说的,我绝对不会透漏出去一个字,再也不会有人知道御国公有一个小世子的时。”
的确,以现下这个时局来说,这样的条件对李老将军来说没有任何害处。
如果御国公府大火与皇上有关,那么,边疆十万兵马至少是一道保命符。
如果与皇上无关,那十万兵马留着也没用。
内心斟酌了许久后,李老将军喉咙一紧,点了下头:“好,老夫答应你。”
此时!
雨又渐渐的小了起来,两人就站在草亭外,许久不言……
而山丘下的马车内!
江夫人掀开帘子往山丘上的草亭看了看,呼了一口气后将手抽回,脸色凝重的坐在马车内。
一旁没心没肺的李兆一边往嘴里掷了一颗糖,一边说:“大姐,爷爷跟那个纪先生在说什么?”
“你管这么多做什么?”
“我就是问问,之前纪先生就来过咱们府上。”
江夫人瞪了他一眼。
李兆不罢休,又一脸不屑的说:“我就不明白了,爷爷为什么会对她那么好,上次要不是我闪的快,爷爷非把我打死了不可。”
“活该!”
“姐,你怎么老是胳膊肘往外拐啊?”
一脸抱怨。
江夫人再次冷冷的瞪了他一眼。
李兆当下就闭嘴了,可沉默了一会,又好奇的问:“对了大姐,爷爷为什么要带着我们连夜回青州去?京城不好吗?这才来多久啊,现在又要回去,烦不烦。”
烦!
当然烦啊!
人家在青州还欠了一屁股的赌债呢!
其实,江夫人也不知道为什么,皇宫的承庆殿才发生大火,自己爷爷就要举家迁回青州,实在有些奇怪。
而江夫人的心中也有些几分猜想,想必是和十四年前的事情有关才对,不然,那位纪先生也不会在这里等着了。
可究竟是什么呢?
摇摇头,不再想了,再次伸手将车帘子掀开,往外看了看。
李老将军已经撑着伞往下走来,抖了抖身上的雨水,上了马车。
而山上,纪云舒的目光一直跟在李老将军身后,眼看着马车在雨中动了起来,朝着青州的方向走了。
大概这这辈子,李老将军都不会再回京了。
看着那几辆马车走远后,纪云舒才唤了时子衿一声。
时子衿像影子似的,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你刚才听到的,不准说出去。”
“是!”
“连容王也不能说。”
“是!”
在时子衿的心中,她已经将纪云舒认定为自己的主人了。
两人乘着马车回城后,刚到闹市,就差点撞到了什么人,马车一震……
第288章 太子登基
第288章 太子登基
马车稳了后!
时子衿先是伸出脑袋看了去,原来,是一个小孩冲出来差点被马车撞到,幸好马夫拉住了缰绳。
那小女孩站在细雨中,弯腰将地上的娃娃捡了起来,冲着马夫做了几个手势,马夫一脸不明。
“她说抱歉。”时子衿翻译。
等马夫明白过来,那小孩已经跑走了。
纪云舒很是诧异:“你懂手语?”
她点头:“懂,小时候学过。”
纪云舒眼眸垂了垂,突然想起,之前列儿在城楼上与跟自己比划的那几个手势,便冲着时子衿模模糊糊的比划起当时列儿比划的手势。
“这是什么意思?”她一边问。
因为手势并不标准,时子衿想了一小下,说:“应该是杀人。
杀人?
紧接着纪云舒又做了一个手势。
“这个呢?”
“这个好像是别人的意思。”时子衿说。
纪云舒的心赫然一紧,杀人?别人?
是什么意思呢?
当时,列儿到底想跟自己说什么呢?她还记得,当时列儿十分着急,到底是什么事情跟“杀人”二字有关?
一时间,她便陷入了深思。
到了竹溪园后,纪云舒也一直将自己锁在屋子里,对于景容还在天牢的事情,她没有再提一个字。
仿佛,正在等待着一件惊人的事情发生……
皇宫!
张全刚刚从皇上的寝宫里出来,准备去御膳房一趟,给皇上亲自点一些进食的东西。
前脚才从阜阳殿出来,后脚就被一个小太监给拦住了。
“张公公,太子在东宫等你。”
太子要见自己?
张全活了这么久,虽然是个太监,可心里精明的很啊,也没有多问,便随着那小太监去东宫了。
因为三天后太子大婚,整个东宫都开始布置起来,整个东宫,焕然一新,金碧辉煌,气派十足。
张全进去后,太子便在大殿里等着他。
“张公公来了,来,坐。”
太子看上去很是精神,一脸笑意的朝张公公迎了上来。
满脸奉承的味道,看着就让人觉得他欠揍!
张公公伏了伏身:“奴才参见太子。”
“不用拘礼了,这里又没有别人。”
说着,便要拉着张公公坐下,但张全则赶紧往后退了好几步。
道:“老奴是奴才,岂能跟主子坐在一块,老奴还是站着。”
拗不过他!
太子也只好罢了,又命人端来一壶上等的茶,又端来一些珍贵的糕点,简直就好像是在供菩萨似的。
“张公公一直跟在父皇身边,这些年来,真是辛苦了。”太子说。
张全欠身:“能跟在皇上身边,是老奴的福气才对。”
“父皇这些年来有你在身边照顾,本太子也很安心。”说完,太子又急忙问:“父皇的身子可还好?太医怎么说?”
张全平淡回:“太医来过两趟,皇上的身子倒是没有什么大碍了,太子莫要担心。”
景华捂着胸口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对了,那,父皇可再见过亦王?”
“没有。”张全躬着腰:“不知道太子找老奴来是为了何事?”
景华迷之微笑,手指轻轻的往桌上扣了几下,组织了一下语言,一双聚光的眸子全神贯注的看着张全。
“其实,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就是想问问张公公,当日父皇单独见亦王时,都说了些什么啊?”
“老奴不知!”
“不知?你怎么会不知道呢?”
张全如实回答:“皇上是单独见的亦王,老奴着实不知道皇上与亦王说了什么。”
景华不罢休,继续问:“那父皇可有传召过内臣觐见?”
“也没有。”
一问三不知!
景华有些着急,脸色也没有刚才那么好了,看着站在自己面前始终低着头的张全,真的要将他给急死了。
他朝张全走近两步,说:“张公公,本太子就直接跟你开门见山吧,父皇可是与你说过,关乎太子之位的事?”
说白了,就是改立太子的事!
人家潘崇叫他从侧面探探张全的话,这倒好,他直接开门见山。
开的还不是一扇小门!
是皇宫的南门,大得离谱!
然而,张全却没有半点意外,还是那副镇定平淡的样子。
沉声道:“太子自小就在皇上身边长大,皇上对您一直抱着很大的期许,希望太子德行皆备、受百姓爱戴,更希望太子行书修文,也能像亦王一样,为皇上解忧。”
跟亦王一样?
景华嘴角抽抽:“父皇的期许,本太子是明白的,可张公公你的意思是?”
“老奴只是一个奴才,有些话,也着实不该说,但既然太子问了起来,老奴便直说了,这些年来,太子在东宫里养尊处优,三年前江南水灾,渭北旱灾,皇上交与太子你去处理,本想给太子机会,但最终却未能解决,反而是亦王,仅仅花了三个月不到的时间就将这一切解决了,皇上在老奴面前,倒是多次提起过此事,对亦王大为赞赏。”
张全听上去说的含含糊糊,无缘无故提起三年前的水灾和旱灾做什么?
但是这其中的意思,却已经很明显了!
景华也不是真的傻到一种无可救药的地步,所以也听明白了张全话中的意思。
危机感爆棚!
看来,皇上是真的有打算改立太子的心思了。
见太子沉思不语,张全便俯身:“老奴还要去御膳房给皇上点些点心,告退。”
景华连手都懒得去挥了。
等到张全离开后,潘崇便来了,景华将刚才得到的消息全数告诉了他。
“先生,这可如何是好?要真是这样,那……”说完就捏着拳头往桌上重重一捶。
那叫一个难过啊!
潘崇想了想,嘴里一边念着:“如今朝中上下,太子你和亦王的势力各占一半,何况亦王还有萧妃娘娘,此次承庆殿大火,是亦王救了皇上,如今,皇上还让太子你迎娶一个母族不显的慧文公主,种种迹象,都对太子不利,倘若皇上真的要改立太子,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那怎么行?景亦有什么资格做太子?”
潘崇的脑海中,突然萌生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道:“如果太子想登上帝位,目前来说,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
“就是在皇上还没有改立太子之前,太子登基!”
第289章 龙生九子,个个不一样
第289章 龙生九子,个个不一样
太子登基?
景华听到这四个字,眼睛都瞪大了,不敢置信!
小心询问一遍:“先生的意思是?”
潘崇眉峰蹙起,往殿外谨慎的看了两眼,这才严肃的与太子说:“皇上如今卧病在床,而且情况大有好转的迹象,所以改立太子也不是没有可能性,这对太子来说是很大的威胁,但若在皇上还没有下旨之前,就……”
“就什么?”
真的急死人了!
“让皇上驾崩!”
哐当——
景华双手一抖,手臂撞倒了茶杯,茶杯滚落到地上,摔得稀巴烂!
整个人也在抖颤之余彻底给愣住了,唇角发白。
嘴角哆哆嗦嗦的惊语道:“驾崩?让……让父皇驾崩?那也就是说,让父皇他……死?”
吓得一身冷汗!
潘崇点头:“太子,这是唯一的办法,围宫逼位,让皇上名正言顺的驾崩,太子便可顺理成章的即位。”
“不……不行,那是我父皇啊!”
儿子杀爹,会遭天谴的。
太子本性也不是坏到如此境地,要杀从小就疼爱自己的老子,他怎么做得到。
赶紧追问:“先生就没有别的法子了?”
潘崇摇头!
“总之要杀了父皇是万万不能的,此乃大逆不道啊。”景华着急。
见他这般缩手缩脚,潘崇那双小眼睛里带着些许的失望。
道:“太子要成大事,就不要犹豫不决,如今是最好的时机,难道太子要将自己的储君之位拱手让给亦王吗?”
“不行!”景华一拍桌。
猛地站了起来!
急忙说:“储君之位是我的,自然不能拱手让出去,他景亦有何本事与我争夺?”
“那太子想要保住太子之位,就只有这一个办法。”
“可……”
景华叹气,来回踱了几步,双手抓着自己的脑袋,尽是挣扎和犹豫。
潘崇是个果伐的人,态度坚定:“太子想一想,要是亦王登基,第一个人要除掉的人会是谁?”
傻逼,当然是你啊!
所以现在不反,更待何时?
听着这番话,景华心里咯噔一震,脸上带着的犹豫感一瞬扫去,双拳一捏,袖子一挥。
“皇位是我的,谁也不能抢。”一脸对权利膨胀的欲望:“可是先生,我该怎么做?难道,真是要杀了父皇。”
“只有这一个办法!”
景华吸了一口气,眼神越来越坚定,最终——
点了头!
潘崇则筹谋道:“三天后乃是太子大婚之日,那日,便是太子登基之日。”
阴谋,正在一步步进行着……
几个时辰后,潘崇那老家伙出宫后,便直奔亦王府去了。
按理说,潘崇是太子的人,怎么往这里钻?
奇了怪了!
而亦王则早早在屋子里等着他。
“参见亦王。”
“不用多礼,潘先生请坐。”
潘崇坐下!
景亦带着深笑,问了一句:“上回先生到本王府邸,应该是一年前的事了吧?”
潘崇颔首。
“先生乃是太子的师傅,能明白时局而站在本王这边,绝对是先生的聪明之选。”
潘崇道:“朝中时局,大家心中都很清楚,太子根本就是个废物,若不是因为先皇后,他估计连那多病的贤王都不如,是做不了皇帝的,但是亦王你却不同,你懂得进退,却又野心勃勃,又懂得时重时轻,这样的人,才适合当皇帝,我选择亦王,也是顺着时局而走。”
说白了,与其跟着一个早晚都会完蛋的草包太子,还不如早点转风使舵,跟着眼前这个摇钱树。
兴许将来,潘家还能留个香火,不至于被斩草除根。
对于潘崇的话,景亦显然很受用。
嘴角往上轻点,他说:“这绝对是先生做过的最聪明的决定。”
潘崇默然!
景亦沉声,抬眸问:“太子可打算好了?”
潘崇回:“虽有犹豫,但太子终究担心储君之位有变,还是下了这个决心,虽说东宫的兵马不多,要逼宫弑君很难,不过好在三日后太子大婚,那日,阜阳殿外的侍卫也会松懈,太子若是要攻进去,一点也不难,加上亦王再在暗中推一把,此事就能定了。”
“太子没了纪家兄弟做后盾,又围宫弑君,到时候本王带兵救驾,太子就必死无疑。”
坚定!
景亦原本温沉的眉宇,拧着一股狠劲。
只是潘崇又有几分不明。
问道:“原本,这是能除掉容王最好的机会,亦王为何要放弃?”
放弃?
当然不是放弃。
景亦可有他自己的算盘。
他拨了拨自己的手指:“所谓放长线钓大鱼,若是能借此除掉太子,将承庆殿大火一事全部推到他身上,又能和那位纪先生达成交易,让她离开容王而跟了本王,那么,放了容王又如何? 到时候,本王迎娶了纪家的嫡女,纪黎和纪桓也会成为本王的人,难道,还担心区区一个容王不成?本王能让他入大内监牢一次,就有第二次。”
狠道!
语毕时,原本捏在手中的杯子被他重重的掷在桌案上!
潘崇这个老书生,读了一辈子的书,对于精明的算计也有点把握,可再怎么精明算计,还是比不上眼前这位啊!
龙生九子,个个不一样!
要是太子有景亦这么精明,他还转个屁的舵啊!
“老夫在此,就先预祝亦王荣封太子,登上大位。”潘崇奉承。
景亦心里根本就不信任这个老书生,毕竟一年前给太子出主意,调换自己寿礼的人,就是潘崇啊!
而两人之间,顶多就是个互利关系。
潘崇想要潘世家族在太子被废后、继续风生水起,景亦则想要潘崇煽动太子围宫弑君。
赤果果的各有心思!
只是在潘崇离开之前,景亦又交给了他一样东西。
“这是?”
“石斑毒,严维夷研制的毒药。”
潘崇与严维夷认识是认识,但是并不熟悉,不明道:“王爷的意思,是想太子用石斑毒毒死皇上?”
“没错。”景亦道:“严维夷与本王之前打过几次交道,此人心性不是本王所喜,所以此次太子围宫,本王想将严维夷也拉扯进去。”
“老夫可否过问原因?”
景亦:“有些事,知道的太多,对先生不会有好处。”
潘崇笑笑,也就不再过问了,将手中装着石斑毒的蓝色瓶子收进衣袖中,起身,拱了拱手,离开了亦王府。
第290章 江山锦绣图
第290章 江山锦绣图
而一直站在门口的斗泉将二人的对话都听了去。
便进来问:“王爷为何要将严维夷拉进来?”
景亦偏着脑袋,嘴角邪恶的勾了起来,端起茶壶,在原本就斟满的杯中继续注茶,茶漫了出来,淌在了桌上。
这种行径,几近一种变态!
他说:“严维夷终究是个隐患,一旦失去本王控制,难免他不会将本王利用他、毒杀景容的事抖出来,但若是,将太子围宫一事与他连到一起,那么,他就是受太子之命毒杀景容的,与本王没有任何干系,所以,严维夷必须死,才能永远闭嘴。
“是属下愚钝了。”
“现在,就坐等三日后吧。”
他将茶壶轻轻放下,盯着淌出来的茶水沿着桌案上的纹路,流到桌角边上,一滴滴的滴落到地,点点蔓延。
如同一幅江山锦绣图……
三天内,纪云舒一步也没有出竹溪园,莫若来过一趟,说了下景容还在监牢的事。
但是纪云舒都一一回避过去,反而细心的研究着棺材的骸骨来,戴着手套伸进棺材里,鼻子上冲着十分刺鼻的腐烂味,而因为棺材和骸骨多次接触空气的缘故,味道像是变了质,不仅弥漫着腐烂味,还有一股很浓的臭味。
就像——
没有干的衣服被压进箱底时散发出来的味道一样!
也难怪,这些天大雨不断,棺材也不是上等的木材,沾了水,会散发这种味道着实不奇怪。
纪云舒像是着了魔似的,一直在看那具骸骨。
莫若说了许多都没有得到她回应,便拉住了她的手臂。
“你有没有听到我说的话?”
“听到了,都听到了。”
“景容现在还在牢中,那只老狐狸也已经离京逃之夭夭了,你就这样?什么都不管了?”
纪云舒用力将自己的手从他手中抽了出来,眼神冷淡,说:“我说过,这件事不要查了,容王会没事的。”
莫若闷声一沉,再次将她的手臂拽进手中,用力一拉,直接将她的身子掰到自己面前。
严肃问:“纪姑娘,我莫若的性子你是明白的,闲事我向来不管,就算有人死在我面前,我也不会出手去救,但是景容不一样,我和他一块长大,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在大内监牢而无动于衷,是你说的,一定会找到证据证明他与此事无关,可是你现在在做什么?对着这些破烂骨头就能救出他吗?”
说完,抬脚将棺材踢倒了。
里头的骸骨也因此散到了地上,纪云舒猛然将他推开,蹲下身来小心翼翼的将骸骨一一捡起。
一边说:“这些骸骨是破《临京案》的关键,一旦受到损坏,对画像会有很大的影响。”
莫若一脸失望!
“景容为了你,连死都不怕,可你呢?口口声声在乎他,现在却不顾他的生死,满脑子都是《临京案》。”
说完后,莫若甩着衣袖气愤的离开了。
纪云舒蹲在地上,手里捡着散架的骸骨,眼眶也不禁红了起来。
却狠狠的吸了一口气,将眼泪给收了回去,慢慢将骸骨重新捡进棺材中。
保持着自己极其冷静的一面。
隐在暗处的时子衿看着她,尽管作为杀手,她自小经历了许久残酷的事情,但看着此时的纪云舒,她还是有些心疼。
毕竟这一切,她是从头到尾都知道的人!
……
而就在这三天里,景容在牢中养伤,景亦也没有来过。
第三天后,太子大婚,景容被送到了大理寺的监牢候审。
也因为太子大婚,承庆殿大火一事押后再审,这案子也暂且由大理寺着手。
大理寺的监牢里关押了一位王爷,大理寺卿也抖颤,便将此事将给了大理寺少卿余大人。
他穿着官服,去监牢里见了景容。
还命人好酒好菜的端了进来,山珍海味,一一具备。
余大人本就是个笑面虎,短短半年就从小职员上升都大理寺副总的位置,可想而知,绝对不是一个省油的灯啊!
正因为不是省油的灯,景容多次排外他,目的就是不想和此人多打交道,免得沾自己一身骚。
“容王,下官命人做了些小菜,不如尝一口?”
“不必了。”
余大人是个脸皮膏,笑了笑:“此次承庆殿大火一事,闹得满朝哗然,还死了好几个朝廷命官,现在大理寺接了这桩案子,着实棘手的很。”
怎么没把你烧死?
景容懒得回应。
偏偏余大人叹了一声气,又说:“虽然下官跟王爷并没有过多接触,但是下官认为,此事一定与王爷无关,各中,定是有所误会,所以,下官一定拼尽全力,为王爷脱罪,而且……”
“余大人。”景容打断了他的话。
“下官在!”
“父皇不是下令,此事交由亦王吗?怎么突然转送大理寺了?”
余大人深思一会:“原本这案件就应该呈送都大理寺来,只是亦王突然接了手。”
景容一惊:“什么意思?难道不是皇上下令,全权由亦王来查吗?”
“大理寺并未接到这等通知啊,而原本大火当晚,就应该将王爷送到大理寺来,此案也应由大理寺接手,但是亦王却不准,只说皇上让他先行审理此案,便拖了几日,直到今日才将王爷送过来,案子也一并递了过来。”
这么说,景亦根本就是借着皇上的一句话,将他关押在大内监牢中,好逼自己认罪,免得大理寺从中插手,坏了他的计划。
他早该想到才对,父皇就算再糊涂,也不会让景亦全权处理此事,皇子之间的争夺,父皇没可能不清楚。
失策!
可是——
为何他还没有认罪画押,就舍得将他送来大理寺来?若想再严刑逼供,岂不是有所困难了?
除非——
他打算放了自己,而如果要放了自己,就需要找个替死鬼。
猛然一惊!
总算明白为何景亦会给自己换牢房,请太医,还将自己送到大理寺来,种种迹象都表明,这一切,都是在景亦见完纪云舒后发生的变化。
余大人见他眉头紧皱,小心问道:“王爷,怎么了?”
景容眼神中闪过一丝迫急,问。
“余大人,本王问你,今日太子大婚,东宫可有异样?”
第291章 太子大婚
第291章 太子大婚
“异样?”
余大人想了想,摇摇头,“并没有什么异样啊!”
说完,又“啧啧”了几声。
说:“太子大婚,倒是闹了很大的动静,文武百官基本上都去东宫去喝喜酒了,看上去,倒是挺平静的,不过……”
“不过什么?”景容肃问。
余大人小眼一眯,说:“就在昨晚,刑部的周大人说是看到归属东宫的侍卫全部都进宫去了,不知道是因为太子大婚,他们是去护主子安全的,还是去喝喜酒的。”
反正是苦了他就对了!
别人都去东宫喝喜酒了,自己还在这里和景容眉开眼笑的套近乎,可怜的很!
太子和王爷不同,是有权利在宫外养兵了,只是那些兵马都只能在京城内活动,也就意外着,兵马不能养足,不能养大,跟寻常的府兵没有多大的区别,唯一的区别则是,太子养的兵马可以随时进宫。
余大人的这番话听上去倒是没有什么奇怪的,太子大婚,东宫的兵马进宫不奇怪。
但是——
“太子大婚,该调来守东宫的,应该是皇宫里的侍卫才对,为何要将太子的侍卫往宫里调?除非有大事发生,否则不可能劳师动众的调兵。”景容分析。
“容王的意思?”
他细细思索起来,心中凝聚着一团迷雾,却渐渐清晰起来。
“余大人!”他认真的唤了一声。
“微臣在。”
“本王要进宫一趟。”
呃!
余大人一愣:“进宫?这……”
这怎么可能?你老现在还是戴罪之身,是被关在大理寺监牢的一名嫌疑犯。
想出监牢都难!
景容抛出条件:“余大人,如果你能让本王暗中进宫,日后必定不会亏待你。”
“这……”
他似乎将余大人看得很透彻,继续说:“这个时候,连大理寺卿都撒手不碰这个案子,朝中文武百官更是觉得本王落入虎穴,必死无疑,但偏偏就是在这个时候,余大人你却带着好酒好菜来看本王,其中意思,旁人兴许不明白,本王是心知。”
你想靠本王这座大山!
余大人诧异的看着他,又坦然的笑了笑。
没错,别人树倒猢狲散,他偏偏觉得这是攀上景容这棵大树的唯一机会。
“既然王爷都说出来了,下官就不藏着了,现在文武百官都朝着太子和亦王,但下官却有不同的想法,其实,下官与王爷倒有那么几分相像,下官能从一个小文官腾升到如今的大理寺少卿,而王爷你天生就有一副非戚之像,加上所行所言,都足以证明王爷将来必定会腾龙高升,问鼎人中,下官便想讨王爷这杯酒喝喝。”
话语中,少了几分奉承,多了几分真诚!
这个余大人,像是嘴上抹了蜜饯似的,这一路高升怕是拍了不少马屁。
景容听其一席话,却冷不丁的瞅了他一眼:“余大人会算命?”
“略懂一二!”
哥几个,扯远了!
景容面色严肃:“既然余大人要站在本王的阵营,那本王便敞开大门的欢迎你,但是,你必须想方设法,让本王进宫一趟。”
“王爷是要去东宫喝喜酒?”
“不是。”
余大人想了想,也没有再继续问下去了,垂着头想了一会,一拍大腿:“好,下官便豁出去了,只要能帮得到王爷,在所不惜!”
咬咬牙!
这棵大树,绝对要靠!
……
皇宫的召献殿里。
孔虞坐在那面精致的铜镜前。
铜镜里,她一身大红喜袍,衣袍上,用金线绣着栩栩如生的凤凰,金银珠宝,碧玉绿珠,戴满全身。
那张精致白皙的脸蛋,柳眉微弯,勾勒着那双清澈如墨的眸子,仿佛是河中一汪清冽的扁舟似的,而高挺饱满的鼻尖下,小巧的红唇微合着,透着一股女子的清淡感。
平静如水的面容,是喜是悲,不得而知——
喜婆在她耳边叮嘱着待会要注意的事项,见她痴痴呆呆、不应不答,便又讲了一遍。
身后,两个宫女在为她盘发插簪,小心翼翼。
这样的孔虞,就像个木偶似的。
这时,景萱从外头进来,快速扒开人群,扑到孔虞的身边。
唤了一声:“虞姐姐。”
苦兮兮的!
孔虞眼神轻轻晃了一下,侧眸看着她,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触碰着她的脸。
“你怎么来了?”很好温沉而好听。
“虞姐姐,你根本就不想嫁,何必为难自己?”说着的时候,景萱哽咽起来。
“傻瓜,那是太子妃啊,我为何不想嫁?”
太子妃的位置,多少女人都争破了头,现在这个头衔落到自己头上,那是殊荣啊!
可这番话,旁人听了无意,但景萱是明白的。
她握着孔虞的手,眼泪汪汪:“虞姐姐,我本说过一定会送你出宫的,我食言了,是我对不起你,害得你如此。”
孔虞摇摇头:“出宫不出宫,我根本不抱希望,好了,别再哭了,今日是我大喜的日子,你应该高高兴兴的送我去东宫才是,你这般哭着,岂还是桩喜事呢?不知道,还因为是送丧呢。”
“呸呸呸!才不是呢。”
景萱赶紧收了哭泣的声音,将眼泪抹掉。
吸了一口冷气:“我不哭就是了。”
孔虞点头微笑着。
外头传来了锣鼓和唢呐的声音,一个小太监穿着一身红衣从外头急急忙忙的跑了来。
“时辰到了,时辰到了,新娘子该上轿了。”
跑得太快,仿佛都要扑到地上去了……
喜婆也赶紧取来一块红盖头,一边冲着屋子里的人喊着:“赶紧的,不要误了时辰。”
屋子里便乱而有序的开始动了起来。
喜婆将红盖头往孔虞头上一盖,搀扶着她起了身。
后一刻,景萱却蹭的起身,伸手拉住了她,用了几分力,而孔虞则伸出另外一只手,轻轻拍了下她的手背。
尽管看不到那张藏在红盖头下的脸,但是景萱知道,她笑着,笑着很美。
持久,她才松开了手。
站在原地,望着喜婆搀扶着孔虞出了召献殿,上了花轿,一路抬往东宫去了……
第292章 纪云舒,我宁愿死
第292章 纪云舒,我宁愿死
而此时的东宫,一片歌舞升平,不少大臣们忙不迭的往东宫里送礼,一份比一份大!
太监宫女们也在忙活着准备糕点和茶水,一一招呼。
生怕不周全。
皇上因为卧病不起,无法前来,萧妃因为在大火里晕倒后,身子也弱了几分,于是也没来。
此时,太子穿着红袍站在东宫门外,远远的看着大红花轿抬了过来,按照喜婆的话,先是踢了轿门,才将帘子拉开,后将太子妃小心翼翼的用红带子拉了出来。
画面极其的美!
鞭炮锣鼓一一响起,越来越响。
太子始终带着谦和的笑,拉着自己的太子妃进了东宫。
大婚按照迎娶流程,在众人的瞩目下一一走完,最后,孔虞被搀扶进了内寝,坐在床上,等着自己未来夫君进来临幸自己。
但是外头,太子在敬完一圈酒后,便离场了,不是去婚房,而是去了东宫的偏殿。
景华的亲卫穿着铠甲在偏殿里等着,手中还拿着一把剑,十分气势。
进来后,景华就直接将自己身上的红袍扯下,一把甩到地上。
原来——
里头穿着一身褚黄的太子袍!
上面的龙,竟然是按照帝王的规格绣的。
“如何了?”景华问。
亲卫俯首道:“全部都部署好了,只等太子一声令下。”
“现在就出发。”
“是!”
景华说话间,从屏架上拿下一把剑,但看着手中的这把剑,他心中又突然有几分犹豫起来。
这把剑,是祁祯帝年轻时征战所得,特意赐给了他。
他摸着剑柄上斑驳有序、凹凹凸凸的纹案,仿佛延着他的手纹流窜着冷意,让他狠厉下来的心渐渐有些动摇。
直到——
身旁亲卫提醒了他一句:“太子,这是最好的时机,再晚就来不及了。”
他猛地惊醒过来。
将剑紧捏在手中。
“走!”
声势浩荡!
东宫前殿热闹非凡, 根本就没有注意即将发生的腥风血雨!
景容从大理寺监牢出来,在余大人的帮助下,顺利进宫了,穿着一身不起眼的太监服,掩人耳目的悄悄到了东宫的后门口。
眼看着大门打开,太子和几个亲卫从里面出来。
景容正要过去阻止,哪里知道,手突然被一股力量拉住。
回头一看,竟发现是纪云舒!
纪云舒双手紧紧的拉着他,看了一眼太子的方向,便转而冲着他摇摇头。
“你不能过去。”
景容有一瞬是愣住的:“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让琅大哥去大理寺找你,你却不在,我想,你应该在这里,便让琅大哥带我进宫来了。”
“你既然知道我会出现在这,就应该知道我要做什么。”
“我知道!”纪云舒笃定:“此事不能回头,是太子自己的选择。”
听到这样的话,景容一嗔,一把甩开她,难以置信。
“这就是你救我的方法?”
“我……”
“让太子围宫,为我担下罪名,纪云舒,亏你想得出来!”景容怒斥。
难以想象,纪云舒会用这种方法救自己。
纪云舒心里似针扎一样,眼泪和委屈一并往肚子里吞去,态度坚决道:“太子造反是必然,就算不是今日,也终究会有一天,只要能救你,我在所不惜。”
眼前这个女子,有些陌生!
一时间,有些失言了。
纪云舒继续道:“亦王答应我,会竭尽全力的保太子一命,他会做到的,而你现在去阻止,是没有用的。”
景容心中颤了一下。
“原来,你和景亦之间真的达成了交易,纪云舒,你告诉我,若不是我察觉出异样,你是否打算瞒我一辈子?”
纪云舒无言以对!
在景容看来,给景亦出主意让太子围宫的人,是她纪云舒。致此,便以景容安全抽身作为交换条件。
可他哪里知道,这根本就是景亦自己早早就设定好的计划,而真正的交易则是——
她答应离开景容,跟随亦王,以此来保景容安全。
见她不语,景容将她推开,往后退了两步,眼眸中,尽是失望。
他说:“如果势必要用太子的命来换我的命,纪云舒,我宁愿死。”
说完,打算去追上太子。
可纪云舒直接展开双臂,挡在了他的面前,双眼赤红。
“来不及了,太子的兵马,此时已经将阜阳殿围了起来,景容,听我的,赶紧离宫吧,此事,与你没有任何关系,这是太子和亦王之间的事,而且太子逼宫,就算皇上再如何动怒,也不忍心真的杀了他,只会将他太子之位废了,亦王也会求情的,但是你不一样,如果承庆殿的事没有证据,你会死。”
忍不住落了泪!
而这话,不是没有道理的!
景华毕竟是皇上最爱的一个儿子,再怎么也不会忍心将他给杀了啊!
景容觉得可笑至极。
心中的失望,也演变成了心痛。
此时此刻,远处十几名太监提着灯笼正往这边过来,若是发现景容,那安在他头上的罪,就是越狱!
纪云舒紧张道:“快出宫吧,再晚,阜阳殿一出事,城门就会被封,到时就出不去了。”
景容看向那十几个走过来的太监,视线又落到了纪云舒的身上,冷冷一笑。
那抹笑,就像是黑夜中一朵奇异带刺的花。
刺得纪云舒生疼。
“纪云舒,你记住了,今时今日,不仅是太子的选择,也是你的选择。”
说完,他转身离开。
当身影缓缓离开纪云舒的视线后……
她终究忍不住落了泪。
阜阳殿外。
东宫的侍卫将大殿围住,像是一堵不透风的墙。
景华站在内寝门外,看着面前这扇紧闭的雕花大门,却许久也没有勇气去推。
他将自己的那把剑放在了门口,端了一碗亲卫递过来的药,这才命人将门打开走了进去。
内寝很暗,就只点两盏烛光。
张全正好将祁祯帝从床上扶到暖炉旁的软塌上坐下。
景华则端着手中的药走了过来,因为双手隐隐有些抖颤的缘故,碗中的药也稍稍给抖了出来。
他将药放下,拱了拱手:“父皇。”
祁祯帝看着他,问:“今日你大婚,为何会出现在此?”
“儿臣知道父皇身体不适,便过来看看,特意送来一碗汤药给父皇服用。”
祁祯帝那张隐在暗处的脸偏了偏,看着桌上的药,心里是明白的。
“有心了。”道了一句。
“这是儿臣应该的。”
“景华啊!”
语气虚弱的唤了他一声。
景华再次低头拱手:“儿臣在。”
祁祯帝则轻咳嗽几声,问。
“你可还记得,朕当初封你为太子时,与你说过的话?”
第293章 待宰的羔羊
第293章 待宰的羔羊
他记得,当然记得,怎么会不记得?
“儿臣记得!”
“那朕都与你说了什么?”
景华沉吟片刻,端正的坐着:“那日,正是母后的生辰,父皇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册封儿臣为太子,父皇说,国并民州之安,万河江山之济,必先正,后先乐,方得生生如舟,致儿臣不得以乱为乱,不得以奸为奸,良臣贤士众多,儿臣务必学之得之,将纳责已。”
当年,楦枢皇后生辰宴上,百官敬酒后,祁祯帝举杯而起,当着大临朝臣的面,亲自封了十岁的景华为太子。
这番话,也是祁祯帝当着百官的面与景华说的。
十多年过去了,景华都还记得,一字不漏的说了出来。
祁祯帝听完,点了下头,说:“嗯,你都还记得。”
倍感欣慰啊!
景华在说完这番话后,胸口一沉。
还在做最后的挣扎和犹豫!
他双拳放在膝盖上紧握,手背上都爆出了青筋,锦绣缎子被捏成一圈,起了难看的折子。
隐在暗处的祁祯帝咳了两声,又问:“景华,你自小是在朕身边长大的,你的心性,朕比谁都清楚,你秉性纯良,不喜争斗,真纯有质,这是你和景亦景容不一样的地方,他们虽然聪明,朝中官员也一并认为他们乃是龙骑之人,但是朕觉得,身为帝王,缺少的,则是你的那份心性,多年来,朕依旧这样觉得。”
好大一碗鸡汤!
景华像是被洗脑似的,抬手把这碗鸡汤端了起来,正要往嘴里送。
可——
刚到嘴边,就顿住了。
“父皇,儿臣回不了头了。”
他垂着头,语气中有些无奈!
祁祯帝没有回应,冷静的看着他。
景华将面前那碗药往祁祯帝的方向又推了推,眼神却不敢看他。
“父皇,请您不要为难了儿臣,儿臣保证,一定会做一个好皇帝。”
他狠下心,终于做了决定。
此时,张全赶紧上前,说:“太子,皇上乃是你的父皇,如今回头,还来得及。”
“来不及了。”说着,景华便站起身来,往后退了好几步。
“太子……”张全皱着整张脸,躬着身,想做最后的劝说。
偏偏太子意志坚定。
祁祯帝也起了身,双手撑在桌上,喘着气,艰难的冲着景华问了一句。
“你还不知道错?”
“错?”景华笑笑,眼神顿时阴暗下来,说:“父皇,你教导儿臣的一切,儿臣都记得,但是今时今日,都是时局所迫,你教儿臣治国之道,却也教过儿臣,所行之道,为己而行之,所有对自己不利的,皆是威胁,儿臣今日所行,也正是奉行了您的教导啊!”
“逆子!”
砰——
拳头重重的打在了桌上。
祁祯帝气得当即吐了血,指着他:“朕错了,真的错了,竟养出你这么个不孝子,而到了如今地步,你竟还不知悔改。”
张全在旁搀扶。
景华没有动摇,狠道:“儿臣已经给过父皇机会了,是父皇不要,那么,就不要怪儿臣狠心。”
这话才说完,那扇紧闭的大门就被推开了。
景华的亲卫带着东宫的侍卫冲了进来,各个将手中的剑对准了祁祯帝。
铁甲兵粼响彻了整个阜阳殿……
大门打开,外头的光线照了进来,将整个内寝都照亮了。
映出原本隐藏在暗中的祁祯帝。
相比前两日,他的脸苍白了许多,苍白中,又带着怒火和失望。
显得有几分病态的感觉!
若不是身旁的张全搀扶着他,这会,估计已经倒到了地上。
而面前那碗暗黄色的药,染了从他嘴里吐出来的那口鲜血,残留在白色的瓷碗边缘,薄冷而刺眼。
当然,也就在东宫侍卫带剑冲进来的时候,太子突然呵斥一声。
“将剑收起来。”
东宫侍卫领命,立马将剑收进了剑柄中。
太子说:“父皇,整个东宫都已经被儿臣包围了,而能顺利闯进来,还要多亏了父皇您,若不是您让儿臣今日大婚,阜阳殿也不会如此松懈,而且文武百官都聚集到了东宫,阜阳殿的事,还没人知道,所以……”
指着那碗汤药。
“如果父皇能顺了儿臣的意,喝了这碗汤,儿臣便对外宣称,父皇因病驾崩,儿臣登基后,会将父皇风光大葬,也会追封父皇。”
真是一个好儿子!
这顶高帽子,祁祯帝仿佛非戴不可。
可——
祁祯大怒,撑着虚弱的身子,衣袖一扫,将桌上那碗药全数扫到了地上。
啪啦!
碎了一地。
景华知道,自己已经走上了这一步,是无法再回头的。
便只手一抬,示意自己的侍卫。
一边说:“好,既然父皇执意不肯喝了那碗药,那就不要怪儿臣无情了。”
语毕!
手掌往前一伏。
那些侍卫得令后,便再次将剑拔了出来,一一对准了祁祯帝和张全二人。
祁祯帝身子猛然朝后倒去,坐在了身后的软塌上,后一刻,张全也跪子地上,双手伏着。
恳求道:“太子,莫要一错再错啊!”
语气中带着苍凉的哽咽声。
景华没有半分动摇,双目赤红。
一声令下:“杀!”
东宫侍卫举着剑,朝祁祯帝刺去,但就在几步之遥的距离时,原本对准祁祯帝的其中几把剑,突然改转剑锋,将身旁的侍卫一剑斩杀。
毫无预兆,鲜血顿时染红了整个内寝,无声无息。
而东宫的侍卫,一半被杀,一半杀了人!
突然临阵背叛的那些侍卫,在斩杀完那些人之后,便将利剑对准了景华。
面前的这一幕,完全脱离了景华的掌控中,当下,他就彻底懵住了。
双眸瞪大,双脚一软,就连原本挺直的肩膀也在这一刻塌了下来。
“你们……”
景华指着面前一干人等。
倏地,在他身后传来了景亦的声音。
“太子谋反,拿下。”
命令一下,留下的那一半“东宫”侍卫便上前将景华架住,按着他的肩膀将他押到了地上。
而他却没有反抗,彻底愣住了。
可此时的他,就如同一只待宰的羔羊。
再无回转的余地了!
第294章 诬陷!诬陷!
第294章 诬陷!诬陷!
景亦穿着一身朝服,气势十足的走了进来。
绕过地上的景华,直接走到祁祯面前,双手拱起,低头:“儿臣救驾来迟,望父皇恕罪。”
祁祯帝只手按住自己的胸口,喘着气,并没有回应景亦的话,而是看着跪在地上的景华,抬着软力的手掌,往桌上一拍。
“逆子!”
气怒至极。
“朕在想,若是你尚且还存在一丝悔意,朕便饶了你,也将既往不咎,可你执迷不悟,让朕寒心。”
声音越来越低,越老越虚弱。
景亦一脸紧张,命令门口的太监:“快传太医。”
“是。”
太监急匆匆的去了。
地上的景华还愣的有些痴呆,连脸色都给吓白了,眼神中,带着不可置信和无尽的恐惧,
抬起头看,问景亦:“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今日自己大婚,文武百官都在东宫,谁会想到婚礼的主人、竟然会暗中离开,带兵去杀自己的老子?
景亦则冷沉着一张脸,说:“景华,你连同严维夷谋害父皇,暗中将你东宫的侍卫调都皇宫里来,尽管今日是你大婚之日,调兵进宫倒也说得过去,可你不要忘了,守宫门的安将军不是傻子,已经将此事提前告知了我。”
“就算如此,你又怎么能……”
“又怎么能在你的围宫之前,就调换你东宫的侍卫?”景亦直接接了他的话。
“……”
“因为,严维夷都已经承认了,他人就在刑部大牢,你若是想对峙,我便将他带来。”
“严维夷?”景华摇头:“我根本就不认识这个人。”
“是吗?”景亦指着地上打翻的那碗药:“严维夷说了,这碗药中加了石斑毒,此毒,正是严维夷所制,你二人早就暗中串通。”
掷地有声!
说完,景亦又转向祁祯帝,说:“父皇,儿臣还得知,在景容离京查《临京案》的时候,景华便暗中命严维夷多次刺杀他,用的也是石斑毒,若是父皇不信,大可传召景容一问便知,还有那位纪先生,她也知晓此毒,也知道此毒是严维夷所制,但因没有证据,无法呈报给父皇。”
诬陷。
赤果果的诬陷!
景华立即反驳:“你胡说,我从来没有派人杀过景容,这个罪名,我不认。”
身体激动的挣扎着,但两边的侍卫还是将他用力押在了地上。
景亦听他反驳也没有回应,暗中勾唇冷笑一声,心想,既然能栽赃你一件事,那就不怕栽赃你两件事了。
于是又与祁祯帝道:“不仅如此,就连此次承庆殿大火一事,也是太子所为。”
啥?
景华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承庆殿大火,与他有毛线干系。
便面红耳赤的开始躁动起来,双膝挪在地上,使劲挣扎,一边怒吼着:“本太子敢作敢当,什么严维夷,什么承庆殿大火,都是子虚乌有,分明就是你想栽赃陷害,景亦啊景亦,你这个卑鄙的小人,本太子若能翻身,定第一个杀了你。”
像杀红了眼!
还口口声声的自称自己为“太子”,真是臭不要脸。
祁祯帝将景亦的一言一句都听了去,心里将这几桩事件全数都消化完了,没了之前的气愤,而是沉静下来,问景亦。
“承庆殿的事,可有证据?”
“有!”
大把的有。
景亦示意了一眼门口的侍卫,那侍卫便立即将外头的人带了进来。
进来的倒也不是别人,而是张博。
侍司部的张博。
进来跪下。
伏地,语颤:“臣……参见皇上。”
祁祯帝极力睁眼看着张博,问:“承庆殿一事,你知道?”
“是,臣……知道!”
跪在他身旁的太子,用一双赤红的眼紧紧的盯着他,面色恐惧中淌着热汗和气愤,身子朝张博扑去,一边喊着:“张博,承庆殿一事与本太子没有任何关系,你若是敢造假,便是欺君!”
声音甚大,最后一个音也拖得很长!
张博身子往旁边偏了偏,谨慎的看了站在旁边的景亦一眼。
景亦则带着警告的语气说:“张大人,你只管你将所知的事情全部说出来,皇上开恩,自会饶你一命。”
张博喉咙一紧!
家中十几条人命全数捏在景亦的手中,他若是不按照景亦的话说,莫说他的亲人了,今日,他也休想走出这阜阳殿。
只好——
再次伏身,对祁祯帝说:“皇上,承庆殿大火一事,臣只知道,从舫水城运来的那批灯笼、在刚刚进城的时候就被太子给换了,后太子命臣不准透露出去,否则,便会杀了微臣,微臣并不知道太子原来是计划要谋害皇上的,然而此事容王似乎得了消息,便来到侍司部,将太子换来的那批灯笼又全换掉了,但是并没有发现原来是铁丝的问题,这才有了承庆殿大火一事。”
说完,又赶紧补了一句:“臣所言句句属实,求皇上开恩,饶了微臣。”
祁祯听完,只问了一句:“你的意思是,景容早早就知道那批灯笼有问题,于是暗中换掉,却又为太子隐瞒了此事,甘心入狱?”
“是,容王命人将灯笼换掉,不准臣透露半句,可没想到的出问题的是铁丝,不是灯笼!”
张博说的诚诚恳恳!
听得景亦很是满意,听得祁祯帝越发失望。
听得景华又惊又怒。
“张博,你胡说,这不是事实,本太子没有做过。”怒吼着,又说:“是不是景亦让你这么说的,让你诬陷本太子,你说,他是不是威胁了你?是不是?”
“太子,今时今日,微臣何必要撒谎?是你调换了舫水城送来的灯笼,还命微臣不准说不出去,难道你都忘了吗?”
“啊呸,本太子没有做过。”说着,便苦苦的看着祁祯帝:“父皇,你要相信儿臣啊!”
“相信?”祁祯帝端着失望的面容,再次从软塌上起身,由张全搀扶着自己一步步走到景华面前。
“今日,你围宫逼位,若不是景亦及时发现,朕已经被你杀了,你说,你让朕如何相信你?”
气得胸口疼。
祁祯帝只手一抬,鹰眉往上狠狠挑起。
“那剑来。”
于是,那把太子放在外头没有带进来的剑,便递到了他的手中。
“这把剑,是朕当年给你的,今日,朕便用这把剑,亲手杀了你这大逆不道的畜生!”
第295章 大错特错
第295章 大错特错
祁祯帝手臂发颤,紧握着手中的剑,缓缓抬起,要往景华的脖子砍去。
后一刻,景华喊着:“父皇,儿臣知道错了,您饶了儿臣吧,承庆殿的事,追杀景容的事,跟儿臣没有关系的啊,父皇,你要相信儿臣。”
泪眼汪汪!
两旁的侍卫松了手,景华当即就朝祁祯帝扑了过去,抱住他的大腿。
一声又一声的喊着“父皇”。
喊得祁祯帝的手都软了。
这个畜生,毕竟是自己从小养在身边的,就这样杀了,或多或少还是有些不忍的。
双手发颤,迟迟没有落下!
等到心一横,便一脚将景华踢开,剑锋对准他。
“如今,你还不知悔改,你能围宫逼死朕,还有什么做不出来?朕今日若是不杀了你,如何堵得住悠悠众口?”
杀!
还是得杀!
不然,天子颜面往哪里搁?
景华身子一哆嗦,看着近在咫尺的剑锋,瞳孔收缩,一副濒临死亡的恐惧模样。
嘴里念叨着:“不是的,不是儿臣做的,儿臣冤枉……”
祁祯帝露出一脸失望感!
准备杀了他。
见状,景亦上前,拱手:“父皇,太子谋反虽大逆不道,但太子也是受严维夷所蒙蔽,才会做出种种错事,何况太子毕竟是储君的身份,儿臣恳求父皇网开一面,从轻处理。”
当然,剥夺太子头衔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太子一脸不可置信,天知道景亦为什么会帮自己?
他右手一抬,衣袖一拂,狠狠地指着景华:“本太子不需要你假惺惺的,你栽赃陷害与我,简直卑鄙。”
“太子,此事有人证在,你所做的事,以为可以瞒天过海,但是严维夷和张大人将你的罪状全数说了出来,并不是我陷害与你。”
“胡说,我不认识什么严维夷,也没有想过加害景容,承庆殿一事,更不是我所为,景亦,我不傻,你想借着此次的事情,将所有的罪状都扣到我头上,这分明就是你蓄意为之。”景华是气不打一处来。
转而,又抱着祁祯帝的大腿。
着急解释起来,道:“父皇,儿臣真的没有做过,你是清楚儿臣的。”
清楚?
祁祯帝说:“是,正是因为朕了解你,清楚你,才相信你会被他人教唆,追杀景容,谋划造反,意图杀了朕而登基。”
“父皇,儿臣真的……”
话还没有说完,又被祁祯帝踢了一脚。
祁祯帝怒道:“今日不杀了你,朕便对不起天下人。”
手中的剑再次扬了起来!
可落下去的动作仿佛又缺少了一些勇气。
景亦也直接跪了下来,极力求道:“父皇,太子千错万错,也是受奸人蛊惑,父皇念在太子自小跟在你身边的份上,饶了他吧。”
“景亦,你还敢为他求情?”
“太子是儿臣的兄长,手足之情不可斩断,儿臣也知道父皇心中对太子失望至极,可父皇若是真的一剑落下,你忍心吗?”
当然不忍心啊!
那畜生是自己养大的。
祁祯帝有些犹豫了,手颤了好几下,剑也稍稍放了下来。
景亦继续趁热打铁:“父皇,太子罪不大处,恳求父皇开恩,饶太子一命。”
语落,身子伏到地上,磕头。
太子却彻底软到了地上,他还说个毛线啊,反驳个毛线啊!
一张嘴,怕是说不了石头开花了。
总之就是三个字——完蛋了!
祁祯帝一边看着伏跪在地上的景亦,一边看着软坐在地上的景华,心里燃起来的火也已经渐渐压了下去。
视线也一路向下,看着自己手中握着的剑。
苦笑一声。
对景华说。
“朕随先皇南征北讨,平蛮夷,定康山,边疆诸国皆数称臣,这把剑,乃是朕三十多年前从骊王手中所得,此剑名叫执弛剑,朕将其送给你,是要你谨记骊国灭国的根本,用这把剑,继续去打天下,而不是来杀朕的。”
景华痴愣!
“这些年来,朕给了你一次又一次的机会,让你跟着朕处理国事,当年,江南水灾,渭北旱灾,朕将此事交托给你,希望你想到办法治理,可是你,却只顾玩乐,终日安逸,朕即便对你失望透顶,却依旧念在你秉性纯良,而坚拥你为太子,哪怕是你庸不如人,可如今,你却担心朕会改立太子而围宫阜阳殿,所作所为,让朕心如刀割,还如何将你视为我大临江山未来的储君?你根本不配!”
一番肺腑刚说完。
祁祯帝脸色苍白,按着自己的胸口一阵咳嗽。
而后一刻!
哐砰——
祁祯帝手腕一紧,往前一甩,手掌一松,将剑丢在了地上。
烛光映照在剑锋上,折射出来的银光,正好闪现在景华那张死灰般的侧脸上。
他双手收在衣袖中,支撑在地上,耳边,是嗡嗡的响声。
却十分清晰的听到祁祯帝下令传下的话。
“今,太子无行亏德、庸才好逸,谋反弑君不知悔改,立即革去太子封号,关押东宫,没有朕的命令,不得出东宫半步。”
革去太子封号?
就像一道闪电似的,狠狠的劈在了太子的头上。
他谋划这么一场戏,就是为了登基为皇,可到头来,却只是一场空欢喜。
他错了!
大错特错!
这世上,他最不该反的人,是自己的老子啊!
也就在下旨完后,祁祯帝身子终究支撑不住的往后倒去,张全率先扶住了他,景亦也上前,侍卫也上前。
一窝蜂的将祁祯帝围住了。
而在景华的视线上,那群人影则越来越模糊,动作越来越慢……
他眼珠子失去了聚焦点,头脑晕眩的转了好几圈,身体也往后倒了去。
头顶上,是金碧辉煌的壁画,却像一个巨大的漩涡似的,将他的思绪和心神全部都搅了进去。
直到——
身子被几个侍卫从地上拖起,拉出了阜阳殿。
就像是一个任人摆布的玩偶!
东宫内殿!
景华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被拖到东宫的。
然后,直接被甩到了地上。
那几个侍卫没有多余的话,也没有旁的行为,出了内殿,准备将门关上。
而景华像是被风吹得有些清醒过来了,从地上起来,朝门口跑去。
却被侍卫及时拦住。
“让开,你本太子要见潘先生,你们去找他来,去找他!”
第296章 红盖头
第296章 红盖头
找潘崇?
侍卫说:“大皇子,你还是好好待在东宫,皇上下令,不准你出东宫,更不准人进东宫。”
叫他大皇子不足为奇,既然太子封号被剥夺了,而在封为太子前并没有被封王,自然只能按照排位来喊一声“大皇子”了。
而这个称号,景华已经十多年没有听到了。
他说:“我是太子,父皇不会这样对我的,你们去找潘先生来,去,赶紧去啊!”
两个侍卫互相看了一眼,态度坚定。
“皇上的命令不可违抗!”
说完,就将太子推了进去,赶紧拉上门,直接上了锁。
一朝风光,如今却遭受软禁。
他往后退了好几步,撞在了柱子上,后背一疼,双脚一软。
又坐到了地上!
这会,是真的彻底呆了……
像喝醉了似的。
而整个皇宫也陷入了一场深夜的腥风血雨中!
祁祯帝被气得一病不起,险些就真的驾崩了。
而原本喜气洋洋的东宫,也在阜阳殿一事传开不到半盏茶的功夫,整个东宫里,太子残留的势力,全部被一一绞杀,一个不剩。
除了东宫的几个太监和宫女,几乎参与此事的人,都死了。
婚房中!
孔虞听到外面一阵动乱,听到了刀柄锐剑的声音、惨烈的喊叫声音,和鲜血洒在宫闱上的声音……
她低着头,冷静的视线上,是那块血红血红的红盖头,上面绣着栩栩如生的鸳鸯和水波,因窗户未关,外头的冷风一点点的灌注进来,将她头上的红盖头轻轻的吹了起来。
直到——
红盖头被吹落到地!
看着地上那红色的盖头,她许久也没有反应。
这时,有人焦急的推门进来,伴随着喊声:“公主,不好了!”
她才抬眸看去,是自己身边的丫头娟儿。
娟儿抹着眼泪,直接扑到了她的脚边,满眼带泪,焦急的说:“太子造反了,围宫逼位,皇上下令,一干人等,全部死罪,太子也被打入了东宫,被软禁了。”
语气中,带着几分对太子和同情和孔虞的惋惜。
听到这番话,孔虞冷静极了!
只问了一句:“何时发生的事?”
“就在一个时辰前。”
“救驾的是谁?”
“亦王。”
“那,太子除了围宫逼位,还做了什么?”
“承庆殿大火一事,也是太子所为。”
一问一答!
听到最后一个答案时,孔虞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这个锅,给太子背了,那么,景容就能安全出狱。
而她又问。
“皇上现在如何?”
娟儿回答说:“听说晕倒了,太医已经赶过去了。”
说着,还哭了起来。
孔虞右手抬起,轻轻的摸了摸娟儿的小脑袋。
笑了笑:“可怜的娟儿,你自小就跟在我身边,早知道会有今日,当初就不应该带你进宫,不,当时在青山居的时候,就不应该带你回京城,你也不用被困在京城,也就不用永远都困在宫里了,是我对不起你。”
娟儿抹着泪,使劲的摇头!
“自小能跟在公主身边,是娟儿的福气,不管发生任何事,娟儿都不会离开公主,会一直陪着你。”
“傻瓜,你怎么能这么想呢?如果能够出宫,就出宫去吧,这皇宫里,根本就不是人待的地方。”
“公主……”
“听话,离开皇宫,我也会想办法,将你送出去。”
尽管娟儿拼命的摇着头,可是孔虞却决心已定。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从床上起来,一席红袍,映照着火红的蜡烛,美颜极了。
走到窗前,伸手将打开的窗户给关了起来,走到门外,看着一片狼藉的院子,她眼神始终平静如水。
外头也开始下起了雨……
毛毛的细雨一滴滴的落在她的肩膀上、脸上,凉凉的。
她嘴角轻轻扬起,带着一抹透人的笑意,不经意之间,又让人看不穿,看不透。
锦绣红袖中,那双纤细修长的手指缓缓卷起,紧握成拳。
这一刻,她做好了准备。
一个在嫁到东宫之前就做好的决定。
……
深夜渐凉!
整片墨色的夜空中,诡谲出奇。
竹溪园中
纪云舒在竹溪园中,她的脑海中,还是景容说的那番话。
“那不仅是太子的决定,也是你的决定!”
这番话,从她出宫到现在,就一直回荡在自己的耳边,缭绕不去。
她知道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可是,只要能救出景容,她愿意。
沉了一口气,她望着皇宫的方向,心中慌慌的……
时子衿问她:“为什么不告诉王爷?”
她摇头,笑了笑。
“不能说!”
“为什么?如果你说了,王爷会明白的。”
“那你能明白吗?”纪云舒反问她。
时子衿一愣,不说话了。
纪云舒则继续道:“我不能告诉他,因为,他知道我能选择找出证据,然后证明是李老将军所为,将他的罪行呈报上去,可是我不能啊!为了那个小世子,为了十万大军,我不能这样做,而且,我们的确没有证据,除了和亦王做交易,我别无选择,”
无奈!
而大理寺的监牢里,景容从皇宫出后回到了这里。
从进来的那一刻,他就一直坐在草席上,目光垂下,双拳紧握,眼神恍惚,没有焦点。
冷凛的眉峰上,带着一道摄人心魂的魄气,仿佛微微一触,就能折射出上千伏的电流来。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显得太安静了!
安静的看不出半点的异样。
却让人觉得十分的恐怖。
墨黑色的瞳孔里,也点点放大。
多年来,他从来不争,可今时今日,他错了,自己越是想要躲,就越是躲不掉……
祁祯帝虽然被气得吐血,好在身体没有大碍,太医轮流看守,不敢离开。
景亦也在旁彻夜陪同,不肯离开半步,直到天色朦胧的亮了起来,祁祯帝才醒来。
他喊着“景亦”的名字,将他叫到了自己的跟前。
“父皇,你说,儿臣在。”
十分紧张。
祁祯帝微微眯着眸子,动了动唇,半响才艰难的说出几个字来。
“放景容出来。”
敢情这个时候,你老还知道惦记着景容啊。
算你还是个做父亲的人。
景亦领命:“是,儿臣明白。”
祁祯帝这才合上了眼。
第297章 良禽择木而栖
第297章 良禽择木而栖
景亦离开床边,轻轻的出了去,出来时,嘴角带着胜利者的微笑。
命令朝臣:“皇上口谕,赦免容王,立即释放。”
大理寺卿一听,赶紧回应:“臣遵旨!”
松了一口气。
景容本就是一尊佛,从大内监牢送到他大理寺监牢去,就如同一个烫手的山芋啊。
但是幸好,有大理寺少卿余大人接手。
不过现在皇上亲自下令放了景容,对他大理寺卿来说就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啊。
赶紧放了,赶紧放了,再将景容关一天,他就心肝肝颤。
旨意下达后,景亦出了阜阳殿,碰到了纪黎。
“参见亦王。”
“东宫造反,纪司尹可处理好了?”他问。
纪黎回:“东宫上下一干人等,该杀的杀,该关的也都关在了东宫。”
原来,昨晚在东宫大屠杀的人,是纪黎的人!
也是,身为大临的司尹官,这事还就真的和他有关。
皇城的安危,一半都在他的管辖范围内呢!
景亦显然对他的回答很满意。
“纪司尹办事就是干净利落,本王着实敬佩。”
“不敢,亦王能顺利救驾,让末将心生敬意,反而末将还要领罪,东宫造反,发生在皇城之内而未察觉,实在该死。”
“纪家上下,都是我大临的忠臣,何况纪司尹已经尽责了。”
景亦嘴上这样说,可是心里却在想,你是该死,可是谁敢杀你?
不怕你造反啊!
两人客气来客气去,这时,一个侍卫赶来。
在景亦的耳边说了几句话,他眉头一皱,却又立马舒展开来,生怕被纪黎瞧见自己的反应。
过后,他笑了笑:“本王就不打扰纪司尹了。”
纪黎不语,只是拱手相送.
可景亦走了几步后,又回头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纪司尹的妹妹纪小姐,着实是一位貌美的人才佳子。”
纪黎还在寻思他的话,他就已经走了。
似乎明白了什么意思,又似乎不是很明白。
这些天,自从纪慕青从皇宫回到将军府后,身上脸上就起了不少的红疹,一直将自己关在房中,不让人进去,就连纪黎也没有进去过,更别提问上几句了。
纪慕青不能参加太子妃择选,明显成了纪家的一根刺。
不过想到现在太子的遭遇,显然是万幸啊!
不再多想,纪黎进了阜阳殿。
景亦去了东宫,但还带了一个人,便是潘崇。
太子在地上瘫软了一个晚上,看到大门打开的那一瞬间,眼神中充满了希望。
而进来的人,是潘崇。
“先生!”
激动的喊道。
赶紧从地上起来,朝潘崇奔了去,拉着他的手:“先生,你一定要救我啊,父皇贬了我,将我太子的封号剥去了,先生,这可如何是好?”
眼里冒着泪光!
一改平时,潘崇显得十分冷淡,走到桌边坐了下来。
“太子不要着急。”
语气很平。
而且还喊他一声太子,算是给足了面子。
不要着急?
一夜过去,景华满脸胡渣,整个人都显得十分的颓废,连眼珠子仿佛都要爆出来了。
他声音嘶哑的说:“我怎么能不着急,先生,是你说的,围宫必定能成,而且此事怎么会透露出去的?明明万无一失。”
“太子想知道?”
他点头。
潘崇那张布满皱纹的脸拧成一块,不紧不慢的说:“所谓,良禽择木而栖,金雀伏溪而饮,太子你虽然是个大靠山,但是这座大山,却不是适合我。”
“先生什么意思?”
“太子,我身为你的先生,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你是不是一块朽木,我比他人更加清楚,太子你终日里只知道奉承皇上,只知道玩乐,江山社稷,你半点不懂,又岂能坐上皇位?”
毫不委婉!
景华一听,算是彻底的明白了。
不敢置信的往后退了好几步,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嘴里说着:“是你?是你告诉了景亦?是你要置本太子与死地?”
草包!
你总算是明白过来了。
智商终于上升了。
潘崇也不打算藏着掩着,从椅子上起来,脸色始终平淡的说:“亦王与太子你不同,他是一个大靠山,若是能依附上去,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与其跟在一个早晚都会被废的太子身边,还不如早早做好决定,另谋新主。”
景华唇颤,激动的指着他:“你……为什么?你是我的先生啊,你是自小看着我长大的,为何连你都要背叛我?”
“正是因为我看着你长大,才知道你不会成气候,你根本就不是一个储君之才。”
呃!
景华是彻底绝望了,连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都抓不住,看来,真的要掉落万丈深渊了。
大门也在这个时候再次被推开,景亦挺直着身板走了进来。
一副居高临下的傲人气势。
潘崇也在景亦进来的时候,像个奴才似的,拱手迎了上去。
“参见亦王。”
景亦摆了摆手,看了一眼发虚的景华,这才与潘崇说:“潘先生不用多礼了,此次,还要多亏了先生,要不是你,本王也不可能来个瓮中捉鳖,将太子抓获。”
“是亦王能识破在先,而若不是你的大计,此事也成不了。”
这话,景亦收了。
“本王要跟皇兄单独说说话。”
潘崇明白意思,伏了伏身,便出去了,将门关上。
景亦看着自己面前一副狼狈不堪的景华,嘴角上的笑意更加浓重。
“皇兄落得今时今日的地步,也是你咎由自取,若非皇兄心太急,而喜欢胡思乱想,也不会落入我的圈套之中。”
一口一个皇兄。
比喊“太子”带劲多了。
景华狠狠的瞪着他,咬牙切齿:“我要去见父皇,将你的罪行全部抖出来,是你陷害我的,一切都是你做的。”
“抖出来?”景亦不以为然,双手往后潇洒一背,说:“皇兄可知道,你弑君用的毒药是石斑毒,此毒,只有严维夷有,你的确不认识严维夷,也不是他教唆你谋反的,可他却是一颗棋子,而严维夷……已经死了,死无对证,至于承庆殿大火,有张大人指控,你也逃脱不了,你更不用指望张大人说出实话,为你洗脱罪名,因为他若是说了实话,他一家老小,就会没命活着。”
第298章 可有怨恨?
第298章 可有怨恨?
简直就是赤果果的威胁!
严维夷死了,张博也不敢说实话,就等于给太子上了两把锁,却把钥匙给丢了,一辈子,他都必须戴着铁链过日子。
景华怒视着他,听完了这番话让他绝望至极的话。
眼神恍惚,垂头轻摇着……
景亦则继续说,“现在,父皇根本就不会相信你,你说什么都没用。”
有种炫耀的感觉!
“……”
“太子之位本就是你的,你大可坐等父皇哪日驾崩,便可顺理成章的即位,偏偏你蠢顿如猪,竟会傻到去围宫弑君,简直可笑。”
说话的同时,景亦朝他走近两步,勾着冷傲奸诈的笑,继续说,“皇兄,你也不要怪我做事决绝,毕竟自古以前,大位之争,向来都是皇子之间的一场较量,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而你自小就在宫中长大,过得实在太安逸了,但居安思危这个道理,为何皇兄你就领略不到呢?”
怪我咯?
父皇从小就宠爱我,大臣们天天围着我,太监宫女们也日日夜夜的跟着我。
我tm还要思危个屁啊!
我可是太子!
景华被他的话气得身子发抖,双唇半响才抖了出话来,“我今时今日沦落到这般地步,还不是因为你景亦,若非不是你陷害我,连同潘老贼置我这般,我又何故如此?”
“是你自己傻,怪不得别人。”景亦眉峰挑着,带着讥讽的味道。
“你……”
景华胸口被气得起起伏伏,眼眸子一瞟,看到了屏架上的一把剑,迅速将剑拔了出来,朝景亦刺了过去。
口里还一边喊着,“我今天便杀了你。”
只是可惜!
力道不足!
剑锋偏了点!
加上武功不如人,反倒被景亦甩手给了一掌,将他手中的剑夺去,狠狠地仍在了地上。
景华也被那一掌拍得趴在了地上,吃了一鼻子的灰。
吃痛大骂,“景亦,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恨极了!
景亦笑了笑,俯瞰着地上的景华,“你现在是个废太子,若不是我跟父皇求情,你已经死了,不过,你现在跟死了也没什么区别,反正,你要么就在东宫等死,要么,就是被父皇贬出宫去,自生自灭,了却一生。”
语气十分的阴狠。
景华却怒吼反驳,“你别高兴的太早,只要我还没死,只要父皇还在,早晚有一天,我还会是太子,到那时,我会亲手杀了你。”
“那就看你还有没有命活到那一天了!”
甩了下衣袖,景亦直接从景华的身上跨了过去,朝门口走去,外头的侍卫眼尖,将门打开。
景亦脚步一顿,又转身过来看着地上狼狈不堪的景华。
说,“皇兄,今日我便给你上一课,这世上,除了自己,就算是身边最亲近的人都不能相信,哪怕一个可以为你而死的人,也同样不值得相信。”
所以,他其实连自己的母亲都不信!
说完这番话,便甩了下宽大的袍子走了……
门也被再次扣上!
倒在地上的景华则一动不动。
也就在景亦离开后没有多久,景容被放了出来。
而他出狱的第一件事,并不是去找纪云舒,而是回到容王府中换洗了一遍,就直接进宫去了。
一改往常平淡随和的模样,此刻的景容,薄冷的峻脸上,带着几分迫人的气势,那凛冷的气息从紧聚的眸子中折射出来,像利剑似的。
一席锦缎披身的深青色华服,将他伟岸挺拔的身子衬得更为威严,一双银线镶边的踏角靴,踏在上等的玉瓷板上,铮铮厉疾到了阜阳殿里。
立在内寝的门外!
眸子镇定的看着面前的大门。
一动不动!
似乎站了一盏茶的功夫。
直到——
里面有人将门打开,两个侍卫低着头出来,立在了门的两侧,张全也从里面出来了。
道,“容王,皇上在里面等你。”
景容轻点了下头,进去了。
里面,祁祯帝已经醒来,坐在床上,一身黄色的睡袍,肩膀上披着一件锦帛,捏着拳头压在唇上咳了几声。
景容走到他面前,拱起手,鞠了一躬。
不语!
祁祯帝上下打量着他,问,“这几日在牢里,待的怎么样?”
“很好!”
“可有委屈你?”
“没有!”
“那你可恨朕?”
“儿臣不敢!”
“不敢?那还是恨?”祁祯帝说。
景容的脸上并没有半点波澜,冷冷的回道,“父皇放儿臣出来,儿臣怎敢怨恨?自然只有感激。”
很是乖巧!
可是语气却像寒冬的冰似的。
祁祯帝注视着他,这个儿子,从小就敬畏他,挂着父子的名号,却分明行着天子和臣子的事。
他沉了一口气,“朕说的恨,不是这种恨。”
哦?
那是哪种恨?
景容心中其实有些明白他的意思。
“当年,你母妃犯了错,她愧对难当,便了结了自己,这件事,朕心中也不舒服,而你心里如何想的,朕也知道,毕竟,那是你的母妃。”
当年,景容的母妃毒害楦枢皇后腹中孩儿,被关进了冷宫,第二天就疯了,便自杀死了。
这不仅是祁祯帝心中的刺,也是景容心中的刺!
而关于景容母妃的事,祁祯帝多年来从未提及,今日提起来,竟有几分感叹。
景容说,“母妃当年犯了错,后果也是她应当承受的,儿臣心中明白这一点,不敢怨恨。”
“当真?”
“儿臣句句属实。”
他说的的确是真的,他没有怨恨过,只是这桩事件,是他隐藏的一道疤,不愿意去揭罢了。
祁祯帝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只说,“承庆殿一事已经明了,事情与你无关,将你关进大内天牢,也是景亦当时迫于无奈之举,朕自不会委屈了你。”
怎么,是要弥补?
将江山给景容不成?
可这话,换不来景容半点感动。
祁祯帝又说,“如今景华被废,太子之位不能空缺,总要有人坐的,朕也老了,早晚得死,江山,也是要交出去的。”
他的言外之意是,景华太子之位被废了,景贤自然是不可能的,所以,太子之位就是景亦和景容的。
第299章 躲了二十多年,不想躲了
第299章 躲了二十多年,不想躲了
然而景容不语!
单单听着!
“朕问你,你心中可有什么想法?”
景容说,“儿臣不敢有任何想法,”
“如果让你想呢?”
“儿臣所行之事,都是尽力而为,不敢越腾升之,则来,便不挡,非之,便不夺。”
言外之意便是,若大位是他的,他必定夺来,若不是他的,送到他面前,他都不要。
祁祯帝点点头,对他这番话表示很满意,说,“嗯,朕明白你的意思了。”
说罢,便摆摆手,“你回去吧,朕方才说的话,你也好生记着。”
“是!”
景容俯首后,便退出了内寝。
而从头到尾,祁祯帝都没有提及过景华造反一事!
毕竟是自己养在身边的畜生,一桩丑事,的确不想提。
当然,景容也不想问。
从里面出来后,他还是那副冷淡平静的模样,没人能猜到他究竟在想些什么,只知道景容太乖巧了。
乖巧得从来不知道反抗!
从来只知道顺从!
是祁祯帝养在身边的一条无爪的老虎!
但和以往不同的事,这次,他的眼神中,多了一丝对权力的控制欲和膨胀!
衣襟中的手,从出来的那一刻便掌心紧握在了一起。
他不想躲了!
二十多年,不想再躲了!
如今,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护不住。
不是庸人是什么?
景亦,你不是喜欢争吗?好,我便满足你!
然而就在他刚刚离开阜阳殿的时候,一个消息就迎面撞进了他的耳朵里。
太子死了!
死在了东宫!
消息传出来,震惊了整个皇宫……
听说,是上吊自杀的,脖子歪歪的缠在白绫缎子上,身子悬在半空中,双脚得笔直,舌头上唇上口盘缩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珠子拼命往外瞪着,整张脸也全部都青柠红肿起来。
惨相凄烈。
整个殿内都仿佛卷着一股冷风,诡异又渗人。
没有人敢进去,东宫仅剩下来的几个太监和宫女跪在门外,全部伏在地上,身子哆嗦。
太子死了,估计整个东宫的人都得跟着陪葬,让这些人如此不害怕?
当祁祯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当下就晕了过去,于是又传来了太医。
而大臣皇子则全部赶去了东宫,太子也被抬了下来,放在床上,身上盖了一块白布。
朝臣们看了几眼后,也全部都散了,毕竟死的是一个落马太子,不值得惋惜!
景亦蹙了蹙鼻子,一脸嫌弃。
死的好!
反正活着也形同一具死尸。
而此时此刻的孔虞,就站在自己房间的门外,目光了望着放太子尸体的大殿方向。
此时的她,依旧穿着那身大红色的长袍,纤细高挑的身子,在微风中仿佛要摇摇欲坠了一般,随时都有倒地的可能性。
其实,就在一个时辰前,她遣人出了宫,去了一趟竹溪园,给了纪云舒一张纸条。
纪云舒看到那张纸条后,便拿着孔虞给她的令牌进了宫,幸好太子死了,东宫上下也撤走了看守的侍卫。
所以,没人在意纪云舒的到来。
她刚到孔虞的院子时,便看到她站在屋檐下,红妆盛衣,金银碧玉,那张揉着淡淡惨白的脸上带着让人心疼的忧郁感。
这样一个女人,天生就不属于皇宫!
在这里呆一天,都仿佛会要了她的命。
当看到纪云舒走进来的时候,她便迎上她的目光。
温柔道,“你来了!”
纪云舒点了下头,走到她身旁,什么话也没说。
两人就这样站了许久——
孔虞望着屋檐上滴落的雨水,问了一句,“这应该是我与纪姑娘第一次这样见面吧。”
“恩!”
“其实很早之前,就像找你聊一聊了,但连机会都没有,我便进宫来了。”
声音凄凉!
又带着几分释然的味道。
纪云舒偏过目光看着她,“你开心吗?”
她点了下头,“开心,真的很开心。”
纪云舒不语,打算继续听她说下去……
“最开心的时候,是小时候,跟阿容在一起的日子,我虽年长他一岁,也如姐姐般照顾着他,可是阿容也十分照顾我,那个时候,真的十分开心,我们形影不离,无忧无虑,自小,我便认定了他,我想着,等长大后,我便可以嫁给他了,做他的妻子,相夫教子、儒儒一生,长大后,我也一直坚信着。”
顿了下。
又说,“可直到我看到了你,才明白过来,有些感情,并不是时间长久来决定的。”
说的时候,她的嘴角始终保持着一种淡淡的微笑。
纪云舒安静的听着,依旧没有回应一个字。
孔虞:“纪姑娘,阿容是真的很爱你,我的感觉是不会错的。”
她是个敏感的人,感觉向来都不会错!
纪云舒说,“那段回忆,一定很美好吧?”
“嗯!”
她重重点头,又沉了一口气,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转眸看着纪云舒,微微笑着,“我想,你大概都什么都知道了吧?所以,你才会看到我的字条就进宫来。”
纪云舒:“当初,苏先生身边的那个孩子,跟我说了,只是那时我不知道他到底说了什么,直到一个时辰前,我都明白了。”
“……”
“那孩子是想告诉我,其实尉迟将军的死,与那位苏先生无关,即便尉迟将军本就做好了自杀的准备,但你的出现,的确打乱了所有的计划,好在,你杀了尉迟将军,事情,也就都顺理成章了,至少,苏先生的目的当时的确达到了,但他将所有的罪名都担了过去,为你顶了罪。”
纪云舒的这番话,说的很平静……
但就在一个时辰前,当她终于明白过来列儿当时想说的那番话时,心痛得她险些晕厥过去!
不过好在,苏子洛安全回曲姜了。
孔虞听完她的话,心中的那块石头落了地。
她说,“我做了逃兵,事情,本该由我来承担,那位苏先生是我的恩人,若非不是为我掩盖我去过驿站的事,我想,我已经死了。”
“是啊,他的确是你的恩人,可对于我来说,我却欠了他一辈子。”
孔虞听得不明白,却也没有多问。
纪云舒沉默片刻后。
问她,“那么此次,你又为何要杀太子?”
第300章 孔虞之死
第300章 孔虞之死
“那么此次,你又为何要杀太子?”
呃!
纪云舒的问题问得很平静。
孔虞也没有紧张,甚至否认。
只是道了一句:“纪姑娘的确很聪明,我什么都没说,你就什么都知道了。”顿了下,苦涩一笑:“大概,这就是天意吧,一个人做了十恶不赦的坏事,是如何都藏不住的。”
“你也没打算藏不是吗?不然,你也不会让我进宫来。”
孔虞轻沉着一口气,对上纪云舒的眸子。
“纪姑娘,你不是我,所以你不会明白,当想要保护一个人的时候,哪怕是去死,我也会心甘情愿,承庆殿大火一事,我知道不可能是太子做的,但是这个罪名,他必须担下,只有这样,才能救出阿容,所以,也只有太子死了,他才不会有翻身的机会,这桩事件,就永远都扣在了太子头上。”
荒唐的杀人理由,却真挚的让人感动。
纪云舒眼眶湿润,胸口狠狠一疼,转眸看着被细雨打湿的青石板。
良久——
她才说:“你明明知道,如果你做了这些,就不能再回头了。”
孔虞坦然:“我知道,从我失手用匕首杀了尉迟将军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自己回不了头了。”
她艳丽的红唇勾着一抹动人的弧度。
语气也越来越弱。
而那双干净的眸子,仿佛带着与生俱来的朦胧感,点点收紧,又晕染周围,让人无法从她的视线上,看出她的心思。
纪云舒鼻子一酸:“那,你后悔吗?”
她笑着,摇了下头!
“不后悔。”说着,继续道:“纪姑娘,你能答应我两件事吗?”
她诚恳的看着纪云舒,冷静的双眸里,带着祈求。
纪云舒没犹豫,点了下头,
“你说。”
孔虞道:“我希望,你能帮我带娟儿出宫,我不想她一辈子都待在皇宫里。”
这是第一件事。
纪云舒:“好。”
“如果有朝一日,阿容深陷到了一场永无止境的争斗中时,我希望你能帮帮他,让他回头。”
这是第二件!
孔虞的确是个聪明人,她似乎早早就预料到了将来会发生的事情似的。
而纪云舒同样点了头:“我答应你。”
“谢谢。”
孔虞终于安心了。
倏地——
她便按住了自己的胸口,手指紧抓着自己胸前那团衣裳,弯弯的眉梢紧皱,唇角流出了暗红色的血。
身子也顷刻间往下坠去,被纪云舒接住。
孔虞倒在地上,靠在她的手臂上,嘴角咧着血丝扯开的笑,双眸虚弱的垂落着。
“为什么?”纪云舒吃惊的问她。
“这是……是我自己的决定,我不会后悔,从我……嫁给太子的那一刻,我就做好了这个决定,我必须要为我犯下的错做一个了断。”
“但你大可不必如此。”纪云舒哽咽。
“除了这个选择,没有别的选择了,纪姑娘,你……你可不可以,再答应我一件事?”
她拼尽力气,紧紧的抓着纪云舒的手。
“你说。”
孔虞苍白的脸上,映照着红色光晕,她说:“请你……告诉阿容,如果……如果有来生,我还是会义无反顾的爱他,还……是会默默的……陪在他身边,也请告诉他,让他不用……不用觉得对不起我,不用内疚,所有一切,都是我……是我心甘情愿的。”
“孔姑娘……”
纪云舒的眼泪一滴滴的往下掉,难受到喉咙发紧。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孔虞迷离的目光看向朦胧的细雨中,微微笑了。
她嘴里的血也在不停的溢出来,流向她细腻的脖颈和大红色的嫁衣上。
“我好像,好像看到了一片桃花林,有个人……坐在桃花树下,仰着头,看着飘落的桃花,他仿佛……仿佛在等我,所以,我拼命的……拼命的朝着他奔去,渐渐的……看清了他的眉毛、眼睛、鼻子、唇,还有……”
声音越来越弱,越来越含糊。
直到——
她的手从纪云舒的手背处滑落下去,砸在了冰冷的地上。
双眸也缓缓磕上,嘴角上的笑则一直保持着。
“孔姑娘?”
雨声越来越大,几乎掩盖了纪云舒呼唤的声音,
而孔虞,则没有了反应。
纪云舒哭得眼眶发红,心中涌现上来的疼痛感,在这一刻几乎让她失去了所有的理智,张张合合的嘴,隐隐发颤。
当她移开目光时,却正好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莫若。
他僵硬的站在那里,一双不可置信的双眼盯着一身红袍的孔虞,失去重力的身体先是往后退了几步,这才冒着细雨走了过来。
蹲身而下,从纪云舒的手中,轻轻的将孔虞接到了自己的怀中。
立即将她的手腕露出来,给她把脉。
“鹤顶红!”
莫若的眼底露出了从未有过的绝望,而他并没有歇斯底里的哭泣,也没有旁的激动举动。
手指从孔虞的手腕上移开,小心翼翼的触碰到孔虞惨白的脸。
许久——
抬起赤红的双眸,看向纪云舒。
“为什么?”
纪云舒吸了吸鼻子,将眼底的泪水全数咽了回去。
站起身来,她说:“太子死了,她大概也不想活了吧。”
是的,纪云舒撒了谎!
孔虞杀了尉迟林的事,杀了太子的事,她都决心隐瞒了。
“那,她跟你说了什么?”
她摇了摇头,往后退去。
最终,什么也没说。
她甚至连看都没有看莫若一眼,便转身离去……
天下着细雨,她置入雨中,像丢了魂似的离开了东宫,离开了皇宫。
跌跌撞撞的在大街上走着。
眼前的一切都是虚化的,加上雨水侵湿在眼帘上的缘故,她根本就看不清方向,而来来往往的人群撑着伞从她的身旁走过,一下下的撞着她瘦弱的肩膀。
直到——
身子支撑不住,在一道力气狠狠的撞来的时候,发虚的身子也伴随着这道力气往后倾去。
偏偏——
后背又狠狠的撞上了一个人,于是两个人便一同倒在了地上。
“啊!”
被纪云舒撞倒的那人大叫了一声,似乎也将走神的她喊得清醒了几分。
第301章 上诉状
第301章 上诉状
纪云舒在尖叫声中回眸一看,就瞧着衣着简朴、头发凌乱、而且脸色憔悴苍老的女人淋着雨,拼命的在捡散落在雨水中的纸张。
嘴里还着急的说着:“不要,千万不要……”
纪云舒意识到是自己的错,便直接坐在地上帮她一张张的捡起那些纸来。
因为洒落的到处都是,几乎都被雨水打湿了,又加上人群来回走动的缘故,好几张纸都被踩得稀巴烂。
纪云舒捡起几张看了看。
竟然是一份上诉状!
而她还没来得及看看大致的内容——
“给我。”
女人发狂似的从纪云舒手中将纸夺去,又推了她一把。
含着哽咽的声音大声吼骂:“这是救叶儿的,全都被你毁了,都被你毁了,我要怎么办?都是你。”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
“走开!”
女人又狠狠的推了她肩膀一下,抓着那团废纸跑远了。
纪云舒捡起一张她拉下的纸,起身追了两步,却已经不见那女人的踪影了。
也不知又被谁狠撞了一下后背,她的身子猛的往侧边倒去,幸好撞在了一个结实的胸膛上。
这才免了又一场狼狈!
头顶上,也瞬时落上了一把伞。
“舒儿,你没事吧?”
卫奕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抬眸一眼,对上了卫奕那双干净的双眸。
卫奕露出心疼的眼神看着她,一把将湿透的她拉入怀中,紧紧的抱着。
“舒儿,你怎么身上都湿了?是不是很冷,别怕,我抱着你,你就不冷了。”
温暖的气息从卫奕的胸膛上,传到她冰冷的鼻尖上、脸颊上、耳垂上……
让她忍不住浑身哆嗦起来。
她伸手轻轻的推开他,问:“你怎么会在这?”
“莫若哥哥不在,我就自己跑出来了。”
纪云舒身子发冷,她知道自己快要支撑不下去了,淡白唇发颤着。
说:“卫奕,你背我回去好吗?”
“好!”
爽朗应下。
卫奕便乖乖的弯下腰来,纪云舒从他手中接过伞,趴到了他的背上。
脑袋无力的抵在他宽厚的肩膀上,为他指路!
这一幕,仿佛似曾相识。
卫奕背着她往竹溪园的方向去,想到纪云舒身子湿透,他便加快了脚步。
却又忍不住的喋喋说了起来。
“舒儿,我好久都没有见到你了,你也好久都没有来莫若哥哥那了,我以为你早就把我忘了,我还哭了好几个晚上呢。”
“舒儿,我现在也会给人看病了,莫若哥哥说,面入三分黄,舌苔见白,便是肝虚,额圈发白,两腮泛光,胸前发闷,便是肺上生病,还有……”
“昨天阿四哥哥送了我一支毛笔,他说我的字写得不好看,便教了我几个字,我学会了舒儿你的名字,我会写了,等你好起来后,我就写给你看。”
“舒儿,舒儿……”
纪云舒安静的听着,却无力开口回应一个字。
卫奕越走越快,侧眸看着一眼昏昏欲睡的纪云舒,他又轻声说:“舒儿,我唱歌给你听好吗?你别睡。”
纪云舒轻轻点了下头。
于是——
又唱起了那首《儿郎》。
“以若往昔,风徐徐,赵郎回家,满濮阳风光,小小书儿,郎丁去,风霜歌,訚訚月月入家去……”
依旧是粗粗的嗓音,却柔柔动听!
回到竹溪园后,纪云舒便发了高烧,迷迷糊糊的躺在床上,园子里的丫头赶紧去请了大夫过来,看了几趟后,额头上的温度才好不容易退下。
终于入眠!
还在有时子衿在身旁为她换衣裳,不然,女子之身怕是会暴露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纪云舒被热醒了。
侧过头一看,卫奕正趴在床边睡着,正好露出了他脖子后那块花瓣形的红色胎记,她双手从被窝中伸了出来,朝着那块胎记摸去。
刚刚碰到时,卫奕就醒了,抬起惺忪的眼睛看她。
握住她的手,开心道:“舒儿,你醒了,吓坏我了,下次你不能再这样了,娘说过,千万不能淋雨,不然会生病的。”
“我没事了。”
“那就好,舒儿乖乖听话。”
“恩!”
卫奕眨巴着眼睛,又赶紧在自己的衣袖中掏了掏,掏了半天掏出一块橙红色的血玉来。
说:“舒儿,这是我送给你的玉佩,我背你回来的时候,它从你身上掉了下去,幸好被我捡到。”
那块精致而剔透的玉,平平的躺在卫奕的手掌上。
她伸出手,将玉佩拿了过来:“这块玉,是你爹留给你的,还是你自己拿着吧。”
将玉佩又推给了卫奕。
卫奕却双手背后,不肯接。
“不要,这是我送给舒儿的,那就是舒儿的,我不要拿回来。”
纪云舒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将那块玉拿在手中仔细端量。
这是一块上等的血玉,纪云舒的指尖轻轻的摩擦在凹凸不平的玉面上,她还从来没有如此仔细的端量过这块玉佩。
精致的玉面上,竟然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老虎头像!
头像的左侧,还有一个月牙形的形状。
再反转一看,背后,刻着一个“戌”字。
不得不说,卫老爷这块玉还真不错。
而这块玉,也可见非同一般。
“卫奕,既然是你的爹留给你的,那你就留在身边。”
“不要!”卫奕直接弹到了一边:“这是送给舒儿的,舒儿难道不喜欢吗?”
“当然不是。”
“那舒儿就收着,反正我的就是舒儿你的啊!”
坚定之下,天真一笑。
也就在两人推开推去的同时——
丫头从门口进来,手里拿着一张烘干的纸,走过来说:“纪先生,这张纸可是你的?是从你换下来的衣裳中发现的。”
说着,便递给了她。
纪云舒接过来一看,才发现是之前那个女人留下来的上诉状。
因为只有一页,所以并不全。
加上纸上大部分的字都被雨水晕开了,有些模糊,只能大致知道,这上面提到了一个叫叶儿的女孩,又提到了一件三年前的命案,其余的并不详细。
既然是上诉状,自然就不是京城人士,想必,是从某个府州一路上京来翻案的。
一想到自己弄坏了那份上诉状,而那个女人如今紧张的样子,纪云舒就忍不住内疚起来。
第302章 佛
第302章 佛
纪云舒将那张纸折好,将其压在了枕头底下。
卫奕盯着看了几眼,挠着脑袋问了一句:“舒儿,这是什么?”
“没什么。”
“哦!”
乖乖的不再过问。
纪云舒也将卫奕那块玉佩重新收下,目光往外头看了一眼,原来都已经深夜了。
她伸手摸了摸卫奕的脑袋,温柔道:“都这么晚了,你不用陪着我了,赶紧去休息吧。”
“舒儿是要赶我走吗?”
委屈!
“不是。”她摇头:“这些天,你不用回裕华阁了,就留在这里陪我。”
“真的?”卫奕眼睛都亮了。
带着惊喜和不敢置信。
纪云舒肯定的点了下头:“卫奕乖,赶紧去休息吧。”
“恩,那明天一早我就来找舒儿。”
说着,他便手舞足蹈的离开了房间,去睡大觉了。
看着卫奕那欢快的身影,纪云舒沉了沉眸。
孔虞死了,莫若大概会痛不欲生吧,借酒消愁也是难免的,所以这段时间,卫奕留在自己身边是最妥当的。
想到这里,她轻声的叹了一口气。
等到身子褪了热,她却再也无法安眠,下床披了件衣裳就出去了。
立在廊下。
两盏红灯笼的微光,隐隐的透在她两腮处,红彤彤的。
着实好看!
深夜的冷风嗖嗖作响,不过好在,雨已经停了!
四月初的季节,也该爽朗起来了。
倏地——
一道身影落在了她的身旁,默默的站了许久。
纪云舒偏过目光看着时子衿,问:“如何了?”
时子衿回:“皇宫里乱成了一团,关于太子造反一事,皇上下令不准对外宣称,只说太子病死,太子妃伤心难过,随着一块去了,并下旨,三日后就入葬皇陵。”
“别的呢?”
“没了。”
“恩!”她哽了一下,双眉往下一压,又问:“那,容王呢?”
“已经从大理寺的监牢出来了,一出来便进宫去了,这会,还在皇宫里守着。”
时子衿都一一回答了。
纪云舒也没有再问,抱着发冷的双臂,只觉得心里慌慌的。
半响,时子衿便问了一句:“先生,你真的不打算告诉王爷吗?”
“何事?”
装了下傻!
“你和亦王之间的交易,和李老将军提到的那个小世子,还有孔姑娘杀人的事,都不打算告诉王爷了?”
纪云舒葱葱玉指卷缩紧握,不答不应!
裹了裹身上的衣裳:“你不会明白的,有些事情,并不是知道的越多就越好,以为就此便能掌握先机,其实根本不是,知道的越多,便会顾及的越多,我不想他也像我这般难受。”
时子衿有些明白了。
又有些不明白!
那整个晚上,纪云舒便一直站在廊下,彻夜未眠。
直到清晨——
天气也难得见好起来,淡白的天空中挂着一丝橙红的光线,看上去暖意中带着生机。
卫奕也起了一个大早,跑来纪云舒的屋子里用了早膳,边说边吃,兴奋极了。
纪云舒吃了两口就放下了,一直往卫奕的碗里夹肉。
这小子在裕华阁待了一段时间,都清瘦了许多。
“舒儿,我昨晚做梦了,梦见了你,你穿着新娘子的衣裳,坐在轿子里,然后我去踢了轿门,背着你出来,我们拜了天地,还入了洞房。”
噗!
纪云舒胸口喷血。
提起筷子就往他脑袋上重重一敲。
“你这脑袋瓜子整日里都在想些什么,好好吃饭,吃完我带你出去。”
卫奕吃痛的揉了揉脑袋,嘴巴刚要一瘪,就听纪云舒要带自己出去,顿时就乐了。
“好!”
他使劲往嘴里灌饭,两腮都鼓得满满的。
吃完后,纪云舒便带着他出去了。
一路上,卫奕都扯着她的衣襟,不停追问要去哪儿。
纪云舒都没回。
大概半个时辰后,便到了孔府。
孔府门外并没有挂白灯笼和白缎子,一切都和普通的府邸一样。
只是多了几分冷清!
孔虞被封为公主,便是皇家人了,又嫁给了景华,所以遗体不能领回孔家,更不能安葬在氏族的墓地里,一切,都要按照皇家的丧事来操办,入葬皇陵。
纪云舒伸手扣住大门上的铁环,叩了几声。
小厮开了门,伸出脑袋。
“你是谁?”
“在下来找孔夫人。”
“夫人不见客。”直接回拒。
纪云舒也不急,淡道:“在下只想见孔夫人一面,还请小哥去通报一声,就说公主遗愿未了。”
这话才说出来,小厮的脸色就变了,将门磕上,赶紧去通报了。
过了小一会便折了回来,将半扇门打开,把纪云舒请了进去。
随着那名小厮到了院子里的时候,纪云舒便转头与卫奕说:“你就在这院子里玩,玩够了我便带你回去,好吗?”
“好!”
满院子的桃花,卫奕可喜欢了,转身便窜进了那片小桃花林。
不见了身影!
纪云舒便随着小厮到了府上的佛堂外。
孔夫人一心向佛,心里眼里,都是佛,天天泡在烛香里,就等着成佛。
进去时,纪云舒忍不住皱了下鼻头.
血腥味也好,腐烂味也好,她都闻得了,偏偏这佛堂里的烛香味,她却闻不得,总觉得十分刺鼻。
不舒服。
孔夫人跪在佛像前,手里捏着那串摸得发亮的99颗佛珠,闭着眼睛,嘴里念着佛经。
两耳不闻窗外事!
自己女儿死了,却还是在这里念佛。
心真是够大的。
纪云舒走到她身旁,在旁边的草垛圆毯上跪了下来,仰头看着面前的观音,双手合十。
说:“在下这辈子都不信佛,但现在我想信一次,佛本菩提,普度众生,佛在于心,皆与慈悲为怀,在佛中,分有八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怨苦,不能自由脱离而苦,所求不得而苦,五盛阴苦,而八苦皆因贪念而起,所以,佛才主张一切事物的生灭、聚散都由缘决定,强求不得,顺应自然。”
这话,分明就是是说给孔夫人的。
孔夫人手上拧佛珠的动作,在她开口说这番话的时候停了下来,吸了一口气。
“先生懂佛?”
第303章 只能做个王爷
第303章 只能做个王爷
她不懂!
这些东西,都是她在考古收集资料时,随便翻了几本佛法的书,瞟了几眼后便记下的。
纪云舒说:“人们参透了一辈子的佛,可到死也未能明白佛的真谛,所谓心中有佛,不过是自我安慰罢了。”
“……”孔夫人不语。
“在下只想问夫人一句话,夫人信佛是为了什么?”
呃!
从来没有人问过孔夫人这个问题,她那张素雅的脸带着一丝茫然和惊讶,
良久——
回:“佛,只是佛,可没了佛,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了。”
“您还是一位母亲啊。”
像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似的,孔夫人脸色一变,撑起身子从地上起来。
纪云舒也顺便扶了她一把,一同起身。
起身时,孔夫人显得有几分吃力,可手中的佛珠却双手不离,挪动着步子走到窗前,伸手推开了一扇窗。
暖风吹进,将浓浓的烛香味吹淡了一些。
窗台上,落着几片桃花的花瓣。
遥望着院子里生机勃勃的桃花,孔夫人的眼里淌起了泪水。
她带着几分苍凉的语气,说:“虞儿从小到大一直跟在我身边,从未违背过我的意思,她很乖巧,很懂事,是个好姑娘,好女儿,我还记得十几年前,我生了一场大病,她便终日里陪着我,每天,小小的身子就缩在床边,一夜一夜的守着我,那个时候,她才七岁啊。”
说的时候,孔夫人的唇角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又带着凄凉。
纪云舒静静的听着,走到她身旁,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
那片桃花开得十分艳丽,刺在眸中,甚是红艳。
她说:“孔姑娘死的时候,并没有提起您,但是我想,她心中最放不下的人,便是您。”
“……”
“你信佛,一切都随缘,也试图自我催眠,认为孔虞被封为公主是天意,嫁到曲姜也是天意,甚至嫁给太子也是天意,纵使你这般随意,她也从未怨恨过你。”
孔夫人眼眶湿润起来,双手紧紧的抓着那串佛珠。
良久——
掉了眼泪,却又抬着衣袖拭去。
等冷静下来后,沉声道,”多谢先生与我说了这些话,我想,我明白了。“
“我说这些,不是要孔夫人你内疚,而是希望你明白,此次结果,是孔姑娘自己的选择,就像你选择相信佛是一样的道理。”
孔夫人点了下头。
问:“先生今日来,是为了虞儿的遗愿,请你告诉我吧。”
“孔姑娘说,她希望娟儿姑娘能离开皇宫。”
“娟儿?”
“恩。”她点了下头:“娟儿姑娘是随着孔姑娘一块进宫的,并不是作为宫女的身份,所以这辈子都出不了宫,需要夫人你进宫去将她接出来才可,相信,皇上会同意的。”
“好,我会办到。”
“等到娟儿离宫后,夫人便带着她离开京城吧,青山居,倒的确是个好地方。”
孔虞已经死了,对于孔夫人来说,她没有必要再在京城待下去,反而远离京城,倒是一桩好事。
两人也没有再说别的。
纪云舒拱手道别,离开时,还说了一句:“人终究是人,佛也终究是佛,人做不了佛,佛也做不了人。”
说完政府那话后,纪云舒便走了。
也就在她离开后,孔夫人拧了一下手中的佛珠。
滴答——
一串她磨在手指上十多年的佛珠,终于断了线。
99颗珠子全部都散落到了地上,颗颗滚动,如脱缰似的野马,四处乱窜。
纪云舒到了院子里,喊了一声卫奕,卫奕折了好几朵桃花,欢快的从小桃林中窜了出来,将桃花往她面前一送。
“给!”
扬着大男孩般的笑容。
纪云舒将桃花从他手中接了过来,伸手摸了模他的脑袋。
“我们回家。”
“恩!”
……
皇宫!
太子一死,文武百官都围进了宫,一一排站在阜阳殿外。
而内殿里,景亦、景容和景华也是一排站着。
面前的雕花木门紧闭着,没人敢去敲,也没人敢推门往里走。
众人这一站,便站了一天一夜!
除了从那扇门里传出一道旨意,下令不准宣扬太子造反一事,和定了太子下葬的时辰以外,就再也没了动静。
景容冷硬着一张脸,眼神早早就失去了焦距,看似有些疲倦。
身旁的景亦用胳膊轻轻撞了他一下。
压低声音问:“孔姑娘真是可怜,原本以为封为公主远嫁曲姜,做个王妃,却又嫁给景华不过几个时辰就成了新寡,哪里知道,却又和太子一样自杀死了,造化弄人啊。”
阴阳怪气!
“你心中,就一点也不难过?”景亦问。
景容还是没有理会他,眼神中并无半点波澜。
瞧着他这样,景亦勾着唇,将头仰高了几分,微眯着思索的眸子:“你说,太子现在都死了,那太子之位,会是谁的呢?”
笑得狰狞奸诈。
缓时,景容抬起目光,直视前方,沉声道:“你这一辈子,只能做个王爷。”
呃!
景亦对他突道的一句话,有些吃惊?
冷笑一声,讥讽道:“我可不是你,一辈子只想做个逍遥王。”
景容冷硬的面容,凝聚着一道冷厉的光,仿佛顷刻之间就要从他的眸中迸发出来,好在,所有的戾气,都被他聚在了紧握的拳头中。
淡道:“有时候,人心是会变的,当你越不想要一样东西的时候,就越是逼着你去要,今时今日,我的处境便是如此。”
这话,景亦听明白了!
一旁的景贤也听明白了。
也就在景亦正打算开口接他话时,面前的门开了。
张全躬身出来:“皇上有令,众人可退下。”
说完,便又折身进去,将门磕上。
文武朝臣们站了一天一夜,身子早就熬不住了,旨意一下,便纷纷散了,回去睡大觉去。
景贤也熬不住折腾,在太监的搀扶下回同仁殿去了。
景容从宫里出来后,便上了马车。
“王爷,是回府,还是去竹溪园?”外头等候的琅泊问。
“裕华阁!”景容冷声。
可琅泊却有心的提醒了一句:“王爷要不要去看一看纪先生?”
景容横了他一眼。
“本王说了,去裕华阁。”
第304章 下一个景亦
第304章 下一个景亦
裕华阁!
大门紧闭,外头围满了看病的妇人老汉,全部都挤在门口,着急的朝里头张望。
都指望着来看病的!
怎么好端端的,就关门了呢?
门外也还有三四个小童拦着,生怕那些人将门给推倒。
马车到了裕华阁十几米开外,琅泊就拉着缰绳,将马车停了下来,跳下车,在人群中为景容开出了一条道。
两人刚到门口,小童就赶紧把门打开,躬着身子将他给迎了进去。
那那扇门再次磕上!
“莫若呢?”景容冷声问。
小童手指往后院的方向戳了戳,犯愁:“师傅昨天从宫里出来后,就一直在后院,这会估计还……”
话还没说完,景容就抬着步子过去了。
宽敞的后院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酒味。
刺鼻难闻。
莫若手里提着一壶酒,眯醉着醉醺醺的眸子,下巴蓄出了胡渣,衣衫不整,头发也凌乱不堪,遮住了他那半张沧桑的脸。
整个人懒洋洋的靠在院子中央的大树底下,周围全是东倒西歪的酒瓶子。
横一个,竖一个!
院子里也一片狼藉,树叶被莫若用剑砍得七零八落,一些盆栽也被砸得到处都是,泥土混合着露水,粘在青石板上十分泥泞。
小童阿离一直守在他旁边不敢离开,生怕他心里想不通寻了短见。
期间,倒是也上前劝了几回,无果。
见景容前来,阿离赶紧迎了上去,焦急的苦求道:“王爷,你可要劝劝师傅吧,自打昨日孔虞姑娘她……”没说出来,只是叹气:“师傅心里难过,昨天到今天,就一直在喝酒,要是再这样下去,那还了得?王爷,你可要帮帮师傅啊!”
眼中带泪!
景容扬手,轻轻一摆。
阿离抬着衣袖抹干眼泪,担心的看了一眼莫若,便离开了。
地上的莫若还在往嘴里灌酒,喝得迷迷糊糊,口中也在念着什么……
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像是泡在酒坛子里深陷不拔。
景容走到他面前,低头看他,良久,便蹲下身,将他手中的酒壶接了过来,拿在手里,不丢也不喝。
“别喝了。”
莫若极力的睁开笨重的眼皮,入眼的,是景容脚底踩的那双王爷靴。目光再一点点的往上移,这才对上了那双阴鸷坚硬的双眸。
他冷笑一声:“我现在除了喝酒,还能做什么?这世上,唯有美酒不可辜负。”
“莫若……”
“把酒给我。”
他夺过酒壶,再次往嘴里豪迈的灌了一口,酒顺着口腔流到了脖颈和衣领上。
又晕晕沉沉看着酒壶,惨笑着说:“美酒在手,三分是毒,七分是泪,这话说的一点也没错。”
“我说了,别喝了。”景容将酒壶从他手里拿了过来。
“给我!”
他又准备去夺,景容则将酒往身后一藏,另一只手按住他的肩膀,肃语:“如果你喝死,我不会拦着你,但不要死在我面前。”
“我不是你!”
莫若低吼一声,将他推开,手肘撑着后背的树桩,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双脚软而无力,往后一跌,后背狠狠的撞在了树皮斑驳的大树上。
他微醉着一副模样,挥着宽大的衣袖,冷笑的看着景容:“从小到大,她心里都只有你,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我,你可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但我不能,景容,你心里就真的一点也不难过吗?你就真的石块石头吗?”
他声嘶力竭!
可景容依旧冷静,紧咬着牙贝,没有说话。
莫若眼泛泪光:“为什么?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凭什么你们皇室的争斗,要将她牵扯进去?”
低吼着,近似于崩溃。
话刚说完,脚一抬,旁边的一盆花便被踢翻在地。
砰——
碎得稀巴烂。
景容将手中夺过来的酒壶往地上一丢,冷道:“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没有办法再挽回,莫若,孔虞不想看到你这样。”
“景容啊景容,为什么你一点儿也不伤心?”
“……”
“我们是自小一块长大的啊!”
“她已经死了。”
“混蛋!”
语毕,莫若便捏起拳头,朝景容的左脸上打去,只是酒醉时,拳头不带劲,当下就被景容挡住,反手将他压在了身后的大树上。
“你以为我不难过吗?可现在这个时候,由不得我去难过。”
“……”
“莫若,今时今日,我已经被逼上了一条自己不想走的路,那条路很长,长到根本没有时间容我去难过,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孔虞,我保证,我会让造成这一切的人,付出他应有的代价。”
语气拧着狠劲和杀气。
莫若也在这一席话中,酒意全清!
缓时,景容便松开了他。
莫若隐忍着心中翻涌的难受,癫狂似的垂头苦笑着,身体也失去了重量,后背贴着大树渐渐滑坐下去。
只手搭在曲起的膝盖上,仰头大笑了几声。
他说:“都是棋子,都是棋子惹的祸。”
是啊!
在这场党争中,孔虞的确是一颗棋子,若非如此,她也不用代替景萱而被封为公主,更不用代替纪慕青嫁给太子。
那么——
她也不会死!
景容眉尾似针,高高挑起,眼眸紧眯着一道聚光。
说:“不想成为棋子的最好办法,就是成为掷棋子的那个人,这个道理,我应该早点明白过来。”
莫若抬眸:“景容,可不可以答应我,你不会变成下一个景亦。”
他紧捏着拳头:“我答应你。”
过了好一会,莫若的心情也冷静了下来,语气轻沉,对景容说:“孔虞死之前,见过纪云舒。”
听言,景容心中一怔!
眼眸睁了睁,问:“她们说了什么?”
莫若摇头。
继续道:“李老将军离京那天,她也去城外见了他,如果你想知道答案,就去找她一趟吧。”
景容心中上下不定。
莫若缓缓头垂下,含含糊糊的说了一句话:“景容,不管她对你隐瞒了什么,你一定要相信她。”
最终,景容离开了。
至于莫若,则在冰冷的地上坐了许久……
第305章 那你在怕什么?
第305章 那你在怕什么?
回到容王府!
景容刚进去,眼前就窜出一个人来,堵住了他的去路。
“受气包回来了。”
卫奕的声音十分响亮。
他手里还拿着一大把桃花,在景容面前晃来晃去,带着一副炫耀的样子。
旁边的路江拉都拉不住。
卫奕还不停的说:“哥哥这里的桃花没有我摘的桃花好看,快看。”
又晃了晃。
景容面不改色的晲了他一眼,伸手将眼前枝条凌乱的桃花轻轻扒开。
再往后院的方向看了一眼,转头问路江:“人在哪?”
路江回:“后院的回廊处。”
“好好看着卫奕,不要让他过来。”
“是!”
景容抬脚,朝后院过去了。
卫奕却像一块狗皮膏药,硬是要跟着去,结果被路江给拽了回来,带着哄小孩的语气说:“卫公子,我带你去吃糖葫芦。”
“不要。”
鼓着嘴。
“那糖人呢?”
“不要。”
“那风筝呢?”
“也不要。”
路江头疼,这哪是一个人啊!
分明就是一尊佛!
耐心问:“那你要什么?”
卫奕摸着光滑的下巴,思忖一会,眼眸一亮,道:“我想吃豆腐脑。”
路江一噎,吞吞几下:“好,那就吃豆腐脑。”
便赶紧去给这尊佛准备豆腐脑去了……
景容到了后院时,纪云舒就站在亭子里等他。
那小巧的身板,立在廊下,仿佛与生俱来带着一股让人怜惜的感觉,让他忍不住想上前将她拥入怀中。
但顿时,他还是将那股冲动压了下去。
因为两人之间,多了一道无形的隔阂。
纪云舒侧身看着他朝自己走来,衣襟中的手不由一紧。因为景容那道平静得有些不像话的目光,着实让她有些慌。
直到他走到自己面前。
“身上的伤,好点了吗?”她关心的问。
景容侧身对着她,望着院子里的竹,点了下头。
纪云舒抬起手,想去抓一抓他的衣袖,只是抬起的手,又没出息的放下了。
噎了口气,继续问:“莫若他怎么样?”
“不是很好。”
“那你呢?”
景容一顿,侧眸看向她那张揉着担忧的脸,心一横:“本王没事。”
这个时候,他还是习惯了嘴硬!
纪云舒只觉得胸口一疼。
没有说话了!
而景容则开门见山:“听莫若说,你去见了李老将军?”
“恩。”
“他跟你说了什么?”
她摇头:“什么都没说。”
“那你跟他说了什么?”
“让他离京后,就不要再回京了。”
“那你跟孔虞说了什么?”
“什么都没说!”
就像复制了自己的一句话似的。
景容又问:“那孔虞呢?她跟你说了什么?”
纪云舒心思微微沉了下来。
轻声说:“她让我告诉你,那是她自己的选择,让你无须内疚,如果有下辈子,她还会做同样的决定。”
听闻,景容笑了下:“既然有些话你不想说,本王就不问了。”稍微一顿,继续:“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太子造反一事,与你有没有关系?”
她肯定回答:“没有。”
“如果你与太子造反没有关系,那好,你告诉我,你和景亦到底做了什么交易?”
问到了正题上!
景容认真的看着她,期待从她那双好看的眉眼中看出点什么来。
可是——
纪云舒和他一样,平静的有些不像话。
她反问一句:“你真的很想知道吗?”
“恩。”
无须矫情,老实回答。
他的确想知道。
纪云舒吸了一口气,话在喉咙里滚动了半响。
终于——
“亦王说,他可以救你出来,而他救你的方式,就是牺牲太子,他也保证,一定会保全太子一命,而我必须答应他,离开你,跟随他,如果我不答应,那天,他就会在大内监牢里杀了你,所以我除了答应他,别无选择,我不想你死,更不想眼睁睁的看着你死。”
说着,她哽咽了几分:“我更不想……你做第二个纪裴,同样死在我面前。”
她怕了!
怕那种失去的感觉!
那种眼睁睁看着心爱的人、死在自己面前的无助感!
景容在意外之下,又愤怒,又心疼。
眉峰一紧:“你真的会离开我吗?”
纪云舒对上他的视线,摇了摇头:“我说过,我这辈子都离不开你。”
“那你在怕什么?”
景容的话才问出来,纪云舒的鼻头就酸了。
下一刻,景容便手臂一展,霸道的将她揽入怀中。
下巴轻轻的抵在她的头顶上,说:“云舒,别怕,只要有本王在,你就无须担心任何事,从今天起,所有一切,都交给本王。”
胜过一切山盟海誓!
他紧紧的搂着她,生怕这个女人在自己不留情的时候,就真的没了。
温暖的怀抱,像个充电站似的,纪云舒本以为自己要熬不住了,可这个怀抱,一瞬之间便给了她所有的力量。
是啊!
她到底在怕什么?
有景容在,她不需要害怕!
两人紧紧相拥在一起,却根本就不知道,卫奕就站在离两人不远的地方。
他手中依旧拿着几支桃花,原来天真灿烂的笑从唇角上点点消失,噙着一丝失落和难过。
那种感觉从胸口涌上脑中,演变成一阵嗡嗡的响声,搅得他脑袋生疼,咬着唇,双脚软软的往后退了好几步,后背撞到了墙上,抬起手抱着自己的脑袋缓缓蹲了下去。
手中的桃花也因为掉到了地上。
路江带着一碗豆腐脑寻了半天,终于寻到了他。
只是看到眼前这一幕时——
豆腐脑打翻在地。
“卫公子,你怎么了?”
“疼!”
“哪里疼?”
“头疼!”
“这……”路江有些慌张。
这边传来的动静,惊动到了景容和纪云舒,朝这边一看,纪云舒当即便着急的跑了过来。
蹲在卫奕身旁。
“卫奕,你怎么了?”十分担心。
听到纪云舒的声音,卫奕才缓缓抬起头来,抖着白发的唇问:“舒儿,我疼,我……是不是要死了?”
“不会的。”
“我……”他话还没说完,就疼的晕倒了。
景容立即命路江:“快去请大夫。”
说话的同时,他将晕倒卫奕从地上拉起,直接拖到自己背上,将他背回了屋子里。
第306章 没有把握,不去搏
第306章 没有把握,不去搏
景容将他抱到床上没多久,琅泊就把大夫火急火燎的请了过来。
诊断了一小会,大夫摇摇头。
吓坏了纪云舒!
“大夫,他到底怎么样?”
大夫又摇摇头。
“很严重吗?”
大夫又摇摇头。
纪云舒正要开口再问,琅泊就抢先道,“大夫,倒是说句话啊,这人躺在床上,是死是活,总该有一句话吧?”
到底是死是活啊?
那小子,毕竟跟自己睡过两个晚上,怎么说也算床友!
所以琅泊着急也是应该的。
大夫则叹气道,“人倒是没事。”
呼……
那就好!
“但是……”大夫皱眉起调。
整个人屋子里的人都捏起了一把汗,一双双眼睛睁睁的盯着大夫。
“这位公子的脉象很平稳,并没有什么异常,可身体里好像被人灌了些什么奇怪的药,导致脑子那一块好像有点问题,具体是什么问题我就不知道了。”
“脑子?”琅泊不明,抓了抓脑袋,看了床上的卫奕一眼,“这小子本来就傻,脑子有问题不是很正常吗?”
按理说,的确是!
大夫微眯着眼睛,“原来这位公子有些痴傻啊,怪不得,可论病理这方面来说,这位公子的脑袋有些不同寻常,好像是被人用药泡着。”
纪云舒问,“您的意思是,他会和常人一样?”
“不敢断定,不知道这位公子可是一直在看病?”
“是!”
“究竟是哪位神医有如此本事?竟然能治这种痴傻之症?”
除了终日与美酒和美女为伴的莫若,还有谁?
纪云舒没有回应他的话,只问,“那大夫,除了你的这些,是否就没有其他了?”
大夫点头,“别的没了,这大脑里的问题,说深也不深,说不深也深,我行医多年,这病例还没遇见过,看得也就不全,所以公子若是不放心,还是再请个大夫来瞧瞧。”
“多谢。”
“我暂且先开一副药,喝喝看,若是不疼了,那说明问题也不大。”
大夫开了方子,景容便遣人去抓了药。
忙了一通便到了晚上。
纪云舒形影不离的守着,生怕卫奕出点什么事。
景容也一直在屋子里待着,直到琅泊轻手轻脚的进来,在他耳边轻语了几句。
他拧着眉梢,起身走到纪云舒身旁,说,“父皇传旨,我需进宫一趟,今晚可能不回来了。”
报备行程。
她点了下头。
“等明日莫若好点了,本王命人去将他叫过来,好好给卫奕看一看。”
“恩。”
景容知道纪云舒紧张卫奕,那种紧张,像亲人一般,所以也谈不上吃醋。
也就在他前脚刚刚离开房间,纪云舒便追了出来,伴着追随的动作,一把拉住了他的手。
景容身子一顿,转身看她。
“你安心待在这,所有的事情都交给我。”
“景容……”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不会去搏。”
纪云舒点了点头,刚想将手抽回来,却反手被景容抓住,一揽,将她紧紧的揽入怀中,薄唇贴在她的耳垂边上。
说,“云舒,你我之间经历了这么多,可一直以来,你并没有完完全全的信任过我,这一次,你应该相信我。”
她眼里淌着泪水,双手臂紧紧的怀在景容的腰上。
然后——
用力点头。
景容低头在她饱满的额间上轻轻一吻,便松手离开了。
纪云舒折回房间后,卫奕已经醒了。
“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卫奕揉着脑袋,眼珠子转了转,从床上坐了起来,舔了舔干涸的唇,指着桌上的一壶茶。
“我渴。”
纪云舒给他倒了水,卫奕接连喝了好几杯,又摸着干瘪的腹。
“我饿。”
于是又命人做了些饭菜,他像是没吃过饭似的,扒了好几碗。
完全没有半点病态的模样!
根本就是一个正常人。
吃饱喝足了,卫奕便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来,说,“舒儿,我饱了。”
“脑袋还疼吗?”
“不疼了。”他摇头。
“那就好。”纪云舒松了一口气。
卫奕一双透亮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她,手也缓缓的朝她伸了过去,扯上了纪云舒的衣角,细声细语的问了一句,“舒儿,你会离开我吗?”
眼神中带着期盼!
纪云舒则摇头,
皇宫里!
祁祯帝算是缓了过来,也能下床了,在张全的搀扶着下坐在了龙案后。
咳了几声。
龙案前,景亦和景容并排站着。
“知道朕为何叫你们进宫来吗?”
景亦率先出声,“父皇是因太子的事?”
“那畜生已经不是太子了。”祁祯帝微怒。
“是,儿臣知错,是因皇兄的事。”
祁祯帝嘴上一句又一句的“畜生”,可心里怎么会不难过?
但看着面前这两个出色的儿子,他又气景华的窝囊。
沉声叹气,“景华已经死了,虽然朕已经废了他太子之位,但不管怎么说,他也是朕的儿子,所以丧事,还是要按照太子的规格来风光大葬,别让他走的不舒服。”
说话的时候,又审视了景亦和景容几眼,“景华的丧事,你二人谁愿意去操办?若是权全交给翰宗院那边去办,朕也不放心。”
景亦当然要抢功,双手才打算往上一拱,景容就上前两步。
抢先说,“父皇,皇兄的丧事,交于儿臣吧。”
这还是这些年来,景容第一次主动请命。
确实把景亦雷了一下……
祁祯帝点了点头,“嗯,那这件事就交给你吧。”
“是!”
得了令!
祁祯帝也没有再多说景华的事,提起别的,“最近这段时间,朝臣们纷纷上书,说是近几年来,朝廷下拨到御府县救灾的银两无缘无故就没了,御府县的百姓怨声载道,朕也困扰,往年拨的银两怎么会不见了?若是被官家一节一节给贪了,那倒是还能查,可救灾的银两是直接运到御府的,不存在各地官员偷贪事件,所以这事,确实有些悬了,派了些人去查,但都没有结果。”
无缘无故提及到这些,祁祯帝自然是有原因的,特别还是当着景容和景亦的面提。
第307章 没牙的老虎,同样会咬人
第307章 没牙的老虎,同样会咬人
两人也都不是景华那种草包!
御府县,离京城可算有点儿远了,但凡其中有人接了这个活,也就意味变相的被流放了。
查赈灾银两失踪案,若是查不出来,这辈子都别回京了。
而留在京城的那个,自然就可只手遮天,毕竟,景华自己死了,景贤又多病,还有一个被流放到御府县,自然而然,皇位就成了留在京城的那位皇子手中。
景亦当然不会去!
至于景容,他并没有表明自己的立场!
祁祯帝也没直接将意思说出来,更没有直接指派谁。
可只要景亦和景容二人其中一人离京,未来大位便可定局,一来,党争也可结束,二来,祁祯帝也不用苦恼到底立谁为太子了。
这条狡猾的龙,就算病着,也绝对是一个出色的阴谋家。
景亦偷偷打量了景容一眼,心想,太子葬礼的事着急抢功,怎么这次不抢了?
你抢啊!
你倒是抢啊!
景容回应了他一个眼神,像一万伏的电流似的,蹙得景亦有些反应不过来,竟像被人转着小辫子似的,慌忙避开目光。
瞧着自己两个人儿子都不说话,祁祯摆了摆手,“行了,你们都下去吧,方才朕说的话你们也要放在心上,如果有想到什么计策,便呈上来。”
“是,儿臣告退!”
两人俯首,退了出来。
若是平日,景容必定加快步子,以免景亦追上来跟自己阴阳怪气说一通,可此次,他脚步明显当慢了。
两人是并排出的阜阳殿,因为已经是深夜了,是个太监在两人前头提着灯笼,护送到宫门口。
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直到到了宫门时。
景亦手一抬,示意那四个太监走远了一些。
“景容,你我之间就不必藏着了,有话,我也不拐弯抹角了。”
景容头一回好耐性的停下步子,听他吹牛逼……
“现在,景华死了,太子之位,不是你的就是我的,你一直都说,你不想与我争,既然如此,方才何不顺了父皇的话,去查赈灾银两的事呢?”勾着唇讥讽笑笑,“御府县在最西的方向,那里,连着一片大草原,有山有水,要是你在那里,定是最好的选择。”
言外之意,就是让景容去那边。
景容冷笑了一声。
“既然这么好,你为何不去?”
“这么好的机会当然让给你,如果真的能查清那边赈灾银两的去向,在父皇面前,你就可以抬起头了。”
“那如果查不出来呢?”
“那就刚好顺了你,在御府县做个逍遥王,不是很好吗?”景亦一脸邪恶的模样。
带着几分狰狞的味道。
尽管周围光线很暗,可景容还是将他那张臭嘴脸看得十分清楚。
景容薄唇缓缓勾起,眯了他一眼,“景亦,你既然都说了不想拐弯抹角,现在又何必跟我打话说这些。”
“哦?看样子,你什么都知道了。”景亦也不慌,继续道,“如何?那位纪先生的选择,可是让你伤心了?”
“……”
景亦又好像恍然大悟似的,“哦,不对,你为何要伤心?那纪先生毕竟是为了你啊,如果不是她的选择,我也不会救你,所以你应该感谢她,更应该高兴才是。”
tmd,说的真好!
老子差点就信了!
景容对他说的这番话也不恼,不过手边要是有一张桌子,他肯定要甩过去了。
“景亦。”他沉沉的叫了他的一声名字。
景亦还没来得及回一声,景容就道,“你们之间的交易,作罢,这不是请求,是通知!”
“作罢?”
你想得美!
景亦说,“你知道后果,如果纪先生真的将我与她之间的交易作罢,那位张大人的话也可以收回,只要他说一声,因为受你之命而冤枉太子,你最后,还是会入狱。”
“这算是威胁?”
“那就看那位纪先生如何决定!”
景容眉梢一挑,“父皇多疑的性子,你不会不清楚吧?景亦,你的机会纵使天衣无缝,可你不要忘了,父皇能相信第一次,但不会相信第二次,就算他再次相信了张大人,你认为,父皇会要了我的命吗?毕竟,太子刚刚才死,他不能再失去一个儿子了。”
一针见血!
说得都是道理!
景亦怔了怔,像是被人猛的戳了一下肋骨,连皮都掀开了,眼神也明显晃动了一下。
景容则继续冷凛道,“如果你想跟我赌一把,我不介意,但是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你与云舒之间的交易,不可能实现,还有,你既然答应了会保太子一命,可最后,太子还是死了。”
“你……”景亦被呛得说不出话来。
“既然你承诺的事情没有做到,就不要怪别人食言,景亦,上天是公平的,不会让一个人为所欲为,我不会让一个人永远被欺压,就算是一只没有牙的老虎,也同样会咬死人。”
呃!
景亦是彻底的被呛得说不出话来了。
身子隐隐抖颤了两下!
而景容该说的话也说完了,目光遥望了一眼宫门,袖子一挥,“从今日开始,你要争,你便奉陪到底,你所行的事,也一定会付出代价,而你若是敢伤了云舒,我会杀了你。”
说完,背身离开了!
留在脸色难看的景亦!
太监见他持久都没有反应,便提着灯笼上前过问,“亦王,可要回府?”
砰——
一脚便将揣向了灯笼!
灯笼揣在地上,滚动了两圈,灯瞬间就了!
几个太监瞧着这一幕,都给吓坏了,赶紧跪到了地上。
全部伏下身子,求饶,“亦王饶命,奴才们知错了。”
景亦怒视着他一眼,又看着景容离开的方向,紧紧捏着拳头,心中算是火气。
谋划的一场好戏,就这样被景容几句话给破了,让他如何不生气!
但不得不说,景容说的很对!
祁祯帝多疑,所有人都知道,张博改口两次,祁祯帝不能会信他。
说不定到头来,连他都会涉及进去,那就实在不值得。
沉了一口闷气,抬脚离开了皇宫。
第308章 八抬大轿,迎娶你过门
第308章 八抬大轿,迎娶你过门
容王府!
卫奕醒来后又睡了,现在还赖在床上不肯起来,纪云舒则一眼都没合眼,现在府门口等景容。
而景容从宫里回来时,已经是第二日的清晨了。
瞧着她单薄的身子在门口摇摇抖抖,他心疼的走过去拉住她的手,轻轻的搓了几下。
“一晚没睡?”
她点头!
他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都说了任何事由本王来解决,你无须担心。”
纪云舒盯着他,没有说话。
而景容也将自己与景亦说的话,全数告诉了她。
并说,“他是不会冒险的,因为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再出事,父皇一定会深究下去,到最后,便会查到他的头上,风险太大,他不会去冒险。”
“若他放手一搏呢?”
“那本王便拉着他,一块去地府看看黑白无常。”
纪云舒听完,将他推开,不悦道,“此刻,你还在开玩笑。”
“本王是认真的。”景容一脸认真。
纪云舒眯眼看她,因他刚才说的话而有几分担忧。
偏偏——
景容又笑了笑,说,“平日里聪明的纪先生,怎么此刻如此愚钝了?”
“什么意思?”
“景亦是什么人你兴许不清楚,却不代表本王也不清楚,太子死了,对他来说是此次计划中最大的利益,若因和你之间的交易没有达成,而重新让那位张大人改口,宣称是本王利用他,让他将承庆殿的事嫁祸给太子,你认为,父皇会相信吗?
就算父皇真的相信了,难免不会节外生枝,景亦是个谨慎的人,他不会错半步,所以,本王便断定了他不会让张博改口,也只有你这个傻瓜,才会这么担心。”
是,她真傻!
不过,她顾虑太全了。
毕竟谁也猜测不到最后的结果,万一景亦真的打算放手一搏,那就真的两败俱伤了。
见纪云舒在细想,景容又厉道,“可你隐瞒太子造反的事,实在不可原谅,虽说是为了救我,让太子担了承庆殿大火的罪名,可太子现在死了,本王心里也不是滋味。所以,此事绝不容许有第二次,否则,绝不轻饶。”
说着,卷起手指,在她额头上重重一弹!
额头一阵巨疼。
纪云舒揉了揉,瞪他,“打坏了怎么办?这可补不了。”
“坏了就坏了,本王养得起。”
“难!”
难?
景容皱眉,抓起她的手,拉至自己身前,邪恶一笑,“不如试试?”
纪云舒眼眸微怵,耳根子不由一红,推了推他,“太子丧事还未办,王爷还是正经些吧。”
“哦?照你这么说,等丧事办完,便试试?”
她发誓,她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王爷,你多想了!
瞧着纪云舒一副羞中带怒的模样,他唇角一扬,伸手勾起她的下巴,盯着她那双骤然放大的瞳。
说,“小妖精,可否答应我,等太子丧事办完后,便安心查《临京案》,旁的事,不要再理了,若有棘手的旁支伸过来,也由本王替你挡着。”
“……”
“等到《临京案》侦破后,本王定八抬大轿的迎娶你过门。”
极其认真!
纪云舒心一颤,这个问题,她一直都没有想过,准确来说,也不敢想。
甚至,不愿意去想!
容王妃的头衔,就等于是一把铁链,这辈子,都会将她锁在京城里。
没等她点头或者摇头来回应这句话,景容再说,“这几日太子的丧事,本王会比较忙,你若是想带着卫奕回竹溪园也可以,但琅泊还是会跟着你,不过,这次是监视。”
直接说。
她刚想反驳,景容已经离开了院子。
那般潇洒。
努了努唇,她没有支出一句话来,手指绕着,来来回回好几次。
直到卫奕轻轻拍了下她的肩,才让她回过神来。
卫奕揉了揉眼睛,盯着西边才冒了一点点红晕的天空,说,“舒儿,好早。”
嗯!
挺早的。
“我饿了。”他摸着自己的肚子。
纪云舒扶额,她发现这小子简直就是大胃王,永远都在说“饿”!
然而,纪云舒却领着他回了竹溪园吃早膳,琅泊则紧紧的跟着。
按照景容的吩咐,实行监视模式。
而接下来的两天里,景容忙着操办太子的丧事。
景亦也没有找纪云舒谈之前交易的事,安静极了!
纪云舒也在竹溪园安静的住着,将临山剩下的棺重新开棺,继续画剩下的白骨人像了。
卫奕也形影不离的跟在她身边,玩得不亦乐乎,也不嚷嚷脑子疼了,一边帮她捏陶泥,一边帮她研磨。
甚至——
还帮纪云舒从棺材里掏了几根肋骨出来,轻车熟路的样子。
完全没了以前那般害怕胆小,而且看到骸骨的头颅时,还饶有兴趣的多看几眼,一边瞧,一边摸着自己脸的轮廓。
嘴里嘀咕着,“我的脸好像比他的大点,眼睛比他小点,鼻子比他高点,嘴巴……好像也比他的小,为什么呢?他为什么和我长的不一样?他也不会说话,而且,都没有肉,是不是饿瘦了?真可怜!”
鼓着嘴巴。
纪云舒耳朵一尖,倒是听到了他嘀咕的这么一番话,手里挥着一根毛笔,手一顿,笔下的画差点就毁了。
她确定,卫奕就是在逗自己笑。
索性——
把毛笔放下,看向卫奕。
那小子戴着手套,抱着头颅,左看看,右看看,还皱着眉头使劲捏自己的脸。
纪云舒便冲着他问了一句,“瞧清楚什么了吗?哪儿不同?”
“哪儿都不同,跟我一点也不同。”
他回了一句,抱着头颅过来,放在纪云舒面前的桌上,指着说,“舒儿,我为何和他不一样?”
“你想一样?”
卫奕点头,戳着头颅说,“他瘦一些,好看。”
眼里满是羡慕。
纪云舒差点就要喷鲜血了。
哥,你们两个根本没有任何可比性好不,他是死后剩下的白骨,你是活着的血肉之躯。
可她心里莫名觉得一乐,眼眸一转,似乎想到了什么,便伸手从笔筒里挑了一支干净的毛笔。
然后,轻轻的点了下头颅的头顶上——
第309章 舒儿很漂亮
第309章 舒儿很漂亮
“这是人字逢,也称之为人的半命门,这样看上去,像是裂开的一块玉似的,一个不小心,便会裂成两半,可卫奕你不同,你瞧瞧,那还有头发护着,不用担心脑袋裂开。”
毛笔再指着一处,“这叫眶上孔,可是上头没有眉毛,倒像个和尚。”
又指着一处,“这叫外耳门,太小了,不灵敏。”
……
最后指着一处,“这嘴巴太宽了,受热时明显向下压了压,牙齿爆了出来,吃东西都不好吃,所以,还是卫奕你的一口白牙好看。”
卫奕听得很认真,随着纪云舒毛笔指着的方向,目光不断的移,还时不时思忖一下,点点头,表示认可她说的话。
纪云舒继续夸赞,“总体来说,我更喜欢卫奕你。”
“真的?”
“当然是真的。”
卫奕乐不可支,双手捏了捏自己两腮的肉,扬着笑,说,“对,我比这家伙好看多了,舒儿喜欢我,不喜欢他。”
纪云舒低头抿笑,抬手遮了遮!
那画面!
淡扫蛾眉之姿。
倏地——
“舒儿。”
卫奕唤了她一声。
纪云舒笑容未能及时收回,抬眼时,唇角展着笑,像是定格了。
也恰巧,对上了卫奕那双揉着淡淡深情的眸子。
“怎么了?”她问。
卫奕看得出了神,持久没有回应,直到忽吹来一阵风,他才身子一晃,眼眸清醒了。
“舒儿很漂亮!”夸了一句。
纪云舒噗嗤一声,笑得更加甜了。
那明朗清丽的笑,印在卫奕透亮的眸子里,像一副山水画似的。
让他着迷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门口丫头过来通报一声,“纪先生,有位纪姑娘找你。”
纪姑娘?
纪云舒想了想,点了下头,“让她在前院等我。”
丫头应下。
她让卫奕自己在屋子里玩着,然后洗了洗手,就过去了。
纪婉欣见她一来,便亲切的迎了上去,“这些日子,你可还好?”
不好!
可纪云舒还是点了下头,“挺好的。”
“发生了这么多事,我挺担心你的。”
“担心我?”
纪婉欣点头,“你与容王走得如此近,承庆殿的事,牵扯到了容王,所以,我便担心你也会出事,这些天来,又不敢过来找你,只能干着急,今日趁着大哥不注意,便出来了。”
说话的同时,紧紧的抓着纪云舒的手,又松气道,“好在,事情都解决了,容王没事了,你也不用受牵连。”
姐妹情深!
纪婉欣微微蹙着淡眉,眉间上的红痣,像还没盛开的桃花似的,紧包着一团。
纪云舒柔笑以对,“多谢二姐的关心,此事已经过去了,不必再提,你也不用特意过来一趟,免得……”
话没说完——
“放心吧,大哥和二哥今日去忙太子的丧事了,所以这个时段我才偷偷出来的,至于大姐她……她也没时间管我。”
说到后面,声音也有些轻了。
小心翼翼的味道!
纪云舒明白她的意思,偏了偏身子,关切的问了一句,“大姐可还好?”
“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
“嗯?”
纪婉欣则吞吞的解释道,“自从被人送出宫的那日起,她就一直将自己关在屋子里,谁也不想见,可是也不像平时那样大发雷霆,你也知道,大姐这辈子最在乎的,大概就是太子妃的头衔了,可此次,她却安静的有些不寻常,似乎对自己错过太子妃择选的事并太在乎。”
简直奇怪!
纪云舒也觉得奇怪。
从小就被当作太子妃培养的纪慕青,怎么就这么甘心因为染疾而被踢出名单?就算如此,她也不该这么安静啊!
其中,定有蹊跷。
再者说了,为何突然皇上会下旨将孔虞代替纪慕青成为太子妃呢?
孔家没落,何德何能出个太子妃?
纪云舒心里一阵思忖,却怎么也寻不到一个尾。
“云舒,你在想什么?”纪婉欣碰了碰她。
她回神过来,摇头,“没什么,只是在想,兴许大姐自己想通了,太子妃的位置,根本不适合她。”
“希望真是这样,不过也好,太子出了事,大姐幸好没嫁过去。”纪婉欣满满的忧心感。
两人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寒暄了几句后,纪婉欣便离开了。
离开时还说,她这段时间有空就会过来。
对了纪婉欣,纪云舒还是有所保留的。
自从上次纪慕青推人致死那天晚上,她看到纪婉欣手上划开的那道口子时,心里就对这个病美人有了几分警惕。
人,终究不能用肉眼去看!
也就在孔虞前脚走后,莫若后脚就来了。
他换了身干净的衣裳,胡子也刮了,又是一副意气风发的花花公子样。
没有半点前两日看破世事的酒醉模样。
进来时,云淡风轻的甩了两个字。
“把脉!”
说着,便去了后院,将正在捣腾陶泥的卫奕拉进屋,细细把了下脉,指尖还在卫奕的手腕上弹了几下。
然后——
捏起他的手腕,轻轻一丢!
卫奕手背正好被他丢在桌案的角边上。
“好疼,莫若哥哥,你有病啊!”鼓着嘴骂了一句。
然后揉着撞疼的手背,气呼呼的出去了。
莫若则不紧不慢的倒了一杯茶,香甜可口的喝了起来。
纪云舒靠近问,“卫奕情况如何?”
“治的是脑子,疼的也是脑子,这很正常,若是不疼,那才奇怪,也说明我的药用的不对,现在看来,药是用对了。”
“原来如此,那就好。”
“景容昨天就急忙遣人来通知我,我以为那臭小子死了呢?刚刚还在扎纸铺订了个纸人,哦!订了个女的,正打算烧给他做娘子,现在倒好,那东西又退不了,浪费银子。”
敢情这家伙还是有点人性。
啊呸!
什么纸人?哥,你那么希望卫奕死啊!
纪云舒蹙着眉,汗颜到不想说话。
哪里知道——
莫若突然起身,收起方才那欠揍的模样。
很严肃的说了一句。
“其实,就在皇上下令要将孔虞嫁给太子的那一天,我去了皇宫一趟,见到了她。”
第310章 我要舒儿
第310章 我要舒儿
莫若去见过孔虞?
纪云舒看着他,倒也不惊讶。
淡淡道:“你想带她走?”
莫若笑笑:“不是走,是逃。”
“那晚,我本想带她离开皇宫,离开京城,这样,她就不用嫁给太子,我也向她保证,哪怕要躲一辈子,我也不会让她受半点伤,但是——”
话还没有说完,纪云舒接了过去。
“但是她不愿意,因为如果她真的走了,孔家也好,裕华阁也好,都会受到牵连,她放不下,所以不能一走了之,而更重要的是,她不想在逃亡的路上活一辈子,也不想那一辈子……都在思念景容的日子里度过。”
一字一句,都将当时孔虞心中的想法道了明白!
莫若嘴角泛着自藐的笑:“说到底,我终究只是她的一个朋友,她心里最深的那个位置,永远不可动摇。”
“可她很幸运,有你这个一个朋友。”
“可能吧!”转而,他深吸了一口气,认真的问纪云舒:“你能不能告诉我,在她选择最后那条非走不可的路时,她跟你说了什么?”
“她应该跟我说些什么吗?”
“你会出现在召献殿,一定是她给了你令牌进宫的,所以,你们之间一定说了什么,对吧。”
对!
对极了!
莫若再问:“能告诉我吗?”
纪云舒喉咙一紧,说:“我说了,太子死了,她也不想活了,毕竟,一辈子待在深宫,是一种折磨。”
“你知道这样的理由不足以搪塞我。”
“但你只需知道这一点就好,别的,就不要再追问了。”
纪云舒态度坚决,对孔虞杀了尉迟将军和太子之事,绝口不提。
反正,作为凶手的孔虞已经自杀死了。
又何必再安一个杀人凶手的头衔给她?
莫若不是一个执着的人,他心里清楚,孔虞与纪云舒之间必定藏着什么秘密,而那个秘密,是纪云舒无论如何都不会说的。
所以,他也不问了。
平笑一声,点头:“好,那就让她安心去吧。”
话题被莫若终止,他将自己刚刚倒的那一杯茶端起,一口闷了。
“你不是说不喝茶的吗?”
“恩,最近想改改口味。”
转性了?
茶杯放下,莫若双手往后一背,便出去了。
院子里,卫奕抱着手臂还在生气,用脚不停的踢石头,低着头,嘴巴鼓得老高。
见莫若一出来,他就哼了一声。
“臭小子,走,跟我回去。”
莫若宽大的袖子一挥。
而卫奕根本就不理会他。
“臭小子……小子……卫奕?”
还是不理会他。
索性——
莫若走到他面前,在他身旁坐下,看了看他夹在胳膊处的手背,伸手碰了碰,问:“还在生气?我又不是故意的,这样,待会回去,我送你一样东西,你一定喜欢。”
恩?
送东西给自己?
卫奕似乎将之前的不快全部抛之脑后,眼睛睁得大大的。
“送什么?”
“你想要什么?”
卫奕摸着下巴,正好纪云舒从屋子里出来,他伸出指节修长的食指指了过去,音调提起。
“我想要舒儿!”
洪亮有质的声音,像是穿透了厚厚的墙壁,连外头的丫头们都听到了。
纪云舒忍不住低头一笑,走了过去,在他脑袋上轻轻一拍。
说:“你这么大声做什么?生怕别人听不见吗?”
哪里知道——
卫奕蹭的站了起来,扬着大大的微笑:“舒儿,我想要你。”
噗——
弄得纪云舒顿时满脸透红。
莫若听了,差点捧腹大笑,起身,一把揪住卫奕的后衣领,拉到自己面前,说:“你这小子,才两天不见,说话的功夫就这么厉害了,瞧,把你家舒儿弄的都不好意思了。”
卫奕看看纪云舒,一脸无辜道:“舒儿,我说错话了吗?”
你觉得呢?
好在,纪云舒对他的这般天真十分包容。
笑了笑:“没有,卫奕没有说错话,不过,你今日要莫若回裕华阁去,这样,我就不生你的气。”
“可我不想离开你。”
“乖,我会去看你的。”
卫奕一脸的不舍得,一双恳求的目光看向莫若:“莫若哥哥,我不喜欢你了,可不可以不跟你回裕华阁?我想待在舒儿身边,好不好?”
“不好!”
莫若可不是纪云舒。
一,没有那么好的耐性。
二,爱心也不泛滥。
他语气硬了下来:“裕华阁这两日没有你,实在怪冷清的,而且你放才不是说了,你想要……你的舒儿吗?你乖乖跟我回去,我就把你的舒儿给你。”
“当真?”
“当然是真的!”
纪云舒则一脸“我就等着看你怎么给卫奕变出一个我来”的模样。
最后,莫若便拎着卫奕离开了竹溪园。
像拎一只小鸡似的。
看来,真正能治卫奕的人,还得是莫若。
回到裕华阁后!
刚进去,小童阿离就迎了上来,满脸拽不出情绪的表情,指着后院支支吾吾的说:“师傅,你可回来了,那个……那个……”
“那个什么?”
“那个东西送来了!”
莫若似乎知道是什么了。
而卫奕则扯着他的衣角,着急问:“你说好的,我跟你回来,你就把舒儿给我,舒儿呢?舒儿呢?你若是骗我,我再也不相信你了。”
“谁骗你了!跟我来。”
于是,莫若便拖着他到了后院。
后院的那棵大树旁边,正正的摆着一个颜色丰富的……纸人。
是的,就是纸人!
从扎纸铺运过来、准备烧给卫奕的那个纸人。
“诺,那就是你的舒儿,你要抱着她一块吃饭,还是一块睡觉,随你的便。”
麻痹!
老子怒了。
卫奕双拳紧握,狠狠的瞪着他。
“我再也不跟你玩了,你骗我。”
吼完,卫奕便火气汹汹的跑进自己屋子里去了,而莫若还不忘在身后大喊:“我没有骗你啊,这就是舒儿,名字是我取的,你若是不喜欢,那就叫冬儿、兰儿,或者叫香儿也行,名字你自己来起,好不好?”
“不好!”
卫奕甩了一句,然后“砰”的一声,将门给关上了。
也就在门关上的后一刻,莫若那调侃逗乐的模样也收住了,凝重的盯着那扇门。
眼神韵着一股猜不透的深味。
第311章 孔夫人 离京
第311章 孔夫人 离京
太子葬礼的事宜,办得很风光,虽说景华生前就已经被废了,可葬礼的一切礼数,全部都是按照太子的规格来办的。
就连孔虞的丧礼也是按照太子妃的规格!
而两人的墓,是同穴。
这是祁祯帝特意交代的,生前不能同房,死后便同穴。
也就在丧礼结束后——
景容离开了陵墓园,出来时,有人给他递来一个用布包着的锦盒,和一卷画。
那人到:“王爷,都已经办妥了。”
“嗯。”
他抱着手中的盒子和画,上了马车,但没有立刻回容王府,而是去了孔府的方向。
孔府中!
孔夫人将府上的佛堂给封了,所有的香烛火全部都收了,而里面的那尊佛则被她搬去了庙里供奉。
整个府上,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处处弥漫着香烛味了。
没有刺鼻难闻,反而带着淡淡的清香!
景容到的时候,孔夫人正好在收拾东西,打算今日就离京去了。
娟儿在旁边帮忙,手忙脚乱的。
就在上次纪云舒来了之后,孔夫人便将娟儿带出了宫。
见景容一来,孔夫人放下手上的活,赶紧上前伏了伏身。
“参见容王。”
“孔夫人不必多礼。”他抬手扶了扶。
“此事,王爷怎么会过来?”
按理说,这个时候,景容应该还在陵墓园才是,或者是进宫去了,怎么来这里了?
景容则有意的看了一眼娟儿。
娟儿到时识趣,手上的活一丢,便赶紧出去了。
屋子里便只剩下景容和孔夫人。
景容这才说:“孔夫人,本王今日是来给你送点东西的。”
东西?
正纳闷——
景容便将自己带来的那副画拿了出来,交给孔夫人的同时,还一边解释道:“这里有一副画,你看看吧。”
孔夫人小心翼翼的接了过去,将画打开。
画中,女子站在桃花树下,挑着绣手轻轻折着一朵桃花,放在鼻尖闻着,一席淡蓝色的长裙,随风轻扬,桃花花瓣落在裙摆上,像是散开的颜料似的。
朦朦胧胧!
而那张清秀的面庞,被桃花衬得粉嫩红润,杏仁眼微微弯着,像一汪泉水,小巧的唇抿在一块,泛着淡红色小光点,隐隐诱人。
漂亮!
很漂亮!
“这是虞儿!”
孔夫人声音抖颤。
握着画卷两端的手,也抖颤起来,有些不敢置信。
景容说:“这画像,是那位纪先生画的,你留着,当作一个纪念吧。”
“虞儿……”孔夫人眼睛红了起来,手指摸着画像,良久才缓过来,吸了吸鼻子,将画像小心翼翼的卷了起来。
抬眼看着景容:“还劳烦王爷代我,谢谢纪先生,这份恩情,我此生都不会忘。”
“恩。”
“我最对不起的人,就是虞儿,在皇上册封她为公主的那个时候,我就应该极力反对,也就不会有今时今日的结果。”
“孔夫人不必自责,本王也有错,若是早早就给了她答案,她也不至于等这么久。”
语气中带着内疚。
孔夫人却说:“我想,虞儿从来都没有后悔等过王爷。”
笃定!
景容垂了垂眉头,深深的沉了一口气,这个话题也没有再继续下去。
而后,他便将那个盒子又递给了孔夫人:“本王此次私自做主,将孔虞的尸身焚烧,里面,是她的骨灰,你还是带着她离开京城吧,皇宫也好,陵墓也好,都不是她想要的地方。”
“这……”
孔夫人十分震惊,将画像放下后,便捧着那个盒子,眼泪止不住的流着。
缓缓将盒子上的布掀开,轻轻触碰着上面那细细小小的纹路,就好像捧着自己女儿的脸一样,她慈祥的面容上,带着几分沉痛。
却又担忧的朝景容问道:“王爷将虞儿的尸身焚烧,那陵墓里的……”
“只有太子,另外一幅棺材,则是空的,你且放心,此次太子丧事由本王全权接手,不会有人发现,而且已经入葬了,不会有人再开棺的,你大可带着孔虞的骨灰安葬到孔家氏族中,或者,随风散在桃林里。”
景容语气很轻。
他知道,孔虞喜欢桃花。
而自己那片桃花源,的的确确,是为孔虞种的,只是一直以来,他从来没说。
孔夫人抱着锦盒,点了点头,身子支撑不住,在一旁坐了下来。
景容因为还要进宫一趟,所以没有多留,便离开了。
娟儿见他走了才进的屋,就看到自家夫人抱着那幅画像和一个盒子在哭。
“夫人,你没事吧?”
“没事!”孔夫人抬着衣袖拭去了眼泪。
娟儿也红了眼,小鼻子吸了吸,看着那副画和盒子,小心翼翼的问:“夫人,这两样物件,可是与小姐有关?”
孔夫人点头,轻轻的拍了拍娟儿的手背。
“今后,我们再也不来京城了,一起去青山居,那里,有一处桃林,我们带着虞儿一块去。”
“恩!”
娟儿重重点头。
……
景容离开后,便急忙进宫去了,刚到城门口,人还没有下马车,就听到外头京兆尹的声音传了来。
“这两日大皇子的丧事本就紧迫,又闹了一桩烦心的事。”
叹了一声气,满满的抱怨!
在他旁边的大人问了一句:“易大人(京兆尹),何事比大皇子的丧事还要烦心的?”
“这几天,有个御府县来的女人,三番五次的跑来递上诉状,又没有证据,又没有证人,而且那桩事都好几年了,现在跑来京城翻案,这程序上的事不好办,而且案子几年前就已经结了,现在上诉翻案,你这不是为难嘛。”
“这不是大理寺办吗?”
不提还好,这一提,京兆尹就像打了鸡血似的,有些躁怒了。
气呼呼的说:“刑部提点刑狱司的官职,几年前就被皇上给撤了,按道理,地方案件,的确应该由大理寺来接手,可这案件棘手啊,那女人不走程序,直接来京上诉,大理寺自然不会受理,只能来我京兆府了,你说惨不惨?要是提刑官的职位没撤,一句话的事,程序就免了,也就不必苦恼我了。”
唉声叹气!
这番话,都被还没下马车的景容听全了。
第312章 你和景亦之间,必须去一个
第312章 你和景亦之间,必须去一个
景容下了马车,全当刚才没有听到那番话。
瞧着景容下来,京兆尹等人赶紧上前俯首。
“参见容王!”
景容手一抬。
“几位大人这是要进宫去,还是刚刚出宫?”
京兆尹答,“方才进了一趟宫,才出来。”
“恩。”
点了下头,
景容也没有再说什么,打算抬脚进南门。
京兆尹却立刻招呼身边几位大人先走,他则跟上了景容的步子。
“王爷。”
叫了一声。
景容一停,问,“京兆尹有何事?”
京兆尹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靠了过来,压低声音说,“王爷,不知道最近纪先生忙《临京案》的事,忙的怎么样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
无求不道相关事!
京兆尹那副打探的小模样,显露无疑。
特别是那双小眼神,窜着神秘兮兮的味道。
景容却板着一张脸,“京兆尹有话不如直说,何必拐弯抹角?”
“是是是!”
频频点头。
他往四周看了一眼,道,“王爷,不瞒你说,近日这段时间,御府县来了一个女人,硬是要……”
话还没有说完,景容抬手打断。
“本王方才都听到了,不用说第二遍。”
京兆尹立刻露出一副奉承的脸孔来,赶紧挑重点说,“其实是这样的,下官知道纪先生画骨和查案的能力很厉害,所以便想拜托她……”
“查御府县那件案子?”景容抢先。
“下官正是这个意思。”
艾玛,你太懂我了!
景容横了他一眼,冷丁丁的回道,“御府县的案子,是你和大理寺的事,与纪先生无关,她不是朝堂官员,也不是公职在身,查不了。”
否决了。
希望破灭,京兆尹嘴角抽抽,尴尬极了。
却只能硬着头发哈腰笑说,“是是是,是下官思量不全,不过……”
“不过什么?”景容眸子紧聚。
京兆尹神秘的朝景容又靠过去一点,说,“纪先生查案了得,还那么聪明,若是能担任提点刑狱司的官职,简直再合适不过了,王爷也知道,自从刑狱司的官职被撤走后,大理寺的职权就大了许多,可地方案件若有冤屈,便只能走程序,一步步往上告到大理寺才行重新立案,这一算,时间自然也就长了,地方冤屈也越积越多。
但若是刑狱司的职位重新立起来,地方案件就不用如此繁琐,只要刑狱司点点头,就能重新翻案,这可是特权,连大理寺都不能拦,皇上也不能插手,所以,纪先生要是做了刑狱司,查起案子来,就不用通过皇上了,咱们朝臣上书举荐,纪先生提点刑狱司的官职就可坐实。”
京兆尹是一个明白人。
要纪云舒做了提点刑狱司,地方人员上诉时,也不用来踩他京兆府的大门了。
而这个建议,李老将军在先前也提过一回。
景容思忖片刻。
“想法倒是一个好想法,只是,纪先生查完《临京案》之后,便不会再查别的案子了,提点刑狱司的职位,还是另选他人吧。”
拒绝!
甩下这番话,景容便进宫去了。
身后的京兆尹尴尬极了。
自己的建议明明很好啊,提点刑狱司的官职,可是一个美差。
景容快步到了阜阳殿后,将景华下葬一事全部向祁祯帝禀报清楚了。
祁祯帝只是听着,神情上并没有半点波澜。
根本没有过问景华一句!
禀报完毕后——
祁祯帝突然问,“上次朕说的、关于御府县赈灾银不见的事,你心中是如何想的?”
景容并没有做出思考的模样,平淡道,“儿臣知道此事查起来不易,但儿臣会全权听从父皇的意思。”
“那朕要是打算让你去查呢?”
“儿臣便遵旨。”
还是那么的乖巧。
祁祯帝:“你应该知道去御府县的意义。”
景容颔首,“儿臣明白。”
话中多了几分生硬,少了几分人情的味道。
一问一答,完全像是天子和朝臣!
看着自己的儿子,祁祯帝沉了一口气,“既然你什么都明白了,朕也无须再说,总之你要知道,你和景亦之间,必须去一个。”
只有其中一个人去了,大位之争,便不会争得惨烈,至少,不会有人死。
这算盘,算是打的比较响的了。
没有再继续深谈,景容离开了阜阳殿。
而祁祯帝的话,他也记在了心里。
可若是换做以前,他必定会主动请命去御府县,在那里,安安心心的做个逍遥王。
可现在——
一方面,《临京案》还没有查破,若是自己去了御府县,案子怎么办?纪云舒怎么办?
另一方面,他已经做好了和景亦争斗的准备!
所以,他不想做那个傻子。
也就在他离开皇宫后没多久,景亦也进宫了,却不是去皇上的阜阳殿,而是去了璋郅殿。
璋郅殿!
因为承庆殿大火时,萧妃晕倒后,这段时间身体一直不好。
今日太子大丧,反而好了不少。
早晨的时候,还在外头晒了一会太阳,那叫一个悠闲自在。
就连胃口都变好了!
景亦进去时,萧妃正好拿着一把剪刀在修修剪剪那些花草。
修的倒不是那些叶子,而是植物上的花。
枯萎的,剪!
太艳丽的,剪!
不顺眼的,剪!
几十个盆栽上的花被剪的所剩无几。
见自己儿子来了,萧妃便将宫女太监全部都撤下去,擦了擦手,笑容亲切的迎上景亦。
景亦关切问,“母妃的身子可好些了?”
“恩,好多了。”萧妃继而问,“景华的丧事办妥了?”
“已经入葬皇陵了。”
景亦平静回答道。
萧妃冷哼一声,“一个造反的逆子,竟然风光大葬,还葬在了皇家陵园里,真是晦气。”
一脸嫌弃。
还不忘赶紧添一句,“看来,皇上终究还是念情,尽管景华都起了杀心,他还是不忍。”
心里不爽。
景亦听完,说,“人都已经死了,母妃就不要动怒了,免得气坏了身子。”
“是,人都已经死了,我还计较这么多做什么。”舒坦中带着得意,又一脸紧迫的问景亦,“对了,你父皇可有与你谈过储君的事?”
景亦摇头,又一脸深索。
萧妃似乎明白了什么,便问,“你父皇的意思是什么?”
“母妃可知道御府县赈灾银失踪的事?”
第313章 不一样的骸骨
第313章 不一样的骸骨
赈灾银?
萧妃到,“知道。”
景亦:“几天前,父皇当着我和景容的面,提了起来,倒是没有挑明的说,但儿臣想,父皇正在考虑从我和景容中选一个人,去御府县查这桩案子。”
这一说,萧妃心里也彻底明白了。
秀眉微微拧紧,“你父皇这是在避免一场大位之争,所以,打算支开一人!算是……流放。”
“母妃说的极是。”
“那你父皇的决策呢?选谁去?”
“并没有直接说,应该,是在等着我和景容自己开口。”
所以说,祁祯就是一只狡猾的狐狸。
萧妃摸得透了,“你父皇不糊涂,应该知道怎么决定,毕竟景华造反,是你立的功,于情于理,都不会让你去御府县,朝中大臣也因你救驾有功,风势便转向了你,这个节骨眼上,储君的位置,非你莫属。”
言外之意,自己儿子也是有能力做储君的人。
毕竟,景容目前在朝中的地位,根本及不上今时今日的景亦。
景亦唇勾一笑,“若不是母妃的计策,让儿臣利用景华身边的潘先生,借他的口,怂恿景华造反,又买通了侍司部的张大人,此事,也不会那么顺利。”
萧妃一副阴险的模样,往前踱了两步,“太子已经倒台,现在,只要你娶了纪家的嫡女,拉拢纪家兄弟,大位,早晚就是你的,他景容,根本就是一道没有威力的风。”
说完,又叹了一声气。
“只是可惜了孔虞那个姑娘,本宫利用她,让其代替纪家嫡女嫁给景华,虽说景华被废,可她好歹也算个前太子妃,早晚有一天,皇上念她可怜,还是会将她重许人家的,偏偏她想不开,竟然也跟着景华走了,可惜。”
惺惺作态!
语气中,又带着几分对孔虞的同情。
景亦听着,并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
他在璋郅殿也没有呆多久,离开的时候,在殿外的院子里碰到了景萱。
这兄妹才几日不见而已,就显得有些生疏了,景萱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直接从他面前绕了过去。
“站住!”
景亦斥喊了一声。
景萱脚步一顿,并没有回过身来,问了一句,“皇兄有事?”
“你这是怎么了?闷闷不乐。”
“有吗?”景萱笑了笑,硬硬回身,眼神中,多少带了些讽刺,“皇兄哪里看出我闷闷不乐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大皇兄死了,而皇兄你应该快坐上太子之位了吧,将来,还能做皇帝,我为何不高兴?”
“谁跟你胡说的这些?”
“我自己说的。”
“胡闹,你身为公主,难道不知道有些话当讲,有些话不当讲吗?”
景亦明显有些生气。
可是——
景萱唇角上的笑,渐渐变得冷卓起来,眼底不经一红,吸了吸自己泛酸的鼻子。
紧着脖子,抬着下巴说,“皇兄说的话,皇妹当然知道,可是皇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皇兄的心,如此狠,狠到连自己的亲兄都不放过,真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天,我也会成为皇兄你手中的一颗棋子,生死,由你决定。”
这话的意思很清楚。
原来,方才他和萧妃所说的话,景萱都听到了。
景亦心中警惕,伸手,一把拉住景萱,阴冷着一脸张,严肃道,“景萱,皇兄所做的事,也是无奈之举,但不管如何,我都会保护你,你不是棋子,明白吗?”
说完,景萱一把将他挥开。
往后退了好几步!
斥声道,“你有什么资格保护我?从一开始,你就和母妃一样,为了自己的利益,任何人都可以牺牲,如果不是你和母妃,虞姐姐也不会进宫来,也不会被你们利用而嫁给大皇兄,更不会死,是你们,是你们害死她的。”
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哽咽。
景亦本想再次伸手去拉一拉她,可她往后又退了好几步。
方才的难受演变得怒气冲冲,一边说,“我要去告诉父皇,将你和母妃说的事全部告诉父皇。”
说话的同时,就打算拔腿去阜阳殿了了。
而景亦还没来得及拉住她,甚至是叫住她,身后,就传来了萧妃的声音。
“来人,将公主绑起来。”
是的,说的是绑。
听到命令的太监们得令,上前拽住了景萱。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我要去找父皇。”
她挣扎着身子,咬牙切齿。
萧妃踩着莲花步,走到她面前,眼神沉下,语气轻柔道,“萱儿,母妃所做的事,都是为了你和你的皇兄,你心里应该要明白才对。”
“我不明白。”她吼了过去,“母妃,是你害死了虞姐姐,是你,也是你和皇兄害死的大皇兄,我要去告诉父皇……”
啪——
狠狠的一记耳光打了下去。
直接将景萱打的偏过了脑袋,嘴角流血。
在场的人几乎都傻眼了!
连景亦也是。
而这一巴掌还是有效果的,景萱也不挣扎了,也不吼了,侧着一张脸,良久没了动静。
萧妃手掌火辣辣的疼,可她没有半点心疼和悔意,甚至下令,“将公主带下去,没有本宫的命令,不准她离开寝宫半步,否则,本宫便要了你们的脑袋。”
“是!”
几个太监不敢违背,便将如同木偶的景萱带了下去。
缓时——
景亦上前道,“母妃,此事……”
“放心吧,我是不会让萱儿去见你父皇的。”
“恩。”
景亦也安心的离开了。
……
另一边!
从皇宫离开后的景容,直奔竹溪园去了。
刚进院子,就看纪云舒在其中一口棺材前倒腾着。
嘴里还碎碎念叨了几句。
景容轻咳了一声,纪云舒才偏头一看,“忙完了?”
“恩。”
“去了孔府?”
“恩,画像已经给了孔夫人。”
纪云舒点头回应。
没有再说别的。
景容走到她身旁,蹙了蹙鼻头,往棺材里看了一眼,那堆生生白骨上,还沾着一些黏稠的绸缎布料,颜色暗沉,又混合着一些泥土,湿湿的感觉。
看上去,倒不像有十四年那么长。
皱眉,困惑的问道,“这幅骸骨怎么和别的不一样?”
“是不一样。”
“为何?”
第314章 奇怪的尸体
第314章 奇怪的尸体
“为何?”
“因为这幅棺材里,有生姜粉,生姜粉能有效的保存尸体不受潮。”纪云舒回。
景容不明。
“所有从临山挖出来的棺材里,似乎只有这副骸骨内放了生姜粉,莫非,是有人故意放进去的?”
纪云舒摇头,“上次全部开棺做筛选时,我就闻到了生姜粉的味道,当时并没有多想,以为是棺材埋所放的位置不一样,才导致这幅棺材里的骸骨腐化程度较慢,但越想越不对劲,所有棺材里,单单只有这具骸骨上有生姜粉的味道,而这股味道,是从骸骨所穿的衣服上散发出来的。”
听完,景容往棺材内又认真的看了几眼。
那一丁点的衣服紧紧的粘在骸骨的几根肋骨上。
景容鹰眉紧压,思忖道,“御国公府大火,就算衣服还能剩下来,也应该烧黑了,可这件衣服,似乎没有被烧过的痕迹,根本就不像是烧死的,再者说了,死者乃是御国公府的一个下人,怎么会穿着绸缎?不对劲。”
纪云舒那双精锐的眸子中,缓聚着一道细微的光。
她手指触碰在棺材的边缘,心中萌生一个想法来。
“有些在这幅棺材下葬后,动过手脚。”
“恩?”
“如果我猜的没错,唯一的解释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在这幅棺材下葬后,有人重新开棺,为死者换了一身干净的绸缎衣裳,又撒了一下生姜粉来保存尸体。”
有人重新开棺?
景容惊讶!
纪云舒继续道:“那人单单给这幅棺材里的人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说明与此人有莫大的关系,所以才会在死者下葬后重新挖棺,换了衣服,又散了生姜粉,而那人没有光明正大,看样子,是根本就不想被人知道。”
分析完了!
不像是凭空假设。
景容问,“死者的画像出来了吗?”
“还没有。”她轻沉了一口气,继续说,“罢了,暂时先将此人的画像画出来,再来查此事,说不定,那个来给死者换衣服,撒生姜粉的人,就是在大火里逃生的那个人。”
“如果真是这样,倒是好办了。”
“只要这幅画像出来,相信《临京案》应该会有所进展。”
景容点头,表示认可。
纪云舒则擦了擦手,转身,示意了一眼一直在旁边的两个小厮,让他们将棺材抬进了屋子里,也将骸骨抬出棺材,直接放在棺材盖上面,用一块白布罩着。
这会,天色也黑了下来!
景容也并没有与纪云舒说御府县赈灾的事。
瞧着时间也不早了,纪云舒便留下景容一块吃饭。
桌上上了四个小菜,没有肉。
青菜!
香菜!
豆腐!
冬瓜!
清一色的,看上去就没有食欲。
景容看着都心疼了一把,这女人在这里住着天天吃这个,身体还怎么养起来?
于是——
“还是要吃得好一些,养养身体。”
说着,他便打算让人将桌上的东西全部撤走,一边吩咐,“去上些有营养的东西来,顿一锅鸡肉,再上一点燕窝,赶紧的。”
“是!”丫头们忙不迭的打算将东西撤走。
可才将白菜给端起来,就被纪云舒阻止了,她将刚刚撤走的菜又全部端了回来。
一边说,“这些菜虽比不上大鱼大肉的可口香甜,可也是有营养的,反倒那些大鱼大肉,油腻腻的,对身体才不好,更何况大晚上的,吃了胃不好,容易得病。”
有病!
大晚上的吃这个!
景容嘴角抽抽,噎了噎气。
四样小菜又被放了回来,纪云舒便慢悠悠的挑起筷子吃了起来。
景容则看着不语!
“不吃?”她抬眸问。
景容吞吞了几下,才拿着筷子准备吃。
这个时候——
丫头在门口说,“纪先生,纪姑娘过来了。”
纪婉欣?
这话才说完,纪婉欣就踩着柔柔的步子走到了门口,温柔似水的眼神轻抬起,一汪弯眸率先投在景容的身上,微微一嗔。
竟有些娇羞,又赶紧挪开,衣襟中的手也不由一紧。
而这不经意间的一幕她收藏得极好!
纪云舒和景容都没有注意到。
看着纪婉欣过来,纪云舒赶紧起身,走到门口拉住了她的手,
“这么晚你怎么过来了?”
她低了低头,唇角微微泛起,说,“就是想来看看你。”
“快进来,外头冷。”
纪云舒将她赶紧迎了进来,丫头们也将她身上的披风取下。
“吃饭了吗?”
纪婉欣摇头。
纪云舒便拉着她坐了下来,命人取了一双碗筷。
从头到尾,景容丝毫没有看纪婉欣一眼,正夹着一块冬瓜往嘴里放,嚼了几下,眉心一展。
嗯,还真有味道!
纪婉欣偷偷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的问,“王爷今天怎么在这里?”
景容像是没有听到似的。
反倒是纪云舒甩了一句,“他今日就是过来蹭饭的。”
蹭饭?
啥叫蹭饭!
大概的意思,纪婉欣也是明白的。
可她心里一阵失落,余光还时不时的看向景容,咬了咬唇,始终保持着淡淡的笑意。
纪云舒看了景容一眼,那小子,正在大口大口的吃饭,还津津有味的吃着碗里那些所谓没有“营养”的菜。
看上去很香!
纪云舒忍不住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
啊——
景容轻疼了一声。
抬头怒视了纪云舒一眼,质问,“怎么?嫌弃我将你的菜吃完了?”
“不是!”
“那你怎么了,脚痒?”
“……”
“那就好好吃饭。”
说完,他又开始吃饭。
纪云舒嘴角抽抽,汗颜。
哥,来的是我的姐,你好歹也得表示下吧,好歹,你得说一句话好吧。
索性——
纪云舒只好拉着纪婉欣说,“你多吃一些,这些冬瓜对你有好处。”
说着就给她碗里夹了一块冬瓜。
“云舒,你不用照顾我。”
两人寒暄起来,也将景容当成了透明人。
“对了,我准备了一些药材,待会你带回去。”纪云舒说。
“药材?”
“你身体虚,刚好这院子里有一味药材,是青介,对你身子有好处,你记得在水里多泡几天,再捣碎后,用露水冲泡,一日喝一杯。”
青介,是一味驱寒的药!
第315章 赌一赌
第315章 赌一赌
纪婉欣不明的问了一句。
“青介?这药我怎么没有听过?往日大夫给我开药,也没有提及过这味药啊!”
当纪云舒正打算解释的时候,对面的景容却突然抢了她的话。
一副很懂的样子,说,“青介,是一味十年一长的药材,很难生长,也很买到,十分稀少,是一味能驱寒的药,你身体这么弱,用了极好。”
呃?
奇怪!
这小子竟然开口了。
纪婉欣完全没有听他的这番话,而是惊喜他与自己说话了。
心里莫名一慌,手心都冒出了汗,咬了咬淡红的唇,温柔细语的与景容说,“都不知道,原来王爷也懂得这些药理。”
“不懂,只是跟云舒待久了,便知道些皮毛,什么验尸之类的,也知道一些。”
云舒?
是的,景容当着她的面喊她云舒。
明显带着几分刻意的味道。
纪婉欣心里咯噔一下,疼了疼,可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而是顺其自然的接过景容的话,说,“云舒的确很聪明,她不仅懂得一些骨上的事,而且还能侦破许多案子,连药理方面也懂得一些。”
“那是自然。”
“我就及不上她了。”纪婉欣自鄙了一句,又立即道,“不过,我也很欣赏王爷。”
景容根本不在意她的话。
只是随手倒了一杯茶,又听似随口的问了一句,“哦?为何欣赏本王?”
纪婉欣眉心中央的那颗红痣像开花似的,印在额头中间,很是艳丽。
她说,“王爷的气派和作风,都与别人不一样,我本以为皇室的皇子王爷们都倨傲冷厉,可王爷却带着几分亲和感。”
亲和感?
你哪只眼睛看到本王有亲和感了。
不过这番话,景容听了还是听受用的,目光移到纪云舒身上,拿着筷子戳了戳她,傲娇道,“本王待人一向随和,待你更是好。”
纪云舒白了他一眼。
不回应!
景容也不在意,起身说,“你们好好聊,本王就先回府了,还有事情要处理。”又对上纪云舒的视线,“我明日再来找你。”
哪里知道——
纪云舒根本就不挽留他。
反而问了纪婉欣一句,“你可是乘马车过来的?”
纪婉欣回,“不敢声张,自己走来的。”
“哦!”于是,纪云舒便转向景容,“你回容王府,也要经过将军府,便送我二姐回去,毕竟天色黑了,我不放心她一人回去。”
这一听,纪婉欣便赶紧说,“云舒,不用麻烦容王了,将军府离这里不远,我走回去也可以的。”
“不行。”
否决。
一双目光投向景容。
按理说,景容当然不愿意啊!
他的马背上也好,马车内也好,都只坐纪云舒一个人。
但纪婉欣好歹也是自己未来娘子的姐姐,合情合理,自己也要唤一声姐姐啊。
便好心道,“行。”
纪婉欣心中抑制不住激动的感觉,却只能低着眸,将那股感情藏了下去。
也就在几个丫头给纪婉欣重新戴上披风的空隙,景容朝纪云舒靠了过去,握住了她藏在衣襟中的手。
“再有下次,绝不轻饶。”
纪云舒则怼了回去,“良辰美景,美人在旁,你就偷着乐吧。”
“你……”
话还没说出口,纪云舒便推了他一把,提起音调说,“路上小心。”
景容脸都黑了,横了她一眼后,便跨步出去了。
纪婉欣和她道别后,便跟上了景容的步子。
身后,纪云舒看着纪婉欣的身影,原本温柔的目光渐渐暗了下来。
时子衿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门口。
不解的问了一句,“为何要给她接触王爷的机会?”
纪云舒道,“我想赌一赌,看看自己是对还是错。”
类似这种话,时子衿似乎永远都不是很明白,也没有再多问了。
回去的路上!
马车内,纪婉欣一直处于神经紧绷的状态,垂着头,双手紧紧的搓在一块,身子也不敢乱动一点,生怕会扰了景容似的。
景容眯了她一眼,问了一句,“你很害怕?”
她摇摇头。
见状,景容便开始八卦起来,微眯着打探性的眼神,“本王听说,你父亲将你许给了沈家的沈长钦?”
“恩!”
“那位沈大人,本王倒是见过好几次,的确不错。”
“王爷见笑了。”她话里揉着察觉不出的味道。
景容也就真的笑笑,没有再说话了。
倒是纪婉欣,反倒大胆的抬起头来,深情凝视着他,说,“还记得第一次见到王爷时,是在你来府中做客那一次。”
“恩!”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景容根本就不接她的话。
纪婉欣也说不下去了。
很快,到了将军府后,纪婉欣便下去了。
而景容回到容王府时,路江一直在等他。
“王爷!”
“查的怎么样了?”景容下了问。
路江摇摇头,“御府县赈灾银没有半点头绪,那笔银子就好像凭空消失一样,以往,派人去查了很多次,都没有结果,而且……”
“而且什么?”
路江的脸色沉了下来。
说,“王爷你的猜测是对的,原来,派人查赈灾银的官员,全部都死在了从御府回京的路上,没有一个人生还。”
额!
这个答案,景容不意外!
因为他要路江查的,就是那些查赈灾银的官员后来如何了。
没想到,都死了!
景容沉了一口气,双手往后一背,往内厅走去,看上去,似乎正在思索着什么事情。
路江跟了上去,半天不敢吱声。
最后还是——
“王爷,你让我查这件事,难道是想去御府?”
景容直接忽略他的这句话,嘴里奇怪的轻声道,“到底这桩事件背后藏着什么?赈灾银一没有在路上打开过,二也没有经过各府各州的官员手里,那那笔银子,为什么会凭空消失?”
刚好,路江将他的话都听到了。
便大胆假设,“王爷,会不会那笔银子在离开京城之前,就是空的?”
“不可能!”景容直接否定,继续说,“赈灾银是由吏部和礼部互相核查后,直接封起来的,完全不可能。”
“那就蹊跷了。”
“更蹊跷的倒不是这个,而是那些官员,为何会失踪呢?”
路江不知道!
这其中,着实奇怪的很。
第316章 重要的物件
第316章 重要的物件
去查御府县赈灾银失踪的官员,怎么会都在回京的路上死了!
说是病死的!
又说是劳累死的!
众说纷纭,可这其中分明就不对劲。
景容思量片刻,心里也开始琢磨起来。
问路江:“那些官员什么都没有查到吗?”
路江回:“不清楚,那些官员遇害后,都说是病死的,或者说是在途中劳累死了,所以朝廷也没有过多重视他们的死因,但属下认为,必定是那些官员发现了什么,而且一定与赈灾银有关,便打算回京禀报,凶手知道后,才杀人灭口。”
景容点头!
认可!
他想了想,沉声:“这次赈灾银的事,的确棘手。”
“王爷大可不必去御府,皇上也没有下令。”
“这兴许……是一个艰难的抉择,但也是我与景亦之间,一场硬战的开始。”
语气中,虽然多了几分坚定,可还得带着无奈。
祁祯帝要在自己和景亦之间选一个人去,最后的结果,无非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查不出来,便要一直待在御府县,永久流放。
二,就是查出来,可这案件如此复杂,等到查出来的那一天,留在京城的那位皇子也定然被封为太子了。
大位之争,便可巧妙的避过去。
这其中,着实表露了祁祯帝的心机。
都说儿子算计老子,偏偏这帝王家的,都是老子算计儿子的!
翌日。
景容一大早就去忙着处理太子下葬后的琐事了。
所谓的琐事,便是清理太子生前留下的烂摊子。
比如——
东宫留下的一大堆破事。
生前接手的撰写文书一事。
执责年前城建修葺所花费银两一事!
……
这乱七八糟的一大堆,虽然不是大事,可一桩桩、一件件累积起来,就着实费事。
让人觉得脑仁疼。
好在景容办事效率还是挺高的,整天下来,就处理完了。
回到府上后,他正打算换衣裳赶去竹溪园。
可当手放在自己腰间,一摸,脸色顿时就变了。
而此时的将军府!
纪婉欣坐在亭子里,披着一件淡青色的披风,一手托着腮,搭在石桌上,一手捏着一颗普普通通的珠子,一下下的转动在修长的手指尖上,顺着侧面的光线,珠子隐隐闪闪的透着蓝色的光晕。
虽然不起眼,可透亮的很!
而这颗珠子,不正是纪云舒之前髻冠银扣上的那颗珠子吗?
纪婉欣紧紧的看着那颗珠子,病弱温水的眸,阴暗极了。
她歪了歪脑袋,撑身起来,旁边的丫头打算扶她一把,哪里知道被她推开,甚至斥了一声。
“不用将我视为将死之人。”
“小姐?”
“我没事。”说完,轻咳了几声。
那小丫头只好站远了一点!
纪婉欣走到亭子外的池塘旁,天际处橙红色的光、正好落在她淡白的侧面上,透着小女人的安适感。
可紧咬的牙贝又出卖了她这幅清秀的脸蛋。
分明狠厉!
她将手指尖上的珠子转了一圈,然后朝荷塘伸去
此时,只要她手指一松,那颗珠子便会掉进荷塘里。
也就在她狠心松手时,突然有人小跑过来。
小厮气喘吁吁道:“二小姐,容……容王来了,说是找你。”
呃!
纪婉欣下意识的将手抽了回来,将那颗珠子紧紧的握在细嫩的掌心中。
她揣着一颗探不出究竟的心,脸色遽然而沉,问小厮:“人呢?”
“就在门口。”
竟然不进来!
“恩。”
纪婉欣转头,就命令丫头取了一个精致的锦盒过来,随即,她就将原本要丢进荷塘里的那颗珠子擦干净,装进了盒子里。
这才去了门口。
景容来找她,并不是大张旗鼓的,所以并没有惊动纪黎和纪桓。
他站在将军府门外,背对着正门,站在石阶上,双袖迎着冷风戚戚咕咕的飘扬着,一身锦绣华服,着身而立,透射着男子的伟岸不凡和独特的吸引力。
纪婉欣小步轻轻的走到他身后,垂眸屈膝。
行礼!
“参见王爷。”
景容闻声,转身,冷冷的看着她:“纪二姑娘不用多礼。”
她始终垂着眸,用那弯弯的柳叶眉对着景容。
景容直接道:“本王掉的物件,你可捡去了?”
“物件?”她微微抬了下眼,对上景容的目光,小唇轻启:“王爷这个时候过来,只是问我有没有寻了你的物件?”
“恩。”
“那物件,对你很重要吗?”她问。
景容则面不改色,回:“是,对本王很重要。”
万分笃定!
那可是本王未来娘子的,算是定情之物。
纪婉欣心中像是被灌了一层厚厚的汞,闷得他透不过气来,心中发紧。
可这股情绪,却被她极好的掩盖了过去。
丝丝入笑的从衣袖中将那个锦盒拿了出来,捧在手心中,朝景容递了过去。
“对王爷而言十分重要的物件,就在这里面。”
语落,景容拿了过去,打开一看。
那颗透亮的珠子,确实在里面,擦得干干净净的放在一块帕子上。
普通的珠子装在精致昂贵的锦盒中。
大有“凡物入仙居”的味道。
纪婉欣道:“这颗珠子大概是从王爷身上掉下来的,又恰好勾在了我的衣裙上,心想着是王爷的,便收了起来,小心装在了盒子里,王爷若是不来,我也会遣人送过去。”
景容将东西收好,道了一声:“多谢纪二姑娘。”
“这本该就是王爷的,送还给王爷也是应该的。”
小语轻轻,像春日里的一块花瓣。
缓缓飘向景容的耳边。
不过,景容则像块冷丁丁的石头,这流水似的温柔乡,压根凿不开他。
只道了一句:“外头天气凉,你还是进去吧,本王也告辞了。”
“王……”
纪婉欣的话还没有喊出来,景容挥着衣袖就走了。
她小追了两步,最后还是停下了,眼睁睁的看着景容上马车离开。
随着渐行渐远的马车,她的视线也越来越模糊,不知道是被风吹得有些模糊,还是眼眶中噙着泪的缘故。
她紧抿着唇,有些难过起来。
而在她的身后——
第317章 清明节
第317章 清明节
纪慕青的丫头彩兰正好将刚才的一幕收入眼底。
纪婉欣和容王?
何时扯上关系的?
彩兰一副上等丫头的嚣张样!
然后,折回了纪慕青的院子里。
纪慕青正好坐在镜子前,往脸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抹着腮红,整张脸,没一会就红成了一个猴子屁股,又拿着梳子兴致浓浓的梳起头发来。
自打被送出宫后,纪慕青就没有出过自己的院子,除了自己的贴身丫鬟彩兰以外,她谁也不见。
而身上的红肿之像,也早早都褪了。
现在,完全就是个没事人!
可还窝在院子里装病,等着萧妃兑现她的承诺!
彩兰凑了过来,将刚才看到的事情告诉了她。
纪慕青手上的动作一停,将梳子往桌上狠狠一甩。
咚的一声!
气呼呼的说:“没想到,她野心倒是挺足的,竟然去勾引容王?”
“小姐,二小姐这是想往上高攀啊!”附和,
“就凭她?不自量力,爹将她许给沈家已经是她莫大的荣幸了,还指望成为容王妃?”
一脸鄙视!
而彩兰也一脸不屑道:“奴婢看容王好像也不怎么喜欢二小姐,对她并不热情,倒是二小姐,不停的献媚。”
哼!
纪慕青的气也不知道打哪来?
反正,若是纪婉欣或者纪云舒嫁给乞丐,那就正合她的心意了。
按理说,纪慕青此时应该跑去找纪婉欣,然后狠狠的羞辱她一番才行,可现在,她也没有精力去管这些事了。
太子死了,她真是开心的不得了,毕竟,自己无缘嫁给他,所以景华死了也好。
不用多久,她就可以嫁给景亦,做亦王妃了。
而且指不定景亦将来会成为太子,自己最终,不还是太子妃吗!
一想到这里,纪慕青就心情大好。
又转而与彩兰说:“对了,这几天若是有亦王府的人来,立刻告诉本小姐。”
“是。”
彩兰应下。
“至于纪婉欣和纪云舒,等本小姐成为了太子妃,有的是时间收拾。”趾高气扬!
彩兰一听,不对劲啊!
一时没忍住就问了出来:“小姐,这太子都死了,太子妃的位置你还怎么坐啊?”
换来的,则是纪慕青一记狠狠的冷眼,质问:“你再说一次?”
“奴婢就是……就是……”
啪!
吞吞吐吐的话还没有说完,纪慕青就抬手,一巴掌挥了下去。
彩兰当下就跪了下去,赶紧求饶:“奴婢知错了,求小姐绕了奴婢。”
“哼!”纪慕青怒视着她,抬着下巴,又霸道,又倨傲的说:“就算太子死了,皇上还会重新立太子,本小姐就还是太子妃,这个位置,谁也抢不走,你给我听好了,太子妃只有一个人,就是我。”
“是是是,奴婢知道了。”
纪慕青这次凶神恶煞的挥了挥手,让彩兰出去了,自己则坐下来继续梳妆。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真的如何都满意啊。
刚才的事情又好像没发生过似的!
女人的心,真是海底针。
……
景容从将军府离开后,就去了竹溪园。
纪云舒看骨画像,在屋子里一待就是一整天,若不是丫头们提醒她天色暗了,她估计连眼睛都不会往外头看一眼。
桌案上,凌乱的摆着许许多多张白纸。
上面都是她画的画,什么都有,旁人也看不明白……
她扭了扭泛酸了脖子,放下手头上的事,洗了洗手,用完晚膳后,刚出院子,就看到景容踱步前来。
见他嘴角带笑,完全一副串门像。
“吃了?”景容问。
“恩。”
“吃了什么?”
“鲍参翅肚!
“喝了什么?”
“凉白开。”
一问一答。
就好像两个邻居见面打招呼似的。
就差甩一句“吃着喝着”!
纪云舒手里卷着一块白色布条,走到院子里的一棵树下,踮起脚尖,费力将手中的白布条挂上去。
景容一头雾水,在她身后问了一句:“你这是做什么?”
“清明节!”
“什么?”
“祭奠亲人的日子。”
纪云舒头也不回的答。
其实,纪云舒也不明白,为何大临没有清明节一说,大临只有年祭,也相当是在过年那天祭奠。
正因为没有清明节,所以纪云舒才会在自己院子的大树上绑一根白条。
当作祭奠扫墓了!
景容上前几步,接过了她手中的白条,轻松的绑在了枝条上。
还一边说:“清明节?本王怎么没有听过?大临有这个节日吗?”
“在我们那里有,每一年的今天,我们都会返乡,去自己亲人的坟头上扫墓,当作祭奠,而且也会挂一些白色纸条,烧些香纸。”
“年祭?”
“不是!但,也差不多。”
白条绑好,景容拍了拍手,问她:“那,你是要祭奠你的三哥,还是你的祖母?”
“我娘。”
纪云舒看着微微摇晃的白条,眼里带着思念。
景容则问:“你见过你娘吗?”
她摇头:“没有,我一出生,我娘就难产死了,我父亲说,我娘死的时,紧紧的抱着我,我只能看到她的照片,恩……就是画像。”
说的,当然是自己在现代的那位母亲,而不是这里的。
景容听完,心疼的拧着眉,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十指紧扣。
然后——
他看着面前那根白条,认真道,”纪夫人,我保证,此生此世,会一直陪着云舒身边,会照顾她,保护她,不会让她受委屈和伤害,如果你在天有灵,也请你保佑我们,不管前路多么艰辛,都能一一迈过。”
纪云舒侧眸看着他,静静的听他说完了这番话。
确实,很感人!
纪云舒嘴角溢出淡淡的笑,扑进了他舒适的怀中。
景容的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头顶上,温柔的唤了一声。
“云舒。“
“恩?”
景容却欲言又止,最终——
摇摇头:“没事,只是想静静的抱着你就够了。“
他将她拥得更紧!
那晚,景容没有回容王府,留了下来,更是耍赖的往纪云舒的床上横着一趟。
嘴里还享受的道了一声:“舒服!”
纪云舒眯了他一眼:“你赶紧去休息,已经很晚了。”
“恩。”说着,景容便扯着被子,往自己身上一卷,霸占了纪云舒的床。
哥,我是让你回自己的屋子睡!
第318章 开枝散叶交给你
第318章 开枝散叶交给你
看着躺在床上的景容,裹着一团被褥,就像一条蠕动的毛毛虫。
却不让人觉得恶心!
反而可爱极了。
只是,纪云舒一脸无奈,要论天下最厚脸皮的人,景容可以说当之无愧。
“起来。”她喊了一声。
“……”
没有回应。
纪云舒再说:“都这么晚了,你要么回府去,要么就回你自己的房间去,这床太小了,容不下你我。”
“……”
纪云舒咬着牙喊了一声:“景容!”
“恩?”他像是才听到一样,缓缓从被子里探出脑袋,露出那双迷人的眼睛,又再将被子往下拉一拉,露出嘴角处那道邪魅的微笑,说:“天气冷,一块睡,床小,我便抱着你。”
“无赖。”
纪云舒虽然习以为常,但还是狠狠的白了他一眼。
罢了罢了!
“你要是想在这里睡,那就睡吧,我去别的房间。”
说完,就打算离开,可刚转身,手腕就被一股力量牵扯住,费力往后一拉,她原本纤细的身子也顺势往后倒去,顷刻间,稳稳当当的跌进了一个宽厚而舒适的怀中。
正打算挣扎,双肩就被按住,没等使上劲来,纪云舒就被压倒在了床上。
景容则顺势翻在了她的身上。
将她压在身下!
彼此之间隔着如同薄纸般的距离。
姿势暧昧!
纪云舒只好双手抵在胸前,推了推他,无果,只好抓着自己胸前的一团衣服,带着窜火的眸子瞪着景容。
不悦道:“别闹了,赶紧起来。”
“天色都这么晚了,还起来做什么?不如早点休息。”
语气轻佻!
“你若再这样,我便生气了。”
“本王就喜欢你生气的样子。”
“你……”纪云舒被他弄得脸色微红,言语哽塞。
这厮,大有帝王的滥情,也有天下男子的柔情蜜语。
景容看她脸部淡红起来,便眯着一双桃花眼,唇角往上轻轻勾起,盯着纪云舒水汪汪的眸子。
说:“别动。”
俯身而下!
眼看着唇瓣碰触上来,纪云舒立即侧过脑袋,结果——
景容的唇便落在了她的耳垂边上,温温的气息也从景容的鼻尖处散发出来,滚在她的脖颈处,一阵酥麻。
她紧了紧脖子,捏着胸前衣服的手也紧拽起了拳头。抿了抿,没有说话
对此,景容笑了笑,更肆无忌惮的贴在她薄薄的耳垂处,温柔道:“云舒,本王想赖你一辈子。”
“……”
“本王年纪也不小了,是该早点成家立业,开枝散叶了。”
“谁要跟你开枝散叶了?”
“树苗是你种的,本王只负责每次浇水,让树苗开枝散叶的事,自然要交给你了。”
“胡说八道。”
纪云舒唇角抽抽,晲了他一眼。
男人的嘴,在床上的时候,就如同抹了蜜饯,甜死你不要命。
景容正好捕捉到她的小眼神,勾出手指,轻轻托起她的下巴,在她的眼角处亲吻了一下。
霸道的说:“云舒,只有在你身边,本王才觉得自己还活着。”
这话,深情中带着认真。
纪云舒的心,总能被他这样的话弄得痒痒的,她拽着胸前那团衣服的手也松了几分,杏仁眸弯弯的看着他,看着他那张菱角分明的脸,像冰雕细细雕琢后一样,冷峻的眉宇的中又透着成熟男人的魅力。
而景容则忍不住的伸出骨节修长的手指,轻轻抚了抚了她饱满的额头,撩了撩她额间上的碎发,又触摸着她弯弯秀气的眉,再到眼角、唇……
然后,便再次俯身而下,薄唇贴上了纪云舒绯红的唇,这一次,纪云舒并没有推开他,而是迎合上来。
唇与唇之间,轻轻辗转。
越演越烈,如火如荼!
……
第二天,纪云舒是在景容的怀中醒来的。
两人和之前一样,仅仅就是宽衣睡了一晚。
纪云舒轻手轻脚的从床上起来,理了理稍微有些凌乱的衣服,又为景容压了压被角,这才出了屋门。
哪里知道,才出屋子,京兆尹就急急忙忙的过来了。
一副奉承巴结且又焦急的模样。
不得不说,京兆尹跟那糊涂蛋刘清平还真有点像。
身材宽胖,个子也差不多,就连那张迎合别人的嘴脸都一样。
见京兆尹一来,纪云舒就知道不是好事。
还是那句话,无事不登三宝殿,无求不道相关事,更何况这一大清早的,京兆尹跑来竹溪园,必定是很着急的事。
京兆尹走了过来,双手好礼一拱:“纪先生。”
“大人这么早过来,所谓何事?”
“琐事琐事。”京兆尹又关切问道:“先生昨晚休息的可好?”
“挺好的。”
“最近天气多变,先生要多多注意身子。”
“多谢大人关心。”
……
扯了一堆乱七八糟。
京兆尹舔了舔干涸的唇,喉结上下滚动了半响,这才吞吞的不好意思道:“纪先生,本官知道你目前在查《临京案》,支不开身,而且《临京案》迫在眉睫,这个时候若是……”
顿了!
实在不知如何开口。
纪云舒:“大人有话不妨直说,若不是什么为难的事,在下不会推脱。”
“这件事,的确有些为难。”
纪云舒倒是瞧出了他的心思,若不是特别棘手的事,京兆尹今日定不会来找自己。
莫非,要给自己做媒?
还是哪家姑娘看上自己了,要他京兆尹过来说道说道。
京兆尹犹豫半响,涩涩开口。
“其实,是一桩三年前的命案。”脸色沉重,继续道:“也就在前几日,从御府县来了一位妇人,到了我京兆府递了一纸上诉状,状告御府县的县令收受贿赂,断错了案,让她女儿枉死,凶手则逍遥法外,事情发生后的这几年里,那妇人从御府县一路递诉纸翻案,但都没有门路,故此一路从御府来了京城,因为不走程序,所以大理寺不受理,便到了我这,来来回回递了好几次,实在没办法,那妇人也着实可怜的很,故此,那上诉状,本官便接了。”
利索的将来龙去脉道了一遍。
原来——
是来找自己破案子的。
第319章 你信上天吗?
第319章 你信上天吗?
纪云舒脸色凝重了几分。
问:“这案子到底怎么回事?”
京兆尹叹气:“那妇人的女儿是青楼里的有名的歌姬,哪里知道被一位男子给玷污了,结果也是那晚被杀死在了房间里,那男子是御府县大户人家的公子,他也声称自己没有杀人,还给御府县的县令塞了一笔银子,后来仵作去验尸查看,说那妇人的女儿是自己服毒死的,这事,也就这样结了,可妇人坚称自己女儿不可能自杀,所以一路来京城上诉。”
“那她可有证据,证明自己女儿不是自杀?”
“倒是说了些,她女儿原来还有一个儿子,她女儿出事的前一天跟她说、再在青楼待一天就离开,然后离开御府县,好好带着儿子过日子,所以她才断定了她女儿不会自杀。”
说着,京兆尹便掏出了衣袖中几张干巴巴的纸,朝纪云舒递了过来,一边说:“这是她带来的上诉状,纪先生,你看看。”
纪云舒正打算接手过来看一看,诉状才碰到自己的手指,留被一只手截胡了。
顺着那只手臂往上移动,正正的对上了景容不悦而冷的视线。
只见他横了京兆尹一眼:“京兆尹,难道本王在宫门外与你说过的话,你没有听进去吗?”
京兆尹脸色一僵!
他当然听进去了,只是——
“王爷,若非此事棘手,下官也……”
“难道京兆府和大理寺都找不出一个能破案的人吗?朝堂莫非养了一群废物?”
京兆尹肝颤啊!
但还是硬着头发说:“王爷息怒,下官知道此事不应该来麻烦纪先生,但事情发生了三年,要查起来肯定难,整个京城,乃至整个大临,纪先生的能力如何,大家是有目共睹的,故此,下官才想到了纪先生,若是他能破了这桩案子,下官等人,也可上书举荐,推纪先生为提点刑……”
话还没有说完——
“够了。”
一声呵斥!
京兆尹简直是在赤裸裸的挑衅他!
纪云舒也惊了,原来,景容早就知道京兆尹打算来找自己破案的事,而他却将此事挡了回去,偏偏京兆尹不死心,今日亲自来了一趟,本想着偷偷过来,哪里知道,碰上了景容。
撞到了枪口上!
真有趣!
景容怒起眉梢:“京兆尹,本王再跟你说一次,这件事,是你和大理寺该处理的,你们关上门自己议论,与纪先生无关。”
态度坚决!
京兆尹只觉得两腮生疼,像是被人扇了两耳光,抖颤了两下,吞了吞唾沫,一脸失落的垂了垂头。
只好叹了一声气,朝景容俯首:“是,下官明白了,是下官考虑不周。”
“明白最好。”说完,景容也将刚刚夺过来的诉纸还给了他。
京兆尹接了过去:“那下官……就不打扰王爷和纪先生了,告辞。”
而就在两人一递一接的短暂过程中,纪云舒恰好看到纸上赫然印出的“叶儿”两个字。
觉得有几分熟悉!
待京兆尹将诉状收好,一脸失望的转身离开时。
倏地——
“大人,留步。”纪云舒喊了一声。
京兆尹脚步一顿,立即转身,充满了期待的眼神盯着她。
也就在纪云舒准备朝他走去时,却被景容拉住了手臂。
“这案子你不能接。”不带半点商量的余地。
“我想自己做决定。”
说着,她推开了景容的手,直接从京兆尹的手中将那份上诉状取了过来。
那几张纸,原本应该干干净净,上面的字迹也清秀工整,偏偏,白纸被揉的起了许多的小褶皱,上面还沾了残留的水渍,有些墨迹也都晕开了,若是不仔细看,根本瞧不清楚上面的字。
纪云舒细细读了一遍!
脸色越发凝重。
捏着纸的手也不由一紧,缓时,才将手中的纸小心收好,沉沉的问京兆尹:“我可否见见那个人。”
京兆尹一脸喜悦,狂点头。
“当然能。”
“慢着。”景容制止,将纪云舒拉到了一边:“这案子跟你没关系,本王不想你再牵扯到别的事情里,你只要安心处理《临京案》就行。”
纪云舒面色上揉着一股淡淡的忧伤。
问了他一句:“你信上天吗?”
恩?
“为何这样问?”
“也许这就是上天的决定,注定要我去查这桩案子,因为在此之前,我就见过那位妇人,这份诉状中缺失了一页,而那一页,就在我这里,既然上天都要将这桩案子归给我,我没有理由不管。”
“云舒……”
她坚定道:“五年前我进衙门当差时,确实是为了温饱的问题,但后来我才发现,这世上实在有太多的冤案了,而我根本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世上有人枉死,自己却什么都不做,既然上天给了我断案验尸的能力,那这就是责任,不是多管闲事,就好像你身为王爷,身上也肩负着应有的责任的一样的。”
景容被她的话微微震惊到了,也有些动摇了。
片刻,才沉声道:“看来,本王注定要为你操心一辈子了。”
是的,他同意了!
纪云舒唇角展出了点点的笑意。
回了一句:“是你说的,我是一个惹事精,所以,注定你要为我操心。”
相视一笑!
没多久,纪云舒便跟着京兆尹去了京兆府,见到了当日大雨时撞到的那个女人。
她痴痴呆呆的坐在椅子上,怀中抱着一个破烂泛黄的包袱,一副很紧张的样子。
看到京兆尹一来,她就立刻扑了过去。
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拉扯着京兆尹的官服,哭诉起来:“大人,我求求你,一定要还我女儿一个公道啊,我求求你了。”
“你先起来。”
“我女儿是被人杀死了,她没有自杀,不可能自杀的,大人,你帮帮我,帮帮我女儿吧,我求求你了,我给你磕头。”
一边说着,身体就一边伏到地上,不停的磕头。
京兆尹看着很是为难!
一旁的纪云舒眉心一拧,蹲身下去,将妇人伏在地上的身体扶了起来。
妇人那张消瘦而憔悴的脸,惨白的有些可怕,可想而知,她这三年里为自己女儿伸冤受了多少苦。
“夫人,你先起来吧。”她有些心疼。
妇人看着他,细想了一下:“是你?”
第320章 案件详述
第320章 案件详述
“是你?”
妇人是认识纪云舒的。
那个在大雨天撞了自己,将上诉状弄得全是水渍的人,不就是眼前这个人嘛!
“你先起来。”
说着,纪云舒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扶着她坐到了一边,又给她倒了一杯热茶,塞进她冰冷的手中,微微握了下。
妇人将茶杯捧了一小会,便轻轻放在了桌上,双手又死命的抱着自己怀中的破包袱,一边朝纪云舒投了一眼。
问:“你是谁?”
纪云舒淡淡答:“在下只是想来了解夫人你上诉的这桩案件。”
“你是官?”
“不是!”
“是朝廷里的人?”
“也不是。”纪云舒一一否认,
京兆尹则上前解释:“这位是大名鼎鼎的纪先生,虽不是朝廷的官职人员,但断案能力却很厉害,你女儿若真是被人所杀,纪先生会还你一个公道。”
女人眼睛一睁,一把抓着纪云舒的手腕,激动道:“你真的能帮我?帮我女儿讨回公道。”
她点头!
“如果叶儿真是被人害死的,我就一定能找出真凶,还她一个公道。”
妇人眼眶顿时就红了,眼泪纵横的准备朝纪云舒鞠躬。
身子刚往下一躬,手臂就被纪云舒托了起来。
“夫人,你不必朝我行此大礼,这案子,我还需要了解一番才能下结论,你也要将你所知的一切,全数告诉我,哪怕是一个小小的细节。”
“恩。”
妇人抹干眼泪,坐了下来,叹了好长一口气。
开始慢慢说来——
这一说,便说了差不多半个时辰!
而大概的内容,纪云舒也听明白了。
此妇人姓谢,乃是地道的御府县人士,女儿叶儿出生没多久,她丈夫就去世了,辛辛苦苦将女儿拉扯长大,而叶儿成人后,生了一个儿子,但不管谢大娘如何逼问,叶儿都没有说孩子爹是谁,为了生计,叶儿便去了御府县有名的意春楼做歌姬。
因为长得漂亮、嗓子好,两年来,的确赚了不少钱,期间,也被不少男子骚扰侮辱。
也就在叶儿出事的前一天,谢大娘等了大半夜叶儿才回来,她浑身被雨淋得湿透,不管谢大娘如何追问缘故,她都不说,只说明天就会离开意春楼,然后带着儿子离开御府县,好好生活。
说话时,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向往!
哪里知道第二天的晚上,叶儿就被乔家大少爷强、暴了,紧接着就死在了意春楼二楼的房间里。
身上横七八竖都是伤,衣服也被撕烂得零零七七,整个人半裸的躺在床上,瞪大着眼睛,头倒扣在床沿边上,长发像瀑布似的,从床上披散到了地上。
“是那个畜生杀了我女儿,是他是杀的,他仗着有钱,买通了县令和仵作,说我女儿是服毒死的,不会的,我女儿不会自杀的,不会的……”
谢大娘哭得整个人都软在了椅子上!
纪云舒看着也心酸,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简单的安慰了几句,却又注意到谢大娘手中一直紧抱着的那个包袱。
问:“这包袱,是叶儿的?”
谢大娘点头:“这里,都是我女儿生前的物件,我一直留着。”
“可否让我看看?”
谢大娘犹豫了一下,这才将包袱放在了桌上,小心翼翼的打开.
一股沉朽的味道扑鼻而来!
包袱里,有一件轻薄的紫色淡衫,只是颜色有些褪了,看上去十分暗沉,还有一些小玩意、一根簪子,几个镯子之类的……
以及一个暗灰色的小玩偶,是用布做的小娃娃,娃娃上绑着两根小辫子,很是可爱,只是上面被打了四五个小布丁,有些陈旧,颜色也被洗得一团深、一团浅。
看样子,也有十多年了!
“这个布娃娃,是叶儿她爹在世时给他做的,她一直很喜欢,一直待在身边,哪怕烂一点,也会让我给她缝好,她说,只要看到这个布娃娃,就好像她爹还在她身边一样,我苦命的叶儿,是娘没能保护好你,是娘的错。”
又哭了起来!
纪云舒拿着那个布娃娃看了一会儿,不得不说,一个男人有这么好的手工,确实很少见。
端看了一会,他就放还了回去。
一边说:“谢大娘,这两天你先好好休息。”
这一听,谢大娘急了。
“先生是不打算帮我了吗?我千里迢迢来京城,就是为了还我女儿一个公道,你可一定要帮帮我啊,我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先生,我求求你……”
苦求着又打算跪下去。
纪云舒赶紧说:“我不会不管,只是这案子要先去大理寺立案才行,自古,地方案件要上诉,都要由各府各州往上报的,如今你自己来京上诉,其中,就会繁琐很多,京兆尹既然接了这案子,他自会帮你处理好,而且,要想知道叶儿究竟是不是自己服毒自尽,还要重新开棺验尸才行,所以这案子在京城里是没办法查的,要动身去御府才行,在下也不是官家的仵作,更不是朝廷官员,要接手这桩案子,需要大理寺同意才行,京兆尹要申报上去,也需要几天时间。”
谢大娘好说歹说,这终于明白了。
哭泣着点点头,又抓着纪云舒的手,说:“先生,如果能还女儿一个公道,我来生就是做牛做马也会报答你。”
“你千万别这样说,如果你女儿真是被人害死的,帮她讨还公道,也是理所当然的。”
谢大娘点头!
过后,京兆尹便命人将她送回了客栈。
“纪先生,本官立刻拟定好行书,等大理寺盖了章,就将这案子交由你。”
“恩。”
“真要多谢先生。”又道:“先生如此聪明,若能为官,便是大临王朝之幸,这案子要是能破,本官也必定推荐先生为刑部提点刑狱司,那官职虽然被皇上撤了好几年,可先生的才智,绝对能胜任。”
纪云舒一听,当即否了:“大人,在下查案,不是为了名利,也从来不想入朝为官。”
言外之意,提点刑狱司,她不感兴趣。
第321章 这是唯一的办法
第321章 这是唯一的办法
“难道先生就不觉得可惜吗?”京兆尹问。
可惜?
这词在纪云舒看来实在有趣。
她拂了拂宽大的衣袖,正色问:“大人觉得,圣贤书是不是只有圣贤人才能看?”
“这……当然不是。”
“所以,也不是只有做了官才能为百姓伸冤。”
呃!
京兆尹哑口无言!
那小模样,和刘清平还真是挺像的。
纪云舒没有在京兆府多呆,便回了竹溪园。
景容没有回容王府,在等着她。
所以,纪云舒便将此事告诉了他。
景容的脸色越来越沉:“你真的打算去御府?”
“恩,我必须去看叶儿的尸体才行。”
“那如果,她真的是服毒自杀的呢?”
“那如果她不是自杀呢?”纪云舒反问。
景容的话被她给堵了回去,这女人,嘴上功夫还真是厉害。
可——
“如果你去了御府,《临京案》的事,你又打算如何安排?”
总不能带着十几副棺材去御府吧?
面对景容的质问,纪云舒其实已经做好了打算。
她说:“剩下还有11位死者的画像没有出来,等从御府县查完那桩案子回来,大概也就一个月的时间,应该赶得及,影响不大。”
“你非要插手不可吗?”景容担忧:“你要知道,这一路前去御府,万一出了事,本王如何放心得下?”
说白了,景亦那双眼,无时无刻不在盯着他们,就指望着这景容和纪云舒这两支筷子掉一支,这样折断起来,也就省劲多了。
所以,景容怎能放心纪云舒在没有自己陪同的情况下离京?
纪云舒看着他,淡淡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亦王百般阻挠我们查《临京案》,现在我将《临京案》放下,去御府县查别的案子,不是正和他的意了吗?而且有子衿在我身边,没事的,案子若能立下,京兆尹也会一路派人送我去御府。”
景容眉头紧锁,“事情,不会像你想的那么简单。”
“我明白。”
“本王真是拿你没办法,改日,本王定要将京兆尹给宰了,让他多嘴。”
霸道!
纪云舒不语。
景容又道:“既然你都已经做好了打算,本王想拦你也拦不住了。”
妥协了!
而接下来的两天里,京兆尹整理好了御府县的那桩案子后,一大清早就送去了大理寺。
大理寺少卿余大人自打太子景华造反那晚,帮助景容进宫后,他就算是景容的人了,看着京兆尹递上来的行书上写着由纪云舒接手这案子,于是想都不想就应允了。
盖了章!
毕竟,那位纪先生可是景容的人,跟自己一个阵营的。
他当然要同意。
可——
平日里还要看大理寺少卿脸色的大理寺卿却给驳了回去。
还一副很苦恼的模样说:“京兆尹,这案子三年前就已经结了,现在来上诉翻案,是不是有点……”
话没说完,京兆尹就将他的话接了过去。
“这案子是结了,可其中却有蹊跷。”
“蹊跷?哪里来的蹊跷?就凭那妇人几句话,就断定她女儿是被人杀的?当年仵作验尸过后,也说了是服毒自尽,京兆尹,我知道你亲民,可这案子根本就没有疑点,不足以构成翻案的条件,若人人都说一句案子有蹊跷,就要朝廷派人去查,我大理寺岂不是忙死了!”
京兆尹严肃道:“这案子当中,的确存在疏漏,并不排除乔家人买通了御府县的县令和仵作,这才结了案,若是真的没有杀人,又何必塞银子?”
质问!
大理寺卿却驳道:“就算如此,也不足以达到翻案的条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不能重新立案,我大理寺也不会受审。”
像吃了铁似的,态度十分坚决。
平日里,大理寺卿明面上是个做主的官,可一般来说,都是大理寺少卿余大人在管事。
今天这是怎么了?
还没等京兆尹回应他这番话。
大理寺卿眼珠子一转,朝他走近两步,压低语气:“各府各州的事,虽然在你京兆尹的管辖和职责内,但各地案件的事,却是我大理寺来做主,这章要是盖了,万一成了乌龙,责任,可就得由我来担,再者说了,你让那位纪先生插手进来?似乎不合理吧,她可不是咱们朝廷官员,所以京兆尹,你还不是在为难我吗?”
一脸愁苦的样子!
京兆尹在来之前,哪里想到会这样啊,就算大理寺会以不按流程来搪塞回去,可毕竟自己也是京兆尹啊,亲自来递上诉状,大理寺总不能往外推吧?
天知道大理寺卿是怎么了?
没办法,京兆尹不能硬来。
而大理寺卿突然又给了他一个建议。
“京兆尹,自打皇上撤了刑部提点刑狱司的官职后,地方案件重审的权利就全压在了我大理寺身上,而不管是谁要上诉,都要一步步来,并且要有充足的证据,否则,就不能受理,但若是那位纪先生……直接去敲击宫门外的御鼓,将此事告到皇上面前,只要皇上同意,就不用经过我大理寺了,到时候,纪先生也可以名正言顺的去查此案,案子也可以翻了,纪先生也可以去查了,两全其美。”
真是一个好方法。
可是——
京兆尹脸都青了。
不悦道:“大理寺卿你应该知道,要想去敲宫门外的御鼓,就要受四十梃杖,常人可能连鼓都碰不到,就会被活活打死,更何况是纪先生。”
“那就没办法了,目前为止,这是唯一的办法。”
双手一摊!
反正本大人就这样一个建议。
京兆尹心里那个气啊!
双袖一挥,揣着大理寺卿的这番话,只能离开。
也就在京兆尹离开后,屋外进来一人。
景亦看着一眼京兆尹离开的方向,哼了一声,露出一脸阴险的笑。
大理寺卿赶紧迎了上去,双手一拱,说:“亦王猜的没错,京兆尹果然是想那位纪先生来查案,下官也按照王爷的吩咐,并没有同意,并且告诉京兆尹,让纪先生去敲御鼓。”
景亦在屋子里坐下,伸手倒了一杯茶,慢悠悠的捏起茶杯,在手指上转了转。
目光注视在茶杯上的梅花上,勾唇而笑:“纪先生啊纪先生,那四十梃杖,有你受的。”
第322章 本王为何要帮?
第322章 本王为何要帮?
“纪先生啊纪先生,那四十梃杖,有你受的。”
奸诈的小人样!
整张脸和淡雅如竹的眉目毫不相称。
大理寺卿质疑:“王爷,若是纪先生不去敲呢?”
“不可能。”景亦否认,冷笑一声:“她为了给人伸冤破案,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不要,所以为了这个案子,她一定会去敲御鼓。”
“那要是她受得了四十梃杖呢?”
“就算是一个常人,都挨不了十几杖,她一个文弱书生的体质,又怎么受得了?就算她能受得,容王也不会看着她去受,所以到时候,容王就会来求本王,而他……就必须答应去御府县查赈灾银的事,到那时,这京城也就是本王的天下了,再者说着,他不是很紧张那位纪先生吗?能和她一起去御府县,是件好事啊。”
笑了笑!
手中的茶杯90度往下一扣,杯中的茶一点点的溢了出来,“嗒嗒嗒”的流到了地上。
大理寺卿就像一只走狗似的,始终扯着嬉皮笑脸的模样对着景亦。
实在是恶心!
另一边,京兆尹从大理寺出来后,就立刻去了一趟竹溪园。
而这两天里,景容也一直待在竹溪园,更是死皮赖脸的赖着纪云舒。
她在房间里画画,他就在院子里舞剑!
她在院子里种种花,浇浇水,他就坐在廊下看书!
她吃饭,他就往她碗里不停的夹菜!
她睡觉,他就无耻的钻进她的被窝里,不要脸的搂着他,还一口一个“我好冷。”
……
所以这两天,纪云舒没少被他吃豆腐。
可是能怎么办,她只能忍!
这会看到京兆尹一来,景容就知道是为了案子,脸色也沉了下来。
“王爷!”
京兆尹拱手。
景容眯了他一眼:“恩”了一声,然后双手往后一背,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了下来,开始倒腾起纪云舒放在石桌上的笔墨。
拿着毛笔,有一笔没一笔的往纸上戳着。
好端端的一副梅花图,被他弄得“面目前非”!
可他暗地里还是高高的竖起耳朵,往纪云舒和京兆尹的方向靠去。
想听些什么!
就听京兆尹说:“纪先生,大理寺卿说证据不足,担心重新立案后,这案子的结果还是一样,所以……”
“不答应?”
“恩!”京兆尹又赶紧问:“纪先生,这案子如果不能重新立案,可能就……”
纪云舒立即接了他的话:“不行,既然答应了谢大娘查她女儿的死因,就不能食言,如果这案子不重新立案,我想谢大娘可能连死的心都有,就算她女儿真的是服毒自杀,也要把此事查清楚,不然谢大娘这辈子都放不下这道坎。”
京兆尹点头!
纪云舒附手在腹,眉心淡淡拧起,思索片刻。
眼眸一起,突问:“如果私自去查,后果会怎么样?”
“会……”
京兆尹还没回答,就被景容抢答过去,他说:“私自去查倒不是不行,只是朝廷不立案,地方县衙也不会接,也没人会去配合你的调查,乔家人更不会回答你的任何问题,那案子的全部记录卷御府县令也不会给你。”
那就属于单机游戏!
你自己玩自己的。
景容说话的同时,连头都不抬,还十分专注的在纸上戳来戳去。
纪云舒听完他的话,便走了过去,低头一眼,差点没气死。
纸上栩栩如生的几枝梅花,被景容用黑色的墨水彻底给毁了。
那家伙,竟然在上面……画了一只乌龟,是的,就是一只长得极其丑陋的乌龟。
一气之下,纪云舒将他手中的毛笔夺了过来,说:“你不是王爷吗?一定有办法让大理寺答应重新立案吧。”
“本王为何要帮?”
“……”
“纪云舒,你知道本王不想让你查案,你现在还想让本王帮你?”
做梦!
纪云舒胸口被气得生疼,正色道:“这案子我是接定了,就算你不帮,我也会想办法。”
“纪云舒!”
景容重喊了她一声,站了起来,身高顿时盖过了纪云舒。
而纪云舒的视线也随着景容起身的动作缓缓往上移。
直到与他对视。
景容垂眸而下,严肃说:“大临律例规定,朝员所职,外官不得干预,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本王更不可能用王爷的权利、去压迫大理寺卿同意立案,否则,也就不需要什么律例了,整个大临,还有王法吗?”
“……”
再道:“你想过没有,也许正如大理寺卿说的那样,这案子根本就没有断错,只是死者的母亲一直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罢了。”
纪云舒紧了紧脖子:“说白了,你就是不想我查,不想我离开京城,更不想我离开你。”
“是!”
景容如实回答。
两人各执一方,大眼瞪小眼,气氛有些僵硬。
京兆尹看到这种情况,在原地搓着手,在想着自己要站哪个阵营?
噎了噎口水,在原地踏了半天步,才小心翼翼上前。
微微躬着身子,与纪云舒说:“纪先生,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纪云舒一嗔,转向他:“什么?”
“就是……”
“住嘴!”景容怒吼!
声音威慑力十足,震得京兆尹身子抖三抖,赶紧将头低了低,把要说的话全部给吞了回去,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显然,景容知道京兆尹要说什么,而那个办法,必定是一条绝路,所以他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京兆尹,你可以走了。”
下了逐客令!
京兆尹也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免得惹祸上身,于是赶紧提着官服拔腿走了。
纪云舒盯着脸色泛红的景容,正了正色,问:“到底是什么办法?”
景容:“你不需要知道。”
纪云舒:“我需要知道。”
但是景容不理她,袖子一挥,说:“总之这案子大理寺不立案,你就不准再想办法查,不然,我会把你绑起来,关在屋子里直到你乖乖听话,纪云舒,你给本王听好了,这不是跟你开玩笑。”
甩下这番带有警告性的话,景容便准备离开。
后一刻,纪云舒快步上前,拉住了他。
第323章 乔家小姐
第323章 乔家小姐
“景容,你知道我不能放着这个案子不管,如果你有办法,为什么不告诉我?就当是帮帮我,我知道你觉得我太任性了,甚至觉得我根本就是自找麻烦,可我做不到置之不理,如果因为我跟你在一起,所以就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在乎,景容,我做不到,而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人,也就不是你认识的那个纪云舒了,而你……还会喜欢这样的我吗?”
纪云舒质问!
说话的时候,眼睛都红了。
景容胸口一震,双手也不由一颤。
这一刻,他竟然觉得自己才是那个最自私的人。
“云舒……”张了张嘴。
“你说啊!那个办法,到底是什么?”
景容闷了闷,才说:“如果大理寺不肯受理,唯一的办法……是去告御状,敲北门外的那个御鼓。”
御鼓!
纪云舒听说过,但凡各府各州不能受理的案件,就只能去敲御鼓,而想去敲御鼓,就必须承受四十梃杖,少一杖都不行。
难怪刚才京兆尹要说的时候,景容反应会这么大!
见纪云舒有这个苗头了,景容坚定说:“这个办法,在本王这里,是被列入禁止行列的,你给本王听好了,如果你敢去,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甩下这番话,他便离开了。
剩下纪云舒站在原地很久,她目光呆呆的看着石桌上那副被景容毁了的画。
两侧的手,紧紧的捏着被风吹起的衣袍!
那天,她一直在想这件事,心里沉沉的,整晚都没有休息。
翌日!
她换了一身衣裳准备出门,却在门口碰到了纪婉欣,只见纪婉欣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食盒,拦住了她。
“云舒,我给你带来了一些你喜欢的糕点,我许久都没做了,不知道你还吃不吃得惯。”
说着,便将食盒往纪云舒的怀里一塞。
纪云舒唤来一个丫头,将盒子递了过去,转身与纪婉欣说:“我要出去一趟,不能与你多聊。”
“是要去哪儿?这么匆忙。”
“办件事。”
“我与你一块去吧。”纪婉欣主动说,挽着她的手臂,很是亲昵。
旁边的小丫头看了一眼,很自觉的别过目光。
没想到,纪先生还真是男女通吃啊!
纪云舒推不开,想着自己只是去一趟客栈,也就没有带上了她。
两人到了一家客栈。
一只脚才进去,就听到里面传来噼里啪啦的响声。
客栈的一楼,一片狼藉,满地的碎盘子、酒水和饭菜。
往里头一看,就看着一个姑娘气势汹汹的在砸东西,而且将那些东西全数砸在一个女人身上。
躺在地上的女人伏着身体,低着头,凌乱的头发遮住了她整张苍白的脸,面对如此侮辱,她始终没有反抗,死死的抱着手中那个泛黄的包袱,一动不动。
而那个女人,不就是谢大娘吗?
纪云舒正要上前,就被身旁的纪婉欣拉住。
“云舒,别管闲事了。”
她一脸害怕的冲着纪云舒摇摇头。
正当纪云舒要推开她的时候,就听到里面正在砸东西的女子高音一挑。
“真没想到你还有脸来京城,你女儿在青楼里做事,本就不干不净,我大哥看上你女儿是她的福气,自己不争气,竟然服毒自杀了,还冤枉是我大哥杀了你女儿,真是不要脸,这案子都结了,你还来京城做什么?”
女子说完,便将手中一壶酒全部洒在了谢大娘的身上!
众人唏嘘不语!
“你女儿是活该,一个青楼女子,还指望什么清白?”
谢大娘终于忍不住了,眼睛泛红的抬了起来,坚定说:“我女儿不是自杀死的,是那畜生杀了她。”
啪——
哪里知道,女子弯腰,扬手就是一巴掌,狠狠的挥在了谢大娘的脸上。
旁边掌柜实在看不下来了,上来劝说:“姑娘,你别在这闹了。”
“滚开。”手一甩:“你知不知道本小姐是谁?”
“知道,乔小姐谁不知道,只是这女人是京兆尹安排住在这里的,所以……”
“够了,你不就是要钱?”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从腰间的荷包里掏出一个金元宝,直接甩给了掌柜,还一边说:“拿着吧,够买你整个客栈了,但是你给我听好了,不准让女人住下去,不然,本小姐就将你整个客栈给掀了。”
掌柜将那块金元宝放在嘴里咬了咬,确定是真的后,便赶紧哈腰。
“是是是。”转身,就命令小二:“快快快,将人扔出去。”
小二只能照办,将地上的谢大娘拖了起来,直接打算扔出客栈去,两旁的客人们也都赶紧散开,让出了一条道出来。
却被门口的纪云舒挡了去!
“让让,让让。”
小二没好气的说。
纪婉欣拉了拉她的衣角,示意和提醒她。
哪里知道,纪云舒那张早早就冷下来的脸一凛,伸手,将被小二架住的谢大娘扶了过来,当即,脱下自己的长袍外衣,盖在了谢大娘被酒水打湿的身体上。
谢大娘低着头,身子在发抖。
“没事了。”纪云舒轻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
那女子见状,便张牙舞爪的走了过来,扒开面前的两个小二,指着纪云舒:“你是谁,敢挡我的事。”
纪云舒冷眼扫了她一眼,便将怀中的谢大娘交给了纪婉欣,小声交代:“照顾好她。”
纪婉欣先是懵了一下,但还是将人接了过去,走到了一边。
“放开那臭女人。”
女子上前就要去抓谢大娘,哪里知道被纪云舒抓住手腕,用力一甩,将其甩开。
“乔小姐是吗?在下奉劝你一句,在事情还没有更糟糕之前,最好懂得见好就收。”语气清冷带着迫人的气势。
“你是什么人,敢管我的事?”
“我是什么人你就不必知道了,你要是再敢动她,我就送你去见官。”
女子一听,完全不害怕!
反而冷丁丁的笑了一声,伸出指头指着自己:“送我去见官?公子,你有这个能耐吗?”
纪云舒冷笑:“你可以试一试!我保证,你会在监牢里蹲到你承认错误为止。”
女子脸色一僵!
第324章 敲御鼓(一)
第324章 敲御鼓(一)
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人这样与自己说过话。
于是一脸怒气的指着纪云舒:“你到底是什么人?敢这样跟我说话,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可是乔家大小姐乔筱,我二叔,是吏部尚书大人乔正,就凭你?想让我入狱?痴心妄想。”
尖嘴猴腮的样子,比景萱耍起混来还要狰狞几分。
原来,有个一品二叔啊!
怪不得这么嚣张。
纪云舒不屑的瞅了她一眼,往前走了一步。
说:“乔大小姐,你应该要明白一件事,大临天下,可不是你乔家的,更不是你二叔的。”
“你……”
“谢大娘不远万里来京城,是为了她女儿,你又何必如此为难她?”
“为难?”乔筱嫌弃的看了谢大娘一眼,挑着高高的眉,眼缝中似针,说:“因为这个女人三年来到处宣称是我大哥杀了她女儿,甚至到处去告状,害得我大哥这些年的日子一点也不好过,原本要迎娶佳人过门,却因她跑来大闹了一场,婚事也没了,我乔家的声誉也被毁了。
如果我爹娘心好,不与她计较,不然她能活到现在?此次要不是本小姐来京城看望二叔,也不会发现她竟然跑来京城告状,本小姐可就没这么好心,今日不杀了她,已经算对她仁慈了。”
气呼呼的!
仿佛受了很大的委屈。
自打谢大娘的女儿死后,这三年里,她没少去乔府大闹,要不是在门前烧纸钱,就是往乔府里丢纸人,甚至还偷跑进去在井里下过毒,被抓之后关进县内大牢,但乔家长辈见她着实可怜,还有一个小外孙,故而便屡次放了她。
近两个月来,倒是安静了很多,也没去再去乔府闹了,本以为她想通了,接受了自己女儿已死的事情,哪里知道竟然跑来了京城告状。
所以乔筱会这般发怒,也是情有可原的!
只是——
纪云舒抿了抿唇,语气轻柔了几分:“乔小姐,此次谢大娘来京上诉,无非就是想弄清楚她女儿真正的死因,如果你大哥真的没有杀人,就无须害怕什么,只有事情弄得明明白白,谢大娘才能真正放下,你也不希望乔府一直遭受骚扰吧?”
恩?
乔筱上下探了纪云舒几眼。
“你什么意思?”
纪云舒正色:“这案子,是一定要查的。”
“查?”
“只有查清楚了,这件事才能真的结束。”
“你……你到底是谁?”乔筱有些慌了。
眼前这个清秀的男子,浑身透着一道凌人的气息,铮铮傲骨中像凝着一层冰霜,无人敢去触碰。
她到底是谁?
可还没有等她得到这个答案,纪云舒就已经转身告知纪婉欣。
“二姐,要麻烦你帮我先照顾谢大娘,带她去换件衣服。”
“那你呢?你去哪儿?”
纪云舒轻吐三个字:“敲御鼓。”
说完,就转身离开了客栈。
纪婉欣想拉一拉她,却因为怀中的谢大娘而无法移动半步。
乔筱更是一同雾水!
眼看着纪云舒背身离开,纪婉欣心急起来,赶紧将谢大娘交给了客栈里的小二,并且嘱咐:“劳烦你照顾一下这位大娘,我去去就回。”
便追了上去。
纪云舒赶去了皇宫东门口。
四个侍卫带刀守着东大门,两个侍卫拿着板子立在御鼓两侧。
样子凶神恶煞!
纪云舒毫不犹豫的过去时,手臂被纪婉欣拉住。
“云舒,你要做什么?去敲御鼓是要挨板子的,你怎么受得了?”
“二姐,你不要管这件事。”
纪婉欣干脆挡在她前面,双手一拦,说:“往前你挨了爹几鞭子都差点死了,这木板子你怎么挨得了?云舒,我虽然不知道你到底要做什么,可那是御鼓。”
提醒她。
偏偏,纪云舒决心已下,御鼓,她是敲定了。
于是伸手推开了力气弱小的纪婉欣。
纪婉欣险些跌倒在地,只能无奈的看着她朝御鼓走去。
也就在相隔十米之远时,纪云舒被突然出现的时子衿拦了下来。
“先生,王爷说了,不准你去敲。”声音冰冷。
纪云舒眸凛:“不要拿容王来压我。”
“你不能去。”
“让开。”
时子衿不听,站在原地将她堵着严严实实。
等到纪婉欣缓过神来后,也赶紧过来拉住了她,可手才刚刚碰到纪云舒衣袖的一角,又再次被她甩开。
“你们听着,我今天一定要去敲御鼓,谁也不能拦!”
谁也不能拦!
不能拦!
声如洪钟!
迫人感十足,双眸折射出的气势,的确让人不敢再在碰她。
时子衿和纪婉欣一时间也愣住了。
纪云舒便抬着步子朝御鼓走了去。
知道自己阻拦不住了,时子衿在原地思量片刻,赶紧去找景容了。
已经走到御鼓前的纪云舒,被拿着板子的两个侍卫拦了下来。
其中一人说:“这是御鼓,不是人人都能敲的。”
“在下要告御状。”
两个侍卫互相看了一眼,手中的板子捏得紧了些,上下瞄了纪云舒几眼,问:“你是什么人?”
“纪云舒,锦江人士,为一桩三年前的案子来上诉。”
一听,两个侍卫对耳了几句,其中一个便快步去禀报了。
小一会,东门尹官便匆匆忙忙的赶了过来。
看到纪云舒的时候,微惊。
“怎么是纪先生?”尹官是认识她的,问:“听说,纪先生来此是为了上诉翻案?”
“是!”
“这……”尹官慌了神,朝四周看了看,不见容王在此,小心提醒:“纪先生该不会不知道,这御鼓是用来告御状的,先生来敲御鼓,可是容王的意思?”
纪云舒正了正色,凉气入鼻:“与容王无关。”
尹官不明是何案子,心里只知道,来敲御鼓,无非两种理由。
一:面圣。
二:告御状。
而且尹官知道纪云舒是容王的人,所以也就客气了几分,但却显得十分为难。
吞声道:“敲御鼓倒是可以,但照大临律法,敲御鼓者,需先受四十梃杖。”
“我知道。”
“若是熬不住的话,也是不能敲的。”
“我知道。”
“如果在挨梃杖的时候死了,也是你自己的事。”
“我知道。”
面不改色,始终是那一句话。
第325章 敲御鼓(二)
第325章 敲御鼓(二)
听到她的回答后——
尹官沉气,握着剑柄的手也紧了几分,道:“先生,四十梃杖,你是熬不住的,再说了,先生你是容王的人,万一出了事……”
没再说下去!
纪云舒目光凝聚,看了他一眼:“大临律例哪一条规定,我纪某是容王的人?”
“这……”
“大人,大临律例是不是规定,无论是想,若想上诉,都能来敲御鼓。”
“是。”
“既然如此,在下要来敲御鼓,你就无权阻拦。”
搬出大临律例,的确比圣旨还灵验。
尹官也只好说:“好,既然先生如此坚定,那也只能按律法来办了。”
可纪云舒那纤细的身板,在微风中仿佛要摇摇欲坠了,哪里受得了四十梃杖?
这不是开玩笑的吗?
但纪云舒的倔气向来执拗的很,下定了决心,谁也改变不了。
尹官只好命令两个拿板子的侍卫,准备执行。
两名侍卫很久都没举板子打人了,挥着手中的板子也显得有些吃力,五大三粗的搓了搓手,然后往手掌里吐了一口后水,又往板子上搓了起来。
扬起板子。
在尹官的示意下,挥着板子而下。
啪——
一声闷闷沉沉的脆响声。
一板子就抡在了纪云舒的身上。
小小的身子骨哪里受得了这一板子?脚步不稳,顿时往前挪了一步,伏身朝前。
后背火辣辣的疼,疼得纪云舒眉心微皱。
纪婉欣别过目光,不敢看这一幕……
而另外一名侍卫又举起了板子,在还没有挥下时,便看了一眼尹官。
尹官偏了偏目光,又也纪云舒说:“纪先生,我看你一个文弱书生,还是算了吧,往年,有一个粗汉子挨了十板子都不到,就死在了这里,你若是有事,何不去求一求容王?”
是啊!
你不是容王的人吗?人家是王爷,什么事不能干?
何必倔着脾气来遭这种罪?
纪云舒全当没有听到,又立了立身子!
目光直视前方,丝毫没有半点退缩的意思。
罢了,尹官该说的也都说了,只好退到了一边,冲侍卫摆摆手。
于是——
第二板子再次抡了上去。
纪云舒身子被打得往前伏去,双膝弯曲,险些跪了下去。
身后的纪婉欣实在看不下去了,眼里噙着泪水,上前哽咽道:“云舒,别再这样了,你为何要受这种苦?四十梃杖,你熬不住的。”
纪云舒紧着脖子,满头大汗!
她咬着唇。
“我能熬。”
“云舒……”
“除了这个办法,我……别无选择了,此次,当是我任性一回吧。”她穿着气。
纪婉欣一听,病态的脸上眼泪纵横,眼眸中,都是紧张和心疼。
而这两板子下来,纪云舒已经有些支撑不住了。
也就在第四板下去的时候,她直接被打得跪到了地上,后背传来的疼,如同撕心一般。
她满脸惨白,冒着虚汗!
后背处凉凉的!
显然,后背被打得皮肉绽开,鲜血流了出来,沾湿了衣裳。
而就在不远处,早早就收到风声的景亦坐在马车内,撩开帘子,冷漠的盯着这一幕!
唇角满意的勾了起来。
仿佛离他的目的又近了一步。
旁边的斗泉问:“王爷,她会不会被打死?”
“不会,景容不会放着不管的。”
笑了笑。
继续观测!
尹官看着地上的纪云舒,实在不忍心了,上前要去扶她的时候——
倏地!
“不准扶!”
声音厉疾!
尹官看清来人,赶紧将手收了回来。
只见景容快步走来,脸上带着浓浓的怒火,赤红的双眸中也如猝了毒一般。
冷漠!
尹官赶紧上前:“参见容王。”
景容完全没有理会他,走到纪云舒面前,垂眸冷冷的看着她。
入眼在纪云舒面前的,是那双上等布料缝制的靴子,纵使她笨重的眼皮往上抬了几分,但还是无法对视景容的目光。
“值得吗?”他问她。
纪云舒吃痛的喘着气,身子发颤着,缓时,才虚弱的吐出两个字来。
“值得!”
“好,既然你那么想死,本王就成全你。”
说完,命令侍卫:“给本王打,重重的打。”
侍卫犹豫了一会,但这是命令,不敢多言,只能挥着板子颤颤的往下打去。
啪——
板子再次重重的打在了纪云舒的后背上,鲜血溢的越来越多,渗透了整个外衣。
“打!”景容又是一声。
纪婉欣赶紧哭着上前:“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王爷,我求你了,云舒不能再挨了,她会被活活打死的。”
“这不就是她想要的吗?”
“云舒她是为了案子才会这样的,王爷,不能再打的,真的会出人命的,我求求你了。”
美人哭得梨花带雨。
却哭得实为好看,眉心的红痣仿佛更加红颜了。
景容看着地上的纪云舒,心里怎么会不痛?
可微拧的眉目上,都是撕心裂肺的疼。
可他双拳紧握,还是一咬牙,斥声命令:“打!”
于是——
纪云舒最后挨了6板子!
整个人也都被打趴在地上,后背处,鲜血模糊。
看着十分凄惨!
她趴在地上,喘着微微的气息,后背的疼几乎让她麻木了,浓密的睫毛还在隐隐抖颤着,惨白的唇张张合合,什么也没有说。
景容冷着脸,再次问她。
“值得吗?”
“……”
“本王再问你一次,值得吗?”
良久,纪云舒努了努嘴,拼尽最后一口气。
“值……得!”
声音沙哑又虚弱。
那一刻,景容原本赤红的双眸终于渗出了泪。
后一刻,他将地上的纪云舒一把抱起,紧紧搂在怀中。
别说纪云舒浑身在发颤,他何尝不是?
他能感觉到自己双手沾满了纪云舒后背渗出的鲜血,凉凉的,湿湿的……
而这个女人,轻得实在不像话。
纪云舒已经感觉不到疼了,只是自己的视线却有些模糊起来,无力垂靠在景容的怀中,鼻尖上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双眸使劲睁了睁。
张嘴挤出几个字来:“案子的事……”
景容眉梢往眉心一蹙。
“有本王在,放心。”
第326章 这是命
第326章 这是命
当着尹官和侍卫的面,景容抱着晕倒的纪云舒,上了马车,离开了东门口。
纪婉欣自然也跟上了!
看着马车渐远,尹官紧张的心才勉强平复下来。
远处,景亦的目光也随着那辆马车渐行渐远、而挑得十分明朗,他紧握着双拳,仿佛已经抓到了胜利的旗帜。
成功只在一步之遥!
“景容,本王就等着你乖乖离京,这辈子,也别想回来!”
声音阴沉!
随即,朝着斗泉摆摆手。
“回府。”
将车帘子放下。
斗泉应声,驾马离开了东门。
容王府中!
纪云舒被带回来的时候,浑身是血,脸色苍白,满头冷汗,虚弱的身子也在隐隐都颤。
不到一会的功夫,莫若就过来了。
看到趴在床上的纪云舒时,他惊了一下,床上的女人趴着,淡色的衣裳都染了血,像一块被拍碎的肉饼似的。
后一刻,他沉了一口气,摇头走到了床边坐下,命人去打了一盆热水过来。
景容则立在一旁,目光紧紧的注视在纪云舒的后脑勺上。
脸色凝重。
良久,与莫若说:“不能让她有事。”
莫若眯了他一眼。
问:“如果她死了,你呢?”
“我也活不成了。”不带半点犹豫。
莫若不惊讶他的回答,只说:“景容,早晚有一天,不是你害死她,就是她害死你。”
带着一丝提醒,又带着一丝责备!
景容不语。
这话,全数都被一旁的纪婉欣听了去,她十指弯曲,指尖紧压在掌心上,尖尖的指甲压在皮肉上,似乎再用力那么一丝,指甲就会深陷进去。
这一刻,她真希望纪云舒永远醒不过来!
可她那柔弱的外表上,却将自己的心思都藏了起来,露出的,只满满的心疼之意,泪眼汪汪的看着床上的人儿。
稍后,莫若将屋子里的人遣退,就只留下了时子衿和纪婉欣。
花了一炷香的时间为纪云舒的后背上了药,又给她服了一粒药丸,在纪婉欣的帮助下,才将伤口包扎好,换了衣裳。
莫若擦了擦手上的血,理了理衣裳,提起毛笔在纸上写了几个药名,将其交给了时子衿。
吩咐:“去趟裕华阁,让小童按照单子上的药抓几贴送过来。”
时子衿抓过单子,转身就不见影了!
这会,景容坐在床边,袖中的手抬了几寸,半响后,又放了下来,紧握成拳的收在衣袖中,深邃的眸,望着纪云舒惨白的脸,目光定了许久,才别过目光。
起身走到莫若身旁,问:“如何?”
莫若看都不看他:“本来身子就弱,现在受了这种罪,重则躺几个月,轻则,一个月,不过有我在,也就不会这么严重了,顶多,七八天就好了。”
甩甩手!
“恩!”他点头,冷声道:“你先留在这里,我出去一趟。”
说着,就跨步出门。
莫若追了上来,拉住了他,问:“你要去见亦王?”
分明就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景容不意外莫若为何会知道这件事,毕竟,那小子消息灵通的很。
于是,他点了下头。
莫若叹气:“真是天注定的事,谁也改变不了,景容啊景容,这是命!”
景容没有多言,离开了。
等到莫若折身进去的时候,纪婉欣正咳得十分厉害。
他便拉着她过来坐下:“我替你把把脉。”
“多谢。”
莫若放了一块帕子在纪婉欣的手腕上,指尖轻轻放了上去。
小一会,将手挪开。
“姑娘身子虚,又属于寒体,自小受了风寒没有好好调理,这才落了病根。”
“莫公子果然是神医,我的病,是老毛病了,治不好的。”
“病从心起。”莫若道了一句,然后提笔,又在纸上写了一个方子,递给她:“回去后,按照这上面的药抓几贴,每日按时服用,虽不能治根,却有缓解的作用。”
一一交代。
纪婉欣拿着药方,道谢:“多谢莫公子。”
“不必!”他淡道。
“莫公子与容王是知己良友?”
“恩!”
纪婉欣眼眸微微垂下,又随口道了一句:“容王待云舒很好,想必,莫公子从来也没有见过容王对一个女子如此吧?”
奇奇怪怪的问这些!
莫若看上去是个没心没肺的人,心底却精明的很。
他放下手中的东西,带着审视性的目光看向纪婉欣,桃花眼紧了几分:“纪二姑娘倒是很关心容王?”
呃!
莫若就是莫若,直性子,是什么就是什么,话到嘴边也懒得去藏。
纪婉欣没想到自己的小心思被抓住,忐忑了一下,手心顿时就冒出了汗,却洋装镇定,解释:“莫公子误会了,我只是过问几句。”
莫若笑笑,不答。
亦王府!
景亦在厅内的席上坐着,面前的桌案上放着一张薄纸,她一只手拿着毛笔沾了沾墨水,一只手抓着宽大的衣袖,开始在纸上写起什么来。
饶有兴致!
竹席上,放了一个小香炉,香味从细小的口中散出来,萦绕在屋子里,渗人心脾。
安静的坏境中,似乎都能听到毛笔划在纸上的声音。
直到一阵脚步声打破了此时的沉静——
景亦头也不抬,继续在纸上写着,薄冷见光的唇则邪邪的挑了起来。
他知道是谁来了!
景容面容冷凛的走了进来,站在他面前。
他不喊他!
他也不理他!
直到景亦的笔触落下了最后一笔。
将笔放在象牙笔架上,他看着自己写的字,欣赏道:“好。”
臭不要脸!
然后,他才抬头看向面前的景容,笑说:“堂堂容王,今天怎么有空过来?方才我还听说,那位聪明过人的纪先生去敲东门外的御鼓了呢,怎么?是挨了四十梃杖,敲到了?还是……”
死了?
最后两个字,景亦倒是留了口德。
景容面无表情,根本没闲情听他扯这些,便直接问他。
“大理寺卿是你的人,相信此次案件,你也插手了吧?”
景亦细细一想,不明白:“案件?什么案件?”
我可不知道什么案件啊!
装疯卖傻的表情。
第327章 谁没有犯过错?
第327章 谁没有犯过错?
景亦刚刚说完,又眼眸一亮,手指往桌上轻轻一扣。
“哦,你说的,可是御府县三年前那桩案子?大理寺卿来我这坐坐的时候,倒是说了那么几句,这案子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按大临律例,是不能重新立案的,大理寺卿也是怕担事情,你也别为难了他。”
说的圣人极了。
景亦的套路,景容摸得清清楚楚,道:“景亦,不要跟我绕圈子了。”
老子不吃这一套!
景亦舒了一口气:“好啊,既然你不想绕,我就不饶了。”
拂了拂衣袖,仰头看景容:“此次案件,论公论私,都不能立案,而纪先生既不是朝廷里的人,也不是官家的仵作,要接手这个案子,说不过去,而唯一的办法,就只能她自己亲自去敲御鼓,这样,案子也能查了,纪先生也能顺理成章的接手,除了这个办法,想必没有更好的了。“
“你知道四十梃杖她不可能受的了。“
“知道。”景亦说:“否则,你今天也不会来这里了。”
呃!
这盘棋,原来谁都算到了。
景亦将桌上自己写好的纸拿了起来,然后起身,绕过面前的桌案,将手中自己写好的一副字展示在景容面前。
一边说:“还记得儿时住在八王府的时候,父皇曾夸赞众多儿子中,唯独我的字最好看,可这幅送去给他看的那副字,其实是我偷拿了你的,我还清楚的很记得,当时你在纸上写的那几句话。”
顿了顿,又继续道:“人之,在之,空则为实,实则为空,天重能人再道而论,智不负心然至而足,是与是,不是也不是,尽数由天意。“
说的时候,景亦已经将手中的那张纸折了起来,放在了烛火上烧了起来。
淡淡的烧焦味刺入鼻中,实在难闻。
景容目不斜视!
不语。
“当时你写的那番话,乃是淡泊名利、逍遥为由的意思,能有那种心态的人,除了你,没有别人了,父皇心里知道是你写的,也知道是我偷拿了你的,但他什么都没说,只道我的字好看,景容,父皇一直都知道,你不想争,不愿意争,所以,父皇这次是在给你机会,让你成为你话中的那个人,御府县,就是你的一次机会,远离朝堂,远离京城,去做你的智者知足人。”
继续阴阳怪气的说:“只要你答应主动与父皇说,你愿意去御府查赈灾银丢失的事,那么,所有的事情就能解决,只需我一句话,大理寺卿就会同意立案,也会特指由纪先生去查,你也能和她,一起去御府县了,两全其美,不是吗?”
不得不说,的确是个好主意。
景容听完了他这番长篇大论,深吸一口气,侧头看他。
说:“从一开始,你就打定了主意。”
“是!”
“如果你的主意失败呢?”
“事实证明,你来了,所以,我没有失败。”景亦胜券在握的笑了笑:“其实,你又何必与我争,我知道景华的死或许刺激到了你,你想替他报仇,甚至想阻止我成为太子,所以,你一只脚才踏进了党争中,可是景容,如果能和自己相爱的人厮守一生,何尝不是人生中的一件乐事?你和纪先生去了御府县,做一对不问世事的夫妻,京城的风云再大,也与你们无关,你也可以安安心心做你的逍遥王,而我做了皇帝以后,也不会对你痛下杀手。”
谁会信?
但是现下时局,景容不得不去信。
这笔交易,他必须做。
“是不是我答应你,你就会让大理寺同意重新立案?”
“当然!”景亦很爽快。
景容说:“好,明日我就会进宫见父皇,御府县赈灾银的事,我会接过来,你也要说话算话。”
“君子一言九鼎。”
目的达成。
景容也不做多留,离开了。
前脚才走,景亦就去通知大理寺卿了,让他在京兆尹递上来的行书上盖章,同意重新立案。
而景容也没有食言,第二天一早就进宫面圣了。
主动请命去御府县。
“你当真要去御府?”祁祯帝问。
景容低头:“儿臣愿意去。“
“既然如此,朕便允了。”
你好歹挽留一下嘛!
不过也如景亦说的一样,其实,这次御府县赈灾银的事,祁祯帝最终的目的,就是希望景容去,虽说暗地里是流放,可所谓的流放,不过就是远离京城罢了,景容可以在那里做个逍遥王,不用深陷党争中,也算是祁祯帝给他的一种庇护。
毕竟,景亦的势力开始壮大,太子死了,景亦下一步肯定是要对付景容的。
祁祯帝失去了太子,不能再失去一个儿子,故而想到了这个办法,将景容支离京城,的确是个好主意。
很快,圣旨也下来了,景容捧着那道圣旨,离开了皇宫。
容王府!
纪云舒躺了一天一夜,总算醒了过来,后背上的疼痛让她不由的拧起了眉。
吃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小丫头给她的后背垫了几个软枕头。
以防她后背磕疼。
莫若从昨天到今天一直没有离开,无聊时,也命人暖了几壶酒,就在屋子里大摇大摆的喝了起来。
这会,手里还拿着一个小杯子,在手里转来转去。
然后看似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这世间最为难的什么,就是情!“
纪云舒那双空洞而布满血丝的眸看向她,明白他的意思,淡白的唇轻启。
“我错了?”
“不,你没错!”莫若放下酒杯,看着她,“这世上,每个人的选择不同,走的路也会不一样,你可以为了一个你不相熟的人牺牲性命,那是你的命,不是你的错。”
她苦涩一笑:“也许,我真的应该被打死。“
“你死了,景容也活不成了,你有你的选择,他也可以为了你,去做他的选择,纪姑娘,其实我很佩服你,也许在旁人眼中,你实在太固执了,固执的有些自私,可是,正是因为有你,所以才会破了一桩又一桩的案件,世人需要你,跟需要大夫是一样的,谁没有生过病?谁没有犯过错?”
“那你能告诉我?景容的选择是什么?”
莫若沉默了半响。
才道:“去御府!”
第328章 资本
第328章 资本
“去御府!”
纪云舒一听,心中一紧,进抓着手中的被单,蹙眉:“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不知道?”
是的,她真的不知道。
景容关于御府县赈灾银的事情,的确没有跟她说过。
一个字都没有提起过!
莫若轻轻摇头,起身,走到她面前,说:“你当真不知,皇上打算在亦王和景容之中选一个人,去御府县查赈灾银的事?”
上天作证,她是真的不知道!
微微摇头!
莫若恍然,解释起来:“赈灾银的事,在御府县发生了好几年,但始终都没有查出来,而且去御府县查过这桩案子的官员,在回京路上都死了,不是病死的,就是累死的,而此次,皇上打算在亦王和景容之间选一个人,很明显,就是要支离一人离开京城去御府,相当于流放!”
“……”
“大理寺卿是亦王的人,你查的这桩案子也是亦王在后面操控,目的,就是为了让你去敲御鼓,景容便会为了你,主动请求去御府县查赈灾银的事,这样,亦王便会让大理寺卿同意重新立案,这是条件,你明白吗?”
纪云舒一惊,双目不由的瞪大。
是的,她现在明白了。
后一刻,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被莫若拦住。
“你现在去已经来不及了,景容这会应该出宫了。”
“让开。”
她硬是推开莫若,跌跌撞撞的下了床,双脚无力的往外奔去,刚刚走到门口,身子一软,撞进了一个坚实的怀抱中。
景容接住了她倒下的身子,然后直接将她抱起,进了屋,放到了床上!
然后——
景容转头与莫若说:“你先出去吧。”
莫若什么也没说,默默的出去了。
纪云舒坐在床上,眼眶湿润的看着他,鼻子酸溜溜的,淡白的唇死死的咬着。
半响!
景容问了她一句:“身上的伤还疼吗?”
她摇摇头。
“是该给你一点教训,否则,你永远不长记性。”
听似是在谴责的话,却带着满满的心疼感。
然后,便坐向床边,伸手碰了碰纪云舒的脸,为她擦干了眼泪,捧着她小巧的脸蛋,心疼的说:“好好养好身体,等你好了,我们就去御府,听说那里,有山水风光、十里桃林,你我一同前去,去欣赏欣赏那些美景。”
纪云舒泪涌而出:“对不起。”
“别说什么对不起,你有你自己的选择,我也有我的选择。”
“对不起,是我太自私了,你大可不必为了我……”
话还没有说完,景容就伸手堵住了她的嘴。
坚定说道:“不是你自私,而是换做任何人,都会和你有一样的选择,而我选择陪在你身边,就注定要为你遮风挡雨、倾尽一生,你想做的事,我便陪你做,你想去的地方,我便陪你一起去,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给你。”
“纪云舒,这是我唯一能让你爱我的资本。”
呃!
纪云舒整个人如同被打了一电,此时此刻,有些愣了。
这样的情话,总是让她不知所措。
景容的一次次的包容,让她永远都不会为他想一想!
这番情话,也像是一瓶毒药……
纪云舒眼泪泛红,扑进了他的怀中。
景容不敢碰触她的后背,两只手吊在两旁。
亲昵的在他耳边说,“乖,好好休息,不要再管别的事,等你好了,我们就出发去御府。”
纪云舒乖乖点头……
外头的莫若都将两人的话听到了,他悠闲自在的坐在石凳上,笑了笑。
开始欣赏起院子里正一点点凋零的桃花。
这个时候,纪婉欣来了,手里带来了许多的补品,准备朝纪云舒的屋子去,莫若折了一支梅花,当下就将她给拦住了。
然后说:“纪二姑娘,不如就在外头坐一坐,与我说说话?”
纪婉欣又不是傻子,目光往屋子里看了一眼,知道景容应该在里面。
于是——
便将手中的补品往石桌上一放,淡淡的笑了起来:“不知道莫公子想要与我说说什么事?”
两人就在石凳上坐了下来。
莫若若有所思的挑了挑眉,什么事,当然是——
“听说,纪二姑娘与沈家公子订了亲。”
果然,莫若真是一个百事通!
平日里喝得伶仃大醉,双耳却知晓天下事,不得不说,的确是个奇才。
纪婉欣就知道他会问这些。
心里虽然是排斥的,可脸上又没有表现出来。
反而还温柔的点了下头,说:“是,是我父亲与祖母定下来的。”
“那不知道你与沈家公子可见过面了?”
摇头:“还没有。”
“按理说,纪二姑娘来京城,沈家不可能不上门来看看你这个儿媳妇。”
是不是儿媳妇,还不一定呢!
“莫公子说笑了。”她低眉而笑,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娇羞。
美人娇羞,如一汪明月,透人如丝。
这样一个美人儿,太具有诱惑力了。
偏偏,莫若对她免疫。
两人又聊了一会,直到景容从里面出来。
纪婉欣便立刻迎了上来,送上自己带来的补品,说:“这是我给云舒带来的补品,给她补补身子。”
“多谢。”
景容也不接,绕过她,直接走到莫若面前,说了一句:“这两日麻烦你了,你回裕华阁吧,卫奕在哪里,云舒不放心。”
“怎么?在打发我?”莫若不悦道。
“你还要银子?”
“一千两,少一两都不行。”
“一千口棺材倒是有!”
“罢了,罢了,小气鬼。”莫若气不打一处来,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挥挥手,背身走了,头也不回的甩了一句:“还是回去陪我的小卫奕咯。”
最后一个字拖得十分长。
身影渐渐消失在了院子里。
剩下景容和纪婉欣。
景容走的时候,回头与纪婉欣说:“云舒已经休息了,本王派人送你回去。”
“我……”
纪婉欣的话都还没说完,景容就已经离开了。
望着那道冷厉的身影,纪婉欣忍不住落了泪,手中的补品被她重重的砸在石桌上。
砰——
声音十分响亮。
温柔的眉目上,拧着一股狠劲。
她不甘心,一点也不甘心。
第329章 游山玩水
第329章 游山玩水
莫若回到裕华阁的时候,卫奕就坐在外面的门框上等着他,手肘抵在膝盖上,双手托着自己的下巴,眼睛巴巴的望着前面。
看到莫若的身影时,便像炸飞的鸟一样,猛地从地上窜了起来,朝莫若奔了过来。
在那身影朝自己奔来的同时——
莫若简直一脸懵逼!
今天是见鬼了吗?
卫奕何时会在门口等自己回来了?还一脸惊喜的笑模样。
哪里知道,卫奕一上来就拉住了他的衣袖,然后使劲摇晃,不听追问:“莫若哥哥,你为什么去找舒儿却不带上我?为什么?为什么……”
一连串的为什么不停的朝莫若砸了过来。
他一头大汗!
抬着袖子拂了拂额头,然后甩来卫奕进去了。
偏偏卫奕是块牛皮糖,一直跟在他身后,不停的追问“为什么”?
“莫若哥哥,你告诉我啊,你是不是去找舒儿了?是不是舒儿发生了吗?”
最后,莫若实在是烦了,便推了他一把,手中的酒杯也不慎掉落在地,
碎了稀巴烂。
“死了死了!”
什么?
纪云舒死了?
卫奕听完,当场就吓坏了,脸色顿时一青,然后身体猛地栽倒到了地上。
撞倒了身后一个小童,连带着手中的药材全部都打翻到地了。
“哎呀,卫公子,你这后脑勺是不长眼睛吗?”
小童大呼!
拜托,你眼睛才长在后脑勺上。
除非你是怪物!
卫奕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痴呆的盯着天花板,一脸生如死灰的模样,眼泪挤在眼角处,泛着光。
莫若却是被他给吓到了,一双眼睛,骤然放大瞪着地上的卫奕。
嘴角抽了半天,问了一句:“哥,你干嘛?”
卫奕眼泪爆了出来,双手往地上使劲一甩,大呼起来:“你说的,舒儿死了,我的舒儿,我的舒儿死了。”
“哎哎哎,我什么时候说过你的舒儿死了?”
“说了,你说了,你刚刚就是说了。”
“我没说!”
“你就是说了!”
两人一言一句的开始怼了起来。
看得旁人一愣一愣的!
莫若一拍大脑,终于明白卫奕的点在哪里了,伸手指着地上打碎的杯子,说:“我说的是地上打碎的杯子。”
卫奕立刻收住了眼泪,朝地上的碎被子看了一眼,又可怜兮兮的看着莫如。
“我以为舒儿死了,那我该怎么办?”
莫若白了他一眼:“她要是死了,我不是亏了吗?”
“为什么?舒儿欠了你银子吗?”
“欠我一个条件,所以,她不能死。”
“舒儿当然不能死,舒儿要长命百岁。”卫奕认真极了。
两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
互相对话,萌宠极了!
莫若懒得搭理他,一瞌眼,酒意又涌现上来,双手往后一背,上了阁楼。
这会时间,两个小童也将卫奕从地上扶了起来。
阁楼上突然传来一句:“小卫子,赶紧给我暖一壶酒。”
卫奕抬着袖子擦了一把眼泪,然后——
屁颠屁颠的去给莫若暖酒了,大概过了半烛香的时辰,卫奕抱着五坛子的酒到了阁楼,见莫若靠在竹椅上睡着了。
咚——
卫奕手中的酒坛子,重重的砸在莫若面前。
“喝死你!”
咒骂了一句!
莫若则翻了翻上身,看都不看一眼,就伸手拿了一坛子酒,往嘴里迷迷糊糊的灌了起来。
瞧着莫若这幅糜烂的姿态,卫奕瘪瘪嘴,便转身打算下楼
哪里知道——
“小卫子。”
喊了一声!
卫奕停下了,转身跟他说:“暖了五坛子酒,够了,反正我不会再……”
“你想离开京城吗?”莫若堵上了他的话。
卫奕几乎想都不想,就点了下头:“想,当然想离开,但是是和舒儿一块离开。”
“好,那就跟你的舒儿一块离开。”
“真的?”
眼珠子都瞪大了。
莫若拿着酒壶又往嘴里灌了一口酒,含含糊糊的说了一句:“真的,咱们一块离开京城,去御府,游山玩水。”
声音越来越虚,然后——
没有响动。
不管卫奕如何叫唤他,他也不再回应了。
而卫奕高兴的不得了,回到房间后,便开始各种倒腾起来,将东西全部收好,等着和纪云舒离开京城,然后游山玩水……
此时的将军府!
纪婉欣刚刚从容王府回来,就撞了一桩事!
沈家来人了!
沈家的人带着礼品过来看人来了。
“小姐,你去哪了?大公子和二公子到处找你,现在沈家的人已经到了,说是想见上你一面。”
纪婉欣心情不佳!
沉着一张脸:“我先回房了,若是问起,你就说我人不适。”
“小姐,这……”
丫头正处于为难时——
纪慕青的音调突然朝这边横了过来:“是真的不适?还是想逃避啊?”
纪婉欣有意的往后退了一步,想与她拉开距离,偏偏纪慕青就是要往她面前蹭一蹭。
这些天不出房门,这女人果然白了许多。
生怕别人不知道她白一样,硬是要往人的眼皮子底下蹭。
“纪婉欣啊纪婉欣,这些天不管你,你倒是乐了一个自在,怎么,今天又去容王府了?看到容王了?刚刚,好像还是容王府的人送你回来的吧,我怎么不知道,你与容王走的这么近?”
“我不明白二姐的意思!”低着头。
“不明白?”
纪慕青冷笑一声!
继续道:“你当我是傻瓜吗?你打着去找那贱蹄子的幌子,其实是去找容王的吧,就凭你,也想上容王的船?做梦!”
狠厉至极!
纪婉欣眼眶顿时就红了……
低着头抿着唇说,“大姐,你误会了。”
“误会,我有误会吗?”
“我去容王府,只是为了看云舒而已,云舒她近日身体不舒服,我就……”
话还没有说完,纪慕青就堵住她的嘴,说,“够了,别再我面前装了,你的心思,我会不明白?你我一块长大,你眼睛一眯我就知道你想什么。”
汗颜!
纪婉欣不想跟她说了,只能绕过她的身子,一边说,“大姐,我身体不舒服,先回去了。”
“站住!”
第330章 节外生枝
第330章 节外生枝
“站住!”
斥了一声。
随即,纪慕青就直接将纪婉欣给拽到了自己面前,然后冷瞪了她一眼。
愤怒的说:“纪婉欣,爹已经将你许给了沈家,你就是沈家的人,生是沈家的人,死是沈家的鬼,你想嫁入皇家,永远都不可能!”
十分坚定的下了结论。
纪婉欣眼里噙着泪水,张了张嘴:“大姐,我……”
“你什么你?现在沈家的人就是前厅里,别想逃,跟我过去。”
纪婉欣拧着秀气的眉,赶紧往后退了一步,然后说:“大姐,我身体不适,不想过去。”
“没得你选”
说着,就将纪婉欣拉了一把,使劲往她朝前厅拽。
纪婉欣力气不敌,活生生的被拽到了前厅外面。
“你最好安静点,要是进去后失了礼,将这门亲事给黄了,爹会活活将你打死。”
“我不去。”
“不去也得去!”
命令感十足!
纪慕青直接将她往厅里推了一把。
纪婉欣身子踉跄,幸好站稳了,只能双手紧紧的拽着自己的衣袖,咬咬牙,往前走了几步。
正厅里,纪黎和沈尚书坐在正位上喝茶,沈夫人和沈长钦坐在一边,纪桓一人坐在一边,正聊得火热!
纪慕青绕过面前的纪婉欣进去了,朝沈家的长辈行了一个礼,然后乖乖的在一旁坐了下来。
纪婉欣跟在后面,小家碧玉的模样,莲花小步的迈着,低头盈盈,若有女子柔美之细。
也就在她进来的时候,众多双眼睛就盯在她的身上
沈老爷和沈夫人则带着审视的眼神看着她。
这儿媳妇,还真是漂亮。
满意!
真是满意!
只是有一点不好,就是多病。
想到这里,沈老爷就微微皱起了眉。
要不是跟纪书翰多年挚友,当初也不会跟纪家联姻,后来知道自己未来儿媳妇是个病秧子,简直懊恼的不行。
但是碍于面子,便没有戳破。
想着早晚有一天自己儿媳妇的病会好起来,哪里知道,这药罐子压根就养不好了。
想想都不爽。
而一旁的沈长钦,那张儒雅的脸倒是看出了几分满意之色,本就性子淡雅的他,看到同样淡雅的纪婉欣,显然,正和他心意。
不经意间,唇角微微勾了起来。
这女人,她很喜欢。
纪婉欣立在厅的中央,曲膝行了一个礼,小巧唇起:“婉欣见过沈伯父和沈伯母。”
迎上来的,率先是沈夫人!
上来就握住了她的手,往上轻轻一托,温柔道:“你身子不好,还是在屋子里待着就好,怎么过来了?”
“是婉欣失礼了,没有及时过来请安。”
“说的什么话啊,快快坐下吧。”
“恩。”
纪婉欣乖巧的点点头,便依靠在纪慕青身旁的位置坐了下来,面色上,保持着温婉如玉的小家子模样。
可始终,眼眸都不抬一眼。
等沈夫人也坐了下来,纪黎就将目光投向了沈尚书,开口说:“尚书大人,令妹今日失礼了。”
沈尚书皮笑肉不笑回应:“纪司尹说的什么话,婉欣的确是个好姑娘,只是怕长钦有些高攀了。”
“沈侍郎一表人才,聪明过人,有谦谦君子之表,反倒是令妹高攀了些。”
两人互相笑了笑。
倒是纪桓,本就是个直性子,哪里会像纪黎一样打圆润的腔调啊!
提着粗粗的嗓音,直接说:“沈尚书,你别看婉欣自小多病,其实,也就是身子弱了一些而已,并不是什么大病,将来,你肯定子孙满堂,而且婉欣自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刺绣和歌舞也都会,身上都是优点,你家沈长钦娶到我妹妹,绝对不会吃亏的。”
一副拍着胸脯作证的样子。
糙汉子就是汉子,说起话来就是那么直接!
不仅直接,还十分露骨。
而沈夫人这么一听,自然不能寒酸了自己的儿子,于是,立马接过纪桓的话,说:“我家长钦自小也十分聪明,四岁就熟读五经,诗词歌赋也十分精通,此次能坐上礼部侍郎,也是靠的自己本事,人也孝顺,是个好孩子,当然不会委屈了婉欣。”
“沈侍郎的确是个才子,与我妹妹十分匹配。”纪桓说。
“婉欣也讨人喜欢。”
“那是自然。”
于是,两人又一言一句的说了起来。
各种吹捧!
而从头到尾,两个主人公都还没有说话,甚至,连眼神都没有对上过。
直到——
纪慕青有意无意的道了一句:“婉欣年纪也不小了,既然两家都满意,这婚事,不如就早点办吧,免得节外生枝。”
节外生枝!
节啥枝?
阴阳怪气的总是说一些别人听不懂的话。
哪里知道,沈家的人还没开口,一旁的纪桓就反了她一句话。
哼了一声:“慕青,你说婉欣年纪大了,那你呢?现在太子都死了,你这太子妃的位置也落空了。”
他会这样怼纪慕青其实一点也不奇怪!
纪桓和纪婉欣是同一个娘胎里出来的,论血论肉都亲近的多,帮自己的亲妹妹那是应该的,而且纪桓这个人,敢恨敢爱,再加上,纪慕青尖酸刻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所以,纪桓不待见她也不是一天两天。
在家中的时候,两人拌嘴的日子没少过。
所以这会怼起来,是在意料之中,却也出乎意料。
天知道纪桓竟然会在沈家人的面前、如此讥讽纪慕青啊!
纪慕青气得喉咙一紧,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却始终保持着大家闺秀的模样,温柔的回了一句:“二哥真会说笑。”
“我可没说笑。”
“你……”
气死宝宝了!
话还没说出来,就被纪黎及时打断了:“够了,今日说的是婉欣和沈侍郎的事,你两个,都给我闭嘴。”
纪黎的话一说完,纪桓和纪慕青就只好休战了。
可纪慕青却有些不甘心,瞪着纪桓,又阴阳怪气的甩了一句:“真是好心没好报。”
说完后,就起身,行礼。
直接说:“沈伯父和沈伯母,慕青身子不舒服,就先告辞了。”
是不舒服!
却是心里不舒服罢了!
第331章 死了
第331章 死了
压根就不等人回应什么,她瞅了纪桓和纪婉欣一眼,拍拍屁股就走人了。
弄得满屋子十分尴尬!
纪黎也只好打破僵局,笑着与沈尚书说:“尚书大人见笑了。”
“无碍,只是贵府兄妹几个,关系倒是很好。”
纪黎点头!
谦虚的样子。
这时,一直沉默的沈长钦突然开了口,目光如水温柔般,看着对面的纪婉欣,说:“纪姑娘,不知可否带到去府上走走?”
恩?
纪婉欣这才缓缓抬起头来看他。
抿了抿唇,点了头:“当然可以。”
沈长钦露出笑意,起了身,走到纪婉欣面前,将她扶了起来。
两人也丝毫不顾及身后那几双目光,双双离开了前厅。
等两人离开后,沈夫人说了一句:“还是年轻人在一块有话可说,我看这两个孩子,的确般配。”
对这个儿媳妇,她很满意。
但是沈尚书却没有表现的很喜欢,反而另起了话题。
问纪黎,说:“听说府上还有一位姑娘?”
说的,自然是纪云舒。
然而纪黎却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是我的三妹,但并不在京城。”
“不知道可许了人家?”
纪黎又不是傻子,知道沈尚书的意思。
于是——
故意说:“倒是许了一家,只是可惜,我爹在她出生的时候就给她算了一卦,说是有克夫之相,本以为是江湖术士的一派胡言,哪里知道,恰巧就给说中了,人还未嫁过去,对方父母就去世了。”
偏偏——
沈尚书压根就不信鬼神之说,江湖术士的话,更不会相信。
当下就说:“简直一派胡言,人之生死,本就是未知的,这种事情,怎么与这种滑稽之谈相并合?”
“尚书大人说的是。”
“过段时间,我要去一趟锦江,到时候,便去府上拜访一下。”
这话说的其实算是明白了。
纪婉欣美是美,温婉是温婉,可就是个病根子,将来可不好生养。
纪黎也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是以笑回应。
……
而此时的厅外,就在沈长钦扶着纪婉欣消失在众人视线处的时候,她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然后有意的往后退了一步。
低着道谢:“多谢沈公子。”
沈长钦笑笑:“为何谢我?”
“公子知道我不喜欢在那里待着,便想法子带我出来了,我自然要谢你。”
“可我所言非虚!”沈长钦认真。
纪婉欣盯着他看,不明白。
沈长钦则解释起来:“我的确想出来走走,也的确想纪姑娘带我在府上看看,你我,也能多说说话。”
虽然是儒雅公子,表达爱的方式却也不含糊。
纪婉欣则偏了偏脑袋,本就是个不懂得拒绝人的人,心里虽然不喜欢,可还是点了头。
说:“既然这样,我便带公子去后院看看。”
“恩!”
于是,两人便去了后院。
将军府的后院有什么可看的?
除了石头和练家子的把器,就是山。
大山小山,都是山。
当然,还有一个荷花池,却没有荷花,上面,落着一个亭子。
整个看上去,都显得十分清冷。
两人到了亭中坐下,院子里的小丫头便赶紧端来了一些糕点和茶水。
纪婉欣刚刚提起茶壶的手,几乎在同一时间里,沈长钦朝茶壶的手把伸了手。
指尖相碰,带着一丝冷感。
沈长钦则含情脉脉的盯着她看,带着小期盼的眼神。
也就在后一刻,纪婉欣立刻将手收了回来,收进了衣袖中,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
沈长钦也只好装作无事的样子,然后提起茶壶,倒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推到了纪婉欣的面前。
温柔的问道:“纪姑娘是第一次来京城?”
“恩!”
“都说纪姑娘温婉大方,气质过人,而且还是锦江出了名的美人,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纪婉欣谦虚道:“都是世人随口道的,公子不要见笑。”
沈长钦却说:“你还是直接唤我长钦吧,我也唤你婉欣。”
亲昵的很。
显然,沈长钦已经认定了她这个娘子。
打从方才第一眼看到,就十分喜欢了。
纪婉欣心里琢磨了小一会,脸色清冷下来,抬起头,终于对上了沈长钦那双深情的眸,她心尖尖一硬,问了一句:“沈公子觉得,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对的?”
“为何这样问?”
“难道沈公子你就没有自己喜欢的人吗?你我从未见过面就被父母订下了婚事,难道你都不觉得,这实在太不公平了吗?”
一改之前小家碧玉的清淡样,此时的纪婉欣,多了几分冷厉。
问出来的话,也是硬硬的,尖尖的。
沈长钦消化了小一会,才明白她的意思。
问了一句:“所以说,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纪婉欣点了下头:“是!”
诚实的很!
这就尴尬了!
沈长钦将自己原本神情的目光收回,脸上带着一些小失落。
继而,又露出了哥哥般的理解:“你我的婚事,是父母做的主,按理说,是不能驳,可纪姑娘既然说了,我也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回去后,我会提一提。”
言外之意,这门婚事,他会跟自己父母聊一聊,希望能将其退了。
听到他这样一说,纪婉欣似乎轻松了许多。
难得的露出的微笑。
“多谢公子。”
“你不必谢我,情爱,本就是无法强求的,只是,我好奇那位你喜欢的男子,究竟是何样?”
这一提起来,纪婉欣竟露出了一丝小女人的娇羞样。
目光转至到了水面上,绯红的唇点点轻启。
说:“其实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也不知道,但是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是五年前,初识,是在梅花林中,他站在梅花树下,抬头看着漫天飞舞的碎花,那一幕,我一生都忘不掉。”
那个人,说的竟然不是景容!
而是纪裴!
坐在她对面的沈长钦,心里却酸酸的。
“能被纪姑娘记住的人,真是幸福。”又紧接着问了一句:“那不知他现在在何处?”
她摇摇头,将目光收回。
沉吟片刻。
“死了。”
第332章 非她不娶
第332章 非她不娶
死了?
是的,纪裴已经死了。
沈长钦听到时,眼神微惊,温婉如玉的眸中又露出了一丝惋惜。
沉声道:“故人将夕,旧人念。”
纪婉欣接:“旧人不惜新人情,虽是固执,却也希望公子明白。”
沈长钦苦涩一笑。
“明白!”
说白了,纪婉欣对他半点感觉都没有!
两人并没有详谈多久,纪婉欣被冷风一吹,身子有些受不住了,咳嗽的越来越厉害,便由丫头搀扶着先走了。
沈长钦则在亭中坐了好一会,才往将军府的前厅去。
这会时间,沈尚书也和纪黎谈的差不多了,等沈长钦回来后,便离开了将军府。
等沈家人上了马车走远后,纪黎的眼神就暗沉下来,原本谦和的笑意也点点收紧,嘴里道了一句。
“老狐狸!”
纪桓这个大老粗,一脸不明白。
“大哥,你说那沈尚书是老狐狸?”
“除了他还有谁?”
“为何?”
纪黎哼了一声,折身进府,纪桓赶紧跟上,等着他回答。
纪黎一边说:“你难道都没有听出来,那沈尚书根本就不满意婉欣吗?”
有吗?
没有吧……
纪桓愣了愣,快了几步,与纪黎并排走着,又偏着脑袋看他,说:“不会吧,婉欣如此招人喜爱,他沈尚书怎么会不喜欢呢?我看那沈夫人就很满意,有一句没一句的夸着。”
是的,沈夫人倒是挺喜欢纪婉欣那种清淡温婉的性子。
全程下来,都对自己未来儿媳妇赞不绝口!
纪黎却不是傻子,脚步一停,身子一偏,正对着纪桓。
一副“我怎么会有一个这么傻的弟弟”的眼神看着他,说:“婉欣身子骨差,和普通女子本就不一样,那沈尚书最注重的就是面子,若是将来婉欣嫁去沈家,不能为沈家生儿育女,你说,沈尚书会如何想?”
“这话什么意思?”纪桓一下就炸毛了:“莫非,沈尚书想退婚?”
“那倒不大可能,毕竟,我纪家也不是好欺负的,沈尚书这只老狐狸,不会与我们硬碰硬,不然到时候,吃亏的只会是他。”纪黎冷静道。
可纪桓就那么好的脾气了!
敢嫌弃我妹妹,老子的轩赤剑可不是吃素的。
怒火冲冲的吼了起来:“他沈尚书算个什么东西?不就是个一品官员吗?那沈长钦也不是好东西,也就是长了一张好看的皮,什么聪明过人?什么靠自己的本事?要不是有个尚书爹,他能坐上侍郎的位置?一屋子的废物。”
啊呸!
哥,你这铮铮铁骨的大将军,骂起人来,还真有几分魄力!
在怒骂的同时,唾沫星子也乱飞。
纪黎伸手在自己脸上抹了一把,皱了皱眉,提醒他:“你听好了,这话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不要到处乱说,以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会有什么麻烦?他沈尚书难不成还敢给我们甩脸色?”
“纪桓,隔墙有耳,有些话,你我之间说说也就算了,若是传到皇上耳边,便说不清了。”
“知道了!”
“最好是真的知道了。”
嫌弃的白了纪桓一眼后,纪黎便走了。
剩下纪桓在原地生闷气……
另一边,马车内!
沈长钦坐在车帘子前,伸手撩开帘子,目光始终看着外头,一句话不说。
沈尚书则冷着一张脸,心中不悦!
但是沈夫人就不同了,脸上堆着笑意,朝自己儿子问去:“长钦啊,怎么样?对婉欣可满意?”
“……”
“那孩子落落大方,温柔婉约,进咱们沈家门,那真是好,将来你们……”
这话都没有说完,就遭到沈尚书低吼一句:“这门婚事,得退。”
不敢半点商量的余地!
着实惊到了沈夫人。
她说:“老爷,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啊?”
沈尚书认真道:“那纪二小姐,就是一个药罐子,这儿媳妇,我沈家不要。”
按理说,沈长钦应该附和上去,毕竟,他答应了纪婉欣会将这门亲事退了。
可——
“爹,纪姑娘的身子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比平常女子弱了一些罢了,我瞧着倒是挺好的,而且她和别的女子不同,娘说的对,纪姑娘落落大方,实在招人喜欢。”
都是夸奖满意!
听到自己儿子这么说,沈尚书更不高兴了。
“那女子有什么好?”
质问!
“哪哪都好!”沈长钦驳了一句。
有时候,一见钟情,就是那么不可思议!
沈尚书气呼呼的瞅着自己儿子,手往大腿上重重一拍:“没出息的东西。”
“总之,长钦非纪姑娘不娶。”
“你再说一遍!”
极力压制着怒火。
一旁的沈夫人赶紧拉了拉沈尚书,过来打圆场。
“老爷,长钦若是喜欢,便随了他吧,再说了,纪家实力如何,你是知道的,咱们沈家要是能和纪家做亲家,往后的日子便方便许多。”
“我沈家还不至于要他纪家来当靠山!”
“老爷……”
“别说了,过段日子,我便会启程去一趟锦江,到时候看看那位纪三小姐,这婚事也就不用退了,反正都是纪家的姑娘。”
沈夫人发愁,赶紧说:“那纪三小姐的娘,听说是青楼女子,在纪家,似乎也没什么地位,这纪二姑娘虽然也是个庶出,可他亲哥是纪桓,皇上亲封的长林将军,你若是想换个人选,还不如挑那位纪大小姐。”
“胡说!”沈尚书冷斥:“一个连参加太子妃择选都没有资格的人,怎么能做我沈家的媳妇?你方才也看到了,你女子如此刁钻。”
说的太对了!
如此刁钻的丫头,进她沈家外门的资格都没有!
沈长钦听着自己爹娘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皱了皱眉。
等沈尚书冷静的差不多后。
他才说:“爹,长钦的意思已经表明了,总之,非她不娶。”
顽固得很!
沈尚书差点气得眼睛都绿了。
狠狠的咬着牙,斥责一声:“我怎么养出你这么个没出息的儿子!”
两父子的脾气倒是很像,谁也不愿意退步。
沈夫人叹气,帮谁都不是。
……
第333章 非争不可?
第333章 非争不可?
几天的时间里,纪云舒的身子也好的差不多了。
这天,下了床,坐在院子里懒洋洋的晒太阳。
杏仁眼轻轻磕着,靠在身后的软垫上!
淡雅的双眸之间,余着一丝暖阳初起的橙光。
光线一点点的凛在她小巧的脸蛋上,光滑圆润的轮廓,像铅笔细细打磨过一般,线条十分柔美。
这样的女子,若不是竖着男子的髻冠,穿着男子浅色的长袍衣裳,此时此刻这般懒洋沉醉的模样,必定迷倒不少男子。
几个小丫头在旁边有一眼没一眼的偷偷看着她,那书生,简直比女人还要精致。
大伙偷看得十分过瘾!
纪云舒揉了揉眉心,后背的伤又疼了起来,好在莫若的药很灵,将她的疼压减了几分,否则,她这会估计已经疼死了。
没等她皱眉,一道身影乌云压顶的袭在她的头顶上,俯身而下,双手一托,将她的身体整个横抱起来,往屋子里走。
景容抱着轻飘飘的她,前脚才进去,后脚就朝门上一踢,将门关上了。
众多双眼睛也被阻挡在外头。
自然,也有不少人开始轻声议论起来。
自打那位纪先生受了伤后,自家王爷几乎是形影不离的照顾着,就算是外出一趟,也会赶紧回来。
“咱家王爷,不会真的喜欢……男的吧?”
“自从纪先生来到府上后,王爷就像变了一个人,从没有像对纪先生那样对过别人。”
“所以说,王爷肯定喜欢的男的。”
“而且……”
啪——
狠狠的一巴掌,重重的拍在了小厮的脑袋上。
小厮吃痛的捂着脑袋,大骂道:“谁?是谁?哪个不长眼……”
一转头,看到的,竟然是路江。
当下就怂了。
“路大管家,我这不是在骂你,我……”支支吾吾,哈着腰。
路江指着那几个人,严肃斥声:“你们这些人,整天吃饱了没事干,是不是想我把你们全部丢出去?”
众人知道路江的性子,面面相觑,赶紧跑走了。
等众人离开后,琅泊便过来了,看到路江一脸怒火的样子,撞了撞他。
问:“你这是怎么了?谁招惹你了?”
路江顾虑深深,望着纪云舒屋子紧闭的那扇大门,转头与琅泊说:“你成天跟着王爷,有时间,还是要多提醒他几句,切莫让人说了闲话,要是传到皇上耳边去了,那就不好了。”
这一说,琅泊便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坏坏的笑了笑:“我说路江,咱们的王爷想做什么,岂是你我能拦得住的?再说了,我看纪先生就不错,男轻女爱这种东西,你这老家伙是不会明白的。”
“你胡说什么,我这不是为王爷的前程担心吗?”
“担心?”琅泊收敛了笑意,叹了一声道:“现在,王爷主动请命去御府查什么破赈灾银的事,一旦离京,这京城也就是亦王的了,以后,王爷想回京都难,何来前程一说。”
忧心忡忡!
其实,路江何尝不是在担心这个!
两人唉声叹气,屋子里,景容和纪云舒却其乐融融!
景容轻轻的纪云舒放在了床上,他坐在床边,看着纪云舒渐渐红润的脸,安心了许多。
忍不住夸赞了一句:“莫若真不愧是神医,看着你没事,我也就放心了。”
纪云舒淡淡一笑:“你不用担心我。”
“你这个惹事精,如何让我不担心?要是不盯着你,转眼,你怕是又给我惹回一堆的事,纪云舒,本王上辈子一定是欠你的,所以这辈子,便拼了命的要还给你。”
语罢,纪云舒伸手握住他的手,好看的脸上稍有深忧。
努了努嘴,她问:“景容,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去了御府,兴许会是个很好的选择?”
“怎么说这个?”
纪云舒说:“皇上突然将御府县赈灾银的事,压在了你和亦王的头上,选一留一,说到底,也是为了保全一人,自古党争,都是优胜劣汰,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太子已经死了,皇上大概也是害怕再失去一个儿子,所以才会出了此次的计策,如今朝中上下,几乎都是亦王的人马,他要成为储君,不过是朝夕之攘的事。”
“你是认为,景亦应该做皇帝?”景容反驳她的话。
“如果论帝王之像,他尚且不达,为君者,才行俱佳,自古,帝王不是德胜者,便是将者,亦王论任何一点,都不及,可是……”她心头涌上了一股热流,手腕一紧,透亮干净的眸微闪片刻。
噙着一丝泪水。
继续道。
“我不想你争。”
景容一停,脑中怵了怵,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说:“我知道你的担忧,可是云舒,景亦如果做了皇帝,会死很多人,所以,他不应该成为太子,更不能成为皇帝。”
“非争不可?”
“是,非争不可。”
“……”纪云舒不语,只是看着他。
“此次去御府,我的确走了下下策,但是,我一定会跟你一开回京,毕竟,《临京案》的事也没有结束,我与景亦之间,是必定要争的,云舒,我答应你,你所想要的生活,我都会给你,等到皇位落在应该拥有他的人手上,你想天尽为乐、戈马夕下,我都会陪你一一实现。”
恩?
纪云舒感动之余,又震惊。
“你的意思……是贤王?”
景容不语!
却是默认了。
缓时后,他才说:“总之,此次去御府已经是注定的事了,后续的事情,你不必担忧,我有我自己的安排,你好好养伤,两日后,便出发。”
纪云舒沉眸,乖乖点头。
……
莫若手里提着两壶酒,摇摇晃晃的进了皇宫南门。
侍卫看到他这样,本想上前扶一扶,想想还是算了,毕竟,莫若酒量好着呢,应该不会一头在荷花池的。
于是跌跌撞撞,一路摇晃到了同仁殿。
他才刚刚进去,拂录就闻到了一股酒香的味道,赶紧从屋子里迎了上来,扶住了他。
“莫公子,你小心些。”
“没事!”衣袖一扫,将拂录给扫开了。
“王爷刚刚休息了,你来的不是时候。”
拂录提醒。
莫若才不管这些,走到殿门口,一把推开进去。
里头的药味,将他身上的药味瞬间盖了过去。
景贤依旧靠在那张软椅上,身上盖了毯子,正瞌眼休息着。
也就在莫若才晃到他面前时,他就出了声。
“可是来取我给你酿的酒?”
莫若往嘴里灌了一口酒,坐下。
“不是,来跟你道别的。”
景贤缓缓睁开有些疲倦的眼睛,问:“去哪?”
“御府县。”
第334章 一只会反咬主人的狗
第334章 一只会反咬主人的狗
“御府县!”
景贤听完,调侃道,“怎么,这诺大的京城也装不下你了?”
“京城虽大,却不足以容纳一个人的心。”
“这话说的,真有几分韵味。”
点头品了品这番话!
莫若却端着一壶酒又喝了起来,嘴角处凝着的笑始终没有散去。
然后说,“这次去御府,多则半年,少则两个月,你的药,我都交给了小童,每隔七天便会往宫里送一次药,你且记住,一剂药都不要落下。”
“恩!”
“等我回来,便会想法子带你出宫,这段日子,你就在宫里待着。”
“恩!”
都应下了。
莫若虽说是来道别的,但也是为了几壶酒。
嘴馋道,“暖的酒可准备好了?”
丝毫不客气,完全当景贤为自己准备暖酒是应该的。
景贤无奈的笑了下,手一招,将门口的拂录叫了进来,吩咐道,“将我酿的酒全部暖好,命人送去裕华阁。”
“舍得?”
“当然舍得,你此次离京,手边若是没有我酿给你的酒,怕是走的也不舒服。”
“那倒是!”莫若点头,将酒壶放在了一旁,起身说,“那我就等着你的酒了。”
说着就打算离开了。
背身才走了几步而已,景贤就突然叫住了他。
“是因为孔虞吗?”
呃!
莫若的脚步倏地停了下来,本就摇摇晃晃的身子愣了愣,手掌一紧。
迟缓转身,对上景贤那双深沉的目光,没有说话。
景贤继续道,“你喜欢孔虞对吧?”
“……”
“你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我,你一直就喜欢她,从小就喜欢她,如今她死了,你的心,大概也累了吧?”
不得不说,景贤比谁都懂莫若!
莫若的一行一言,也只有景贤最清楚。
但是在此之前,关于莫若喜欢孔虞的事,景贤一直都没有挑明了说。
当心中那根刺被挑出来的时候,莫若其实是恐慌的。
一瞬之间,仿佛酒醒了,意志也清醒了。
桃花眼中,灼着一丝泪光!
当喉结滚动了很久后,莫若才说,“一切都过去了。”
景贤:“若真的能过去,你也就不会离开京城了?”
“我只是去游山玩水!”
“你自己信吗?”景贤质疑他,然后艰难的从软塌上起身,一步步走到他面前,空洞而无力的眼神,迎上莫若轻晃而心虚的眼神,继续说,“何必将自己弄得这么累?你竟然如此在意,就不需要藏着,莫若,爱一个人,是很难得的,能爱,是最可贵的,将爱藏在心里,那会生不如死。”
第一次,这是莫若第一次听景贤说这些话,微惊之下,又带着对刚才景贤这番话的斟酌。
他双眉轻压,眼神中揉着忧伤,苦涩一笑,“就当我爱不起,行吗?”
行!
当然行!
可景贤什么也没说。
莫若也默默地离开了……
也就在当天,潘崇的府上已经将东西都收拾好了,准备离开京城,回老家。
临行的前一天,他去了一趟亦王府。
道别!
“太子倒台后,多亏了亦王仰仗,这才没有牵扯我潘家,老朽在此谢过亦王。”
作揖!
景亦正在下棋,左手执白子,右手执黑子。
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下,连头也不往潘崇的方向偏一丝,只是说,“潘先生一路小心,本王就不去送你了。”
“是。”
潘崇并没有多留,家眷都还在城门口等着,便拂着衣袍离开了。
也就在他前脚才离开,后脚,景亦手中的黑子落在盘局之中,赢了。
“斗泉。”
唤了一声。
门外的斗泉快步进来,“王爷有何吩咐?”
景亦笑着,伸手倒了一杯茶,端起来放在嘴边抿了一口,阴险的说,“一只随时会反咬主人的狗,就算绑了起来,也不能带出去,甚至不能养在笼子里,明白吗?”
斗泉俯首,“属下明白!”
“去办吧。”
“是!”
斗泉拱手,离开……
就在潘崇离开京城的那天晚上,因为马儿吃惊,带着马车,一块摔下了悬崖。
一家七口,全部死了!
尸骨无存!
翌日!
京兆府到了容王府门口!
容王府外,停着三辆马车,京兆尹将谢大娘安排在了最后面的一辆马车里。
并且吩咐手下,“好好照看谢大娘。”
“是!”那人应下。
京兆尹便提着官服进去了。
整个容王府,都在忙活着往外头的马车里装东西。
毕竟,自家王爷要离京去御府,去多久还不知道,有些东西,当然要备足了。
可景容此次去,却只带着七八个侍卫,目的,也是不想太声张。
这会,京兆尹才进去,就迎上刚刚出来的景容和纪云舒。
景容面色平静,看不出半点情绪,只是手上,多了两个檀木盒,一手抱一个,严肃之下,又带着几分俏皮的味道。
而纪云舒则默默的跟在他身边,身上的伤倒是好了许多,只是步子还有些沉。
京兆尹见状,赶紧上前,欲接过景容手中的檀木盒,“王爷,下官替你拿着。”
“不用了,本王的东西不需要过别人的手。”
“……”
京兆尹一脸尴尬。
只好迎上一旁的纪云舒,说,“纪先生,谢大娘人已经马车上了,我也安排了京兆府的人一路跟随,大理寺那是卷宗也都放在了马车上。”
“多谢!”
“本官倒是佩服纪先生,御鼓可不是人人都敢去敲的。”
纪云舒笑而不语!
景容冷眼扫了京兆尹一眼,说,“行了,你赶紧回京兆府吧,不用相送。”
“是是是!”说着,京兆尹从自己衣袖中掏出一本朱黄色的薄本,朝纪云舒递了过去,一边说,“这是此案的文书,给御府县的县令看一眼,这案子,就能由你接手了,纪先生可要收好了。”
纪云舒收好,拿着手中沉甸甸的感觉。
京兆尹这才离开……
外头基本上都收拾好了,景容本要带着纪云舒上马车,她却说,“等等,我还有些东西没来。”
“东西?很重要?”
“恩,很重要!”
这可将景容的好奇欲给勾了起来。
她最重要的东西,不就是自己吗?
好你个纪云舒,莫非你在外头还养了一个男人?
就在这会,琅泊就驾马前来了。
啥?
对纪云舒来说,最重要的,是琅泊?
第335章 哪壶不开提哪壶!
第335章 哪壶不开提哪壶!
只见,琅泊驾马而来,身上带着许多的画卷,全部都绑在后背上……
琅泊拉住缰绳,快速下马,将带来的画卷给了纪云舒。
“纪先生,你放在桌上的画,我都一并带来了,不知道可对?”
纪云舒打开其中一张画卷,画卷上,是一副还没有完成的画像,大致能瞧出一个样子,但是并不清楚。
景容朝画卷眯了一眼,“这就是你所谓重要的东西?”
点头!
“这幅画像,就是上次有问题的那副骸骨的,我想带在路上,慢慢研究。”
景容这才恍然。
纪云舒已经将画卷了起来,朝后面的马车看了一眼,说,“我先去看看谢大娘。“
“本王在马车上等你。”
“恩!”
纪云舒将画先放到了马车上,这才去找了谢大娘。
谢大娘坐在马车内,心中既有几分激动,又有几分忐忑和担忧。
激动自己女儿的案子终于上诉成功了,却又担忧这案子到头来,还是一无所获!
心情交织!
让她出了一身冷汗。
当纪云舒撩开车帘子的时候,谢大娘就感激的哭了起来。
赤红着一双眼,身子往马车外倾去。
“纪先生,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差点就要在马车内跪下来了!
纪云舒赶紧说,“谢大娘,不用谢我,此次去御府,路上会费些时日,你放心,这案子大理寺已经受审了,一定会还你女儿一个公道的。”
“恩,那一切,都要麻烦纪先生。”
“你也好生照顾身子,切莫受寒了。”
“恩!”谢大娘吸了吸鼻子,眼里都是泪。
安抚了几句后,纪云舒便上了景容的马车。
景容正坐在里头,也没有过问她谢大娘的情况,只是眯了眯眼,冲着外头的琅泊吩咐。
“走了!”
“是!”
琅泊应声,便命人一行人动了起来。
马车徐徐的离开了容王府的门口。
此次景容离京查赈灾银的事,除了京兆尹过来了一趟以外,压根就没有一个官员来过问过,就连祁祯帝也只是下了一道圣旨,便不再理会了。
当马车快到城门口的时候,景容突然想到了什么,便问了纪云舒一句,“你去御府县的事,告诉卫奕了?”
她摇摇头。
“我不忍告诉他,不过今晨,我已经让人送了一封信去裕华阁给莫若,让他帮我照顾卫奕,也拜托不要告诉卫奕,我担心他会到处找我。”
“你倒是想的周到!”
“卫奕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这话一说出来,景容就一脸的醋意,却又将这番醋意极力压了下去。
俊朗的眉眼不经意间往上一挑,说,“既然你舍不得,何不带上他?”
纪云舒听得出来他话中带着的醋味,小眼带笑的看着他,又正色道,“御府实在太远了,带上他实在不方便。”
“若是近呢?”
“我想他留在莫若身边。”
“治病?”
“恩!”
纪云舒点头。
景容想到了一个问题,突然问她,“若是有朝一日病好了,卫奕突然好了,你想过以后吗?”
额?
纪云舒不大明白他的意思。
“怎么突然这样问?”
景容说:“按理说,你还是卫奕未过门的娘子。”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可这的确也是应该去思量的问题,毕竟,卫老爷和卫夫人已经去世了,婚事并没有做主推掉,现在,纪云舒还是卫奕的未婚妻。
纪云舒不大想提这件事,只是说,“卫伯父和卫伯母阴差阳错的为我而死,我欠卫奕的,是一辈子都还不了的,而除了歉意,就只能尽我所能去照顾他,可我不能嫁给他,我不想因为一桩父辈的婚姻决定,就欺骗他,也欺骗我自己。”
意思明了!
景容沉了一声,心中明白,便眯着眼睛,靠在后面,轻说了一声,“恩,本王知道了。”
然后,便没了动静。
这会,马车也已经出了城门!
行了一段路后,便上了官道,天气也好了起来,烈日当头,树荫诱人,入京的官道上却透着一股凉意,解了热!
突然——
马车停了下来!
景容感觉马车不行,皱了皱眉,问,“怎么了?”
外头传来琅泊的声音,“王爷,前头有辆马车挡在正中央,这段路窄,过不去!”
“哦?”
哪个不长眼的,没素质!
景容和纪云舒是一块将身子探出去的。
就在你马车的前方,正正的停着一辆墨色的简易马车,看上去,并不是官家的,也不是大户人家的!
正当景容要派琅泊过去时——
前头马车上便荡出一只脚下来,晃了晃半响后,又露出了半个身子和一只手。
那宽大的袖子里,正提着一壶酒。
几滴酒还从酒壶口流了出来,滑在壶身上,滴落到了干巴巴的土地上,顺着风一吹,三散发着淡淡的酒香味。
那酒香,不正是景贤酿的酒嘛!
所以,坐在前头马车上的人,也不是别人,正是莫若!
等景容和纪云舒刚明白过来,莫若就已经跳下马车,提着酒,衣炔飘飘的走了过来,眯着酒醉的眸。
然后,冲着景容和纪云舒“傻笑”了一声。
吆喝了一声,“怎么这么晚?这大太阳的,等我快热死了,身边带的酒也快喝完了。”
那模样!
真够滑稽的。
景容跳下马车,上下探了他一眼,问,“你怎么在这?”
“当然是跟你们一起去御府啊!听说那地方美的很,美景我岂能错过?再者说了,你不在京城,我待着也没意思,所以,我便在这里等你半响了。”
刚说完,身子不稳,索性就靠在了马车上……
纪云舒也从马车上来,担忧问,“卫奕呢?”
“卫奕?”莫若眼珠子往上一滚,嘴里开始嘀咕着,“卫奕?他去哪了?”
哥,你不是吧!
纪云舒被他嘀咕的这句话,弄得心中一紧。
而莫若却突然眼眸一亮——
手指往前面的马车一指。
“诺!那傻小子在前面的马车里睡着,我就是给他灌了一口酒,他就倒了,酒量不行,还嚷嚷着要尝尝鲜!”
到底是你灌的酒?
还是卫奕想尝尝鲜?
第336章 求之不得
第336章 求之不得
纪云舒汗颜!
她正准备去前面的马车处,莫若却拦住了她,突然掏出一封信来,夹在手指尖上,甩到了她的面前。
眯着眼睛抱怨道:“你倒是好,自己去美景之地,溜之大吉,让我帮你照顾那个傻小子,连银子都不留些,就留一封信,信能换酒喝吗?”
真是的!
纪云舒只好将信收回,什么都没说,便去找卫奕了。
看着那道背影,莫若笑了一下,用手肘撞了撞景容,带着调侃的语气问:“你小子该不会生气了吧?”
景容白了他一眼。
冷酷道:“我为何要生气。”
说话时还一边看着纪云舒的方向!
莫若身子一撑,一下就坐到了马车的前板上,脚往上一搭,随即就往嘴里灌了一口酒,然后醉沉沉的仰头看着天。
呼了一声:“本是鸳鸯同行,却成为群鸟迁徙。”
无语!
景容懒得回应他的话,站在马车旁,等着纪云舒回来。
纪云舒走到前方的马车外,掀开帘子往里头看了一眼,就瞧见卫奕整个人都倒在马车内,手里抱着一壶喝完的酒,呜呼大睡。
“卫奕?”
轻轻的唤了一声,用手去碰了碰他。
但是没有反应。
看着卫奕那张涨红的脸,她真是哭笑不得,唇角处,又忍不住的泛起了一丝宠溺的微笑。
缓时,便折回了景容面前,说:“他确实喝醉了。”
景容朝那边看了几眼,然后说:“行了,你先上马车,本王过去跟他同乘,好照顾这两个酒鬼。”
一个,指的是卫奕!
另一个,当然是指莫若!
于是——
景容便将莫若从马车上拽了下来,往卫奕在的那辆马车过去。
就在这个时候,又有一辆马车从京城里出来,正好都聚到了一块。
那辆马车一停下,里头就探出一个女子的身影。
是纪婉欣。
她从马上下来,很是高兴的迎上纪云舒,一把握住她的手:“云舒,我与你一同行。”
“你这是?”
“我在京城也待了一段时间,便想着回锦江,听说你去御府县,也是要经过锦江的,便紧赶慢赶的追上了你,幸好是追上了。”
柔柔一笑。
好生美艳!
纪云舒明白点头,却问:“只有你一人回去?”
她沉声叹气:“大姐虽没能成为太子妃,不过她想留下来,所以便让我一人回去了。”
“哦!”
纪婉欣拿出帕子往额头擦了擦:“天气真热。”
“你赶紧上马车吧,不要中暑了。”
“好。”乖巧应下。
刚应下,就注意到、前方那辆马车旁的景容和莫若,她淡淡一笑,西子带矫的小步挪了过去。
行礼:“参见王爷。”
景容并不爱与她搭话,只说:“荒野之地,不用拘礼,纪二姑娘身子弱,还是赶紧上马车吧,还要急着赶路。”
“好。”
低头盈盈一笑。
景容便拎着莫若上了马车,命人侍卫过来驾马。
纪婉欣也拉着纪云舒上了她的马车,有说有笑,一行人便行了起来。
天色也渐渐接近黄昏,一路从官道上行到了小路上,四周都是茂密耸高的树林,树梢隐隐抖颤,一阵婆娑乱响,揉着淡淡暖阳,倾斜而下,落在了树的尖尖上,像一幅幅绝美的骄阳图。
马车内!
莫若早早就被酒给灌醉了,懒洋洋的靠在坐垫上。
景容则在一旁假寐。
马车猛然颠簸了一下,景容睁开了眼,往外头一看,这段山路十分崎岖,路上都是小石子,驾马的侍卫也小心了许多,不敢挥鞭子抽马,以免惊了马,翻了车。
正因为方才的一阵颠簸,将熟睡的卫奕给颠醒了,头狠狠的撞在木板子上。
揉着脑袋,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待视线清晰后,便瞧见了景容,一脸生气,瘪了瘪嘴,不悦道:“你为什么打我?”
上天作证,他景容的双手可是一直放在自己的衣袖中!
于是,冷冷的瞪了卫奕一眼。
说:“本王不干这种事。”
“什么事?”
“乘人之危的事。”
“什么是乘人之危?”
“就是不小人。”
“什么是小人?”
“就是……”景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气得一脸无奈,别过视线,索性不答了。
卫奕却带着一脸的求知欲,揉着脑袋往他身边又靠近了些,眨巴着眼睛,继续追问:“你说啊,到底什么是小人?”
“……”
“你说啊!”
“……”
“气包子。”卫奕双手瘪嘴,双手往胸前交叉一放,眼睛都绿了,就差吹胡子瞪眼了。
瞧着卫奕那副小模样,景容终于能理解,为何纪云舒总能在与他相处时,露出难得的笑容了。
的确,卫奕太可爱了!
可爱的有点……让人喜欢!
啊呸!
景容赶紧打消了脑中的念头,老子是直男,你这厮,就是我的情敌。
三观一正,他踢了卫奕一脚:“坐远些,一身的酒味。”
卫奕一听,拉扯着自己的衣裳,使劲用鼻子去闻,皱了皱眉,一脸嫌弃。
于是——
气呼呼的又冲景容说:“是不是你往我身上倒酒?”
“胡说八道。”
“肯定就是你。”
景容懒得争执了,嘴角抽抽:“是,是我,你乖乖坐好,等到了山间客栈,你自己好好洗洗。”
卫奕“哼”了一声,狠命的瞪着他。
但是景容全当没看见。
倏地——
卫奕便注意到了马车内的莫若,伸手就往莫若的鼻子上探去,然后便松了一口气,嘀咕一句:“幸好没死。”
呃!
听到他的这句嘀咕,景容真的哭笑不得!
哪里知道卫奕转头就开始质问起景容来:“是不是你打晕了莫若哥哥?”
“是,是我。”
“你好坏。”
“是,我是很坏。”
“我不理你了。”
“求之不得。”景容笑了一下。
要不是担心这两个酒鬼在马车里闹出点什么来,他才不会往这酒气熏天的马车里钻。
现在真是巴不得你不理我,我耳边清净,人也会舒服点!
而他这样一说,卫奕果真就扭过身去,也就真的不打算理会景容了。
双手抱在胸前,好生可爱!
第337章 好大一碗鸡汤
第337章 好大一碗鸡汤
过了好半会……
卫奕脑子一灵光,似乎想到了什么十分重要的事,然后,转身就拉着景容问:“哥哥,舒儿呢?莫若哥哥说了,会带我来找舒儿的,舒儿呢?她人呢?人呢?人在哪儿?”
像是将方才的事一瞬之间给忘到了脑后跟!
这小子,话是真的多,不仅多,还特别的罗嗦缠人。
景容确定,要不是纪云舒在后面的马车上,他一定将卫奕从里面踢出去,不然,他担心自己将卫奕踢出去后,后面纪云舒会将他捡回来!
然后同乘!
那多不值得!
无奈的沉了沉气,景容只好说:“放心吧,你的舒儿不会丢,人就在后面,等到了客栈,你就能见到她了。”
“真的吗?”
“真的。”
卫奕兴奋不已,迫不及待的将身体从车窗探了出去,双手撑着车窗的边缘,使劲往后瞧,果真看到了后面跟着马车,便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舒儿……”
那声音,醇厚又洪亮!
后面马车内,听到声音的纪云舒以为自己幻听了,又竖着耳朵听了一下。
“舒儿……”
这不是卫奕的声音吗?
纪婉欣也听到了,伸手拉开前面的帘子一看,就瞧见卫奕半个身子、挂在前面马车的车窗上,那画面,真是有够滑稽的。
纪婉欣像是看到了什么稀有的动物般,赶紧拉着纪云舒看。
还一边说:“云舒你快看,卫公子在前面喊你。”
“恩?”
她又担忧了一句:“怎么容王会让他将给身子伸出来?这样多危险啊!”
等纪云舒刚刚偏过身子,准备往掀起帘子的那一角往外看的时候,前面的卫奕就被景容一把拉回了车内。
所以这一看,什么都没有!
纪婉欣还叹了一声气,一脸惋惜:“你真该瞧瞧。”
纪云舒笑而不语!
将车帘子放下后,纪婉欣便阴阳怪气的说:“卫家出了事, 卫公子也是可怜。”
“……”
“你一路带着他来京城,你二人之间的关系……”
话没有说完,却带着一丝味道。
纪云舒也不傻,听得出她的意思,便笑了笑,说:“卫奕现在除了我,身边已经没有别人了,我将他当作亲人。”
“那他呢?你们的婚事,爹还没有退,卫老爷和卫夫人也已经去世了,你们之间,是有婚约的。”
刻意提醒!
纪云舒:“我知道。”
于是,纪婉欣又问:“既然你们之间是有婚约的,那你和容王之间的关系,算什么?”
总算问到了她想问的点子上。
算什么?
当然是正常的男女朋友啊!
纪云舒却打起了马虎眼,说:“二姐道听途说了几句,就将这话挂在嘴边,与我说说也就罢了,隔墙有耳,切莫让旁人听了去。”
“我只是关心你几句。”停了停,她又继续说:“容王待你很好,若你们在一起,也不是不可能,只是,容王毕竟是王爷,而你,却只是一个仵作,你们之间,想必会有些阻挠,不过人生在世,哪有感情一帆风顺的?熬一熬,也就过去了。”
好大一碗鸡汤!
干了!
纪云舒听着她的话,嘴角处往上轻轻一展,没有再说话。
而此时前头的马车里,哪里知道后面在后面议论什么啊!
卫奕被拽回来后,气呼呼的要去推景容。
一边说:“你干什么?我想找舒儿,你为什么拉着我?”
“多危险你不知道吗?”
“知道。”
“那你还这样?”
“我喜欢,我想舒儿了,我要下马车去找舒儿,我不想跟你一块坐,你浑身都是酒味。”
麻痹!
小子,那酒味是从你和莫若身上散发出来的好吗?
景容实在是忍不住了,双手握成了拳头,眼中窜着火苗子,狠狠的瞪着卫奕。
就在自己正准备发火的时候,莫若突然醒了。
眼睛都还没有睁开,身子就动了动,然后嘴里不悦道:“吵什么吵,吵死了!”
说完,将手中一直没有放下的酒壶往嘴里一倒,里头却没有酒。
眼睛缓缓睁开了,好好地抖了抖酒壶,真是一滴都没有,皱眉,将酒壶随手就往马车外丢了去,咒骂一声:“酒壶这么小,景贤那家伙,真够小气的。”
卫奕和景容就眼巴巴看着他完成了这一系列的举动!
莫若扭了扭脖子,一脸惺忪的看着对面的卫奕,然后说:“去,将我的酒给我拿来。”
老爷的架势!
卫奕本就气呼呼的,心情不好,便抬脚踢了他一下。
“自己去,酒鬼!”
“你说什么?”
“我说酒鬼。”
“你再说一遍。”
“酒鬼,酒鬼……”
感觉像是在唱“九妹九妹可爱的妹妹”!
莫若脸都发青了,抬手就在卫奕的脑袋上狠狠的敲了下来,一边怒道:“你小子,翅膀是不是硬了?竟然敢跟我还嘴,下次给你扎针,我非用大头针不可。”
卫奕原本就胆小,被这样一吓,自然有些胆怵起来,身子往后缩了缩。
嘴上却硬了几分:“有本事你就杀了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哎呦喂!
这小子今天是吃了炸药,还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刚刚和景容吵完,这会又和莫如呛了起来。
莫若可不是景容,遇到这种怼回来的话,自然不会一笑置之。
于是——
一场辩论赛,就这样发生了!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争吵着,完全没有将景容放在眼里。
也并没有注意到景容整个人都不好了。
景容双手握拳放在膝盖上,耳边是嗡嗡的争吵声,一脸无奈,又满是不耐烦。
我他妈上了一辆什么样的马车?
争吵始终没有停下来,景容也终于受不住了,正准备打断两人——
倏地!
马车剧烈的颠簸了一下,伴随着马儿的嘶吼声,马车也险些倾斜倒去,马车内的人,更是被颠得揉成了一团。
景容在下,莫若在中,卫奕在上!
此时此刻,景容已经崩溃到了极致。
不过,忍,还是忍!
马车也在这个时候停了下来。
就只听到外头传来一声凶狠的喊声:“下车,打劫。”
第338章 卫奕被挟持
第338章 卫奕被挟持
什么?
打劫?
景容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这都还没有天黑,竟然就有人跑来打劫?莫非连马车里是谁都没有打听清楚吗?
景容被压在莫若和卫奕的下面,浓浓的酒味冲在他的鼻尖处,蹙了蹙眉,脸都绿了,伸手,一把将两个酒鬼给推开了。
于是——
卫奕和莫若双双被推到了一边,又撞到了一块!
额头碰额头!
疼得不行!
也就在景容一脸嫌弃的的整理衣裳时,外头就小声传来:“王爷,是一帮山贼!”
不,是一帮胆肥的山贼!
景容也不急着掀开帘子往外看,竖着耳朵,只听见琅泊带着几个侍卫上前,冲着山贼警告道:“识趣的都赶紧让开,免得人头落地。”
山贼一听,觉得滑稽极了,一哄而笑,舞着大刀,回:“要识趣的你们才对?赶紧将值钱的东西全部交出来,兴许大爷们还能留你们一条狗命,要是不痛快,大爷们就将你们全部宰了,丢进山里喂狗去。”
说着,又是一阵大笑。
琅泊那糙汉子可不是个有耐心的人,能用拳头解决问题的,绝对不会费口舌。
所以,二话不说就下了马,长剑在手,眉峰折射出了一抹杀意,而身后的七八个侍卫也跟着一同下了马。
两方人马各站一方,对峙起来!
山匪足足有三四十个人!
官道上站着十几个,山上站在十几个,两旁的丛林里也站着十几个,几乎将景容的一行人全部围着起来。
而景容带来的人,却只有七八个侍卫。
势力看上去,完全没有可比性!
后面马车内!
纪婉欣听到声音厚,先是将身子探了出去,看到前面那一幕时,简直吓坏了,当下就缩了回去,紧紧的依偎在纪云舒的怀中。
满脸忧色:“云舒,我们不会有事吧?”
纪云舒也往外头看了一眼,便握住纪婉欣的手,安慰道:“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可是外头这么多人,我担心……”
“王爷身边带来的人也不是吃素的,你我在马车内好好坐着。”
纪婉欣不语!
她的担忧,怕是担心景容才是。
前头!
景容已经整理好了衣裳,卫奕和莫若酒意还没有减少,仍然因为之前的话题在争吵着。
外头!
琅泊一眼将山贼们扫了一遍,与领头的i山贼说:“距离这里不远就是山淮县,你们这帮山贼倒是不怕死啊!”
听到山淮县这三个字,那帮山贼又大笑起来。
轻蔑笑道:“山淮县?那县太爷都得敬我们大当家几分,甚至哭天喊地的叫我们大当家做爹,这地盘,县太爷可不敢管,也管不着。”
“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法?我们高山寨就是王法。”领头那人的摸样真是有够欠揍的,横着眼,鼻子嘴巴都往上高高挑起,大刀抓在手中,指着琅泊,又指了指几辆马车,继续道:“赶紧的,让马车上的人出来,将你们值钱的东西全部交来,就让你们过去。”
大有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的架势!
琅泊根本不理会,折身走到景容的马车旁,用手轻轻敲了一下车窗,将头侧了过去,压低声音。
问:“王爷,如何处理?”
景容出声:“能抓就抓,送去山淮县监牢,逃了的,就让他去吧。”
“那要是拼死抵抗的呢?”
良久——
景容才撩开车窗帘子,紧眸往前面眯了一眼。
冷声道:“杀!”
琅泊颔首:“遵命!”
景容随即将帘子放下了!
很快。
外头就传来了一阵兵器相碰的声音。
还有嘶喊声、痛喊声……
马车内却其乐融融的,景容正正的坐着,莫若和卫奕分坐两边,仍然在对骂。
有一句没一句的!
完全忽略了外头的打斗。
卫奕争得脸都红了,软哒哒的靠在身后的板子上,摆摆手,吃力的说:“我不跟你玩了,一点也不好玩。”
莫若嘴角邪邪的勾了起来:“你争不过我。”
邪魅的很!
嘴上功夫争赢了,就好像得了全世界的感觉。
然后又眯着眼睛,双耳一捂,开始睡了起来!
而卫奕则端着一肚子的怒火,气呼呼拉开帘子下了马,动作太快,景容都没能迅速拉住他。
也就在卫奕下马车那一瞬,就被眼前的一幕给吓到了、
地上,横七八竖的躺着一具具染血的尸体!
两方人马拼得十分火热,像个小型战场。
卫奕脚一软,两眼一愣,而他还没消化过来,突然就被人锁住了脖子,一把泛光的刀当下就架了上来。
“住手!”山贼大喊了一声。
琅泊见状,当下让手下的人收了剑。
卫奕被挟持着往后一步步退去,山贼也赤红了眼,自己带来的三十个人,现在剩下十个不到!
几乎上都被琅泊的人你绞杀死了。
自然不甘心!
卫奕紧着脖子,眼珠子都放大了,大气都不敢出,双唇抖颤的厉害,哆嗦着说:“哥哥,我错了,你不要杀我,我知道自己错了,真的,我不生气了,我不生景容哥哥和莫若哥哥的气了,你不要杀我,我怕疼。”
“闭嘴!”山贼吼道。
“娘说了,刀不能割在脖子上,这样会人头落地的,有一次我就看到有个人犯了法,当着好多人的面会杀了,就是被砍了头,哥哥,你别杀我,爹说了,只有犯了错的人,才会被砍头,可是我没有犯错,你为什么要杀我?”
声音中带着哽咽!
山贼失去了同伴,再加上琅泊等人这么厉害,心里本就恐惧,自己挟持的人质还这么喋喋不休,顿时脑子就炸了,恐惧感也越来越强。
琅泊生怕那人伤了卫奕,只能按兵不动。
“赶紧放了他,我就放你们走。”
山贼:“我的弟兄们都被你们杀了,就让我们这样回去?将钱都交出来,不然,我就杀了他。”
激动说话的同时,山贼手中的刀挪动了一下,将卫奕的脖子生生的割开了一个小口子。
“住手!”
纪云舒的声音!
她从马车上下来,越过地上的死尸,直接奔了过去。
第339章 你一直清醒着
第339章 你一直清醒着
纪云舒奔过去的同时——
被琅泊拉住:“纪先生,别过去。”
纪云舒担心至极,看着挟持卫奕的那个山贼,强装镇定的说:“他不过是个孩子,就算你要挟他也没有用,如果你能放了他,我保证,你们都能安全离开。”
“放了他?”
“只要你放了他,我可以什么都答应你!”
“我要你们的命,要你们身上值钱的东西。”
纪云舒没有应下!
“舒儿,我疼!”卫奕喊着。
这个时候,景容闻声下了马,镇定的面容上,看不出半点情绪的波动。
众人的目光也顿时放在了他的身上!
那几个山贼看到他的时候,不由的抖怵起来,完全被景容与生俱来带着的威慑力吓到了。
只见他走到纪云舒面前,低声命令:“后面去。”
“卫奕他……”
“交给我!”
纪云舒是相信他的。
后面下马车的纪婉欣,也在这个时候,上前将纪云舒赶紧拉到了后面。
随后,琅泊走到景容身旁,问:“王爷,怎么办?”
怎么办?
当然是凉拌啊!
他手一抬,示意琅泊退到了一边,然后他朝山贼走去,那双锋竹如凛的眸,连带粗眉微微一挑。
山贼吓到了,赶紧问:“你……你是谁?”
“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我告诉你,我们大当家可是山淮县的霸王,你们今天杀了我们这么多弟兄,我们大当家一定会要了你们的狗命。”
景容一笑:“好,我便等着你的大当家来寻仇,不过在此之前,你们……一个都别想走。”
“那我就杀了他!”山贼将刀锋一紧,将卫奕脖子上的口子割的更深了。
卫奕吃痛冲景容喊着:“哥哥,他们要杀了我,你要救我。”
“你不是不理我了吗?”
“我知道错了,我没有生气,哥哥,我不生你的气了,不生了……”
弄得景容苦笑不得,却带着冷厉的语气冲山贼说:“如果你们觉得要挟他就能安全活命,简直痴心妄想,你想杀,便杀吧,毕竟一个傻子,留在身边可没有半点用处,要是能擒住你们,送去山淮衙门,说不定,县太爷还会嘉奖一番。”
本就垂死挣扎的山贼一听,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了。
做出最后一搏:“好,既然这傻小子对你没用,我现在就杀了他,至少还能拉了陪葬的。”
手中的刀还没有砍下去,卫奕就哭泣起来,开始咒骂景容。
“受气包,你好狠的心,我讨厌你,不喜欢你了,如果我死了,我会变成鬼,每天晚上都去找你,然后把你吓死……”
喋喋不休起来!
山贼被吵得头疼!
“够了,我现在就送你上路。”
语毕!
伴随着纪云舒的高喊的一声“不要”——
无奈,纪婉欣紧紧的拉扯她,不让她奔过去。
山贼的手腕已经抬起,手中的刀眼看着抬高了几寸,然后就要往卫奕的脖子抹去。
正在那一点儿的距离时,一样东西就从马车内飞了出来,正好打在了山贼的手上。
因为力道十分的足,山贼吃痛,手一软,手中的大刀当下就掉到了地上。
也是在那一瞬之间,景容迅速上前,一只手扯过卫奕,一只手狠狠的拍在那山贼的胸膛上。
见状!
琅泊便带着人将剩下的十几名山贼都擒住了,反抗的,都杀了。
最后,是剩下两个人,被押着跪在地上,五花大绑的绑了起来。
也就在景容将卫奕拉到身后的时候,立马就扑向了纪云舒的怀中。
纪云舒抱住了他,赶紧将他带上马车,找来药,为他脖子上了药!
轻轻吹了吹:“这药上了后,不要用手去碰。”
“恩!”
“也不能碰水。”
“恩!”
“晚上睡觉的时候,尽量偏着头睡,明白吗?”
“恩!”
卫奕享受着她给自己上药,又一边乖乖应下了纪云舒嘱咐的话。
乖巧极了!
只是那双大大的眼睛里,噙着一些泪水!
当然,也不忘打小报告:“舒儿,景容哥哥刚才说让那个人杀了我,他为什幺要这么做?难道他变坏了吗?”
纪云舒模了模他的那袋:“怎么会呢,你别胡思乱想。”
“恩!”点头,又道:“舒儿,我累了。”
“那你就休息下。”
“好。”
于是——
卫奕便紧紧的挽着纪云舒的手腕,直接将头枕在了她的肩膀上。
还不停的蹭了蹭脑袋!
弄得纪云舒脖子麻了好几阵!
等卫奕睡着后,一旁默默不语的纪婉欣便轻轻撞了撞她,问:“你想过没有,当时,如果王爷是真的没有顾忌卫公子的性命,那……”
“他不是这样的人!”
“可当时……”
纪云舒当下就打断了她的话,十分坚定道:“他当时一定知道莫若会出手,所以才这样说的,所有人都可以误会他,但我不会。”
纪婉欣心里却很不的舒服。
也只好闭嘴了!
外头!
琅泊等人将地上的尸体收拾干净后,便将生擒的两个人直接绑在了马背上。然后去问景容:“王爷,这两人真的要送去山淮县吗?但刚才那人说,他们的大当家……”
话还没有说完,景容就冷对了他一眼,
“莫非朝廷都是养闲人的?堂堂一个县令,竟然会被一个山匪控制,这样的县令,本王也会摘了他那顶乌纱帽。”
“是,属下明白了。”
“那就赶紧启程吧,天黑之前,希望能赶到前面的客栈。”
琅泊却问:“那卫公子?”
景容朝纪云舒所在的马车看了一眼,衣袖一拂,说:“就让他和纪先生待在一块。”
“是!”
景容随即上了马车!
马车内,莫若双手抱在胸前,整个人直接躺在软垫上。
一副老酒鬼的样子!
景容什么也没说,直接在一边坐了下来,这会,马车也继续前行起来。
良久,莫若翻了一个身。
闭着眼睛,含含糊糊的问了一句:“如果当时我没有出手,你是不是真的打算让那些人杀了卫奕?”
景容直视着前方,说:“可你还是出手了!”
“如果我真的睡着了呢?”
“事实证明,你一直清醒着。”
莫若听完,笑了笑,又翻了一个身,沉沉的磕上眼睛,再也没有了动作!
第340章 遥看三人成席
第340章 遥看三人成席
天黑之前,众人终于赶到了山淮县外的客栈。
独立的客栈高高耸立,看似并不豪华,可在这荒野山林间能有这么一间客栈,简直是奢侈中的奢侈了!
莫若率先下的马车,脑袋也清醒了许多,一下了马就快步进了客栈,脚才进门口,就吆喝着店小二。
“快快快,上几壶上等的女儿红。”
店小二赶紧迎了上来,毛巾往桌上一擦:“好嘞,大爷你稍等,马上就来!”
客栈的掌柜正在柜台的后面拨算盘,手指一前一后的拨着。
溜得很!
灵活的很!
听到动静,他那双财迷的双眼往门外一抬,看到了一行身着锦衣华服的人,特别是前头的那辆马车,看似简单,可上面的材料可绝非一般啊!
单单就说那块帘子布,乃是上等的锦缎啊!
不是大户人家是什么!
掌柜眸中顿时折射出了一抹金灿灿的光芒,甩开还没有拨完的算盘,提着袍子、哈着腰,笑眯眯的绕过面前的柜台,屁颠屁颠的朝外头的人迎了上去。
热情道:“哎呀,几位大爷这是要住店吧?本店可是白年的老字号了,行过这里的商人啊、考生啊,贵家子弟……都在这住过,这里有上等的房间、上等的饭菜,还有上等的酒,绝对是方圆十里最好的客栈了,各位爷可算是来对地方了,快快快,里头请。”
这词说的,真是溜极了!
不服都不行!
景容侧身对着他,压根没将他的话装进去,命令属下将马车拉到客栈后面去喂马,又一边等着纪云舒从马车上下来。
掌柜的就干干的站在一旁,搓着手,幻想着好好宰杀一笔。
后方马车,纪婉欣是率先下马的,纪云舒和卫奕后面才下来。
卫奕那小子,这会还使劲的抱着纪云舒的胳膊。
一副我“缠定你”的小模样。
谢大娘也跟着从最后面的马车上下来了,大概是从未坐过这么长时间的马车,一下来就不舒服了。
纪婉欣赶紧上前关心:“谢大娘,你没事吧?”
“我没事。”
“咱们赶紧进去,你也好好休息。”
“恩。”
谢大娘有气无力!
景容什么也没说,眼神却偷偷的打量了一眼纪云舒和卫奕,然后带着众人进去了。
掌柜还在旁边喋喋不休的介绍自己的客栈!
说的不亦乐乎!
谢大娘先上楼休息去了,大伙便在一楼坐在。
整个客栈里,冷清的得,基本上不见几个客人。
莫若一个人坐在一桌,手里端着酒壶,喝了十分痛快。
景容、纪云舒、卫奕和纪婉欣坐在一桌。
很快,饭菜便上了。
山林间里,倒是什么都有,鸡鸭鱼肉,样样俱全。
掌柜在旁边一道菜一道菜的介绍着。
卫奕指着一只鸡,问:“这是什么?”
掌柜回:“这是鸡啊!”
“什么鸡啊?”
“乌鸡!”
“为什么叫乌鸡?”卫奕用筷子戳了戳!
掌柜继续回:“因为这鸡的身子是乌的。”
“那为什么是乌的?”
“因为天生的。”
“为什么是天生的?”
“……”
掌柜无语,赶紧拿袖子擦了擦汗,支支吾吾半响,硬是没有想到话去接了。
这小子是来猴子请来的逗比吗?
今日,他算是遇到嘴溜的了,竟然弄得自己都哑口无言了。
卫奕还一脸渴求欲的盯着他,等着答案。
纪云舒实在忍不住的笑了起来,便为掌柜的打起了圆场,说:“卫奕,这只鸡是晒成这样的。”
噗——
对面的景容一时间没有忍住,瞬间就喷笑了。
纪婉欣也笑了起来,却只是低头抿笑,还抬着那纤纤素指遮了遮。
的确有美人若西的动态!
对于纪云舒的回答,卫奕似乎明白了,点点头:“哦,我明白了,还是舒儿最聪明。”
当然,他还不忘贬一下掌柜:“你看你,那么笨,连这个都不知道,我现在都知道了,原来这只鸡是被晒黑的,你也要记住,下次不能再胡说八道了,不然别人会笑话你的。”
掌柜哪里还敢跟卫奕这傻小子争论啊。
赶紧哈腰点头:“是是是,公子说的是。”
卫奕笑了笑,便开始大吃起来。
景容也冲着掌柜摆摆手:“你下去吧,让人送饭菜上楼给方才那位妇人。”
“是是是。”
便赶紧下去了!
没有了卫奕的叽叽喳喳,饭桌上倒是安静了许多。
景容夹起一块肌肉,往纪云舒的碗里放去,一边说:“多吃点,毕竟被太阳晒黑的肌肉比较有嚼劲。”
分明带着取笑的意思!
纪云舒也不回,夹着鸡肉吃了一口。
卫奕见状,也夹起一块鸡肉往纪云舒碗里放去,带着大男孩子般的笑容,说:“舒儿,你多吃点,娘说过,多多晒太阳,对身体好,所以这只鸡肯定很有营养。”
纪云舒嘴角抽抽,她真不该说谎!
真担心卫奕“中毒”太深。
景容随即又夹了一块肉给纪云舒,卫奕又接着夹。
终而复始!
纪云舒的碗里不到一会就被塞得满满的了。
自然,纪婉欣便理所当然的被冷落了!
坐在另外一张桌子的莫若,朝这边瞅了一眼,笑了笑,往嘴里灌了一口酒,挑起一支筷子,一下下的敲打着面前的瓷碗。
沉醉着一张脸,开始念起诗来。
“月上月,明中明,水亦水,风至风,林间一寸,千里行之,遥看三人成席,美人云旁不知……”
念得好生惬意!
这诗,旁人兴许听不懂,可但凡懂点的人,就能明白,莫若这是在暗指卫奕、景容和纪云舒三人成席,美人纪婉欣成了旁人。
很快,这顿饭便散了。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各自也都有些累了。
于是各回各屋,自己找床睡觉。
因为担心卫奕一个人一间房会出事,所以陪睡的人,又成了躺枪的琅泊。
卫奕也许是习以为常了,并没有像上次那样十分排斥,反而满心欢喜的接受了,拉着琅泊进了屋,开始说起了他在裕华阁那段时间经历过的事情。
琅泊双手抱胸,手臂里还夹着一把剑,靠在门上,板着脸盯着卫奕讲“故事”。
第341章 冷清的客栈
第341章 冷清的客栈
纪云舒在屋子里刚刚换洗完,小二就敲门进来了。
送了一个香炉进来。
“小哥,这几日山淮县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纪云舒突问。
店小二手抖了一下,赶紧回:“没有啊!先生为何这么问?”
“此处是进京城的必经之路,离山淮县也有一段距离,按理说,客栈住店的人应该会很多才是,可在下见这客栈里,似乎有些冷清。”
“最近这段时间,天气不大好,远行的人也就少了,这个季节就是这样,等入了秋,客栈的房间都是不够用的。”
“是吗?”
店小二连连点头!
等将香炉用完后,小二用肩膀上的毛巾在桌上擦了一遍,退出房间时,又提醒了一句:“公子,深夜都凉了,没什么事,就不要出来,好好休息。”
按照纪云舒看过电视剧的套路,小二这番话,绝对不简单。
可她还是应下了。
房门才关上没一会,就又有人来敲门。
本以为是刚才的小二又折了回来,哪知门一开,景容就站在门口。
身板挺的直直的。
“你怎么过来了?”纪云舒问。
景容却已经绕过她,直接走了进来,主人式的在里面坐了下来。
一边说:“门关上!”
纪云舒隐约察觉出了什么,便将门给关上了,然后坐在景容的对面,正色问他:“你是不是察觉出了什么?”
景容并不意外她知道自己的来意,点了下头。
“这里很奇怪!”
“恩!”
“我已经命人守在二楼进出的地方,你自己也要小心点。”
“你是不是怀疑,跟今天那帮山贼有关?”
景容皱眉,分析道:“不敢断定,不过那帮山贼既然如此猖狂,晚上来劫人报复也不是不可能的,而且之前那个山贼也说了,山淮县的县令都要给他们大当家几分面子,区区一个客栈,说不定也早早成了那帮人碗里的鱼肉了。”
说是这样说。
可是——
纪云舒质疑:“若是那帮山贼要打击报复,为何不直接在刚才的饭菜里下药?”
“所以说,那位大当家是个聪明人,如果真的下药,我们肯定会察觉出来,自然不会在此逗留,说不定之前就已经动起手了,对方的胜算,并不大。”
纪云舒点了点头。
景容:“好了,本王已经派人守着了,你也早点休息。”
“恩!”
但——
你老倒是抬抬屁股走人啊!
反而一副坐着不动的架势。
纪云舒便起身提醒一句:“你不去休息?”
“本王就在这里坐着了。”
“恩?”
“万一今晚真的出了什么事,还能有人保护你。”
说话的同时,景容已经动手倒了一杯茶,开始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纪云舒无奈,知道这厮是不会走了,只能宽衣钻进了被窝里。
可——
她却有意的往里头靠墙的位置挪了挪,留出了外面的位置。
这不经意的动作,正好被景容看到,他唇抿一笑,将杯中的茶喝完,腾身而起,将桌上的蜡烛吹灭后,随即抬着步子走到床边,二话不说的钻到了床上。
被褥一盖,从后面抱住了纪云舒软软的身子,将头贴在她的脖颈处,闭着眼睛满心的睡去了。
而此时的另一边!
纪婉欣一直坐在桌边,目光紧紧的盯着面前晃动的烛光,那双原本温柔的眸,此刻却像那团小小的火苗,越来越红,淌出了几滴泪水。
衣襟中的手,也紧握成拳。
赤红的眸缓缓带着狠厉和阴险!
过了一会,她突然起身,离开了房间,找小二要了两个馒头,端到了二楼最左边的一间房外。
外头,守着一个侍卫。
“纪姑娘这是?”侍卫问。
纪婉欣温柔一笑,抬了抬手上拿着的馒头,语气轻细的说:“这位大哥,我看里面那两个人被关了这么久,一口水也没有喝过,我便取了两个馒头来,送进去给他们吃两口。”
侍卫赶紧说:“纪姑娘,那两个人可是山贼,要被送去山淮县监牢的。”
“我知道,可也不能让他们不吃饭吧?若是出了事,可别死在了路上,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侍卫想了想,毕竟是景容的人,或多或少还是有些人情的。
便说:“那行,你给我吧,我拿进去。”
纪婉欣立刻将馒头往旁边一挪,说:“还是我送进去吧,你在外头守着,要不然外面没人,也不大好。”
想想也是!
侍卫便答应了,将门打开,让纪婉欣进去了。
房间里,两个山贼五花大绑的坐在地上,双双被捆绑在大柱子上,动弹不得。
两人这一路上因为不停的大喊嚷嚷,所以嘴里都被塞了一团布。
见到纪婉欣这样一个大美人进来,两人眼睛都放光了,身子扭动了几下,嘴里不停的“恩恩”的哼出声来。
等到纪婉欣走过去在两人面前蹲下,才将他们嘴里的布抽出来。
“两位大概也饿了吧?吃个馒头先垫一垫。”
她刚从碗里拿起一个馒头,其中一个山贼就带着调戏的语气说:“美人,不如留下来陪哥两个玩一玩?”
另一个也赶紧附和:“是啊,你看我们多无聊,美人,你长的可真漂亮,要是我们大当家看上你,说不定你还能当山寨夫人呢。”
两人“哈哈”笑了起来!
纪婉欣则冷着一张脸,将两个馒头塞进了两人的口里。
那张温顺的容,突然像一月的寒冬。
她说:“你们还是赶紧吃了这个馒头吧,要怪就怪你们要挟了那个傻子,害得那位纪先生如此着急,险些就要冲上去与你们拼个你死我活了,而我家公子最在乎的,就是纪先生了,但凡纪先生出了点事,他可是连性命都可以不要的。”
天知道纪婉欣为何突然说这些!
那两个山贼又不敢说话,生怕一开口,嘴里的馒头就掉到地上了,那可不值得。
便眼巴巴的看着这位美人说完那番话后,离开了房间!
可是让人没想到的是,地上,竟然留下了一样东西。
是一把小刀!
看似是遗落的!
又仿佛是刻意的。
第342章 二当家赵青
第342章 二当家赵青
两个山贼互看了一眼,心领神会!
然后,双双将嘴里的馒头呸掉。
“赶紧的,你用将脚把刀子挪过来。”
“好!”
两人一块合作,很快将那把小刀挪到了其中一人的手里。
绳子有些粗,割断的过程着实费了不少的功夫,两人弄得满头大汗,挣扎得手腕都被绳子勒红了。
出了一道又一道的血痕!
“大锤,现在怎么办?”铁三问。
“什么怎么办?赶紧逃!”
大锤拉着铁三要冲出去。
“外头还有人呢!”铁三提醒一句。
两人在门内停了下来,眼珠子往外头瞧了几眼,看到景容的侍卫就守在外面。
要硬闯出去,显然是不行的。
大锤脑袋瓜子倒是灵活的很,抓着铁三就说,“你现在赶紧叫!”
“啊?”
“叫啊!”
铁三一脸懵逼,直到大锤往他脑袋上狠狠一垂。
他当下就叫了出来。
啊——
外头的侍卫听到了响声,转身开门。
两人便躲在门后面!
侍卫进来的时候,先是往里头寻了一眼,目光正正的落在了那根珠子边,发现两个山贼人已经不在了,地上,留着被割断的绳子。
立马意识到出了问题!
“不好!”
侍卫正打算折身去通报,哪里知道才转身,脑袋上就被什么东西重重砸了一下,当即就晕倒了。
大锤和铁三还不满意,更是用脚狠命的在那侍卫身上踢了几脚,这才小心谨慎的出了门。
但是哪里知道,景容早早就派人守在了二楼的各个出口。
“怎么办大锤?”
“能怎么办,先等等,看看能不能冲出去。”
“可是……”
铁三的话还没有说出来,就听到客栈大门口传来一阵声音。
“赶紧的,好酒好菜赶紧上上来!”
十几二十个男人从门外蜂拥进来,各个嚣张跋扈,穿着稀奇古怪的粗布衣裳,不是穿着虎皮,就是穿着鹿皮,而且每个人的腰间都插着一把弯刀。
一看就是莽人、山匪。
大伙进来后,分开了一条道——
只见一个身材高大、踩着真皮靴子的男人走了进来,那张脸,胡渣密布,头发披散,额头上,用一根泛黄的布条绑着,将眉梢拉扯得更为锋锐。
那双看上去明亮的眸,却透着一股男人与生俱来的狠劲。
让人不敢与其对视!
“大哥,坐这。”
小弟巴虎喊了一声。
被唤大哥的赵青迈着大步走了过去,巴虎赶紧将凳子用自己衣袖擦干净。
赵青一坐下来,掌柜就过来了。
像是习惯了这样的场景,躬着腰过来,嬉皮笑脸的问,“二当家,你要什么酒?”
赵青看都不看他一眼,拿起桌上的筷子戳了戳。
巴虎则一脚往掌故的屁股上踢去,说,“和之前一样,赶紧端酒上来,要是扫了我大哥的兴,信不信我宰了你?”
扬起手,做了一个要打人的姿势。
掌柜身子一偏,头一低,害怕的整个人都在发抖,赶紧说,“是是是,这就赶紧给各位爷送来。”
说完,就赶紧去上酒了!
刚到后台,店小二就在他耳边轻声念叨了一句,“掌柜的,不如,咱们还是报官吧,那些人就是土匪,这段时间里,客栈里的人都少了很多,再这样下去,客栈迟早会被那帮人吃光的。”
掌柜的愁眉苦脸。
一边端着酒坛子,一边唉声叹气道,“这家客栈是我父辈传下来的,绝对不能毁在我手里,我就是死,也要把这客栈给保住。”
“那就赶紧报官啊!”
“报官?”掌柜无奈极了,说,“咱们山淮县的县令根本就不会管,官欺民,贼匪压官,我们只能认,说不定报官后,那帮人会把我这客栈一把火烧了,那我岂不会赔大了。”
“可再这样下去的话,客栈怎么办?没有人住店的话,客栈也支撑不下去了。”店小二担忧。
哎——
掌柜往外头看了一眼,摇摇头,“算了算了,喝就喝吧,这帮老祖宗们,还是得供起来。”
无奈。
而就在两人的头顶二楼处,大锤和铁三就蹲在那里,等着时机一到就冲出去。
偏偏遇到了底下的那伙人。
“原来是二当家他们。”铁三惊呼。
“真没想到,都一年没见到二当家了。”大锤感叹。
但是铁三可不会想这么多,赶紧拉着大锤就说,“大锤,咱们赶紧叫二当家来救我们啊!”
啪——
大锤一巴掌就挥在了铁三的脑袋上。
“一年前,大当家和二当家闹翻后,两方人水火不容,你现在找二当家救我们,说不定他不但不救,还把咱们给杀了,就算真的救了咱们,到时候被大当家知道,岂不是在打他的脸?你我也别想活了。”
“这……”
铁三揉着脑袋,想想还真是这样。
原本,高山寨的大当家和二当家那两兄弟,关系十分好,可是一年前,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两人突然闹翻了,在寨中大打出手,从此,二当家赵青便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了高山寨,在另外一个山头建立了另外一个高山寨。
一年来,大当家赵怀和二当家赵青再也没有见过面。
两人手下的人若是在山头里碰到,也会互掐!
久而久之,便形成了两个帮派。
当然,各种谣言也开始在整个帮派之间传了起来。
有人说,大当家抓来了一个女子,而那女子正好是二当家的女人,于是两人闹掰。
也有人说,因为二当家起了野心,想杀自己的亲哥哥,独坐山寨为王,结果被发现,两人闹掰。
更有人说,二当家因为大当家的所作所为,担心日后朝廷派人来剿灭时而连累了自己,便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了高山寨。
……
种种说法,皆有!
此时的一楼,所有的座位都被那帮山匪给坐满了。
赵青凶狠着一张脸,手里一直挑着那根筷子在敲桌子。
周旁,全是一帮人在吵闹着!
说什么的都有,等到掌柜的将酒端上来后,大伙就开始划拳拼酒了。
巴虎给赵青倒了一碗酒,“大哥,喝。”
赵青眯了一眼,就将手中的筷子随手往柱子上扔去。
却牢牢实实的扎在了木桩里。
第343章 真是一条走狗
第343章 真是一条走狗
“去,拿酒坛子过来。”
赵青腾身而起,一只脚搭在了椅子上。
豪迈的很!
“好勒。”
巴虎应下,赶紧抱来了一个酒坛子给他。
赵青便抱着酒坛子仰头喝了起来。
喝完,将酒坛子往地上狠狠的砸去。
噼里啪啦一阵碎响。
大伙气势高涨,纷纷将喝完了酒坛子全部砸在了地上。
整个客栈,闹哄哄的!
二楼!
纪云舒原本就没有熟睡的多深,听到底下发出的声音时,转身,这才发现景容已经不在自己身边了。
床的另一半,空空的!
她拉开被子下了床,光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一步步的往外挪去,打开门,外头的响声就更重了。
甚至有些吵得人耳膜乱真!
她皱了皱眉,脚还没有迈出去,就被琅泊拦住了。
“纪先生,王爷有令,让你好好待在屋子里,外头的事,他来处理。”
纪云舒往下面看了一眼,因为视线达不到,只能收了回来。
问,“下面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王爷会解决,纪先生还是早点休息吧。”
外面这么吵,休息个屁啊!
可她也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点了下头。
可又担心的问道,“卫奕呢?他怎么样?”
琅泊回,“放心,他睡的很熟。”
“我二姐呢?”
“在屋子里休息!”
“那就好。”
卫奕那小子,的确,如果睡着了,连雷都打不动。
至于纪婉欣,估计害怕的在屋子里不敢出来。
她折身进了屋后,却再也无法安睡了,而是在里头坐着。
外面,景容就站在二楼的一脚,双手往后背着,目光紧紧的锁在地下那群人的身上。
过了一会,他进了背后敞开的屋子里,这个时候,客栈的掌柜就被带了进来。
“这位爷,你有什么吩咐?”掌柜问。
景容冷着一张脸,“下面的是什么人?”
“是……”
“说!”
掌柜也是一个眼力见十足的人。
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穿得都是锦缎,身边带着的人也各个不是等闲。
哆嗦了一下,说,“大爷,你们还是好好的在这里休息吧,放心,那些人喝完酒就会离开,不会打扰到你们。”
这会琅泊进来了,对景容说,“公子,纪先生刚刚醒了。”
景容脸色一沉,阴眉暗下,看向掌柜,“那些人已经影响到了我们的休息,你既然是这里主事的,应该能解决。”
“我……大爷,我是真的解决不了啊,要不这样,我银子都退给你们,你们找别家住下。”
你丫是在逗我玩吗?
都说了方圆百里就这一家客栈,再者说了,都这么晚了,上哪去?
景容有些怒了。
琅泊可没有那么好的耐心,上来就拽着掌柜的衣领,命令道,“我们家公子受不了有人吵闹,马上让那些人滚蛋。”
掌柜满眼惊恐,目光垂下,看着琅泊手里的剑,生怕那把剑会架在你自己脖子上。
双腿一抖,吞吞道,“几个爷息怒啊,我是真的没办法。”
“你再说一遍?”
琅泊用力甩开了他。
掌柜被甩到一边,赶紧哈低了腰,就差往地上贴去,为难且哭泣的说,“几位爷,着实不是我不想啊,底下那些人,我可不敢得罪啊,如果我不让他们进来,他们会将我这客栈烧了的,我这家店,是祖辈留下来,烧不得啊,求求你们,忍一忍,等他们喝完了酒,自然就会离开的。”
就差跪下来了。
景容冷眸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问,“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那些人,是这一带的山匪,这些年来,杀伤抢掠,什么都敢做,就连山淮县的县令都拿他们没办法,各位行行好,当是为了小人这家店。”
“山匪?说的,可是高山寨?”景容问。
掌柜眼珠子一亮,“原来公子知道?”
“自然知道。”
“不过那高山寨,现在有两处,一处是大当家带的人,一处,是二当家带的人。”掌柜解释。
景容皱眉,“那底下的是?”
“是二当家带的人。”
怪不得,不然,那大当家知道景容的人杀了他这么多人,现在这会,岂会坐在下面喝酒,定时早早就冲上来报仇了。
景容细细斟酌了一下,然后用眼神示意了一眼琅泊。
琅泊心领神会,出了房门,直接下去了!
下面的巴虎正好吆喝着,“听说今天大当家那边的人抢劫不成,反而被别人干掉了三四十个人,这会,估计正在屋子里急得拉裤子。”
说完,大伙一哄而笑。
尽是赤果果的嘲笑。
赵青却依旧喝着酒,按理说,自己的死对头那边死了这么多,他应该举杯欢庆,可现在,赵青完全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那张被胡渣布满的脸,隐隐约约透露着几分男人的俊朗之气。
“什么人?”突然有人喊了一声。
大伙都将目光投了过去,就看到琅泊带着两个人走了过来,但是被几个山匪拦住。
琅泊手抓住自己的剑把,随时有要抽出来的可能性!
“我要见你们的二当家。”
“你是什么人?”
“让开!”
“让开?”那些人笑了起来,用手戳了戳琅泊的胸膛,拽道,“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知道……”
啊——
话还没说完,那人戳在琅泊胸膛上的手,就被直接反拧住,整个人都扭了起来,膝盖更是不由自主的弯曲而下。
“放……放手!”
大伙见到这一幕,纷纷掏出腰间的刀,准备大干一场。
“兄弟们,给我上。”
一伙人正准备上前,就听到不远的一张桌子处传来,“住手!”
赵青出声!
制止了!
大家都往后退去,往两边散了。
琅泊也松了手,将那人直接甩到了桌子上,又从桌上滚了下来,摔得胸膛出血。
赵青扬起手中的酒坛子,直接往地上砸去,用衣袖擦了一把嘴,微扬着下巴,眯着眼睛,摇摇摆摆的踏着步子走了过来。
立在琅泊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眼琅泊,鄙视的笑了笑。
“你是什么人?”
琅泊则板着一张脸,“你们这帮人吵到我家主子休息了。”
“主子?”
赵青哼了一声,“真是一条走狗!”
第344章 什么大临,什么王法
第344章 什么大临,什么王法
“真是一条走狗!”
赵青讥讽。
琅泊一听,眼珠子都瞪红了,二话不说,拔剑而出,对准了赵青!
可原来赵青伸手好得不得了,将对准过来的剑锋准确无误的避开了,双手捏拳还不忘回击过去。
两人便对上了手!
那帮山匪知道自己二当家厉害,压根就不担心,反而闹哄哄在旁边嚷嚷起来。
捶桌的捶桌!
喝酒围观的围观!
拿着刀子戳地的戳地!
什么声音都有!
也就在地下闹腾的这个空隙间,原本藏在二楼的大锤和铁三趁此便溜了下去。
铁三拉着大锤,问,“大锤,二当家那些人干起来了。”
“我知道,咱们赶紧逃,回去找大当家,让大当家给咱们报仇。”
“恩,杀了我们这么多人,这仇一定要报,希望二当家把他们都杀了,也懒得咱们出手了。”
“屁,这仇是我们高山寨的仇,报也要我们来报。”
“是是是!”
两人蹲着往前,趁着没人注意,便溜出了客栈!
而这边——
赵青和琅泊正打得火热!
可赵青明显比琅泊要壮实的多,动起手来也狠了许多。
几十招下来,琅泊便吃了亏,手中的剑在刺出去的时候,手腕被一股力量重重一击,随即便失去了力量,手中的剑就被赵青夺了过去。
而还没等琅泊反应过来,那把剑就已经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身后的侍卫见状,立刻拔剑上前。
赵青将手中的剑在琅泊的脖子上挑了一下,那双带着戾气却又显得慵懒的眼神,隐隐约约被埋在了零碎散落的头发下。
沉声道,“敢动手,我就杀了他!”
几个侍卫便只能站在原地,将手中的剑收回了剑柄里。
赵青又与琅泊说,“想活命,就赶紧带着你的人滚,最见不得你这种走狗!”
琅泊也是一个呛声的,狠着一股倔气。
“你若是想杀,那就杀吧。”
“你以为我不敢?”
“你们山匪有什么不敢的?不过朝廷早晚会派人来剿杀你们。”
琅泊的这番话,顿时引来了大伙的一通大笑。
明显,他们根本就不怕朝廷。
赵青冷笑了一下,蔑视道,“朝廷可不管这,在这里,老子就是王。”
倏地——
“王?”
男人浑厚轻沉的声音从二楼的楼梯上传来。
众人将目光移了过去!
景容已经走了过来,那张冰寒的眸,三尺而冻,一身上等绸缎做的锦袍,似乎带着风!
周围的人面面相觑,这是哪里来的种?
赵青迎上了他的视线,无形中,却暗暗较上了劲。
后一刻,景容伸出食指和中指,挑起琅泊脖子上的那把剑,众目睽睽之下,将剑挑开了。
看似用力不足,可赵青手掌明显流窜着一股来自对方的力量,手掌一松,剑便被景容顺其自然的高高挑开。
剑在空中180度旋转,剑柄便转到了琅泊面前,被他伸手握住。
“退下。”景容出声。
琅泊便拿着剑退到了一边。
赵青和景容对立而站!
周围一下就安静了。
景容说,“这天底下能称王的,是如今在位的祁祯帝,不是你。”
“……”赵青无言。
“山淮县离京城并不远,朝廷不下派人来剿匪并不是不管,也不是害怕,而是此处处于要关,一旦其中出错,便会殃及京城和山淮县周边的百姓,但若是你今日伤了我的人,我保证,你们谁也走不出去。”
这话要是换做别人来说,定然会换来藐视,可景容说出来就不一样了。
赵青带着审视的眼神看着他,说,“文绉绉的话,老子听不懂,什么大临,什么王法,在这里,什么都不是。”
“我给你们一刻钟的时间,离开这里,不要扰了他人清净。”
“那,我若是不走呢?”
嚣张得很!
景容不急不躁,朝周围扫视了几眼,然后问,“高山寨有大当家和二当家,分站两派,大当家的人应该比你二当家的人要多上几倍吧?”
恩?
“你想说什么?”
“今日,你们高山寨的大当家派人抢劫过客钱财,在官道将近的地方,死了三四十个人吧?”
呃!
景容故意提了出来。
赵青不是傻子,当然明白他的意思。
“原来,那些人是你们杀的。”
“没错,所以如果我是你,就立马带着自己的人离开,免得落得和那些人一样的下场。”
赵青眼睛眯了眯。
思索片刻,便笑了起来,“你是在威胁我?”
“那就看你是怎么理解了。”
赵青仰头一笑,往后退了几步,端起桌上的一碗酒,喝了一大口。
随即,便将空碗往地上用力砸去。
砰——
感叹又鄙视道,“真是没想到,才一年的时间而已,赵怀带的那帮高山寨的人,竟然连你们这些走狗都对付不了,三四十个人,都被你们给杀了,真是一帮闹钟。”
景容便盯着他。
赵青拽气一哼,用手指头指着自己,歪着脑袋,开始挑衅起来。
说,“不过,我的人,可不是孬种,这个地方,是我的,要走,也是你们走,不过现在……你们怕是也走不了了。”
景容出声,“我给过你机会了。”
“是我给过你机会了。”
两伙人都开始躁动了!
此时的楼上,纪云舒推开房门,看到了下面发生的一幕。
若是再这样下去,这客栈里,难免不会再掀开一阵腥风血雨。
正好这个时候,掌柜和店小二躲到了二楼。
“你们过来。”纪云舒说。
听到召唤,掌柜赶紧蹑手蹑脚的走了过来。
“公子有什么吩咐?”
“那些人是谁?”
“公子还是别问了,还是赶紧进去吧。”声音很低,生怕下面的人听到似的。
纪云舒固执,“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掌柜叹气,发愁苦闷起来,“那些人,是山匪,是这一带出了名的霸王,这些年来,好多行商的人都被那些人打劫,虽然这里连着官道,可他们还是那么猖狂,我这家客栈,也成了供应他们吃喝的地方,几天就来一次,久而久之,我客栈的生意也少了很多,再这样下去,我全家老小都不知道怎么活了。”
无奈!
第345章 让他开杀戒吗?
第345章 让他开杀戒吗?
掌柜说的时候,还忍不住狂拍自己的大腿。
那个气啊!
纪云舒明白了他的苦衷,目光看向站在下面的赵青。
素指一指,“那他是谁?”
“那是高山寨的二当家。”
“高山寨?”
“是啊!”
于是,掌柜便将高山寨的事情一一告诉了她,将他知道的都简单的说了一遍。
纪云舒简单听了一下。
“这么说,那大当家和二当家的关系一直不好?”
“是不好,两人一年前就拼的你死我活了。”
她点头。
明白了!
心里也有了估算。
其实,她不是对赵青感兴趣,只是想知道其中事情,做起事情来也方便许多。
毕竟,景容和下面那些人这样下去,必定是要干一架的,结果弄得你死我活,又要见血。
她眼眸机灵一转,“掌柜,你可想今后你的客栈恢复以前的模样?”
恢复以前的模样?
“公子的意思是,那些人以后都不会来这里?”
“恩?”
掌柜激动,赶紧说,“若真能这样,公子,我全家都谢你。”
“不过,你得帮我做件事。”
“公子请说。”
纪云舒便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
掌柜一脸震惊,却又赶紧点头,立马去准备了。
随后,纪云舒进屋取了一些东西,正要下楼。
偏偏——
莫若突然出现在她面前,手里还是提着一个酒壶,身体搭在二楼的围栏边上,醉醺醺的朝下面的局势看了一眼,然后往嘴里灌了一口酒。
对纪云舒说,“你现在下去,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有景容在,放心吧。”
“让他开杀戒吗?”纪云舒质问的。
莫若一笑,“有时候,是迫于无奈。”
“可他不是亦王!”
所以,他不能像亦王一样,用杀人来解决问题。
莫若心中一震,往嘴里灌酒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却只经片刻,笑了起来,说,“是啊,景容不是亦王,那条路,不是他该走的。”
说完,莫如便让开了,准了纪云舒下去。
今天景容的人杀了高山寨这么多人,那样的行为,完全是景亦的手段,可景容今天却下了杀令,无形中,让纪云舒有些担忧起来。
担心景容会成为景亦!
纪云舒刚下去,琅泊就注意到了他。
“纪先生?”
景容立刻转身过来,看到她下来,立马斥声,“上去。”
但她不听,而是迈步走了过来。
赵青则好奇的看着她。
这小书生,细皮嫩肉的!
像个女人似的。
在纪云舒走过来的时候,景容用力拉住了她的手腕。
警告,“我再说一遍,上去。”
纪云舒透亮冷静的眸看着他,“剿匪的事,不是你来做,别脏了你的手。”
“……”
说完,纪云舒已经绕开他,走到了赵青面前。
毫不畏惧的眼神对上了赵青好奇的目光,她淡淡一笑,道。
“山间林中的一家小客栈,行人过客,尚有一席落脚之地,人人头顶能有一瓦一砖,是众人的幸,二当家带人来此,断了他人一瓦一砖,有水不敢喝,有屋不敢进,落脚之地不敢落,是众人的惧,二当家何不行行好,当是奢求行人一晚安眠,明日好上路。”
这话,纪云舒说的一字一句,不带半点停顿。
文绉绉的文说给山匪听,当然是屁!
可赵青却懂了,还耐心十足听完了她的话,
“原来你们之中,不仅有武夫和走狗,还有一个小书生啊,说出来的话,文绉绉的叫人好听,大爷很喜欢,不过,大爷今天就是不走了,什么一瓦一砖,什么一晚安眠,都是狗屁,在这里,是我赵青做主,我就是王法。”
纪云舒笑道,“大临,北至北梁,西至宜城,东至塞关,南抵莞疆,都在大临律例的管辖范围内,一切,都要按照律例来算。”
“律法,别跟我讲什么律法,朝廷要是有本事,早就派人来了。”
“所以,二当家当真不愿意离开?”
“你们有这么本事吗?”
挑衅!
纪云舒冷静极了。
然而相对于纪云舒,景容的性子就按耐不住了,本要上前。
倏地——
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声,“好痒啊!”
“是啊,好痒啊,浑身都痒!”
“我手红了,起了好多红点。”
……
杂七八杂的声音开始响了起来。
很快,连赵青的身上都开始痒了起来,紧皱眉头开始在自己手臂上抓了起来,衣袖往上一撩,才发现自己身上也起了好多的小红点。
“怎么会这样?”赵青疑问。
除了纪云舒、景容,还有那些侍卫,所有的侍卫身上都开始发痒起来。
纷纷挠得十分厉害!
景容凑到纪云舒身旁,问,“为何会这样?”
“我让掌柜将芝薯粉灌进用白酒泡过的仓草里,然后点燃,散在了一楼里,一旦沾染了,就会浑身红肿发痒。”
“为何我没发现。”
“因为用白酒泡过的仓草燃烧后,是无味无形的。”
“那我们为何没有这种症状?”
“因为我在下来时,在你和琅泊,还有那几个侍卫身上散了姜水,所以也没事。”
这女人,简直神了!
景容不得不佩服她啊!
两人一问一答,说的那是不亦乐乎,可赵青却因为浑身难痒而性情暴躁起来。
冲着纪云舒和景容质问,“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纪云舒回,“这是一种毒,一旦沾染,就会渗至骨头,轻则便会难痒无比,重则,便会皮肤溃烂,成为一具行走的死尸。”
“你……”
“不过这种病,并不是不治之症。”
赵青一听,“解药给我。”
伸手!
纪云舒却不理会。
反而说,“要解药当然可以,不过,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恩?
赵青震惊。
一边抓住自己的身体一边说,“什么事?”
“从今往后,不准再来这家客栈。”
“如果我不答应呢?”
“那你和你的手下就会奇痒无比,最后,指不定受不了,会死。”
赤果果的威胁!
赵青不是赵怀,看着自己身边的弟兄如此难受,自然不忍为了面子和傲气,而去和纪云舒较劲。
所谓,大丈夫,能屈能伸。
于是道,“好,把解药拿来。”
洒脱的很!
第346章 我干了,你随意
第346章 我干了,你随意
就这样将解药给他,纪云舒可没那么傻!
精明的眸子微抬,嘴角轻丝上扬,说:“解药给你可以,不过,在下并不相信,若是将解药给了你,往后,你还会不会来客栈里作乱,掌柜上有老下有小,你若要泄恨,拿他一家老小出气,那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赵青强忍着浑身的难痒,一脸又气又狠的说:“我赵青答应的事,从来都是说一不二。”
拍着胸脯!
纪云舒不再怀疑:“好。”
说着,她便从腰间掏出一个小瓶子,递给赵青,说:“放在鼻子上闻一闻就行了。”
赵青一把夺了过去,先是在自己鼻子上闻了闻,然后丢给了巴虎,在山匪中一个个传了起来。
很快,那些山匪闻完后,身上的痒也止住了,药效很快,刚刚起来的小红疹立马就消了下去,大伙顿时生龙活虎了。
人群中,自然有人怒火冲冲的喊了一声:“大哥,杀了这些人。”
“对!”
“杀!杀!杀!”
……
山匪都热腾了起来,各个仿佛杀了红眼,手里举着大刀,就等着赵青一声令下,然后举刀砍去。
巴虎也赶紧走了过来,凑到赵青身边,说:“大哥,这帮人就是来找死的,只要你一声令下,咱们就杀了他们。”
后一刻——
赵青笑了一下,目光直直的盯着纪云舒。
然后,反手从巴虎的腰间上抽出一把刀来,朝着纪云舒刺去。
纪云舒也没有躲,在那把刀刺过来的时候,景容两步上前,一手将她拉到自己身后,而另一只手,在上前的同时,将琅泊原本收回剑柄内的剑顺势拔了出来。
一刀一剑!
在空中摩擦相碰!
隐形中,似乎火光四射!
两个男人互相对峙,冷眸对上厉眸,实力不相上下!
景容说:“你若是敢动她分毫,我便杀了你。”
说话的同时,他手上的力度也加重了许多!
那双原本透着凌冷的眸子,此刻多了怒火和杀意。
但凡伤及纪云舒的,那是绝对不能让步的。
赵青手掌的力气显然有些不抵,双脚被迫往后缓缓挪去。
他还是第一次碰上这么一个厉害的角色,原本紧皱的眉头上多了几分吃力。
索性——
赵青手腕往左侧一翻,将对峙的那股力量抽离出来,一剑一刀也脱离了敌对的状态。
他看了一眼景容身后的那个小书生,然后鄙夷道:“一个小书生而已,竟然还有人愿意为她拼命。”
形容回:“是,如果你伤她一分,今日这家客栈,便是你们的葬身之地。”
赵青突然大笑了起来:“果然是高手,说起话来,都很硬,也难怪赵怀手底下把帮废物会被你们全部绞杀。”
“如果你不想落得和那些人一样的下场,那就带着你的人赶紧离开。”
“好,我会带着我的人走,因为我赵青向来说话算话,说好不会再来这里就绝对不会再来。”
身后的巴虎听到后,赶紧说:“大哥,真的就这样走了?我们……”
啪——
赵青反手一巴掌就打在了巴虎的脑袋上。
然后冲着自己手底下的人命令:“都给我听好了,从今往后,谁要是再敢来这家客栈捣乱,被老子知道了,就剥了谁的皮,丢进山里喂野狗。”
大家当然不想答应,可一边埋怨自己的大哥竟然就这样妥协了,却又一边认怂的回答。
“是!”
声音软而无力!
赵青转身就端起桌上的一坛酒,在碗里倒了两杯酒,端起来朝纪云舒走去。
一杯酒塞了过去,说:“这位公子着实很厉害啊,想必不是什么等闲之辈,若是不嫌弃,便交个朋友,如何?”
和山匪交朋友?
纪云舒觉得新鲜。
这个赵青,就是个山匪头子,不管是从打扮还是行为来说,简直就是典范,但不得不说,这人身上还透着一股男人的正气和洒脱,与“杀人不眨眼”是联系不起来的。
她看着手中的酒,抿了抿唇。
姐姐不会喝酒啊!
于是——
手中的一碗酒端着,倒也不是,喝了不是。
反倒是赵青,端酒道:“我干了,你随意。”
说着,便将酒一碗干了。
就在纪云舒左右不是的时候,景容将她手里的碗拿了过去,将碗里头的酒一饮而尽!
然后将碗丢到了桌上。
赵青看了,笑道:“好,今天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今晚的事,就当过去了。”说着,手一挥,就冲着自己的手下命令:“走!”
赵青绕过面前的的景容准备离开,可走到纪云舒的身侧时,又停了下来,身子一偏,凑到纪云舒的耳边。
轻声说:“小书生,将来若有机会再见,一定好好喝两杯。”
说完,就带着自己的人走了!
可有些山匪离开之前,因为不甘心,将客栈里的桌椅板凳全部掀翻,甚至还砸了好几坛子酒。
噼里啪啦的响!
整个客栈一楼,一片狼藉。
那些人走了以后,景容便拉着纪云舒的手往上一抬,质问:“不是让你待在房间里吗?”
纪云舒抬眸,对上他的视线,驳:“你是意思,是要我安心在房间里休息,你就在下面屠杀吗?”
“谁告诉你我会屠杀的?”
“你不会杀了那些人?”
会!
一定会!
毕竟,那些人是山匪。
景容喉结上下滚动了半响,最后,将纪云舒的手松开了。
正好这个时候,掌柜从后面迎了上来,眼眶发红的朝着景容和纪云舒鞠躬。
一边说:“谢谢两位公子,我代我全家老小谢谢你们啊。”
说话的时候要跪下来了。
手肘却被景容一托:“这里可不是京城。”
恩?
掌柜不懂他的话,但还是含着眼泪和哽咽的抽泣声,作揖了好几下。
然后,走到纪云舒面前,顾虑起来,说:“这位公子,那些人不知道还会不会来,不如,你将那解药的秘方告诉我,万一……”
“根本就没有什么解药。”纪云舒说。
“没有解药?那那种毒?”
“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毒,只是一种让人身体起红疹的无色气体罢了,一盏茶的功夫就会消。”
第347章 两个大馒头
第347章 两个大馒头
掌柜惊呼,惶恐起来,声音发抖的说:“那那些人要是再回来的话,怎么办?”
纪云舒刚想开口,景容就接了话。
说:“那些人不回再回来的。”
十分肯定!
掌柜半信半疑,再次将目光投向纪云舒,想等着她的回答。
纪云舒便冲着他点了点头:“放心吧,那些人是不会再回来的。”
“为何?”
“总之,如果再有那样的事情发生,就用我教你的方法,照葫芦画瓢就是了,那二当家看上去,倒不是出尔反尔的人。”
“希望如此!“
掌柜抹了一把汗,舒了一口气。
这时,景容拉着纪云舒的手上了二楼。
莫若还靠在楼梯上的围栏上喝酒,半个身子都在往下坠,仿佛一个不注意,就会掉下去。
他眼看着景容将纪云舒拉了上来,这个时候——
一个侍卫突然跑了过来,吃痛的捂着脑袋。
说:“公子,不好了,那两个人跑了。”
指的是大锤和铁三。
一听,景容赶紧赶了过去,纪云舒也跟了去。
那间关押山贼的房间里空空如也!
只留下地上一团绳子。
“到底怎么回事?“景容质问那名侍卫。
侍卫赶紧说:“属下也不知道,只是听到里面传来了一声叫声,然后推门进去,就被人从身后打晕了。”
“在此之前,就没有察觉出什么异常吗?”
“没有!”
突然,纪云舒问了一句:“可有什么可疑的人进来过?”
一看,纪云舒已经蹲到地上,拿起绳子查看。
侍卫想了想,回答:“并没有什么可疑的人进来过,但是纪姑娘来过,担心那两个山贼饿死,便拿了两个馒头过来。”
纪婉欣?
的确,按照纪婉欣的个性,拿馒头给那两个山贼是她的作风。
毕竟她是一个善良的姑娘。
纪云舒又问:“那两个的身上,可有刀子?”
“刀子?没有,都已经搜身过了。”
看着绳子被割断的地方,纪云舒的心里顿时萌生出一个想法来。
但——
如果真的如自己所想的,也不大可能啊!
纪婉欣为何要放了他们呢?
还没等她将事情的原委理清楚,就听到景容说了一句:“罢了,逃了就逃了,明日,本王会写份奏书去京城,递送给父皇,山匪猖狂,不能不管。”
说完,就将纪云舒一把拉了起来!
二话不说拉出房间,然后,直接将她塞进她的屋子里。
带着命令式的口吻吩咐。
“早点休息,明日一早就启程。”
不等纪云舒说完,就直接将门给关上了,然后吩咐身旁的琅泊:“好好看着她,在明早离开之前,不准她出来。”
“是!”
靠在围栏上莫若目睹了这一切,看景容这么生气,便一边喝酒,一边笑了起来。
景容眯了他一眼,问:“你笑什么?”
“笑纪先生。”
“笑她什么?”
“笑她明明是担忧,却多了心。”
恩?
这话,说的含含糊糊的,让人听不明白。
倒也勾起了景容的好奇,索性,便走到他身旁,直接将他手中的酒夺了过来,喝了一口。
“有话不妨直说。”
“自己领悟吧。”
景容横了他一眼,将酒壶丢给他,便走了。
第二天一早,景容的人便收拾好了东西,准备出发。
纪云舒刚从房间里出来,卫奕就笔直的站在她的房间门口,大大的眼睛深情款款的看着她,嘴角上扬着一个阳光温暖的笑。
手里,拿着两个大馒头。
“舒儿,你终于醒了。”
“你在这里站了多久?”
“不久,才一会。”卫奕说。
这话才说完,旁边就传来了莫若的声音:“一会?你个傻小子,在这里都站了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
那是多久?
卫奕不懂。
纪云舒先是看了一眼莫若,没想到,他竟然喝了一整晚的酒!
满地的空酒瓶。
将目光收回来,纪云舒问卫奕:“卫奕,你是要等我吗?”
卫奕点头。
“舒儿,我拿了馒头给你吃。”
将手里的两个馒头朝她递了过来。
白白胖胖的大馒头,凹凹凸凸的印着卫奕的最手指印。
纪云舒笑了笑,将馒头推了回去,说:“卫奕,你自己吃,我还不饿。”
“哦!”
于是,卫奕便咬了一口馒头,将另外一个馒头就藏进了衣服里。
随即便一块下了楼。
楼下,景容正在吃东西,对面,坐着纪婉欣。
看到纪云舒下来的时候,纪婉欣便赶紧将她拉了过来坐下。
“云舒,一定饿了吧,我给你点了几道你爱吃的菜。”
“多谢!”
纪云舒后将目光投向对面吃得津津有味的景容,问:“谢大娘呢?”
“已经在马车里了。”
“哦。”
随即,景容起身,拍了拍衣袍,说:“我在外头等你们,慢慢吃。”
说着,便出去了。
纪婉欣侧头与纪云舒说:“昨晚也不知道下面发生了什么事,很是吵闹,我本想下来看看,可容王身边侍卫拦住了我,云舒,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她摇摇头:“不知道。”又问她:“二姐,昨晚,你去过那两个山贼的屋子里?”
“恩,去过,怎么了?”
“没什么。”
纪云舒并没有将话说全,桌上的饭菜一口也没有吃。
“还是赶紧出发吧,希望天黑之前,都到山淮县。”
“恩。”
莫若和景容同乘,卫奕便拉着纪云舒如何也不肯松开,要与她同乘。
纪婉欣咳嗽起来,然后与纪云舒说:“大概是我昨晚着凉了,就不与你们坐一辆马车了,免得传染给你们。”
“你自己小心身体。”纪云舒关心道。
“恩。”
说着,纪婉欣便独自一人乘坐一辆马车,纪云舒便拉着卫奕上了最后面的一辆马车。
出发!
前头的马车里,景容掀开帘子往后看了一眼,又将脑袋收了回来。
莫若知道他的心思,便说了一句:“要是不放心,你大可坐过去。”
“我有何不放心吧?”
“昨天那两个山贼逃跑了,一定会回来寻仇,你有所担忧也是应该的。”
莫若果然最能看透人心!
看似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管,心里却跟明镜似的。
第348章 箭雨
第348章 箭雨
马车行驶在烈阳下,离山淮县越来越近。
车轱辘滚动在山间的小石子上,发出一阵阵刺耳的响声,伴随着马蹄声,倒有几分征战疆场的味道。
两个时辰后,马车从小林山路行到了一片茂密的大林里,两旁耸高而立的常树,足足有十几二十米高了,树尖上的叶子硕大而肥,似乎是力气不抵,都往中间垂去,将顶上的烈日遮挡去了。
要去山淮县,又要能通过马车,这条道是唯一的途径。
整片林子里,就好像一个大冰窖,冷得让人汗毛直竖,也只有一点点微薄的光线洒了下来,却像是拼命挤进来的一样!
好在,这条道并不长,大概一千多米的距离。
刚进去,景容就命人点了四个火把,前面两个,后面两个。
桀——
乌鸦的叫声!
卫奕吓了一跳,赶紧往纪云舒的怀里钻去。
“舒儿,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是黑的?”
纪云舒紧抱着他,安慰道:“别怕,这就是一片高山林,等过了去就好。”
“什么是高山林啊?”
“好了,别问这么多。”
若是真的再接下去,卫奕肯定冒出许多稀奇古怪的话来。
马车还在往前行驶着,纪云舒的心却因为越来越深入这片林中、而慌乱起来。
倏地!
外头的风一吹——
一股淡淡的花香飘了进来!
纪云舒只觉得脑袋一沉,太阳穴巨疼,眼睛也无力的往下垂去。
“舒儿,我……我好想睡觉……”卫奕说。
纪云舒甚至还来不及看卫奕一眼,整个人就昏迷了。
而前方的马车内!
“竟然有这么个鬼地方。”莫若撩起窗帘往外看了一眼:“怪不得这一带山匪如此猖狂。”
景容端正的坐着,闭着眼睛在休息,皱了皱眉,问:“山匪猖狂,和这片林子有什么关系?”
“你看看这里,要是没有火把,就漆黑一片,而且林子里的地形本就复杂多变,像个迷宫似的,常人若是不走这条大道,而是往林子里穿,指不定就会迷路,活活饿死在这,可这一带的山匪就不一样,他们对这一块必定十分熟悉,所以,就算朝廷真的派兵来剿灭,他们只要往林子一躲,也就能逃命了,朝廷总不能把整片林子给烧了吧?“
当然不能!
若是烧,就要整片全烧,若是遇到北风,说不定还会殃及到附近的村民!
所以,莫若说的不是没有道理。
景容闭着眼睛耐心听完了,但后一刻——
眼眸突然张开。
惊道:“不好!”
恩?
还没有等莫若反应过来,景容就立刻从马车里出去。
哪里知道——
人才刚刚出来,一支利箭从林间的最深处射了过来,正好射在他马车上。
离他的眼睛,不过几厘米的距离。
若是偏了一丝,那支箭就会从他左边的太阳穴穿透到另一边。
也就在这支箭射过来的后一秒,林间深处又射出来十几二十支箭。
琅泊反应过来,拔剑命令:“保护马车里的人。”
那些侍卫拔剑而出,一边挑开那些箭,一边有秩序的将那几辆马车围了起来。
莫若也从马车里跳了下来,宽大的衣袖一转,将几支箭收入袖中,然后一拂,几支箭便射向了深山林中。
桀——
传来一声乌鸦凄惨的啼叫声。
景容则朝着最后一辆马车快步奔去,利箭在他面前穿过,他又完美的避开了。
当掀开纪云舒所在的马车帘子时——
里面,却一个影子都没有。
“云舒……”
他发疯似的喊了一声。
声音震破天际。
如毛的利箭还在不停的射过来,景容急得有些失去了理智,待站在原地没了反应。
一支利箭也在这个时候朝他射了过来,正中胸前,鲜血也顿时流了出来,染红了他墨色的锦袍。
好在莫若及时赶到他身边,挡在了他的面前,将后面射过来的箭全数挑开。
这场箭雨,并没有持续多久便停了下来。
大概,是山匪手中的箭不够了!
莫若转身蹲下,二话不说,压住景容的肩。
“忍着。”
不给景容缓一下,他就握住那支箭,用力拔了出来。
看着箭上的血,莫若松了一口气:“幸好箭上没毒。”
“云舒……云舒不见了。”
莫若抬眼望马车里看了一眼:“卫奕也不见了。”
两人双双消失!
景容吃痛的拧着眉,撑着身子想起来,却被莫若按了下来。
严厉道:“这箭上虽然没有毒,但剑锋伤及到了你胸前的经脉,需要立刻止血,你更不能用力乱动,否则经脉张开,会把你心脏都撕开,没人能救你。“
“让开,我要去云舒,就算杀了高山寨所有人,我也在所不惜。”
倔强的咬牙而起!
那双眸,除了带着一股戾气,还有担忧。
甩开莫若,景容硬撑着站了起来,双脚一软,往后撞在了马车上,险些倒地。
莫若说:“那些人如果要杀,在这里就杀了,也不会将他们两个掳走,现在最重要的,是你的伤势。”
“如果云舒出了事,我也活不成。”
“她还没死呢,你就想先死吗?”
两人就这样吼了起来。
景容喘着气,持久不答!
这个时候,琅泊满头大汗的跑了过来,见到自家王爷受了伤。
惊道:“王爷,你没事吧?“
景容先是看了一眼莫若,心也慢慢冷静下来了。
虚弱的命令琅泊:“暂且先去山淮县,你派人去一趟高山寨,看看纪先生和卫奕在不在里面。“
“纪先生和卫公子不见了?”
琅泊诧异的往马车里看了一眼,似乎明白了。
赶紧说:“是,属下明白。”
景容有些支撑不住了,额头渗出了冷汗,脸都白了。
剑锋刺进去的时候,离他的心脏只有几厘米的距离,自己但凡用力动一下,就会撕心巨疼。
莫若赶紧将他扶到了马车内。
又拉开帘子问浪白:“谢大娘和纪姑娘怎么样?”
琅泊回:“有些被吓到了,不过已经安抚下来了。”
“恩,赶紧出林子,先去山淮县,你也派人去高山寨查探。”
“是!”
第349章 我不是傻子
第349章 我不是傻子
马车正准备动,纪婉欣就冲了上来。
不知道是被吓到的,还是担心景容受了伤,眼睛泛红。
莫若在给景容上药,她在旁边问:“我能做些什么?”
“好好坐着。”
“……“
她只能小声哭泣,抹着眼泪,默默的坐在一旁……
马车很快离开这片林子,前往山淮县。
……
山顶的高山寨!
纪云舒是被疼醒的,抬手按着太阳穴,微微睁开了眼睛,视线也渐渐由模糊变得清晰起来。
原来,是一个柴房!
可明明是一个柴房,里面的柴却都是湿的,坑坑洼洼的地面,也都是水!
她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都是湿的,周围,还散发着一股腐朽的味道。
她蹙着鼻,从地上站了起来,刚走了两步,就响起了一阵铁链的声音!
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双脚被套上了铁链,多走几步都难。
“这是哪?”
不明。
自己刚刚还在马车里,闻到了一股味道后便迷迷糊糊的晕倒了。
会是谁?
她脑袋风速一转,才恍然过来。
“高山寨!”
结论才刚刚下,就听到门外传来一声:“里面的人怎么样?”
“放心吧,我看着呢。”
“你刚才都打瞌睡了,要是让大当家知道,非拔了你的皮,还有,里面的人要是逃了,你我都得死。”
“知道了知道了,里头三面是墙,我在门口守着,逃不掉的。”
“最好是!”
门口,两个男人在对话。
眼看着有人要进来了,纪云舒便坐回了地上,冰冷的感觉从脚底蔓延上来,冷得她身子微微一抖。
这个时候,门也被人打开了。
一个粗狂的男人走了进来,见到纪云舒醒了,便哼了一声。
“倒是个硬生的种,这么快就醒了。”
纪云舒冷淡的抬眸,才发现这个人竟然就是逃走的那两个山贼中的其中一个人。
她问了一句:“你是怎么逃走的?”
恩?
“你问我?”
纪云舒不急不躁,伸手挑起了旁边的一支稻草,在手里转动了几下,然后又一上一下的朝湿透的地面点着。
听似漫不经心的说道:“你们身上既然没有刀子,就连一块像样的断玉都没有,再者,若是身上真的藏着些什么利器,也不会等到在客栈的时候再逃了,唯一的解释,是有人给你们留了一把刀子,对吗?“
呃!
大锤咽了咽口水:“那是老子聪明,你说这么多做什么?”
“那刀子,可是与我随同的一名女子给你们的?”
“不是给,是她落下的。”
“是吗?”
当然不是!
纪婉欣自小就怕那些锋锐的利器,身上带的永远是帕子,不可能是刀子。
何况还带着刀子去给山贼送馒头,又恰好将刀子落下。
这天下哪有那么多恰好!
大锤突然意识到自己不是来和她扯淡的,立马露出一副凶狠的模样来,额头上那道疤痕狰狞的显露了出来。
用脚踢了纪云舒一脚。
说:“老子不是来跟你聊天的,就是来看你一眼,确定你没死,要是你死了,大当家会杀了我给你和那个傻小子陪葬。”
傻小子?
卫奕?
纪云舒急声问去:“他在哪?”
“现在知道急了?”
“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说话的同时,纪云舒从地上起身,瘦小的身子骨,仿佛天生就带着一股不同寻常的迫人气势,让大锤都虚了一把。
他往后退了一步,说:“那傻小子可比你自在,这会,可潇洒着呢。”
恩?
高山寨的大屋子里,传来一阵阵高吼的欢呼声、吆喝声……
整个屋子里,坐满了山匪,各个都在喝酒,有人喝醉了、有人站在桌上高呼、有人则抱着酒坛子处处敬酒,就像一个大澡堂似的。
而正前方的一张披着老虎皮的椅子上,坐着一个男人,面容粗糙,一身戾气,搁在现代,就是一个典型的摔跤运动员。
他身上穿的,也是用老虎皮做的衣裳,遮一只手,露一只手,一只脚还霸道的搭在椅子上,手中拿着一碗酒,往嘴里灌了一口。
此人的眉目,与赵青十分相似,想必,他就是赵青的哥哥赵怀,高山寨的大当家。
而他的目光则注视在一旁被人围在中央的卫奕身上!
卫奕看着眼神都有些飘忽了,身体摇摇晃晃的摆动着,两腮通红,身上都是酒气,胸前的衣服也被酒给打湿了一节。
“喝,使劲喝。”
“继续喝!”
“喝!”
……
那些山匪不停的给卫奕灌酒,他都已经醉了又醒,醒了又嘴,来来回回好几次了。
“我不想喝了。”
卫奕摆手。
他想往后退去,可后背又被人往前推了一把,趔趄不稳,身子撞到了前面的木桌。
砰——
“傻子,继续喝。”
有人又掰开他的嘴,往里面灌酒。
他不肯咽,酒就沿着嘴角两边往外流。
于是,就被人抬手甩了一巴掌,重重打在了地上。
伴随着大伙的闹哄声。
卫奕倒在地上,捂着被打的脸,一双眼便红了起来,却死死的咬着自己的唇,硬是不想自己发出半点哭泣的声音。
赵怀看了一眼,便从虎皮椅上站了起来,从自己小弟的手中拿过来一坛酒,朝卫奕走去。
那些山贼很自觉的退到两边,腾出一条宽敞的道来。
赵怀走到卫奕面前,阴狠的视线落下,然后,抬脚就踩在了卫奕的胸口,如同踩着一只蚂蚁。
“你放开我,痛。”
卫奕说。
“痛?”
赵怀笑了起来,将手中的酒坛子一百八十度向下,坛子里的酒全部倒在了卫奕那身素色的锦袍上。
卫奕缩着身子,一双手抵在赵怀的脚上,想推开,却没有力气。
浑身狼狈!
赵怀躬下腰,一把捏住卫奕两腮,左右掰了两下。
说:“傻子就是傻子,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我不是傻子!”因为嘴巴被捏着,说起话来,也含含糊糊的。
“那你是什么?”
“我……我不是傻子。”底气不足,声音越来越轻。
这话,引来了周围人毫不掩盖的嘲讽。
“你就是个傻子。”
“傻子……”
第350章 要钱又要命
第350章 要钱又要命
一声又一声的“傻子”在卫奕的耳边萦绕。
再加上酒精的刺激,卫奕脑袋都要炸了!
倒在地上,用手抱着头,难受的喊道。
“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
若不是赵怀的脚压在他胸前,卫奕可能疼得满地打滚!
而周围,则是一阵又一阵的笑声。
赵怀将脚抬开,朝旁边的人示意了一眼,那两个山匪就将卫奕架了起来。
对着赵怀。
赵怀盯着他:“傻子,都不知道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当然是吃饭活到现在的!
“我不是傻子……”
“你就是傻子,天底下最傻的傻子。”
“我不是,我不是……”
近乎于咆哮!
卫奕原本带着疼意而飘忽的眸,猛然紧骤,狠狠的瞪着赵怀。
阳光天真的容,多了几分威慑力和怒气!
丝毫不见半点傻气。
有那么一瞬间,像极了一个正常人。
而他那样的眼神,像一把尖锐的刀,仿佛在赵怀的胸前刺了一刀,又不声不响的拔了出来。
赵怀尖锐的眉往上一蹙,狠道:“别用你那种眼神看着我,不然,我就挖了你的眼睛。”
卫奕死死的咬着牙贝,依旧瞪着他。
双拳紧握。
脑袋也不再疼了。
这个时候,大锤跑了进来。
“大当家,那个小书生已经醒了。”
赵怀“恩”了一声,然后命架住卫奕的两人:“将这个傻子带到一边继续灌酒。”
“是!”
卫奕硬生生的被拖到一边,那些人又开始给他灌酒。
赵怀则命令大锤:“去,把那小子带来。”
“是。”
大锤应下,带了两个人去将纪云舒拉了来。
纪云舒在一帮人的喊声和众目睽睽的监视下走了进来。
冷静的脸上,看不出半点惶恐。
当——
她朝周围扫了一圈,看到了卫奕。
人群中,卫奕被人按在桌上,掰开嘴巴,一碗一碗的给他灌酒。
她心一紧,眼眶突然就红了。
“卫奕!”
喊的同时,她抬步往前冲了过去,却被人拉住。
“放开!”
扭动着肩膀,却无力挣脱。
“你们住手啊!畜生。”
她急得发怒。
而那帮人却因此更加兴奋。
“想救他?”赵怀突然出声。
闻声看去!
赵怀扒开了几个人,踏着大步走到纪云舒面前,上下仔细的端看起这个小书生。
与自己身边这帮粗狂爷们果真不一样,白白净净、个子精瘦,像个女人。
纪云舒赤红着眼,狠狠的瞪着他,知道这个人就是高山寨的大当家赵怀。
她紧着难受的喉咙,说:“放了他。”
声音近似于请求。
赵怀笑了笑:“你自己都自身难保,还想救那个傻子?”
“他什么都不懂,就算你抓了他,又有什么用?”
赵怀哼了一声:“有没有用,不是你说了算,而是我,就算把这傻子养山寨里,也能让我这帮弟兄们好好消遣消遣。”
大伙一哄而笑!
纪云舒两腮一紧,吸了一口气,说:“只要你放了他,我什么都愿意做。”
“可以下跪求呢?”
“可以。”
“要你死呢?”
“只能你放了他,我可以把命给你。”
“好。”
赵怀打了一个响指!
远处正在给卫奕灌酒的人停了下来,将他松开。
卫奕肩膀失去了抵力,整个人从椅子上掉了下去,趴在地上,迷迷糊糊的抬起脑袋,看到了远处的纪云舒。
张了张嘴,喊了一句:“舒儿……”
脑袋垂了下去。
赵怀又示意抓着纪云舒的人放开,松开的一瞬间,纪云舒就朝卫奕冲了过去。
她蹲身在他面前,将卫奕扶靠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此时的卫奕,浑身发烫、发颤。
被灌了这么多酒,心火上头,整个五脏内服都仿佛被烧成了“焦炭”。
“卫奕,别怕,没事的,有我在,没事的。”
纪云舒一下下的抚着他的胸膛,又一边朝周围扫了一圈,然后腾身起来,抓过一个盛着酒的碗,在屋子的一角敲了些黄土下来,又拔起放在一旁的一株鲜草,折下根茎下来,直接往嘴里嚼烂后,连同那些黄土一块放进了酒里。
搅拌了几下!
折回卫奕身旁,将他扶起来,说:“卫奕乖,喝下去。”
卫奕只能迷迷糊糊的听到她的话,张了嘴,将碗里的东西喝了下去。
下肚没多久,胸口上的那团火就缓缓被压了下去,像薄荷似的清凉起来。
赵怀将纪云舒这一系列的动作看在了眼里。
犯疑!
走了过来,低下目光问去:“你给他喝了什么?”
纪云舒将碗放在一边,为卫奕擦了擦嘴角,良久,才抬头。
“酒中加黄土和兰花草的根茎,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去火。”
“你懂医?”
“不懂,只是烈酒上了心头,难受的虽然是五脏内腑,但真正能解酒的,是骨。”
“骨?”
赵怀觉得新鲜极了!
纪云舒紧着脖子,与他说:“杀你们高山寨的人,不是他,而我也答应将命给你,所以,你放了他。”
“可以,不过……”赵怀阴险一笑:“你跪下来,我就放了他。”
跪下来!
纪云舒几乎没有半点犹豫,将卫奕小心的放在一边,曲膝朝赵怀跪了下来。
身板却挺得直直的!
看似是屈服,可毅然冷硬的眸,分明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倔气。
“现在,可以放了他吧?”
哪里知道——
“我什么时候说过,你跪下来,我就一定会放了他的?”
周围的人,全部笑了。
纪云舒并不急躁,反而问他:“你到底想要什么?”
赵怀脸色一沉,露出了一副凶残的杀戮之像。
捏起拳头,往桌上狠狠捶打下去。
砰——
震耳欲聋!
他说:“你们杀了我寨中这么多人,难道还想安全离开山淮县吗?我要的,是那个下令杀人的男人的命,和一笔……金银财宝。”
眼睛都冒着金灿灿的光!
果然应验了那句“要钱又要命”!
可——
纪云舒不能让景容来冒险,因为她知道,只要是为了自己,景容什么都愿意做,哪怕是死。
所以,在听完赵怀的话后,纪云舒笑了。
带着鄙夷!
这一笑,让赵怀不明白了,脸色一下就黑了,怒问:“你笑什么?”
“我笑你们傻。”
第351章 二当家来了
第351章 二当家来了
“什么意思?”
随即,纪云舒提着自己脏兮兮的裙袍,从地上站了起来,因为矮了赵怀差不多一个半的脑袋,以至于只能仰头看他。
“你抓我来,无非只为了一个目的,因为你根本没能力杀我家公子,所以以我为要挟。”
“倒是个聪明人。”赵怀说:“没错,只要抓了你,捏住了你的命,我就不信那小子不会来救你。”
“如果你觉得抓了我,就能达到你想要的目的,那可能会让你失望了。”
“什么?”
“我不过是跟我家公子一同随行的小书生,生死如何,根本没人在乎,而且在下也并不知道,究竟大当家是从何听说,要挟了我,就能得到我家公子的命?说不定这会,我家公子已经离开了山淮县。”
纪云舒笃定的说完了这番话。
赵怀心里有些怀疑,看了大锤一眼,将他拉到一边。
质问:“你不是说,这个叫纪先生的对那个男人很重要吗?”
大锤心慌,赶紧说:“大当家,小的确实是这样听到的。”
“可是真的?”
“真的。”
大锤点头,显然对纪婉欣之前在他面前说过的话,深信不疑!
赵怀思索片刻,折回纪云舒面前,盯着地上的卫奕一眼,然后说:“既然抓了你们没用,好,那老子就送你们一程,让你们去给我的弟兄陪葬。”
说完,赵怀就指着地上的卫奕,命令人。
“来人,把这傻小子活活打死,然后送进山里喂野狼。”
“是,大当家。”
早就有人手痒了,手里搓了一根铁棍,往手掌上掂量了几下,走到卫奕身旁,举着铁棍要抡下去。
纪云舒吼了一声:“住手。”
本要上前阻止,肩膀又被人按住。
“如果你们杀了他,我保证,我会要了你们所有人的命。”
红着眼!
“你有这个本事吗?”赵怀讥笑,抬手往她的脸蛋上拍了拍:“别急,等他死了,就轮到你了。”
“放了他,我求求你。”
纪云舒鼻子红了起来,眼泪从眼眶中冒了出来。
她的身子还在不停的挣扎!
“求我?没用了!”赵怀呵斥:“打,将这傻小子打死。”
那人应声!
举起铁棍要狠狠打下去。
纪云舒眼珠子瞪得很大,后一刻,抬脚往后一踢,正好踢在了抓着自己那人的小脚软筋上。
那人吃痛,松开了纪云舒。
纪云舒瞬间朝地上的卫奕扑了过去,刚好铁棍抡了下来。
重重的打在她的后背上!
闷声一响。
啊——
纪云舒紧紧的抱着卫奕,后背的疼让她整个人都麻木了,嘴里忍不住的叫了一声,却立马死死的咬着唇,不让自己再发出一点疼痛的声音来。
满头虚汗!
众人看到这一幕时,惊了一下,就连那铁棍的人也顿住了,朝赵怀投去请示的目光。
赵怀则意外的看着地上抱在一起的两个人。
心中竟然有一丝难以表明出来的触动感,在胸口前来回跳动,无法用言语表明。
卫奕也醒了,感觉到了纪云舒压在自己身上,他抬了抬手,碰了碰纪云舒的手臂。
轻声唤了一句:“舒儿。”
纪云舒脸色苍白,艰难的从卫奕的肩膀上支起脑袋来。
对上了卫奕的视线,嘴角微微往上轻扬,笑容点点溢开。
“卫奕,别怕。”
“舒儿,你怎么了?”
纪云舒轻微的喘着气:“我……”
话没说完,她已经晕了过去,整个人都压在了卫奕的身上。
卫奕伸手抱着纪云舒的手背时,感觉到手掌湿透透的,抬手看了一眼。
才发现——
“血,是血啊,舒儿,你流血了,流了好多血,舒儿……”
卫奕惊恐慌张,急得哭了起来。
双手发颤的吊在两边,不敢去碰纪云舒,吓得整个人都懵了。
所有人都围着。
赵怀默不作声的盯着,看到纪云舒的后背染红了,那素色的锦袍上去是血。
“单单挨了一铁棍,怎么会出血这么严重?”
有人质问。
赵怀说:“看来,她在之前就受过伤。”
是的,挨过之前的六板子,后背的伤本就没有痊愈,铁棍抡下,伤口裂开,自然全是血。
不得不说,真是心疼纪云舒的后背,若是将来有一天好了,那光滑的后背,恐怕也会留疤。
“大当家,那怎么办?还打不打?”那铁棍的人问。
赵怀眯了眯眼,正准备说话——
一个小弟火急火燎的跑了进来,朝赵怀通报道:“大当家,二当家带着人来了,就在山寨门口。”
“赵青?”
那货一年前离开后,两人就再也没有见过面,怎么现在过来了?
“大当家,要不要让二当家进来?”
“他带了多少人。”
“就带了两个。”
“两个?”赵怀琢磨着,又看一眼卫奕和纪云舒,皱眉,挥挥手:“把这两个人拖下去。”
有人应下,将昏迷的纪云舒和惊恐的卫奕抬了下去。
赵怀往门口看了一眼,点头:“让人进来,再去将那坛泡了五年的酒倒出来,好好款待贵客。”
很快——
赵青便带着巴虎和另外一个小弟进来了。
赵怀坐在自己那张虎皮椅上,一副主人的架势。
两兄弟,一年未见,各自都带着心思。
周围的山匪在赵青进来的时候,就将他围在了中间。
“真是好久不见了。”赵怀轻笑了一下。
赵青:“是啊,好久不见了,还以为这里会有什么变化呢,可原来和我当年离开时一样。”
和赵怀不一样,赵青并没有少了些戾气,反倒慵懒了几分,一双眼仿佛睁不开似的。
淡泊名利的姿态。
赵怀起身,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你今天来是为了什么?”
赵青不客气,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拿起一只碗,在桌上敲了敲。
说:“你在那片林子里放了箭?”
“是又怎么样?”
“怎么样?”赵青面色一冷,将手中的碗一丢,说:“一年前,你我就达成了共识,无论发生任何事,任何一方,都不准在那片林子里放暗箭。”
第352章 九儿?
第352章 九儿?
的确,一年前,赵青离开这里的时候,就和赵怀达成了这个共识。
除了那片林子以外,任何地方、任何一方,都不准在那里面杀人、放暗箭,亦或是灭尸。
但凡有谁违背了合约中的任何一项,就要以断臂作为代价。
所以,赵青今天来,显然就是来取赵怀手臂的。
他从腰部掏出自己随身带着的匕首,二话不说甩到了赵怀的手里。
“不用我提醒了吧?这把匕首,还是你当年给我的,锋利无比,断你一只手臂,不在话下。”
赵怀拿着那把匕首,转在手里欣赏起来。
精致的把手上,刻着两条栩栩如生的老虎图案,从上而下的伏在上面。
一只老虎的爪子上拿着一支矛,另一只老虎的爪子上则拿着一支毛笔。
象征一文一武!
剑锋是竹叶形的,连接把手剑锋上,最中间的位置镶着一刻小的圆形石头,因为被磨的时间太久,以至于石头都被磨得黑中发亮了。
这样的图案和形状,很独特。
哪怕是在现代都很难见到。
不过,纪云舒在一次考古时,见到一会,却只是远远的晃了一眼,就没了下文。
赵怀看着这把匕首,说;“这是爹死的时候留下来的,爹说过,长兄为父,所以才将这把匕首留给了我,四年前,你说你喜欢,我就给你了,今天,你把这匕首给我,竟然是想要我的命。”
“不是你的命,只是你的手臂!”
赵青语气生冷。
赵怀拿着匕首走到他面前,手一抬,重重的将匕首扎进了一旁的木质桌上。
“咚”的一声!
众人都不敢出声,这两个当家,任何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赵怀克制着心中腾升而起的怒火,凶目而露,说,“赵青,这可是我的地盘,不是你想来就来的地方。”
“怎么?你的意思,是不断臂了?”
“你凭什么说在那片林子放暗箭的是我的人?你是看见了?还是抓到了谁?如果都不是,就闭上你的嘴,我尚且还能将你当成我寨中的客人,好好款待。”
侧身,一脸倨傲!
赵青是了解赵怀的,在来之前,他就知道赵怀不可能断臂。
他说:“赵怀,人要敢作敢当,若换做是我的人在林中放箭,今日,我会带着我的断臂来见你。”
“可我不是你。”赵怀吼了过去,整张脸都扭曲得凶残可见,他双手往两边高高一抬,歪着嘴,炫耀且凶狠的说:“赵青,你好好看看,这周围,都是我的人,你今天进来了,想出去,可就难。”
赵怀的话一说完!
周围那些山匪就拍着自己的嘴,一个“哦哦哦”的叫喊起来,有的甚至拿着刀柄戳在桌上,拍着桌子……
一阵乱哄哄的响。
直到赵怀双手握拳,周围的“演奏”才结束。
赵青眼珠子都没有倾斜半寸,直直的看着面前正在炫耀的赵怀。
等周围的声音一停,他才说,“赵怀,你违背了我们的共识在先,莫非还想杀了我?”
“只要我愿意,杀了你又何妨?”
“那你可以试试!”
两人较上了劲!
视线对峙,各自不退让,中间仿佛窜着一团无形的火,越演越烈。
在大伙以为这团火要烧起来的时候。
赵怀突然问了一句,“说吧,你今天来,到底为了什么?”
众人问号脸?
大当家,你老是失忆了吗?
刚才二当家不是说了吗?他来,是因为你违背了两方的共识,人家是来要你手臂的。
赵青微抬着布满胡渣的下巴,眉头紧压。
说:“放了你抓来的那两个人。”
“什么?”
“那两个人,是我要的。”赵青说。
赵怀大笑几声,后一刻又将笑容收住,鼻孔涨大,满脸杀意:“你的人?那些人杀了我高山寨三四十个人,每一条命,都是我高山寨的兄弟,我要那些人拿命来还。”
“既然这样,你为何不在林间的时候就乱箭射死他们?”
“因为我不仅要他们的命,我还要在他们身上得到一笔钱财,他们若是死了,谁我金银珠宝?”
贪恋到牙痒痒!
赵青冷静的看着他。
依旧是那句话,“总之我说了,我今天要带走那两个人。”
不带半点商量的余地。
赵怀逼近他两步,说,“那就看你今天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赵怀,我今天既然敢进来,就已经做足了准备,人,我是一定要带走,而你,也必须放人。”
这话,并不是说说而已。
一个小山匪火急火燎的跑了进来,凑到赵怀耳边说了一句。
只见赵怀脸色一沉,瞪着赵青,火气上头,一把揪住了赵青胸前的一团衣服。
“你阴我?”
后一刻,赵青一把推开他,整理着自己本就凌乱的衣服,轻笑了一下。
“只要你放了人,我就让外面的人撤,不然,我便用你的那一招,火箭射入,将这里,烧得一干二净。”
“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
赵怀气怒:“赵青,这里是爹留给我们的地方,你要是敢让人烧了,我就杀了你。”
哪里知道——
冷静的赵青突然激动起来,斥声回击:“这是爹留给你的地方,不是我的。”
“你……”
“这些年来,你烧伤抢掠也好、杀人也好,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你要杀人,为什么要杀了九儿,这地上,根本就是人间地狱,是你杀了九儿的杀场。”
咆哮!
赵怀沉默了。
那个被叫为“九儿”的人,是两兄弟之间永远拔不掉的一根刺!
也是因为这个九儿,赵怀和赵青一年前闹翻了。
良久,赵怀低垂着眼,说了一句。
“九儿不是我杀的。”
“我亲眼所见,你还要抵赖?赵怀,是你杀了她。”
“不是!”赵怀突然吼了过去。
赵青也不想和他争论,吸了一口气,说,“好了,我不想跟你说这么多,我来的目的也告诉你了,那两个人,我一定要带走。”
“为什么?”
“因为那两个人是无辜的,杀你手下的人,不是他们。”
第353章 人的手骨
第353章 人的手骨
赵怀对自己这个弟弟的性格再清楚不过了,如果是他想要的,拼了命都会去要,再加上外面火箭备着,随时会将这地方烧的一干二净。
这地方,是老寨主留下的,无论如何都不能毁在他手上。
所以——
赵怀便开始拖延起了时间!
他说,“好,那两个人,我给你,不过,那个小书生现在可能动都动不了。”
“你做了什么?”赵青问。
“没做什么,就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小书生,才挨了一点苦,就差点死了,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她死,等她醒来,我就让人带她和那个傻子出来。“
赵青对他的话半信半疑,心里还是有些警惕的。
赵怀又说,“你我也一年没见了,不管以前发生了什么事,都已经过去了,你我也是兄弟,骨子里流的也是同样的血,今日趁着这点时间,好好叙叙旧,五年前,你我一同酿了一大瓮的酒,刚好今天能开瓮了。”
这话才说完,几个山匪就抬着几个酒坛子进来了,放在一边。
“大当家,这酒刚刚从瓮中的小口里倒出来的。”
“恩,拿两个碗过来。”
“是!”
酒和碗都备上了。
赵怀健硕的手臂抬起酒坛子,往碗里倒了两杯酒,然后朝赵青递去了一碗。
说,“今天还是头一次开瓮,尝一口。”
赵青并没有拒绝,端着酒过来,一饮而尽。
也就在赵青喝酒的同时,赵怀朝身边一个机灵的手下使了一个眼神。
那个男人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点了下头,带着几个人不动声色的离开了。
赵青喝完后,将碗甩在桌上。
“你还是赶紧把人带出来吧,受了伤也好,半死不活了也好。”
“你急着什么?我都说了,人,我一定会给你,不过这口酒,你似乎没有尝出味道来,那就再喝一碗。”
从酒坛子又倒了一碗酒出来。
赵青没有多的性子跟他耗,说,“别跟我玩花样了,别人带出来,不然,我就让外面的人放箭。”
“好,人我给你。”
赵怀立刻命人去将卫奕和纪云舒带来。
这个时候,卫奕和纪云舒才刚刚被拖到柴房,冰冷潮湿的空气,渗在纪云舒受伤的后背处,将她给疼醒了。
醒来时,自己靠在卫奕的怀中。
后背披着卫奕的衣服,扎在一块,当作止血的纱布用。
“舒儿,你醒了吗?”卫奕又急又害怕,抬着衣袖抹了一把眼泪。
纪云舒张了张嘴,努力抬眸看她,又反手摸了自己后背一把。
血倒是止住了,只是手上却染了血。
凄惨的笑了笑,“卫奕别怕,我没事,这是颜料,你还记得吗?我跟你说过的。”
当初在锦江的时候,纪云舒就告诉过他自己后背的颜料。
卫奕摇摇头,“我不信,舒儿,你是真的在流血,我们去找莫若哥哥好不好?我带你去找他,你别怕。”
纪云舒说,“我们出不去的,卫奕,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舒儿,我什么都答应你。”
纪云舒努力将自己的脑袋从他肩膀上抬起,然后说,“撕一块布下来。”
“恩。”
卫奕二话不说,拽起自己的衣服,撕了一块布下来,给了纪云舒。
纪云舒平铺在地上,用自己沾了血的手指在白纸上歪歪扭扭的写了两行字,折好后塞进了卫奕的手里,随即,又将自己脚踝上的铃铛链子摘了下来,一并塞进了卫奕的手中。
“舒儿,你为什么将我送给你的链子摘下来?”
“卫奕,你好好听着,我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如果……等会有机会,你就将这两样……东西放……进给山寨送菜的车子里,或者,是来给山寨送东西的人身上,将这两样东西带出山寨,明白吗?”
“带出去?”
“是,你要偷偷放进去,不能让人知道。”
卫奕重重点头!
“恩,舒儿放心,我一定做到。”
刚说完,门上的铁链就响了起来。
在门还没打开之前,卫奕就赶紧将手中的两样物件收进了自己的衣袖中。
两个山匪走了进来,压根不顾及纪婉欣身上的伤,一把将两人拉了起来。
“不准碰我的舒儿。”
斥声时,卫奕将纪云舒搂进了自己怀中。
“赶紧的,有人要见你们。”
两人被推了一把,一路被推到了之前的地方。
一进去,纪云舒就看出了赵青!
赵青迎上她的目光时,暗暗的摇了下头。
纪云舒明白他的意思,便默不作声的靠在卫奕身上。
赵青冲身边的巴虎点了下头,示意他将卫奕和纪云舒先带出去。
可巴虎还没走过去,就被赵怀的人拦住。
“人要带走可以,不过……”赵怀说,“这酒都还没喝完呢,怎么说都是你我一同酿的,不如喝完了再走。”
拖延时间!
赵青沉着气,让巴虎退下。
而赵怀则已经端起一坛酒,往碗里倒去。
只是——
从酒坛子倒出来的,可不全是酒,还有一个近似于灰白色的东西。
是一个小节段!
“这是怎么回事?”
一双双目光都盯在了那晚酒里。
赵怀一把拽过刚刚去倒酒的一个小山匪,指着碗里的东西,质问,“这是什么?我瓮里的酒,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小山匪吓坏了,瞪大着眼睛,颤颤道,“大当家,小的不知道啊。”
“这酒可是我当年亲自酿的,瓮里不可能有这种东西,瓮也封了五年,说,是不是你放进去的?”
“不是的啊,大当家,真的不是我,给我多大的胆子我也不敢啊。”
“你还嘴硬?”
“大当家,真的不是我,这东西是什么我都不知道。”
没等赵怀接话,倏地——
一个坚定而虚弱的声音传了过来。
“那是舟状骨,是连接头状骨和桡骨中间的那一块。”
众人闻声看去,就见纪云舒靠在卫奕身上,说完这番话后,便轻喘起了气,一双无力迷离的眼神,让人心疼。
赵怀将那个小山匪一把推开,朝纪云舒走去。
问,“舟状骨,那是什么东西?”
纪云舒回,“是腕骨上的一小块。”
“腕骨?”
“也就是……人手骨上的一块。”
人?
第354章 头状骨
第354章 头状骨
人的舟状骨?
也就是说,酒里那一小节灰白的物体,是人骨!
赵怀脸色一青。
觉得自己胃里一阵翻腾。
周围更是一片静寂,都陷入了场懵怔中。
按理说,瓮是五年前被封的,封瓮时,是赵怀和赵青亲眼看着人封的,里面除了酒,几乎一根毛都没有。
所谓人骨,从何说起?
于是,赵怀质问纪云舒:“你确定,那是人骨?而不是动物的骨头,或者,是别的什么?”
纪云舒微微歪扭了下身子,大概是后背的伤口已经止血了,衣服纤维正好沾在伤口处,稍微一动,衣服便会扯着伤口一阵作疼。
她说:“你若是不信,大可用舌头去舔一舔。”
what?
舔一舔?
赵怀以为她在作弄自己,喑恶叱咤:“你胡说什么?”
“我并没有胡说,若是动物和模型骨,舌头一舔,会感觉到十分光滑,但若是人骨,则有些涩。”正色,又道:“你若是不想舔,也可用刀在骨头上刮一下,若掉了一层粉末,便是真骨,因为真骨上,有一层骨质鳞,若没掉粉,便是假骨。”
分析有道。
有些深意,旁人听不明白,但简单的意思倒是听懂了。
说完这番话,纪云舒皱了皱眉,显得有些吃力,若不是卫奕托着她,她已经倒地了。
“舒儿,你是不是很疼?我抱着你,你就不疼了。”
卫奕紧紧的托着她的肩膀。
又不敢碰得太重!
而赵怀为了验证纪云舒的话,思忖片刻后,便将原先自己扎进桌上的那把双虎匕首抽了出来,又将碗里的一节骨挑起,用匕首在上面刮了几下。
果然掉粉了!
他喉咙一紧,立刻将舟状骨再次丢进碗里。
怒目切齿!
却又极力压制着内心窜起的怒火
大伙见了,不敢说话。
而赵青则将这场有些滑稽的表演看在了眼里,盯了一眼那块骨头后,眼眸深了一下。
似乎察觉出了什么。
心想,赵怀是在跟自己打马虎眼,行拖延之策!
所以,故意弄了这么一出。
于是乎——
他说:“这酒既然不干不净,也就没有再继续喝下去的必要了。”语罢,用下巴点了点纪云舒和卫奕:“这两个人,我现在就要带走。”
赵怀目光森冷,喉咙里泛着恶心感,有些狐疑:“这酒是五年前你我一同酿在瓮里的,从未开封过,你就不想知道,为何里面会有人骨?”
“你就是在酒里泡一具尸体,也跟我没关系。”
“你……”
“别再跟我拖延时间了,你那套,我不吃。”
“你认为,那酒里的东西是我命人放进去的?”赵怀气急败坏。
不然呢?
赵青淡道:“我说了,不管是与不是,都跟我没关系。”
说话的空隙间,赵青已经朝纪云舒走去,正要伸手去拉,手腕就被赵怀抓住,反手一甩。
两人面对面对峙。
赵怀警告道:“赵青,这里是我的底盘。”
“人你是给还不给?”赵青语气带着威胁。
谁也不退让。
这个时候,原本悄悄出去的那个机灵山匪跑了进来,语气高扬道:“大当家,外面的人都解决了。”
恩?
赵青疑惑,勾着眉心,将手从赵怀手中抽出,敛眸深沉。
“什么意思?”质问。
赵怀哼了一声,心中畅快,抬着下颌,讥笑几声:“赵青,你以为你带来的那几个人,就能将我这山寨给烧了?”
“你果然没有那么好心,真的将人交给我。”
“只能说你笨,还是和以前一样。”
带着嘲讽。
赵青怫然作色,双拳紧握,手背都爆出了青筋。
冷硬的眉心一蹙:“既然你不肯将人交给我,那我只有硬抢了。”
“硬抢?你好好看看周围,你有这个本事吗?”
说完,赵怀的拳头就挥了出去。
两人火拼起来!
拳头招招要狠。
而周围的东西也都被砸得稀巴烂。
噼里啪啦的响。
赵青打不过赵怀,最后被反手伏身压在了桌上,赵怀更是将双虎匕首架在他的脖子上。
巴虎一看,欲上前。
却被赵怀的人抓住。
“二当家。”巴虎担心的喊着。
赵青是个倔强的人,即使被赵怀所擒,也没有一丝认怂的意思。
只说:“你要杀就杀。”
赵怀:“赵青,你我是亲兄弟,你知道我不可能杀你。”
赵青冷笑:“九儿死的时候,我就说过,你我再也没有任何干系,你是你,我是我。”
“我再说一遍,九儿不是我杀的。”赵怀激动。
将赵青的身子往桌上压的更低了些。
赵青被刺激的红着眼,双肩徒然有了力气。
吼道:“赵怀,该死的应该是你。”
翻身而起!
而那把匕首,正好在他的喉咙上割开了一道口子。
同时——
砰!
原本放在桌上的那坛酒,被他拂到了地上。
让人震惊的是,地上那坛被砸碎的酒坛子里,竟然又出现了一小块灰白色的骨节。
毛骨悚然!
赵怀见状,立即将匕首收回,手一挥:“不打了。”
两人弹开了距离,停止了打动。
赵青轻喘着气,抬手摸了一下自己出血的脖颈,然后,转眸看向地上的骨节。
本以为之前碗里的骨、是赵怀拖延时间的政策,可现在,他隐隐约约觉得有些异样了。
赵怀脸色僵硬,细琢着满头大汗的眉头,弯腰,将地上的那段骨捡了起来。
然后——
转问纪云舒:“这也是手舟骨吗?”
纪云舒脸色发白,朝他手中的东西看了一眼,干涸的唇淡道:“这是头状骨,也是腕骨上的一块。”
呃!
赵怀手一颤,将头状骨丢进了装着舟状骨的那碗酒里。
两节骨头撞在了一块!
随即,他喝了一声:“到底是谁?谁将这该死的东西丢在酒里的?”
大家面面相觑,朝碗里伸颈看去,纷纷摇头。
上天作证,不是我们啊!
又小声议论起来。
“大当家和二当家刚刚还喝了那坛子里的酒。”
“是啊,真够恶心的。”
……
在赵怀发怒的同时,纪云舒说:“既然人骨不是被人故意放进酒坛子里的,说不定,是瓮里的酒出了问题,我若是你,便让人开瓮查看。”
说不定,里面有一具骸骨!
第355章 无头尸
第355章 无头尸
里面有一具骸骨?
赵怀不信,立即反斥:“不可能,瓮里不可能有这种东西。”
“是不是,开翁一看就知道了。”纪云舒说。
赵怀犹豫了!
良久——
手一挥:“开翁。”
很快,瓮便被抬了进来。
那口瓮足足两米多高,是用木头拼合而成的长方形形状,四周都被封了口,只有一面被开了一个小口子,插了一根细细的管子。
用来引酒的。
在赵怀的命令下,几个人爬上瓮上自带的小型梯子上去,将瓮顶的卡角一一敲掉,缓缓掀开。
自然,酒香味也从里面一点一点的溢了出来……
嘴馋的人舔了舔舌头,咽了咽口水。
毕竟,这酒可是酿了五年,还是大当家和二当家为了祭奠死去的老寨主而酿的。
赵家世代,在老寨主还在世时,是以酿酒起家的,整个山寨,其实就是一个大酒窖的工厂地。
听说老寨主酿的酒,先皇都喝过,单单是灌了一口,就回味无穷。
只可惜十年前,老寨主年岁老至,挂了!
将寨中的一切都交给了自己的两个儿子,哪里知道,老寨主才入一个月的时间,高山寨就从原本的酿酒世家一夜成了山匪窝。
从来,高山寨在整个山淮县便出了名,寨中的大当家和二当家更是被传得让人威风丧胆,究竟是何故导致当年风光一时的高山寨成为今日的模样?
无人知晓!
赵怀和赵青二人也从未向人提及!
此刻,瓮盖已经打开,里面半翁的酒轻轻晃荡着,清澈见底。
“呃!”
有人喊了一声!
差点从梯子上掉了下来。
瓮底,是一块又一块的灰白色骨节,分支开来,散得到处都是。
甚至,还有几根漂浮在上面。
“大当家,这……这里面……有一具骸骨。”
“呃!”
全体愕然。
有人纷纷爬上桌子,伸长脖子往里看,然后都捂着嘴,险些吐了。
赵怀将其中一人拉下梯子,自己爬上去一看。
果不其然,里面真是一具骸骨。
股骨、肋骨、骨盆……皆在。
但——
赵怀不明:“为什么这具骸骨,没有头颅?”
没有头颅?
那也就是说,这是一具无头尸。
一瞬之间,便在所有人当中炸开了。
从梯子上跳下来的赵怀,绕看一周,愤怒呵斥:“到底是谁干的?”
“不是我……不是我……”
大家面露恐惧,往后退去。
有人说道:“大当家,这……实在可疑啊,当初封瓮的时候,里面什么都没有,而且这个瓮五年来根本没有开过封啊。”
倏地——
纪云舒出了声:“这口瓮,是用南姜水木做的,四面被封,瓮顶用的是卡角方式,以防雨水渗入,而且牢固可坚,但,有利便有弊,瓮盖第一次卡在瓮身上时,是完全贴合的,但若是被取下后第二次卡上去,瓮盖的低端便不会再贴合瓮身,中间会留下一条隙缝,而又因为里面的酒精发酵时,气体冲在姜水木上,在缝隙处,便会形成一层浅浅的青苔。”
恩?
赵怀懵了一下,很快便反应过来,茫然中思索了一番,才犹疑半信的看了一眼瓮盖的低端。
发现,还真是有一层浅浅的青苔。
纪云舒垂了垂眸,后背上的伤倒也不怎么疼了,毕竟已经止了血。
脸色也好了几分。
她便与卫奕说:“扶我过去。”
“恩。”
卫奕应下,小心翼翼的搀扶她到那张桌子旁边。
她修长而带着血迹的指尖,伸向了那碗装有手舟骨和头状骨的酒里。
捏起头状骨,转在手里看了看。
便下了结论,说:“这具骸骨,已经死了一年了。”
一年?
“一年前,定是有人砍了尸体的头颅后,打开瓮盖的卡角,将尸体丢了进去。”
“你能断定这些?”赵怀不信。
她眼神笃定:“一般翁盖的这种卡角方式,很少有人知道如何打开,而且每一个瓮的卡角是根据不同瓮的大小来变化的,所以,能打开这个瓮的卡角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凶手,而凶手,说不定就是当初打造这个瓮的人,或者,是当初参加封瓮的人。”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一旁的赵青出声问。
她怎么会知道?
她必须知道啊!
当初刚刚从大学毕业,自己有幸参与了一个项目——中宁山下的千年古墓挖掘项目。
古墓中所有的棺材,都是瓮做的!
为了研究如何打开那些瓮,她可没少做功课,整整一年时间,不是泡在研究所的基地,就是泡在图书馆,天公不负有心人,一年后,她将墓穴里所有的瓮都打开了。
当时还因为此事上了报纸头条!
只可惜,她藏在摄像头后,如何也不肯接受媒体采访,因此,还会被打上了“神秘天才少女”的非主流头衔。
此时此刻,纪云舒只说:“在下只是多看了几本书,便知道这种瓮打造的流程和方式。”
赵青探索性的目光在她身上滚动着,又问了一句。
“你到底是谁?”
“一介书生!”
“你懂医,又懂得骨,还知道这种瓮的结构,只是一个书生?”
“在下方才不是说了吗?因为比常人多看了几本书,知道的自然就多了。”说完,她转向赵怀,深邃的眸轻轻一挑,带着条件性的口吻说:“大当家,想必这瓮酒对你一定很重要,而且,瓮中被丢了一具死尸,你也一定想查出来是谁做的吧?而且,这具死尸又是谁?”
“你想说什么?”
纪云舒底气上来:“若是,我能帮你找出是谁往里头丢的尸体,也能帮查出这具尸体是谁,你必须放了我和卫奕,不再追究此事。”
不带讲价的!
“放了你们?不再追究?”赵怀诧异,冷笑一声:“你们杀了我寨中这么多人,就想这样算了?而且,我凭什么相信你这样一个只知道文墨的书生?”
满满的鄙夷和不屑!
显然,根本不同意纪云舒开出的条件!
这时,赵青突然说:“如果你答应,我就将爹留给我的萃中瓶给你。”
赵怀惊愣!
萃中瓶!
十年前,老寨主死后,留了两样东西,一样,是那把双虎匕首,另外一样,就是萃中瓶。
第356章 舒儿别怕
第356章 舒儿别怕
萃中瓶!
听说,那萃中瓶里,是老寨主留下的最后一点儿酒种!
世上最好的酒。
曾经江湖上,有人出高价要买,老寨主如何也不肯出手。
酒种但凡卖出去,赵家世代怕是几辈子都不愁吃喝了。
可是,老寨主死后,将那把双虎匕首留给了赵怀,而萃中瓶,则留给了赵青。
也正是因此,赵怀心里不平,一气之下,便将酿酒世家,改成了山匪窝。
赵青因为从小到大都跟着赵怀的意见走,所以,也没有阻拦,甘愿做个山匪的二当家,被标上“烧杀抢掠”的头衔。
当听到赵青说将萃中瓶给自己的这一刻,赵怀其实有些懵逼!
瞳孔放大又缩小。
来来回回好几次……
赵青继续说:“如果,这里面的骸骨真的不是你故意放进去的,那,既然这酒是你我一同为祭奠爹而酿的,我就有权利知道是谁干的,你不是也想知道吗?你只要答应放过那些人,我连爹留给我的萃中瓶都可以给你。”
这是条件!
显然,赵青非常清楚赵怀的软肋。
那就是老寨主留下萃中瓶,那小子,不知道多少次做梦都想得到。
可是——
赵怀心有顾忌。
他扫看一眼周围弟兄们,心一横,皱眉与赵青道:“我三四十个弟兄都被他们的人杀了,若我就这样放了他们,我高山寨的颜面何在?又让我如何与我死去的弟兄们交代?”
捏着拳头、左右犹豫!
一方面,是无法和自己的弟兄们交代,另一方面,那萃中瓶,他做梦都像要啊!
这可如何是好?
赵青说:“那你想过没有,那人手底下可全都是高手,你知道他们的背景吗?他们若是朝廷的人呢?你将那些人杀了,恐怕高山寨就真的会没了。”
在提醒之余,又带着劝说。
赵怀身边的大锤徘怵了几下,赶紧走到他身边,说:“大当家,你可千万别动摇啊,那些人才不是什么朝廷的人,马车和行李上都没有朝廷的标记,我看,不过就是一群普通的人,咱们三四十个弟兄与我们这些年来出生入死,不能让他们就这样死了,这仇一定要报。”
“……”
“大当家,你要想清楚啊!”大锤苦道。
仿佛一个黑天使,一个白天使,在赵怀的耳边不停的嚷嚷起来。
他细长的双眼紧紧往下一压,然后——
迅速反手,扣住了纪云舒细腻的脖颈。
“舒儿。”
卫奕大喊一声,被逼到了一边,被大锤抓住。
纪云舒虽然被小小的举动吓了一跳,却并不害怕,因为那双落在自己视线上的目光,纵使狠厉,却没有杀意。
“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赵怀质问她。
纪云舒被迫仰着头看他,因为脖颈上的手腕太用力的缘故,她紧缩着喉咙,有些难以出声。
只能拼出一丝力气,说:“你可以……试试杀了我,看看你这些人……还能不能活。”
涨红着脸,双眸冷硬。
看着她险些窒息的那一刻时,赵怀手上的动作轻了下来,一把将她甩开。
纪云舒整个人都伏倒在地,掌心摩出了血。
岂料后一刻,赵怀便转至卫奕,以同样的方式扣住了卫奕的脖子,却没有使劲。
“既然她不跟说,那你这个傻子就老老实实的告诉我,不然,我就杀了她。”
指着纪云舒。
卫奕瞪大眼睛,看着地上眉心紧拧的纪云舒,扭动着身子赶紧老实承认。
“我爹信卫,我娘信柳,我家住在锦江,舒儿姓纪,他爹叫什么,我不知道,她娘我也不知道,但是听我娘说,舒儿的娘很早就死了,舒儿真的很可怜,我们都是在锦江长大的,是受气包哥哥带我们来这里的,你要抓,就抓他,不要杀我的舒儿,娘说过,一定要我好好照顾舒儿,不能让舒儿受伤,男子汉大丈夫,不能说算不算话,而且舒儿是我的未……”
未婚妻三个字还没说出来,就被赵怀打断。
“闭嘴!”
烦人!
真能说,说的让人头疼!
赵怀甩开他,又狠狠瞪向纪云舒:“我不管你们是谁,也不管你们的身份,反正在老子这里,都tm是凡人。”
纪云舒轻喘着气,冷笑:“我所开出的条件,对你和你的人无疑是一条最好的路,你何不应下,也免得往后的麻烦,今日你杀了我们,往后便会有人来杀你们,冤冤相报,出的是气,却要拿命来偿还,值得吗?”
稍显淡白的脸,干净极了!
赵怀被她得话弄得心痒痒,片刻,抬手用力一甩,吩咐:“将他们带下去,好好看管着,不准出了半点事。”
四个山匪应下!
将地上的纪云舒拖了起来,连带着卫奕拉了出去。
随即,赵怀又将怒火牵至到赵青身上,说:“你既然来了,便好好在这里坐一坐,当是看看你自小长大的地方,我也会好好考虑一下你和那小子的话。”
赵青不语!
他知道自己今天是走不了了,自己带来的人估计在外头都已经被赵怀的人擒住了。
随后,赵青和自己带来的两个人被赵怀的人监视起来,虽然没有扣押,可一双双眼睛却盯得很紧。
这会,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纪云舒和卫奕被关回了原来的地方,因为到了晚上,里面潮湿刺鼻的湿气重了几分,扑在鼻尖上凉凉的。
而且一盏油灯都没有!
若不是从破烂的窗户口透射进来的一丝丝光线,里面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卫奕从旁边的草垛里拉扯了几把稍微干燥点的草,铺在了地上,扶着纪云舒坐下。
一边说:“舒儿,你好好坐着,千万别生病了。”
纪云舒依靠在他肩膀上许久,才慢慢好了一点。
倏地——
卫奕握住她的手,轻轻抬起,放到自己嘴边。
吹了起来。
还一边说:“舒儿别怕,疼的话就说出来,娘说过,只要放在嘴上吹一吹,就会好的,舒儿,你还疼吗?我再帮你吹一吹。”
她的两双掌心上,摩出了一道道细细小小的口子。
看着卫奕如此细心,纪云舒的唇角缓缓溢出笑容来。
“卫奕,我没事的。”
第357章 牌子?
第357章 牌子?
“怎么会没事呢?舒儿你一定很疼,你每次都说没事,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说没事,我不喜欢舒儿你这样,疼就是疼,难过就是难过,为什么不说出来?而且舒儿每次有委屈也不说,总是藏在心里,娘说过,心里的话是不能藏着的,这样会容易生病,一生病,就会不高兴,不高兴,就会难过,舒儿难道就不难过吗?”
他歪着脑袋,那双被月光映照得格外透亮的眸,闪烁着呆呆板板的疑惑。
在他说这番话的时候,纪云舒不禁红了眼,心里像是起了胃酸似的,苦苦的,却又道不出那种感觉来。
幸好,那双赤红的眼是隐藏在暗处的。
良久都没有得到纪云舒的回应,卫奕继续说:“舒儿,其实你很好的,我知道你把我送去莫若哥哥那里,是为了给我治病,是希望我能好起来,这些我都知道,你对我很好,对景容哥哥也很好,只是你从来都不说,舒儿,你心里一定有很多事,娘说过,话不多的女孩子,心里都有事,你与我说说好不好?”
若是换做平时,卫奕这样叨叨的说个不停,纪云舒肯定头疼了。
但是此时,她心里像吹进了一阵暖风,从里而外的将她整个人围住,牢牢实实的裹着。
她微微摇了下头。
“卫奕,你不会明白了。”
“为什么?”
“只要你开心的活着,才是我能给你的一切,旁的事,知道的越多,反而对你越不好。”
“为什么?”
纪云舒的手轻轻抬起,抚摸着他细细软软的头发,倾斜着脖子,迎上那双透亮的双眸。
说:“卫奕,我现在有些后悔了,我多希望你永远都像现在这样,不想你做个普通人,不想你什么都懂,开开心心、无忧无虑,才是你的生活。”
她的确后悔了!
其实,卫奕这样何尝不好?
做一个没有烦恼的人,才是最开心的啊!
卫奕呆呆的看着她,好想听明白了,又好像没有听明白。
只是挺直着身板,坚定的拍拍胸膛,说:“舒儿别担心,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真的。”
说完,他从衣袖中将写着血字的布、铃铛项圈拿了出来,摊在手里,继续说:“舒儿,你不是说,让我把这两样东西送出去吗?我答应你,一定想办法做到。”
纪云舒正色,朝外头看了一眼,握住卫奕的手。
提醒:“小声一点,不能让外面的人知道。”
“明白。”
“卫奕,你好好听着,就当是我跟你玩一个藏东西的游戏,你现在假装肚子疼,跟外面的人说你要出去,然后说肚子饿了,要去厨房,那些人也不想闹出什么事情来,定然不会与你闹腾,那个时候,正是饭点过后,厨房里人不多,但应该应该有人,你看看是否有人要带东西出去,或者是一些干掉的残羹之物,你便将东西藏进去。”
“藏在那些剩饭剩菜里吗?”
“恩。”
“好,我知道了。”
“但若是不行,你就赶紧回来,绝对不能让自己有事。”
“恩。”
卫奕重重点头。
随即起身说:“舒儿,我知道怎么做的,以前在家中的时候,山哥哥就时常跟我玩藏东西的游戏,我每次都能赢了他们。”
“别让自己有事。”
“恩。”
卫奕转身,便捏着拳头使劲的敲门。
外头守着的两个山匪听到动静后,黑着脸,走到一旁的窗户处,往里问:“敲什么敲?”
卫奕说:“哥哥,我肚子不舒服。”
“那有怎么样?”
“我想去茅房。”
“去什么茅房?里面那么宽敞,不会就在里面解决吗?”那人呵斥。
“不要!”卫奕反声驳斥:“我不想在这里,我要去茅房,带我去茅房……”
嚷嚷着!
只听见外面的两个人开始议论起来。
“还是赶紧带他出来吧。”
“不行,大当家吩咐了,要好好看着他。”
“但大当家也说了,不能让他有事,而且这会,大当家心情不好,要是闹到他那里,咱们吃不了兜着走,再说了,一个傻子,能玩什么花样?这还在寨子里呢。”
那人细细琢磨了小一会,想想也是这个道理。
便松了口,便答应了:“你带他去,我可不想跟一个傻子待在一块。”
“行!”
于是乎——
便将门打开了。
那人将卫奕拽了出去,还不忘抱怨一句:“就你这小子事最多,被灌了这么多酒还这么清醒,那小书生给你喝的东西还真灵验,改天我也试试。”
砰——
门被再次关上!
纪云舒远远还听到卫奕的声音。
“你别拉我,我不喜欢你,刚才就是你给我灌酒灌的最厉害,我讨厌你。”
“我也不喜欢你,傻子。”
“你才是傻子,你全家都是傻子。”
声音越老越远,越来越模糊……
纪云舒胸口揪成了一团,十分担心。
而在担心之余,她突然觉得腰间一阵咯得疼,好心的眉心微微皱了起来,伸手,将腰间上的东西取了下来。
捏在她指尖上的,是一块五厘米大小的正方形扁状木片,摸上去十分光滑,四个角也被打磨得十分圆润。
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木头做的,上面的颜色,深浅交替,像晕开的水墨画一样,十分好看。
而木片的中心,雕刻着一个精美的图案。
像是远古时代的文字,又好像是甲骨文,更像一朵花。
她的指尖轻轻摩擦在图案上,脑海中,闪现出了原主脑海中的一抹回忆。
“云舒,这是你娘留给你的,你记住,一定要好好带在身边,无论任何人都不能说,也不能将这牌子拿出来,你好好收着,千万被丢了。”是当年照顾自己的那个嬷嬷的声音。
“为什么?”嫩稚的女声(原主纪云舒)。
“你别问这么多,总之你记住我的话,这是你娘留给你的,便是世上最重要的东西,你要拿命护。”
若是她没有记错,这番话,应该是原主七八岁的时候,照顾她的那位嬷嬷与她说的。
五年来,纪云舒模模糊糊的在脑子里听到一些。
而五年来,她其实查过不少文书,都没能查到关于那块牌子的任何信息。
直到不久前,她见到了谢大娘包袱里,那个玩偶时——
破旧的玩偶上,竟然绣着一个与这个牌子一模一样的图案。
所以,她才如此坚定的要查那桩案子,哪怕……真是要了自己的命!
第358章 是大圣,不是猴子
第358章 是大圣,不是猴子
究竟这块牌子上的图案,和那个破旧玩偶上的图案有什么联系?
像一个天大的谜团似的。
而这是纪云舒自打看到那个玩偶后,一直回绕在心尖上的一道疑惑。
许久——
她将牌子用衣袖细细擦干净,装进了腰间。
顺然,便抬头望着破烂的小窗户,面容上,迎着从外头折射进来的冷月光。
她轻声沉气。
担心起卫奕来!
也不知道那傻小子会不会出什么状况?
不过好在——
她在那块布上写的两行字并不是显见,旁人是看不懂的,大概,只有景容看了后,才知道她写了什么。
而这会!
卫奕双手捂着肚子,被那个山匪到带了茅房。
周围,黑兮兮一片。
“我怕!”卫奕皱了下眉头。
山匪睨了他一眼,不耐烦的从腰间掏出一个火折子,吹燃后,递给了他。
还不忘咒骂一句:“真是多事,里面又没有鬼,难道会把你吃了不成?”
刚好卫奕耳朵一尖,将这句话给听到了。
晃着手中的火折子,生气的瞪着那个山匪,指着他,便开始回驳起来。
“里面都是坑,没有灯的话,万一我掉下去怎么办?脏兮兮的,很臭,我不喜欢,而且,这衣服我可喜欢了,是舒儿买给我的,花了好多钱,我要好好爱惜才行,绝对不能弄坏了、也不能弄臭了,毕竟,我跟你们可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哪里都不一样啊。”傲娇,“你们会杀人,我不会,你们整天拿着刀,我也不会,还有,你们比莫若哥哥还可恶,他只是灌我一杯酒,你们却灌我一壶一壶的酒,还把舒儿给打伤了,你们真坏,坏人死了以后,是会下地狱的,阎王爷还会将你们丢进油锅去炸,也不会让你们去投胎,免得你们再去害人。”
说道这里,卫奕竟然还乐呵呵的笑了起来。
眨巴着天真无邪的眼睛,歪着傲娇无比的脑袋,伸出手指头,在面前这个山匪的胸口上戳了几下。
阴阳怪气的说:“到时候,你们就变成孤魂野鬼,道士把你们收了,然后你们就魂飞湮灭了。”
呃!
那般小模样,在火红的火折子映照下,显得格外滑稽。
那山匪彻底愣住了!
听完了这番他这辈子从未听过的话。
等反应过来后,猛地一抬手,往卫奕的脑袋上狠狠一拍。
“m的,让你给我装文人,我打死你,老子这辈子最讨厌你们这些书生,说的话稀奇古怪,听都听不懂。”
一巴掌一巴掌的往卫奕的脑袋上抡。
直到——
将卫奕逼进了茅厕,一脚将他揣了进去。
“上你的茅厕,麻溜点。”
砰——
将茅房的门关上了。
里头,卫奕吃痛的捂着脑袋,拍了拍门,隔着门往外喊。
“我没有读过什么书啊,我才不是文人呢,先生嫌我笨,什么都不肯教我,这些都是我听说书先生说的,是真的,不是假的,你们要乖乖听话,要做个好人,这样,你们死了就能上天做神仙,说书先生还说了,要是你们多多做善事,可以积功德,会成佛的。”
“……”
地主家的傻儿子,被说书先生祸害的不轻!
“哥哥,你还在听吗?”
“在!”
“那你相信吗?”
“相信?”
“真的?”
“恩。”
“那就好,对了,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于是乎——
山匪一手扶额,一边盯着茅厕,沉着气听完了卫奕一大堆的废话。
总之,从天南扯到了地北,又从阎王爷扯到了深山老妖。
说的十分起劲。
期间,卫奕得知了那山匪叫小鱼,便一个劲的“小鱼哥哥”喊着。
小鱼听得浑身发颤。
不过听着卫奕的故事听到后面,他竟然着了迷,一脸“外面世界”真大的模样。
隔着门,小鱼绕着奇怪的眼珠子,问了一句:“那后来呢?那只猴子怎么样了?”
“那不是猴子。”
“都一样。”
“不一样啊,那是齐天大圣,是大圣,不是猴子。”
小鱼想了一下,甩手:“随便啦,管他呢,你倒是赶紧说啊,最后那个大圣怎么样了?真的被压在山下死了吗?”
“大圣才不会死呢,舒儿说的,会有人来救他,可是还没有讲完,就被你们带到这里了。”
好遗憾!
小鱼是彻底的被勾起了好奇欲,着急道:“那你要是知道了后面的事情,一定要马上告诉我。”
“好的,哥哥,你放心好了,等舒儿将故事跟我讲完,我就告诉你。”
“行,有义气,臭小子,我挺喜欢你的。”
吱嘎——
才说完,茅房的门就开了,卫奕乐呵呵的笑着:“可是我不喜欢你。”
“……”
“哥哥,我饿了。”
小鱼用手捂着鼻子,弹开了一两米,说:“饿了可不关我的事。”
“那万一我饿死了怎么办?”
“啊?”
“我要是死了,就不能跟你讲后面的故事了。”
咦?
小鱼想想,还真是,大当家也说过,不能让那两个人出事,这万一真的饿坏了,怪到自己头上,那还了得?
“行了行了,赶紧回去,我给你找吃的。”
卫奕身子一扭:“不要,我要自己去找吃的,我要去厨房。”
“走吧走吧,随便你了。”
小鱼完全顺从了。
性子早早就被卫奕磨得干干净净了!
懒得去和他扯。
索性,便带着卫奕去了一趟厨房。
厨房里,有两个大老粗正在忙活着收拾东西。
卫奕一进去就到处翻东西,里面的人怒着问:“哎哎哎,你翻什么?”
“我饿了!”
捂着自己瘪瘪的肚子。
小鱼也赶紧上来与那个人说:“还有没有吃的,给这小子一点。”
“有是有,不过这傻子可是咱们大当家的俘虏,也配吃东西?”
“你赶紧的,别废话了。”
“等着吧。”那人心不甘情不愿的去端饭菜了。
就在这个时候,碰巧就听到了外面传来一阵冲喊声。
“几位大爷,东西给你们带来了。”
闻声一看,就看到一个年纪五六十岁的老人推着车在门外吆喝。
第359章 凶手另有其人
第359章 凶手另有其人
原本正在给卫奕端饭菜的人听到声音后,折了出去,不悦的冲那老人家说。
“这都什么时候了?来晚了半个时辰。”
“真的不好意思大爷,今天的路不好走,我眼睛也花了,走的就慢了些,下次不会了。”
“算了算了,赶紧将东西搬进去。”
“是。”
老人家应声,赶紧将车上一筐筐的蔬菜往里卸。
其实这个时候来送菜并不意外,高山寨的规定,送柴送菜,都得晚上来。
厨房那人和小鱼站在一边,眼巴巴的看着老人家自己搬东西进去。
卫奕脑子运转了一下,便卷起袖子,脸上扬着大孩子的笑意,屁颠屁颠的去帮忙卸货,奋力往里搬。
还不忘说:“老爷爷,我来帮你。”
老人家似乎被吓到了,赶紧拉着卫奕说:“这位大爷,还是我来吧。”
“没事的,我力气很大,你好好休息就行。”
抢活干的献媚样。
小鱼哼了一声,拉着厨房里的那个山匪说:“傻子就是傻子,这种活还抢着干。”
于是,两人便眼巴巴的看着卫奕满头大汗的搬东西。
呼~
总算搬完了!
“多谢这位大爷啊,多谢大爷……”老人家狂哈腰感谢。
卫奕托着他的手:“我不是大爷,我叫卫奕,位置的卫,一个人的奕。”
啊?
老人家不识字,反正听到耳朵里就是了。
小鱼和那个山匪双手抱胸,鄙夷了一眼。
还不忘小声斥了一句:“文人就喜欢卖弄,还一口一个词。”
噗——
孔子和孟子一口气鲜血吐了出来。
就在卫奕搬完后,将空的筐一一放回车上的时候,在不经意间,他将自己衣袖里揣着的东西,悄悄塞进了筐底。
神不知鬼不觉!
压根就没人注意到。
就连那个老人也没有察觉,然后便推着车子离开了。
卫奕挠了挠脑袋,转身问小鱼:“小鱼哥哥,为什么你不给钱?老爷爷给你们送菜,很辛苦的。”
“给钱?”
新鲜的词!
小鱼无耻的笑了:“给咱们高山寨送菜,是那老家伙的福气,还想要钱,错梦。”
“可是……”
“别可是了,赶紧端着你的饭菜滚蛋。”
随手就往卫奕的怀中塞了几个馒头,然后推着他朝关押的柴房去了。
而此时的柴房内!
纪云舒依靠在背后的的草堆上,身体越来越凉,胸口也越来越沉。
目光不停的张望外头。
却听到门外的人喊了一声“二当家”。
赵青怎么说也是高山寨的二当家,大当家的亲弟弟,虽然有人监视他,但不代表就被禁足了。
“开门。”他冷道。
“这……”
“开门。”
呵斥一声。
那人咽了咽口水,没出息的将门开了。
月光和灯笼融合一体的光线猛然照射进来,刺了一下纪云舒的双眼。
她本能的闭了下眼睛,才慢慢适应过来,抬头看去,视线上,是赵青那高大挺拔的身影,从门外往里进,像乌云压顶似的朝她袭来。
身后的门则被磕上。
赵青低头看她,尽管那张脸隐在暗处,他还是看清了她淡白的脸,近似于一张白纸。
“你倒是不怕死。”赵青出声。
纪云舒勉强的笑了一下:“二当家不也一样?竟然单枪匹马的到这里来救人。”
“你以为我是来救你的?”
“当然不是。”纪云舒说:“二当家和大当家闹翻后,一年都未来这里,又怎么会为了救我而来这里呢?”
“你倒是个聪明人。”赵青说着,索性单膝蹲下,与她的视线平行而对。
那双深邃的眸,宛若一汪清泉似的,又带着一种透人的干净。
以至于赵青有那么一瞬深陷了!
他赶紧晃了下眼神,眼神微冷下来,那张被胡渣布满的脸肃重起来。
说:“既然是聪明人,那你倒是说一说,我为何要闯进这里来?”
“在下不知。”
“哦?京城里闻名四方的纪先生,竟然也有猜不到的事?”
呃?
纪云舒放在膝盖上的手一颤。
眼睛里不妨露出了一丝惊讶。
“你是如何知道的?”
“只要顺着查了一下,大概就能知道了,其实在此之前,我也只是跟自己赌一赌,不过见你有这样的反应,相信我是赌对了。”
纪云舒触眉:“你费心机去查我的身份,相比也知道与我随行的那位公子身份了吧?”
赵青这个粗汉子难得的冷静,款款道:“最近,京城里闹了一桩大事,听说容王受命离京,前往御府县查什么赈灾银的事,皇子离京,还是受命,动静闹的很大,而且,此次容王离京,是和那位有名的纪先生一同随行的,而且能有本事杀了赵怀三四十个手下的人,不是容王,是什么?”
不是问号,是笃定!
纪云舒盯着他,这个男人,其实有些可怕。
他和赵怀不一样,他看似是个粗狂的人,可心思,却十分缜密细琢。
特别是那双精锐的双眸,完全和他此时的人设一点也不想符合。
纪云舒笑了一下:“既然你什么都猜到了,不如我来猜一猜。”
“……”
“你想我帮查九儿的死因。”
“呃!”
赵青完全出乎意料!
他身子很明显的顿了一下,然后又颤了好几下,才慢慢的缓了下来,手掌撑着自己的膝盖,支身站了起来。
眼神中,流露出了一抹伤感。
他低垂着眸,看着纪云舒的头顶,良久,才轻声道:“九儿死的时候,我并不在她身边,她血淋淋的躺在地上,身边,是赵怀,当时,他手里拿着一把剑,也正是那把剑,刺死的九儿。”
“既然你都知道九儿是如何死的,为何还要我帮你查?”
“我只是怀疑。”
“怀疑什么?”
“怀疑……凶手另有其人。”
纪云舒听完,便缓缓抬起头来,紧聚着眸,继续问:“为何会有这样的怀疑?”
赵青顿了一下:“赵怀是我哥,我知道他的性子,如果人是他杀的,他不会否认,但是,他却不愿意承认杀了九儿,我也不知道,我到底该相信他,还是相信自己看到的。”
犹豫了!
纠结了!
那个梗,在他心里埋了一年。
纪云舒却又问了一句:“那你能告诉我,那个叫九儿的人,到底是谁?”
第360章 一半一半
第360章 一半一半
九儿!
一直都是赵怀和赵青心底的一根软肋!
更像是一根刺,狠狠的刺在两人的心尖上。
自从九儿死后,赵青这一年来,从未提及过九儿一字半句。
如今,要将自己心里不愿意触及的软肋拔出来,他脸色一沉,心中思绪万千。
纪云舒看出了他的犹豫。
便挑起手边一根干枯的稻草,在潮湿的地面上扫来扫去。
“若是二当家不愿意说就罢了,毕竟有些事,是藏在人心里的,没法说出来,也不愿意去提。”
“你懂?”
“我为何不懂?”
她讽笑了一下,偏着脑袋,低垂着目光,心里徒然凝了一层抹不掉的云雾,明明没有半点重量,偏偏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缓道:“人人心里都藏着事,能说的,不能说的,都藏着,越积越多,越来越沉,就像一把把刀子似的,割在人心上,只要动一动,就会疼的要命。”
感叹!
李老将军说的关于小世子的事,关于那块虎符的事,还有孔虞自杀的真正原因……
桩桩件件,都在她心里狠命藏着,能不难受吗?
这番带着文艺腔调的话,让赵青消化了好一会。
他蹙着眉头,话在喉咙口酝酿了许久。
才慢慢道:“九儿是和我们一起长大的,她很小的时候就被我爹带了回来,一直在山寨中长大的,我们三个人,从来都没有分开过,她是我们的妹妹,更是我们的亲人,可是当我们长大后,我才发现,我已经喜欢上了九儿,可是九儿喜欢的,却是赵怀,不知道是不是作弄人,赵怀却只拿她当妹妹一样看待。
但我爹还在世的时候,就已经将九儿定给了赵怀,所以一年前,他们在寨中成亲,也就是那天的晚上,九儿在婚房里死了,身上全是血,胸前被刺了一剑,赵怀就在旁边,手里拿着一把血淋淋的剑,他说人不是他杀的,可怎么也不肯说到底发生什么,我将九儿的尸体抱了出去,也是从那天以后,我就离开了这里。”
说完这番话,赵青那大老爷们的眼眶都红了,还泛着盈盈的泪水。
看得出来,他是真的狠喜欢九儿。
此刻,他心中犯惑,继续说:“赵怀是什么人,我比谁都清楚,他不会无缘无故的杀人,更不可能杀九儿,但他就是什么都不说,只说人不是他杀的,一句话多余的话都没有,但是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他,我无法不去相信我所看到的。”
有些激动!
纪云舒细想了一番他的话,问:“当时,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吗?”
赵青摇头:“我不知道,反正我进去的时候,只有他们两个。”
一脸愁苦不惑的样子。
纪云舒继续问:“那九儿的尸体,你是烧了?还是埋了?”
“埋了。”
“尸体还在就好。”
“你能帮我确定九儿的死因吗?”
“一半一半!”
一半一半?
赵青不明!
“这是什么意思?”
纪云舒不跟他打马虎眼,直接说:“在下可不是万能的,若是什么事我都能确定,这世上,还会有断错案、办错事吗?”
真当她是机器啊?
真当那些案件是判断题,等着她这台机器一扫就能得知对错啊!
赵青是个粗汉子,盛传那位纪先生聪明了得,失踪案能破,《临京案》能查,简直无所不能啊!
便道:“既然你说一半一半,那你怎么能确定,瓮里那具骸骨,你能查出来是谁,又能知道凶手是谁?”
纪云舒沉吟片刻,看着他。
“不瞒二当家,一具没有头颅的骸骨,若是要查是谁,没有准确的精算数字,没有高端的先进机器,单单靠我这双手,靠我这双眼,很难。”
“你还真是不怕死,连这样的海口都夸得出来。”
纵使后背是伤,身子一动就会疼,纪云舒还是忍着痛,被他的话逗得笑了起来,身子也跟着微微颤着。
笑着直言道:“你说错了,我是怕死才对。”
她声音醇厚!
赵青皱眉,盯着她。
纪云舒解释:“我若是不这样说,大当家怕是已经将我杀了。”
“你想拖延时间,等着那位容王来救你?”
纪云舒摇摇头:“我家公子杀了大当家手底下这么多人,虽是迫于无奈之举,但毕竟是人命,公子若来救我,必定会带着官府的人,到时候,岂不是又要血流成河?冤冤相报何时了呢!”
“如果不是这样,那你怎么打算的?”
“只要大当家答应我的的条件,等我查出瓮中那具骸骨的真相,自然就能将此事解决了。”
恩?
“你不是说那具骸骨没有头颅,查不出来吗?”
赵青都被她给绕晕了。
纪云舒说:“在下何时说过查不出来?只是说很难,但不是没有可能。”
“人身上的每一根骨都是有联系的,无论是股骨的生长,还是肩骨的宽度,人身上206块骨,都是息息相关的,虽然没有头颅,但也能根据一个人的盆骨大小,来辨别头颅下颌大致的曲度和额头的高度,至于头颅上其他的骨块,当然也可以根据那具骸骨身上其他的骨块来确定,这样,便能整合出一个人的头像来。”
什么206块骨?
什么盆骨?
什么乱七八糟!
赵青对这些话都听得懵懵懂懂的,好在大概的意思是明白了。
便坚定道:“好,只要你能查出来,我便极力帮你,就算用我的萃中瓶去做交易也在所不惜,必定会让赵怀答应你开出的条件,但是你也必须答应,等这件事过去后,你要帮我查九儿的死因。”
“成交。”
爽快得很!
一个要活命离开这里,一个想知道九儿真正的死因。
互取互利,合作共赢。
这时!
赵青从胸前掏出一瓶药,丢在一旁的草垛上,滚到纪云舒衣袍上。
“你还是赶紧擦点药吧,这药擦上去能保证你不会疼了,不然你死了,我找谁帮忙?现在我也出不去,赵怀的人又盯着我,无法给你去找大夫来,这药,你就将就着用着。”
纪云舒伸手将那个瓶子捡了起来,在素指尖上转了转。
端看!
随即便打开放在鼻尖上闻了闻。
“这是白莺膏?”
第361章 一长一短
第361章 一长一短
“这是白莺膏?”
赵青惊诧!
问:“你是怎么知道的?这药,可是一位神医用来跟我爹换酒喝留下来的偏方,我爹便传了下来,传给了我。”
偏方?
神医?
换酒喝?
纪云舒勾唇一下,算是明白莫若他老爹爱喝酒的臭毛病、是被谁给灌出来的了。
更有趣的是,老寨主竟然将那份偏方当作传家宝传了下来!
“你笑什么?”赵青问。
她摇摇头:“没什么。”
赵青也不多言了,转身便准备离开,突然脚步一顿。
转过身问了纪云舒一句:“你相信赵怀吗?”
恩?
“你为何这样问?”
“如果你查出瓮中骸骨的真相,他最后又食言了,不肯放过你走呢?”
纪云舒想了一下,最后还是没有说话。
只是往后靠在了草垛上,闭上了眼睛。
赵青看着她小一会,没有得到回应,便走了。
门开了,又被磕上——
昏暗潮湿的柴房里,纪云舒在赵青离开后小一会,淡白的唇缓缓吐出一句话来。
“赵青啊赵青,你何尝不是相信赵怀呢?不然,你也不会让我查九儿的死因了。”
话中的韵味,无人知晓。
没多久,柴房的门再次打开,卫奕是直接被小鱼推进来的。
差点撞在里面的一根大柱子上!
纪云舒睁开眼看他,便看他手里抱着几个馒头,满头大汗的窜了进来,等身后的门关上后,他便乖乖仔纪云舒身边坐了下来。
“卫奕,你没事吧?”
她担心道。
卫奕摇头!
“我没事,舒儿你看,我给你带了馒头来。”
那两个馒头白白胖胖的,可上面却有五个手爪印,卫奕将馒头往纪云舒手里一塞。
狂说:“舒儿你一定饿了吧,你赶紧吃,还热着呢,快吃快吃。”
纪云舒却十分警惕的看了一眼外头,压低声音问:“那块布和能链子你送出去了吗?”
“恩,送出去了。”
“如何送出去的?”
“我放在一个老爷爷的筐底下,然后他就拉着车子出去了,舒儿放心,他们都不知道,我很小心的。”
纪云舒松了一口气,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那就好。”
卫奕则乐呵呵的冲着她笑,傲娇的说:“舒儿,我是不是很厉害?”
“恩。”
“那下次我们再玩藏东西的游戏好不好?很好玩。”
“恩。”
“真的吗?”
“卫奕乖,先吃东西吧。”
卫奕“哦”一声,刚将馒头放到嘴边,就突然注意到纪云舒手中拿着的一个瓶子。
便指着问:“舒儿,这是什么?”
“这是药。”
“药?”卫奕挠了一下脑袋,恍悟:“对了,舒儿你后背受了伤,这是治伤的药吗?”
纪云舒点了下头。
后一刻,卫奕便将手中的馒头往旁边一丢,抓过那瓶药,说:“舒儿,我来帮你擦药。”
说话的同时,便准备去脱纪云舒的衣裳。
幸好纪云舒眼疾手快,一把将自己的衣服拉住,紧紧抱着自己的手臂,轻轻侧过身子。
将头垂下!
“卫奕,不可以这样。”
断然拒绝。
“为什么?”他搞不懂。
一张天真无邪的脸,拧着疑惑不解眉头。
纪云舒脑子里转了一圈,喉咙里也组织了下语言,却不知道该怎么跟卫奕解释这件事。
卫奕没听到她回应,便又准备伸手过来扯她的衣裳。
手一伸过来,纪云舒索性屁股一转,抱着手臂,背对着卫奕。
“卫奕,男女有别,你明白吗?”
“我明白,娘说过的,在还没有娶舒儿你过门之前,不能看姑娘家的身子,可是舒儿你受伤了,你后背都是血,我担心你,我怕你有事,舒儿,你早晚都要嫁给我不是吗?”
这话扎在纪云舒的心里,不知道是该暖,还是该纠结。
可是后背再不上药,就算现在止血了,不代表后背就没事了,万一疼起来,真会生生的疼死。
她手心一紧,侧过眸,看着身后的卫奕。
抿了下唇,才说:“卫奕……”
恩?
想了想,纪云舒还是没说出来自己想说的话,只说,“好,那你帮我上药。”
卫奕点头!
于是——
纪云舒便自己解开了衣裳,幸好是身男装,不至于解下来就脱落到底。
衣裳从细腻的脖颈处一点一点的滑落到白皙后背,只是随着衣裳往下深落,便露出了她后背上那几道裂开的伤痕。
鲜红一片,伤口处结了血块,却因为将衣服脱下时,将血块给扯掉了,鲜血又开始溢了出来。
看在眼里,着实骇人!
真想不到,她是如何忍到现在的?
换做一个男人,怕是已经疼得晕厥过去了。
卫奕心头一怵,鼻头一酸,眼睛也不由的红了起来,便抬着宽大的衣袖抹了一把眼泪。
瘪了嘴:“舒儿一定很疼吧?”
“不疼。”
“舒儿又这样了,不是说了吗?舒儿心里不开心也好,难过也好,都要说出来,不能藏在心里,舒儿疼就说,我不会笑舒儿的。”
傻小子!
总是让人心窝子一暖。
担心纪云舒会疼,所以卫奕给她上药的时候,很轻很小心,动作也不敢太快,一点一点的在她伤口上上药。
纪云舒咬着唇,偶尔一疼!
蹙着好看的眉。
不得不说,莫若老爹的偏方还真是灵验,那药上上去,在伤口处疼了一下后,便感觉伤口舒服了许多,凉凉的,也不再疼了。
两人一前一后。
在淡散得月光下,两道身影映在后面的草垛上。
一长一短!
而外头!
小鱼凑到另外一名山匪身旁,用胳膊撞了撞他。
说:“你听说过齐天大圣的故事吗?”
那人一脸懵逼!
抓了抓脑袋:“什么齐天大圣啊?我只听说过盛世天朝。”
“屁,什么乱七八糟的,那齐天大圣,是一直猴子,讲的,是这只猴子成精的事,他无父无母,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会七十二变,可厉害了。”
“猴子?还会法术?”
“那是仙法。”
那山匪听的一愣一愣的!
小鱼一脸傲娇起来,开始拿着卫奕上茅房的时候给他讲的这个故事,开始卖弄起来。
将这个故事,一点一点的讲给那人听!
第362章 机关
第362章 机关
山寨外!
老人家拉着小板车从里面出来,刚消失在那些山匪的视线处,他眼前便闪现出一人。
正正落在他面前!
“啊——”
老人家当即吓得惊呼大叫,捂着胸口,差点晕厥过去。
时子衿一身暗红色的紧身衣裳,面色冷酷的站在老人家面前,一双冷厉的眸,像要将眼前这位老人家看出一个窟窿来。
“你……你是谁?”
老人家的身体往后压在车上,整个人都在哆嗦。
大半夜的,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
时子衿不回复,只是绕过他,走到那些空筐旁停了下来,目光像扫描器似的,快速在车上扫了一圈。
最后,目光停留在了一个空筐的底下。
视线一紧!
老人家瞧见后,本能的跪在了地上,伏身磕头。
“这位女侠,老夫身上可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了,就剩下这么几个不值钱的筐,我这一大家子,就指望着这些活着,女侠,手下留情啊,求你了!”
说着,便连连磕头,额头磕在树枝杂乱且泥泞的地面上,沾得一大片泥土。
时子衿睨了他一眼,便抬着剑柄挑起一个空筐,露出来了卫奕放在底下的一块染血的红布,和那个铃铛项圈。
顷刻间,她将那两样抓起,快速塞进了腰间。
同时,取出一块银锭子,丢在了老人家的空筐里,然后,身子一跃,便消失不见了。
老人家楞了一下,等缓过神来才吞吞起身,将银锭子拿起来往嘴里一咬。
惊住了,又十分激动的捧着那块银锭子。
扑通——
又跪了下来!
“多谢女侠,多谢女侠啊!”
声音回荡在山间!
山淮县。
县令府邸!
屋子里的人进进出出,一会端着清澈的水进去,一会端着染血的水和纱布出来,来来回回好几趟。
而屋内!
莫若刚好给景容包扎完,换了一身衣裳靠在床上。
从那片林子里赶了半天的路到了山淮县,身上的伤加剧的更加严重,好在有莫若这个神医跟随,将景容这条小命救了回来。
景容脸色苍白,眼眸微微垂着,大难不死,也必伤元气。
他那干涸染血的唇隐隐颤了几下。
便盯着莫若,问:“如何了?”
莫若沉声,一边擦这手,一边往那边的桌子走去。
“你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若不是我在,现在这会,你已经死了。”
“有没有消息?”
“你先好好休息。”
莫若就是不接他的话。
没有得到有关于纪云舒的消息,景容自然急得不行,按着自己的胸口,翻身准备下床。
好在莫若快步过来,将他按回了床上。
“你这块石头,到底什么时候能开花啊?总是顾及你的那位纪先生,自己死了都不知道。”
斥声!
景容喘气。
“我现在只关心云舒的安危,如果她出了事,我才是真的会死。”
“一个女人,让你连命都不要。”
“是!”
他回答得很坚定。
莫若叹了一口气,实在拿他没有办法。
但是能怎么办呢?
只能与他实话实说:“琅泊已经去了高山寨,也派人回报了,没想到小小的一个山寨,却像一个军营似的,看守十分严密,连时子衿都进不去,看来我们在官道上杀的那些,估计也就是山寨里的一些小罗罗。”
“进不去?为何会进不去?”
一个小山寨而已,怎么会像军营呢?
莫若说:“高山寨原先的主人,就是个酿酒的老鬼,不知道从哪儿学了一些机关术,将整个山寨的外围,都布置了机关,若是不熟悉那些机关的人,闯进去就只有死。”
机关?
没想到,小小一个高山寨,竟然有如此缜密的机关布局。
景容更为担忧,苍白的脸沉了下来。
莫若伸手在他肩膀上轻轻一拍。
说:“你别担心,那些人很明显就是要引诱你救人,不然,早在那片林子里的时候就杀了纪先生, 也不至于将她和那臭小子掳走。”
倒也对!
只是——
景容突然问:“难道你就不觉得奇怪吗?”
莫若可不傻,知道他的意思。
便又折到那张桌子前,开始倒腾起那些药草来。
一边说:“你是想说,明明下了杀令的人是你,为何被掳走的却是纪先生和卫奕,这其中,必定是有些奇怪之处在的,而且,那些人在林子里的时候,虽然放了箭,却很快又收住了,似乎并不是想要我们的命,或许说,是还有些别的目的。”
景容接过话:“此次那些人抓了她,在林子里也故意放了我们,的确,就是想要用云舒的命来要挟我,而能知道我的软肋是云舒的人,为数不多。”
“那那个人会是谁?在此之前,应该没人与他们见过面,那个通风报信的人,会是谁呢?”
景容心里打了一鼓,没有说话。
良久,才问了一句:“山淮县的县令呢?”
莫若叹了一声气,手往门口的方向指了指。
说:“在门口跪着呢,自从你被抬进县衙府邸的那一刻,那糊涂蛋就在外面跪着了,此事发生在他的管辖范围内,能不把他吓坏吗?不过也活该,山淮县山匪猖狂,他一个父母官,却天天住在着宽敞的宅子里,拿着朝廷的俸禄好吃好喝,简直就是个昏官。”
莫若气愤填膺!
景容摆了下手:“让他进来吧。”
“怎么?你要摘了他的乌纱帽?”
景容横了他一眼,莫若你闭了嘴,出去将那位所谓的父母官“请”了进来。
张焕平是躬着进来的,整个人都恨不得往地上扑去,提着官服:“扑通”一声跪在了景容的床边。
双手高高抬起,往地上沉沉拍去,身子也伏在了地上。
大喊:“下官无能,在下官所管辖的范围内出现这样的事,实属不该,求容王恕罪啊。”
夹带着哭腔。
天下做官的,似乎都是的一个样!
欺软怕硬、贪生怕死!
景容冷着一张脸,眸中似乎带着一把尖锐的剑一样,狠狠的刺在张焕平的身上。
质问:“本王问你,高山寨的事,你打算如何处理?”
“下官会立即派人去围剿,必定会让那些人放了纪先生。”
“你有这个能耐吗?”
第363章 借兵
第363章 借兵
你有这个能耐吗?
当然没有啊!
要是有这个能耐,他还至于被那些山匪打压这么多年吗?
于是哆嗦两下,张焕平就赶紧说:“容王,下官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也一定将纪先生救出来的。”
“罢了,你且将高山寨的详情告知我,不能落下一点。”
“是是是!”
张焕平便将有关高山寨的事情说了一番。
“这些年来,下官不是没有想办法去解决,也曾多次上书到朝廷里,但王爷你也知道,此乃要关之地,朝廷下派人来剿匪,实在行不通,其实最主要的是高山寨的布局,里面都是原先老寨主留下的机关,想靠近都难,而且高山寨是在山顶,要攻上去,难上加难,容王,实在不是下官不愿意去管啊,若是惹火了那帮山贼,难保不会殃及到山淮县的百姓。”
愁眉苦脸!
景容问:“那些机关是什么样的机关?”
“什么都有,山顶下设了一个箭团,若是开关启动,便是一阵箭雨,之前攻过一次,并没有成功,派去的人,都被那些箭雨射的所剩无几。”
“原来如此!”
景容这才明白,为何在那片林中会有如此紧密而有规律的箭雨了。
感情是机关的缘故!
莫若走了过去,冲着张焕平摆了摆手:“你先下去吧。”
“那……纪先生的事?”
“暂且将你的人整合好,随时待命便是。”
“是是是!”
连连应声,张焕平便退了下去。
莫若这才与景容说:“张焕平说到底只是一个县令,单单凭他的能力,的确很难牵制那些山匪。”
景容眯了他一眼:“你这是在为他说话?”
“没有!只是觉得他毕竟跪了这么久,总不能真的将他的乌纱帽摘下来吧。”
景容说:“我现在可没心情关注他的乌纱帽,我需要知道云舒的消息。”
“可是寨中都是机关。”莫若提醒。
景容却忍着胸前疼,态度坚决的说:“就算是硬闯,我也要带人冲上去。”
对此,莫若也无言以对!
毕竟景容的性子就摆在那里。
也就在这个时候,两道身影齐刷刷的落在了门口。
一看,竟然是琅泊和时子衿。
两人快步进来。
琅泊拱手禀报:“王爷,有消息了。”
“说。”
后一刻,琅泊从衣袖中快速拿出那块布和铃铛项圈来。
递过去的同时,还一边说:“这是纪先生送出来的。”
景容一把抓了过去,将那块染血的布打开。
上面,赫然的用血写着两行字。
虎穴如饮,良辰自圆。
八个字,歪歪扭扭。
景容看我这八个字后,担忧的心稍微有些松了下来。
琅泊问:“王爷,纪先生这两句话是什么意思?”
琅泊也看过,但是不懂!
而莫若也伸过脑袋来看了一眼,皱眉,他也不懂。
“这是你们之间的暗语吗?字面上的话倒是看懂了,不过纪先生到底想说什么?”
“她早就猜到了山寨内有问题。”
“恩?”
景容紧拽着手心里那块布,看向时子衿:“你一直都跟在她身边,她若是出事了,你没理由不去救她,可她没有等到你,便知道和山寨是有问题的,你进不去。”停顿一下,沉声,继续道:“她不想我们闯入虎穴,她想自救。”
“自救?单单凭纪先生自己一人?显然不可能。”琅泊说。
莫若接了话:“她既然能将消息送出来,自然证明她没事,说不定,她早就想到办法了。”
“不行!”景容吩咐琅泊:“现在谁也没有把握证明云舒没事,山寨里的状况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样的,本王不能什么都不做,琅泊,你现在立刻派人,连同县衙里的人,立即攻进山寨去。”
“可是王爷,高山寨在山顶,地形复杂,而且都是机关,这样去,只会是送死,王爷,必须要有完全之策才行。”
“云舒的安危如何,我都不知道,难道不管不问吗?”
“可是……”
“本王的命令,你是不是不听了?”景容质问。
琅泊低垂着头,不敢说一个不字了。
一旁的莫若见了后,赶紧阻止:“景容,你别这么冲动,纪先生竟然都这样说了,自然是想到了办法,你要是派人攻上去,说不定会打乱她的计划,到时候便一发不可收拾了,还有,你难道要看着无辜的人活活去送死吗?就算最后真的救出了纪先生,你觉得用这么多人的命去换她的命,她的良心会安吗?”
景容又急又慌,如果再耽误一点时间,谁也不知道后果会怎么样。
可是莫若说的不是没有道理!
攻山,胜负不知!
没成功,便会用无数人的命去换。
成功了,纪云舒会安心吗?
见自己的话已经有效果了,莫若继续说:“你现在也受了伤,不可能亲自去救人,你也先冷静冷静,想到一个万全之策才是关键。”
景容点了下头,无力的身子靠在床上,拧着眉头思索起来,也渐渐的冷静下来了。
莫若、琅泊和时子衿便大眼瞪小眼的在一旁待命。
倏地——
景容突然问琅泊:“本王记得,六年前康侯爷在荆州一带养了一支精锐的兵马,可对?”
琅泊想了一下,点头:“是的,康侯爷退出朝廷后,这支兵马还一直养着。”
“可还在荆州境地。”
“在。”
“荆州离这样不远,你快马加鞭,去一趟荆州,向康侯爷将这支兵马借过来。”
命令一下,琅泊却有些思索。
拱手道:“王爷,康侯爷前些年与皇上就是因为意见不和离开了京城,这些年来,更是不为朝廷卖命了,此次……”
为难啊!
都说康侯爷是个固执的人,就是因为和祁祯帝在朝上闹了一次意见不和,就气呼呼的将自己官帽摘了下来,随手丢在地上,转身就走了。
第二天,更是举家迁移到了荆州,从来,和朝廷分道扬镳。
这些年,不管朝廷出了什么事,康侯爷就是置之不理,养着自己的一支兵马,悠闲自在!
第364章 金缕甲
第364章 金缕甲
不过,虽说康侯爷带的是一支兵马,可说到底,也就是一些散兵罢了,养在荆州,当作看家护院的侍卫来使,抵不上那些热血奋战的士兵。
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年来,祁祯帝放任不管的原因。
但毕竟也是一支兵,不至于弱到干瘪成老!所以若是用来剿匪,也还说得过去。
但康侯爷已经退出朝堂,更是与祁祯帝闹得不可开交,又怎么会将自己的一支兵借给景容呢?
向来都是老子的仇,儿子来还!
所以景容在康侯爷的眼中,也就是一根刺了。
景容轻按着作疼的胸口,眉头紧锁。
分析道:“康侯爷这个人虽然顽固,也是个牛脾气,但却是个极其爱宝的人,琅泊,你带本王的一句话去,若是他肯借兵,本王便允他一件金缕甲。”
金缕甲?
琅泊诧异!
世上的金缕甲,只有两件,一件随着先皇的遗体入葬皇陵了,还有一件,则放在皇室祭祀堂内。
康侯爷虽然是皇室一族,可毕竟是堂亲,这几十年来,堂亲还分支了好几代,算一算,也是八竿子打不到的亲戚关系。
可康侯爷却是一个十足贪心的人,对那件金缕甲可谓垂涎三尺!
白天晚上都在想。
还时常嚷嚷着自己是皇室一族,凭什么将金缕甲放在祭祀堂都不给他?
好在,他贪心的是世间珍宝,而不是皇权,不然,祁祯帝早就想法子办他了。
琅泊再次确认:“王爷,你确定是那件金缕甲吗?那可是在皇室的祭祀堂里,有专人看守,皇上也不可能恩准金缕甲给康侯爷。”
提醒!
“你就按照本王所说的,速去速回。”
琅泊也不再多言了,便领了命,立刻离开。
转而,景容又吩咐时子衿:“你现在立刻去高山寨的门外,找到机会,一定要进去,就算不能将人第一时间救出来,我也必须知道云舒的情况。”
“是。”
时子衿不多话,照办去了。
景容身体也支撑不住了,捏着拳头抵着在唇,轻轻咳嗽起来。
险些要从嘴里咳出血来。
摸若说:“你该交代的也都叫交代了,还是赶紧休息吧。”
“我放心不下。”
“但也不能将命丢了。”
“莫若。”景容突然唤了他一声。
莫若皱眉,似乎知道他想与自己说什么,便抢先说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做。”
“多谢。”
莫若沉声,再次交代:“你赶紧休息吧,别浪费了我的药膏,那可是多少银子都买不到的。”
汗颜!
景容垂眸,不再接他的话了。
莫若离开后,便找到那位县太爷:“将高山寨的位置告诉我。”
“啊?”
“速度!”
张焕平懵了一下,才赶紧招人来,将地图简单的画了出来。
莫若便将这幅图的路线记下后,便撕烂丢在了一旁。
又命令:“你找一身粗布衣裳过来,越烂越好。”
“莫公子这是?”
“还不快去。”
“是是是!”张焕平不敢耽误时间,便赶紧让自己的人去准备了。
结果——
拿回来的时候,却是一件乞丐的衣服。
而且——
还泛着臭味。
一阵一阵的!
莫若拧了拧鼻子,挑着兰花指将那件衣服拿了过来,一脸嫌弃。
张焕平小心询问:“莫公子,这件衣服可还满意?”
老子一点也不满意!
可是没办法,越是这种衣服,用来掩饰最好。
“满意,当然满意!”
莫若勉为其难的将这件衣服收下了。
转而,又想到了什么。
“张焕平,这件事是发生在你的管辖范围内,按理说,应该由你来解决,但是此事,容王亲自来解决,所以,你要对外保密,一个字都不能透露出去,若是传到京城里,容王便会要了你的小命,明白吗?”
“下官明白,不说不说。”
“下去吧。”
“是。”
张焕平便连连退了下去。
莫若有些嫌弃这件乞丐装,可是没办法,纪云舒和卫奕不见了,他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谁让景容那小子现在动弹不得。
这重大的任务,也就交到了的他的手上。
渐渐的,天也快亮了!
高山寨里!
赵怀坐在那张虎皮椅上,想了许多,也思量了许久,心中还在纠结,拿不定主意。
一方面,是自己的弟兄!
一方面,是想知道是谁毁了自己的酒,还有赵青手中萃中瓶也是他一直想要的。
大锤和几个小弟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动了动身,便走过去说:“大当家,你还没想好呢?”
“……”
“大当家,不是我说,那小书生模样的小子,就是信口开河,根本就查不出来,再说了,瓮中的都是一具骸骨了,怎么能确定是谁?”
“……”
“大当家……啊!”
话都还没有说完,赵怀抬起脚,一脚就往大锤的身上狠命踢去。
“给我闭嘴。”
大锤吃痛的走开,捂着自己的肚子。
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了。
这个时候,赵青来了。
赵怀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说:“怎么?你是坐够了?想走了?”
赵青:“我想知道,你到底想好没有?”
“什么?”
“你是要杀了那位纪先生,还是想查出那具骸骨?”
赵怀一听,这不是在给自己出难题吗?
他都纠结了一个晚上了,还没有一个结果呢!
赵青直接说:“赵怀,我要是你,就不会让事情再发生得更加糟糕,而是选择收手,让那个人查出瓮中骸骨的真相来,而且,我也会将我的萃中瓶给你,最后得益的人,是你。”
赵怀反斥:“死的是我的兄弟,不是你的兄弟。”
“可是你再这样,肯定会死更多的人,就算你赢了又怎么样?”
“……”
赵怀活灼一般的眼神紧紧的看着赵青,起身,走到他面前。
问:“那些人到底是你什么人?你为什么这么想救他们?”
“你不需要知道。”
“莫非,他们给了你金银财宝,让你来救人?”
赵青不悦:“赵怀,我不是你,我不会为了钱去伤人性命,还有,此次事件,本就是你的人闹出来的,要不是你们拦人抢劫,也不会发生那些事。”
第365章 真的糊涂,还是装糊涂?
第365章 真的糊涂,还是装糊涂?
赵怀一听,脸色都青了!
怒火中烧的瞪着赵青,伸出手指头,狠狠的戳了几下他的胸膛,说:“你别以为这样说,我就会答应,好,我就让她查,等她将瓮中骸骨的真相查出来,我同样会杀了她,那些杀我弟兄的人,我也一个不放过。”
“如果你杀了她,我保证,高山寨一个人都别想活命。”赵青说。
“哦?”赵怀眯着眼:“这么说,你知道那些人是谁?”
他当然知道!
人家纪先生,可是京城里有名的查案高手,而那位公子,则是皇帝的儿子,当今的容王!
赵青正色:“下杀令的那个人,是一位王爷。”
王爷?
赵怀确定自己没有听错:“王爷?当今皇帝的儿子。”
“是容王,而他身边有位纪先生,闻名京城,手底下啊办过的案件无数,而且听消息说,连当今皇上都对她有所忌惮,是个猛人,而那个人,就是现在被你关在柴房的那位。”
呃!
赵怀惊讶!
却没有被吓到。
手一挥:“不可能!”
“我没必骗你,这事,我已经查清楚了。”
“不会的。”赵怀还是不愿相信,继续说:“那小书生,就是个不重用的东西,怎么可能是你说的那个人,还有那个什么容王,根本就是胡说八道,谁不知道,皇帝颁发过一纸黄文书,皇子根本不能离京。”
哥,你这些都是听谁说的。
赵青反而忍着耐性,说:“难道你不知道,最近京城闹了一桩大事吗?”
“当然知道,御府县的宅赈灾银失踪,朝廷查不出来,皇上便了派一个人去查。”说完,又不忘再加一句,“我看,根本就是朝廷私自拿了,贼喊捉贼,却将责任全部都推给我们这些人。”
义愤填膺!
又似乎脱离了重点。
赵青:“那你该不会不知道,此次受命离京去查赈灾银的,就是容王吧?而且按照行程,那位容王的马队,刚好到山淮县。”
呃!
这样一算,还真是!
赵怀心头微微一颤,从之前的惊讶,到此刻的胆颤。
便绕了几步,整张脸都压了下来。
良久!
等他将这件事消化了一下,朝赵青走近两步,挑着粗狂的鹰眉,阴鸷的眼神聚着一团冷光,不屑道。
“就算你说的都对,可我高山寨也不是吃素的,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外面,都是爹生前设下的机关,不管是谁,若是硬闯进来都得死,这也是为何这么多年来,朝廷不敢派人来剿灭的原因。”
“赵怀,说到底,你始终是我亲哥哥,如果说这世上最恨你的人,那一定是我,可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为了自己再去犯事。”
“我?为了自己?我是为了我的弟兄们。”
“那你就更应该收手,别再牺牲人命了。”赵青也怒了。
两人争论得脖子都红了起来。
赵怀冷厉至极,哼了一声:“所以,你是害怕了吗?害怕人家王爷会追究,担心朝廷出兵,所以才想救那个人,到时,拿去邀功?”
“不是!”
“那是什么原因?竟然可以让你为了救人,冒险来我这里?”
因为——
他想知道九儿到底是怎么死的!
所以不能说,倘若凶手真的是赵怀,难保他不会要了纪云舒的命,而阻止她查九儿的死因。
赵青只说:“我有我自己的理由,不需要告诉你,总之我该说的话,都已经说了,如果你真的杀了那位纪先生,或者要了那位容王的命,皇上大怒,朝廷就会追究下来,你当真以为高山寨外的机关,能阻挡得了朝廷的兵马吗?”
当然阻挡不了!
哪怕是用人肉来挡机关,也足够了。
赵青继续说:“因为山淮县是进京要道,一旦出错,会殃及无辜,所以朝廷才不管,并不是因为担心那些机关。”
这话,是景容在客栈的时候跟他说的。
赵怀虽是个勇汉,可赵青既然已经将纪云舒和景容的身份挑明了,还说了这么多,他若是再犹豫不决,也就有些不像话了。
斟酌片刻后!
他吩咐下去。
“来人,去把那两个人带来。”
大锤应声,依旧揉着疼痛的肚子,去将纪云舒拉了来。
经过一晚上的时间,加上赵青送来的良药,纪云舒的后背已经好了很多,脸色也好了起来。
但还是由着卫奕搀扶着走了进来。
见到赵怀和赵青站在一块,她大概也猜到了。
岂料,她才刚刚走近,赵怀就带着十足鄙夷的语气问:“你就是那位纪先生啊?闻名京城?连皇上都忌惮你?”
啊呸!
谁说的!
老子闻名京城了?何时连皇上都忌惮我了?
都是谣言,都是谣言!
这要是搁在微薄上,转发超过500是要被判刑的呀。
纪云舒小唇微启,余光瞟了一眼赵青,才说:“在下就是一个名不经传的小书生。”
赵怀可不信。
哼了一声,带着命令的口吻说:“你就别在装了,你不是想保住你的命吗?好,只要你查出是谁毁了我瓮中的酒,我就既往不咎。”
大度极了!
还不忘加上一句:“我可不是怕了你们朝廷,单单是想查出是谁毁了我瓮里的酒,还有,我要得到赵青手里东西。”
知道了!
知道了!
知道你其实很牛!
所以你不必刻意强调一番你的理由。
赵怀似乎是自己给自己气大了,挥挥手,交代下去:“你们都听好了,将瓮里的那具骸骨捞出来,让那小书生来查清楚,她需要什么,都全部给她,但是也都给我盯紧了,出了什么乱子,我就宰了你们。”
大伙不敢说话,只能连连点头。
一双双目光已经放在了纪云舒的身上。
而赵怀则怒火中烧的离开了。
这会——
“你怎么不直接挑明你的身份?”
赵青质疑。
纪云舒笑了一下:“二当家是真的糊涂,还是装糊涂?”
“恩?”赵青困惑,追问:“你倒是说明白一些。”
纪云舒也不打算跟他打马虎眼。
“皇子离京查案,是桩大事,出不得半点错漏,就算要出,也不该在离京城这么近的山淮县界内出问题,王爷的马队被山匪打劫,一怒之下,斩杀山匪三四十人,而后,山匪便劫走容王身边的人,来作为要挟,那么,若你是皇上,你会如何想?”
杀了人,冲动呗!
被劫了人,孬种呗!
在离京路上闹了这么一出,祁祯若是知道了,那还了得。
毕竟,景容和亦王是皇位最大竞争者,亦王势头正猛,指不定景容就会成为下一个草包太子,所以皇上想了一招,直接将景容派去御府县流放,保住他的命。
可景容指不定破了案后,想方设法的回来了,岂不是又要陷入党争中。
所以此次,若真的让祁祯帝知道,指不定一怒之下,直接下令将景容贬到御府县,名正言顺的封他一个逍遥王。
别回来了,别再丢人现眼了。
那也相当于是被明目张胆的“流放”了。
而祁祯帝的脑门上,则还凿着一句话——“爹是为了你好”。
第366章 拼骸骨
第366章 拼骸骨
赵青一直在山上长大,纪云舒说的这些,他听得云里雾里。
他哪里知道皇上的心思啊!
不过好在,他也松了口,赵怀答应此事让纪云舒来查,也就是保住了她的命。
于是道:“你说的这些,都是朝廷里的事,皇上怎么想,与我无关,我也不明白,总之,现在赵怀答应让你查,你就好好查,当是为了你自己的命,而我关心的,是你最终能保住这条小命,帮我查出九儿的死因。”
“在下尽力。”
“不能尽力,而是必须。”
像道圣旨似的!
汗!
赵青随即离开!
一旁的卫奕抓了抓脑袋,伸手扯了一下纪云舒的衣袖,靠了过来。
“舒儿,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去了?我不喜欢这。”
“再等等,我保证,一定带你安全离开。”
“我们能回去吗?”
“能,一定能。”
“恩。”
卫奕全然相信她,身子更是往她身后缩了缩,垂着头,不说话。
过后,纪云舒便让人带她去了一趟后院!
那口正正方方的瓮,就摆在后院的正中央,瓮盖已经被掀开了,直接靠在瓮身的梯子上。
而瓮中浓浓的酒香味也因此弥漫在整个院子里。
可一想到瓮里泡着一具骸骨,大伙便觉得这酒香里掺杂着腐烂的味道。
恶心至极!
而在旁边潮湿的地面上,铺着一块白色的布,上面,是从翁里捞出来的骸骨,凌乱的堆在一块,上面,还湿漉漉的淌着酒。
纪云舒叹了一声气。
“将骸骨包起来,放到屋里的桌上,若是放在地上,被酒泡过的骸骨是会烂的。”
几个山匪一听,便乖乖办起事来!
没办法,谁让大当家有要交代呢,人家纪先生需要什么,大伙都要照办。
那几个人笨手笨脚,卷着布,稀里哗啦的将骸骨包成一团,拿进屋子里,放在桌上。
纪云舒在那口瓮的四周查看了一小会,深眉紧锁,目光最后落在了瓮盖的其中一角。
上面,似乎沾着什么东西!
凑近一看,是一块蓝色且结成的粉末状,也许是因为时间太久凝固了。
她拿出帕子,用指甲将那块蓝色的物体刮了下来,放在鼻尖上闻了闻,尽管有一股酒香味,却难以掩盖还有一股淡淡的香樟树的味道。
是什么?
没再多去深究,她将那团东西包在手帕里,收进衣袖中。
拉着卫奕进去屋子里了。
又让人找了两双手套,将其中一双递给了卫奕。
卫奕先是愣了一下,才接过去:“为什么给我这个?”
“我需要你帮忙。”
“什么忙?”
纪云舒用下颌点了点那堆像散沙似的骸骨。
卫奕脸色当即变色了,身子往后退了几步。
“我怕。”
不加任何掩饰!
纪云舒直接将他拽了过来:“这些都是死物,你无须害怕,真正让你害怕的,应该是人才对。”
这话,纪云舒是第二次与卫奕说了。
卫奕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我现在要将这具骸骨拼出来,所以需要你在旁边帮我,明白吗?”
点头!
“你就当是在拼竹简,可好玩了。”
点头!
说干就干!
纪云舒卷起袖子,戴上手套,开始在那堆骸骨里翻了起来。
首先,找到了两块肩胛骨和一块胸骨。
拼合在了一起。
又找到一根肋骨出来,跟卫奕说:“你现在帮我找出剩下23根一模一样的出来。”
卫奕痴了一会,才拧着眉头、蹙着鼻,将手伸进了那堆骸骨里。
左翻翻,右翻翻,像黛玉葬花似的小心翼翼,好不容易从里面翻出了一根来,兴奋的递给了纪云舒。
纪云舒接了过去,拼在了胸骨两边。
两人一块合作。
最后,卫奕找出了剩下的肋骨,又帮忙找出了两根股骨、两根腓骨、两根胫骨,和一小节的尾骨。
全部递给纪云舒后——
他像憋了好长一口气似的,瘫坐在地上,脸上发白,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前面。
嘴里嚷嚷:“我再也不干了!”
委屈的很!
然后爬到远处的一张小凳子上坐了下来,眼巴巴的看着纪云舒干活。
纪云舒也懒得理会他了,正满头大汗的在拼那些小骨块。
费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才总算将这个骸骨的身子拼好了。
抹了一把汗!
除去头颅,一百多块骨,费了老命。
若不是这具骸骨被酒泡过,骨块都散了,她也不至于这么累。
旁人看到那具没有头颅的骸骨,顿时觉得后背一凉。
“这就好了?能查出死的是谁?”
“你说这死尸,怎么脑袋就没了呢?”
“到底是谁将人脑袋砍下来,还丢进这里面的?真的缺德。”
“要是查出来,大当家非杀了那个人。”
……
纪云舒可没这么多时间搭理这些。
杏仁眼微微眯起,开始查看起这具可疑的骸骨来。
听说,纪云舒已经将那具散乱的骸骨拼合出来了,赵怀和赵青便匆匆赶来。
看到桌上完全拼合在一起的骸骨时,真恨不得给纪云舒竖起一个大拇指来。
“你当真不是大夫?”赵怀问。
纪云舒:“……”
“能把这一大堆乱七八糟的骨头弄到一块,我还是头一次见。”
“……”
“说吧,你看出什么了?”
直入正题,大爷气十足!
纪云舒面露严肃,指着骸骨的骨盆。
“根据骨盆的外形来看,宽而矮,上口呈现的也是椭圆形,前后宽阔,盆腔较浅,呈现的是圆桶状,周围下口宽大,耻骨宽短、弓角度较大,闭孔近似三角形,髋臼较小,都足以说明,这是一具女性骸骨。”
“女性?”
吃惊。
“你要说是男性我还信,女的?不可能。”赵怀十分坚定。
纪云舒问:“为何?”
“整个高山寨被我抢进来的女人,最后都安然无恙的被送了回去,现在都还活着,压根不可能还有别的女人进来过。”
“若是你手下的人带进来的呢?”
“也不可能。”再次否定:“我自己的手下我知道,绝对不会私自带女人进来的。”
纪云舒实在头疼。
赵怀的顽固,总是来的特别无厘头。
她叹气道:“我所说句句属实,这就是一具女性的骸骨,不仅从骨盆上可以看出来,就连那节喉骨都可以看出,都是女性的骨架构造。”
这一说,赵怀有些迟疑了!
第367章 我的齐天大圣死了?
第367章 我的齐天大圣死了?
也就在赵怀迟疑的时候。
赵青头脑清醒的问纪云舒:“能知道死者是谁吗?”
“需要一点时间,但是要多久,就看这具骸骨给我的信息是多少了。”
“恩?”
纪云舒绕到桌前,说:“死者身高五尺左右,虽是女性,但骨架偏大,而且骨骼很硬,不像出生大户人家。”
又看着死者的脚骨,皱眉,继续:“死者生前,跖骨上必定受过伤,所以少了一节中间楔骨,因为人脚骨上的中间楔骨和外侧楔骨在生前受过伤的话,那么死后泡在酒里就会软化,甚至完全融合在酒中,根本死者缺失的中间楔骨,可以判断她生前脚受过伤,甚至可以说,死者其实是个瘸子。”
呃!
结论一下,赵怀和赵青神色一怔!
纪云舒将两人的表情收入眼底,却没有挑明,又伸手按了按骸骨的肩膀。
“死者的左肩骨上有一个凹点,应该是被尖形的物体所撞,根据这个凹点的深度和周围骨节的变化,应该是两年前造成的,当时因为没有及时就医,所以落下了病根,每逢打雷下雨,死者必定肩膀疼痛难忍。”
咚——
闻声看去,赵青脸色发白,身体往后踉跄了两步,双脚撞在了凳子上,发出一声闷响。
而赵怀,表情痴愣,双眼迷离。
甚至——
震惊到有些不可思议!
纪云舒睿智的眼神微微一勾,心里已有估算。
上前,端正着一张脸,问他二人:“所以,你们知道死者是谁?”
“不会的,不会的……”
赵青轻摇着头,眼神虚无,没有焦距,完全一副诧异惊到的样子。
纪云舒眼眸微紧,继续问:“你知道是谁,对吗?”
哪知,赵青还没有回答,赵怀便开了口。
“她一生下来,就因为脚疾的原因,被家人抛弃,我爹见她可怜,将她带回了山寨,一直养在寨中,两年前,她肩膀撞在了桌角上,但是因为她好强,不肯喊疼,从那次后,就留下了病根,下雨打雷,就会疼起来。”
“大当家说的那个她,是谁?”
赵怀吞咽了几下。
才从嘴里缓缓吐出两个字来。
“九儿!”
怎么会是九儿呢?
赵青已经恍过神来了,立刻道:“这具骸骨不可能是九儿,一年前,是我亲手将九儿带走的,也是我亲手将她埋的,她不可能出现在这里,还有她的头颅,怎么可能被人砍下来?不可能的。”
他如此坚定!
不像是在撒谎。
后一刻,赵怀红着脸,反手揪住了赵青的衣领,质问:“你确定你将九儿的尸体埋了?”
“我埋了,我亲手埋的,是我亲手埋的,这不是九儿的尸体,绝对不是。”
发疯似的推开了赵怀。
然后冲向纪云舒,红着眼,说:“你不是说,你能根据那些骨头来判断这具骸骨是谁吗?好,你查,尽快查出来,证明她不是九儿。”
相对于他的冲动,纪云舒则冷静极了。
“如果你想知道这具骸骨到底是不是九儿的,还有一个最快的办法,就是将九儿的墓打开,开棺一看便知。”
“不行。”他不肯:“九儿已经死了,我不能让她连死都不得安宁。”
“既然你不愿意,在下不会强求,那好,我便将这具骸骨的画像画出来,但如果发现死者就是九儿,最后,你还是要开棺一验。”
“那如果不是呢?”
“根据描述,这具骸骨很大可能性,就是九儿,但是我无法给你十足的答案。”
赵青沉思了。
而赵怀面部僵硬,一双手暗自捏成了拳头,带着深意看了一眼赵青。
与纪云舒说:“如果你真能将这件事查明,我赵怀可以向你保证,之前的事,既往不咎,你可以带着那个傻子离开这里,你们所有人,也能安然无恙的离开山淮县,不过,我只给你五天时间,将画像画出来,不然,我同样会杀了你。”
五天时间?
你是在开玩笑吗?
就算有一颗头颅摆在这里,也难保能在五天内画出来。
分明就是为难。
赵怀是个急性子的人,根本不给纪云舒反驳的机会,态度坚决,不能讨价还价。
而赵怀前脚离开后,赵青也跌跌撞撞的走了。
纪云舒让人找来几张宣纸和笔墨,打算赶工了。
卫奕一直坐在远处的小凳子上,圆溜溜的眼珠子看完了方才的一场戏,等纪云舒埋头工作时,他便甩掉了手上的手套,走了过来。
问:“舒儿,你饿吗?”
纪云舒没有回应。
“我想吃东西了,我去给你拿馒头。”
于是捧着自己干瘪的肚子,跑出去了。
完全忘记了之前的恶心感!
之前带卫奕去上茅房的小鱼也跟着出去了。
身后的纪云舒将股骨拿了起来,放在手里看了许久,便在纸上简单的画出了一个下颌骨,小小的一段。
没有精准的估量,也没有机器,着实难为了她。
而这会,卫奕屁颠屁颠的往厨房的方向冲去。
小鱼跟在后面,名义上是监视,可其实,他是有私心的。
“傻子,你到底有没有问她,最后齐天大圣怎么样了?”
卫奕白了他一眼:“你想知道?”
“是啊,你倒是说啊!”
“我偏不说。”
傲慢的扭过头去,拔腿就进了厨房,开始翻腾起来。
厨房里的几个人也没有阻拦他,都觉得这个傻子十分乐活。
倒是小鱼,不耐其烦的追问:“傻子,你倒是说啊,到底后来怎么样了?你要是不说,我都睡不好觉了。”
“我就不说。”
“你……”
气死宝宝了!
明明是这傻小子将自己的兴趣勾了起来,现在却想弃坑,真是该进猪笼!
卫奕找到了好几个肉包子,兴奋极了。
“有肉吃咯。”
便拿着馒头要冲回去找纪云舒,小鱼却挡在他前面,不让他走。
“你要是再不说,我就把你的舌头割下来,泡在酒里。”
卫奕害怕,缩了一下肩膀,顾着嘴:“死了,齐天大圣死了。”
“什么?”
我的齐天大圣死了?
五雷轰顶!
小鱼彻底懵了。
第368章 卖咸鱼的商贩
第368章 卖咸鱼的商贩
小鱼吃惊的愣在原地,此刻还有些外焦里嫩!
好端端的齐天大圣,怎么就突然死了呢?
卫奕见他这样,便撅着傲慢的小嘴,落井下石:“死了,齐天大圣就是死了,全都都死了,一个不剩。”
分明就带着调侃和故意。
说完,他还奸笑一声,捧着手里的馒头晲了他一眼,绕着步子,蹦跶的去找纪云舒了。
刚刚迈出厨房大院的门,卫奕就嗅到了一股恶臭味,不由的拧着鼻头,皱了皱。
就见一个衣衫褴褛、头发凌乱、身材佝偻的老人家挑着两担筐的咸鱼,吃力的走了过来。
卫奕善心泛滥,将馒头往胸前的衣服里一塞,赶紧上前帮忙。
“老爷爷,我帮你!”
老人家咳了两声,轻声斥:“你才老。”
恩?
这声音,完全苍劲有力!
卫奕呆愣了一下,一双要上前帮忙的手正落在半空中。
接也不是!
收也不是!
直到——
老人家将咸鱼放下,抬起那张掩埋在头发下的脸,瞅了卫奕一眼。
惊呼。
卫奕瞪大了眼睛,表情像树懒似的,缓缓露出无比激动的笑。
“莫……”
还没喊出来,就被莫若打断。
“公子,老朽年纪虽然大,不过力气不小,就不用你帮忙了。”
“你是……”
“我看公子面相不错,是个有福气的娃。”
卫奕懵了!
莫非,自己认错人了?
卫奕不明所以。
这会,小鱼从齐天大圣死了的悲痛事实中回过神来,抬着步子追了上来。
瞥了莫若一眼,嫌弃的捂着嘴:“你谁啊?送菜的?怎么以前都没有见过你?还有,你怎么那么臭?”
“大爷,我是来送咸鱼的,身上自然有股味道,之前送菜的张老头生病了,我就替他送来。”
“哦。”小鱼忙摆手:“行了行了,赶紧将咸鱼放进去。”
“唉!”
莫若应下!
小鱼便拉着卫奕准备走,岂料,这才扭身,脖子上就挨了一掌。
当即晕了过去。
趴在地上像条咸鱼!
莫若立刻直起身子来,松了松筋骨。
卫奕眼珠子一亮,兴奋道:“莫若哥哥,真的是你啊?你怎么会来了?是来带我和舒儿回去的吗?”
“……”
“这里一点也不好,他们跟你一样可恶,灌我酒,而且还打伤了舒儿,我们……”
“闭嘴!”
莫若呵斥!
“小声点,别被人发现了。”
“哦。”
委屈闭嘴。
莫若警惕的往厨房方向看了一眼,幸好,没人注意到这边。
他便指着地上的小鱼,吩咐卫奕:“快,把他扛起来,跟我过来。”
说着,便往旁边一处放杂物的小屋子去了。
卫奕没有多问,手脚麻利的拖着小鱼笨重的身体跟着进去了。
门被关上!
卫奕还不忘问:“莫若哥哥,你为什么这么臭?”
拧着鼻子。
“你别管这些,你怎么样?”莫若问。
“我很好啊。”
“纪先生呢?”
“她在拼竹简。”
“竹简?”莫若纳闷,也没有过问详情:“你先带我过去找她,这人很快就会醒来,我也不能多留,不然会被发现的。”
“恩,我带你去找舒儿,舒儿看到你一定很高兴,而且舒儿一定饿了。”
心里还想着他怀揣着的那两个馒头。
莫若则二话不说,开始将自己的衣服一一解下来,仍在了一边。
见此,卫奕赶紧闭眼,背过身去。
“莫若哥哥,舒儿告诉过我,男女有别,你不能在我面前脱衣服。”
噗——
一口鲜血!
你tm是女的啊!
莫若无奈之下,狠狠的白了他一眼。
“你小子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呢?”说时,指着晕倒的小鱼:“你赶紧将他的衣服脱下来。”
“啊?”
“啊什么啊?快脱。”
“哦。”
卫奕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蹲下身,勾着嫌弃的兰花指,困惑的将小鱼的衣裳脱了下来,丢给了莫若。
莫若换上后,整理了一下原本凌乱头发,把嘴巴上的假胡须拔了下来,又往脸上抹了一点黑。
还真像个山匪的模样!
两人倒腾好后,便避过厨房里的那些人去找纪云舒了。
而杂物间里,只剩下光着身子躺在地上的小鱼。
这个时候——
纪云舒根据骸骨身上的骨块大小和构架,将死者的下颌骨和额头简单的画了出来。
只是还有待修整。
能不能精确还原,她没有十足的把握。
五天时间,不可能!
她心里正琢磨着——
“舒儿。”
卫奕蹦跶着进来了。
莫若低着头,跟在后面。
“你去哪了?”纪云舒问。
“我去给你找馒头了。”卫奕将馒头从衣服里掏了出来,递了过去。
“你自己吃。”
她推了回去,眼神注意到跟卫奕一块进来的人。
探视的看了几秒钟,倏地,双眸微张。
莫若!
她手心一紧,镇定的与屋子里的两个山匪说:“你们二人,去烧点热水进来吧,我待会需要,而且必须是一大桶。”
“一小桶行吗?”
“不行。”
“半桶呢?”
“不行,若是出了错,你们大当家一定会追究你们的。”
那两人互看一眼,只好耸耸肩,准备去了,可当其中一人才走了几步,便眯着眼睛打量起莫若来。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刚才不是小鱼哥跟着那傻小子出去的吗?你是谁?”
莫若端着一副山匪欠揍像,回:“小鱼哥肚子疼,上茅房去了,让我带这小子回来,好好看着他。”
“那我怎么没见过你啊?”
“我新来的。”
那人瞅了几眼,想想新人进进出出也是常事了,何况还是在山寨里,出不了啥事。
便吆喝着其中一人出去烧水了。
可屋外还守着两个人,手里拿着两把大刀,像守门的侍卫。
纪云舒便故意提到声音,与莫若说:“你过来,帮我整理一下这边的东西。”
“好。”
莫若应声。
挪着步子走到她旁边,开始有一下没一下的收拾起桌上东西来。
又一边压低声音,说:“看来我们的担心多余了,看那两个人,对你唯命是从。”
纪云舒直接跳过这个问题。
“你是怎么进来的?”
“装成卖咸鱼的商贩。”
第369章 安心散
第369章 安心散
咸鱼?
纪云舒没有深究。
“景容呢?他现在怎么样?”
“你还是先担心一下你自己吧,我听卫奕说,你受了伤?怎么样?”
“我没事。”她撒了谎,又道:“你们无需担心,整个高山寨的外面应该设有什么机关,不然,子衿也不会进不来,你也不用打扮成这样。”
莫若颔首:“没错,你倒是猜对了,外面简直像一个密不透风的监牢,可是这里面,倒是松懈的很。”
那是自然!
外面严密,里面也就不必严密了!
纪云舒担忧:“你还是赶紧走吧,若被发现的话,就走不了了。”
莫若也不看她,忙活着手上的事,竖着耳朵,皱眉问:“现在这里到底是什么情况?”
纪云舒也只能长话短说,将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
听完,莫若诧异!
看着桌上那具没有头颅的骸骨,下意识将手往旁边挪了挪。
背脊一颤。
“只要你在的地方,就有案件。”他咽了咽口水,说:“不过,你真的相信他们会放了你?”
“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景容已经打算从荆州借一支兵马过来,就等着攻山救你了。”
一听,纪云舒立刻否了:“不行,莫若,你必须答应我,绝对不能让他这么做,一旦攻山,后果不堪设想,不能再牺牲人了。”
“可是……”
“我相信赵怀,只要查出来,他会放我走的。”
其实各种利害,莫若是知道的!
纵使荆州康侯爷的那支兵如何强悍,攻山上来,救了人,也必定死伤无数。
所以按照纪云舒所说,现在唯一可行的方法,的确就是查出这桩案子,去和赵怀赌一把。
而莫若也是理智的!
便点头:“好,我会想办法阻止景容,但若是你真的出了事,他估计会杀了我。”
纪云舒坚定道:“我会安全离开。”
说着,她反身往门口看了一眼,便将自己腰间的一块帕子拿了出来,朝莫若递了过去。
“还要麻烦你帮我看看,这东西是什么?”
莫若打开一看,用手指挪了几下,放进鼻子上闻了闻。
淡淡的香樟树味道。
“这应该是一味药材。”
“什么药?”
“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这应该是我爹曾经制出来的一位药剂,叫安心散,是用香樟树、柏宁草、七子、虫米季等药材研制的,不过具体的作用是用来做什么的,我爹倒是没提,但既然叫安心散,应该就是用来安神的。”
安神?
纪云舒质疑:“只有你爹研制过此药?”
“没错,因为我爹亲手研制出来的药剂,他都会记录下来,我翻看过他留下的那本本子,在上面看到过,不过他写了配方,却从来不写作用,算是老家伙给我留的一个难题。”
气死宝宝了!
老家伙死都死了,竟然还留一手!
纪云舒心里仿佛蒙上一层迷雾。
莫若则好奇的问:“这药,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纪云舒没时间解释过多,将手帕收了回来:“我会跟你解释的,不过现在,你还是赶紧走吧,那两个人估计也快回来了。”
“那你自己小心,子衿会在高山寨的外面,你若是有事,就用之前的方法,将信息带出去,她会随时通知我们,景容那边,我会想办法让他冷静下来。”
“多谢。”
莫若回头看了一眼正在吃包子的卫奕。
这小子,真是能吃。
趁着那两个山匪还没有回来,他便走了。
卫奕起身追了两步,被纪云舒拉住。
“不准跟人说,明白吗?”
“知道,舒儿和莫若哥哥是在玩藏人游戏。”
“没错,就是藏人游戏。”
好吧,纪云舒真想打自己的嘴,又一次忽悠了卫奕,不知道他以后会不会拿自己忽悠他的那些事情,来个席地而坐、促膝长谈……
莫若离开后,将自己的衣服换了回来,离开了高山寨。
小鱼醒过来的时候,一脸懵逼!
立刻跑去找卫奕,卫奕却安然无恙的坐在屋外的石阶上玩石子。
他一脚踢了上去:“小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会晕倒的?”
“我怎么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
“是你自己晕倒了,我喊了你很久,你都不应我,然后我就走了。”
小鱼半信半疑,扭了扭自己的脖子,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分明什么都没有发生啊。
于是想了想,罢了……
等小鱼离开后,纪云舒便从里面出来了。
在卫奕身边坐下。
卫奕侧过脑袋看她,扬着一个大大的微笑,抬起衣袖在纪云舒的额头上擦了擦。
“舒儿是不是很累,满头大汗的。”
她摇头:“我不累。”
“舒儿,你为什么喜欢那些竹简啊?看着一点都不好玩。”
所谓竹简,也就是骸骨。
纪云舒哭笑不得,她真不该这样忽悠卫奕。
“卫奕,其实那些竹简就像你的朋友一样,如果你不能跟他们成为真正的朋友,那么,他们也不会将你当成朋友,你就不能从他们的身上得到你想要的信息。”
“什么信息?”
“真相。”
“什么真相?”
“这个……”纪云舒反倒被他给逗笑了。
这会时间,已经是暮色时分了!
橙红色的余光从半边天中隐射下来,正好洒在两人身上,迎着光线,并排坐在石阶上。
大有“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感觉!
卫奕大概是累了,便靠在纪云舒的肩膀上,眯着眼休息了。
嘴里还巴拉巴拉的在说些什么。
纪云舒听的不清楚,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嘴角揉上了一抹淡淡的笑。
但缓时,又一脸凝重起来!
心中担忧起这次的命案来……
此时此刻,赵怀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呆呆的坐了一整天。
眼神没有焦距的盯着前方!
身板一动不动,只要那双眼,暗沉着。
他的脑海中,无数次闪现到一年前婚房里的画面。
他推开了面前的那扇红木门。
里头的新娘,一身红嫁衣,红盖头遮面,本该娇羞的坐在那张大床上,本该等着她的新郎来为她掀开头顶上红盖头。
可是,那瘦小的身子,却轻飘飘的躺在地上……
鲜血从她的胸口上一点一点的溢出,将那身红嫁衣染得更红、更暗。
而在新娘的面前,却不是他的新郎,而是一个高大身影的恐怖者。
那人手中拿着一把剑,背对着赵怀,他看不清那个时候凶手的模样,到底是狰狞的,还是后悔的……
第370章 连奴都比不上
第370章 连奴都比不上
回忆中的画面越来越迷糊,越来越远。
直到被一阵敲门声一瞬击破!
赵怀收回迷散的眼神,鹰勾的眉蹙起,侧头朝那扇紧闭的门冷冷看了一眼。
“进来吧。”
门被推开!
外头的男子仓促进来,走到赵怀身旁,说了一句:“大当家,没了。”
“确定?”
“的确是没了。”
赵怀面色一深,持久,才扬手一摆:“你下去,这件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明白。”
那人哈腰离开。
屋子里,持久陷入了沉默。
……
莫若回到山淮县县衙的第一件事,就是先去洗了一个澡。
穿了一整天乞丐的衣裳,简直要将他给憋坏了。
那股味道仿佛只要一张嘴,都能“吃”进喉咙去。
这会,纪婉欣端着刚刚熬好的药去了景容的屋子。
一晚上、加上一整天过去了。
景容未瞌眼睡上一刻。
都在担心纪云舒的安危。
纪婉欣端药进去的时候,便见他披着一件披风,独自站在敞开的窗户前,一双手吊在身侧,另一只手搭在窗台上,紧捏拳头。
“王爷,莫公子交代了,这药你必须按时服用,不得耽误时辰。”
她将药递了过去!
却没有回应。
“我知道你担心云舒,可也不能不顾及自己的伤势,毕竟胸前的伤可大可小。”
“……”
“王爷……”
“药放下,出去。”冷声。
纪婉欣猛然颤了一下,碗里的药也随着抖出来几滴,流在她细腻光滑的手背处。
明明是暖药,却冰冷至极!
她抿了抿唇,凤眼盈盈一低,额间的碎发落下,刚好遮去了她的眸和眉心上的那颗红痣。
忍着哽咽的语气,“我与云舒是一块长大的,她出了事,我做姐姐的,何尝不担心?只是担心又有何用?倘若允许,我真希望拿自己去换她。”
温柔西子的话,触动人心!
景容无力的双眼轻轻一抬,侧眸,看向她。
只是看着。
不语!
纪婉欣则大胆的迎上了他的视线。
含着担忧委屈的语气,继续道:“我知道,王爷心里只有云舒,那也是云舒的福气,但她要是知道王爷为了她,连自己的身体都不顾,还让她还如何安心?只有王爷照顾好自己的身子,才能去救她啊。”
说话的同时,将手中的药又递了过去。
景容面无表情,在犹豫片刻后,伸手将药端了过来,一口闷了。
砰——
哐当一声!
丢在一旁的桌上。
碗都是斜在上面的。
后一刻,他出声:“煎药的事不需要你来做。”
不带半点商量的余地。
偏偏——
纪婉欣说:“我已经习惯了,往日在家里,也时常是自己煎药,不碍事,何况是为王爷煎熬。”
“你没听懂本王的意思。”
“恩?”
她狐疑!
景容肃色,道,“你一不是我的侍从,二不是我的妻妃,更不是一个奴,这些事,不需要你做,也轮不到你。”
这一说,纪婉欣一怔,脚尖轻飘飘的往上一抬,险些往后窜了几步。
原来,在景容的心中,她竟然……连奴都比不上!
想到此处,她便红着眼,双唇抖颤了几下,始终没能说出话来。
景容也不想将话说的太绝,毕竟这个女人是纪云舒的二姐。
便压低了声音,只说:“你出去吧。”
打发的意思!
纪婉欣心里委屈极了。
她就是不明白,为何他就是不愿意正眼看自己!
为何要说如此伤人的话!
眼泪涓涓的在眼眶里淌着,正要夺眶而出的时候……
莫若进来了!
纪婉欣便立刻退到一边,悄悄的抹了一把眼泪。
莫若跨步进来时,先是看了一眼被丢在桌上的空碗,后将视线转移到纪婉欣的身上。
“纪姑娘,我与容王有要事商讨,麻烦你……”
出去!
话没说完。
“是,那我就不打扰了。”
她低着头,识趣的提着步子准备离开,却又担忧的朝莫若问了一句,“莫公子,云舒她现在怎么样了?”
莫若:“她没事,你放心。”
“那就好。”
欠了欠身。
景容却突然叫住了她。
问:“纪二姑娘,本王问你,你是真的拿云舒当你的妹妹吗?”
惊!
纪婉欣猛然回身:“王爷为何这样问?”
“你只要回答我便是。”
“我当然拿云舒当妹妹,就算要我豁出性命去帮她,我也愿意!”
要是你死。
你当真愿意?
屁!
景容细看着她那张揉着焦急而委屈的模样,没再继续问下去了。
淡淡道:“本王明白了,你出去吧。”
她不敢再多言,深深的低着头,出去了。
莫若见此,沉声道,“你何必说那番话?”
景容:“哪番话?”
“我在外头都听到了,我若是再不进来,那姑娘恐怕已经被你说哭了。”
“与我何干?我现在满心思都在担心云舒的安危,哪还顾得上她?”景容皱眉,紧问道,“如何?你进去高山寨了没有?”
“进去了。”
景容一把握住他的手臂:“云舒怎么样?那帮人是否对她做了什么?”
莫若叹气,推开他。
“放心吧,纪姑娘没事。”
“没事?”景容疑惑,“莫若,你和我说实话。”
莫若:“我现在与你说的,就是实话!”
于是——
莫若将事情一一与他说了明白。
并且劝说,“既然纪姑娘自己有主意,你就应该听她的,荆州的兵借来以后,暂时不要攻山,以免将事情弄得不可开交。”
景容眉头紧锁,来回踱了两步。
摇头:“不行,我不能冒险,那些山贼杀人不眨眼,万一出了岔子,云舒性命不保。”
莫若:“可高山寨外面密不透风,要攻进去,并非易事,就是真的打进去了,也必定死伤无数,倒不如相信纪姑娘一次。”
景容:“她为了破案,连性命都可以不要,你要我如何相信她?从锦江到这里,她所行之事,有哪一次是为了她自己?现在高山寨也闹出了人命,难保她破了案后,那些人不会杀了她,我绝对不能冒这个险,就算我现在单枪匹马的冲进去,也不能让她出事。”
声音近乎于咆哮!
这块冷石头,为一个女人开了花。
只是这朵花,却是牵牛花,倔的很!
莫若按耐住性子,沉声与他分析其中利害。
“景容,我知道你在乎纪姑娘,比在乎你自己的命还重要,可你毕竟是皇子、是王爷,这事如果闹大了,传到京城,你想过后果吗?现在无数双眼睛都盯着你,特别是亦王,一旦你出一丁点的错,他就会状告到皇上面前,那时,你恐怕这辈子都别想回京了。”
第371章 骸骨被毁
第371章 骸骨被毁
莫若和纪云舒的担忧是一样的!
这件事要是传到京城,必定会闹得风风雨雨,后果如何,单单用脚趾头想一想都知道了!
景容思忖不定!
他不能在御府县待一辈子!
不能让景亦坐上皇位,所以,自己必须回京。
莫若继续道:“而且你若攻山,那帮山匪难保不会一怒之下就杀了纪姑娘,这样做的后果,你又能承担吗?”
分析了这么多,景容也渐渐冷静下来。
“你说的对,我不能轻举妄动,如今他们占有主动权,云舒的生死也捏在他们的手中,既然如此,我只有另想他法了。”
“你想做什么?”
“带人去高山寨一趟。”
莫若惊讶,拉着他:“你这样怎么去?”
景容微微沉下眼眸,说:“那些人抓了云舒后,明明在林子里可以乱箭将我射死,但他们并没有这么做,所以,就像你我之前所说,他们肯定另有目的,可若是另有目的,为何又迟迟没有送来消息或者信件之类的?既然这样,我便亲自去一趟。”
坚定!
“可你这样去不是送死吗?明明知道高山寨外布满了机关,万一再来一次箭雨,你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到时候你出了事,纪姑娘怎么办?”
“我答应过云舒,只要有我在,就不会再让她受半点伤,这是承诺。”
莫若伸手按住他的手,极力劝说:“我答应了纪姑娘,不会让你去,我答应的事情,绝不会言而无信,我也向你保证,她在高山寨会没事,目前,你先养好你的伤,再做打算。”
景容甩开他的手,却因此拉扯到了伤口,疼得他没眉梢皱起,虚出了一身冷汗。
见状,莫若立刻将他压着坐了下来。
从袖中取出一个精巧的盒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一枚药丸。
塞进了景容的嘴里。
“你看看你现在,哪里还有能力去高山寨,就算八抬大轿将你抬上去,山顶湿气较重,地面又水虚,说不定,你会死在上面,你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相信纪姑娘。”
相信她!
好像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景容轻喘着气,药丸下喉,渐渐好了起来。
她虚弱目光抬起,凝视着窗外摇坠而下的一支小青柳。
良久——
“你替我传令下去,无论是荆州的兵也好,还是县衙府的人,暂且按兵不动。”
莫若点头:“恩。”
而此时此刻,门外!
纪婉欣将两人方才的话,全数听了一个明白、清楚。
她双眼赤红,带着泪水,可眼神里,却分明拧着不甘和不悦。
甚至——
带着狠劲。
她往后退了几步,悄悄离开了。
很快,莫若便通知下去,将县衙里的府兵暂且搁置了。
而琅泊也在之后传来书信。
康侯爷听说景容会以金缕甲来换他那三千兵马,二话不说就答应了,甚至还亲自带兵出了荆州境地。
一路上都在念叨着金缕甲、金缕甲、金缕甲……
那可是他念了一辈子的东西!
而琅泊接到景容的的命令后,便带着那三千兵、暂且在山淮县的边境安置下来,再等通知。
高山寨里!
一日已经过去了,纪云舒根据那些骨块,单单将死者的下颌骨画了出来。
至于精准还是不精准,还得看其他的骨块组合之后的效果。
她扭了扭泛酸了脖子,轻沉了一口气。
侧头看了一眼趴在一旁睡觉的卫奕。
那小子睡得十分安稳,努了努嘴,不知道是不是做了一个美食梦,嘴角边上竟还淌着口水。
噗嗤——
纪云舒不由的笑了起来。
微摇头。
收回目光,往外头一看,不知不觉都已经天黑了。
或许因为高山寨位于山顶,墨黑色的天际上,那轮圆润透亮的月正好对着屋子敞开的大门。
光线像是从宣纸后方投射进来的一样,洒在地上,泛着水银白。
大有身处嫦娥宫的感觉!
纪云舒将手套脱下,走到门道中央,看着那轮孤零的圆月。
素袍裙身,似蔓藤般飞窜!
持久后,她便折身进去,坐下来小眯了一会眼。
可等她醒来的时候——
大吃一惊!
桌上原本放着的那具骸骨,竟然碎了。
她蹭身起来,仔细查看。
24根肋骨,被砸成了粉碎。
肩骨和整个手骨也同样被砸得不像话。
原本拼合在一块的骨块,此时此刻,就像是搓麻将一样堆在一块!
“这……怎么回事?”
纪云舒赶紧将外面的人叫了进来,指着那堆骸骨,询问:“为何会这样?”
两个山匪瞪大了眼睛,互相一眼,双双摇头。
也吓到了。
慌慌张张,结舌道:“这……怎么会这样?我们也不知道。”
“有没有人进来过?”
“没有啊!我们一直守在外面,不可能有人进来,怎么……”
灵异事件吗?
纪云舒有些慌了神,但还是保持着镇定。
骸骨碎了,要还原相貌,完全不可能了。
很快,赵怀和赵青知道了此事,立刻赶了过来。
赵怀大怒,唤来一干人等。
质问:“谁干的?”
“大当家,不是我们啊,那些骸骨我们都没有碰过,当时也只有纪先生和那个傻子在里面。”
“是啊,我们真的不知道。”
一一指向纪云舒。
麻痹!
纪云舒心里冒出这两个字,她怎么可能会毁了这些骸骨?
心累!
赵青问纪云舒:“你当时不是在里面吗?”
“我休息了一会,醒来就这样了。”
“那就奇怪了,又没有人进来过,骸骨不可能会碎。”
纪云舒泛惑!
她在屋子里打量了一圈,这间屋子比较奇特,除了一扇门,里头连一小节窗户都没有。
像个密室牢房!
而唯一还算得上是出路的,便只有——
纪云舒转而与赵怀说:“大当家,可否命人到屋顶上去看看?”
赵怀若有所思,冲自己的人使了一个眼色。
其中两人便跃上了房梁。
小一会的功夫,骸骨正上面的瓦片被人掀开,月光透了进来,正好落在骸骨之上。
上面的人透过小口看了下来。
纪云舒仰头问:“你们看一看屋顶上,可有什么异样?”
两人回:“没发现。”
“脚印呢?”
“没有。”
“那上面的瓦砖可有被人动过的痕迹?”
“好想……也没有。”
难道,是自己猜错了?
纪云舒思忖片刻,想不明白了,便让上面的两个人下来了。
而两人从上面下来后,拍着自己打着布丁的衣裳。
嫌弃的说:“真是的,上面脏的要命,都是青苔,我就这一身衣服。”
“是啊,上面的青苔真多。”
第372章 青苔
第372章 青苔
那两人拍落的青苔新鲜极了。
可见屋顶常年滑水,无人清理,青苔结了厚厚的一层。
但却和一般屋檐瓦片上的青苔不大一样!
绿中带黄,并不反光,呈现亚光色。
纪云舒还记得,自己曾经碰过一个墓穴,七个墓室里,布满了青苔,为了以防青苔感染,影响开棺,当时研究所里的所有人都将有关青苔的内容研究了一个遍。
以至于纪云舒也详细的记录了一番。
青苔的类型分为十四种,七种是属于水性植物,三种阳性,四种热性,而一般颜色为亚光的青苔是属于阳性,可阳性青苔都是生长在岩石和光滑的地面上,并不会长在屋顶。
而一般阳性青苔长在屋顶上的,则属于你十四种开外的另外一种。
双性青苔!
于是,她目光快速且精准的扫了一圈在场所有人的手、脸……
她觉得自己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脑子的思绪也在高速运转!
同时,赵怀则秉着一副质问的模样,说:“根本就没人进来过。”转向纪云舒:“从始至终,这里面就只有你和那个傻子,这具骸骨,也只有你接触过,我看,分明就是你给毁的,就算不是你,也一定是那个傻子。”
而那个所谓的傻子,还在一旁呜呼大睡着呢!
周遭一切并没有将卫奕吵醒,他侧了一个身,将脑袋扭到了另外一边。
纪云舒驳:“我若是毁了这具骸骨,对我有什么好处?”
“但除了你,还会有谁?”
“那大当家不妨想一想,毁了这具骸骨,对谁最有利?”
谁?
赵怀心尖一晃,别过身子。
“你什么意思?”
纪云舒:“会毁了这具骸骨的人,除了是杀死死者的凶手,还会有谁?而凶手既然能避过外面的人进来,又能悄无声息的将骸骨粉碎不被我知道,唯一的解释,不过两种,一种,便是门外守着的两个人撒了谎,另外一种……”
话还没说完。
原本守在门外的两人赶紧解释。
“大当家,我们两个一直在外面,眼睛都不敢闭啊,真的没人进来过,我们没有撒谎,而且里面根本就没有动静,这大晚上的,要是有个风吹草动,我们不可能不知道。”
“是啊,大当家,你要相信我们啊。”
两人迫切解释,不像是在撒谎。
赵怀点头,全然信之,斩钉截铁的与纪云舒说:“我的人我清楚,他们不可能撒谎。”
“那就只剩下第二种可能性,便是轻功了得的人,上了屋顶,悄然无息的将骸骨粉碎。”
赵怀斥:“胡说,屋顶上有木桩打钉,一个人怎么能从屋顶进来。”
“大当家身为高山寨的主事人,想必毁尸灭迹的功夫一定做过不少,难道会不知道,这世上,有一种东西叫碎骨散吗?就和消尸粉是一样的。”
“……”
赵怀不语。
一旁沉默的赵青则一脸困惑:“那也就是说,如果毁掉这具骸骨的人,就是当年将这具尸体投进翁中的人,那么那个人,现在很有可能还在山寨中?”
“是!”纪云舒道。
赵青便与赵怀说:“凶手既然还在寨中,你应该立刻命人将寨子封锁起来,一一排查,绝对不能让凶手给跑了。”
哪里知道——
赵怀性子大变,疾戾的吼了一声:“不查了,不就是一具尸体吗?就当是老子自认倒霉,毁了我那一坛子的好酒。”
纪云舒质疑:“凶手既然就在山寨之中,为何不查?”
“我看,根本就是你在胡说八道,什么碎骨散,都是你一面之词。”
“你若不相信,大可命人取一碗酱油过来,将这些碎骨放进去,若是上面有悬浮的红色物,便可证明,这些骸骨上面的确被人洒了碎骨粉。”
赵怀听完,半信半疑。
但还是命人取了碗酱油过来。
按照纪云舒所说的照办。
果不其然,酱油上面,真的漂浮起一些黏稠的红色物。
纪云舒也解释起来:“碎骨粉将骸骨粉碎的同时,会融进这些碎骨之中,但若是用酱油一泡,便可将人骨和碎骨粉分离,分离出来的碎骨粉,就会在酱油上面形成一层红色黏稠的块状物,想必,凶手就是跃上屋顶,掀开瓦砖,将碎骨粉洒了下来。”
大伙纷纷伸长脖子,瞪着眼睛往碗里探看。
明明证据确凿!
偏偏……
赵怀伸手将那碗酱油打翻在地。
哐当一声!
惊醒了一旁的卫奕。
他揉了揉眼睛,惺忪朦胧的看向声音的来源,才发现这小小的屋子里站满了,立刻挪了小碎步到纪云舒的身后,扯了扯她的衣角。
纪云舒拍了拍他的手背,以作安慰。
赵怀凶怒的双眸从地上打翻的碗,一点点的移上纪云舒的视线上。
冷笑一声,言辞犀利:“就算这里面有碎骨散又怎么样?也有可能是你放的。”赵怀一口咬定,“分明就是你查不出骸骨的真相,所以想着毁了它,企图让我寨中的人发生内讧,你好想办法逃走。”
纪云舒无奈。
“我身处这里,无数双眼睛盯着,我如何逃?况且,我也无须这样做,我既说了能查出真相来,就自会查出来。”
“我不管你怎么说,总之,骸骨的事,不查了。”
挥挥手!
不查了,不查了。
烦死人了!
赵怀立即命令下去:“来人,将这小书生和那傻子抓起来,若是不听话,便给我宰了。”
“是!”
几人凶神恶煞的上前来,一把擒住纪云舒和卫奕。
卫奕着急,唤着“舒儿”。
纪云舒挣扎了几下,一边说:“如今凶手毁的是这具骸骨,难保他不会杀人,你身为大当家,明明事有蹊跷,证据也都在眼前,你为何放任不管。”
“你别再危言耸听了。”呵斥,“还不给我押下去。”
纪云舒没有继续辩解的机会,便被人押了下去。
连同卫奕,被关进了之前那间阴冷的柴房!
卫奕猛地扑进了纪云舒的怀中。
“舒儿,我们是不是再也回不去了,景容哥哥为什么还不来带我们回去?”
纪云舒一边安抚他的情绪,一边若有所思!
第373章 宣战
第373章 宣战
纪云舒想,赵怀的反应实在太奇怪了!
可她就是不明白,到底为什么?
而赵青在纪云舒和卫奕被带走后,就质问起赵怀来。
“骸骨被人毁了,发生在寨子里,说明凶手就在这当中,你为什么不继续查了?”
赵怀:“我的决定不需要你过问,不管是谁将骸骨丢到瓮里去的,我都不追究了。”
“你难道真以为是她洒的碎骨粉吗?”
“不管是不是,我说了,不再查。”
“那既然不查了,你是不是就要杀了他们?”赵青质问的同时,火气十足。
“我死了这么多弟兄,他们跟我出生入死这么多年,我要为了他们报仇,什么骸骨?什么碎骨粉?都给我滚蛋,还有你,最好不要逼我,别忘了,你现在是我的俘虏。”
赵怀提醒中又带着警告。
赵青很清楚,自己身在虎穴,就像赵怀绳子上的一只蚂蚱,想挣脱都难。
可他不能让纪云舒出事,九儿死亡的真相,还等着她来查呢。
两人四目相对!
意见分歧!
眼看着就要大打出手了!
好在赵怀克制住了,闷声沉气,走了……
赵青心中亦万般不爽,冷聚的双眸滚到桌上那堆碎掉的骸骨上,越来越深。
随即,去了一趟柴房!
这个时候,天已经渐渐亮了起来。
晨光顺着门一点点敞开、而拼命钻进了这间狭小的柴房里。
纪云舒啄了几下眼皮,届时才适应过来。
卫奕也将头从她的肩膀上移开,翻了一个身,靠在身后的草垛上,觉得闲来无事,便抓起地上的干草,有模有样的开始编制起东西来。
头也不抬!
赵青高大的身影渐渐笼罩下来,立在纪云舒面前。
他也不想绕关子了,直接问:“那具骸骨,是九儿吗?”
声音微沉。
纪云舒抬着眼皮子看了他一眼。
吐出几个字:“可能性很大。”
“那就开棺吧。”
“你愿意?”
“恩。”
十分坚定!
纪云舒结舌:“我没逼你。”又忙道:“你和赵怀好歹也是亲兄弟,无论如何,赵怀也不会要了你的命,但我不同,所以,你大可不必为了帮我而得罪了他。”
“我只是想弄明白九儿的事。”
赵怀不加掩饰。
纪云舒只是浅笑了一下。
沉默。
这时——
外头传来一阵焦急的脚步声,纷纷朝寨外跑了过去。
“快快快,外头有人来攻寨了。”
“快快快……”
攻寨?
纪云舒敏锐的神经一瞬绷紧,往外头看去。
赵青听到动静,转身出去了。
柴房的门被磕上。
卫奕丢下手中编织得歪歪扭扭的干草,凑到纪云舒耳边,惊喜道:“舒儿,是景容哥哥来了吗?”
她摇头。
按理说,不大可能!
莫若应该将自己的话带回去了,但凡理智一点的人,都不会选择来攻山。
想到此处,她又不安而起,走在那扇破旧的窗户口,伸长了脖子往外看。
心里捏了一把汗!
此时,山淮县县衙府邸。
莫若熬了一碗药,推开了景容的房门。
将药放下的同时:“先将药喝了。”
没有回应!
“景容?”、
房间里并没有人。
里屋的床榻拉下了帷幔,莫若便一寸一寸的移了过去。
立在床边,将其拉开——
里面,空空如也。
莫若也不意外,只是叹气摇头。
“真是一颗顽石。”
悄悄从县衙府邸离开的景容,此时此刻,就身处在高山寨外!
马背上的他,身子绰绰、锦袍蒄姿,一手拉扯着缰绳,一手握住剑。
纵使有伤在身,也难以遮去他骨子里的气质和迫人的气势。
高山寨大门紧闭,碉堡上密密麻麻的站着山匪,有的拿着大刀,有的手持弓箭,就等着一声令下,便可将景容乱箭射死!
赵怀踏着那双虎皮做的高靴上来,居高临下的盯着外面单枪匹马的景容。
讥笑一声,一只脚往土堡墙上搭起,手肘压在膝盖上。
就像教育局里的流氓地痞!
“老子还没给你送去消息,你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怎么?就你一个人?堂堂大临朝的容王,身边竟然没有人。”
引来一阵哄笑!
显然对他王爷的身份没有半丝畏惧。
景容则冷眼看着。
忍着胸前的伤,薄唇轻启:“我是来要人的。”
“要人?”赵怀气焰嚣张,揎拳捋袖的指着景容:“你杀了我弟兄三四十人,这个仇我还没报,你竟然来跟我要人?你也不看看,你现在是在哪儿?这里是我的高山寨,不是在你高床暖枕的王爷塌上。”
“吼……”
又是一阵哄笑。
赵怀又道:“不过,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是拿黄金万两出来,我倒是可以放了里面那两个人,不然,我就让你们阴曹地府好相聚。”
“金银财宝,我都可以给你,我要的,是里面两人的安危。”
“条件还轮不到你来开。”
“你若是伤了他们分毫,我便将高山寨夷为平地。”
景容眼尾轻佻,手握剑柄的手加重了几分。
所说的话,绝非虚言!
赵怀喝声:“你有这个本事吗?现在只要我一声令下,别说你想要人了,你也会死在这。”
景容:“你可以试一试。”
如同在赤裸裸的宣战!
“拿我的弓箭来。”赵怀手一招。
旁人立刻将赵怀的弓箭取了来。
那把弓箭做工虽不精致,却是个力量十足的弓,弓臂是用百榆做的,弓弦是生牛皮而做,富有韧性。
整张弓的弓心上,裹着一块玄皮,因为常年使用的缘故,已经磨掉了一层皮。
赵怀上了箭,将弓拉长。
对准了景容。
“如果你能躲过我这一箭,我便敞开我高山寨的门,迎你进来喝几杯。”
赵怀那只粗狂有力的臂膀肌肉隆起,手中的箭就像一头凶猛的野兽,淬着火焰。
随着他阴狠压低的眸一点点扣紧,弓臂越来越紧,弓弦拉到极致。
一触即发——
箭身火速脱离了弓身,朝着景容射去。
面对即将射向自己的箭,景容没有半点恇怯。
那双秉着寒光的眼睛,一寸一寸的折射出寒气来,势必要将那支箭冻折罢休。
赵怀沾沾自喜时,眼看要杀了景容。
哪里知道——
箭身似乎被什么力量阻挠,在射向景容的那一瞬,突然改转方向,射在了后面的大树上。
力道很大,直接穿树而过。
众人错愕!
赵怀见此,半个身子立刻都压了出去,瞪着不可思议的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
不可能!
第374章 时子然
第374章 时子然
这箭明明都射出去了,眼瞧着也对准了景容。
也不知道是哪个糟心的狗杂种出来挡道。
赵怀正欲拿弓再射!
却见一道身影在众目睽睽中跃身而下,稳稳当当的立在了景容身旁。
乖巧的如同一只小猫。
时子然板着脸,一副“懒得理你”的闲散模样,半张脸,都隐在了披散的刘海下,同时,也遮去了他戴在左眼上的那个黑色眼罩。
他身上那股戾气,痞痞的。
那细长的右眼,更是斜斜的盯着土城堡上的赵怀!
这个时候——
后方的树荫里,又跃出一人来,立在时子然的身边。
时子衿冷叮叮的看了他一眼,好奇:“你不是在吃斋吗?”
时子然回:“你管我?”
“我不管你,可王爷要是出了事,你担当得起吗?”
“你废话什么?是我让王爷来的吗?我昨晚才刚刚回来,就被他拉着上来了,怪我?”
“那你也不能一兵一卒都不带。”
“王爷说了,以免牺牲不必要的人,自己的容王妃,自己救,再说了,你个没用的东西,连这小小的山匪窝都翻不进去,真是白活了。”
“你才白活了,你看到没有,外面密不透风,我想进去都难。”
“那是对你来说,这世上,还没有我进不去的地方。”时子然嫌弃的瞥了她一眼,双手抱胸,手臂间夹着剑,单脚一抖,道:“算了,王爷的安危我来护,待会进去,你好好护着那位容王妃就行,免得待会打起来,伤及到她。”
傲气杠杠的!
两人拌嘴,也是常事了。
这个时子然,可是时子衿名副其实的亲哥哥!
时子衿最讨厌的,就是自己这个傲慢自大的哥哥。
而时子然最嫌弃的,就是自己这个武功巨差的妹妹。
两人都是跟着景容一块长大的,可虽说是亲兄妹,偏偏性格差得十万八千里。
时子然傲慢之下带着痞气,而且嘴毒得很,句句要人命害,但是时子衿就冷漠许多、话也不多。
不过,两人倒也有个共同点——骨子里都有一股蛮劲。
半年前,时子然突然说是要上佛山去吃斋,想净化下心灵,刚好景容那会要离京去查《临京案》,便允他去了佛山吃斋,不必跟着。
如今下了山,便连夜追上了景容的队伍。
景容全当没听到他们的对话,嘴角匆匆一瞥,从马背上跳了下来。
傲然挺立的身姿伟岸如坚!
他抬目看向土堡上的赵怀,语气冷厉:“我既避了你这一箭,高山寨的大当家该不会言而无信吧?”
赵怀闷气,一记拳头往大腿上打去,将手中的弓箭丢给旁边的人。
一声令下。
“开门。”
大门打开。
景容跨步而进,时子然淡定的跟在后面。
但时子衿却心有顾及,在景容耳边说:“王爷,不能进去。”
景容不理会。
时子然白了自己妹妹一眼:“多事。”
nmd!
三人进去后,那扇大门被关上了。
那些山匪一双双目光盯着,像要将他们给烤焦了。
赵怀也从上面下来,踏着步子走到景容面前。
一样不屑的模样,偏着脑袋:“就这样进来,就不怕我杀了你?”
景容:“我方才就说了,你可以试一试。”
“不愧是咱们大临朝的王爷,就是有骨气,我喜欢。”手一扬:“来人,准备烈酒,咱们高山寨也算是有福了,请了一位王爷进来。”
在众人的起哄下,景容和时家兄妹到了寨营里落坐,烈酒也一坛一坛的上。
其实景容在进来的时候,就已经将山寨外围的布局打量了一遍。
和外头不一样,里面的防备松散许多。
按兵理的定论来说,就像一张大网,隔开了里外两端。
所谓,进来难,难出去!
完全不像是个山匪窝,倒像是个正规的军营。
可见死去的老寨主,本领真大。
赵怀端起一碗酒,对向景容:“既然说了要迎你进来喝酒,便不醉不归,尝一尝,我这高山寨酿的酒,是甜还是苦。”
景容面色平淡,端起一碗酒。
“王爷,别喝。”时子衿制止。
赵怀大笑:“怎么?担心我在酒里下毒?我要是想杀你们,刚才在外面的时候就动手了,也不用等到这里,我赵怀也从来不干这种事。”
说完,将手中的酒一口闷干净了。
景容便端酒,一饮而尽。
放下手中的碗,他厉眸一扫,笑说:“这高山寨果真是个好地方,若是安置在边关要塞,必定能抵制敌军来犯。”
“那是自然,我高山寨可是机关重重,武功再了得的人也进不来。”
时子然忍不住一笑:“一个破山寨,我想进就能进,什么机关?都是些摆设。”
哎哟,真是傲慢啊!
赵怀听言,眼珠子一紧,开始打量起他,哼声:“这世上能挡住我箭的人,目前也只有你,看来,你武功倒是不错啊。”
“一般一般,江湖第三。”
“那第二是谁?”
“死了。”
“第一呢?”
“也死了。”
“该不会是被你杀的吧?”赵怀问。
时子然笑了一声,抱着剑,眼睛一眯,“那倒不是,听说是因为目中无人,结果被江湖人士集体绞杀而死,为此,我还吃了半年的斋呢,就是想要净化下心灵,以免……走他们的路。”说着,便指着自己的左眼,“我这只眼睛,就是赤果果的教训啊。”
话中带着深意!
赵怀也听出来了:“你这什么意思?”
“就是想奉劝一句,做人,可千万不要倨傲自持,免得被人杀了还浑然不知。”
赵怀听完,眼睛中顿时迸发出一抹杀气,射向时子然。
景容偏头看了时子然一眼。
“子然,不得无礼。”
“是,王爷。”
景容勾起嘴角,与赵怀说:“手下的人无礼,说话行事过于鲁莽,大当家可不要见怪,毕竟,手底下的人不听话,被人杀了,最后,也只会怨主子教的不好。”
噗——
不得不说,景容和时子然的双簧唱的很不错!
却听得时子衿一愣一愣的。
第375章 黄金万两
第375章 黄金万两
两人何时这么有默契了?
景容和时子然阴阳怪气的话,也着实让赵怀的脸色青了一把。
他僵硬的笑了一下:“我赵怀向来不跟狗计较。”
说时子然是狗。
一听,那还了得?
时子然本就是个冲动的主,但还没等他发火,景容就说。
“大当家不是说,要黄金万两才肯放人吗?”
“你愿意给?”
“方才在外面我就说过,我只要我的人安然无恙,你要的,我自会给你,如今你箭也射了,酒了喝了,就不必与我打马虎眼,还不如开门见山痛快一些。”
“好,要的就是你这句话。”赵怀爽快,又狠厉着一张脸,道,“不过,黄金归黄金,你杀了我山寨的弟兄这么多人,这笔账,可就没这么好算了?”
景容不慌不忙:“我既然敢来,自然也是为了此事,你们的人拦下我的马车抢劫,若是不给钱财,便要我们的命,此等行径若是发生在京城,便是大罪,株连满门都是可能的。”
啪——
赵怀一拍桌。
“你这么说,我那些弟兄就应该死?”
“若不是他们要人性命,我也不会下令杀人。”
“可你们并没有损失一兵一卒,为什么说我的人要你们的性命?”赵怀大声质问,赤红着脸。
“那是你的人无用。”
景容的语气,不咸不淡,王爷的架子都快端到眉毛上了!
气得赵怀两腮都鼓了起来。
捏着拳头,双臂的肌肉隆起,狭长的丹凤眼盯着景容。
“我赵怀生来,还没有怕过谁,杀了我的人,就要拿命来还,不过我也不是杀人不眨眼的人,此事,与那个小书生和傻子没有关系,你用黄金来换他们的命,我便放过他们,绝不为难,至于你杀了我弟兄的事,我们再算,到时候你能不能活着离开这,就看你的造化了。”
“好。”景容敲定:“那黄金万两,我已命人备好,就在山下,取来便是。”
“早就备好了?”赵怀不解:“你早就知道我要你用黄金来换?”
“你抓了人,却不杀人,明明在林中也可以杀了我,但你并没有这样做,而身为山匪,不就是为了钱财吗?”
还真是!
不然,他打劫个毛啊!
赵怀眯眼,心里怀疑片刻后,手一扬,让两个小弟去山下探探虚实。
并且说:“只要是真的,我立马放人,但要是假的,这里,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别以为你是王爷,我赵怀就怕了你。”
就你厉害。
景容指尖一挪:“我既然将黄金带来了,这人,是否也该让我看一看,确定他们是否安全。”
“看你也耍不出什么花样来。”
于是,赵怀命人就将纪云舒和卫奕架了过来。
纪云舒进来时,见到闯寨的人果真是景容,那小子像是来探亲的一样,悠闲的坐在哪儿。
她眉心一蹙,心中却担忧起来。
而两人的目光碰到一块时,景容朝她点了一下头。
有些深意!
赵怀让人松开了纪云舒和卫奕,并说:“人,我带来给你了,的确是安然无恙的,只要你的黄金没问题,他们就可以走了。”
山匪的手一松,将两人推向了景容的方向。
景容起身,接住了纪云舒。
那双精瘦冰凉的手握在他的手掌上时,让他心尖一疼。
他该早些来才对!
这女人,大概受了不少苦。
偏偏——
景容又提着音嗓:“看来这高山寨倒是个好地方,竟将我的人养得白白胖胖。”
说给赵怀听!
赵怀只说,“风水好。”
便不再说话了。
纪云舒却暗地里想,自己是猪吗?
还白白胖胖!
“你不该进来。”她将声音压得很低。
景容也将音嗓压了下来:“我若是不来,你是不是就打算做个山寨夫人,在这里生儿育女啊!”
“……”
后一刻,他嘴角一勾,邪魅道:“你是本王的人,亦是我的妻,小小一个荷花池,不是你该待的地,所以,本王只得亲自来一趟,以免你被别人掏了心。”
她真不敢确定,景容是来救自己的?还是单单进来瞧她一眼,调侃一番。
纪云舒无言,只是沉了一口气,另起话题:“高山寨外都是机关,你现在进来了,不就等于深入虎穴吗?”
“你似乎……太小瞧本王了,正是因为外面都是机关,所以里面什么都没有,唯一突破的方法,便是进来,只有进来了,才有办法救你,到时候,你和卫奕先行离开,我自有法子后脚就走,至少不用你在此碍手碍脚。”
纪云舒不语。
景容缓缓贴近她的耳边,继续:“事情我都已经安排好了,只要不出乱子,就不会有事。”
“什么意思?”
“那些送来的黄金就在山下,而黄金上面,都涂了少量的硫磺粉,等他们将黄金抬进来后,便会送你离开,到时候,整整二十箱的黄金,有他们受的。”
“你……”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放心,我不会要他们的性命。”
景容洞悉纪云舒的顾虑!
两人耳语一番的话,旁人并没有听到。
一旁的卫奕高兴的蹦跶起来。
“景容哥哥,你终于来救我们了,我不想待在这里了,这里臭死了。”
“……”
“我想睡在床上,不想再睡在草上了。”
“……”
“还有,这里的人都不好,老是欺负我们,景容哥哥,你要帮我报仇。”
卫奕的小眼睛瞪着一团火苗子。
最后,还是纪云舒抬手将他的嘴给堵上了。
叽叽喳喳,完全不符合现在紧张的气氛啊!
赵怀瞅了一眼他们,不搭理,满心思都是黄金的事。
但是过了许久,也不见有人来报。
于是,又吩咐几人出去。
可等了一会时间,依旧没有消息。
一拍桌,起身:“来人,去山下看看,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迟迟都没有消息?”
才刚吩咐下来——
外头就急促的跑进来一个人,跪倒在地:“大当家,不好了,派下山去的那些人,都死了。”
死了!
“你说什么?”
赵怀以为自己听错了。
那人便直指景容等人:“是他们,是他们的人杀了我们的人。”
景容和纪云舒互看了一眼。
懵!
“怎么回事?”纪云舒问他。
景容摇头。
第376章 案终(前夕)
第376章 案终(前夕)
他确实不知道!
这并不在他的掌握范围内。
他的计划,就是将带有硫磺粉的二十箱黄金搬进来,等纪云舒和卫奕安全离开后,自己再利用那些硫磺粉安全撤离高山寨。
这样,也不会损失一兵一卒,也不用闹到京城去了。
天知道怎么闹了这么一出?
计划被打乱。
真是应验了那一句:计划赶不上变化。
赵怀一听,怒了。
掀起面前的桌子,桌子腾空而起,在空中转了几圈后,便重重砸在了地上。
砰——
断成了两截。
随即,反手从旁边的虎皮屏上取下自己的大刀来。
怒视景容:“好你个臭小子,我既然答应让你用黄金来换他们的命,你竟然还敢杀我寨中的人,好,今天我便要了你的命,你们所有人,都别想活着出去。”
顿时,所有的山匪都拿出大刀,纷纷对准景容和纪云舒等人。
时子然邪邪一笑。
挡在了前面:“你们这些无用的蠢货,我家王爷既然进到这里来了,又带来了黄金,自然就不会在山下杀你们的人。”
“别再狡辩,不是你们杀的,还会有谁?今天,我要你们都死。”
赵怀举着大刀,对准景容的方向砍了过去。
时子然也瞬间抽出了自己手中的剑,将砍过来的这一刀挡了去。
火花四射!
周围的山匪也纷纷围攻上来!
赵怀也再次砍向景容。
景容立刻将纪云舒拉开,嘱咐时子衿:“护她周全。”
“是。”
时子然也将卫奕拉到自己身边护住。
两方人马拼杀在一块。
整个寨营内,可谓兵戎相见!
景容本就受伤了,胸前的伤口裂开,经脉一阵撕扯,心脏剧烈疼痛。
手中的剑力气不抵,被赵怀击得连连退了好几步,后背狠狠的撞在了一根大柱上。
赵怀手快,见状,准备来个最后一击,彻底要了景容的命。
在厮杀的混乱之中,纪云舒赫然看见了这一幕。
“不要!”
大喊一声的同时,她朝景容扑了过去,直接趴在他身前。
做好了替他挡刀的准备!
景容本要将她推开,可胸前的伤拉扯着他的手臂无法使上劲来。
加上纪云舒的力气在这个时候出奇的大。
眼看着大刀要砍过来了——
猛然!
赵怀手中的大刀被人挑开。
力量很大,直接将刀挑到了地上。
哐当一声!
只见赵青出现,将他拦了下来。
周围的山匪也全部停了下来,纷纷撤到赵怀这一边。
形成了两方敌对的阵势。
景容用力将纪云舒推开,捂着自己的胸口,身子垂弯而下,双唇渐渐发白,瞪着纪云舒,忍痛呵斥:“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不想活了?”
纪云舒哪里顾及得了这么多?
“如果你死了,我也不会活了。”
她眼中带泪,咬着唇,伸手扯开了景容胸前的衣裳。
里面,都被鲜血染红了。
箭伤的地方,裂开了!
“这伤?是什么时候的事?”
“我没事。”
“都这样了还说没事。”
二话不说,纪云舒着急扯下一块布,按向他的伤口。
时子然和时子衿也退到景容两旁,做好了护主的防备。
而此时的赵青,挡在几人面前,正与赵怀对峙。
“你若是再杀人,就回不了头了,到时候,这里所有的人,都会跟着你陪葬。”
赵怀被拦下,心里不爽,将地上的刀捡了起来。
“滚开。”
“哥。”
一声哥,从赵青的喉咙里突喊出来。
这是一年来,赵青第一次开口喊他“哥”。
尽管赵怀心有触动,可怒火难平。
说:“你还不让开,他们杀了我们这么多人,你竟然还为他们求情?”
“我不能看着你错下去。”
“你最好别逼我,让开。”
赵青不让,固执与他杠上了!
赵怀鼻孔都张大了,质问:“你到底为什么一定要帮着这些人?”
面对赵怀的质问,赵青知道自己藏不住了。
犹豫后,便坦白说:“我要那位纪先生活着。”
额?
“什么意思?”
“我要知道九儿到底是怎么死的,只有她才能帮我查出来。”赵青身子微颤,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声音苦苦的噎了几下,才说:“我已经派人去看了九儿的墓,里面……是空的。”
呃!
“那具被人砍了头颅丢在瓮礼的骸骨,应该就是九儿。”
最后几个字,赵青说得无力,甚至不愿接受。
若那具骸骨就是九儿,那对他的打击实在太大了。
他清楚的记得,是自己亲手将九儿埋的啊。
而他的话,也引起众人一阵哗然!
赵怀身子猛然一颤,对他的话其实并不意外,但神情明显慌张起来,却又极力掩饰着。
就好像心中的秘密正被人一层层扒开似的。
赵青:“哥,我不相信你会杀了九儿,但不管我问你的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就是不肯说,所以我只能相信纪先生了,她答应我,只要离开这里,就会帮我去查,但谁会想到,翁里的骸骨竟然被人毁了,我更想不到,九儿的墓是空了,如果被毁的骸骨真的就是九儿呢?那到底是谁会这么忍心,狠心到要将九儿的头颅砍下来、丢在瓮里,如今,就连她的骸骨都不放过。”
哽咽!
“……”
赵怀唇颤,手心冒出了汗。
周围沉默、寂静。
也就在这个时候,纪云舒开了口.
“你想知道的,我来告诉你吧。”
一双双目光全部移到她身上!
赵青和赵怀也同时惊诧的看向她。
纪云舒扶着景容在一旁坐了下来,让他自己按住胸前止血的布。
然后,走向赵青,脸色凝重:“赵青,或许这个真相对你来说很残忍,而这也正是为什么赵怀一直没有告诉你,一年前他和九儿新婚的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知道?”
纪云舒还没说话,就被赵怀打断。
“你闭嘴,不要胡说八道了,你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纪云舒温沉而坚毅的眼神一冷。
吸了一口气。
说:“你打算一直瞒着他吗?为了他,你宁愿承担杀九儿的罪名,甚至,干脆毁了那具骸骨?”
第377章 无头尸案终(一)
第377章 无头尸案终(一)
面对纪云舒的质问和“控诉”,赵怀揣心忐忑。
瞳孔骤然放大,下意识的反应竟不是斥驳,而是逃避。
而赵青的视线则在纪云舒和赵怀之间徘徊。
茫然问,“到底怎么回事?”
纪云舒沉眸,依旧看着赵怀,语声淡然,“从一开始,你就知道九儿真正的死因,但你为了包庇凶手,而选择了隐瞒,将罪责全数担在了自己身上,当你知道翁中那具骸骨很有可能就是九儿时,你便派人去查看了九儿的墓,得知棺材中什么都没有,所以你非常确定,那具骸骨就是九儿,于是你暗中将那具骸骨粉碎,目的,也是为了包庇凶手。”
全场哗然!
赵怀眼神微颤,做最后挣扎。
“你说的这些都是你自己想象的。”
“好,那我便拿出证据来。”纪云舒指着他的手,缓缓道,“你的手掌上,应该有一块浅黑色的印记吧?”
赵怀皱眉,手掌摊开。
掌心上,果真有一块印记。
“这又能说明什么?”
纪云舒解释,“放骸骨那间屋子的屋顶上,因为处于大树遮阴的位置,又正好常年迎风,所以起了一层青苔,但又不属于寻常的青苔种类,而是一种双性青苔,是带有毒性的,若是粘在人的皮肤上,便会形成一块黑斑,但不会要人性命,基本上半月就会消除,你上了屋顶,掀开瓦片,再利用细小的钢管将碎骨粉洒在了骸骨上,你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但屋顶上的青苔还是出卖了你,你一定想不明白的是,为何我单单以青苔就能断定是你,其实,还有一点也出卖了你。”
“那就是你两只鞋的内侧!”
众多双目光下意识的看向赵怀的鞋。
纪云舒:“能够不声不响跃上屋顶的人,必定轻功了得,但也不至于连瓦片上都没有留下脚印,后来,我注意到屋顶上方那棵垂掉而下的大树,一切也就明了了,因为你是将脚勾在树枝上,身子倒扣,所以你两只鞋的内侧才会湿了一块,昨晚看到时,我并十分确定,可方才看到你手掌内那块黑印记,我才敢笃定,就是你毁了那具骸骨。”
证据确凿!
纪云舒一一详述,道了明白,
赵怀失去了反驳的理直气壮。
赵青听完这些,激动万分,转向赵怀,质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你既然知道那是九儿的骸骨,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到底是谁杀了九儿?你说啊!”
“……”
“为了包庇凶手,你连九儿的骸骨都要毁了,为什么?”
“不要再问了。”赵怀大吼,后一刻,怒视纪云舒,愤声,“你不是想活命吗?好,我放你们走,现在就走,之前的事也都既往不咎,你们给我滚,来人,把他们全部押出去。”
那些山匪面面相觑,大当家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现在连金银财宝都不要了,连弟兄们的仇也不报了。
可他们又不能违抗命令,只能上前撵人。
可——
“不准走。”赵青斥声阻拦,将上前撵人的山匪挡下,看向纪云舒,“我一定要知道九儿的事情,你把你知道的,全部说出来。”
赵怀大声:“你让开。”
“我要知道事实。”
两个僵持?
赵青更是抓起纪云舒的手,眼神带有祈求,“到底是谁杀的九儿,你告诉我。”
见状,时子然上前,扭住赵青的手,将被禁锢的纪云舒护在自己身后。
那可是未来的容王妃,按道理,也算自己半个主子,当然要护住。
哪知,纪云舒却扒开他,眼神毅然的看着赵青。
“我告诉你。”
“这个故事的开端,并不是从一年前开始的,而是要从老寨主还在世的时候讲起,大概十多年前,老寨主的儿子得了一种怪病,在学术上,这种病被称之为人格分裂症,也就是所谓的双重人格,人在犯病的时候,心性失常,会变成另外一种性格,而往往那种性格,会与他本身的性格形成极端,任何情绪也都会在那种性格的时候被放大,甚至会因为触碰到了某一个点而导致杀人、亦或是做出别的什么事情来,可一旦清醒后,正常的那个性格病者就不会记得自己曾经说过什么、做过什么。”
赵青冒着虚汗,有些懵!
“所以老寨主多年来遍访名医,皇天不负有心人,他终于寻得一位姓莫的名医,得了一种名为安心散的药剂,老寨主的儿子常年服用,病情得到了克制,而那个儿子……就是你。”
最后三个字,纪云舒的声音有些压低。
赵青惊愕,摇头不信,“我?不可能,我根本没有吃过什么安心散。”
可笑!
我有病?
你才全家都有病呢!
此时,沉默的赵怀接过了他的话。
“你有吃,一直都在吃!”
呃!
赵青不可思议。
赵怀:“你自小的时候,就经常被梦魔缠身,爹为了让你不受影响,就说只是安神用的,可那药就是安心散,用来治病的。”
说出这番话,赵怀心里的结放下了。
藏在心里许久,得到了释怀,也舒坦了许多!
“不,不会的。”
赵青难以接受!
都tm胡说!
于是,他从自己腰间取出几小包用黄纸包着的东西,双手颤颤的打开了其中一包。
里面,是一些蓝色的粉末。
自己吃了这么多年安神的东西,竟然是治疗“精神病”的药。
后一刻,他就将手中的药全部散了出去.
“不是的,这就是安神的药,不是你说的用来治怪病的药。”
这时,一直跟随在赵青身边的巴虎倏然从人群中冒出了头。
结结巴巴道,“二当家,大当家没有说谎。”
赵青戾气上头,冲了过去,一把拧住巴虎的衣领。
“你在说谎。”
“二当家,我没有撒谎,都是真的,这就是用来治疗你的药,一年前你离开山寨的时候,大当家来找过我,一定要我好好看着你,也将药方给了我,叮嘱我,一定要你一贴都不少的服用下去。”
赵青身体像弹弦上的箭,被牵引的往后退了好几步,双目呆滞。
第378章 无头尸案终(二)
第378章 无头尸案终(二)
如今,有了巴虎作证,便是不争的事实了。
他只觉得心似是被人掏了出来,还恶狠狠地被丢在地上,踩了许多脚。
敢情,这些年来,自己有病!
纪云舒:“一年前,也就是在九儿新婚的那天晚上,你突然发病,冲进婚房杀了九儿,随即便离开了房间,所以当你恢复正常时,重新回到婚房,你看到的,则是赵怀拿着剑杀死了九儿,你把九儿抱了出去,埋在了山下,而你的另一个人格又出现了,将棺材里的九儿挖了出来,砍掉她的头颅,丢进了那口瓮中。”
这是赤果果的控诉!
赵青双眼瞪直,一双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苦笑一声,立刻反驳,“不是我杀的,我怎么可能会杀九儿呢?你在说谎。”
“我无须说谎,其实九儿的死,我一直在困惑到底是不是你所为,可联系种种一切,让我不得不怀疑就是你。”说的时候,纪云舒不慌不忙的将那块帕包着蓝色粉末的手帕拿了出来,摊在手心中,“这是我在瓮的顶角处发现的,只知道它是一味药剂,名为安心散,却不知道他的作用是什么?也不知道是谁留下的,直到……”
随即,又将之前赵青给她的那个药瓶子拿了出来。
“直到我发现瓶塞上也有这种蓝色的物体时,我才确定,那块在顶角处的蓝色粉末就是你留下的,足以证明你接近过那口瓮,可那口瓮里的酒是你们酿的,接近瓮也无可厚非,但,当我注意到那具骸骨的喉骨时,我心里才有了一些答案,因为根据喉骨位置的切口来看,是被一把锋锐的匕首砍断的,而砍掉骸骨头颅的那把匕首,应该就是你此时腰间上的那一把。”
呃!
赵青看向自己腰上的匕首。
这是老寨主留给赵怀的,赵怀几年前又送给了他。
此刻,他的内心,接近崩溃。
纪云舒:“我本想将匕首和骸骨的喉骨处做一个对比,可没想到,骸骨却被毁了,证据自然也没了,不过,你自己却又给了我一个新证据,就是你此刻衣角上的污渍。”
众多双目光,再次转向赵青的衣袖。
发现,那上面有一团浅黄色的印记。
“粘在你衣袖上的是硫磺粉,上面有一层细小的晶体,是山下那些黄金上的硫磺粉,所以证明,你去过山下,也打开过那些黄金,如果我猜的没错,去山下抬黄金的人,也应该是你杀的吧,可你此时却完全不知,所以将这些全数联系起来,我才断定,你的确患有人格分裂症,而赵怀一直想要包庇的人,不是别人,就是你。
而且不仅赵怀在包庇你,就连九儿也一样,九儿肩膀上的伤,应该是被人所推而致,而推她的那个人,一定就是你,所以她才不想将事情说出去,便隐瞒痛处,从此落下了病根,种种一切,都是因为你。”
言语紧凑。
赵青又惊又茫然,也彻底崩溃了。
纪云舒所说的事情,他在脑子里搜索了很久,就是没有半点的印象。
“不是我。”
“当然不是你,而是你现在隐藏在暗处的人格所为。”
声音很大!
而话及此处,倏地——
赵青收起了全部慌张,竟然笑了。
原本深埋而下的头突然抬起,深眸里,泛着滔天的邪恶感,嘴上带着的那抹笑,既然是得意和炫耀。
“真不愧是闻名京城的纪先生,竟然都被你说中了。”
纪云舒知道,这是赵青潜意识里的那个人。
此刻,终于迸发出来了。
赵青带着挑战性的语气,问,“那我为何要杀九儿?”
“我不知道。”
霎时。
赵青大笑两声,“我来告诉你,因为她该死。”
掷地有声!
说得十分气愤。
一张脸越发狰狞,一步步走向纪云舒,说,“一开始,九儿是喜欢我的,要娶她的人也应该是我,可她呢?偏偏为了什么父母之命,而要嫁给赵怀,那天晚上,我问她愿不愿意跟我走,你猜她说什么,她说宁愿死都不会跟我走,既然这样,那我就杀了她啊,然后带她走,可是她也说了,她就是死了,也要死在高山寨,我都满足她,于是,我砍掉她的头,把她丢了进去,让她永远待在高山寨,让你们喝用她尸体泡过的酒,这样,她就与你们同在了,留在你们心里了,你说,这样的女人不是该死吗?她明明喜欢的是我,为什么不肯跟我走,为什么?”
咆哮!
时子然似乎闻到了一股杀气,当即将纪云舒往自己身后拉去。
“王妃,小心。”
你才王妃呢!
事在紧迫,纪云舒没有计较。
“那你为何还要杀了山下那些人?”
“他们也不该死,你们都该死。”一只手,指着全部的人,然后看向赵怀,脑袋歪着,冷笑一声,带着挑衅的语气说,“九儿是因为你死的,如果不是她一定要嫁给你,我也不会杀了她,真正的凶手其实是你,所以,我也要去陪葬,要你们所有人去陪葬,杀了山下那些取黄金的人,你们势必会厮杀起来,到时候,赵怀,你要么杀死那些人,然后朝廷的人把你杀了,要么,就是你被他们杀了。”
说完,疯狂的大笑起来。
赵怀带着无比陌生的眼神看着自己这个弟弟。
“你就那么想让我死吗?”
“是,只有你死了,整个高山寨才是我的。”
“你想要这里,我可以给你。”
“我不要你给的,我要自己拿来,从小就是这样,爹把什么都给你了,只有你不想要的才会给我。”说完,他将腰间的匕首抽了出来,插在桌上,“就连这把匕首也一样,也是你让给我的,什么都是你给我的,可我不稀罕,我有本事,我可以自己拿回来。”
最后一个字刚刚落地,他就拔出匕首,朝着赵怀狠狠的刺了过去。
在赵青的这个人格里,他是恨赵怀的!
此时此刻,赵怀竟然没有躲,而是站在原地,心甘情愿的等他杀了自己。
当那把匕首正要刺向赵怀的心脏时。
咚——
一颗石子打在了赵青的后脖颈处,刚好落在经脉处。
他一下就晕倒在地。
“赵青。”赵怀冲上去,抱住了他。
后一刻。
“此乃散性之症,经脉压措而致。”
声音从门口渐渐传了进来。
闻声看去,莫若手里提着一壶酒,另一只手还捏着另外一颗没有打出去的石子,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酒味弥漫。
第379章 莫华是我爹
第379章 莫华是我爹
莫若晃着酒壶进来,一双迷迷糊糊的眼睛微微眯着,瞧着仿佛都要摔了。
看来是把这里当成酒馆子了!
他走到景容身旁,从腰间掏出一粒药丸给他服下。
“你要是死了,可千万别说是我给你治的病。”
破坏名声!
丢我的脸!
这药还真是灵丹,刚灌下喉,景容的伤口便止住了血,疼意不仅减少,浑身还倍儿有力量。
你小子,该不会给他吃了兴奋、剂吧?
景容稍缓了一下,便问,“你怎么进来的?”
莫若耸耸肩,“说是来找你,那些人就放我进来了,琢磨着,应该是想把我也杀了,索性就放进来跟你们一块陪葬吧。”
不咸不淡!
景容一噎,不知如何回他。
莫若将手中的酒壶不动声色的放在一旁,轻声说,“里面是硫磺粉,必要的时候再用。”
景容笑了一下。
“你倒是清醒了一回。”
“我时时都清醒着。”
眉眼一挑!
景容不语。
莫若则起身,走向纪云舒。
摇摇头,带着一丝惋惜,“没想到,你也懂得散性之症,方才说得倒也没差,若是不行医,真是可惜了。”
啊呸!
什么散性之症,说的如此文艺。
不就是人格分裂吗?
纪云舒之前还在想,景容都来了,这厮怎么没来,原本是想最后压轴。
她用下颌点了点晕倒的赵青,“能治吗?”
“看情况。”
说着,他迈步走了过去,在赵青身旁蹲下,翻过他的手臂,替其把脉。
赵怀不明,压沉着脸,心中警惕,犯惑。
“你是谁?”
“莫华是我爹。”莫若说。
莫华?
赵怀惊讶。
“你是神医的儿子?”赵怀的警惕心收了起来。
“这有什么可意外的,谁还没个儿子啊。”
把脉结束!
又掰开赵青的眼睛看了一下,紧接着捏住他的两腮,看了一下舌头,这才拍拍手,懒懒散散的说,“还好,这病不是很严重,若是要治,也能痊愈。”
赵怀大喜,“真的?”
“自然。”
“可当年神医都说了,这病治不好。”
莫若不悦,“老家伙能治的病,我也能,老家伙治不了的病,我也能。”
傲气上脸,拽劲十足。
随即起身拂了拂衣袖,带着条件性的语气说,“人,我可以帮你治,但你要放了所有人。”
“放了他么?”赵怀咬着牙,“你们杀了我这么多弟兄,又在黄金上涂了硫磺粉,分明就是想炸了我的高山寨,我怎么能放了你们?”
“那这病,我就不治,当今世上能治这病的人,除了我,你便找不出第二个了。”
“你……”
“你不亏的。”
麻痹!
亏大了好吧。
赵怀心中摇摆不定!
此时,景容几乎要磕下的眼皮子抬了起来,用力撑起身子,步履微沉的走了过来。
尽管受了伤,王爷的架势依旧足。
看着赵怀说,“你何必垂死挣扎,虽说高山寨机关重重,要进来难,要出去也难,可你的人却个个都是虚才弱兵,如同一盘散沙,纵使人数上占了优势,可本王身边的人亦不是吃素的,能斩杀你手底下三四十人,也能灭了你这几百几千号人,如今外面,本王布了兵马三千,即将抵达山下,只要一声令下便会攻山,纵使最后两败俱伤,你这高山寨也一定会被夷为平地,成为废墟,而本王若是你,便尽快收手,免得后果不堪。”
语气强硬之下,夹杂着冷意。
所谓三千兵马,让赵怀心中一怵!
其实如今时局,他早就预料到了。
只是心中的倔气和义气作怪,毕竟,自己死了这么多弟兄,岂能眼睁睁的置之不理?
他扫了一圈周围的弟兄们。
心中犹豫。
终于下定决定,一咬牙,“好,只要能治好赵青,你们都能安全离开。”
随即,命人将赵青抬到了山寨后院。
他也横着心,与莫若说,“你必须先治好赵青的病,你们才能离开,不然,就算两败俱伤,我也在所不惜。”
莫若吃惊,苦恼,“这种病症,可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治好的,难不成,你还要将我们留个一年半载?”
“那就五天,五天内,只要赵青的病情得到好转,而你也必须保证你不在的情况下,他也能继续好转,我就让你们离开。”
五天?
你开玩笑的吧?
莫若显然无法接受。
而景容则出声,“五天就五天!”
莫若眼睛都绷直了,走过去说,“五天怎么可能?”
“你不是神医吗?”
“我是神医,不是一针救人的神医。”
哥,你别玩我了。
景容却态度坚决,刻意压低声音,对着他的耳朵说,“你可有把握治得好?”
“对症下药,问题不大,可时间是个问题,这病要治好,没有一年半载,行不通。”
“我没说让你五天内就治好。”景容正色,“莫若,我原本的计划已经被打乱了,现在又受了伤,单凭子然子衿,还有你,我们是出不去的,荆州的三千兵马还没收到我的命令,并不在山下,所以硬碰硬是不行的,你先脱口应下,我也好在这里养养伤,然后再作打算。”
莫若听完,叹了一声气。
便应下了赵怀。
于是——
景容等人便暂且在山寨中留了下来。
赵怀“做东”,好心的安排了一间房,又准备了一些药材给景容,算是招待了。
莫若也抓紧时间诊治。
赵青躺在床上,莫若又替他把了一会脉。
眉头紧锁片刻,又松缓下来,让人取来一包银针和一个玻璃灯。
“将衣服脱了。”命令。
旁边的巴虎先是楞了一下,才按照吩咐将赵青的衣服解了下来。
莫若从银包中挑了一支细长的银针,放在火焰上来回烤了一会,便对着赵青的太阳穴扎了进去。
又取了几根,一一在赵青脑袋上的穴位扎了进去。
可当莫若针准备扎向赵青喉咙左侧的时候,却发现他脖子上有一处细小条状痕迹,像是被刀子划伤后留下的疤痕。
赵怀见他目光落在赵青的脖子上,警惕感顿时爆了出来。
双拳暗中紧握起来。
第380章 不是也许,是一定
第380章 不是也许,是一定
赵怀的手渐渐伸向自己腰间的刀,然后朝莫若走了过去。
可当莫若的目光从赵青的脖子上移开后,若无其事继续扎针,赵怀才将手从腰间的大刀上移开。
一会的时间,赵青身上的穴位上就落了数几十的银针。
“一个时辰后就可将针拔出来。”
莫若满头大汗,倒了一杯水,大口喝下。
赵怀问他,“怎么样?”
“放心吧,醒来就好了。”
“彻底好了?”
“做梦!”莫若冷笑,放下手里的杯子,“这是一个长久的活,像这样的病状,我两年前遇到过一桩,唯一的办法也很简单,就是将他心中另外一个人格的人逼出来,再逐一击破便可。”
“怎么个击破法?”
“那就看那个人格的弱点是什么了,只要抓住弱点击破后,再长期扎针,一年半载就好了。”
赵怀似懂非懂。
莫若:“到时候,你将他送去南阳城的庐安寺。”
“庐安寺?”
“你既然说了是五天,那这五天里我就极力将他治好,可五天过后,我们便会离开,而他却要常年扎针才行,总不能把我押在这里,亦或是让他跟着我们离开吧?庐安寺的灵州方丈对针灸之术大有研究,你将他送去,带着我的书信,灵州方丈自会为他针灸,何况庐安寺是个好地方,疗养最为合适。”
赵怀想了下,便点了头。
莫若也收拾了一下,离开了屋子。
此时!
纪云舒按照莫若交代的,将需要的药材一一捣碎,正在给景容的伤口上药。
他光着膀子,赤果上身,正襟危坐。
纪云舒一边给他上药的同时,鼻子泛酸。
“是在那片林子里的时候伤的?”
“嗯。”
“莫若来找我的时候,并没有说。”
“他知道我不想让你担心。”
她咬了咬唇,忍着心头上的难受感。
等药上好,小心为景容穿好了衣裳。
景容却握住她的手,“的确白胖了许多。”
汗!
纪云舒将手抽回,叹了一声气,“原本就我和卫奕被困,你倒好,稀里糊涂的闯进来了,而且五天时间里,莫若再厉害,也不可能治得好赵青的病。”
“你何必这么担心,若是死也好,活也罢,有本王在你身边,下了阎王殿,你也有个可以说话的伴。”
“你还在胡说。”
景容一笑。
靠在门上的时子然朝二人看了一眼,便双手抱胸,嘴角瞥着笑意,优哉游哉的说了一句,“看来王爷的伤已经好了。”
景容顺手就拿起桌上的茶壶丢了过去。
接住!
时子然拿在手里把玩起来,还抛了几下。
“莫非属下说错了?王爷见到王妃,什么伤都能好。”
王妃二字,让景容很满意。
“没错,见到本王的王妃,伤便好了。”
“那王爷还丢我?”
时子然努了努嘴。
纪云舒好奇的看着他,这人是谁?
随同离京的队伍中,没有此人啊!
大概看出了纪云舒的困惑,景容解释,“他是子衿的大哥,自小也是在我身边长大的,之前上山吃斋了,昨日才回来。”
纪云舒点了点头。
时子然扬起嘴角笑了笑,又眯着眼睛不明起来,“我就不明白了,堂堂王爷,竟然答应那么荒唐的要求,留在此处五天?那不就等于禁锢吗?还不如杀出去来的痛快,再说了,不是还有荆州的三千兵马吗?小小一个高山寨,有机关又如何?”
景容:“你再多说一句,我便让子衿缝了你的嘴。”
“我说错了?”他纳闷,“一个山匪窝,朝廷多年来放纵不管,此次要是王爷能将其剿灭,到时候就能在皇上面前邀上一功了。”
想想都觉得过瘾。
到时候,就可以跟着自家王爷吃香喝辣的了。
哪里知道——
景容道了一句“莽夫之勇”。
“那三千兵马,是为了以防万一借来的,但以现在的局面来看,大可不必兵走险招了,云舒和莫若说的对,本王之前实在太冲动,若真的带兵攻山,后果不堪设想。”
时子然听完,心中想想,便堵上了嘴。
纪云舒看了两眼一眼,起身。
“我先去给你熬药。”
景容说,“让子衿去吧。”
“她怎么会熬药呢?我去吧。”
于是,拿着药和桌上染血的布条一块带上,出去了。
外头,时子衿站在院子里,全程警惕的盯着四周。
而卫奕则蹲在石阶上,手里不知道在把玩些什么,闷闷不乐的垂着头。
纪云舒走过去问,“你怎么了?”
不答。
“不高兴?”
不答。
“卫奕。”
依旧不答。
纪云舒蹲身下来,伸手打算碰碰他,他却身子一扭,转向别处。
“舒儿有了景容哥哥后,就不理我了。”
委屈中带着抱怨。
敢情是为了这点。
纪云舒扯了下他的衣角,说,“我怎么可能不理你了呢?你也看到了,景容哥哥受伤了。”
“我知道。”
“那你还生气?”
“我……”
是啊!景容受伤了,纪云舒帮他包扎,他为何还要生气?
没必要啊!
眼珠子往上转了转,想了一小会儿,才说,“那我不是生气了。”
嘴角咧着笑。
“当真不气了?”
“嗯。”
重重点头。
纪云舒便起身,说,“那你好好待着,我去熬药。”
“哦。”
乖乖应下。
纪云舒去熬药时,时子衿跟在了她身后。
她在厨房里,时子衿就在外面守着,视线不移,生怕她又出了什么事。
熬好药,纪云舒端着回去路上,迎面碰到两个山匪拿着一包用白色包着的东西。
两人走的急,在纪云舒的肩膀上撞了一下,她手中的药洒了一半到白布上。
哎哟!
两个山匪手一松,那包东西掉了下去。
原来,是九儿的骸骨,大部分都碎了,揉在一团。
打翻的药从白布上渗透进去,染在了碎的骸骨上。
纪云舒看了一眼,当下眼眸一紧,心头微微一颤。
脑子里嗡嗡一响。
两个山匪赶紧重新提起这堆骸骨,慌忙走了。
纪云舒在原地顿了许久,然后转身回去。
脚步越来越快……
进到屋子里的时候,莫若和景容坐在里面。
两人面色凝重。
纪云舒语声梗了一会,脸色惊诧的说,“我想,有件事,也许是我弄错了。”
莫若:“不是也许,是一定!”
第381章 真相大白(案终)
第381章 真相大白(案终)
三人互看!
空气里,流窜着一股诡异凝重的气氛。
若是错了,哪里错了?
种种证据,没有瑕疵啊!
莫若眼眸一深,看了景容一眼,才将心中的疑虑说了出来,“我在为赵青施针时,发现他脖子上有一道用刀划过的痕迹,看愈合的程度,应该是一年前留下的,而且疤痕很细,一定是用一把十分锋利且特别平扁的小刀所致……”
他的话有所保留,不敢当即就下结论。
纪云舒心中的答案原本还有些朦胧,但听莫若这样一说,就坚定了几分。
“我之前忽略了一点,一具泡在酒里的骸骨,其实就如同放进了大冰窖,死亡时间也会因为酿酒的材料而有所变化,方才,我将药不小心洒在了九儿的骸骨上,那一小节骸骨当即变成了红色,若我没记错,你开的药材中,有一味叫桂柏子的,该药能渗透到骸骨上,并且使骸骨变红,但,那具骸骨必须是死了两年以上才行,而你所说,若赵青的脖子上确实有刀疤,而且还是一年前所伤的,那么,我的猜想,应该就没错了。”
百分百之九十八!
景容听完两人所说的话,思量片刻。
出了结论:“那也就是说,九儿其实两年前就死了,而一年前跟赵怀成亲的人……其实是赵青?”
这……
千年奇闻啊!
景容滑稽一笑,又倍感无力的耸了下肩。
“这两兄弟,到底在搞什么鬼啊?”
搞断背呗!
莫若斟酌了一下,沉着脸,“看来,赵青不止两个人格,而是有三个,第三个,就是九儿。”
纪云舒颔首,认同他的说法,心中却泛起了一丝凉意。
分析事件,“两年前,赵青第二人格将九儿推倒,导致她肩膀和脑袋都磕在了桌角上,当场死亡,等到赵怀将九儿的尸体埋了没多久,赵青的第二人格又将九儿的墓挖了出来,将其头颅砍下,尸身丢进了瓮中,而在这段过程中,他便出现了九儿这个人格,在他潜意识里,也一直认为九儿还活着,一年前,赵青显露的九儿这个人格,在自我催眠中,以为要和赵怀成亲,但没想到的是,赵青的第二人格再次出现,因为,他的第二人格是憎恨九儿的,憎恨九儿爱的人不是他而是赵怀,所以,第二人格再次将九儿这个人格杀了,正是这一场自编自导的戏码,才导致他脖子上有了那一道刀疤。”
莫若质疑,“可我不明白,赵青的第三人格既然是九儿,那么,赵怀为何不戳穿他?而且没道理山寨里的人不知道。”
“你想想看,赵青本身是喜欢九儿的,如果让他知道,是他亲手杀的九儿,他怎么可能承受得了?所以,赵怀便连同整个山寨里的人,陪着赵青演了一年的戏,直到九儿的人格被杀。”
“这个局也太大了吧?”
背骨嗖嗖一冷。
这时——
“没错,你们都说对了。”
赵怀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只见他整张脸都阴沉昏暗,站在门口,巨大的身形将门堵了一个严实,然后迈步进来。
他看着纪云舒,“你的确很厉害,单单凭着一些不起眼的证据,就将整件事情的经过,说的一字不落。”稍顿,眼神更暗了下来,沉声,“可你们……不该知道这个秘密。”
那是整个高山寨的秘密。
家丑不了外扬!
在他说话的同时,手伸向了腰间的佩刀上。
时子然见状,当即欲拔剑而出,却被景容的眼神制止,只好站在一旁,高倍警惕。
景容道,“你放心,既然是你们高山寨的秘密,我们自然不会透露出去。”
“我能信?”
“你们的秘密很值钱?值得本王到处碎嘴?”
当然不值得!
赵怀深思,不语。
纪云舒则说,“其实真相究竟如何,现在也不重要了,最要紧的,是治好赵青的病,而其实,这不止是赵青的心中结,也是你的结,九儿的死,对你来说,打击也很大。”
像是看穿了赵怀!
良久——
赵怀将手一点点的从佩刀上移开。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
门外有人急匆匆来报。
“大当家,不好了。”
赵怀应声,快步出去。
“什么事了?”
“有人带兵攻山,大有几千人,不像是朝廷的兵,也不像是山淮县的兵,看旗号,是荆州来的。”
赵怀眼珠子一瞪,转身看着屋子里的人。
纪云舒、景容和莫若出来。
赵怀怒火上头,质问,“你们竟然派人攻山!”
那张已经冷静下来的脸,顷刻间充满了杀气,嗜血的双瞳深如鸿沟的盯着。
景容困惑,转眸问莫若,“你来之前,有吩咐?”
莫若摇头,狐疑道:“张焕平和琅泊没接到你的命令,按理说,是不会攻山的。”
奇怪!
于是,景容与赵怀说,“并不是本王下达的命令,各中,必定有原由。”
赵怀不干。
“我既然答应了你们,五天后就放你们走,但现在看来,我赵怀要出尔反尔了。”
他眼神一紧,手一挥。
当即,四周屋顶上冒出来三四十个山匪,将这小小的院子围得密密麻麻,而且各个手持利箭,一一对准了院子里的人。
如此快的速度就能将这里围起来,连弓箭都准备好了,可想而知,赵怀为了以防万一,早就有所准备好了。
一直坐在石阶上的卫奕霍然起身,下意识的避到了纪云舒身后,一双清澈不明的眸子,环看一周,抿着唇,不敢说话。
景容鹰隼的眸扫向四周,密密麻麻的箭,不容一点出路,若要拼一把,胜算不知。
他定了定眸子,淡定道,“赵怀,与其将我们射死在这里,倒不如让我下山一趟,有本王的命令,那些兵自然会退,以免引起一场杀戮。”
“那些人既然听命与你,自然也是受了你的命令来攻山的,我现在放你们走,便是放虎归山。”
“你若杀了我们,三千兵马攻上来,到时候两败俱伤,又何必呢?”
“三千兵马?就是他三万兵马,我赵怀也不怵,你们既然兵走险招,也别怪我心狠手辣,正好让赵青的秘密永远成为秘密,要死,我们就一起死,不过,我先送你们一程。”
抬在半空中的手,食指、中指并拢,隐隐一抖!
第382章 断臂
第382章 断臂
手指往前一点!
四周的山匪将弓箭拉得更开,一支支箭头像是淬着银色的光晕,直指猎物。
纪云舒忽然上前一步。
急忙道,“赵怀,何必拿整个高山寨做赌注?”
“是你们逼我的。”
“收手吧,不然,就真的来不及了?你难道真的要看着外面的人白白送死吗?”
赵怀犹豫了!
而此时,莫若渐渐靠近景容,轻声提醒,“你身体有伤,待会立刻进到屋子里,那壶酒在里面,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说着,还往景容的手上塞了一个火折子。
景容颔首,问,“你可抵得了?”
“能撑一会。”
“嗯。”
两人暗语。
赵怀也似乎下定了决心,一脸狠意,手往前一压,下了命令。
“给我杀!”
于是——
利箭射来。
景容立刻抓起纪云舒和卫奕的手,在莫若和时子然的防护下,迅速进了屋,将门关上。
外面形成了一团巨大的箭雨,箭箭都要人性命。
好在莫若和时家兄妹的武功也不是盖的,暂且还能撑一会。
屋子里!
利箭从外穿射进来,钉在门上、窗户上、亦或是直接透过窗纸射了进来,扎进屋内的柱子上。
由于高山寨的房间都属于三面是墙,一面是门,所以这房间,虽能避箭雨,却也是个死胡同。
卫奕被吓坏了,大气都不敢出,纪云舒便抱着他抖颤的身子,蹲在墙角处,深深低着头。
景容找到装有硫磺粉的酒壶,拧开盖子,将一支扎进柱子里的箭拔了下来,洒上硫磺粉,火折子一点。
火苗顿时窜起。
手臂一挥,箭飞了出去,扎到了对面的屋顶上,起了火。
景容继续,一支支利箭往里射,他就一支支团着火往外射。
很快,外面都着了火。
小院子里,浓烟密布,箭雨也停止了。
莫若踢开了门,连同景容将纪云舒和卫奕带了出来,趁乱离开了小院。
纪云舒因为呛了烟,身子无力,由景容扶着。
赵怀便带着人,穷追不舍。
一路追到了山寨门口。
山寨大门紧闭。
外头,传来一片打动的声音,可想而知,三千兵马已经攻上了山。
景容的等人刚到达,大门就从外向内被推开。
厮杀声更加震耳。
只见荆州兵马将高山寨的人节节逼退,最终占领了外围。
可冲上山顶的荆州兵马却只有一千有余,多数,都死在了山下的机关上。
可想而知,此时高山寨的山底该是如何血腥的场面。
只见琅泊带兵从门外冲了进来,与景容等人会合。
“王爷。”
满头大汗,声音浑厚有力!
景容惊诧,质问琅泊,“谁让你带人攻山的?”
“山淮县县令。”
“荒唐!”
斥声。
张焕平啊张焕平!
你脑袋上的乌纱帽,本王摘定了。
三千兵马,仅剩一千不足,高山寨六百余人,也只剩下赵怀带来追他们的那几十人。
这盘棋局的输赢,显然已经定下了。
赵怀不敢置信,这才多久,自己在山寨外的人,竟然全部亡了。
他心痛万分,却又痛恨愤疾。
打算誓死一搏。
那双红丝密布的双眼,狠狠的瞪着景容,“就算我高山寨杀到最后一个人,也不会认输。”
“已经两败俱伤了,别再让人送命了。”景容说。
“高山寨是我爹一生的心血,你们毁了,就是拿走了我的命。”
含泪斥声!
在他身旁仅存的几十个山匪也都悲痛不已,却依旧拧着最后一股劲,打算跟赵怀拼下去,毕竟,对于这些人来,高山寨就是他们的家,一旦毁了,便是要了他们的命。
“大当家,我们都跟随,一定拼到最后一口气。”
“杀!”
“杀!”
气势高涨起来。
看到这样的场面,纪云舒却红了眼,因为被浓烟所呛,她喉咙难受出不了声,便紧抓着景容的手臂,摇摇头。
艰难出声,“别再杀人了。”
景容点头!
说,“赵怀,你现在无非是垂死挣扎,本王下令撤兵,高山寨可保。”
“我几百号弟兄都被你们屠了,我赵怀要是应了,便是孬种。”下令,“给我杀。”
后一刻,琅泊顺势带着荆州兵从两边冲了上来,将景容等人护在身后。
一场腥风血雨的硬战,即将展开。
这时——
“住手。”
赵青是跑过来的,直接拦在了两对人马中间。
他赤红着眼,身材高大,立在中间,着实扎眼。
赵怀说,“赵青,让开。”
“哥,我什么都知道了,这些年来,在我身上发生过的事我都知道了,为了保护我,你们所有人都在隐瞒我,可如今除了爹,我就只有你这个哥哥了,收手了,别再死人了。”
“赵青……”
“哥!我求你了。”
赵怀这个铮铮汉子,第一次哭得泣不成声,扇子抖颤。
最后,无力一垂。
竟然跪在了地上。
仰着头,“我赵怀无能,不能替我的弟兄们报仇,就以断臂来还。”
嗯?
众人大惊!
来不及阻止,赵怀举起手中大刀,抬起自己的左手,一刀砍了下去。
鲜血溅了一地!
那只断臂躺在泥土飞扬的地面上,狰狞可怖。
“哥!”赵青蹲身在他面前。
两兄弟抱头痛哭。
此时,纪云舒也终于支撑不住了,晕倒了……
等到她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山淮县的县衙里了。
景容坐在她床边,见她醒来,担心问,“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她摇了摇显得笨重的脑袋。
“赵怀怎么样了?”
“有莫若在。”
她点点头,却不见卫奕,“卫奕呢?”
“他吓坏了,我让人带他先去休息。”
“那就好。”
景容让人熬了药,纪云舒喝完,本打算再休息一会,纪婉欣便进来了,她红着眼睛,扑到了床边。
哭了起来。
纪云舒摸了摸她的脑袋,看了一眼景容,“王爷可否先出去,我有话,想与我二姐说。”
景容点头,起身出去了。
纪云舒也下了床,走到桌边坐下。
“云舒,你身子不好,还是先在床上躺着吧。”
她提着茶壶倒了一杯茶,将茶朝纪婉欣推去。
脸色清沉下来,淡道,“二姐,喝完这杯茶,我会让王爷派人送你先走,早点回锦江。”
“嗯?”
第383章 撕开面具
第383章 撕开面具
纪云舒突说的一句话,让纪婉欣愣了。
“云舒,你怎么突然说这个,我不着急,等你身子好了,我们再一块走,而且随行的也都是些男的,糙汉子们照顾人也不精细,我若在你旁边,也方便一些,你现在……”
话还没说完——
“二姐。”
纪云舒打断了她。
看着她那张拧着担心而柔弱的脸,纪云舒眼眸一深,沉声说,“自小在纪府,除了张嬷嬷和鸾儿,二姐便是待我最好的,这份情,云舒会记一辈子,若要还,怕是也无法计数多少。”
“你我是姐妹,待你好,是应该的啊。”
“二姐性子向来温和,在府上,也从不与人争吵,加上身体不好,常年都只是在自己的落院里待着,按道理,不争不抢、修身养性才是二姐你的向往,将来嫁户好人家,相夫教子,安稳一生,总比终日阴谋算计、你争我夺来的快乐。”
纪婉欣露出一脸懵逼的模样,可隐隐约约,似乎又察觉到了什么。
却没有点破,假装自己无知!
纪云舒又倒了一杯茶,再次推到她面前,将之前那杯茶拿了回来,说了一句,“别等茶凉了再喝,凉茶入胃,会很难受。”
顺然之下,端起那杯凉茶,直接倒在了地上!
纪婉欣静静地听完了她含着深意的话,又看着她将凉茶倒掉,只是抿了抿唇,到底没说话。
只是点了下头,喝了一口热茶!
随后起身,说,“我去给你取件衣裳吧。”
她走到屏风前,将一件淡蓝色的披风取了下来,却没有急着走过去给纪云舒披上,而是站了一会,看似是在整理衣裳的褶皱,垂着眉眼,都是心思。
终于忍不住了,温柔的出声。
“云舒,你有话,直说吧。”
始终没回头!
也许是不敢。
纪云舒也没有扭头看她,目光停留在手中的空茶杯上,良久,才撑起身子走到纪婉欣身边,抓过她手里拿着的披风。
披在自己身上!
一边说,“有些事情,无需挑明了说。”
“你不说,我岂会明白?”
纪云舒淡笑,握住她的手,“还记得纪府大火那晚,我问过你,当年将我与纪裴在梅花树下说的话告诉爹的人,是不是你,其实当时你如何回答对我来说并不重要,因为已经过去了,我不想去追究。”
纪婉欣将手抽了回去,“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纪云舒没应她的话,继续说,“你和大姐进城的那一天,在胭脂铺里,我本以为真的是大姐推的梁家小姐,可当我看到她衣服上有一丝血迹,而正好你的手又被刮伤了。”
这一刻,纪婉欣明白了她的意思,惊讶不已。
“云舒,你怀疑是我?”
“是,我的确怀疑你,可这个大胆的猜测,我没有继续猜,但我没想到,因为我屡次相信你,以为你都是无心之举,结果,换来此次高山寨上死伤无数的后果,那一条又一条的命,都是因你而起。”
“云舒,我……”
“纪婉欣,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纪云舒手心紧拧,大声质问。
纪婉欣惊诧的脚步趔趄,往后狠退了几步,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眼眸狠厉的纪云舒。
她咬着淡红的唇,眼睛汪汪,摇着头,说,“云舒,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真的不知道是谁将你和纪裴的话告诉爹的,更不知道你为何会觉得是我推的大姐,才导致梁家小姐摔倒死的,而所谓高山寨发生的一切,又与我何干?云舒,你误会我了。”
眼泪落下,楚楚可怜!
纪云舒冷笑,朝前步步紧逼。
结果将纪婉欣逼退到身后的柱子上。
纪云舒一双冷眸,盯着她淌泪的眼,心一横,质问,“当时被抓的那两个山匪之所以能逃走,是你放的吧?”
纪婉欣拼命摇头!
“绳子是被刀隔断的,是你进去后故意留下给他们,平日里,你身上带的除了玉佩就是手帕,怎么会带刀?而且,那些人知道抓了我就能要挟容王,除了是你说的,还能有谁?”
桩桩件件,纪云舒都给她列了出来。
所有发生的事情,不是因为她傻,不是因为她不知,而是她想相信这个楚楚可人的二姐,但事实证明,她的相信,换来的却是如此恶劣的结果。
纪婉欣哭着,“我没有……我……”
“此次攻山,琅泊说是山淮县令的命令,我想,这其中你也大做文章了吧?目的,是想激怒那些人,而杀了我。”
“我没有,云舒,你真的误会了,王爷进高山寨去救你,生死关头,我只是跟张大人说了几句,而且张大人也担心王爷出事,所以才……”
啪——
纪云舒一巴掌甩在了她脸上。
病美人身子弱,被这一巴掌直接甩到了地上,伏着身子,哭得快岔气了,身子抖颤,捂着发红的脸,无比震惊的看着面前陌生的纪云舒,眼泪不停地往外冒。
纪云舒立在她面前,低头看她,紧拽着拳心,说,“这一巴掌,不是为被你害死的那些人而打,而是为了你自己,希望能将你打醒,别再执迷不悟,走上一条无法回头的路,善恶到头终有报,你不会不明白。”
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单凭纪云舒口述证词,根本无法断她的错,不然,她定会将证据一一甩在她身上。
面对纪云舒的指控,纪婉欣始终不愿意承认,委屈至极。
咽呜出声,“云舒,我怎么可能会做那些事?你我一块长大,我是怎样的人,你会不知道?”
“正是因为你我一块长大,我才相信种种事件,都是你能做出来的。”
“……”
“五年前,你因为衣裳被猫抓破,便命你房里的丫头将那只猫活活打死,三年前,你因为不满陆家小姐与你戴的头饰一样,便狠到命人在大街上剪了她的发,两年前,你乘着轿子前去寺庙上香,就是因为有人挡了你的轿,害得你不能上头香,你就掌了那人十个耳光,桩桩件件,还要我列出来吗?”
呃!
纪婉欣哭得更厉害了!
“我没有……”
她吸了吸鼻子,紧着脖子将心中涌现的情绪咽了下去,说,“你若不愿承认,我也无可奈何,不过今日,你我的姐妹情谊……”说时,她将自己的衣裙用力撕扯下一块,挑在修长的指尖上。
“如同此袍。”
手一松,那块布落到了地上!
纪婉欣彻底噎了声,连哭都忘了,心如死灰!
满脸绝望。
这时,县衙府的两个丫头正好进来,看到眼前这一幕时,当即愣住了。
进去?
还是走?
便杵在了门口。
纪云舒也不慌,一脸冷静坐向桌边,慢慢的倒了一杯茶,抿了一口后,看了门口两个丫头一眼。
“纪姑娘不小心摔倒,怕是磕坏了身子,你二人将她扶回房间休息,再通知纪家的马夫,让他备好马车,纪姑娘身子不好,要回锦江了。”
两个丫头互看一眼。
“是。”
便快步进来,将地上失魂落魄的纪婉欣扶了起来,无意间看到她脸上的红印。
这哪里是磕的?
分明是打的!
五只手指印,清晰可见。
这纪先生还真的火大,连女人都打,想到此处,两个丫头都不敢多留,生怕纪云舒把火洒在她们身边,就赶紧扶着纪婉欣回房了。
第384章 “戌”
第384章 “戌”
另一边!
景容从纪云舒的房间离开后,便去了大厅。
赏罚分明,该罚的,一个也不能落下!
此时,张焕平跪在地上,双手挺直的伏在脑袋前面,头也紧紧的抵在膝盖处,身子发抖,不敢说话,不敢乱动。
旁边,则站在琅泊。
景容坐在正位上,端容正肃,眉眼压得极低,额头青筋都爆了出来。
本以为那张焕平要遭殃了,启料——
他将视线移到琅泊身上,怒问,“何时起,你连本王的命令都不听了?”
“王爷……”
“谁给你的命令,让你带着三千兵马攻山的?”
“属下罪该万死,本应等着王爷下达命令,但张大人送来消息,说是王爷进了高山寨,连兵马都不带,便让属下带兵去救王爷,属下担忧王爷的安慰,所以没有考虑太多,是属下愚钝,并不知其中详情,愿承担后果,求王爷责罚。”
琅泊在跟随景容之前,是在军营里被打磨出来的硬汉,上阵杀敌、领兵数万,扛过火枪,挨过刀剑,自然也养成了军人的敢作敢当。
该自己受的,半点也不逃。
景容斥责,“酿成现今的后果,你要担的,本王自会与你算。”
琅泊低头,不语!
景容看向地上的张焕平,手掌一抬,“砰”的一声,掌心落在了手边的茶案上。
上面的茶杯瞬间斜倒滚落,打翻在地。
质问,“张大人,你有什么想说的?”
张焕平被吓坏了,身子抖得更加厉害,巍巍颤颤道,“是下官的错,求王爷开恩,念在下官也是为了王爷的安危着想,王爷就饶了下官吧,而且如今高山寨被剿,王爷也能安然无恙,是大幸之事,功可抵过,王爷开恩啊!”
“放肆!”
景容彻底恼了!
霍然起身,几步上前,一脚朝张焕平的身上揣去。
张焕平被揣,又忍着痛迅速跪好,就差将身子贴在地上了。
“张焕平,你好大的胆子,功可抵过?也是你能说的,荆州三千兵马只剩一千,高山寨上血流成河,这个罪,就是砍了你的头也弥补不了。”
“王爷……”
“来人。”景容喊了一声。
外头来人。
“山淮县县令张焕平犯了如此严重的错,将他的乌纱帽给摘了,革职查办,再上报吏部刘大人。”
“是!”
来人上前,将张焕平从地上架了起来,同时也将他头顶上的官帽给摘了。
将他拖了出去!
“王爷恕罪,王爷恕罪啊!下官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声音越来越远。
张焕平罚了,琅泊自然也逃不掉。
景容下令,“你受命的人是本王,却听他张焕平的,实在荒唐,酿成今日的过错,你也不能脱离干系,就以军规处置,杖责四十,自己去领罪。”
手一挥。
“是!”
琅泊并没有讨价还价,甘愿去领罪了。
景容头疼了一会,这件事闹得这么大,肯定传到京城了!
处理完张焕平的事,他就去找了纪云舒,却听说纪婉欣准备离开了。
心中疑惑,到了纪云舒的屋子时,却见她坐在桌边发呆。
“你二姐怎么提前走了?”他在她对面坐下,又说,“方才你们都聊了什么?”
“家常事。”
“聊完她就走了?你们不是姐妹情深吗,你现在身子不好,按理说,她应留下来照顾你。”
纪云舒沉声,“才刚出京城就出了这么大的事,二姐独自回锦江,反倒安全些。”
她并没有挑明缘由,也不愿意多说,说到底,还是心软了,不想将纪婉欣这个病美人的人设拉垮。
不等景容再问下去,她又问起他来,“此事想必已经传到了京城,你有何打算?”
“你是问我应对的计策?还是问我筹谋的后路?”
“后路。”
景容潇洒一笑,“父皇的决策,我猜不到,也不想猜了,不过,他倒也不至于斩了我,这事虽然闹得大,可好歹高山寨是攻了下来,为朝廷解除了一大祸害。而且此次并没有殃及到周遭的百姓,属于万幸中的大幸,再说了,攻山的并不是朝廷的兵,朝廷要追究下来,也无从说起,只是这笔账,恐怕康侯爷要跟我算了,借我三千,损失两千,就算我答应他会以金缕甲作为条件,可损失确实太大了。”
纪云舒点点头,叹气。
“你后背上的伤怎么样了?”景容关心。
“我没事了。”
“还是我看看吧,你总说没事,别又一板子给打出血了。”
多亏你说的好!
景容邪恶的手已经伸了过来。
纪云舒往旁边一侧,起身避开,手也下意识的护着自己的腰间,以免景容来揽她的腰。
可是——
她脸色却变了。
在腰间摸索了一下,着急,“玉佩呢?”
“什么玉佩?”
“卫奕给我的那块血玉。”
莫非,掉在高山寨了?
此时高山寨!
因为大火的原因,整个寨子里被烧得所剩无几,昔日风光且让人忌惮的高山寨,此刻就像在风雨中摇摇欲坠的一支柳。
赵怀断了手臂,失了许多血,幸好有莫若这个神医在,将他半条命给救了回来。
莫若留了一张药方,又写了一封信给赵青,嘱咐,“药方和信是让你带去庐安寺给灵州方丈的,他看到信件后,会为你继续施针,你的病能好。”
赵青表示了感谢。
莫若摆摆手,又交代了几句,就走了。
他走后没多久,赵怀就醒了。
果然是粗狂的汉子,断了一只手臂失了这么多血,此刻看上去,跟平常也没差。
可他没说话,冷漠的看着前方。
赵青说,“现在,高山寨自己没了,以前的事,都已经过去了,九儿的事……也过去了,我会去庐安寺治病,爹留给我的萃中瓶,我会给你,你重新把酒酿起来。”
赵怀依旧没说话。
这个时候,一个小弟进来,大概是刚刚扑完火,脸上都是灰碳。
手里拿着一样东西,说,“大当家,二当家,这是在火里捡到的,奇了怪了,这玉竟然一点也没坏。”
赵青看了一眼,“拿来给我。”
那小弟将玉递了过来。
是块橙红色的血玉!
这玉他并没有见过啊。
赵怀无意看了一眼,眼珠子顿时睁大了,身子直了起来,十分震惊。
淡白的唇问了一句,“玉的背后,是不是有一个‘戌’字?”
赵青翻转一看,果然,玉上有一个“戌”字!
赵怀身子一震!
第385章 容王会有谋反之心
第385章 容王会有谋反之心
京城!
山淮县事件的消息,迅速传到了京城。
祁祯帝的身子已日渐好转,近日虽没上朝,但官员上奏的折子却由宦官一一送到了内殿。
知道此次事件时,当即怒摔折子!
手一拂,桌案的笔墨纸砚稀里哗啦的全部扫到了地上。
内殿里的大臣们躬身退至两旁,不敢出声。
就连景亦也安生站在一旁!
毕竟,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去老虎头上拔毛。
“荒唐,一个王爷,才出京城就闹出这么一桩事出来。”
说到底,这是门面的问题!
王爷被山匪所伏,何等丢脸啊!
众人始终不言。
祁祯帝胸前的怒火起伏难平,厉眸中端掺着森冷。
吏部尚书刘大人揣忐片刻,终上前,俯首问道,“皇上,容王下令,革除了山淮县县令一职,交由微臣来办,还请皇上明示。”
声音平稳,却难以掩盖心中胆颤。
祁祯帝咽了一口气,不悦,“明示?如何明示?山淮县发生此等事,他山淮县县令当要论罪,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你要是不知道如何惩处,就去翻翻大临律法。”
手一甩!
桌上的折子又甩下来一本。
刘尚书面部一抖。
“是,是……”
赶紧低垂着头,灰溜溜的退下了。
于是,便再也没人敢上前了。
此时,景亦眉心一紧,神色镇定,可暗地里,却垂眸而笑。
视线在众人身上掠过后,便迈步上前,道,“父皇息怒,景容此次被山匪所劫,是意料之外的事,虽说未在攻山之前上报朝廷,是他的过失,但好在有惊无险。”
有惊无险?
祁祯帝怫然作色。
“照你这么说,朕不该罚他,还应该奖他?”
“儿臣只是觉得,此次景容是请命去御府县查赈灾银的事,途中发生意外,出兵围剿,是属当然。”
难得啊!
景亦竟然在帮景容说话。
祁祯帝却阴沉着眸子,没有回应他的话,冷漠的盯着地上那本被自己甩出去的折子,心里端细着什么事。
而在众人看来,祁祯帝是气大发了。
不过大伙却想不明白,他到底在气些什么?
又没损失朝廷的兵,高山在也被剿了,气屁啊!
真的自古帝王的心,海底针啊!
这个时候——
宦官从外头躬身进来。
“皇上,秦大人求见。”
秦士予?
那老家伙都几百年不参政了,双脚又不利索,这个时候跑过来,自然不是来喝茶的,想必,是听到了什么风声,为了景容的事而来。
祁祯帝哼了一声,总不能将人往外推。
“让他进来。”
宦官领命。
秦士予腿脚不好,走路一瘸一拐的,走的慢了些,几步路,硬是走了好一会才走内殿中央。
拱手俯身,“臣参见皇上。”
“秦大人不必多礼。”
“谢皇上。”
祁祯帝扫视众大臣一眼,摆手,“你们都退下吧。”
众人俯首。
“臣等告退。”
一一退了出去!
溜之大吉。
景亦审视了秦士予一眼,心中揣摩着什么,到底没说话。
朝祁祯帝俯首,“儿臣告退。”
也退了出去。
就连殿内的几名宦官也被祁祯帝遣走了。
是留下了秦士予一人。
“朕听说秦大人最近脚痛之症又犯了,怎么不在府上休息?”
秦士予垂首,显得恭敬,“臣的腿都是一些老毛病,没有大碍。”
“那你今日进宫是看望朕的?还是别有目的?”
别有目的?
好严重的词!
秦士予立即将身子往下压了压,双手往上一拱,“臣不敢,近日进宫,只是听闻容王在山淮县剿了匪,将高山寨上几百号人全都给端了,便进宫来了解细情。”
“那你可了解清楚了?”
“臣知,此次事件,并没有伤及到山淮县周边百姓的安危,而且高山寨一直都是朝廷的一大隐患,容王反而为朝廷、为大临解了这个难题。”
巧舌如簧!
高帽子毫不避讳的往景容脑袋上扣去。
没办法,秦士予说话从来都是直接明了的。
哼!
祁祯帝送了他一记白眼。
“照秦大人这么一说,景容倒的确应该记上一功才对。”
语气生冷!
秦士予颔首,不说话。
祁祯帝冷笑一声,“秦大人进宫来,不止是为了说这番话话吧?朕竟然已经逼退了旁人,你有话,但说无妨。”
秦士予将身子挺直了一些,双手依旧恭恭敬敬的吊在两侧。
“臣知道皇上的担忧之处,今日进宫来,便是来解皇上的担忧。”
“说。”
“皇上是在担心……容王会有谋反之心。”
呃!
秦士予啊秦士予!
你真是胆大包天!
不得不说,他将祁祯帝心里的顾忌一瞬道了出来。
祁祯帝也不恼不惊,反而眯着眼,打算继续听他说下去。
“这次剿匪,容王没有派人通报回京,而是去荆州借了康侯爷三千兵马,可当年康侯爷在朝时,与容王私下并无交道,又怎么会借容王兵马呢?所以皇上心有怀疑,也是无可厚非。可是,康侯爷虽然不问朝廷之事,但据臣所知,康侯爷一直都知道山淮县山匪猖狂一事,在朝时,甚至几番提过要剿灭的意见,所以这次容王借兵,康侯爷会答应,不也合理吗?”
这么一说,还真是合理!
当年,康侯爷在朝,的确提过要剿匪,但被祁祯帝压了下去,毕竟山淮县处于要关,不可轻易出兵。
因此,康侯爷心有不满,加上种种事件,日积月累,最终退出了朝堂!
秦士予继续说,“容王的心性如何,皇上应该了解,若说他有谋反之心,私下拉拢、亦或是勾结康侯爷,这实在说不过去,毕竟,树大招风,容王再不聪明,也不会借康侯爷的兵,来引起皇上的怀疑。”
说到这里,祁祯帝心中的疑虑减少了几分。
沉声,“照秦大人这么说,倒是朕多想了。”
“皇上再想想看,荆州离山淮县最近,按照当时的情况来说,容王若是上书到京城,再由兵部整合出兵,自然消耗时间,但事态紧急,容王只得派人去找康侯爷借兵,再者,此次高山寨被攻了下来,损失的兵马两千也都是他康侯爷的人,这么多年来,皇上不也因为康侯爷手中有这支兵马而犯愁吗?此次容王一来灭了高山寨,为朝廷解除隐患,二来,也削了康侯爷的兵,对朝廷、亦或是对皇上来说,是两全其美,所以,容王不仅不该罚,还应该奖。”
秦士予字字珠玑,却句句平缓。
第386章 纪云舒,你有病吧
第386章 纪云舒,你有病吧
应该奖!
按照秦士予这么一说,不仅是要奖,还要大奖才对。
祁祯帝细细思量片刻,紧皱的眉心也渐渐松缓了下来。
摆摆手,“行了,你的话,朕自会再端量一遍。”
秦士予低头。
可祁祯帝又顾虑道,“不过,康侯爷这次损失了两千兵马,那老家伙,怕是心中也会不舒服。”
“这正是微臣今日进宫的另外一件事。”
“哦?”
“康侯爷的脾气,皇上是知道的,虽然是心甘情愿借兵的,可损失了两千兵马,心里必定也会有不痛快的地方,皇上不如将其补起来,免得康侯爷将来挂在嘴边,说朝廷欠他一份情。”
“莫非还要朕补他两千兵马?”
“那倒不必,皇上只需补康侯爷心头之爱便可。”
心头之爱!
祁祯顿时明白。
满朝文武,谁不知道康侯爷的心头之爱就是金缕甲啊!
祁祯眉头紧锁,孰轻孰重,他心中也捏气了一杆秤。
殿外!
景亦并没有离开,而是在外头小站了一会。
没多久,里面便出来一个小太监,躬着身,在他旁边耳语了几句。
然后小声说,“亦王,奴才就只听到这些。”
景亦点头,意味深长的看了殿内一眼后,便走了。
直接去了萧妃宫中。
将方才的事全数告知了一遍。
萧妃眯着细长的丹凤眼,涂着蔻丹而修长的指甲轻轻的扣在椅把上。
半响,说,“这件事,暂且随他去吧,景容已经离京了,你该关心的,是你和纪家那位嫡女的婚事,而不是一个注定要落败的王爷。”
景亦点头,“是,儿臣明白。”
对待自己的母妃,景亦总是如此的毕恭毕敬。
萧妃说,“你父皇这些天心情并不是很好,太子的死,你父皇看似没事,心里其实很难过,等过些天,太子的事过去了,我便在你父皇面前提一提你和纪家的婚事,但是最重要的,是你切莫犯事,容王在外是好是坏,你明面上不可理会,在你父皇面前,也多言一些容王的好。”
“是,全听母妃的。”
景亦乖巧!
毕竟,这段时间是关键期。
此刻说完自己儿子的事,萧妃又想起自己女儿来。
长叹一口气,脑子作疼。
纤纤五指,撑着额头,又滑到太阳穴上轻轻按了几下。
景亦注意道,心中明白,便问了一句,“母妃可是在担心萱儿的事?”
萧妃点头。
“那丫头已经被我禁足多日了,饭也不怎么吃,身子清瘦了许多,本宫着实担心,可又更加担心她会将我们筹谋的事告知你父皇,那到头来,所有一切,就成一场空了。”
又叹气!
“那母妃的意思呢?”
萧妃发愁,撑身起来,走了几步,眸中升起了一丝深意。
“萱儿也到了出嫁的年龄,与其将她禁锢在宫中,倒不如放她出去,胡邑王的第三子在去年的时候,有派使臣送过文贴求亲,只是当时邳州一带闹了一次大规模的官腐,所以此事也就往后延了,这一延,又出了曲姜王求亲的事,所以,就拖到了现在。”
意思显然可见。
景亦微有一惊,“这事,母妃怎么没提过?”
“那文贴是由外使直接送到你父皇案上的,只有几个内臣知道,与本宫提了几句,当时也没放在心上。”
“那母妃现在是打算与父皇提起来,将萱儿嫁去胡邑?”
“虽说胡邑人多是蛮夷,可胡邑毕竟是个富饶的地方,胡邑王的三子听说也是一表人才,文才武略样样精通,而且深得胡邑王看重,指不定将来便是新王,萱儿也就是王后了。”
这盘棋,每一步都走的利益熏心。
景亦质疑,“可行吗?”
“只要你父皇点头,一切都可行,但不管是你萱儿的婚事,还是你的婚事,还是都等一段时间再说,免得烦扰你父皇,到时候节外生枝。”
“嗯。”
两人便沉默了。
而萧妃心中,已有了一个精准的打算。
……
翌日!
皇上下令,容王有过也有功,于是不奖不罚。
而康侯爷,则奖!
从京城送出去的圣旨,分成了两份。
一份传到山淮县景容手上,一份传到荆州康侯爷手中,连同那件金缕甲。
因此,康侯爷简直乐坏了。
捧着那件金缕甲,眼泛泪光,结果还是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念了大半辈子的宝贝啊,终于到手了,情绪自然控制不住。
吃饭的时候也抱着。
睡觉的时候也抱着。
上茅房的时候也得抱着。
甚至,命人用金子打造了一个锦绣盒,将金缕甲装了进去,外头,上了六把锁。
众人汗颜。
而景容拿到圣旨的后一刻,就直接塞进了箱底。
经过这次的波折,景容比之前更加小心了,对纪云舒也可谓形影不离,就差将眼珠子每天挂在她身上。
免得这女人有被人给掳走。
真是应验了一句话。
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可纪云舒却闷闷不乐了两天。
景容安慰,“本王已经派人去高山寨了,若是玉还在那里,就算高山寨的烧成废墟,就算玉化了,我也会给你找出来。”
纪云舒白了他一眼。
“你傻不傻?玉怎么会化?只是外表的颜色会变罢了。”
“……”
景容又气又无语。
“卫奕给你的玉,就如此重要?”
“那是他爹的。”
景容吃惊,嫌弃道,“纪云舒,你有病吧?他爹的玉你这么紧张?那玉里是藏了什么重大的秘密,还是藏宝图?”
你丫才有病呢!
纪云舒瞪着他。
“那是卫奕他爹留给他唯一值得纪念的物件,他又给了我,如今我弄丢了,怎么向他交代?”
景容端着满脸的醋意,可还是将一肚子的醋意又给咽了下去。
声音轻柔下来,“好了,那东西只要还在,就会给你找回来,不用担心。”
这个时候——
景容的侍卫疾步走到院子来,高兴的嚷嚷着,“王爷,纪先生,找到了,找到了,那块玉找到了。”
纪云舒霍然起身,出了门。
侍卫小心翼翼的捧着玉,递给了她。
一边说,“纪先生,你看看,是不是这一块?”
纪云舒拿在手里看了看,开心点头。
“是这块。”
“那就好。”侍卫狂抹头上的汗。
“是在哪里找到的?”
“是高山寨的大当家还回来的,他听说纪先生你丢了一块玉,就拿出来了,说是他的人在火里找到的。”
“火里?”
“嗯。”
奇了怪了!
这玉既然是在火里找到的,怎么一点也没有坏,半点损伤都没有。
莫非,是块奇玉?
艾玛,捡到宝了!
第387章 仙石
第387章 仙石
景容看她手拿那块玉,表情有些诧异。
于是上前询问,“卫奕他爹送给你的玉都回来了,你不是应该开心吗?”
哥,这不是卫奕他爹送给我的,是卫奕送给我的。
你能忘了这茬吗?
罢了罢了,玉都找到了,纪云舒也无须去探究什么,兴许这块玉是因为材质的原因,所以在火里才没有变色。
于是,将玉用一个小袋子装了起来,好生戴着。
景容想着,这玉也回来了,高山寨的事也都解决了,毕竟在这里耽误的时间太长,便下令准备行囊,明日一早就出发。
到了吃下午饭的时候,卫奕抱着一大块石头跑到纪云舒面前,兴奋的说,“舒儿,你看,这是一块仙石。”
纪云舒一懵,仔细打量起来,甚至将那块石头抱了过来。
左看看!
右看看!
分明就是一块普通的大石头,甚至普通到还有些咯手。
景容一边往嘴里送了一块肉,一边说,“傻小子,这哪是仙石啊?就是一块搁在河岸上,经过风吹雨淋、吸收日月之精华形成的一块破石头,你该不会是从谁手里花了大价钱买回来的吧?”
卫奕不干了,嘴巴一撅,“这就是仙石,莫若哥哥说的。”
“莫若?”
“是啊,莫若哥哥说了,这块石头很凉,能治伤。”
“天下奇闻。”景容甩了一句,讥笑一声。
卫奕将石头从纪云舒手中抱了回去,激动的与景容辩论,“莫若哥哥不会骗我的,是真的,我还花了三两银子呢。”
噗——
景容当即笑喷了饭。
“你还真花钱了?”
“仙石,当然要花钱。”
这孩子,没救了!
景容无奈摇头,“依我看,莫若准拿着你那三两银子换酒喝去了。”
“不会的,莫若哥哥说,那银子是买仙石的,所以,他过几天就送到庙里的功德箱去。”
天真无邪!
纪云舒便问,“你拿这块石头要做什么?”
“给琅大哥啊!”
“为什么?”
一说起来,卫奕一脸小怒的样子,瞪向景容,“就是你,你为什么要打琅大哥?他对你那么好,还去救你呢,你不谢谢他,却还打他,娘说了,人要知恩图报,你这样,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what?
景容脸都绿了!
敢情,还是他错了?不该打,应该奖?
纪云舒瞧着景容脸色沉得越来越深,眼神里仿佛流窜着一万伏电流,她就赶紧推了推卫奕。
“你不是要去找琅大哥吗?那还不快去。”
“哦,那舒儿我走了。”
抱着石头,欢快的跑出去了。
景容将筷子一放,黑着脸,皱着眉头问纪云舒,“你说,人肉好不好吃?”
纪云舒:“……”
而卫奕前脚才走,莫若后脚就来了。
手里,果真端着一壶酒!
进来坐下,拿起筷子吃了一口菜,津津有味,又酌了一口酒。
景容和纪云舒则盯着他看。
“你们看着我做什么?莫非我脸上有东西?”伸手摸了一把脸。
景容晲了他一眼,鄙视道,“小孩子的钱你也骗,也不怕菩萨把你塞进功德箱。”
莫若笑了。
“我还当什么事呢?原来是为了那块破石头。”
纪云舒横了一句,“既然是块破石头,那你还骗他的钱,这会,他抱着那块破石头去找琅大哥了,若是治不好他身上被板子留下的伤,你就等着卫奕跟你闹吧。”
“治得好,治得好!”
莫若懒懒散散的回,又没心没肺的吃了起来,直到被那两双鄙视的眼神盯着不自在了,才放下筷子,坦白道,“琅泊身上的伤,其实我都治得差不多了,保证他比以前还生龙活虎,只是卫奕那臭小子硬是跑来问我要什么灵丹妙药,缠了我两日了,饭饭吃不好,觉觉睡不好,连我去茅房他都在外面蹲着,我没辙,只好随手指着一块石头,告诉他是仙石,可自古做买卖的,哪有不收钱的道理?我便拿了他三两银子换酒喝,这是作为我这两天的安慰。”
无语!
纪云舒和景容互看一眼,没说话。
倒是莫若,身子往前一倾,好奇的问,“你们说,卫奕那小子怎么就对琅泊这么好呢?他两个……”
“别胡说八道。”纪云舒打断了他那肮脏的思想,“琅泊对卫奕本就十分照顾,琅泊受了伤,卫奕念他的好,跑去问你要灵丹妙药,实属正常。”
“是,正常,很正常。”
谁不知道他两人都睡了好几次啊!
莫若也懒得去打闲语了,便提着酒壶又走了。
景容嘱咐一句,“别喝太多,明日一早出发。”
等到莫若身子摇摆到外头。
才慢悠悠的甩了一句,“我何时醉过?”
声音被拖得骤长……
另一边,卫奕跑去找琅泊,房间里却没人,又找了一大圈,最后在马厩里找到了他。
琅泊正在给马刷毛!
“琅大哥,我带了药来。”跑到他面前。
琅泊好奇,“药,什么药?”
“诺!”将石头往他面前一递,“这是仙石,莫若哥哥说,放在你的屁股上,伤口就会好。”
琅泊,“……”
“是真的,你快点试试,我帮你。”
说着就要去脱琅泊的裤子,这可把琅泊给吓坏了。
手里刷马的刷子掉到了地上,赶紧往旁边躲去,扯着大老爷们的粗嗓说,“卫公子,我好了。”
“怎么可能?你被打了那么多板子,里面的肉肯定都烂了,别害羞,你把裤子脱了,我把石头放在你屁股上,很快就好了,你相信我。”
“什么啊!卫公子,我是真的好了。”
“我不信,你脱下来我看看。”
“卫公子,我的伤真的好了,莫公子的药很灵,再说了,那点伤真的不算什么。”
“你在硬撑,你让我看看。”
伸手要去扯琅泊的裤子。
两人一扯一挡,折腾了小一会。
最后弄得琅泊实在无力。
这卫奕是纪先生的人,纪先生又是自家王爷的人,要是打他吧,遭殃的肯定又是自己,这要是不打吧,卫奕这块牛皮糖估计得烦死自己。
这时,两个侍卫刚好到马厩来,满脸堆着深意。
“琅护卫,你就给他看看嘛,都是大老爷们,怕什么?”
“是啊,卫公子对你真好,还特地给你找来药,咱们可就没这个福气了,你就领了吧。”
去你妈的!
琅泊被弄得脸都红了,加上卫奕那双魔抓就是不停休,最后,他只好脚一蹬,窜上房屋顶上,消失了。
我挡不起,难道还躲不起吗?
卫奕则在原地跺着脚,扯着嗓子拼命喊,“琅大哥,你快脱裤子,我给你上药。”
第388章 同路
第388章 同路
一时间,卫奕要给琅泊脱裤子上药的事就传开了。
翌日!
景容等人从山淮县县衙出发,琅泊是揣着一颗忐忑的心出的门、上的马。
好在,卫奕早就被纪云舒擒去马车里了,没有跟他继续闹腾,他悬着的心也松了几分。
只是周围侍卫瞧他的眼神却有些变了色,甚至还小声议论了几句,便乐呵呵的笑了起来。
弄得琅泊尴尬至极!
他一个铮铮铁骨的汉子,竟然会栽成这样。
失策失策啊!
可其实,卫奕早早就忘了这一茬,此刻正和纪云舒坐在马车内,手里抱着两盒糕点,一口一口的吃着。
开心的有些放飞自我!
“太好了,终于可以回家了。”
纪云舒问,“很想回家吗?”
点头!
“是啊,好久没回去了,也不知道阿米怎么样了,还有傅叔,阿达……我好想他们。”
纪云舒摸了摸他的脑袋,“再过十天半月你就能看到他们了。”
“那舒儿,我们是不是就不走了?”
她摇头,“我们要去御府县,只是经过锦江。”
“哦。”失望的垂下了头。
纪云舒看出了他的心思,温柔的笑了笑,说,“卫奕,等到了锦江,你就留下来,我去完御府回来的时候,再来接你。”
“不要。”
他一口否决。
抱着纪云舒的手臂,将头枕在了她的肩膀上,“我就要跟舒儿在一起,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我们说好的,不能分开。”
像一只小猫,窝着就是不肯起来了。
看上去,着实可爱极了。
纪云舒笑了笑,便由着他这样了。
素白的指尖撩开车帘,回头看了一眼后方的马车,问外头的侍卫,“谢大娘可还好?”
侍卫回,“她这几日都没事,就是心里有些急,毕竟她女儿的事……”
欲言又止。
她明白,点了下头。
将帘子放下!
而前方,莫若始终酒不离手,带着一身酒味钻进了马车里,可景容却迟迟没上去,他伸出脑袋,问,“怎么?舍不得走?”
“不是。”
“那怎么了?”
景容侧头,将视线落在了后面的马车上,担忧道,“我不放心她。”
莫若一笑,心中明白,“不放心,那就过去,我一人乘一辆马车,宽敞。”
将脑袋伸了回去。
难以掩饰兴奋。
现在他就是喝得天昏地暗也好,横在马车里醉生梦死也好,也没人管他了,乐得自在。
而景容已经抬着步子去了纪云舒的马车外,卷起手指头在马车外敲了敲。
听到声响,纪云舒往外头一探。
“怎么了?”
“让卫奕下来。”
“为何?”
“前面的马车宽敞些,让他跟莫若去坐。”
“那你呢?”
“本王当然与你坐。”
纪云舒楞了一下,这厮是怎么了?
可她还没开口说些什么,就听到卫奕的声音,“我不要,我要跟舒儿坐。”
随即,半个身子都从马车里伸了出来,气呼呼的瞪着景容。
景容懒得多说,一伸手,直接将卫奕拽下马车,然后丢给一旁的侍卫,吩咐,“带他去找莫若。”
“是。”
“我不要。”卫奕挣扎着身子,却力气不抵,只得眼巴巴的看向纪云舒,可怜兮兮的唤了一声“舒儿”。
纪云舒实在看不过去了,也着实心疼,便与景容说,“就算你要上来,也不必将卫奕轰走,莫若一身酒气,他怎么受得了?”
那倒是。
可——
景容皱眉,“可这辆马车挤不下。”
纪云舒呛他一句,“那你可以与马夫一块坐。”
景容语塞,“……”
只好放开卫奕,让他重新钻进马车里。
突然——
“王爷。”
后头的侍卫喊了一声。
景容和纪云舒同时看了过去。
后方,不知道何时出现五六个骑马的人,各个凶神恶煞,粗壮高蛮,腰间也都佩戴着一把宽刀。
看似来势冲冲,但并没有靠近过来,而是隔了一段距离徘徊着。
而领头的人,竟然是赵怀!
只见他断了一只手臂,衣袖也被撕扯掉了一半,另一只手拉着缰绳,挺直的骑在马背上,断臂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的威风,反而多了些毅气。
他的视线,正和纪云舒碰在一块。
那样的眼神,出奇的带着忠诚。
纪云舒下意识的将目光移开,将脑袋伸回马车内。
那烫手的山芋,还是交给景容去解决吧。
景容心生警惕,虽说赵怀只带了几个人,可不得不防,便命人过去打探一番。
侍卫回来,说,“王爷,他说是同路。”
“同路?”
“他也去山淮县。”
这理由……
景容心中狐疑起来。
侍卫便说,“王爷,要不要……”
话未说完,景容抬手打断,“不必了,小心点,一有什么动静,一定要先保住纪先生。”
“属下明白。”
于是,景容身子一跃,上了纪云舒的马车。
三人同乘。
卫奕担心自己被景容踢出去,便缩着身子在一旁,看都不看他一眼。
“赵怀为何会在这里?”纪云舒问。
景容,“说是也要去御府县,同路。”
“好端端的也要去御府县?太让人怀疑了。”
“看他样子,也闹不出什么来。”
纪云舒也就不再问了。
队伍也朝山淮县城门行去了。
出了山淮县,走了一上午,很快便到了渝州境地,天公不作美,竟还下起一场大雨来,一路泥泞,导致暮色降临时,也没能赶到渝州城。
只好在一间破庙里暂且休息了。
景容的人将马车安顿好,又将庙里归置了一番,生了几堆火。
很快,赵怀的人也进来了,只是坐在另外一边,慢吞吞的也生了一堆火,并没有打算过来交涉什么。
两伙人,就这样尬坐两边。
景容习惯性挑起一支木棒,有一下没一下的往火里戳,火星子溅飞到了莫若的手背上。
疼得他眉头一皱。
不悦道,“你这习惯什么时候能改改?玩火尿床,你奶妈子没告诉你啊。”
景容偏着脑袋瞅了他一眼。
看得莫若吞咽了两下,“行行行,我错了,我招惹不起,还躲不起啊?”
于是乎——
便拿着刚刚温好的两壶酒朝赵怀的方向走了过去。
像自家人似的挤了进去。
将酒壶往赵怀方向一推,问,“你说你,手都断了一只,还赶什么路?”
赵怀没说话,拿起酒喝了一口后,将酒壶丢给了自己的弟兄。
莫若继续问,“赵青呢?他怎么没跟你一块?”
“他去庐安寺了,寨中的弟兄们我也遣散了,只带了这几个。”
“那你去御府县做什么?”
第389章 青梅、雨水、扁舟、君子
第389章 青梅、雨水、扁舟、君子
“那你去御府县做什么?”
赵怀低着头,持久也没有回应。
直到身边的小弟将酒壶再次递送到他面前,他接到手上,这才抬头看了莫若一眼。
说,“去看一个故人。”
“哦?没想到高山寨的大当家也有故人啊?”
“你这话什么意思?”
赵怀质问。
“没意思啊,就是说说,你这么激动做什么?”说着,莫若便用下巴点了点他的断臂,毫不避讳的说,“我可告诉你啊,你这手虽然没事了,可还是得小心些,我看最近的天气估计都不好,这雨也不知道下到什么时候,伤口沾了湿气,往后是会落下痛处的。”
赵怀哼了一声,“死不了就行。”
对此,莫若冷笑,摇晃着身子起来,又回到了景容身边。
一坐下来,便压低声音,报告说,“赵怀不仅是个硬汉,嘴还挺严的,就是不肯说。”
敢情,这厮是去打探消息了。
景容的眼神朝赵怀丢去,又开始挑起那根小木棒,在火堆里戳来戳去。
一边说,“来者不善,你也盯着点。”
“放心吧,不会让你的心肝再被劫走。”莫若调侃。
景容瞪了他一眼,“喝你的酒。”
“行行行,我喝我的酒,你挑你的火,这大雨绵绵的夜,最适合一个人待着了。”
说完,莫若便起身去了外头。
纪云舒看了莫若的身影一眼,便将卫奕推给了琅泊。
“跟你琅大哥待会。”
卫奕揉了揉眼睛,“哦。”
就抱着琅泊的手臂,继续睡了。
弄的琅泊脸色当即一青!
旁边的侍卫则笑而不语!
纪云舒正准备起身出去,手臂被景容拉住,“好好坐着,别乱跑。”
“我就出去待会儿,马上进来。”
景容朝外头看了一眼,心中明白,说,“别跟莫若那小子待太久,喝酒的醉汉,办的事也不经脑。”
“知道了。”
应下!
纪云舒出了破庙,外面的大雨下得比之前更大、更急,如同一颗颗硕大的珠子击落在坑坑洼洼的地面上,声如洪钟!
丝丝冷风灌入骨中,像蚂蚁啃咬似的。
莫若坐在外头的长廊处,单脚搭在上面,靠着柱子仰头喝酒。
天际中泛着墨色光线,透过从瓦片流下的丝丝雨水,朦朦胧胧的洒在了他的肩头上。
显得有几分凄凉。
纪云舒默默的走了过去,在他对面坐下,抬着头,看着绵绵不断的雨。
道,“青梅时时,雨水迢迢,扁舟一兮,君子酒兮。·”
她嘴角泛着笑意,深邃的眼眸中,流淌着女子般的温温如水。
莫若笑了一声。
往嘴里灌了一口酒,“原来纪先生不仅破案了得,这诗作的也不错。”
“小诗几句,人人都道得出来。”
“青梅、雨水、扁舟、君子,有趣,有趣。”
又喝了一口酒!
纪云舒看着他,吸了一口冷气,问,“莫公子,可否问个问题?”
“请便。”
“这酒,多一杯可解愁,少一杯呢?”
恩?
这问题有意思!
莫若眯着眼睛想了想,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说,“多一杯解愁,少一杯……醒不了。”
又开始喝起酒来,一口接着一口。
纪云舒,“莫公子心里,始终未能放下一人,酒能让你忘记一切,却也能让你想起一切,酒意酒中,愁易解,醒意醒中,情难纾。”
声音温如落玉。
莫若不语,单单唇角你带笑。
那一阵阵酒味,也伴随着细细飘零的毛雨,渐渐消散……
两人在外面坐了许久!
纪云舒见莫若已经喝醉了,靠在大柱子上眯起了眼睛,就连手中的酒壶都滚落到了地上。
哐当一声!
她轻轻起来,准备进去,刚走几步,背后就传来莫若的声音。
“纪姑娘,多谢。”
她没有回应,唇角泛笑,进去了。
里面的人都靠在火堆旁睡下了,她轻轻坐了下来,哪里知道景容却睁开眼,将她的手一把握住,搓了搓。
冰凉的很!
“女子的手,本应用来作画刺绣的,哪有像你这样,不是摸尸体,就总是冰冰凉凉的。”
纪云舒浅笑,反手握住景容宽大的手掌,细细的摸着他掌心上那一个又一个厚厚的茧。
“这天底下,哪有一个王爷的手掌上有这么多的茧?”
“这么说来,本王与你还真是天生一对。”
“谁与你天生一对了?”
“怎么,又想说,你是王爷,我是庶人的话?”景容偏了偏脑袋问。
这句话,一直都是他心中的一个梗!
纪云舒抿了抿唇,眼神垂下,顷刻又抬了起来,说,“那句话,我收回。”
“收回?哪有话能收回的。”
“我说能收回就能收回,这话,就当我没说话。”
“若我不允许呢?”
“恩?”
纪云舒纳闷。
景容握住她精瘦修长的手,深情的凝视着他,“你是王爷,我是庶人,这两句话,本王会一直记着,正是因为你我身份悬殊,才经历了如此多的磨难,走到现在,实在不易,因此,本王才会更加珍重你、爱护你,一辈子,生生世世都不变。”
随口就是情话!
好在周围的人都睡下了,不然真该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突然——
外头传来一阵响声。
仓促凌乱的脚步声从破庙外头传来,伴随着粗老爷们的嗓音。
“快快快,这雨下得也真是烦人。”
“都怪你,赶什么夜路。”
“这怎么能怪我?”
……
三四个人悉悉率率的进来了!
各个都被淋成了落汤鸡,一进来,就抖起衣服上的雨水,伸手啪啪啪的拍了起来。
动静闹得极大!
将破庙里的人都给惊醒了,大伙就盯着那几个人。
大半夜的,扰人美梦。
那几个看似三四十岁的男人也注意到了破庙里的两伙人,见他们不是戴着剑,就是拿着刀,便本能的怵了怵。
其中一个大胆的男人拱了拱手,露着谦和的笑脸,“各位,打扰了打扰了,外头下着这么大的雨,我们是从渝州城出来的,实在没办法,进来避避雨。”
于是拉着另外三个人寻了一块空地坐了下来。
也生了一堆火。
大伙被吵醒了,就再也难以入眠了。
那几个人当中的一个老汉,从包袱里掏出一块馍馍往火上烤,又打量起景容和赵怀这两伙人,便问,“各位是要进城?”
无人应答!
“若是要进城,我劝你们还是别去了,城里闹得凶呢。”
恩?
众人不解。
倒是琅泊问了一句,“那渝州城是发生什么灾害了吗?”
“比灾害还严重,是死人了。”
第390章 鸿门宴
第390章 鸿门宴
死人了?
这话一出,整个破庙里的人都震惊起来,纷纷将目光投向老汉。
有的兴致浓浓、有的满脸困惑……
纪云舒一听,脑神经像是被电了一下,精神了几分。
便开口询问,“老人家,那渝州城是出了什么事死了人?”
老汉叹了一声气,摆摆手,抖着嗓音说,“没出事。”
“哦?那是怎么回事?”
老汉直接转身对向纪云舒,竖起三根手指头,“渝州城一个月以来,死了三个人了,闹得整个渝州城里人心惶惶,那县太爷怎么都查不出原因来,凶手这会还逍遥法外呢,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死人,所以现在,能出远门的都出远门了,谁还敢在城里待着啊。”
说起来,那老汉都觉得瘆得慌。
纪云舒深思片刻,继续问,“可否说的仔细些?”
“听说,那三个人死之前,都见过鬼,说是一张面目稀烂的恶鬼,当晚就发疯了,结果第二天就死了,面目狰狞,手脚僵硬,死相十分凄惨,更奇怪的是,那三个人都是被吊死在大树上的,说是冤魂索命,要找替死鬼,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反正大晚上,基本上都没人敢出门。”
说完,叹了一声气!
这会,景容下意识的看了纪云舒一眼,小声提醒,“我们在山淮县已经耽误了时间,你若是要再管,猴年马月才能到御府了。”
“我……”
“你想想谢大娘,她一路上京,不就是为她女儿伸冤吗?你什么都要管,也得制定个先来后到,而且渝州城这么大,难不成还找不到一个有能之人去破案?这案子,就让渝州县令自己去苦恼吧,你别插手。”
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不想纪云舒去“多管闲事”。
纪云舒看了一眼靠在墙角处的谢大娘,见她始终抱着那个破烂泛黄的包袱,眼神迷离。
这些天来,谢大娘基本上没说过什么话, 就连在山淮县的时候,也基本上不出房门,甚至不催纪云舒等人上路。
纪云舒想了想,便应了景容的话,“知道了。”
见她怎么乖巧,景容很满意。
哪知另外一边,赵怀的人突然出声,“哪有这么邪乎,什么鬼不鬼,都是迷信。”
老汉立刻驳,“小伙子,你还别不信,这鬼神之说,可不能不信啊,小心替死鬼找上你,那就惨了。”
呃!
弄得那人顿时毛骨悚然,不敢说话了!
老汉又提醒,“你们要是进城的话,就别进去了,若是经过的话,最好绕过去。”
大伙默然!
老汉也不再说话,抓起烤热的馍馍吃了起来。
好端端的一个渝州城,怎么就闹了这么一桩事出来?
琅泊偏头询问景容,“王爷,那明日还进不进渝州城?要是绕过去,恐怕要多走两日的路。”
“不必了,而且到了渝州城,也要添置些物件和食物。”
“可是……”
景容瞪向他,“怎么?担心冤魂索命?”
琅泊赶紧说,“没有,王爷知道属下根本就不怵这个。”
“那你还说?行了,赶紧休息吧,明日进城添置完东西,就立刻出发。”
“是。”
大伙便抱着剑,又睡了下去!
纪云舒的心里却落下了一块石头,看着面前那堆熊熊的火苗,失了神。
她也没有注意到远处赵怀落在她身上的那道目光。
……
翌日!
大伙收拾行囊,上了马车,前往了渝州城。
景容的人在前面,赵怀的人则保持着一段距离跟在后面。
刚到渝州城的大门,县令官就带着人在门口迎接。
那县令不像卑躬屈膝的刘清平,也不像一脸奉承的京兆尹,看上去清廉周正,像个穷酸的秀才,眉头沟壑较深,显得楚楚可怜的样子。
而他身旁,站在一个满脸胡渣且威武严肃的捕头。
这不就是张捕头吗?
之前纪云舒进京路上,在客栈里发生命案遇到的那个冲动莽撞的张捕头。
渝州县令房大人见人抵达,便拱手迎接,“下官房明三,恭迎容王。”
景容闻声,挑开帘子,探出头看了一眼。
诺大的渝州城大门外,站满了衙门里的人,两旁进进出出的人,则被拦在了两旁。
这阵仗,分明就是一个套。
景容唇角一勾,下了马车,端身走到房明三面前。
“房大人这是在给本王摆鸿门宴呢?”
“下官可不敢。”
“不敢?我看不仅敢,还明目长大的办了这场鸿门宴,房大人,当年你能在渝州任职,这官职文牒还是本王帮你递上去的,你心里打着什么主意,别人不了解,本王可看得清清楚楚,你那花花肠子,都快缠到一块了,还不赶紧捋捋。”
房明三温笑,拂着宽大的袖袍,将心思都露到了脸上,他看了一眼后方的马车,便是严肃的与景容说。
“下官在容王面前,真是什么都藏不住,下官听说,王爷此次出发去御府县,随同的人当中,有一位纪先生吧。”
景容眼眸一深,“不必绕弯子,直说吧。”
“王爷不如先进城,再细细说。”
摆明了就是要说渝州城最近发生的命案。
景容看了下周围,精锐的眼神更深了一些,“房大人在城门口弄了这么大一出,本王若是不进去坐坐,倒显得本王的不是了,房大人的手段,真是越来越高了。”
“谢王爷夸赞。”
“罢了,也赶了一日的路,手底下的人也要添置些东西,进去坐坐,喝杯茶也好。”
房明三躬了躬身。
景容也没再进马车,直接随房明三上了马。
刚上去,他便注意到了张捕头,笑了笑,“识别几个月,张捕头看上去倒比之前精神多了。”
张捕头低了低头,“王爷见笑,没想到还能见到王爷。”
景容一笑,“张捕头可别再像之前那般冲动了。”
“是。”
于是,众人便进了渝州城,在县衙府邸落坐下来。
当纪云舒等人从马车上下来时,房明三便礼貌相迎,“想必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纪先生吧?”
大名鼎鼎!
她的名声,何时大到这种地步了?
纪云舒立即拱手,“大人言重了,在下只是一个普通人。”
“纪先生不必谦虚,有才之人,自然名震天下。”
纪云舒:“……”
一旁的张捕头突然纳闷起来,从纪云舒一下马车就盯着她看。
他觉得此人极其的眼熟,不管是身形也好,走路的姿势也好,可就是心中纳闷。
当初在客栈里遇到的,是位带着面纱的姑娘。
怎么这位纪先生,是个男的?
第391章 五天时间
第391章 五天时间
纪云舒注意到了张捕头的眼神,嘴角暗自曲起一抹笑,便随着景容和房明三进了府邸。
房明三的待客之道不走奢华风,只是命人上了几杯热茶、几盘渝州城有特色的糕点。
而装有糕点的盘子外圈都有些磨坏了。
整个套路,两个字总结。
清廉!
房明三亲自为景容和纪云舒倒了茶,一边说,“这是渝州城有名的褚巧茶,王爷和纪先生尝尝。”
将茶好生端了过去。
刚放到纪云舒面前,那杯茶就被卫奕截胡了。
“我也要喝。”
说完,就像喝水似的将茶一口干了。
抬着衣袖抹了一把嘴,“不好喝,有点苦。”
弄得房明三尴尬症都犯了。
纪云舒将他拉到了一边,“卫奕,不得无礼。”
“哦。”
他低着头,有些委屈。
景容示意了一眼自己的侍卫,将卫奕和谢大娘先带下去。
卫奕却扯着纪云舒的手臂硬是不肯走,最后,只得先将谢大娘带下去休息了。
房明三曲身,“王爷,下官已经命人准备了几间上房,王爷和纪先生,还有诸位都可安心住下来。”
“不必了,等东西都备好后,本王便会离开。”
“天色都渐暗了,王爷还是……”
话未说话,被景容打断。
“房大人就别拐弯抹角了,你摆了一场鸿门宴,无非就是想请本王进城来,好帮你查一查最近渝州城发生的怪事。”
直接挑明!
房明三脸色沉了下来,叹声,也挑明说,“既然王爷都知道了,下官也就不打马虎眼了,这一个月里,城里已经发生了三桩命案,弄得整个城里的百姓人心惶惶,各个都不敢出门了,有些甚至直接出了城,现在这渝州城,每人敢来。”
“那三名死者都是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是被吊死在自家院子里大树上死的,死相惨烈,而且,那三位死者在死之前的前一晚,都声称自己见过鬼,弄得疯疯癫癫、神志不清,下官已经派人查问了许久,始终没有头绪,根据仵作验尸的证据,死者都是自己上吊自杀的。”
景容笑道,“哦?既然是自己上吊自杀的,那有什么可查的?”
“怪就在怪在这里,三人都是互不认识的,死之前都说见过鬼,而且死法一模一样,这世上哪里来的鬼神之说啊?那定然是人为的,所以……”将目光投向纪云舒,“听闻纪先生与王爷同行,下官便想劳烦纪先生几日,将这案子破了。”
你老是当过家家呢?说破就破?
纪云舒本想说些什么,景容抢先,“我说房大人,诺大的一个渝州城,难道就没有能破案的人?你们衙门里,也找不到人了?”
带着问罪的语气。
“王爷,这城里城外,下官也不是没找过,但真是没办法了,此事闹得这么大,再这样下去,后果不堪设想,王爷就当是在此处休息几日。”
“房大人,你应该知道本王是受命去御府县查赈灾银的事,之前,已经在山淮县耽误不少时间,要是再耽误下去,皇上论罪下来,本王也担当不起。”
“这……”
房明三也苦恼!
说到底,景容身上是带着皇命的,而那位纪先生是他的人,若要去御府县,没道理将纪云舒一个人留下,再说了,渝州城是他房明三的管辖范围,这案子就算要硬塞,也塞不到纪云舒的手上。
于是,真是愁死他了。
纪云舒打量了景容一眼,见他态度坚定,想必,是绝对不会让她留下来帮房明三查案子的。
但见死不救,向来不是她的作风。
于是,说,“王爷,这次命案如此悬乎,若再不能将真凶缉拿归案,可能还会死更多的人,房大人也是无奈之举,否则,也不是来央求你。”
景容瞪了她一眼,“这么说,这案子你想查?”
“我……”
“罢了。”景容当即打断她,“你的想法本王知道,此事也不知道会耽误多久时间。”
“五日。”
“什么?”
“五日时间,五日后我若是查不出来,便与王爷出发去御府。”纪云舒说。
景容眉头一皱,心中思量,看了一眼愁眉苦脸的房明三,心一横,与纪云舒说,“不行,去御府县刻不容缓,这案子,你不查,总有人会来查,等将东西全部添置好,我们立刻上路。”
不给纪云舒反驳的机会,他与房明三说,“房大人,朝廷既然让你做了渝州城的县令,那么这里发生的一切,就应由你这位父母官来管,毕竟朝廷不养闲人,这个道理,你该明白才是。”
“王爷,下官……”
“别再说了。”他直接将茶推了回去,“这茶也不必喝了,你的鸿门宴,本王也算是进来坐了一会,就不多打扰了。”
房明三心急!
却语塞无奈!
景容已经拉着自己的人出了屋,还一边吩咐琅泊,“将需要的东西尽快备好,赶在日落之前离开渝州城。”
琅泊应,“东西这会应该已经备好了。”
“那就赶紧上路,将谢大娘带上。”
“是。”
一伙人,一窝蜂的又出了县衙府邸。
纪云舒和卫奕刚刚被塞上马车,景容就被莫若拉住了。
“不再想想?”
景容:“没什么可想的,你知道我在担心什么。”
莫若当然知道。
“知道,可你总不能一直都困着她,就像你不能折了老鹰的翅膀,逼它去水里游,更不能让鱼离开水,再往天上去飞,纪先生是什么人,你再清楚不过,她就是为案子而生的,你这样,不就等于摘了她的翅膀吗?而且五天时间,并不算长,你若坚持离开,说不定这渝州城还会接二连三的死人,最后上报到朝廷,皇上和大理寺兴许会将这命案丢给纪先生,岂不是折腾?”
莫若好不容易清醒了一回,与他分析得头头是道!
景容犹豫了!
这个时候,房明三也追了出来,直接提着袍子跪了下来,身子伏到地上恳求。
“王爷,下官求你多留两日,让纪先生查明真相,就当是帮帮渝州城的百姓,求你了。”
磕头!
重重一响。
连带着整个衙门里的人都跪下来恳求。
纪云舒从马车上下来,看着跪了一地的渝州官差,心里凝重万分。
所有人都在等景容的决策!
良久——
景容:“好,五天就五天后,五天后,必须离城。”
终与松了口!
纪云舒的心顿时松了下来。
而房明三则连连磕头道谢。
“谢王爷。”
第392章 文令阳
第392章 文令阳
随后,景容等人便留在了县衙府邸里,房明三安排了好几间干净的房间,又让人备了饭菜,哪哪都照顾得十分周全。
而为了不耽误时间,纪云舒便让房明三将那三起案子的案卷拿了来。
张捕头递给她的时候,纳闷问,“纪先生以前来过渝州吗?”
纪云舒翻看着案卷,头也不抬。
“来过一次。”
“什么时候?”
“几个月前。”
“那……可去过一家客栈?”
“去过。”
“当时那家客栈里,是否发生过命案?”
一副穷追不舍的样子!
纪云舒抬起眼皮子瞧他一眼,嘴角往上轻轻一点,说,“倒是发生过一桩。”
“那案子可是……”
未说完,纪云舒便说,,“张捕头好像有话要说。”
“不是不是,就是觉得先生你的身形和走路的样子,和某人很像。”
“某人?哪位某人?”
有趣!
张捕头数,“和先生同姓的一位姑娘,几个月前在渝州城外的一家客栈里,迅速的破了一件命案,当时,容王也在。”
他说这话的意思很明了。
分明就是想说,现在这位纪先生,就是几个月前那位戴着面纱的女子。
只是心中还有一丝狐疑,不敢直接断定。
纪云舒淡笑一声,将手中的案卷合上。
说,“张捕头果然是个不喜欢装糊涂的人。”
“先生这话的意思?”
“几个月前见到张捕头的时候,说话行事和现在也没有差几分,而你既然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我就不藏着了,只是张捕头,在下现在一身男装,也是为了方便办事,还请你守口如瓶,行在下一个方便。”
她承认了!
张捕头眼珠子猛然一瞪,兴奋的说,“果然是你啊纪姑娘,我就说,你肯定就是,真是没想到,当初的纪姑娘,如今却成了闻名京城的纪先生,真是失敬失敬。”
说着便拱手深深的鞠了一躬!
简直像是看到了什么活菩萨似的。
纪云舒,“……”
“当初见纪姑娘破案,简直神了,也让我大开眼界,先生进京没多久,就又破了一宗大理寺和刑部几个月都破不了的失踪案,又接了十四年前的《临京案》,实在让人佩服,而且听闻先生进京之前,在锦江城也破了不少案子,桩桩都是大案啊,没想到今日,竟然还能见到纪姑娘你,又能和你一同查案,是我的荣幸啊。”
挺了挺胸膛!
难以掩盖自己激动的情绪。
纪云舒谦虚一笑,说,“张捕头,你还是叫我纪先生吧,你左一句又一句的纪姑娘,着实让我寒颤。”
要是让人知道她的女子身,麻烦也就来了。
张捕头赶紧说,“是,纪先生。”
纪云舒也不再和他扯了,重新翻开另外几本案卷,细心的看了起来。
大致的内容,和之前在破庙里的老老汉和房明三说的差不多。
三个死者在遇难的前一晚,都声称自己见过鬼,第二晚的子时便发现被吊死在了自家院子的大树上,双脚绷直,十指僵硬蜷曲,眼睛瞪大,满脸狰狞。
像是……被吓死的!
可凶手为何要吓死三个死者后,又将他们吊在树上?
纪云舒暂时还没有头绪。
她再次翻了翻这份案卷,突然抬着案卷问张捕头,“这案卷是你们县衙仵作写的?”
“不是,是咱们师爷记录的。”
“你们县衙的师爷倒是个细心的人,记录的内容很详细。”
“那是,咱们衙门里的师爷是个秀才,年轻有为。”
哦?
张捕头继续说,“他叫文令阳,渝州城有名的大才子,中了秀才后,便进了衙门当差,写的一手好字,不少人都找他写家书。”
“方才没看到他。”
“令阳到死者家中去了,想继续了解下情况,这个时候……应该回来了。”他往外头伸长脖子一看,看到了什么,一喜,喊道,“令阳。”
只见外头一位高挑的男子走了进来。
素袍在身,干净利落,那张脸白白净净的脸更是透着书生的气息,深邃的眼眸里,淬着一股灵光,让人无法从他的视线上迅速移开。
这个叫问文令阳的人,和纪裴很像!
纪云舒有那么一刻竟恍然到以为,他就是纪裴。
文令阳见她盯着自己,心中不明,朝她拱了拱手,说,“想必是纪先生吧?抱歉,方才文某去了常家,未能迎接纪先生,有些失礼,还请见谅。”
声音将纪云舒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立即起身,绕过面前的桌案,也拱手回礼,“文师爷言重了,你为案子奔波,何来失利?”
文令阳笑了笑,看了一眼被她摊开在桌上的案卷。
“不知道先生可将这些案卷看完了?”
“看了。”
“若有不清楚的地方,先生大可问我。”
纪云舒将那份案卷拿了起来,说,“文师爷记录的案卷,是在下这些年来,见过最为详细的,就连朝廷里记录卷宗的史官都没你记得详细。”
“纪先生过奖了。”
“方才听张捕头说,文师爷又去了一趟死者家中,不知道可有别的发现?”
文令阳摇摇头,叹了一声气,“线索很少,而且没有凶手留下来的痕迹,我去吊死死者的大树旁查看了一番,也没有线索。”
“那三位死者,可是已经下葬了?”
“有两个下葬了,几日前死的死者,明日就会下葬,所以我才过去看看有没有别的发现。”
纪云舒想了下,继续问,“衙门的仵作验得可详细?脖子的勒痕和舌头卷曲的方向可对?身上是否还有别的伤口,还有,死者的双手蜷曲程度等等,这些,仵作都验清楚了吗?”
一连环的扣问!
张捕头一听,还没反应过来。
文令阳则一一接了她的话,说,“仵作验过,说是死者就是上吊死的,脖子上并无其他勒痕,身上也没有别的伤口,死者双手是向掌心的方向蜷曲的,应该是上吊前挣扎过的原因,因为在指甲里有找到上吊绳的小细线,没有找到凶手的任何线索。”
“那鬼神之说呢?”
“根据死者家人所说,死者都是在晚上回家时撞的鬼,而且地点都是在同一处,就是长安所的客房里。”
“恩?”
“据说几年前,长安所的二楼有一间房死了一个宦客,而刚好那三位死者都是在同一间房里撞了鬼,所以才有了冤魂索命一说。”
回答的有理有条!
单单做个县衙里的师爷,怪可惜的!
纪云舒眉心一紧,“长安所是什么地方?”
“就是……一处寻乐之地。”
妓/院!
第393章 常家小姐
第393章 常家小姐
长安所!
纪云舒尴尬一笑,不再说话。
文令阳说,“文某要先去找房大人一趟,就不打扰先生看案卷了,若有不清楚的地方,随时叫我。”
文令阳一走,张捕头便说,“纪姑……纪先生,文师爷进衙门已经有两年时间了,人很好,这人不仅聪明,办事效率也高。”
“张捕头怎么尽是夸文师爷的好?”
“不瞒先生,其实……”张捕头略带了一些不好意思,又憨里憨气的说,“我家妹非常欣赏文师爷,而我这个做哥哥的,自然也带了些私心。”
噗——
纪云舒低头抿笑,“原来是这样,我看文师爷一表人才,而且行事细心,的确是个难得的好人,你妹妹眼光不错。”
“那是那是。”
“不过,在下有一处不明白。”
张捕头问,“先生请说。”
“文师爷既然如此聪明,而且也中了秀才,按理说,应该进京继续参加科举,怎么会在衙门里当了两年差呢?”
张捕头:“文师爷说了,他根本不想参加科举,中什么状元的,那也就是个头衔,还不如在渝州城当个小师爷来得自在。”
恩!
淡泊名利,值得欣赏。
纪云舒温温一笑,点了下头。
折回桌案后,她又看了一遍案卷。
等到天都差不多暗了后,去找了一趟房明三。
房明三正在发愁案子的时,这一两个月来,就没吃几口饭,整个人也憔悴许多。
见纪云舒来找自己,以为是案子有了什么进展,急切的问,“纪先生,可是有线索了?”
你是在开玩笑嘛?
“房大人,在下只是看了会案卷,了解了一下事情的详情,具体的内容,还要去看死者和命案现场才能定论。”
房明三点头。
“本官明白了。”
他手一招,吩咐两个小捕快,“赶紧去一趟常府,通知他们,常老爷的尸体暂时不要下葬,还要重新验尸。”
“是!”
小捕快蹭蹭的跑去了。
房明三指着外头,“纪先生,你看天色也不早了,不妨先休息一晚,明日一早再去常府吧。”
“不必了,案子打紧。”
毕竟,景容只给了自己五天时间,她可不想浪费时间,休不休息,那都是后话。
见她如此坚定,房明三便吩咐下去,带着衙门里的人,又通知文令阳带上笔墨纸砚,一块去了常府。
刚出门,景容就跟了上来。
“本王与你们一块去。”
冷着一张脸!
房明三上前,“王爷,你还是先去休息吧,纪先生身边有下官在,断然不会让她出事的。”
景容哼笑一声,衣袖一拂,双手背后,盯着纪云舒,“本王不是不相信房大人你,而是不相信纪先生。”
恩?
这话什么意思?
纪云舒眼角微微一颤,努了努嘴,无力还击。
的确,自己在景容眼里,就是个惹祸精!
……
一行人到了常府!
门口站着两个穿着丧服的小厮,大门紧闭,连铁环上都包着白色的布条。
过来这一路上,房明三也与纪云舒说了一下常府的情况。
在渝州城里,常府算得上是大户,常老爷是做丝绸起家的,整个渝州城的丝绸生意基本上都被他给垄断了,不过常老爷却是个善人,逢年过节就会赠米施粥,名声在渝州城也十分好,自然没有仇家,这无缘无故死了,却是蹊跷。
若说是被家人所害,那也说不过去。
常老爷在世时,对家中的下人都十分好,出手也大方,人人都道他是一位活菩萨,若他死了,府上的人也拿不到什么好处啊,而且更不存在什么家产之争,因为常老爷的原配夫人七年前死后,自此,他再没有娶妻进门。
膝下,就只有一个女儿!
排除这些,还有那些可能?
纪云舒思量片刻,没有结论。
众人到了常府后院的灵堂里,棺材还摆放在屋子中央,周围挂着白色缎子,点了香烛,门口处也摆放着一个盆,盆上罩着一块黑色的布,上面放着一朵白色的花。
而门口的隅角上,挂着两盏白色灯笼,伴随着洒落而下的月光隐晃着光线。
灯笼下方,吊着两块用黑色绳子绑着的玉佩。
这派头,一般是大户人家的习惯。
灵堂里,常家小姐跪在一旁,穿着丧服,带着丧帽,低头哽咽。
奶娘在旁陪着,时不时也安慰几句,但无济于事。
见这么多人前来,常管家迎了上来,先是看了一眼后面的景容和纪云舒,然后与房明三说,“房大人,之前衙门里的仵作不是已经验过尸了吗?怎么还要再验一遍?”
房明三侧身,手指着景容,“常管家,这是容王。”
“容王?”常管家一怔,赶紧跪到地上,“小的参见王爷,不知王爷到此,有失远迎。”
景容眼眸一眯,手一抬,“起来,不用声张。”
常管家才吞吞起身,却不敢抬头,敬畏又胆怵。
房明三又指着纪云舒,介绍,“这位是纪先生,此次案件,将由她来负责,所以便带着先生来一趟,这才让常老爷晚一天下葬。”
“原来是这样。”
常管家抬起眼皮看了纪云舒一眼,躬身站到一边,手往灵堂一伸,“我家老爷的尸体就在里面,先生请便。”
纪云舒颔首,抬脚进去。
刚刚走到棺材边上,一直跪着呜咽的常家小姐突然出了声。
“你是谁?”
语气略带哽咽,轻细的如同一支细柳垂落到水面上发出的声音。
纪云舒一看,便对上了常家小姐那双淬着泪水、而红透的眼睛。
那女子不过十岁左右的样子,小巧佳人,出落得亭亭玉立,小身板跪在地上,此刻隐隐抖颤着。
纪云舒说,“在下姓纪。”
“你是来查我爹死因的吗?”
“恩。”
“那,你能找到是谁杀了我爹吗?”
“如果是他杀的,能。”
“我爹很疼我,他死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常家小姐鼻子酸楚,一双大大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
纪云舒走到她面前,蹲身下来揉了揉她的脑袋,问,“你叫什么名字?”
“一言。”
“真好听。”
“这名字,是我娘娶的,可是她已经死了,现在我爹也死了。”
说起来,的确是可怜!
纪云舒说,“一言,你先回房,好好睡一觉,明日一早,送你爹出殡。”
一旁的奶娘动了动唇,心想,自己都劝了好几次,常一言就是不肯去休息,你一个刚刚出现的人,怎么可能劝得动?
哪里知道——
常一言却点了头。
第394章 验尸
第394章 验尸
常一言却点了头。
拖着笨重的身子从地上起来,抹了一把眼泪,抬脚出了灵堂,又突然停了下来,与纪云舒说。
“纪哥哥,我爹生前最怕脏了,我想让他整整齐齐的下葬,别把他的衣裳弄脏行吗?”
言外之意是,你可千瓦别把我爹给解剖了啊!
不然我爹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纪云舒冲了肯定的点了一下头。
常一言离开后,纪云舒也开始办起了正事来。
走到棺材旁,往里一看。
里头,常老爷脸色白里泛青,眼窝深陷,颧骨凸起,唇角两端也朝下凹去,显然是死了好几日,好在最近这几天都在下雨,尸体周边也都洒了皂角粉和苍术,所以尸臭味并不是严重。
“有手套吗?”
常管家赶紧命人取了一双手套给她,随即,又搬来一张椅子放在旁边。
恭敬的与景容说,“王爷不如坐一坐,我命人泡一壶茶过来。”
泡茶?
在灵堂里?
景容嘴角一撇,坐到椅子上,说,“茶就不用了。”
本王可不喜欢在灵堂里喝茶。
晦气!
常管家嘴角抽抽,退到一边,不再说话。
而景容的目光则眼不眨的盯着纪云舒。
看这个小书生破案,向来是他觉得最爽的地方。
带劲!
纪云舒戴上手套,将手伸进了棺材里,轻轻掰过常老爷的头,露出了他脖子上的那条勒痕,麻绳留下的印迹清晰可见,红中透青,除了那一条痕迹,别无其他。
随即,她又掰开了常老爷的嘴巴,舌头抵在下方,舌尖往上盘起,加上双手呈现向内蜷曲、双脚瞪直,种种证据,都表明是上吊死的。
难道——
真的是自杀?
三个人集体自杀而死?
这也说不过去啊!
莫非冤魂索命?
不,这世上哪里有什么冤魂索命啊。
房明三上前询问,“纪先生,怎么样?查出什么来了吗?”
“死者的确是自杀死的。”
“那……也就是说,没有凶手?”
纪云舒眉头一紧,“也不一定。”
“怎么说?”
“死者如果是选择自杀的话,为何在做出选择的时候,会用力挣扎?双手蜷曲的程度很大,而且死时双眼瞪大,还满脸狰狞?”
众人眼巴巴的看着她,想继续听下去。
纪云舒话并没有说全,而是砖头问常管家,“常老爷死时穿的衣服还在吗?”
“在。”
“麻烦你取来。”
“衣服有什么异常吗?”
“你先拿来看看吧,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在下也不好说。”
常管家“哦”了一声,就立马让人将衣服取来了。
有钱人家的衣服就是不一样,上等的锦缎袍,绣的样式也十分出挑,就连那双靴子也一样,和景容脚下那双靴子大有可比。
纪云舒在衣服上仔细查看了一番,突然注意到袖口上的一团污渍,摸了摸,又放到嘴边闻了一下,察觉不出是什么。
后一刻,她又注意到那双鞋,因为常老爷自杀那晚下着大雨,鞋底都是泥巴。
所以,这也很正常!
但就是有一点……
鞋子的样式让她觉得十分奇怪,这种鞋底并不是平的,鞋底中央位置也不平、也不贴地,是凹进去的一块。
于是——
她拿着鞋子与死者对比了一下。
眼神突然深了下来,默默将鞋子拿开!
刚拿开,她眼睛一瞥,又瞥到了死者脚踝上的一个纹身。
纹身的样式很独特,是一个月亮,月亮旁边,是一个“x”的形状。
大户人家在身上纹身的例子,纪云舒并不少见,可这样一个样式,让人好奇。
便问起常管家,“你家老爷何故会在身上纹这样的图案?”
管家回,“不清楚。”
纪云舒也不再问了,“麻烦了,尸体已验完了,明日一早就可以下葬?”
房明三一听,赶紧问,“纪先生,都没什么发现吗?”
她不语,让人将常老爷那身衣服和鞋子带去衙门。
出了命案,不好好的查尸体,怎么将死人的衣服和鞋子带回去?
是何意思?
回县衙府邸的路上,纪云舒一直深思不语。
景容伸手碰了碰她,“说吧,找到了一些什么证据,非要回去才能说。”
纪云舒盯着他。
“别人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本王知道,说吧,是不是那件衣服和鞋子有问题?”
“恩,是有大问题,我想,常老爷并不是自杀的。”
“何以见得?”
“回衙门,我自会说。”
……
半刻时辰后,回到了衙门。
纪云舒将带回来衣服丢给了莫若,说,“这衣服袖口上的印迹我不知道是什么,还要劳烦你了。”
莫若拿起一直小竹条将衣服挑了过来,一脸嫌弃的说,“你真当我是百事通啊?”
“相信你有办法。”
“行,看在你这么相信我的份上,就帮你查一查。”
将衣服丢到一旁的桌上。
房明三等人看着,一脸懵逼!
纪云舒便与他说,“房大人,如果根据在下所找到的证据没错,那么,常老爷根本不是被鬼魂索命,也不是自杀,大有可能是他杀。”
恩?
文令阳赶紧拿出纸笔出来,问,“纪先生可有什么证据?”
纪云舒说,“人若是自杀死的,就算死前剧烈挣扎,双手呈现蜷曲的形状,可挣扎的同时,加上喉咙的窒息感越来越强,人的眼球要么向上翻,要么向下翻。”
“不对啊,仵作去看过了,常老爷的眼睛放大,是盯着前方的。”文令阳不解。
“这就是疑点,上吊死的人,除非死前看见了什么,而所看到的物象必定让他十分害怕,所以眼球才会直视前方呈现聚焦的状态,而且常老爷手指蜷曲的程度和力度太大了,这些都足以证明,他在上吊的时候,的的确确看到了什么。”
房明三思索,“如果是这样的话,他看到的是什么呢?”
“凶手!”
“凶手?常老爷死前看到的是凶手?这……”
这怎么可能?
景容和莫若坐在一旁,默默不语。
但是房明三等人却有些不明白。
几个追问,“纪先生,要真的是凶手所为,那么,为何”
第395章 鼻涕虫
第395章 鼻涕虫
为何……
房明三困惑,“为何凶手会眼看着死者上吊?而且,死者既然在上吊的时候看到了凶手,那怎么能说是凶手杀人呢?这看上去,就是死者自己自杀的。”
是啊!
这样一说,根本就不存在凶手了。
大伙也好奇,这到底是个什么事件?
纪云舒不慌不忙,解释,“我所说的,并不是子虚乌有,而我之所以说死者上吊时看到了凶手,原因只有一个,死者,是被上吊的。”
被上吊?
这是一个新鲜的词语。
房明三不解,“纪先生,你的意思是?”
“若我猜得没错,死者很有可能是在完全不知情、亦或是深度昏迷的情况下,被凶手扛到大树底下,然后将其吊到树上,死者在被吊起的过程中突然醒了过来,在被绳子勒死的同时,又看到了他眼前的凶手,因此,便可解释为何死者瞳孔会聚焦在前方、又一脸狰狞,也能解释死者手指蜷曲的程度为何会如此大。”
解释完,大伙怵了一下!
觉得背脊一凉。
可——
文令阳拿着笔的手一顿,困惑道,“可这些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如果死者真的是被上吊死的,那为何在案发现场没有找到任何关于凶手的线索?”
张捕头接话,“对啊,纪先生你这样一说,仿佛你当时就在现场,可……没有证据啊。”
“当然有!”
纪云舒将带回来的那双靴子取了出来,将鞋底亮在众人面前。
“这双鞋的鞋底全是泥,而且我在进常家后院的路上,经过了常老爷被吊死的地方,因为大雨的原因,那棵树周围的泥土十分泥泞,常老爷的鞋底有泥的话一定也不奇怪,可我将这双鞋对比过常老爷的脚,不大不小,刚刚好,可这双鞋的中间位置是凸起的,按理说,一双如此合脚的鞋,鞋底中间的位置不可能比鞋尖和脚后跟上的泥巴还要多。”
大家边听边看!
那双鞋的鞋中间位置果然比鞋尖和鞋后跟上的泥多。
张捕头问,“这能说明什么?”
“说明我之前的猜测是对的。”纪云舒正色,目光扫视一圈,继续道,“凶手先是穿了死者的鞋,而且这双鞋比凶手的脚大了一号,重心在鞋中间,所以才导致这个位置的泥土比鞋尖上多,凶手当时就是穿着这双鞋,将昏迷的常老爷扛到大树下,又将原本就缠在常老爷脖子上的绳子抛到树上,制造出了自杀的景象,但死者因为脖子的窒息感醒来,满脸惊恐,加上看到了凶手的模样,所以才会反应剧烈,导致死亡状态呈现狰狞。”
哦!
“原来是这样,也就是说,这三起命案都是人为的,根本就没有什么鬼神之说!”张捕头像是松了一口气。
房明三眉头紧锁,“既然知道不是自杀,那凶手呢?”
“房大人稍安勿躁,在下目前找到的证据,只能证明这些命案是人为,至于凶手的线索,暂时还没有出来,如果想弄清楚三起命案的起因,还是得从源头上去查。”
“源头?”
“也就是共同点。”
共同点?
那也就是——
文令阳灵光一闪,“鬼,三人死之前,都说在长安所二楼的房间里看到过鬼。”
纪云舒点头,“没错,所以,这是查出凶手的一条线索。”
房明三赶紧说,“本官之前已经派人去过长安所搜查了,并没有得到什么线索,如果按照先生的意思,那本官明天再带人去一趟长安所,仔仔细细的重新搜查一遍。”
“不必了!”纪云舒否决。
“不必?那……”
房明三不明白。
而纪云舒则觉得头疼!无奈的摇摇头。
虽说房明三是个清廉的官,看似也就是个文弱的穷县令,糊里糊涂的那种,可办事的行径却和张捕头有的一拼。
说什么来什么!
容易冲动。
也不想想带来的后果是什么。
纪云舒:“如果说,这三个命案都跟长安所的那间客房有关,那里面一定是藏着什么秘密,而一般那种地方的人,平时嘴巴是最严实的,想要套出什么来很难,所以,可不能按照房大人你的办事手段去查,还得按照在下的方式。”
房明三不解,刚要张口问……
一直默默不语的景容突然开口说,“已经很晚了,都散了吧,明日本王与纪先生亲自去一趟长安所。”
啥?
王爷要去妓/院?
这可是天大的新闻,就好比某个国家的王子要去夜/店是一个道理,若是曝出来,必定是个天大的新闻!
这一刻,纪云舒也懒得去摸自己的手机了。
回头反问,“你是王爷,怎么能我去哪种地方?”
景容一脸无所谓,耸耸肩,回,“既然人人都可以去,本王为何不可以去?就这么定了,你要按照你的方式查,本王也要按照本王的方式帮你查,五日之期,只剩四天。”
纪云舒皱眉,“今天也算?”
“那是自然。”
“你……”她瞪着他。
景容却勾着唇,将众人遣走了!
房明三离开的时候也不懂纪云舒的方式,到底是个什么方式?
查案子,不就是正正经经的盘问和搜查吗?
看大伙都走了,莫若也懒洋洋的起身,伸了一个大懒腰,说,“行,我也撤了,赶了一两天的路,累得不行。”
累死宝宝了!
抬脚要走,纪云舒却将桌上的衣服挑起来,丢给他。
“别忘了,衣服上的污渍等着你查清楚。”
莫若一头黑线,“知道了。”
抓过衣服,挥挥手,走了。
纪云舒也回了房间,景容跟在后面,一前一后的进了房明三安排好的落院里。
刚进去,就看到卫奕坐在石椅上玩弹珠,手指飞快的弹着,十分欢乐。
见纪云舒一来,他便将手里的弹珠甩给了一旁的婢女,跑了过来。
“舒儿,你终于回来了。”
“都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
“我在等舒儿。”
“等我做什么?”
“其实不是我等你。”手指着屋子里,“是谢大娘在等你。”
哦?
纪云舒朝屋子里看了一眼,便进去了。
卫奕正准备跟进去,后衣领就被景容拉住,将他拽到了石椅上坐下,然后摆手,让旁边的两个婢女退下了。
“你要做什么?为什么拉着我?我要找舒儿。”
“你是鼻涕虫吗?”
“当然不是,我是人,不是虫。”
景容汗颜!
他说,“真不懂莫若为什么将你一块带来,应该把你丢在京城里才对。”
第396章去长安所
第396章去长安所
卫奕瘪了瘪嘴,“应该把你丢在京城里才对。”
景容:“嘴皮子倒是滑溜,就是这脑子吧……”
最后一个音拖得很长,直直的盯着卫奕的脑袋,这一刻,真想撬开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
卫奕嘴里一翘,“我脑子不傻。”
“我没说你傻,是你自己说的。”
“哼。”
景容笑了笑,“行了,赶紧去休息吧,都这么晚了。”
“不去。”
执拗的很。
景容眼珠子转了转,突然想到了什么。
邪邪的唇角往上一勾。
我可是听说,最近这里经常闹鬼,那些鬼,特别喜欢晚上出来,而且晚睡的人,就会被那些鬼抓去,放到油锅里去炸,然后剁碎了,直接喂狗吃。”
啊——
卫奕差点从椅子上跌下去,抱着自己的脑袋,害怕的大叫一声。
显然,景容的话十分有效!
景容觉得还不够,继续说,“我还听说,这院子里就闹鬼,若是待久了,就会被鬼上身,然后……”
话没说完,卫奕已经尖叫的跑回了房间。
将门重重关上。
把景容乐得牙齿都露出来了!
小样,跟本王斗!
而此时屋里头,谢大娘说,“纪先生,我们还要在这里待多久?我女儿的事……”
“不会太久,这里还有一件事要办,我知道你心里焦急,放心,你女儿的案子我既然已经接了,自然会办到底。”
“嗯,先生既然这样说了,我也只好听你的,那我不打扰你了。”
谢大娘起身,准备离开。
纪云舒突问,“叶儿的父亲是做什么的?”
“打铁的,铁匠。”
“没想到,一个铁匠也能缝制出那个精致的娃娃。”她的话里带着深意。
可谢大娘却没听出来,只说,“叶儿她爹的手是巧,做的那些东西都十分好看,叶儿最喜欢的,就是她爹给她做的那个布娃娃。”
说到这里,谢大娘都要哭了!
纪云舒也不好再追问,以免谢大娘的情绪失控,若是哭起来,她可不知道怎么安慰才好。
将人送走后,她就往桌上铺了一张纸,提笔准备将今天在常老爷脚踝处看到的那个纹身画出来。
刚准备下笔,景容的身子就荡了进来,靠在门上,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纪云舒被盯得浑身不自在,眼皮子一抬。
问,“你看什么?”
“看你。”
“我有什么可看的?”
“什么都可看。”
油嘴滑舌!
弄得纪云舒无言以对,索性不再搭理,开始画起画来。
景容进来,站在旁边不打扰,等她将那个纹身画好后,才说,“你画这个做什么?”
“可能与案情有关系。”
“本王倒是奇怪了,这纹身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谁身上没有呢?”他眉梢一挑。
纪云舒拧了拧鼻子,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莫非,王爷身上也有?”
“有,可要看一看?”
纪云舒,“……”
景容邪恶的笑了笑,绕过面前的桌案,直接走到纪云舒身后,手一伸,扣住了她纤细的腰部。
将她禁锢在了手臂间!
那一刻,纪云舒浑身一酥,酥中带麻,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也跟着紧了起来。
僵住,忘了推开!
而景容更为放肆的将唇贴到她的耳垂处,轻呼了一口气。
“不如,本王现在脱光了,让你看看身上的纹身,然后也画一画。”
暧/昧撩人的话,伴随着温温的气息,传到了纪云舒的耳边。
等她反应过来,手里的笔一放,便挣扎着要逃开。
“你胡说些什么啊!”
无奈,力气不抵!
景容从身后牢牢的抱着她,嘴角上的笑意更为泛滥,“本王身上是真的有,不过不是纹身,是胎记,出生带来的,就在臀部处,不如你我关上门,本王让你瞧个明白,看看是他常老爷的好看,还是本王的好看。”
臭不要脸!
纪云舒侧眸瞪着他,“我可不想长针眼。”
“何为针眼?”
“你先松开我,我就告诉你。”
景容听话,果真将她松开。
纪云舒深呼了一口气,赶紧跳到一边,指着门口,“你先去门口,抬头一看就知道什么叫针眼了。”
“在门口?”
“门的上方。”
景容半信半疑,无奈,好奇心作祟,走到门口,当真抬头看去,可除了木头还是木头。
正要兴师问罪……
“砰”的一声!
门就当着他的面关上了。
留给他的,则是纪云舒关上门时的笑。
“纪云舒!”
景容咆哮。
门内的纪云舒,说,“王爷还是早点去休息吧,不然明天,可就没精力去长安所了。”
毕竟要去长安所,不保留下体力,那可不行。
她也干脆吹灭了屋子里的蜡烛,躺到床上休息去了。
看到屋子里没了灯,景容那张脸是彻底绿了,手撑着门,满脸懊恼,自己怎么就那么白痴,竟然相信纪云舒的话,真的跑到门口来看什么针眼。
这……
连卫奕都不会上当的事,他堂堂一个王爷,竟然相信了?
顿时觉得又气又好笑!
最后,只能回自己屋子了。
……
第二天一早。
纪云舒整理了一番,穿了一件比较显眼的衣裳,又在嘴巴上沾了两片胡子,看上去,倒也是个男人了。
景容一早就堵在院子门口,一双仿佛带着几万付电流的眼神直勾勾的看着她。
原本还在为昨天的事生气,可看到她嘴巴上那两撇胡子时,什么气都没了。
“不错,长得……挺不错。”景容摸着下颌,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纪云舒眼眸一瞪,“走吧。”
两人出了门,也没有通知房明三!
到了长安所。
才站在门口,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胭脂味,蹙得纪云舒打了一个喷嚏,这香粉的味道,和纪慕青身上的味道有的一拼。
“哎哟,这是哪两位爷啊?怎么都没见过,怎么站在门口,快快快,进来坐坐。”
两个穿得花枝招展的女人,一边挥着帕子,一边上来挽住了纪云舒和景容的手臂。
景容高冷的推开那个女人。
女人不悦,“大爷来这里不就是找乐子吗?怎么还这副脸孔?”
纪云舒暗自打笑,操着粗狂的嗓音,主动将落单的那女人拉到自己身边,带着戏谑的语气说。
“我这位大哥第一次来,还有些不好意思,两位美人就别为难他了,大爷我可不推,你们长得这么标志,我都喜欢。”
“这位爷嘴巴真巧。”
两个女人往她怀里贴了贴。
纪云舒也顺势捏了那两个女人的腰,然后大摇大摆的进到了长安所。
背后的景容简直被雷得外焦里嫩!
第397章 纪先生也想尝尝温柔乡?
第397章 纪先生也想尝尝温柔乡?
虽说渝州城闹了三桩命案后,也都知道死者在死前都撞了鬼,但没人知道是在长安所里撞得鬼,这层消息,封得很严实,衙门里知道的人也没有往外传。
传说中让人欢乐的长安所,一直以来,客人都络绎不绝。
就算城里出了命案,也没有影响到长安所正常运作。
而且大白天的,长安所的门口也挤满了人。
也不得不说,这里面简直堪称一个小皇宫。
高三层!
第一层,是待客落座的地方,十分宽敞,一张张刷着金漆的桌子坏绕在周边,中间,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台,台面是用上等的大理石铺成的,泛着光泽,而台子上方,由上而下的吊着一层浅蓝色的轻纱,将圆台裹在了中间。
从外头往里看,朦胧中带着醉意。
而台子周围,还绕着一圈流动的水,水里有几个不大不小的风车滚动着!
第二层,是专门的看台,围栏一圈摆放着十几二十张桌子,看台后方,就是客房。
至于第三层,是为一些达官贵人专门准备的。
所谓,出得钱越高,坐得位置也越高,
讲究的还挺多!
整个长安所里,可谓是金碧辉煌、雕梁绣柱,就连镶刻在柱子上的钉子都金光磷磷。
玉石,假山、小溪、风车……
一应俱全!
纪云舒搂着两个姑娘进去,景容便跟在后头。
那两个姑娘又是斟酒,又是身子往上蹭的。
其中一个姑娘索性一屁股往纪云舒的大腿上坐去!
还不忘说,“大爷,身板倒是挺小,可长得却白白净净的。”
手帕一拂!
胭脂味散了出来。
纪云舒蹙了蹙鼻。
而她那小胳膊小腿的,哪里承受得了那姑娘的重量啊?
眉头吃力一拧,双脚有些虚。
这一幕,都被对面的景容看了去,他掩嘴一笑。
叫你装大爷!
活该吧!
可纪云舒咬咬牙,使劲撑着自己的腿,面带桃花一笑,勾着那姑娘的下巴,调侃起来,“没想到,美人还挺重的,不过,本公子喜欢。”
“我看公子长得仪表堂堂,想必,应该是哪位大户人家的公子吧?”
“你说呢?”
“一定就是,不知道,公子是哪户人家的?”那姑娘身子一倾,直接将手臂压在了她的肩膀上。
呃!
纪云舒更加吃力了几分。
不行,咱不能这么弱,不然太丢脸了。
于是僵硬的笑了笑,“不如美人猜一猜?”
那姑娘想了想,眼眸一亮,“莫非,是郑家公子?听说郑家公子就长得像你这样,白白净净。”
“不对,再猜。”
“梁家的二公子?前些年,我在城门口见过一面呢,跟你长得,还真有几分相似,难道,你真的是梁家的二公子?”
纪云舒坏坏一笑。
用力捏了捏姑娘翘起来的下巴。
“没错,我就是梁家的二公子。”
心不跳脸不红!
这一说,那两个姑娘眼珠子都亮了,仿佛看到了一棵硕大的摇钱树。
“哎哟,我就说嘛,公子一看就是贵人像,气宇轩昂、仪表不凡,小女子真是三生修来的福气,今天竟然能伺候到梁二公子你。”
“梁二公子,不如三楼请吧,我让人备上好酒,咱们姐妹两一块伺候你,这儿人多吵闹。”
说着,两人便要拉着纪云舒上三楼。
她笑着推了推,摸着那两撇小胡子,眯着桃花眼,说,“本公子好不容易来一趟,就你两个伺候,那可不够啊。”
“行,那我再多叫些姐妹,保证一定伺候好公子。”
说着,两人就赶紧去叫人了。
一离开,纪云舒就揉了揉自己的大腿,也不知道里头是不是坐青了?
景容晲了她一眼,嘴角含笑,“活该。”
纪云舒瞪着他,挺着胸膛说,“我这叫为艺术献身。”
还艺术!
景容:“我倒是好奇起来,那梁二公子到底是个什么神秘人物,那些人竟然相信你就是。”
“管他是什么人,她们相信就行。”
“那你这么做,意欲何为?”
她朝周围看了一眼,然后压低声音,问,“难道你就不想知道,为何那三个死者会进同一间房?又都说看到了鬼?”
“当然想知道。”
“既然想知道,就请王爷配合我演一场戏吧。”
景容满脸问好!
本王从不演戏,都是玩真格的好吧。
纪云舒压低声音,“案卷我都已经看过了,三个死者都是在二楼的赏月号那间房撞的鬼,而赏月号是长安所里有名的舞姬玉音姑娘住的房间,而且还听说,那玉音姑娘,长得如花似玉,男人见了一眼,就都走不动道了。”
“怎么?难道纪先生也想尝尝温柔乡?”
“有何不可呢?”
景容一脸鄙视。
白眼都可以和死鱼眼相比较了。
这时——
几个抹粉妖艳的女人朝这边兴奋的扑了过来。
那可是梁二公子,渝州城出了名的贵公子啊,他们自然争先恐后的想扑上去,指望着那位阔公子能帮自己赎个身。
四五个女的都围在纪云舒身边,左一句“梁公子”,右一句“梁公子”。
叫得十分腻歪!
原本有两个女人要朝景容扑去,结果被他冷眼一扫,只好作罢。
“梁公子,你看看,我们这些姐妹,你可满意?”
纪云舒的视线在那些女子身上掠过,眉头一紧,摸着自己的胡子,不悦道,“虽说本公子不挑,可也得找几个上得了台面的吧。”
“公子这是什么意思啊?”
那几个人不高兴了。
纪云舒眼睛往二楼的方向一挑,说,“听说你们这有名舞姬是玉音姑娘吧?本公子可是慕名而来的,怎么说,我也是梁家的二公子,这腰包里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大伙恍然!
“原来是冲着玉音来的。”其中一个姑娘用帕子在桌上一扫,“玉音可是卖身不卖艺的,公子想快活,还不如找我们姐妹几个,保证伺候得你舒舒服服。”
“是啊,玉音会跳舞,我们也会跳,再说了,今晚上宝娘就会将玉音卖出去,价高者得。”手指着被轻纱包裹的那个圆台,“诺,就在那上面卖,玉音这两个月势头不好,宝娘说了,赚不到银子,就只能将她当宝贝卖出去了,好多贵公子今晚上都会来,梁公子现在想见玉音,怕是不可能了,要不就等到晚上,出个高价,把她卖回府上,天天给你跳。”
说完,那些姑娘都笑了起来,难以掩饰其中的讽笑。
纪云舒问,“为何要卖玉音姑娘?她不是你们这的头牌吗?”
“那是以前,自从出了……”
第398章 价高者得
第398章 价高者得
“那是以前,自从出了……”
“胡说什么?”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个高嗓音打断了。
回头一看,就看到长安所的宝娘摇摆着略有肥壮的身子、手里扇着一把毛柔柔的蒲扇走了过来,
伸手将几个姑娘推开。
还不忘嘴上教训几句,“你们几个,不好好伺候客人,在这里胡说八道些什么?还不赶紧去招待别的客人?”
“是!”
几个姑娘不敢顶嘴,全都散了,只好去拉别的客人了。
宝娘笑眯眯的与纪云舒说,“原来是梁公子来了,怠慢了,不如三楼请,我让这里最好的姑娘来招待公子。”
敢情是个妈妈桑!
那一身金灿灿的打扮,十分夸张。
纪云舒收回打量的眼神,问,“那位玉音姑娘是出了什么事吗?为何势头不好?”
“没有没有,玉音姑娘怎么会有事?她可是我们这里最有名的舞姬,好多人为了看她跳舞,千里迢迢的赶过来,只是看她年龄也不小了,我宝娘是看着她长大的,一直拿她当自己女儿看待,所以今晚才摆了一个台,哪位出得起钱,就可以将玉音带走。”
“拍卖行啊!”
“拍卖行?那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既然玉音姑娘今晚摆台,那本公子就等到晚上好了。”
“行行行,那两位公子不如先去三楼占个位,不然到时候,可就满座了。”
“好。”
爽快应下!
完全不顾景容乐不乐意上三楼。
而两人刚起身,宝娘就注意到了一直默默不语的景容,身子往他的方向有意的靠了过去,挑着怪里怪气的声音,说。
“这位公子长得可真不错,想必也是梁公子的朋友吧,不知道……公子喜欢什么类型的?宝娘好给你安排安排。”
“不用了。”
“来这里不就是为了找乐子吗?反正要晚上还有一段时间,不如……”
景容一记厉眸狠狠的扫了过去,“都说不用。”
宝娘浑身一怵,吃了瘪,只好挥了挥蒲扇作罢了。
到了三楼落座,纪云舒问景容要了一锭银子,塞给了宝娘。
“不用招待了,上壶好茶就行,我们不想被人打扰。”
“是是是,好茶马上就来,那就不打扰二位了。”
揣着那锭银子,宝娘欢快的下去了。
“一锭银子,如何赔?”
景容手指往桌上戳了戳!
纪云舒瞥了他一眼,“你似乎还欠着我一笔钱吧?”
“此话怎讲?”
“我答应接了《临京案》,又破了失踪案,你说过,会允我一笔银子,这都多久了,我可是连一文钱都没有看到。”
“小财迷。”
纪云舒哼笑一声,“有钱走遍天下,没钱,可是要吃亏的。”
景容说,“等你做了容王妃,还用发愁钱的事?本王有的,你都能有,到时候,本王命人打造一张金子做的床,让你睡个够。”
纪云舒:“……”
两人拌嘴,乐此不疲!
宝娘收了银子后,命人端茶又端糕点的伺候着两个人。
从早上等到晚上,景容也喋喋不休的说了许多。
什么儿时在八王府的事,什么后来进宫的事,什么被封王后出宫建府的事,亦或是自己遇到的新鲜事……
甚至,将之前与刘清平说的那些话,全部一字不落的都讲给了纪云舒听。
石头开花!
柳树泣血!
河怪!
……
听得纪云舒耳朵都起茧了。
便问了一句,“那你母妃呢?一直都没有听你提起过。”
景容的脸色当即沉了下来,端起茶,狠狠的喝了一口。
“往事,不想提。”
纪云舒并不是那种咄咄逼人的人,不想提,她也就不问了。
哪里知道——
景容却自己说了出来,“我母妃很早之前就死了,因为犯了一点错,被打入冷宫,第二天就上吊死了,自此,我这个王爷也没有了立足之处。”
说完,他又喝了一口茶。
纪云舒心疼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想必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年来,景容一直不得祁祯帝喜爱的缘故。
可究竟她母妃犯了什么错?
两人就这样在长安所里坐了整整一天。
随着暮色降临,长安所里的人也越来越多,大部分都是为那位玉音姑娘来的。
从三楼往下看,人挤人!
门外的灯笼也全部挂了起来,五颜六色,将中间那个圆台衬托得十分奢华。
纪云舒:“我想,根本就没人知道三个死者在死前是在长安所见的鬼,只有衙门里的人和长安所里的人知道,不然,要是他们知道在赏月号那间房出的事,估计今晚就不会来这么多的人了,宝娘也是担心最后会藏不住,所以趁着别人还不知道前,将玉音姑娘卖出去,还能赚一笔银子。”
“那你到底想做什么?”景容纳闷。
“价高者得,方才宝娘说了啊。”
“你想卖她?”景容惊。
纪云舒耸耸肩,“不然你以为我们坐了一整天是为了什么?单单喝几杯就回去吗?”
“纪云舒,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你卖一个女人做什么?”
“你才脑子进水了。”她呛回去,睿智的眼神微微一眯,“既然发生在赏月号,那也就是说,当时玉音姑娘肯定也在场,她一定看到了什么,但衙门里的案卷上却写着她什么都不知道,那不是很奇怪吗?既然这世上没有鬼,那玉音姑娘肯定知道什么,但是她不说。”
景容明白了。
“所以,你想卖了她,然后套她的话。”
“错!”
“恩?”
“不是我卖,是你卖。”
what?
倏地——
地下开始尖叫起来。
众人都开始骚动了,一双双如狼似虎的眼睛紧紧的盯着那个圆台。
宝娘站在轻纱外头,摇着手中的蒲扇,笑眯眯的与众人说,“各位公子久等了。”
“快点,我们都等不及了。”
“知道各位都是为了玉音而来,我家玉音可是我长安所的头牌舞姬,但宝娘我啊,今日就割爱了,规矩你们也都知道了,想得到玉音,只有一点,就是出得起钱,谁出的越高,谁就可以将玉音带走。”
底下开始掀起了一层层的热潮。
“玉音是我的。”
“本公子什么都没有,就是钱多。”
“为了玉音,本公子可是从很远的地方赶过来的,今天,势在必得。”
贵公子们都开始互相掐了。
宝娘赶紧说,“规矩已经说了,只要出得起钱,就能带人走,好了,让我家玉音出来吧。”
说完!
一道曼妙的身影从三楼拉着一卷长条布旋转而下!
第399章 永远多出一两
第399章 永远多出一两
女子蒙着面纱,纤细曼妙的身子吊在那条布条上,由上而下滑落到圆台的大理石地面上。
同时,圆台外面的纱幔也缓缓掀开。
女子一席青色纱裙,灵雎舞动,仿佛带着一阵清风,仙若不凡,薄薄的面纱下,那张隐约露出来的面容亦有西子之风。
怪不得这么多男人为她如此疯狂,就连纪云舒这个女人见了,也不得不心生羡慕。
景容看她紧盯着玉音,道了一句,“一张皮囊罢了,在本王看来,不及某人。”
她侧眸看了他一眼,“纵使是张皮囊,可你们男人不都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吗?”
“你是不是漏了重点。”
“什么重点?”
“本王说了,不及某人。”
景容加重语气,再次强调。
纪云舒又不傻,她当然知道。
《还珠格格》里,尔康和永琪都说过这句话好吧!
可她现在没心思去理会这句情话,目光再次落到底下的圆台上。
只看到宝娘已经拉着玉音在众人面前展示了一遍。
各种好词从嘴里蹦出来!
“玉音的舞姿如何,大家都知道,我宝娘最舍不得的,就是玉音了,不过现在还是决定割爱,所以各位公子们可要把握好机会,总之,价高者得,机会,可不能错过。”
这话才刚说完!
“我出一百两。”
有人高喊!
什么?
一百两?
一百两就想买玉音?你丫是来搞笑的吗?
宝娘不屑的白了那人一眼,直接说,“我说赵家公子,我家玉音可不止这一百两吧,你若是出不起价,就赶紧离开吧。”
众人也开始起哄,纷纷朝那人投去了鄙视的眼神、和毫不掩饰的耻笑声。
“赶紧拿着你那一百两出去打发乞丐吧,别再这里丢人现眼。”
“滚出去吧!”
“出不起钱就别来这里。”
“穷小子,我们的玉音你配不上,她是本大爷的。”
……
各种贬低的声音!
像浪潮似的!
纪云舒听了,一头黑线,抓着这个点,十分不解的问了景容一句,“你们男人都喜欢这样吗?”
“不是你们男人,是他们,本王跟那些妖孽不一样。”
纪云舒,“……”
当她没问。
这会,下面又开始喊价了。
“我出一千两。”
“一千五百两。”
“两千两。”
“两千五百两。”
“三千两。”
……
“七千两。”
各种高涨。
听到有人出了七千两,底下的人纷纷抬头看向三楼,出价的张公子翘着二郎腿、坐在纪云舒邻旁的看台上,得瑟的扫了底下众人一眼,然后搓了搓手,舔了舔唇,好色的冷淡的玉音,巴不得现在就扑下去。
宝娘听到这个数字,乐得用扇子捂着嘴,眼珠子都在发光。
“七千两,张公子出了七千两,还有没有人出更高的价?”
众人都开始犯愁了,心里打着小算盘,盘算着自己的小金库能不能出得上比七千两还高。
结果,众人叹气。
今天白来了!
突然——
“七千零一两。”
哗!
众人闻声,抬头看向三楼,将视线落在了纪云舒的身上。
多一两?
这……
景容当下在桌子底下踢了纪云舒一下,“你搞什么?”
她挑着两撇小胡子,“替玉音姑娘赎身啊!”
“你?”
“你看我这一身,像是有七千零一两的人吗?若拿出一两,倒还可以。”
景容,“……”
纪云舒,“我是替你叫价呢!玉音姑娘美如天仙,若娶回去,当作花瓶,也能养养眼。”
景容脸都黑了,一副无奈的模样,压低声音,说,“纪云舒,这笔钱,本王会给你好好记下来,到时候,床上还。”
呃!
她无言以对!
而这会,旁桌的张公子急了,屁股从板凳上起来,大喊一声,“七千一百两。”
“七千一百零一两。”纪云舒又喊。
“七千两百两。”
“七千两百零一两。”
永远多出一两。
张公子都要崩溃了,冲了过来,一巴掌拍在了桌上。
“小子,你跟我作对啊!”
“公子,宝娘刚才不是都说了吗?价高者得,我一没用你的银子,二没逼你与我争,咱们大家公平竞争,谁也没欠谁啊。”
摊摊手!
“你分明就是故意的,多我一两,你有本事砸一万两。”
纪云舒冷笑的睨了他一眼,“张公子,你还是赶紧坐回去吧,你我好好叫价,不过,本公子什么都不多,就是钱多,无论你叫什么价,我都会比你多一两。”
伸出一个指头!
“你……”
张公子火气上头,捏着拳头就要挥过去,这手才抬起来,就被景容拧住,用力往下一掰。
手被往后折去,张公子疼得整张脸都扭曲了,因为右手被反到脖子后,膝盖也被迫曲下,直接单膝跪到了地上。
“疼疼疼……”
眼泪都流出来了。
景容眉梢冷厉,似要冲到发髻上。
道,“连我的人你也敢动?找死。”
“你……你是什么人?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可是……张中易,我爹是兵部少司张祺栋。”
“原来是兵部少司张祺栋啊,我当是什么人能养出这么个狗东西来。”
嘴毒的功夫一丝也不减。
张中易又疼又怒,另外一只手颤颤的指着景容,“你竟然敢侮辱我爹?不想活了?”
景容不屑,手上力度加重,脸部的轮廓仿佛也冷硬了几分。
哼道,“张祺栋那老家伙贪赃枉法,利用职权中饱私囊、收受贿赂,你最好通知你爹一声,让他将私吞的钱财全部交出来,再好好享受一段自在的时日,一个月后,吏部举书上报贪污官员名单,第一个要办的,就是你爹张祺栋。”
语落,景容将他重重甩到地上!
张公子彻底愣住了,“你……你是什么人?”
“你没资格知道,总之,你爹的事,吏部是办定了。”
张公子坐在地上,额头冒着虚汗,两眼发直。
“怎么样?还叫不叫价?”
叫个屁!
他爹都要倒台了,七千多两哪里还拿得出来?
众人议论纷纷,却再也没人叫价了。
看气氛不对劲了,宝娘赶紧命人将张公子从三楼抬了下来,送回府上去了。
“好了好了,上面那位梁公子七千两百零一两成交,玉音以后,就是你梁家的人了。”宝娘说。
大家惋惜不得,又羡慕、又嫉妒。
一直冷漠不语的玉音,抬着头看向纪云舒,欠了欠身。
纪云舒冲着她笑了一下,然后走到景容身边,“恭喜,人是你的了。”
什么?
“玉音姑娘是你的了。”
景容咬牙!
第400章 公子,奴家可美?
第400章 公子,奴家可美?
纪云舒又小声说,“待会进去赏月号后,看看里面有些什么?顺便,再套套她的话,还有,演戏演全套,这样,才能知道当时三个死者在里面到底经历了什么。”
“你怎么不自己去?”
“我也想,可身体不允许。”
于是——
景容从头上下打量了她一遍,看得眼睛都泛着桃花。
纪云舒侧了侧身,推了他一把。
“赶紧下去,可别把那道热气腾腾的菜放凉了。”
去吧孩子,美人等着呢!
景容丢了她无数记白眼,结果能怎么办,还不是得硬着头皮下去了。
见下来的人不是纪云舒,宝娘奇怪,“这价不是梁公子出的吗?”
“他不行,这人,归我了。”
你丫才不行呢!
纪云舒瞪着小眼睛,摸了摸两撇小胡子。
我纯汉子好吧!
宝娘想,反正能拿钱就行了,管他是谁卖的,手一伸,“既然公子出了价,那就先给银子吧,毕竟做买卖的活,可是一分钱也不能少。”
“我没银子。”
“什么?没银子?那你们瞎喊什么?真是……”
宝娘刚要发火,景容就掏出几张银票,甩在她面前。
“没有银子,只有银票。”
几张“金灿灿”的银票晃了晃。
“哎哟,两位爷就爱开玩笑。”
宝娘笑眯眯的将银票接了过去,赶紧往衣袖里一揣,然后将玉音推到了景容身旁。
“公子,现在玉音就是你的了,公子可以带她走。”
玉音则低垂着头,始终扮演着乖巧懂事的小家子模样,任由他人将自己当成商品进行买卖,她也不吭声、不反抗。
一味顺从!
景容却刻意往旁边挪了一小步,与玉音拉开了距离,抬头看着二楼一眼,
指着说,“听说玉音姑娘的赏月号十分宽敞,不如今晚就留在那里,让玉音姑娘跳支舞给我看看。”
听到赏月号,宝娘紧张道,“公子,这玉音都是你的人了,你大可带着她离开长安所,何故还要待在这里呢?”
“怎么?难道不行。”
“当……”
宝娘的话还没说话,一直沉默的玉音突然开了口,“既然公子要求,那就去赏月号吧,玉音可为公子献上一段舞曲。”
声音轻细,暖暖入丝!
也不等宝娘再开口,玉音已经领着景容上了二楼,直接进了赏月号。
宝娘却搓着手,生怕又出什么事。
前三次闹鬼的消息都被自己封了,今晚要是再出事,那可怎么行?
于是赶紧让几个人在赏月号外头守着,听到动静,就赶紧进去。
三楼上!
纪云舒要了一壶茶,边喝边等。
可心里却有些忐忑不安,玉音宛若仙子,举手投足之间,都透露着女子的美态,而且连声音都如黄鹂悦耳,也不知道景容是否能把持得住?
万一……
她立刻摇摇头,不再瞎想。
赏月号里!
一进去,景容就被里头的景象惊住了。
外头看上去是一间客房,可里面,却一应俱全,好多轻纱挂在里面,轻飘飘的浮动着,美轮美奂。
中间也有一个大台子,专供玉音跳舞,台子后,只有一张床和一个梳妆台,前方,则是一个大浴池,里头的水还冒着白烟,浴池旁是一块屏风,雕琢精美,堪比妃嫔宫里的玉屏。
可见宝娘在她身上砸了不少银子。
“公子。”玉音唤了一声,欠了欠身,“公子不如脱下衣裳,去池中换洗一番。”
说着,便要上来脱景容的衣裳。
他立刻退了一步,“不必了。”
“公子是嫌弃玉音吗?”
“不是。”
“那是为何?既然公子卖了玉音,玉音从此便是公子的人了,伺候公子,也是玉音的责任。”
玉音那双好看的眼睛淬着泪水。
让人不忍!
而景容又想起纪云舒交代的话。
演戏演全套!
索性——
“罢了,你跳舞吧,我自己来。”
于是走到浴池边,脱下外衣,连着里衣一块泡了进去。
扑通一声!
随后,玉音便迈着步子走到台上,双脚轻飘飘的转了起来,开始跳舞。
不得不说,舞姿的确很美,若说是大临第二,绝对没人敢称第一。
景容只是眼巴巴的看着,不为所动,跳得再多,身姿再如何婀娜,也与他无关。
那道身影在轻纱之中来回舞动,一会朦胧,一会清晰,浴池中白色的水气涓涓上升,让人仿佛身处在仙境似的。
才过了一小会,景容便发觉得自己脑袋有些笨重,就连视线都模糊了。
警惕的敏锐力告诉他,不对劲!
可当他撑着身体想从浴池起来时,玉音已经走到他身旁,将他再次按回池中。
玉音的半个身子也顺势压在了他的肩上,嘴巴贴近他耳旁,“公子既然进来了,难道都不想看一看玉音的容貌吗?”
声音像是从深渊里传来似的!
萦绕着回音。
景容感觉到自己使不上劲来,眼皮也笨重的往下磕了磕,而当他转头看着玉音时,玉音正缓缓将自己脸上面纱摘了下来。
那张隐在面纱后的脸精美无比,饱满挺立的鼻尖,绯红小巧的唇,尖尖细细的下巴,加上那双灵动的眸,美得像画中的仙子。
玉音修长的手指也突然缠上景容的脖子。
唇角轻启,“公子,奴家可美?”
那张脸在问完这句话后,渐渐变得狰狞起来。
满脸刀痕,血迹斑斑,小巧的唇突然朝两边裂开,张得极大,眼珠子也冒了出来,流着血。
就连那双纤细的手指也变成了白骨。
可怖至极!
景容无力起身,双手提不上半点力气,眼看着那张狰狞可怖的脸在自己眼前无限放大。
当那张血盆大口就要将他活吞了时,一双手突然从玉音的身后伸了出来,食指压在她脖子上的一个穴位上,然后用力一按。
伴随着一声吃痛的尖叫声,玉音倒在了地上。
景容努力睁开眼,只能朦胧的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朝自己逼近。
然后……
失去了意识!
等到他醒来时,人已经在衙门府邸了。
撑起笨重的身体起来,便看到坐在桌边的纪云舒。
她正悠闲自在的喝着茶!
“你早就知道会这样?”
景容问。
纪云舒点头,“算是吧。”
好你个纪云舒!
景容黑着脸,走到她旁边,一脸不悦,置气,“纪云舒,你最好给本王一个合理的解释。”
她抬头看他,正了正色。
不急不慢的说,“想知道赏月号里是不是有问题,唯一的办法,就是引蛇出洞,否则,我们在那个玉音姑娘嘴里是套不出半句话来的。”
“她人呢?”
“前头衙门里。”
“做什么?”
“受审!”
第401章 人皮面具
第401章 人皮面具
衙门里!
房明三坐在高堂上,两旁分别是张捕头和文令阳,还有一些小捕快。
玉音则跪在堂下,脸上戴着面纱,目光垂下,安静极了。
根本没有半点胆怵的模样!
砰——
惊堂木一敲。
房明三质问,“玉音,本官问你,人,究竟是不是你杀的?”
她不答。
房明三等了本会,没有回应,便示意了张捕头一眼。
于是,张捕头便将从长安所带来的证据丢在了玉音面前。
那是一块鲜血密布、狰狞可怖的仿真人皮面具!
众人一眼,胃里泛着恶心。
将那玩意戴在脸上,也是高人啊!
可玉音立连看都不看一眼,还是一副淡然的样子。
房明三再次质问,“本官在你房间内的浴池中,找到了一种迷惑人心的药物,该药会导致人神志不清、身体无力,而那些死者在死前都曾进过赏月号,你先是让他们进到浴池中,等他们吸入了药物后,你就趁机带上人皮面具,让他们误以为自己见了鬼,第二天,你就潜入他们家中将其杀死,对不对?”
依旧不答!
房明三冷板着严肃的脸,“玉音,本官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人,到底是不是你杀的?”
从头到尾,玉音一个字都不愿意说。
那样一个跪在地上柔弱的女子,怎么可能和杀人狂魔挂钩?
说出去,没人相信。
但此刻地上那个人皮面具摆放着,事实说明就是她故意吓人,所以,若说凶手就是她,也情有可原,但她闭口不说,死不承认,在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下,唯一能指控她的罪名,就是装鬼下人。
顶天了,也就打个十板子!
文令阳作为师爷,手中的笔提了许久,却一个字也没能往纸上写,看着房大人束手无策,他便起身,走到堂中,蹲身将地上的人皮面具捡了起来。
劝说玉音,“玉音姑娘,人若不是你杀的,你大可辩解一番,可你什么都不说,就更指向你就是凶手,到时候会将你收押牢中,何必呢?”
文令阳的声音温柔备至!
玉音这才缓缓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将脸上的面纱摘了下来,露出精致的面容。
都说长安所的玉音姑娘美若天仙,今日一看,还真是。
两旁的捕快眼睛发直的盯着那张脸,心底却觉得十分可惜。
这姑娘,怎么能干出那种事来?
惋惜啊!
玉音抿了抿唇,好看的双眸淡淡一挑,启唇,“文师爷,人不是我杀的。”
终于说话了!
“既然不是你杀的,那你为何要装鬼吓人?”
她笑了笑,又不说话了。
众人着急。
文令阳说,“玉音姑娘,事到如今,你再不说实话,后果如何你应该知道。”
“……”
始终不说。
这场审问,僵持不下。
一点线索也没有问出来。
此时门外!
纪云舒和景容在那里站了好一会,里面的情况都收入眼底。
景容用胳膊轻轻撞了撞她,“你觉得,凶手会是她?”
她摇摇头!
“不是她?”
她又摇了摇头!
这可将景容弄糊涂了,眯了下眼,“到底是不是?”
纪云舒面色一沉,看着里面的玉音,然后说,“看她的身形,并不像习武之人,若要将死者扛到树下,于情于理,说不过去,但不管人是不是她杀的,总而言之,她一定藏着什么秘密,而那个秘密,必定跟案件有关,又或许,和某人有关,她不过是个帮凶罢了。”
“你的意思,她在包庇凶手?”
“有可能。”
“会是谁?”
“一个能让她心甘情愿担下一切,甚至去死的人。”
景容思索片刻,说,“情人?”
纪云舒没有回应。
但她却注意到玉音手腕上的一个玉镯子,那镯子很精美,并不像是一只普通的镯子,而且是一块上等的和田玉,价格非凡、上等物件,更奇怪的是,玉音从头到尾都用另一只手小心翼翼的护着那个镯子,生怕碰坏了。
十分紧张!
按理说,以玉音的收入来看,似乎还买不起那样一个镯子,而纵使宝娘如何疼爱她,也不会舍得给她买那样一个贵重物,如果说是她的客人所赠,她也不会这样小心护着啊。
唯一的解释,那镯子,必定是她一个十分重要的人所赠。
纪云舒心中细细盘算着什么,并没有进去。
过后,房明三下令,将玉音暂且收押到牢中,再做定夺。
又吩咐下去,“带人将长安所封起来,去里面仔细搜查一番,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证据。”
“是!”
“还有,长安所里的人都要再拷问一遍,看看能不能从她们口中得出什么线索。”
张捕头受命,便带人立刻去了长安所。
此时,已经深夜!
房明三无计可施,坐在高堂上想破了脑袋,叹了好几声气。
当景容与纪云舒进去时,他立刻起身,迎上来。
“王爷,纪先生。”
景容问,“事情如何?”
“她什么也不愿意说,这事……”
愁死宝宝了!
纪云舒接了话,“既然鬼已经捉了出来,那离真相也不远了。”
房明三谢道,“多亏了纪先生,这才活捉了那只吓人的鬼,可后续如何?怎么才能追查出真凶?还请纪先生明示。”
好言好语!
纪云舒看了一眼文令阳手中的那块人皮面具,伸手拿过来掂量了几下。
没有说话。
牢房中!
玉音坐在地上,纤细的身子依靠在冰凉的墙上,呆呆的看着面前潮湿的地面,眼神中,看不出半点恐惧。
看守牢房的狱卒担心她在森冷的牢房中冻出病来,便找了两床干净的被褥放了进去。
“玉音姑娘,这里挺冷的,这两床被子很干净,你将就盖着吧。”
她连头都没有抬。
两个狱卒互看一眼,耸了耸肩,只好出去了。
刚退出牢房,纪云舒就来了。
她手中拿着一个食盒,面色清冷的走到玉音所在的牢房外。
与狱卒说,“将门打开。”
狱卒应下,将门打开,乖乖站到了一边。
纪云舒进去后,先是将一床被子盖在了玉音身上,然后将食盒打开,从里面拿出一杯盖着的热茶,递送到她手中。
“深夜天凉,喝杯热茶暖暖身。”
“……”
“你不用防着我,这里不是衙门高堂,在下也不会审你。”
过了好一会,玉音才抬眼看她,嘴角往上一扬、
说,“我该叫你梁公子?还是纪先生?”
纪云舒浅笑,“梁公子也好,纪先生也罢,无碍。”
第402章 纹身的秘密
第402章 纹身的秘密
玉音仔细看着她,不得不说,没了那两撇小胡子,这位纪先生,长得不错。
她道,“都说房大人请了一位纪先生来查这次的命案,没想到,才一天时间,纪先生就将我这只鬼捉了。”
“那不知道你这只鬼,为何要吓人呢?”纪云舒语气极好,像在哄问小孩。
“你在套我的话?”
“玉音姑娘想多了,方才在下说了,这里不是公堂,我也不是房大人,是不会审问你的。”
玉音半信半疑,“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牢房冷气较重,姑娘身子较弱,若是染上病就不好了,在下特意送热菜、热茶,好给姑娘暖暖身。”
玉音看了一眼食盒,冷笑一声,推到一边。
“不必了。”
这一推,正好露出了她纤细的手腕,同时,也露出了她手腕上那只镯子内侧雕刻的两个字。
‘上希’!
那是何种意思?
于是——
纪云舒故意说,“姑娘这个镯子,是和田玉吧?此玉出自新疆一带,可以说,是最好的玉石,根据颜色来看,想必价格不菲!”
后一刻,玉音立刻将手收进衣袖内。
纪云舒:“‘上希’?莫非是姑娘另外一个名字?”
“与你无关。”
玉音冷言,一脸警惕。
纪云舒笑笑,拿起食盒起身。
“既然玉音姑娘不想在下雪中送炭,那就不打扰了,牢房湿气较重,姑娘护住身子要紧。”
玉音不答。
纪云舒从大牢里出来后,就写了‘上希’两字交给了房明三。
“房大人可否能查到这两个字所代表的意思?”
房明三看了一眼,立刻交给文令阳去查了。
第二天清早,就出了消息。
原来‘上希’二字,是渝州城李老爷的字称。
那位李老爷,名明州,字‘上希’,是渝州一带有名的玉石商,但生意的原因,不是经常在渝州城待着。
此人也算的上是个善人,经常接济穷苦百姓,为人一点也不吝啬。
那么,为何玉音的玉镯上会刻着那位李老爷的字称?
房明三觉得奇怪。
“李明洲这个人为人正经,那种风月之所,他应该不会去。”
文令阳道,“但整个渝州城字为‘上希’的,也只有那位李老爷。”
纪云舒问,“他人可在渝州城?”
“昨晚刚回来。”
“想知道他是否与玉音姑娘有关系,一问便知。”
“先生要去李府?”
她摇头,“不,是请他来一趟衙门。”
……
很快,李明洲便“降临”到衙门了。
此人看上去四十大几,十分面善。
衣着素雅,是个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
李明洲进到衙门大堂,神情并不慌张,先是冲着景容拱手行礼。
“参见容王。”
看来他在来之前,就知道景容在此,算是做足了功课。
景容只是冷冷的瞧着他。
没有得到回应,李明洲谦和的问房明三,“不知房大人传李某过来所为何事?”
房明三坐在高堂上,不想卖关子,直接问,“本官传你来,是想问问,你可认识长安所的玉音姑娘?”
“玉音?”李明洲摇头,“长安所乃是风月之地,李某怎么可能会去那种地方,更别说认识里面的人了。”
“李明洲,公堂之上,不容撒谎。”
“李某所言句句属实,而且李某常年不在渝州城,这一点,李家上下都可作证,若大人不信,大可让我与那位玉音姑娘当面对质。”
一副坦荡荡的样子!
没有丝毫心虚。
纪云舒上前,面带笑容,拿出一张纸,上面画着玉音戴在手腕上的那只镯子。
画得栩栩如生!
“李老爷,你是做玉石买卖,那不知道,可出手过这样一只镯子?”
李明洲看了一眼,点头,“这是上等的和田玉打造的,这种款式的确出手过,两年前只打造了十只。”
“那你可记得,有谁卖过?”
“这么久的事了,不大记得,而且也没有记录。”
“那这种镯子上,是不是都会刻上字?亦或是标志之类的?”
李明洲否认,“当然不会。”
纪云舒在看他的眼神中,并没有看出什么端倪。
她也不再过问,朝房明三示意了一个眼神。
房明三明白,便说,“既然如此,李老爷就回去吧。”
李明洲也没有多问缘由,甚至连为何会将自己和玉音牵扯的事也没有过问。
便拱手离开。
可还没有出公堂,就被急匆匆跑进来的卫奕撞了一个正着,身体往后趔趄几步,是纪云舒上前将他扶住。
这一扶,纪云舒好巧不巧的看到了李明洲后脖上的一个纹身。
意外的是,那个纹身,竟和常老爷脚踝处的纹身一模一样。
纪云舒脑子里麻了一遍。
李明洲道谢,“多谢先生。”
“不必。”纪云舒退后两步,问,“不知道李老爷,可与常老爷相熟?”
“只是知道此人,但在生意上和私底下并没有来往。”
纪云舒一笑,不再问。
李明洲走后,卫奕蹦跶到她面前,说,“舒儿,你们在做什么?”
她并没有理会卫奕,而是脸色凝重的看向房明三。
“房大人,另外两名死者的尸体,在下要验一遍。”
……
房明三的办事效率很高,另外两位死者的棺材,很快就挖了出来。
纪云舒现场验尸,死因就是上吊。
好在,那两具尸体的腐烂程度并不是很大,依稀还能辨别出尸体上印记。
果不其然,他们的身上,都有同样的纹身!
只是纹身所在的位置各有不同。
三个死者和李明洲都有着同样的纹身,这代表什么?
景容看了一眼棺材里的尸体,问,“看出什么了?”
纪云舒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景容开始分析起来,“那也就是说,李明洲和三个死者之间是有关系的?玉音镯子上又刻着李明洲的字称,更巧的是,玉音装鬼吓的也正是那三个人,若是按照这样的关系猜测下去,其实李明洲是认识玉音的,和三个死者更有着某种关系,而玉音受了李明洲的吩咐,故意装鬼先吓那几个死者,李明洲事后便杀了那三个人,顺理成章的将此事推给鬼神之说?”
凶手,难道真的是李明洲?
这样简单?
这案子就算是破了?
纪云舒不觉得,心中也不确定。
狐疑道,“可李明洲杀人的动机是什么?他为何要杀人?而且这个纹身的意思,又代表什么?”
景容想了想,突然说:“也许,有一个人知道。”
“谁?”
“赵怀!”
第403章 马有失蹄,何况是人
第403章 马有失蹄,何况是人
“赵怀!”
她差点就忘了,从山淮县到渝州城,赵怀等人是一直跟着他们的。
可——
“他们不是也要去御府吗?这个时候,应该已经离开渝州城了。”
狐疑!
景容却一脸无奈的说,“赵怀的人天天在县衙门外守着,一双双眼睛盯着衙门门口,本王多次想抓来问个明白,但看他们也没有旁的心思,也就算了。”
“这么说,他们哪里是去御府啊,分明就是跟着我们。”
“不管是与不是,暂时不去计较,这个纹身的出处最打紧,不管怎么说,赵怀也算是道上的人,应该知道些,本王遣人请他到衙门一趟,一问便知。”
纪云舒点头,“让人拿着这个纹身的画像去给他。”
“恩。”
一行人从墓地回到衙门后,景容就让琅泊亲自走了一趟。
衙门外!
不远处,两道身影贴在墙角后,时不时的打量着衙门进出的情况,不敢松懈一刻。
而琅泊一出衙门,就看到远处两双眼睛盯了过来,他哼笑一声,便朝那边走去。
避在墙角处的两个人见他过来,想赶紧隐身离去,哪里知道,最后还是被琅泊逮了一个正着。
被堵在了死胡同里!
两人颤颤,问,“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琅泊一笑,“你们这两天一直盯着衙门看,倒是我要问你们要做什么才对。”
“我们没有盯。”
“都被我抓了一个正着,还想否认啊,怎么样,要不要我带你们进去坐一坐?泡杯茶好好聊一聊。”
那两人面面相觑,吞了吞唾沫。
却还矢口否认,“我们就是路过这里。”
“是不是你们大当家让你们这么做的?”
“不是。”
两人狡辩,心知不是琅泊的对手,所以语气不敢硬,免得被暴揍一顿。
琅泊冷看他们,一双“我早就看透”的眼神微微一眯,不再继续拆穿,而是将一张纸塞进他们手里。
“去问问你们大当家,可否认识这个纹身,要是认识,就让他赶紧来衙门一趟,记住了,这可是重要的事,要是你们耽误了,下次我就抓你们进衙门,让你们尝尝咱们大临的十大酷刑。”
警告完,琅泊潇洒转身。
走了!
剩下那两人一脸懵逼。
又生怕真的耽误事情,酷刑伺候,便赶紧闪身去通知赵怀了。
……
衙门后院!
纪云舒在外头洗了手,便坐在石凳上思忖着事情,满脑子都是那个命案。
纹身?
镯子?
人皮面具?
不合脚的鞋?
死者被上吊?
还有那件染着污渍的衣裳?
种种一切,如果有联系的话,会是何种联系?
现在,她满脑子的线索在打转。
突然——
“纪先生在想什么呢?”
文令阳的声音响起。
她抽回思绪,人已经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了。
“文师爷有事找在下?”
“没有,只是路过,见先生在想事情,便进去问问可有能帮到的地方?”
谦谦君子的语气,带着磁性!
那眉眼之间,与纪裴的确有几分神似。
若是细细看下去,真真会让人陷进去。
纪云舒浅笑回应,“其实也就是案件的事,许多东西积在一块,反倒让人犯糊涂了。”
“不过先生是个聪明人,这案子,必定能破。”
“马有失蹄,何况是人!”
纪云舒谦虚回应!
文令阳颔首,笑了笑,又仔细端看了她几眼,那张白白净净的脸蛋,五官精致,像是匠工雕琢过一般,那蒲扇似的睫毛下,水灵清澈的眸子仿佛凝聚着深邃的光芒,透着一股郁郁淡沉的感觉。
整个人的气质,少了一分男子的刚硬,多了一分女子的柔态。
若不是男子,定是个美人。
纪云舒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便问,“莫非在下脸上有脏东西?”
说着,用衣袖轻轻擦了擦。
“不是,只是觉得先生十分文雅,懂得验尸作画,更能破悬案,实在让人羡嫉,文某要有先生的一半就好了。”
“文师爷言重,在下也就是班门弄斧罢了,知识浅薄,上不了台面,反倒文师爷你,饱览群书、踔绝之能,就连你的墨字也入木三分、骨气洞达,本应再战科举,进展仕途,可听张捕头说,文师爷你不喜名利争夺,倒是个淡泊名利的人,宁愿待在渝州城里悠闲自在,也不愿涉猎官场,此等心境,在下怎能抵得过?”
“客气客气!不过粗人一个。”
两人互相吹捧,却字字诚恳!
文令阳问道,“先生是锦江人士?”
“恩。”
“锦江位于北梁境地,天地虽然寒冷些,却也如江南小镇,是个不错的地方。”他又紧接着问,“锦江甚好,不知先生为何会去往京城?”
纪云舒:“人生巧合。”
文令阳笑了笑:“此次容王前去御府查赈灾银的事,而先生也一同随行,看得出来,容王很信任先生,都说 京城是个龙潭虎穴之地,但先生身旁有容王拂照,也算是泰山可倚了,而且容王还带先生一同去御府,可见对先生的绝非一般。”
用现代的话来说,不就说她纪云舒傍大款吗?
哎哎哎!
我不是小白脸好吗?
就算事实当真如此,你也不必说的这么露骨吧?
对于这番话,纪云舒暗自埋了点小心思,语气却依旧和善:“文师爷恐怕弄错了,在下与王爷去御府县,是因各办要事。”
文令阳露出恍然的神态,点点头,又问,“那不知先生所为何事?”
“一桩琐事,说来话长。”
她不想说!
好在文令阳也不是那种刨根问底的人,知趣的将这个话题终止了。
方才的一问一答,到了此刻没了交流。
两人之间,突觉有些尴尬起来!
正当文令阳本打算走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
听音色,便知是卫奕!
纪云舒霍然起身,快步出了院子。
只见卫奕蹲在地上,双手抱头,嘴里还不停的念叨着,“我不是故意的……”
而在他面前,站着一位青衣女子,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倒像个小家碧玉的清秀女子,可此时一脸凶狠,双手叉腰,完全失了淑女的气质,那高高挑起的眉,一看便知是个刁蛮任性的主。
和景萱任性时,有几分相似。
女子指着地上的卫奕,提着嗓音,“都是你,我辛辛苦苦熬了一天的雪花粥,就这样被你砸了,你赔我。”
跺了跺脚!
“我不是故意的。”
“说一句不是故意的就算了?你知不知道这碗雪花粥多少银子?”
女子眼泛泪光,又气又心疼的看着打翻在地的雪花粥。
感情还是为了银子。
第404章 月光纹?流帮派?
第404章 月光纹?流帮派?
纪云舒眼眸一深,默默上前,将卫奕从地上拉了起来。
“卫奕,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卫奕往纪云舒身后站了站,伸手指着地上的雪花粥。
“舒儿,是我不小心撞到了这位姐姐,这才把她的粥打翻了,可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我不是故意的。”
说的时候,有些着急起来!
“你就是!”
张欣兰一脸怒气。
目光一瞥,便看到了紧随纪云舒出来的文令阳,拔腿跑了过去,挽上他的手臂。
开始恶人先告状,委屈的说,“令阳,我给你熬了一整天的雪花粥,现在都被那个傻子给打翻了,都怪那个傻子,走路也不看人,你要帮我。”
文令阳脸色一黑,当即就将手臂抽了回来,反而责备起她来。
说,“他方才都说了他不是故意的,你为何还要刁难他?”
“我没有刁难他,明明就是那傻子故意撞上我的,是他……”
“欣兰。”文令阳呵斥一声,“不准无礼。”
张欣兰觉得自己十分委屈,更是狠狠的瞪着卫奕,又气冲冲的走了过去,骂咧道,“你是哪里来的傻子?莽莽撞撞,走路也不长眼睛,你赔我的雪花粥。”
“闭嘴!”
纪云舒突然冷厉一声。
这还是她这段时间以来,第一次如此动怒。
张欣兰身子猛然一怵,圆溜溜的眼睛直勾勾的滚到纪云舒身上。
“你……你是谁?”
有些胆颤,显然被她的气势给吓到了。
纪云舒眼眸一紧,端着冷脸,说,“你听好了,卫奕他不是傻子,你也没有资格这么骂他,一碗雪花粥,你若是赔,赔你就是,一瓢水、一粒米、甚至花费的时间,多多少少,你算清楚后,列个单子给我,一文钱都少不了你。”
呃!
张欣兰噎了噎!
一时之间说不上话来了。
喉咙里仿佛咽进去一只苍蝇。
支支吾吾半响,解释说,“我不是心疼银子,只是这碗雪花粥,是我为令阳熬的。”
“你就当我已经喝了,别再闹了。”文令阳出声,拉了她一把,“你赶紧回去,这里是衙门,不容你在这里闹。”
“令阳,你……”
正委屈的要掉眼泪,远远就听到粗狂的嗓音大喊了一声。
“纪先生。”
闻声看去,就看到张捕头急匆匆的跑了过来,满头大汗。
与纪云说,“纪先生,王爷说……”
话还没有说完。
“哥。”
张欣兰鼻子酸溜溜的蹭到他身旁。
张捕头扭头,这才发现自己妹妹也在场,一时间,竟将原本要通知纪云舒的话一瞬咽进了喉咙里。
“你怎么在这?”
“我过来找令阳的,给他熬了一整天的雪花粥就被人给打翻了,哥,你要帮我,就是那个傻子打翻的,还一口一个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就行了吗?”指着卫奕,又指向纪云舒,“还有这个人,也不知道哪冒出来的,刚刚还说了我。”
“胡闹!”
张捕头将她伸得笔直的手一把拍了下来,严厉斥责,“这两位都是容王的人,你在这里瞎胡说什么?”
啊?
张欣兰一脸懵逼,双脚往后退了一步,瞪大眼睛看着。
上下打量了纪云舒几眼,顿时觉得自己方才有点狗眼看人低了。
身子一缩,头一低,特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简直无地自容啊!
张捕头也想起正事来,赶紧与纪云舒说,“纪先生,王爷让你过去,说是一个叫赵怀的来了。”
她点点头,将方才一事抛开,拉着卫奕赶紧去前院了。
张捕头跟上去的时候,还不忘回头教训自己妹妹一番,“你说你,不就是一碗什么雪花粥吗?跟要了你的命似的,你要是得罪了纪先生,就是得了王爷,到时候连你大哥我也得吃不了兜着走,你说你,就不能管管你这张嘴吗?老是给我闯祸,真是的。”
手用力一挥,走了!
“哥。”
张欣兰眼里淌着泪水。
等到张捕头离开后,文令阳也过去了。
就只剩下她和地上那晚打翻的雪花粥。
公堂上!
赵怀站在公堂的正中央,像是来视察的顶头上司。
他目光直视前方,一身健硕的胸肌仿佛要将外衫崩坏了线,挺得笔直、姿态傲然,一副“谁也别招惹我”的模样。
而他面前,站着景容。
景容身上那股傲气丝毫不输给赵怀,甚至,还多了几丝寒气。
蹙得人浑身一冷!
一个上等锦缎着身,一个虎皮粗衫着身。
一个高贵冷厉,一个粗狂野夫。
一个身子绰绰,一个魁梧如巨人。
分明形成了两种极端!
两人之间,仿佛凝聚着一团暗火,燃烧在周围,随时有可能爆发。
房明三也好,那些捕快也好,都不敢靠近,生怕自己遭殃受罪!
而纪云舒进来的时候,正好就看到了这一幕。
好在,正是因为她的到来,这才打破了僵局。
赵怀看到纪云舒时,方才的戾气都收紧了,原本犀利的眼神也温顺下来,完全带有服从听命的味道。
纪云舒看向他那只断臂,想必已经好了。
幸运的是,断的是左手,如果是右手,估计连刀都拿不了了。
纪云舒上前,道,“大当家,此次是我们有事相求,还请抛开之前的不愉快,不要隐瞒。”
赵怀板着脸,将那张画纸掏了出来,摊平,带着懒散的语气,说,“这纹身,叫月光纹,是流帮派的标志。”
月光纹?
流帮派?
没人听说过!
赵怀继续解释道,“这个帮派是北方的一个大帮派,是有规律、有组织的,但不知道什么原因,二十年前突然散了,至于这个月光纹,可不是流帮派里人人都能纹的,只有几个当家的才能纹。”
“知道是谁吗?”
“流帮派有七个当家的,大哥叫头虎,二哥叫地虎,其余的名字乱七八糟的,而且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他们的生死。”
七兄弟?
上演葫芦娃吗?
“那七兄弟白手起家,短短半年时间就将流帮派做大了,就连北方边境的将领都拿他们没办法,就是可惜了,突然就散了。”
赵怀惋惜。
心里,也心疼自己的高山寨。
而他的话,引来公堂上所有人一阵唏嘘。
如果他说的没错,那么,李明洲和常老爷、还有另外两个死者,就是当年的那七兄弟中的四人。
但奇怪的是,据纪云舒了解到的,三个死者是互相不认识的,而且李明洲也说不认识那些人。
其中,实在蹊跷。
而更巧的是,为何偏偏死的三个人,是七个人当中的三个呢?
第405章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第405章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李明洲为何说不认识那几个死者?
他们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
房明三听完赵怀的话后,立刻下令,“来人,去把李明洲带来。”
几个捕快刚要去。
“慢!”
景容阻止!
他沉凝着脸,“他昨天没有说,今天你将他带来,他同样不会说。”
“那依王爷的意思?”
景容眉眼一抬,看向纪云舒,唇角轻启,“纪先生不是说过,想要知道真相,就要引蛇出洞吗?”
哎哟,竟然懂得现学现卖了。
纪云舒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只见他唤来琅泊,耳语了几句。
琅泊点头明白,便去办事了。
他端着一张信心十足的脸,“此事,就交给本王来办吧,今晚,咱们就来个瓮中捉鳖。”
声音掷地有力!
所有人不明,天知道他卖着什么关子?
此时,赵怀将那张纸递给了纪云舒,并且说,“我已经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了,那不知道纪先生能不能把我想知道的,也告诉我?”
嗯?
纪云舒往后缩了缩身子,眼眸微紧。
哥,你要做什么?
景容快步将她护在身后,对峙赵怀。
“大当家若有什么事,大可问我,只要本王知道的,一字不落都会告诉你。”
“我想问的,只有纪先生能答出来。”
“那就更不行了。”景容态度坚定,“纪先生是本王的人,她必须在本王的视线范围内才行,你若想单独问,不可能。”
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他绝对不能让纪云舒单独和赵怀待在一起,再来一次几千人的伤亡,他可受不了了。
可是——
纪云舒却突然说,“好,你想问什么,只要我知道的,我会告诉你,当是你告诉我们那个纹身来历的回报。”
what?
景容转身瞪着她,“本王命令你,不准离开我的视线。”
纪云舒抿唇,点头。
然后看向赵怀,“我相信大当家应该不会像之前那样冲动了吧?”
“放心,我不会伤害你。”
于是——
两人最后在衙门后院的一个小亭子里坐下了。
而景容,则站在亭子外,那双聚着火光的眸,紧紧的盯着。
十分警惕!
大概是被景容那双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了,纪云舒索性转了个身,留给她一道纤细的背影。
“不知道大当家想问什么?”
赵怀沉默片刻,话在喉咙里酝酿了一会,才深沉的问道,“那块上面刻着‘戌’的玉佩,是你的吗?”
“为何这样问?”
“你只要告诉我,是,还是不是?”
“是。”
赵怀的手顿时紧握起了拳头,克制着心中涌现出来的一阵激动,继续问,“那那块玉,是谁给你的?”
在他的话里,纪云舒听出了其中的端倪,无缘无故的,为何问起那块玉来?
赵怀从山淮县一直跟着自己到了渝州城,难道,就是因为那块玉佩?
“大当家有话,不妨直说,你句句不离那块玉,想必那块玉你是见过的,亦或者对你来说,有别的意义。”
“我只是想知道,那块玉到底是谁给你的?”
“自小就带在身边的。”
她撒了谎!
在没确定赵怀来意前,她不能将卫奕拉下水。
而当赵怀听到这句话时,糙汉子的脸顿时沉了下来,那双眼,隐隐含着泪光,看着纪云舒。
整个魁梧的身体都在发抖!
纪云舒问,“你知道些什么?”
赵怀却问,“你真的不知道那块玉的来历?”
她坦白摇头。
赵怀张了张嘴,没有回应她的话,只说,“那块玉很重要,对你也很重要,不管发生什么事,那块玉都不能丢,纪先生如果想知道那块玉的来历,总有一天,会有一个人告诉你,但不是现在。”
“什么意思?”
“你只要记住我的话,玉在人在,玉亡人亡。”
这都是些什么意思?
纪云舒弄糊涂了。
可没等她继续追问下去,赵怀自己快步离开。
她一脸发懵的待在原地,心里开始思忖起那块玉来。
等赵怀离开后,景容便进来了。
见她不语,她也没再问了。
此时,李府!
自打昨天李明洲从衙门回来后,便开始命人收拾行李,说是别的地方有生意要做,打算带着家人短期之内离开渝州城。
东西这会已经收得差不多了,许多物件和木盒都已经装好了车。
小厮满头大汗的跑了进来,问,“老爷,东西差不多都准备好了,可以出发了,要不要,先去叫夫人和小姐上马车?”
他点点头,摆手,“赶紧的。”
“是。”
小厮跑去叫人,李明洲则在厅里站了一会,看着自己生活了十几二十年的家,无奈的叹了一声气,然后出了府。
四五辆马车都停在了府外。
管家拉着帘子,正要扶着他上去。
倏地……
远处传来声音,“听说了吗?这次冤魂索命的案件有眉目了。”
那人十分激动!
“真的?凶手是谁?”
“我一个亲戚就在衙门里干活,他说,房大人已经找到证据证明是谁杀的人,好像是衙门请来的一位纪先生从死人身上验出的证据,但是证据还不足,说是要等明天一早再重新去验一验常家老爷的尸体,大概就能查出凶手是谁了。”
“那可太好了,最近闹得这么大,大伙心里都慌慌的,这要是把凶手抓到了,一定要砍头。”
“就是不知道那凶手是谁?杀了三个人,实在太残忍了。”
“总之,在还没有查出凶手之前,咱们最好晚上别出门。”
“知道,现在,就指望着赶紧把证据找出来。”
……
两个男人一边议论,一边从李府的马车旁走了过去。
刚好,李明洲将他们的话全部听到了。
小厮在旁问,“老爷,不上马车吗?”
“……”
“这天都快黑了,要是再不赶路,就到不了城外的客栈了。”
李明洲阴沉着说,“通知大家,今天不走了,明天再走。”
小厮挠了挠脑袋,到底没问什么,只是吩咐着把东西全部从马车上又搬了下来。
李夫人拉着自己的女儿下来,问他,“老爷,怎么了?”
他拍了拍自己夫人的手背,“没事,我看天色不好,今晚可能要下雨,所以还是明天走吧。”
“可你不是急着要去谈生意吗?”
“缓一缓没事的,夫人,你身子单薄,还是先回房休息吧。”又嘱咐自己的女儿,“锦儿,扶你娘进去。”
锦儿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点点头,便扶着李夫人进去了。
李明洲则心里盘算着什么!
第406章 软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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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7章 玉扳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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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8章 哀帝宠贤,景容为舒
第408章 哀帝宠贤,景容为舒
常一言的出现,让整个剧情发生了翻转的变化。
而她的话,则让大家都陷入了沉默。
可这样说来,线索岂不是又断了?
有了常一言作证,加上李明洲自己的说辞,最终,房明三只好下令放人。
自然,玉音姑娘得放!
纪云舒亲自去了一趟牢房。
玉音得知自己要被放出去的时候,奇怪问,“为什么突然放了我?”
敢情你还想继续待着啊?
纪云舒回,“不是突然,是你的蓝颜知己李明洲帮你作了证。”
“明州?”她惊诧,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手镯。
正好被纪云舒看了一个正着,“你不用藏着了,我们都知道了,不然,也不会放你出去。”
她心一紧,“你们是怎么找到明州的?”
左一句明州,右一句明州!
好在,纪云舒耐心十足,解释道,“他半夜上山,去挖常世良的墓,被抓回衙门受审,道出了实情。”
“去挖墓?”
点头!
“说是为了拿回常世良从他手里拿走的那枚扳指。”
玉音似恍悟、似迷惑的垂下头,没有再说话。
然而,纪云舒却仔细端量着她的神态,都记在了心里。
两人出大牢时,天已经渐渐亮了起来。
玉音离开后,纪云舒也回了衙门,她在屋里眯了一小会后,便去找了一趟莫若。
莫若正在院子里喝酒,悠闲自在。
见她一来——
“纪先生不是连夜会审吗?都不休息一下?”
铁打了女强人啊!
赞一个先!
她直逼来由。
“衣服上的那块污渍查出来是什么了吗?”
“没。”
“查不出来?”
“不是。”他回。
纪云舒纳闷,“那是怎么回事?今天已经第三天了,要是再查不出来,就……”
“急什么,不是还有两天吗?”
果然应了那句话,屎不在你的屁眼里,你当然不着急!
纪云舒抹了一把汗,一脸无奈。
莫若则慢悠悠的从衣袖里掏出一张纸,递给她,一边说,“衣服上的污渍上沾了一种药材,而那种药材,正好我又认识,叫旱莲草,有止血、消肿、消暑和……”
“说重点。”
“墨水。”
“恩?”
莫若耸耸肩,又喝了一口酒,“是你让我说重点,我说了。”
哎哎哎,大哥,你能不能端正态度?
这样我们很难继续玩下去的好吗。
纪云舒只好手一抬,“行,那你慢慢说。”
于是,莫若眯着眼开始说起来了。
“旱莲草,其实是所有药材中最普遍的,基本上每户人家都买得起,买不起的,上山去采也行,反正遍地都是,但一般都是长在岩石边上的,所以要采,其实也挺难的。”声音越说越弱,拿着酒壶的手也从身上缓缓滑落下去,脑袋一偏,继续说,“但是,我看了常老爷身上的污渍,其实,是一块墨水,墨水里,就有旱莲草。”
“什么意思?”
“因为,旱莲草不仅是一种药,还可以用来固墨,一般懂得字画的人,都会在墨汁里加这种东西,而且在字画行买卖墨水的行家都会用旱莲草。”
墨迹?
加有旱莲草的墨水?
莫若则伸了一个懒腰,“我就知道这么多,你自己去琢磨吧。”
回屋睡觉了。
纪云舒在原地思忖半响,就去找景容,将此事告诉了他,想让他派人悄悄去一趟常府和李明洲的府上,看看有没有加有旱莲草的墨水。
但昨晚又是上山抓李明洲,又是会审,景容还躺在床上休息。
听完纪云舒的话,他翻了个身,说,“本王手底下那些人可不是铁打的,这两天来,加上赶路,他们也累坏了,等他们休息好,再去。”
“事态紧急!”
“可是本王要睡觉。”
语气里带着意思慵懒扥的无赖感,又侧着身子问他,“为何不找房明三,让他带人去一趟常府不就行了?”
纪云舒一脸顾虑,站在床边,说,“我担心那块污渍就是破案的关键,所以,如果房大人带人去常府查,凶手知道风声后,必定会毁灭证据,这也是为什么我没有在房大人面前提及衣服上那块墨迹的事。”
“那你怎么就确定,那块墨迹跟凶手有关?”
“难道你忘了?常小姐那天在灵堂里的时候说过,常老爷是最怕脏的,如果说,那块墨迹是在常老爷遇害前沾到的,他没理由不去清洗干净,所以,我才有怀疑,一,要么就是他屋子里本身就有加了旱莲草的墨水,在他被凶手弄晕的时候不小心沾到的,如果常家没有那种墨水,那就剩下第二种可能,也是凶手在行凶的过程中留下的。”
景容毫不掩饰的笑了一下,“有人会在身上带有墨水?”
“世上之人无奇不有!如果是的话,想想看,一个会随身带有墨水的人,想必也算是个奇人了,范围缩小,查起来,也会轻松一些。”
好吧!
景容又奇怪,“那你查李明洲做什么?”
问的真多!
纪云舒耐着性子,“李明洲这个人,虽然将事情的原委说得清清楚楚,而且有常一言作证,表面上是洗脱了罪名,可他一定还有事情没有说明白,不止是没有说明白,有可能是一个字都没说,所以,就算人不是他杀的,他或许也知道些什么,至于说玉音装鬼吓人,只是为了不被人欺辱,这个的说法,实在太牵强了,这整个案件,就像身处在深水中,明明看得清所有,偏偏又像是被迷雾遮着,太奇怪了。”
这是她第一次觉得案子诡异!
景容听完后,眼眸一沉,却又翻了个身,说,“你的意思,本王都明白了,但案子再急,也要等人喘口气,一个时辰后,我找人去查。”
的确,上吊也要喘口气啊!
纪云舒也不想为难他身边的侍卫。
刚准备出去,手臂就被景容拉住,用力一拽,随即被子一掀,直接将她牢牢抱在了怀里。
有一刻,她被吓坏了!
当身子窝在那结实的胸膛上时,才反应过来,伸手推了推。
“你做什么?外头有人。”
“怕什么?都是自己人。”
“你……你先放开我。”
“不放。”他手上力度加重了几分,唇贴在她的耳垂上,“你就这么没有耐心吗?好好求求本王都不行?你若是多求一遍,本王就派人去查了,惹祸精,你平时那股死磕到底的韧劲去哪了?”
你才死磕呢!
她双手抱在胸前,“你不是说他们要休息吗?我只是顺着你的意思。”
“何时这么乖巧了?”
“你别闹了,先放开我,要是别人看到,该说你我……断袖之癖了。”
她脸不禁一红!
景容魅惑眸子一挑,“上有哀帝宠贤,下有我景容为舒,若是广传下去,必定是段佳话。”
呃!
纪云舒嘴角抽抽!
拜托,你不是汉哀帝,我也不是董贤好吗?
此时,一道身影落在门框内侧,手里的几锭银子“哐哐哐”的滚落到了地上!
一双大眼睛,淬着泪光盯着床上两人。
第409章 卫奕,我们是亲人
第409章 卫奕,我们是亲人
卫奕本是抱着几锭银子过来找纪云舒,哪里知道看到了这一幕。
双脚往后退了几步,后背直直的撞在了门外的一根大红柱子上。
发出一声闷响!
随即便传来琅泊好奇的声音,“卫公子,你怎么在这?”
他咬着唇,含着眼泪,不说话。
卫奕?
听到声音,纪云舒立刻从床上弹起来,冲到门外,看到了卫奕那张因为难受而扭曲的脸。
“卫奕?”
“你为什么要骗我?”
“我……”
“舒儿,你是我的娘子,不是别人的,为什么要骗我?”
气呼呼的语气中,又带着难受!
沉沉的,厚厚的。
不等纪云舒解释,他转身就冲出了院子。
纪云舒后脚追了出去。
看得琅泊懵在了原地,挠着脑袋不清楚。
等景容穿上衣服出来时,早就不见他们的身影了。
“人呢?”
琅泊回,“纪先生去追卫公子了。”
“那小子怎么过来了?”
“不大清楚!”
琅泊看了一眼地上洒落的银子,弯下腰,一一捡起,“王爷,你看,这是卫公子掉的,足足五十多两啊,没想到卫公子还挺有钱的。”
羡慕!
景容则横了他一眼,“你眼红什么?”
“属下……”语塞。
“你派几个行事小心的人,分别去一趟常府和李府,看看他们府上的砚台里有没有加过一种叫旱莲草的药材,记住,查的时候不得声张,速去速回。”
“是,属下这就命人去一趟。”琅泊又怀揣着银子问,“那这些银子呢?”
景容一把夺了过去,直接收到自己衣袖中,“暂且由本王替他保管着。”
琅泊眼巴巴的看着他将银子收下,转身进屋。
我说王爷,就不能给我留一两银子吗?
你老可别独吞啊!
另一边!
卫奕将自己关进了屋子里,整个人窝在床上,用被子将自己严严实实的蒙着。
砰砰砰——
纪云舒在门外不停的敲着。
可是过了许久也没听到里面有动静,反而引来了经过这里的张捕头。
还以为发生了什么重大事件,急匆匆的就冲了进来。
差点就要将刀拔出来了。
“纪先生,怎么了?”
她眼神微微晃了晃,摇头,“没什么,不劳烦张捕头。”
张捕头透着门缝朝里头眯了一眼,
担心的问,“是不是卫公子出事了?”
“不是。”
“那这是什么情况?”
“我知道想让卫奕开开门。”
“那还简单啊!”张捕头说着就拉开她,“纪先生,你站到一边,我来。”
“等……”
‘等等’两个字都还没有喊出来,张捕头已经抬起脚,用力将门揣开了。
砰的一声!
纪云舒当即傻眼了!
大哥,跟我说多多少回了,别冲动,别冲动,冲动是魔鬼。
之前在渝州城外的客栈里跟你说的话,你难道都忘记了吗?
哎!
门一被踢开!
张捕头就一脸紧张的冲了进去,跑到床边,赶紧扯了扯被子。
“卫公子,你没事吧?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卫奕却死死捂着杯子,就是不肯将头冒出来。
急得张捕头手足无措!
纪云舒进来后,推了推他,“张捕头,你还是去忙你的事吧,这里我来处理。”
“可是卫公子他……”
指着床上那团东西!
话没说完,人已经被纪云舒推了出去,被踢坏的门再次掩上,他被堵在了外头。
挠了挠脑袋,没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好耸耸肩,去找人修门了。
门内!
纪云舒在床边坐下。
隐约,还能听到被子里呜咽的哭泣声。
她心头一颤,像是被扎进一根针似的。
素指轻轻碰了碰被褥,小声唤了一句“卫奕”。
没有得到回应!
“卫奕,我从来都没想过要去伤害你,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我答应过你爹娘一定会好好照顾你,不管发生任何事,都会将你带在身边,这半年以来,我都不忍让你受到半点伤害,对于你,我除了内疚,还有不忍,你早就把你当成是我的亲人了,是我的弟弟,我能为你做的,就是尽一切能力去保护你。”
她眼圈泛红,碰触在被褥上的手隐隐发颤!
这番话,她多少次咬着牙吞了回去,就是不想伤害卫奕。
他们之间,是亲人,不能是夫君和娘子的关系。
但现在,她要是再不坦白,事情发展下去,只会越来越糟糕。
过了小一会,被子里传来一句,“我不要当舒儿的弟弟,舒儿是我的娘子。”
声音闷沉、哽咽!
又带着倔气!
“卫奕,我知道你我之间是有婚约的,也知道你一直希望我成为你的妻子,可……”
话还没有说完,被子就被猛然掀开,卫奕坐了起来,那双含着眼泪、带着血丝的眼睛睁睁的看着她。
拧了拧红鼻头,“舒儿说过,这辈子都不会离开我,可是你现在不要我了。”
“我怎么会不要你?”
“你是不是要做景容哥哥的娘子了?这样你就不会再要我了。”
“傻瓜,我不会不要你,我会一直照顾你。”
她伸手想去碰碰他,卫奕又躲开了。
“我不信,我知道我傻,所以舒儿你嫌弃我,对不对?”
声音沙哑!
那一刻,纪云舒终于忍不住哭了,心里想法如何,眼前这个人并不懂,那种感觉,就像打碎的牙,要往自己肚子里咽是同样的道理。
而且,她从未嫌弃过卫奕傻!
委屈、无奈和内疚一瞬扯在她胸口,几乎让她有些透不过气来。
“卫奕,我怎么会嫌弃你呢?我说了,你是我的亲人,从我把你带进京城的那一天开始,我就发誓会一直照顾,哪怕是一辈子。”
“那你为什么不要我?娘说过,我们以后成了亲就会在一直在一起,你是我的娘子,我们要生好多好多的小卫奕,可是现在,你跟景容哥哥在一起了,那你是不是要生很多的小景容?我不准,舒儿,我不准。”
卫奕看着她,想听她的回应。
纪云舒说,“卫奕,我们是亲人,我无法将男女之间的爱加在你身上,你能明白吗?”
“我不明白,总之,舒儿就是不要我了。”
说着,他就从床上跳了下来,蹭的一下跑了出去。
担心他出事,纪云舒再次追了出去。
卫奕跑出了衙门,在大街上疯狂的跑着。
纪云舒一边叫他的名字,一边追。
一路上,卫奕跌跌撞撞的撞了不少人。
“怎么回事?不长眼睛的吗?”
“谁啊?”
“跑什么跑,撞到人了不知道吗?”
“真是的,不长眼睛的东西。”
……
大街上一阵抱怨声,纷纷指责起来。
第410章 龙扬镖局
第410章 龙扬镖局
就在这个时候——
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和轮子滚动在青石板上的声音。
大街上的人被惊得赶紧朝两边散去,商贩的摊子没来得及撤走,直接就被冲过来的几匹马踢翻在地。
甚至还撞到了好几个人!
卫奕只顾着埋头跑,等到他一抬头的时候,几匹马已经朝他冲了过来。
他双脚定在了原地,瞳孔放大,根本没有了要躲的意识。
而马背上那几个人丝毫没有拉缰绳的意思,反而一边挥着鞭子,一边大声呵斥。
“让开!让开!”
眼看着几匹马要朝卫奕踏过来——
纪云舒突然拉住他的手臂,本想将他拉到一边,偏偏卫奕身体牢牢的定在原地,她力气不够,只好几步上前,拦在了卫奕面前,抱住了他。
所有人都瞪大着眼睛看着这一幕。
要是马冲过来,这两个人,非死即伤!
马上的人,各个凶神恶煞,驾马冲了过来。
千钧一发之际——
两道身影突然跃了出来,刷刷几脚,踢在了几匹马的蹄子上。
马儿吃痛,嘶吼一声,纷纷倒地,压倒了两旁商贩的摊子。
就连马背上的人也滚了下来。
周围一阵哗然!
时子衿和时子然稳稳当当的站在前面,冷丁丁的看着那些人。
“好猖狂,竟然在街上遛起马来,果然不是在天子脚下啊。”
时子然哼声。
时子衿则走到纪云舒身旁,“纪先生,你没事吧?”
她摇摇头,查看卫奕,那小子显然吓坏了,双目嗔直,身子发抖。
“卫奕,别怕,有我在。”
她搓着他冰冷的手,抱着他抖颤的身子。
倏地——
“哪个不长眼的,竟然敢跟我们作对?”
声音凶戾极了!
只见从马背上摔下来的一个人从地上爬起来,指着时子然等人。
时子然本就天怕地不怕,眯着眼,“谁给你们这么大的胆子,在市集内横冲直撞?”
“你瞎了眼吗?不知道我们是谁?”
“管你们是谁?大爷我还没怕过谁,你们要是撞了我家主子,可就不止从马上摔下来这么简单,断胳膊断腿,或者死个人都是有可能的。”
傲慢脸!
大概是跟景容跟久了的缘故!
从山淮县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他和时子衿不过回京一趟,刚追上大部队,就碰到这一幕。
幸好是赶上了,不然纪云舒和卫奕出点事,自家王爷不得哭死。
对方听完时子然的话,怒火上头,指着身后的旗子。
“小子,你看好了,我们是龙扬镖局的,挡我们的路,找死。”
说着,就吆喝人持刀上前。
时子然和时子衿也做出迎敌的准备。
可两方还没有干起来,后面的马车里就传来一声,“住手。”
原本气势汹汹的几个人一刻蔫了下去,退到一边。
只见那辆马车里下来一人,身材高大魁梧,衣着也是习武的装扮,看上去,五十多岁的样子,威严肃立的面容,不失领导的气势,阴鸷有力的眸凝聚着一团寒光,像数把刀子转在里头,分分钟将人勾得血肉模糊。
不敢与他对视!
就连天不怕地不怕的时子然心里也有些泛寒。
来人踩着一双铁制镶边的靴子上前。
“总镖头。”
两旁的人恭畏喊道。
元同扬眼皮子往下一压,看着时子然,突然拔出自己腰间上的一把匕首,本以为要刺向时子然,哪里知道——
他朝旁边一甩,匕首狠狠的插在了之前那个气势汹汹的人的大腿上。
那人惨叫一声后,直接跪到了地上。
满头虚汗!
云同扬也转变了之前那张威严的脸,压低身影,客客气气的和时子然说,“我龙扬镖局向来都不惹是生非,今天刚刚回城,是有要事要办,所以才出了方才的事,还请几位公子见谅,若有得罪的地方,我云某倒一声歉,还望原谅。”
拱了拱手。
完全不像粗人!
时子然看了一眼后方马车上插的那面旗帜,瞥嘴一笑,“你们龙扬镖局还真厉害,打着镖局的名号在大街上横冲直撞,这要是撞死了人,闹出了事,是不是连衙门都不敢动你们啊?”
“见笑,我们龙扬镖局不是做黑买卖的,是地地道道的正经镖局,云某手下的人做错事,方才也算教训过了,至于周围打翻的东西,我龙扬镖局也一样不差的全部补起来,若有伤到几位公子的地方,我也会承担责任。”
“云镖头办事倒是挺让人满意的。”
“那还请各位公子行个道。”
时子然回头看了一眼,见纪云舒和卫奕安然无恙,他也不想继续闹下去,毕竟自己是容王身边的人,出了事,难免会牵扯到景容。
于是——
想了想,也就作罢了。
“既然云镖头都这样说了,我也不想为难你,但这里毕竟是大街上,今后这样的事,可千万不要再犯了,要不然伤了人,问题可就大了。”
“是,云某谨记。”
乖巧的很!
说话口吻,和他现在这身打扮太不违和了。
此人分明有着极强的控制欲,说话虽然客客气气,但看他刚才用匕首刺自己手下的行为,可见,不仅是个有控制欲的人,下手更是极其狠厉,若有人反抗他的控制,后果也可想而知了!
旁人看不明白,纪云舒却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等人散开后,云同扬命人给那些商贩赔偿了一些银子,然后收拾一下,便离开了。
纪云舒安抚着卫奕,他却脸色苍白的缩在她怀中的,身子抖颤。
回到衙门以后,便让莫若过来看了下,说是惊吓过度的原因,休息两日就好了。
纪云舒在他床边守了一会,内疚极了。
“我应该拉着他,不让他跑出去,是我不好,如果出了什么事,我真该死。”
站在身侧的景容说,“别自责了,也别担心,莫若都说没事了,让他好好休息,我们先出去。”
她点头!
两人出去后,房明三就站在门口。
请罪道,“是下官的错,应该派人好好守着卫公子,求王爷责罚。”
景容摆摆手,“事情都过去了,与你无干。”又问,“那些人是什么人?”
“那些人,是龙扬镖局的人,龙扬镖局是朝廷底下的官局,专门运送贡品和货品的。”
时子然依靠在不远处的柱子上,冷笑一声,“怪不得这么嚣张,那那个什么龙扬镖局的总镖头是什么来头?”
房明三回,“此人在渝州城没什么背景,但手底下的人各个彪悍,对他也是唯命是从。”
第411章 傻一点,长命百岁
第411章 傻一点,长命百岁
没有背景?
还能有一帮为他卖命的手下,谁信啊?
不过也表明此人并不简单!
景容也不想将事情闹大,而且卫奕只是受了惊吓,休息两日也就好了!
那臭小子,也该尝尝乱发脾气的后果。
房明三躬身,道,“王爷,要不要下官……”
去惩治一下云同扬!
话还没说出来,景容抬手打断!
“你只要命人好好守着这个院子,照顾好卫公子就行,别再让他乱跑。”
“是!”
景容侧身,靠近纪云舒,轻声耳语,“本王已经命人去了常府和李府,就当作你之前给本王暖床的回报。”
纪云舒:“……”
她狠狠的白了他一眼!
“你也累了两天,赶紧回院子,好好休息一番,若是你累垮了,就算再给你十天半月,你也查不出这案子的原委来。”
不等纪云舒回应什么,他直接将她推给了时子衿,并且吩咐,“带着你的主子回去好好休息,守在门口,她若是敢出来,就用你手里的这把剑,打断她的腿!”
呃!
你丫太冷酷了、太残忍了!
偏偏——
时子衿还回了一句,“是!”
是你妹。
纪云舒一脸发青。
而最后,她就被时子衿强行架走了。
随后,景容也将房明三等人遣走,只是将时子然叫到一边。
小声问,“京城那边怎么样?”
时子然严肃,“果然和王爷想的一样,我和子衿还没进城门,就已经察觉到亦王的兵马、将城门外围了起来,并不是明目张胆的,看来亦王早早就做好了准备,若是等到王爷回京,他们必定会在途中阻拦,想尽一切办法不让王爷回京。”
果不其然!
景容眉心压皱几下,面容也冷硬下来,“景亦会这样做,是在意料之中,但……”
“王爷怀疑什么?”
“本王不过刚刚离京,他就在京城外部署了自己的暗卫,未免太杞人忧天了。”
“难道亦王还有别的打算?”时子然奇怪。
景容眼眸一深,“当初太子围宫弑君,东宫兵马将整个阜阳殿都围了起来,如果说景亦想要亦趋亦步,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不会吧王爷,亦王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连太子都有这个胆子,他景亦为何没有?何况,他在京城门外部署自己的暗卫,想必也是未雨绸缪,倘若有一日,父皇的决议不在他所接受范围内,说不定,当初阜阳殿的围宫弑君,最后,就会演变成围京夺位。”
围京夺位!
让人震惊!
哪怕见过世面的时子然也心中一怔。
景容如何也想不明白,景亦到底在怕什么?
太子草包是事实,纵使皇帝如何宠爱,最后坐上皇位的人,也不可能是景华,而他明明可以好好做个亦王,等着太子被废,等着朝堂官员倒戈自己,然后被拥立为储君。
这样不好吗?
连几年都等不了?
偏偏他绝情到宁愿狠心杀了自己的几个兄弟,也不愿意留着良心为自己部署一条后路!
所以最后,太子死了,景容被逼上了一条不得不争的路。
现在,是新的路,新的局面。
今日一切的局面,都是景亦所谓的“杞人忧天”、所谓的“未雨绸缪”造成的。
想到这里,竟然沉了一口气。
没有说话。
时子然则说,“我才离开京城去庙里吃了半年的斋,怎么整个京城变化这么大?真够热闹的。”
抱着手里的剑!
景容横扫了他一眼,说,“行了,总之,你每隔几天回一趟京城,打探下消息,也看看景亦的暗卫有没有进一步行动,随时通报。”
“明白。”
“还有,告诉路江,让他不要盯着亦王府了,以免景亦察觉出来,后面的安排,等本王通知。”
“是。”
两人扎在一起说话的时候,莫若正在卫奕的屋子里。
他坐在床边,眼巴巴的盯着床上的人。
嘴里念叨起来,“你小子,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啊!纪姑娘待你真好,若人生在世,遇到此种人,不是娶,就该嫁。”
说着,又遗憾的叹了一声气,“可怜你这傻小子,就算美人是鸠,占的也不是你的巢。”
可惜啊可惜啊!
卫奕虽然在床上睡着,却是一副熟睡的懒人样,扭扭身子,抱着被子蹭了蹭。
十分可爱。
莫若为他掩了掩被子,起身、开门、关门、出去了。
刚好景容和在时子然说完话!
“你们主仆二人什么时候有秘密了?扎在一边说悄悄话。”
莫若调侃!
还不忘嘴角带着邪恶的笑,眯了他们一眼,然后就在外头回廊的长椅上坐下,脚一搭,露出慵懒的模样。
景容摆手,让时子然退下,走过来就往莫若搭在上面的腿踢去。
莫若险些往旁边栽了一个跟头!
“你这是吃的哪门子的药?”
拍了拍衣袍,瞪着他。
景容一脸无所谓,问,“卫奕到底怎么样?说实话。”
“什么实话?不是说了吗?他就是惊吓过度,休息两日就好了。”
“我要实话!”
“这就是实话!”
景容脸色冷了下来,严肃,“莫若,我们一起长大,你说谎不说谎,别人不知道,我知道。”
这种被人拆穿的感觉,真是不爽!
于是——
莫若深深的呼了一口气。
耸耸肩,“好吧,我就跟你说实话。”他正正的坐好,直视景容,问,“你知道为何纪姑娘要将卫奕送到我裕华阁吗?”
“治病。”
“没错。”
“所以呢?”
“卫奕的情况原本是很糟糕的,我为他施针这几个月以来,他的情况好到连我都惊讶,还记得之前有一次他说他脑袋疼,我就发现他的情况已经在慢慢好转了,这次的情况,和上次没多大的区别,但也证明,他的确在慢慢转好。”
景容认真的听着!
朝那扇紧闭的门看了一眼,“所以,你的意思是,他已经不傻了?”
莫若摇头,“傻和不傻这个界限分的其实并不清,只是懂和不懂的区别,无法以肉眼去鉴定,也可以换另外两种方式来说,要么,就是他已经好了,但他自己没有意识到,要么,就是他在装傻,但是装傻的可能性并不大。”
“何以见得?”
莫若笑了笑,带着毫不掩饰嘲笑,“我说伟大的王爷,难道你明明聪明过人,偏偏还要装傻充愣,这样不是显得太无知了吗?”
景容脸色不好。
后一刻,就怼了回去,“有时候,聪明人的不一定活得长,傻一点,长命百岁。”
麻痹!
感情我这种高智商的学霸、博士后、海归精英就死得早?
第412章 货物出事
第412章 货物出事
景容这番话一出。
莫若莫名觉得这番话其实是故意砸在他身上的。
于是霍然起身,吹胡子瞪眼的道,“可是聪明的王爷,像太子那种自作聪明的人,也没见他长命百岁啊!”
景容嘴角抽搐!
小样,跟我斗。
莫若已经转身走人了。
丢给他一抹“爷聪明”、“爷乐意”的姿态。
景容摇摇头,不理会,反而朝卫奕的屋子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
最后也离开了。
而另一边!
云同扬离开市集后,加紧赶回了龙扬镖局!
整个龙扬镖局,气派不凡,一进去,整个院子两旁都是兵器,里面的人,各个身材魁梧高大,一看就都不是容易招惹的人。
可是云同扬一回来,镖局里的人各个都不敢说话,毕恭毕敬的迎接他进来。
“总镖头,这次货物出了事,真的是意料之外的事。”镖局里的头等镖师杨羽赶紧禀报道。
云同扬黑着脸,没有回应他的话,迈步进到厅内,掀起袍子在正位上坐了下来。
两旁的席位上,都是镖局里的各位当家!
此次由龙扬镖局运送的贡品在路上出了事,要是追究下来,不仅整个龙扬镖局会遭殃,要是传出去,名声也没了。
所有人都知道,云同扬这个在外人面前客客气气,但关上镖局大门,私下里,是个极其阴狠、无情的人。
大伙战战兢兢的坐着,面面相觑许久,镖局的二当家才开口,“总镖头,这次的事情真的与我们镖局无关,谁也不知道半路会下这么大的雨,路面泥泞,又是晚上,再加上是加急的贡品,这才没有冒雨连夜赶路,谁也不知道几个大箱子里装的是面粉。”
小心翼翼的说完了这番话!
二当家的额头上都冒着虚汗。
接着,又有人接了话,“这次就算我们有责任,刘大仁那边也要承担责任,往年运送贡品进京,刘大仁都会交代里面是什么,但是此次什么都没说,只说是一些寻常的物件,宫里要的急,哪里知道,里面会是面粉,要是早点知道,我们也会做别的准备。”
刘大仁,专门负责渝州一带贡品的官员。
一般运送到渝州驿站的贡品,他就会全权交给龙扬镖局继续运送,往常,都会告知里面的贡品是什么,但是此次却没有说明,而出于信任,加上单子加紧,所以龙扬镖局也没有过问太多,直接接了这一单,赶紧运送进京去了。
哪里知道,里面竟然是面粉,一路上,遇到大雨,都是晚上,就算那几个箱子上盖了雨布,可雨水回潮,箱子里的面粉都揉成一团了。
此刻云同扬就是刚刚处理完这件事回来,好在,那些面粉是从凉城运送来的,花点银子再从凉城购买一些,再加快运到京城,尚且还来得及。
只是这事一闹开,什么朝廷专门的官局怕是保不住了!
云同扬黑着脸也是情有可原的。
他脸色越来越沉,板着脸,身体周围仿佛带着火焰。
半响,他捏起拳头重重砸在了梨花椅的把手上。
声音闷沉!
吓得大伙都不敢出声了。
各个身子抖颤。
“当初我就说过,不管是贡品还是私人货物,都要问清楚运送的是什么,他刘大仁算什么?我龙扬镖局竟然问都不问运送的货物是什么,就相信他?那是贡品,一旦出错,是会死人的,你们在座的各位也都是镖局里的老一辈了,底下年轻的犯错还可以原谅,可你们连这种错误都犯,我龙扬镖局何时成这种了?”
语气浑厚!
尽管没有大吼,偏偏就是这种近似于沉厚的语气,更让人心中发慌。
周围都没有人敢说话。
纷纷低着头,连视线都不敢碰上去。
云同扬克制着心中的怒火,继续说:“你们都听好了,我龙扬镖局是渝州城的官局,这块牌子就算拉出一个人去顶罪,也要保住,刘大仁那边,我去处理,凉城的面粉也已经重新运送进京了,朝堂那边暂时能稳住,但凉城那边要是泄露风声,最后让礼部发现,追究起来的话,总要有人去顶罪的。”
一听!
大家都缩了缩身子。
生怕被拉出去顶罪,毕竟是贡品啊!
云同扬将众人的神色都收进眼中,沉声半响。
“你们都出去吧。”
没人犹豫,纷纷出去。
毕竟,如坐针毡啊!
没一会,镖局的管家梁叔走了进来,俯身在他身旁。
云同扬的目光盯着门外,那双眼,突然阴森了几分。
交代梁叔,“要是礼部发现了,就把二当家推出去,那家伙早就该死了。”
“明白。”
“我离开渝州城这段时间,可发生了什么?”
“又死了一个人。”
“谁?”
“常世良,你出城去处理贡品的第二天,人就死了。”
梁叔一一回答。
云同扬表情上没有多大的变化,可那双有劲的手却暗地里握成了拳头,手背上爆出了青筋。
他起身,说,“你别跟着了,我出去一趟。”
“好。”
云同扬离开龙扬镖局的半个时辰后,出现在了李明洲的府上。
昨晚从衙门被放回来后,原本打算今早就离开的李明洲,依旧没有动身。
看到云同扬出现的时候,他还惊讶了一把。
立刻遣散了下人,将云同扬带到了后院。
“你怎么来了?”
“都死了三个人了,我能不来吗?”
“你想说什么?”李明洲对他明显带着警惕。
云同扬面色凝重,说,“五弟,这件事,跟你有没有关系?”
唤他五弟?
其实,李明洲也很久没有听到这个称呼了。
他冷笑了一声,朝周围看了一眼,然后拉着他进了一间屋子,将门关上了。
此时此刻,就在李府后院的屋顶上,两道身影静静等了一会,便闪走了。
衙门里!
那两道身影一路从李府的屋顶上闪到了衙门的屋顶上,最后稳稳当当的落在了景容身旁。
“查出什么来了吗?”景容坐在院子里。
“回王爷,常府和李府都没有发现有哪个砚台的墨水里加了旱莲草。”
“都查清楚了?”
“查清楚了。”
“那就退下吧。”
两人迟迟没有退下。
景容看向两人,“说。”
那两人互看一眼,这才回答道,“王爷,我们在李明洲的府上,看到了龙扬镖局的云同扬。”
什么?
景容手里的茶杯一震,重重放下。
“确定没看错?”
“没有,而且,他还叫李明洲为五弟。”
呃!
那也就是说,七兄弟,出现了五个了?
第413章 鬼魂索命来了
第413章 鬼魂索命来了
当年流帮派的七个当家,目前在渝州城已经出现了五个。
那另外两个呢?
侍卫继续禀报,“属下原本打算继续听他们说些什么,可李明洲却将云同扬拉进房间内,我们也只好回来了。”
那不是更奇怪吗?
云同扬和李明洲之间有什么秘密?
景容暂时想不出来,但或许这是一个新的线索也有可能。
他本打算去找纪云舒一趟,可转而一想,那女人都两天没有好好休息了,现在告诉她,岂不是又要折腾了。
所以这个念头,他随即又打消了!
而此时,纪云舒在屋子里焦急的坐着,时不时地打量门口守着自己的时子衿。
果真是个听话的人。
她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撑着额头叹了一声气。
满脑子都是案子!
最后实在坐不住了,霍然起身,刚走到门口,时子衿的身板就挡在了她面前。
“纪先生,王爷说了,让你好好休息。”
“只有两天时间了,我不能坐着什么都不做。”
“不行。”
“子衿,我真的不累,你若是听王爷的话看着我,我会在里面被闷死的。”
“可是……”
“别可是了,我现在要去找一趟文师爷,问他拿一些这个案子的资料。”
不由时子衿阻拦,她轻轻推开她,直接饶了出去,朝着文令阳办公的书房去了。
绕了两个回廊就到了!
文令阳正在里面写东西,看到纪云舒进来,放下手上的活,赶紧起身相迎,“纪先生,你怎么来了?”
“你之前给我看了一些案卷,我想看看还有没有别的资料。”
道明来意!
文令阳赶紧拿出一份自己随身携带的记录本,递了过去,“案件的资料一般都是记录在了案卷中的,而这上面的记录,是我在案发现场随口记的一些,纪先生你看看,可否有能帮到你的。”
“多谢。”
她接了过来,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一边翻看一边头也不抬的说,“文师爷不用理会我,你继续写你的字。”
文令阳点了下头,没有打扰她。
她看她的,他写他的!
过了大概半烛香的时间,她合上本子,走到桌案旁,歪着脑袋看着文令阳写在纸上的字。
干干净净,一笔一划又力道十足!
“沉看人中影,忍以得高升,归在当年旁,一一见故人。”
纵使当年纪裴教过她不少诗词,她的“文化”水平也不算垃圾,随口也能蹦出一两句深意的诗来,可——
“文师爷的这四句诗,讲的是什么?”
文令阳将笔放回象牙笔架上,碰上纪云舒的视线。
“先生博学多才,难道不懂这四句诗的意思?”
“在下学识浅薄!”
他笑了笑,“其实,这四句诗不难懂,想来先生再仔细琢磨琢磨,也就明白了。”
“是吗?那好,在下便有心将这四句诗记下了,等案子结束后,再琢磨。”
“随先生。”
两人相视一笑。
纪云舒将本子摆在桌上,推到他面前,“多谢,已经看完了。”
“可有线索?”
“暂时没有。”
“那先生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这一问,纪云舒也没了主意,她摇摇头,目光却顺到了那支象牙笔架旁的盒子上。
那盒子分为三层,刷着砖红色的漆,上面雕刻着十分精美的纹路,而且盒子的顶部还有一个小小的铁环,似乎是用来吊在那里的用的。
盒子看上去,不像是会出现在这里的物件,而且,也不像是文令阳这种男人所有的。
好奇心一起,她问,“这盒子看上去挺不错的,是文师爷的吗?”
他竟点了头!
“哦?这么精美的盒子里,文师爷莫非装着文房四宝?”
她好奇的盯着。
文令阳温温一笑,大方的将盒子的第一层打开,展示给她看,里面,摆放整齐的五四只毛笔头。
“我见纪先生之前去常府验尸时,也会带着一个精致的檀木盒,在下也有这个习惯,出门就会带这个,以免在随房大人记录案件的时候笔头坏了,而且我也用惯了自己做的毛笔头,用不惯别人的。”
“原来如此,那第二层的呢?”
他又打开了第二层,里面是用细线一一绑好的小纸轴,整整齐齐摆着差不多二十几个。
“这也是以防万一,毕竟有时候记录的东西太多,身上带着的纸不够用,若是在荒郊野外,想找张纸也难,所以便自己备着。”
“文师爷真够细心。”
她夸赞着,目光落在了最底下的第三层。
更加好奇第三层里装的是什么了!
文令阳洞悉到她的心思,然而他也并没有打算藏着掩着,于是正伸手要去拉开——
突然——
外头慌慌张张的跑进来一个人,蹭的撞在了桌角边上。
砰的一声!
“鬼魂索命来了,鬼魂索命来了……”
男人一边喊着,一边飞快的钻到了桌子底下,双臂牢牢的抱着自己膝盖,眼神涣散的盯在地面上。
嘴里还不停的说着“鬼魂索命来了”。
看到这突发的一幕,纪云舒和文令阳双双懵了。
适才反应过来后,才看到桌子底下的那个男人。
头发凌乱,满脸胡渣,一张四十多岁的老粗模样,双唇发白,眼神惊恐,可此人身上那身凌乱的衣裳却是丝绸做的,看料子并不像是寻常百姓人家的。
整个人都紧紧的缩在桌子下面,浑身发抖!
这是怎么回事?
纪云舒先是和文令阳对视了一眼,文令阳摇摇头,表示不认识。
她这才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缓缓蹲下身,尝试着与那人的视线对上焦,可男人眼神毫无神奕,带着无尽的惶恐。
她只好语气轻细的问,“你是?”
“鬼魂索命来了,鬼魂索命来了……”
“什么鬼魂?谁要索你的命?”
“鬼魂,鬼魂要索命!”
“为什么要索命?你到底是谁?”
“鬼魂索命来了。”
男人嘴里只有这一句话。
纪云舒问不出一个究竟来,心中百思不得其解。
这个时候,衙门的一名小厮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当看到钻在桌子底下的男人时,一拍大腿。
“哎哟,你怎么跑到这来了?”
说着就要上前拉人。
可那个男人死活不肯出来,两人一拉一推,折腾得满头大汗。
纪云舒索性拦住那人,问,“这到底怎么回事?”
小厮摸了一把汗,无奈至极,回,“纪先生,我也不知道啊,我刚才本来打算从后门出去卖点东西,哪里知道这个疯子突然就冲了进来,一转身就没影了,我找了大半天,原本是躲这来了。”
自己跑进来了?
第414章 你何时有这种怪癖
第414章 你何时有这种怪癖
这大白天的,还能有个大活人从衙门后门跑进来?
纪云舒:“……”
小厮又赶紧说,“真是不好意思啊纪先生,我现在就把他赶出去。”
说着,小厮硬是用力将人从桌子下面拉了出来!
一边说,“这里可是衙门,你是哪家的疯子?怎么往这里跑进来?这要是冲撞了人,非把你活剥了不成,真是的,赶紧走赶紧走。”
“有鬼魂,有鬼魂,鬼魂索命来了,鬼魂索命来了……”
男人用力拉着门框,就是不肯出去。
“赶紧走,你要是再不走,我就找人把你抬出去,赶紧的。”
两人又较上了劲。
可那男人的力气很大,门框都拉得吱吱作响。
硬是没分出个谁赢谁输!
文令阳从桌案后走了过来,上前也不是,站着也不是。
到最后,就成了无动于衷。
眼巴巴的看着就行!
而在小厮和那个男人拉扯的过程中,纪云舒突然注意到那个男人衣服上的一块印迹。
敏感神经作祟,她当即上前抓起男人的衣袖查看。
心头一紧,眉心一皱。
一股莫名的预感在她的心中冉冉升起!
小厮大概是被纪云舒的行为弄懵了,也松开了那个男人,笔直的站在门口。
纪云舒眼眸一沉,好奇且认真的问,“你,到底是谁?”
男人整个人都蹲在了地上,双臂抱着膝盖,嘴里念着之前那句话。
“鬼魂索命来了。”
小厮赶紧说,“纪先生,还是让我把他带出去吧,以免耽误你和文师爷忙正事。”
“不用。”她起身,“还劳烦你去请莫公子过来一趟。”
“现在?”
“现在。”
小厮挠着脑袋想不明白,但还是拔腿去叫人了。
文令阳瞧不明白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上前询问,“纪先生,到底怎么了?”
“等莫公子过来就知道了。”
“哦。”
闭嘴不问了,静观其变。
没一会功夫,小厮就带着人来了。
除了莫若,还有景容和时家兄妹。
这气势,是来干群架的吗?
景容见她从自己院子里跑到了这,心里克制着火气。
这个女人,真是无时无刻都在忙啊!
再这样下去,累坏了身子,我的小景容怎么办?
但转而,目光又被蹲在门框旁边的男人吸引住了!
莫若摇晃着身子走了过来,朝那个男人眯了两眼,眉头紧锁。
问纪云舒,“纪先生这么急匆匆的叫我过来,是打算让我给这个人看病呢?还是让我猜猜他是谁?”
你能别这么贱贱的吗?
纪云舒没有回应他的话,而是将男人的衣袖拉了起来,可还没抬起来给莫若看清楚上面的印迹。
景容阴阳怪气的话就出来了,“你何时有这种怪癖?”
什么?
“动不动就去扯男人的衣服,上回从常家带一件,这回倒好,直接从人身上扒了。”
你妹!
纪云舒心里数万匹草拟马奔头而过。
哎哎哎,你和莫如的嘴巴是不是从小就受到过专业的训练啊!
说出来的话,总能呛死一个人。
纪云舒白了一眼后,没再搭理,将男人的衣袖再次抬起,示意莫若看看上面的墨迹。
莫若一看,顿时就明白了!
赶紧掀开袍子,蹲身下来,手里搓了搓上面那块不大不小、却十分明显的印迹,然后深思片刻。
冲着纪云舒点了点头!
这一点头,纪云舒觉得自己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而这个男人还在不停的念着“鬼魂索命来了”。
莫若奇怪的问,“他到底是谁?”
“不知道,自己跑进来的。”
“自己跑进来的?”莫若仔细端看这个男人,听着他说的话,轻声琢磨,“鬼魂索命?难道说……”
话没有说出来。
纪云舒和景容其实已经懂了。
但是旁人却愣是没能明白,这究竟是个啥意思?
纪云舒再次吩咐之前那个小厮,“麻烦你,去通知房大人过来。”
“啊?”
小厮懵了!
景容提声,“还不快去?”
“哦,是是是……”
连滚带爬的去通知了。
很快——
房明三来了。
纪云舒也将此事的来龙去脉和缘由说了一遍。
众人恍然!
“所以纪先生的意思是,这个疯子,就是凶手?”房明三说。
“不肯定,但此人口口声声念着什么鬼魂索命,衣服上又有和常老爷衣服上一模一样的墨迹,此案,兴许跟他有关系。”
其实,她自己心里现在也没有多少底。
然而——
“那他一定就是凶手了,疯子杀人,本来就变态,三个案子也就合情合理了啊!”张捕头糙着嗓音说。
合你妹的合情合理!
老张,你能别这么冲动,别这么草率吗?
纪云舒否定他的话,“疯子是能杀人,可是,能使用如此缜密的杀人的方式,可不是一个疯子能做到的事。”
张捕头想了想,指着地上的人,说,“那他会不会是装傻啊?”
“你才傻,他若是装傻,就不会自投罗网的往衙门里头钻了。”
想想也是哦!
张捕头尴尬一笑,还是不说话了,免得被人当作没文化。
而出于职业的缘故,文令阳在第一时间就已经抓起自己的本子和笔,开始记录起来。
他也抛出疑问,“纪先生既然觉得凶手可能不是他,那这案子和他会有什么关系?”
纪云舒:“人兴许不是他杀的,可鬼魂之说,不是空缺来风,他衣服上的墨迹更不是子虚乌有,若他与案子有关,我想,常老爷死的那天晚上,他兴许看到了什么,或者可以大胆的说,他看到了凶手,还与凶手有过接触,所以身上才会有这块墨迹。”
众人深思点头。
房明三弯腰,问那个人,“本官问你,你是不是去过常府?看到过凶手?”
“鬼魂索命来了。”
“你如果知道凶手是谁,别怕,尽管说来。”
“鬼魂索命来了。”
“你到底是谁?那晚你又为什么会出现在常府?”
“鬼魂索命来了。”
汗!
半点头绪也没有问出来。
这个时候,前头的一个小捕快突然跑了过来。
气喘吁吁的说,“大人,那个……那个李明洲来了。”
恩?
“他来做什么?不是都已经洗脱罪名了吗?”
“他说是来找自己的弟弟。”
“弟弟?我小小的衙门府邸,哪里有他的弟弟?上别处找去。”房明三挥了挥袖子。
可小捕快却面部扭曲,手指头颤颤的指着地上那个男人,说,“李明洲说,这个人就是他要找的弟弟。”
what?
看来这个案子不仅可疑,而且十分复杂!
也注定和李明洲脱不了干系了!
第415章 时而正常,时而疯癫
第415章 时而正常,时而疯癫
衙门公堂里,李明洲略显焦急的等候着。
等房明三把人从后院带来的时候,他快步上去,将那个男人拉到自己身后。
有心护着,却又有心藏着!
还小声说,“阿远,你怎么到处乱跑?我不是说了让你在屋子里待着吗?这里不是我们府上,你跑这来做什么?”
男人压根没有仔细听他的话,而是窝在他的身后,晃着脑袋,嘴里依旧是那几句话。
李明洲适才看向众人,感激的鞠了一躬!
拱手道,“舍弟无端跑到衙门,冲撞了各位,还请见谅,李某现在就带他走,不打扰了。”
说完,本要拉人离开,却被纪云舒叫住。
“还请留步,李老爷,你暂时还不能带他走。”
李明洲诧异回身,上下打量起眼前这个身材精瘦的男子。
此人,模样清秀,看上去是有睿智之像,特别是那双紧凑而透亮的眸,若是对视久了,更会让人心底一震。
仿佛那双眼睛像是一只开膛手,随时会伸进自己的身体里似的。
“先生还有别的事?”问。
“李老爷,在下想了解一下,您的这位弟弟的情况。”
他松了一口气,说,“舍弟名为李远,是李某的亲弟弟,因为神志不清闹了笑话,这才闯到了衙门里头来,不知道先生想了解这个做什么?”
“就是想问问,不知道,李老爷可否再多说一些关于他的事。”
“先生的意思?”
“请李老爷道明。”
不说也得说!
李明洲明显感觉到了周围的气氛不对劲,开始警惕起来。
而纪云舒也摆明着是要逼他。
偏偏,他又推不了。
毕竟,周围不是衙门里的人,就是那位容王的人,一双双目光都盯着自己,像绳索似的,将他捆绑。
但是,咱还是得有底气,有原则啊!
不像说的,咱们就是不能说。
于是——
李明洲道,“先生,阿远往年脑子受了一点伤,李某不想提及,也都是一些陈年旧事,提了伤心,还望先生谅解,今日阿远跑到这里来,实属意外,以免再打扰各位,李某告辞。”
反手拉着李远,转身要走。
时子然快了几步,身板挺直,拦在了他的前面,还刻意把手里的剑抬了抬。
想走,还得爷的这把剑同意!
李明洲并不怵,也是大风大浪过来的人,折身环看,正了正色。
心知肚明道,“看来今天我要是不说出什么来,是走不出去了。”
没错!
他有意将李远往身后拉了拉。
景容见状,淡笑一声,端着王爷本该有的架势,上前道,“李明洲,既然不让走,你心里就应该清楚所谓何事,你又何必再藏着?心里的秘密不说出来,想必睡觉也睡得不踏实,本王若是你,便一五一十的说出来,心里也坦然些。”
“李某并没有什么事情藏着。”
“哦?那你可否解释一下,李远为何口口声声说什么鬼魂索命?”
“他本就神志不清,胡说八道的话,谁会放在心上。”
“那他的衣袖上,为何会有一块和常世良衣服上一模一样的墨迹?”
景容这一说,他赶紧看了一下李远的衣袖,一脸不明。
“这是什么?”
纪云舒接了他的话,“这是被加了旱莲草的墨迹,在常老爷的衣服上,也有一块一模一样的墨迹。”
“着又能说明什么?难道,你们怀疑阿远是凶手?昨天,你们怀疑是我,现在,又怀疑阿远?我告诉你们,人不是他的。”怒气冲冲,又涨大了鼻孔说,“而且这种墨汁,我偌大的李府也有,阿远沾到,有何奇怪之处?”
“你在撒谎!”
景容当即斥驳了他的话。
“本王已经派人去你李府打探过了,别说混合着旱莲草的墨水了,就连一株一丁的旱莲草都没有。”
谎言被拆穿,李明洲很明显有些紧张了。
纪云舒则意外的看着景容,你丫的,既然已经知道了怎么不早点说。
察觉出了纪云舒那双投在自己身上、有些着火的眸子,他当做没看见。
亲爱的,等晚上我在跪搓衣板!
再转而与李明洲说,“李明洲,你尚且可以证明你没有杀人,但不代表李远没有杀人。”
“他没有杀人!”李明洲吼了一声。
从未有过的激动。
纪云舒:“李老爷,这三个案件,明面上看着与你无关,可所有证据都表明,你和这个案子必定是有关联的,而李远,一来,他所说的鬼魂索命,二来,他身上的墨迹,都表明不止是你,而是你们两个,都跟这次的命案有关。”
“我说了,我们没有杀人。”
对此,纪云舒笑了一下,“虽说凶手的手段很高端,知道将死者的鞋脱下来穿上,制造出死者被吊死的假象,很显然不是一个普通人能办到的,若说是李远所为,着实有点说不过去,但究竟他是真傻,还是时而正常,时而疯癫,那就有待研究了。”说着,便看向莫若,“好在,我们这有一位神医,若由他来把把脉,诊断一番,也就能得知,到底是真傻?时而正常,时而疯癫了。”
莫若点点头,应了她的话,要上前给李远把脉。
哪里知道——
李明洲直接挡在了莫若面前。
“不牢公子费心。”
莫若慵懒的晲了他身后的人一眼,挑了下眉,“难道……做贼心虚?”
“我……”
话没说完,莫若便伸出食指,指着李远,然后手指在空中转了一圈,眼睛一眯。
嘴里还“啧啧啧”了几下。
愣是把人给弄懵逼了!
“依本公子多年行医的经验,此人印堂发黑,双腮凹下,双唇往下塌着,显然,会有大灾难发生。”
你当是在算命呢?
纪云舒白了他一眼:“说人话。”
“李远,并不是全傻,大部分的时间,其实是清醒的,也就是说,时而正常,时而疯癫。”
呃!
得了莫若的话,纪云舒下了结论,“那也就是说,这一整套杀人手段,在他作为一个正常人的时候,是完全可以办到的。”
那——
房明三赶紧说。
“那他就是凶手。”
指着李远。
而此时的李远,嘴里依旧在念叨着,“鬼魂索命来了。”
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恐惧。
李明洲在面对众人围攻的情况下,一边安慰自己的弟弟,一边狠狠的甩了一句,“阿远没有杀人。”
李远整个人都已经蹲到了地上,抱着头,身体抖颤的更为厉害。
李明洲赶紧从自己衣袖中掏出一个精致的瓶子出来,赛进他嘴里。
强行让他服了下去!
第416章 青鸾石
第416章 青鸾石
看到这种情况,纪云舒等人也没有再咄咄逼人下去。
等到李远的情况渐渐转好。
半响!
李明洲才抬起头来,看向所有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喉结滚动许久,似乎酝酿了很久的话,最后,低垂下眸,无奈的说,“没错,阿远的确不是完全疯癫的,大部分的时间里,他都是正常的,这是多年前就患上的病。”
“那你现在可以说了吗?”
他点了下头,“好,我说。”
语气沉重!
周围十分安静,没人出声,也没有人却打断李明洲的话。
说吧!
说吧!
我们耳朵都竖起来了!
粗人张捕头甚至还掏了掏耳朵,想听得清楚些。
房明三则往前靠了靠,以免自己耳朵生风,漏掉什么!
而文令阳则赶紧打开本子,拿上笔,生怕错过一丝一毫的线索。
至于纪云舒,她全神贯注的看着李明洲和李远。
可是——
等了很久,李明洲支支吾吾也没说出半个字来。
整个人的神态错综复杂!
纪云舒也将他神情一一窥探了究竟,突然——注意到了李远脖子上戴着的一个吊坠。
青鸾石做的吊坠!
当看清那个吊坠上的纹路时,她心头猛然一颤!
脑子嗡嗡一响过后,瞬间明白了什么,种种线索,也一点一点的归置到了一块。
她沉着一股气,与迟迟没有开口的李明洲说,“如果你觉得为难,那不如,我来说,而你只管答是,或者不是,亦或者,点头和摇头都行。”
什么?
纪云舒都知道了?
这番话一出来,所有人的视线在一瞬之间,统一盯在了她身上。
纪云舒正了正色:“玉音姑娘手镯上刻着的“上希”二字,我想,应该说的不是你,而是李远吧?”
等着李明洲的回应!
小一会,李明洲垂着身子,点了下头。
又抬头问,“你怎么知道的?”
“不难。”
她指着李远的脖子上的吊坠,解释,“虽然你衣领所绣的纹路,和玉音姑娘轻纱上绣的一样,但是,李远脖子上带着的这枚青鸾石,上面同样雕刻着与玉音姑娘同样的纹路图案,但是,这枚青鸾石上的图案却更加精致,而且,是人工刻上去的,连接吊坠的绳子是红色,可想而知,应该是个女人赠送的,除了玉音姑娘,大概也想不到别人了。
更重要的是,青鸾石是属于双生石中的一类,女子寄托自己情意时,往往就会送一块青鸾石给对方,上面又亲手刻着和玉音姑娘轻纱上一样的纹路图案,可想而知,玉音姑娘真正要寄情的人,其实不是你,而是李远,我说的可对?”
敢情,之前是闹了一个大乌龙啊!
玉音姑娘真正喜欢人,是这个时而疯癫,时而正常的李远。
可是,李明洲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大概默认了!
大伙都懵逼到眼珠子快掉下来了!
这绝对是一个大新闻。
卓伟,你确定不来扒一扒吗?
偷拍也行啊。
纪云舒问,“那,李远,是不是当年你们七位当家的其中一位?”
这时,李明洲点头!
七兄弟,已经出现六个了。
可是纪云舒并不知道云同扬也是其中一个!
她也不打算追问下去。
而是说,“好,在下不管李远和三位死者之间二十年前究竟发生过什么,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玉音姑娘是受了李远的指使,装鬼吓唬三位死者,然后他再利用这一点,将死者杀死,最后,就可以将罪名归咎在鬼神之说上,当然,这有两种可能,要么就是他真的没有杀人,只是看到了凶手,这才口口声声说什么鬼魂索命,要么,就是我现在要说的这种。
其实,你早早就知道李远会去杀人,你期间一定有阻止过,但他并没有听,暂且不说前面两位死者是如此死的,就拿常老爷的死来说吧,你那天离开渝州城去办事没多久,就听到风声说是常世良撞了鬼,和前两个死者死之前的情况一模一样,所以,你担心李远第二天会再去杀人,这才从外城连夜悄悄赶回来,你根本没有去你的玉石行取账本,而是赶去了常府,想要阻止李远杀人,对吗?”
李明洲没有说话,将头垂得更低,也更加用力的抱着怀中李远。
这样沉默,似乎代表他已经承认了。
“你之所以深更半夜去挖墓,也根本不是为了你所谓的扳指,而是有两个目的,一个,是你想毁尸灭迹,因为尸体上,有着你们流帮派的纹身,第二个,就是棺材里面,可能存在着跟李远相关的东西,你必须拿回来。”
“东西?”房明三问,“什么东西?那些东西,除了那个扳指以外,就只剩下一些衣物和随葬品。”
“那就要劳烦房大人派人再在常世良的棺材里,好好找一找,兴许那些陪葬品里,就有。”
房明三二话不说,赶紧命令下去。
几个小捕快麻溜的去办事了!
李明洲彻底哑巴了,所有一切,都被纪云舒说了一个明白,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但景容却问,“可他杀人的动机呢?”
纪云舒摇头,“那就要等他自己说了,或者,等李远清醒之后,让他亲自回答。”
突然——
“不如,我来说吧。”
外头站了一个人。
是玉音。
她冷冷的看着所有人,在几个捕快的看守之下走了进来。
然后蹲在李远身边,拿出自己的手帕,在他头上轻轻擦了擦。
“你们都误会了,我和阿远,并不是你们想的那种关系,他喜欢的人,是我的亲姐姐。”
恩?
“二十年前,我姐姐和阿远情投意合,原本是要成亲的,可是流帮派的那些当家却极力阻拦,活生生的当着阿远的面将我姐姐打死了,从那天之后,他就得了这个病。”说着,她又挑起李远脖子上那枚青鸾石,“这块青鸾石上图案,是我姐姐亲手雕刻,送给他的,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留着,他心里,也从来没有放下过我姐姐。”
说道这里,玉音眼神中迸发出了憎恨,还有惋惜。
眼里淬的泪光,却倔强的“吞”了回去。
随即,她起身,紧着脖子,与纪云舒说,“阿远绝对没有杀人,纵使你纪先生说的再对,他也没有杀人,因为常世良死的那天晚上,阿远他……他是跟我在一起的。”
李明洲不敢置信,诧异的看向玉音,“你是说,人真的不是阿远杀的?可,我明明看到他从常府出来。”
第417章 更夫、乞丐
第417章 更夫、乞丐
李明洲清清楚楚的记得,自己那晚从外赶回渝州城,的的确确是看到李远从常府里出来的!
他不可能看错!
而且当时为了不被人看到,他赶紧将李远带回了李家。
也就在第二天,就传出常世良死了的消息!
和之前两次吴磊和刘书淮死的情况一模一样,按理说,李远先是让玉音装鬼吓人,也口口声声说要去杀人,那么,凶手就应该是他才对啊!
如今玉音所说的话,又是从何而来?
面对他的疑惑,玉音并没有回应,而是看着纪云舒,解释起来,“阿远因为我姐姐的死,一直对流帮派另外的那几当家怀恨在心,也是因为我姐姐的死,他才会弄成今天这样,我和他一样,都想为我姐姐报仇,又那么凑巧,那三个人每次来长安所都会找我。
所以,我才利用这个机会,在赏月号戴着人皮面具吓他们,然后让阿远去杀人,最后,就可以将这整件事情当作冤魂索命,可当我知道常世良是在子时的时候才死的,我就觉得奇怪,因为那晚子时,阿远是跟我在一起的,刚到丑时他才离开,又怎么会去常府杀人呢?”
对于她说的话,纪云舒并不全信。
而是问李明洲,“那晚你是什么时候看到李远从常府出来的?”
这一问,李明洲心里也没了底,只顾着赶去常府阻止,压根就不记得时间了!
心中焦急一想,过了好一会,才眼珠子一亮。
笃定的说,“是在丑时第三更的时候,我记得,就是那个时候。”
玉音欣喜,立即接话,“那就对了,我还记得,阿远从我这里离开的时候,刚敲完第一更,从我住的地方到常府,也要到丑时的第二更了,再怎么说,常世良是子时死的,是阿远去常府之前就死了的。”
振振有词!
把时间点都一一抛了出来。
如果说是这样的,那常世良就不是李远杀的。
李明洲愣了楞,“玉音,你说的,都是真的?”
“我没有必要撒谎,我说的都是真的,阿远那天晚上是真的跟我在一起。”
李明洲心中的那块石头也终于落地了。
人不是自己弟弟杀的,他也无须担忧害怕。
可房明三想了想,说,“这不过是你们的一面之词,让人如何信服?你们之前就串好时间点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我没有撒谎,我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证据呢?”
这一问,玉音哑巴了!
证据?
她所住的地方算不上偏远,可那个时候都已经丑时了,街上根本没什么人,哪里有什么证据啊。
她紧紧的捏着手心上的帕子,出了汗。
咬了咬红唇,“当时那么晚,街上根本没有人,我住的院子周围,大家都已经休息了,没有人看到,而且,我和阿远都不想让人知道我和他的关系,所以他来我住的地方时,根本没有人知道。”
“哦?那那晚,李远为何会去你那里?他一个时而正常,时而疯癫的人,怎么会那么晚去找你?”
“因为……”
她支支吾吾,捏着帕子的手更加用力了几分。
显然,有口难言!
张捕头那个大老粗,上前就提着嗓子说,“玉音姑娘,你该不会和李远私下有苟且吧?”
苟且?
“没有!”她斥声否认,眼睛泛红,“我和阿远没有什么苟且,不是你说的那样,我知道他心里一直喜欢的人是我姐姐,从来都没有我,我也不会去强求他,说到底,我只是一个风月女子,是注定配不上他的,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代替我姐姐陪着他,照顾他。”
“那你为什么去找你?你你说,我们怎么相信你?”
她抿了抿唇,终于说,“其实那晚,我本以为他会去常府,可他却来找我了,说是很想我姐姐,所以我就陪着他多喝了几杯,但后来他喝多了,便在我那里休息了一会,这一睡,就睡到了丑时,等他酒一醒,就赶紧走了,我们什么都没做,我玉音从来在长安所卖艺不卖身,视自己的清白为性命,你说我们苟且,更是从何说起?”
一字一句,说的十分用力!
说她苟且,比杀了她还严重。
张捕头踩了玉音这枚地雷,只能咽了咽口水,抹着额头上的一把汗,默默退到了一边。
他发誓,再也不开口了!
我没文化,我承认。
玉音说完,蹲身下来,伸手抚着李远的后背,眼泪落下。
还一边说,“总之,我没有撒谎,阿远的确没有杀人。”
众人沉默。
房明三苦恼片刻。
说,“可你要是拿不出证据来,本官也不能信你。”
“可那晚根本没有人看到过。”玉音说。
房明三叹气!
此刻,纪云舒的目光久久徘徊在地上三人身上。
心里也开始问起自己来,难道李远不是凶手?玉音和李明洲说的供词都是真的?
当这两个问题在她心里问到第五遍的时候。
她眉目一定,问,“你们分别说了丑时的第一更,和丑时的第三更,而且还记得这么清楚,是不是当时你们都听到了打更的声音?”
“是。”
两人抬头,异口同声。
“那就好办了。”纪云舒转身跟房明三说,“还要请房大人忙一趟了,在下待会会将李远的画像画出来,你让人拿去给那晚子时到丑时打更的更夫,和渝州城行乞的乞丐看一看,询问一遍,常世良死的那个时间段里,是否有人见过李远。”
嗯哼?
房明三不解。
“更夫本官倒是能理解,可是纪先生,你找那些乞丐做什么?”
“难道房大人没有听过包打听吗?”
“这词倒是听过,但是与乞丐有很什么联系吗?”
“当然有,若说大临朝史官记录的是朝堂政事、官员记录和一切与历史相关的事件,那么,那些散在大临天下各个地方的乞丐,便是记录民间一切大大小小的‘史官’,唯一不同的,只是他们缺了一支笔罢了!”
这一说,恍然大悟!
还真是!
景容听完,勾着唇笑了一下,这天底下,竟然还有人将史官和乞丐相提并论的。
你怎么不把天下和乞丐比一比?
景容慢悠悠的吐出一句话来,“这真正的包打听,该是你纪先生才对,大临上下事件,想必还没有你不知道的,依本王看来,你比那些乞丐还厉害。”
大哥,你是在夸我呢?
还是在损我?
咱能和平相处不?
纪云舒瞅了他一眼,闷了一声气。
小子,你等着,待会跟你算总账!
第418章 本王晚上给你留门
第418章 本王晚上给你留门
房明三命人端来笔墨,让纪云舒作画。
她花了大概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就出了画像,歪着脑袋看了一遍画像后,又看了一眼李远,觉得不是很满意,于是用笔尖沾了沾墨水,重新添了几笔。
整幅画像,更加栩栩如生了!
都传闻说那位纪先生作画了得,能将一堆生生白骨的生前像画出来,所画出来的画像简直堪比真人,还以为是被人给神化了。
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而且能看看传说中的纪先生亲自作画,三生有幸啊。
一时间,大伙都围了上来。
旁边还有小捕快说话。
“哎呀,太像了!”
“是啊,简直一模一样啊!”
“要是能让纪先生帮我画一幅画,我这一辈子也就知足了。”
纪云舒:“……”
可以啊,等你死了,尸体变成一堆白骨,我就给你画像,保证画得特别好。
连你亲妈亲爸一眼就能瞧清楚是你。
房明三也夸赞道,“纪先生,当初只是听闻,今日一见,大开眼见,你不仅能破案,还画得了一手好画,本官实在佩服。”
若不是旁边挤的人多,他现在就要鞠一躬了。
张捕头本想出声,可想想又将自己嘴巴捂住了。
还是算了,自己默默看着吧。
文令阳满带欣赏的眼神看着那幅画,一笔一划,流畅有力,可比自己写的字要好看多了!
但他和房明三不一样,而是问,“纪先生作画的本事师承何处?”
“自学!”
“厉害!”
“见笑。”
不对,咱们是不是跑题了?
我们不是在研究案子的事情吗?
她赶紧放下笔,驱散了围在周围的人,将画纸从桌上拎起来,随手晃了几下,待墨迹干了后,交给了房明三。
“劳烦房大人了。”
“哪里的事,应该是本官多谢纪先生帮忙才是。”
房明三将画像又递给张捕头,交代,“去找几个画师,将这幅画临摹多张,然后派人去问问那晚打更的更夫和乞丐。”
“是!”
接过画像,张捕头赶紧去办事了。
而此时,李远的情绪已经好了许多,李明洲和玉音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
于是——
纪云舒与房明三说,“房大人,我看李远的情况也不好,虽说现在没有证据证明玉音姑娘说的话是真的,可若是将李远关进牢中,牢房湿气太重,他这样的情况只会越来越糟糕,所以,还是让他暂且回李家吧,请大夫来好好看看,一边等消息,一边等他的神志恢复好,也好方面问一些事。”
房明三认同她的建议。
点点头,允许了。
但是担心李明洲会带着李远离开渝州城,所以下令,“李明洲,你别想带着里李远离开,本官会命人看着你们李府,若人真的是李远所杀,本官立刻会逮捕他回衙门,如果证明人不是他杀的,本官也不会冤枉了他。”
都说到这份上了,李明洲当然不好再说些什么。
玉音离开的时候,走到纪云舒面前,微微欠了欠了身子。
“多谢。”
纪云舒则淡淡的回了一句,“等证明他真的是无辜的时候,你再谢我也不迟。”
玉音点头!
等人都从衙门公堂散了后,纪云舒就拉着景容去了后院,找了一处没人的地方。
好吧,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本王不想跪搓衣板啊!
纪云舒质问他“你既然知道李府和常府没有那种墨汁,怎么不告诉我?”
景容一脸无辜,“我正准备告诉你,没来得及。”
“当真?”
“怎么?你何时连本王的话都不信了?”
“我……”她呛声。
景容眉梢一挑,反过来质问她,“纪云舒,本王是在帮你查,你不谢我也就罢了,怎么反过来,还说我的不是?”
“我何时说你的不是了?”她也一脸无辜。
看着这个女人否定,景容王爷的架子又端了出来,双手往身后一背,抬着傲慢的下颌。
说,“你若是再求求本王,本王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她疑惑!
“你求求本王。”
“景容——”她咬牙喊着他的名字。
景容勾唇一笑,斜眼看了她一眼,说,“你若是不想求也罢了,可最近天气不好,本王一人睡,总觉得双脚发冷,身边空荡荡的,心里就是不踏实,倘若……”
话还没说出来,纪云舒就扇了他胳膊一巴掌。
扭过身子,“想得美!”
怎么说,我也是有节操的好吧?
景容唇角上的笑意更为灿烂了,他发现,逗这个女人,其实是一件很幸福、很欢快的事。
他绕到她面前,微微躬身而下,将自己的脸凑到她眼前。
“小妖精,生气了?”
“……”
“你我早晚要睡一张床,只是时间问题,你何必让我独守空房这么久呢?”
“……”
“你若是应允了,本王晚上给你留灯留门,你悄悄进来就行,我命琅泊守在院子外,没人会发现的。”
“……”
“难道你不想知道本王想告诉你什么好消息吗?”
纪云舒抬着眼皮子眯了他一眼,那张脸菱角分明的俊脸就在自己面前不到一个手指头的距离。
两人微微的呼吸声均匀清晰,扑在彼此的脸上,温温的,舒舒的,也痒痒的。
纪云舒身子本能的往后倾去。
岂料——
景容手臂一勾,环住了她纤细的腰部,手腕用力,将她原本往后倾倒的身子拉到自己胸前,贴得更近。
她惊慌的抬头看他,他温柔的低头看她。
视线碰撞,火花四射!
纪云舒的脸也不由的红了起来,手肘一曲抵在两人中间,只是景容力气太大,她无力挣脱。
他高她一个脑袋,她小他半个体型。
抱在一块,简直萌萌哒的不要不要滴!
纪云舒避开那道视线,警惕的看向周围,手肘用力,“你别闹了,现在还在办案呢?”
景容却挑起她的下颌,往上一抬,让她的视线与自己再次对上。
突然严肃起来,“你一不是朝廷官员,二不是御府县的县太爷,你办什么案?”
这话,旁人听了无意,但在纪云舒听来,却是景容在埋怨。
“你在怨恨我多管闲事?”
“算是吧,可偏偏你每次多管闲事,本王都不能放任不管,谁让你在本王的心上栓了一根线,你去哪儿,本王就只能跟着你去哪儿,这辈子都如此,逃都逃不掉了。”
他说的极其认真,那双温柔深情的眼神像一个巨大的漩涡,让纪云舒再也移不开眼神了。
以至于,没有将他推开!
第419章 和尚念经,少哼哼
第419章 和尚念经,少哼哼
纪云舒觉得,自己一定是中了景容的情话毒。
以前听了这些话,都会觉得浑身酥麻,现在听着,却莫名觉得像米酒一般回味无穷。
恩,自己一定中毒了,鉴定完毕!
景容很满意她的反应。
傲娇的模样露了出来,说,“小妖精,今晚你来不来,本王都给你留门。”
纪云舒:“……”
好吧,刚刚燃烧起的浪漫气氛,瞬间被他这番话冲的所剩无几。
她只好用力一推,将身体从他结实的手臂间抽了出来,立刻弹倒一边,虚心的整理起衣裳。
一边活,“说正经的,你到底要与我说什么?”
“你猜!”
“不想猜,你要是不说,就算了。”
转身要走,被景容拽住。
“好了,不闹了,跟你说实话就是。”他严肃道,“你可知道,当年流帮派的那几个当家,现在,已经出现六个了。”
六个?
纪云舒想了想,没有啊!
就算加上李远,不是也才五个。
她困惑的问,“莫非你想说,玉音姑娘其实是男扮女装,她根本就是个男人,是七个兄弟中的其中一个?”
下一刻,景容曲起手指头,用力往她脑门上一敲。
“想什么呢?断案的时候精明得很,怎么说到这,就跟个榆木脑袋似的,要不,本王打开敲敲,看看里面是不是灌水了。”
纪云舒吃痛的揉了揉额头,狠狠白了他一眼。
“那你倒是说,第六个是谁?”
景容挑明,“云同扬!”
“云同扬?”
吃惊!
“龙扬镖局的云同扬?”
“没错。”
纪云舒突然笑了起来,竟觉得有几分滑稽,这事也太有意思了吧。
简直比看那些明星的八卦还有意思。
“真是没想到,什么事都能撞上,而且还刚刚好撞到一块。”又问,“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景容回,“本王派去李府查墨汁的人发现的,说是亲眼看到云同扬去找的李明洲,而且,还唤他五弟,后来,两人就进了房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那这事,还真是越来越有趣了,李明洲不是说,当年的七兄弟因为一些事,最后都各自离开了吗?既然都老死不相往来,桥是桥路是路,怎么又这么凑巧,二十年后,全部都出现在了渝州城?这关系断的,似乎也不是很彻底!”
“难不成,这三起命案,真的和那七兄弟有关?”景容怀疑。
纪云舒不敢就此下决断,只说,“现在的证据摆在明处的实在太多了,可又觉得没有头绪,让人摸不着、看不透,我还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案件,说不上棘手,只是太诡异了。”
“不是太诡异了,而是凶手太聪明了。”
语气略带安慰!
纪云舒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没再说话。
没多久,时子然过来,说是卫公子已经醒了,可就是不肯吃药,不肯吃饭,连水也不喝,坐在床上一句话不说,呆呆的。
像是比之前还傻了!
这可把纪云舒吓到了,慌忙赶了过去。
屋子里!
莫若正端着一碗饭站在床边。
“小卫啊小卫,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就饿得慌,你看看你,都瘦成这样了,你要是再不吃,你就得死了,到时候,我们可没钱给你风光大葬,随便给你裹一块草席,丢进乱葬岗,然后会有野狼野狗来吃你的尸体,将你吃得尸骨无存。”
嘴贱到无法呼吸!
听过不会安慰人的,却没听过这么不会安慰人的。
卫奕压根就不理他。
一脸憔悴!
原本天真清澈的眸,迷离涣散的盯着抓在手心里的被褥!
用力了几分。
莫若叹了一声气,十分无奈,“行吧,你是老祖宗,是我莫若的老祖宗,我这辈子,还真没求人吃过饭呢,你就当时看在你我相处了几个月的份上,把饭吃了,行吗?”
语气温柔,接近于请求!
将饭递到卫奕手边!
结果——
砰的一声!
卫奕抬手,一扫,直接将那碗饭拂到了地上,打得稀巴烂,滚出来几块他最爱吃的回锅肉。
莫若往后退了好几步,可他也没生气,反而心疼的看着地上的饭菜,抓耳挠腮,又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卫奕。
“你小子,浪费粮食可耻,粒粒皆辛苦,你不知道啊。”
没有得到回应!
外头,纪云舒将这一幕都收进眼底,正准备抬脚进去,却被景容拉住。
“还是我去吧。”
“你去?你要说什么?”纪云舒纳闷。
他用下颌点了点里头的卫奕,“总有办法的,放心吧。”
于是——
跨步进去了!
纪云舒也只好在门口看着,只希望景容不要用暴力解决问题就行。
偏偏,一旁的时子然幸灾乐祸起来。
眯着眼睛说,“纪先生,你猜猜看,王爷是用枕头呢?还是用剑呢?”
恩?
啥意思?
她扭头看他,带着询问的眼神。
时子然则耸了耸肩,“按照王爷以前的脾气,要么用枕头捂死卫公子,要么一剑杀了,一了百了,毕竟情敌这种东西,说不透,而且,留不得。”
你丫!
“你很闲吗?”纪云舒冷冷的问。
“有点。”
“那就去跟和尚念会经吧。”
“念什么经?我都在寺庙里吃了半年的斋了,可受不了再去念经了。”一脸嫌弃,又问,“不过,纪先生你让我去念经做什么?”
“少哼哼!”
和尚念经,少哼哼!
这句歇后语,她还是知道的。
时子然脑门一黑,只好灰溜溜的走到一旁去了。
屋子里!
景容进去后,就示意莫若等他来处理。
莫若摊了摊手,这烫手的山芋,丢了最好,于是走到一边的梨花椅上坐下,默默的喝起酒来。
整个屋子里,弥漫着浓浓的酒香味。
景容在床边坐下,唤了一声“卫奕”。
“……”
“本王不会安慰人,你若是在听,就好好的听,本王也只说一遍。”
“……”
“云舒一直都将你视为她的亲人,且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如果真要说她究竟有多在乎你,那本王可以明确的告诉你,她可以为了你去死。”
呃!
卫奕眼珠子动了动,原本涣散的视线渐渐聚焦,然后看着景容。
不说话。
景容冷硬的面容,此刻也温缓下来,继续道,“卫奕,云舒这一辈子都不可能离开你,她也会一直照顾你下去,可你不能因此,让她心里存在负担,你要明白,亲人之间的爱,不是真正的情爱,她不会是你的妻子,现在不是,将来也不会是,你能明白吗?”
有种强势!
有种霸气!
更多的,却是劝慰。
第420章 洗澡?强身健体?
第420章 洗澡?强身健体?
卫奕听完他的话后。
一双眼,直勾勾的看着他,眼里抽着红血丝,也淬着泪水。
让人心疼。
纪云舒不敢再看那样的眼神,索性背过身去,躲在了门口的左侧。
只听到里面的卫奕突然问了一句。
“那,你会像我的一样疼舒儿吗?”
声音虚弱,饱含难受。
景容重重点头,“会,我不仅会疼她,还是像她照顾你一样照顾她,而且,我也可以为她而死。”
莫若听完,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抱着手臂,继续喝酒。
纪云舒听到时,咬着绯红的唇,不让自己出声,心里却默默的作痛起来。
像是沉了一块巨大的石头。
而卫奕,他似乎听明白了景容的话,抬着袖子抹干眼泪,吸了吸鼻子。
确认道,“真的吗?你真的会一直爱着舒儿吗?会一直保护她吗?不让她受到伤害吗?她难过的时候,你会陪着她,伤心的时候,你也会陪着她吗?不管什么时候,你都会在她身边,是真的吗?”
问题像洪水一样袭来!
景容坚定点头。
“卫奕,我都答应你。”
“说话算话。”
“当然。”
卫奕嘴巴一抿,心结似乎打开了,豁然开朗。
可是后一刻——
他歪着脑袋一想,突然从床上下来。
“可我也答应了娘,一定要娶舒儿过门当妻子,我不能食言,而且我也答应了舒儿,将来会保护她,还会生好多好多的小卫奕,所以,我不能把舒儿让给你,可是……”又瘪了瘪嘴,“可是我不想舒儿难过,不想她伤心,所以,要跟你公平竞争。”
斗志昂然!
不等景容开口说些什么,他就开始“攀比”起来。
“我和舒儿是一块在锦江长大的,我们是有婚约的,可是你没有,我被元职哥哥欺负的时候,也是舒儿帮的我,她还给了我一块手帕呢,后来,我就送了她一块玉佩,还有一个铃铛链子,她一直都戴着呢,我还背过舒儿回家,她还给我做过梅花灯笼,给我买过好多好玩的玩具,带我吃了很多好吃的东西,而且在去京城之前,她还送了我两幅爹娘的画像。”
哎哟,这么一说,景容还真觉得自己差了一大截!
尚且不说自己送过纪云舒墨宝斋那套笔墨以外,别无其他,就连纪云舒也没有给你送过什么。
唯一那颗银扣上的珠子,还是自己死皮赖脸夺来的。
想一想,还真是心塞。
自己和卫奕,果真差了一大截。
卫奕得意极了,继续说,“舒儿对我很好,她说过,以后还会带我去很多很多得地方,还给我讲过很多有趣的故事,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对了,舒儿还说,等来她会在屋子前种一棵树,用我的名字给树取名字,这样,就会结出很多好吃的东西来,每次我不开心了,舒儿都会陪着我的,还有……”
喋喋不休!
景容的脸越来越黑,嘴角抽搐得也更加厉害!
他明明是来安慰这个之前还脸色憔悴、要死要活的家伙,怎么反过来,感觉自己被诓了一把呢?
当卫奕还准备继续说下去的时候——
一直没有做声的莫若终于忍不住了。
皱着眉头,掏了掏自己的耳朵,起身走了过来。
摆摆手,一边说,“行了行了,别说了,你再说下去,我耳朵都要磨出茧了。”
卫奕气鼓鼓的瞪着他,“我还没说完呢?”
“可我们不想听了。”
“可是……”
“别可是了,你看看你,方才还像个死尸瘫在床上,这会就生龙活虎了,你们男人的心思真复杂。”
呃!
哥,你要不要掀开你的裤子看一眼,你或许也是个男的哦。
意识到自己这句话好像有点不对劲,莫若赶紧说,“行了行了,我可是听说,渝州城最出名的是温泉,要是泡上几个时辰,整个人都得像登仙似的,十分舒爽,当初经过渝州城的时候,就后悔没多留两日感受感受,现在来了,可不能错过啊。”
于是,用手肘轻轻撞了撞卫奕,“怎么样,你想不想去?”
卫奕眨巴着眼睛,“温泉是什么?”
景容冷冷的飙出一句话,“就是洗澡。”
“俗!”莫若驳斥,“那叫强身健体。”
“你们去吧,本王懒得理会。”
说着,要抬步出去。
却被莫若拉住,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然后挑着阴阳怪气的语气说,“莫非,某人担心的身材……”
话没说完,坏坏一笑!
景容明白他话里的含义,当即横扫了他一眼,严肃道,“胡说八道什么?这案子都还结,谁有心思跟你们洗澡。”
“都说了不是洗澡,你可真俗,堂堂王爷,真是俗到家了,反正就这么说定了,待会咱们就去,找这渝州城最好的地方去洗澡,啊呸,是强身健体。”
汗!
门外的纪云舒听得外焦里嫩。
这——
莫非就是男人之间的解决方式?
用跑温泉解决?
千古奇事啊。
好在卫奕已经没事,她也安心了,叹了一声气,去找房明三了。
房明三派去查探的人此事还没有消息,所以纪云舒就与他们边喝茶,边等。
看时辰,也都快要戌时了!
纪云舒这才发现——
“怎么不见文师爷?”
房明三也纳闷!
一旁的一个小捕快赶忙说,“纪先生,方才我在后院看到文师爷了,也看到王爷和卫公子几个人,说是要去泡温泉什么的,但是找不到好地方,于是硬拉着文师爷给他们带路。”
“原来王爷还有这么爱好,早知道,前两日就该安排了。”
房明三觉得自己怠慢了,后悔至极。
又侧身询问起纪云舒来,“不知道纪先生有没有这个爱好?若是有,本官这就安排下去,反正现在还没有消息,先生也好去放松放松。”
“不用了,在下不喜欢下饺子。”
“下饺子?”
纪云舒动了动嘴,“人太多的意思。”
“哦,本官可以为先生你单独安排。”
“房大人,在下确实没有这个喜好,目前案子还没有破,哪里来得时间去松筋骨?”
这一说,房明三脸上的笑意也僵住了。
正是这个时候——
门外又进来几个捕快,带着一个年近六十的老伯和一个乞丐。
想必,是有消息了。
来人禀报,“大人,纪先生,这位更夫看过画像后,说是丑时的第一更是他打的,刚好在那个时候,的确看到过李远从玉音姑娘的住处出来,还有这个乞丐,第二更的时候他看到李远爬墙进了常府,第三更才出来。”
第421章 狗眼看人低
第421章 狗眼看人低
倘若时间真的对得上,那也就是说,李远根本不是凶手!
房明三再三确认一遍。
文,“你们二人,当真看到了画像中的那个人?”
面对质问,更夫和乞丐立马跪了下去。
身子直直的伏在地上,声音抖颤的说,“青天大老爷啊,我们所说的都是真的,不敢撒谎!若有半点虚假,天打雷劈。”
“可要想明白了,这里是衙门,若你们敢说假话,就要被关进监牢,挨板子的。”
“草民不敢说假话。”更夫说。
乞丐从来没有被带到衙门的经历,一时间,脚都软了,句句喊着“大人饶命”、“小的没有撒谎”。
一旁的那个小捕快也赶紧说,“大人,纪先生,我问过了,大伙都说这位更夫是个老实人,是不会说假话的。”
房明三这才点头!
又转头询问纪云舒,“纪先生,你的看法呢?既然李远不是凶手,线索岂不是又断了?那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她琢磨片刻,先是让小捕快将更夫和乞丐带走。
然后与房明三说,“常世良的死亡时间是不可能错的,的确是在子时的时候死的,既然李明洲有常家小姐作证,而李远又有更夫和乞丐作证,双双都洗脱了罪名,可是,李远那天晚上确实进过常府,而且他衣服上的那块墨迹可以证明,在丑时的时候,凶手还没有离开常府,而且李远见到了常世良吊在树上,也必定跟凶手接触过。”
“那……”
“李远那边如何?”她问。
房明三不知道,只好看向张捕头。
张捕头答,“说是李明洲已经请了大夫过去,但一般这种情况,他也不知道李远什么时候能恢复正常,所以……估计还得等一等。”
等一等?
这都第四天了!
“不能再等了,李远既然见过凶手,那就必须赶在明天之前让他清醒过来,好询问那晚的情况,说定,他见过凶手的样子。”
“可李明洲说了,李远往常犯病,有时候第二天就好了,有时候就得十天半月,而且,还不一定记得自己疯癫的时候做过什么。”
是个难题!
可明天就是第五天了,如果李远再不能恢复正常,五天时间一到,景容就会带她离开渝州城,这案子,岂不是查不下去了?
想了一会,一拍脑门。
她怎么能把莫若给忘了呢?
那可是神医啊!
于是,赶紧问,“可知道文师爷带着他王爷和莫公子去哪里泡温泉了?”
张捕头想了想,“应该是水月居,文师爷去过很多回。”
“张捕头,还麻烦你去一趟,通知莫公子一声,让他赶紧去一趟李府,务必在明早之前,让李远恢复神智。”
张捕头点头,正准备拔腿过去。
岂料,纪云舒又叫住了他。
“等等,还是你带路,我跟你一块去吧。”
“纪先生,外头天都黑了,你这几天都没有好好休息过,还是留在这吧,我亲自去一趟就行,保证让莫公子过去。”
“你去叫,他是不会去的。”
“为什么?”
张捕头纳闷!
纪云舒无奈,说,“因为他是神医。”
恩?
所以呢?
所以傲慢呗!
可不是哪一个病人他都会出手看病的好吧。
张捕头不清楚莫若的性格,会觉得奇怪也是应该的,但也没有多问,便带纪云舒过去了。
看刚出衙门,就被跑来的张欣兰拦了一个正着。
“哥,令阳呢?”她手里抱着一卷卷轴,踮着脚尖问张捕头。
张捕头奇怪,问,“欣兰?你这么晚过来做什么?”
“当然是来找令阳的啊,七八天前,令阳就答应我了,说是会教我写字,可那天我拿着卷轴去找他,在他家都等到快子时了,他还没回来,刚好今天我有空,本来想去他家里等他,可是又怕他像上次一样不来,所以直接过来衙门找他了。”
抬了抬手里的卷轴!
张捕头无语,“你别闹了,现在衙门里正忙着呢,文师爷也很忙,没时间教你写字,等忙完这一阵再说。”
“不行,今天我一定要看到他才行,我自己进去找他。”
说着,张欣兰扭着身子要往衙门里钻。
后一刻,被张捕头拉住,“欣兰,你别再胡闹了,文师爷现在不在里面,他去水月居了。”
张欣兰诧异,“他去那里做什么?”
“你说呢。”
“哦,我知道了,他是去泡温泉了,怎么不叫我啊,我这就去找他。”
正要去,又被张捕头拉住,“你这孩子怎么就是不听话呢?都说了是在办正经事,你好好在家待着,别去胡闹,没看到纪先生还在这里吗?别给你哥我丢脸。”
嗯哼?
张欣兰这才注意到一旁的纪云舒。
上回让她当着文令阳的面丢了面子,心里可记恨呢。
于是——
一双窜火的眸子看了过去,哼了一声,说,“房大人请来的就是不一样,架子都比别人足,以为自己有点小本事,就目中无人。”
你丫是不是搞错了?
目中无人,说的是你自己吧。
纪云舒把张欣兰的话丢到一边,她说,“张捕头,不要再耽误时间了,赶紧过去吧。”
“是,纪先生,你先上马车,这就过去。”
她点头!
张欣兰气得只跺脚,硬是挤到了马车上,要一块过去。
去的路上,张捕头坐在外头,纪云舒和张欣兰坐在里面。
张欣兰大胆的上下看着她,时不时皱了皱眉,时不时又冷笑几声。
纪云舒则正襟危坐,根本不搭理。
“听我哥说,你是个很厉害的人,破了不少的悬案,是不是?”
不答。
“可我看你也就是个书生的样子,根本就没什么本事,想必破的那些案子,都是靠运气吧?”
不答。
“我看这次,你算是要栽了,都好几天过去了,一点头绪都没有,还老是怀疑谁谁谁是凶手,可最后都不是,看来这次连房大人都要看走眼了。”
依旧不答。
纪云舒想,景萱再怎么霸道、野蛮,也是个知趣的人,可这小丫头,也不知道是谁给的自信,眼珠子都长在头顶上,还一副狗眼看人低的样子。
搁在现代,就好比一个文化不高、却身价几百万的人去机关单位办点事,里头的编制人员对你爱答不理的道理是一样的。
又好比一个月上万工资的人去逛高档服装店,却被里头只有三千工资的店员瞧不起的道理也是一样的。
纪云舒有时候觉得,这些人,就该拉出去被枪毙。
第422章 疤
第422章 疤
看纪云舒不搭理自己,张欣兰不乐意了。
用手推了推她。
“嗳,我说,你是聋子呢?还是哑巴呢?我跟你说话你没听到吗?如果听到了,为什么不回应我几句,你知不知道,这样很没礼貌的。”
“你也知道这样很没礼貌吗?”纪云舒出声,侧眸看她,面色冷清,说,“你若是懂礼貌,就应该好好坐着,不要吵到别人。”
“你是说我吵?”
“张姑娘,在下不想多言,也不想跟你废话,只是希望你能明白,这世上大多数死得比较早的,都是一些自以为是的人。”
“你骂我?”
“你误会,在下不会骂人,只是在教育人,你若是做不到管好自己的性子,最后落得什么下场,也只能你自己认栽,没人会可怜你。”
“你……”
张欣兰被气得脸色发青!
语塞!
而纪云舒则继续说,“还有,在下破案靠的不是运气,而是本事,倘若靠的真是运气,那么今天,也不会遇上张姑娘你了。”
话中带着深意。
张欣兰虽然刁蛮,但也不傻!
这话里意思,她算是听明白了。
纪云舒是说,遇到自己,是她倒霉。
她气呼到脸部发红,可又不能动手打人,只感觉被人掐住了喉咙,说不上话。
这一路,就只能憋着气!
等到了水月居,她抱着那副卷轴下了马车,立马冲了进去。
纪云舒也随张捕头一块进去了。
水月居里,入眼的,是个很大的大厅!
周围,是用竹子编制而成的墙面,四四方方围了起来,里面,还摆放着许多可供休息的毯子,也有小桌案摆着。
有人在休息!
有人在吃东西!
乍一看,倒像是个吃饭的馆子。
还别有味道。
“三位是来吃东西的?还是来泡温泉的?”
小二迎了上来。
张欣兰一屁股坐下,摆手说,“你,去里面告诉文师爷,就说有人找他。”
“姑娘是找人啊?”
“刚不是说了吗?”
“行,这就给你给去叫。”又转而看向张捕头和纪云舒,问,“那不知道张捕头和这位公子是要?”
纪云舒开口,“还要劳烦你去里面通知一位姓莫的公子,他是跟文师爷一起的,就说,人命关天,让他务必出来。”
说完,就在另外一个空位上坐了下来。
小二懵逼了!
挠了挠脑袋,这都怎么回事啊!
来这里的人,不是来吃东西的,就是来强身健体的,怎么来找人啊。
困惑不已了好一会,这次挪着步子进去找人了。
而张捕头站在中间,看了一眼张欣兰,又看了一眼纪云舒。
哎,自己到底该跟谁坐呢?
一个是自己的妹妹,一个是王爷身边的大红人,又是这次房大人求来破案的。
挣扎半响。
索性——
自己找了一个空位坐下,还要了一碗水,咕嘟咕嘟的喝了起来。
三人谁也没搭理谁,就以呈三角形的位置静静的坐着。
看上去,有几分滑稽之感!
而里面的温泉所!
热气腾腾的,水雾缭绕,如同仙境。
一路小道上铺满了鹅卵石,弯弯曲曲的一路延伸,围绕着一个个温泉池和一座座假山。
男人们单单裹着一条毛巾在里面来来回回走,还有的在温泉里安静的享受着。
最里面的上等温泉池里,偌大的一个池子,周围是用一块块大小不一的鹅卵石堆着,再外面,围着一圈雕刻精美屏风。
与外面的“大澡堂”隔开了!
而且十分安静。
景容、莫若、卫奕和文令阳四个人泡在温泉里,欲仙欲死。
温泉水上,还漂浮着许多玫瑰花瓣。
一看就很享受。
卫奕因为泡了许久,馒头大汗,浑身的细胞都膨胀了,身子发烫,,蹭的一下从水里站了起来,摸了摸自己的手臂、胸膛……
然后跟身边的莫若说,“莫若哥哥,我好热。”
莫若双手搭在池子外圈的鹅卵石上,脸上贴着一块毛巾,慢悠悠的取了下来,看了卫奕一眼。
“热就出去坐一会。”
“那你呢?”
“我再泡泡。”
说着,将毛巾又罩在了脸上。
莫若那俊朗白净的脸蛋红彤彤的,看了一眼远处的景容,又看了一眼文令阳。
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我记得以前过年杀猪的时候,娘带着我看过一次,他们杀猪前,都会把猪放在一个大桶子里用热水泡着,然后再把猪杀了,我们是不是也和猪一样,这样被泡着,然后就要被杀啊?”
又害怕,又惊恐!
满脸疑问。
呃!
三人不约而同的将毛巾取下。
景容将毛巾搓成一团,朝他丢了过去,大概是太用力的缘故,打在卫奕的左手臂上,他踉跄了一下,一头栽进了温泉里。
扑通一声!
吃了好几口水才冒出头来。
咳了好几声,冲着景容大声喊去,“你为什么要打我?”
景容冷冷的瞧着他,扭过头,闭着眼睛,不说话。
爷高冷,不想搭理你。
倒是莫若回应,“小卫啊小卫,你要是不说话,没人会当你是哑巴。”
“难道我说错了吗?”
“你说呢?”
卫奕完全忘了刚才栽进水里一事,又坐回温泉里,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自己哪里说错了。
本来就是啊!
你家杀猪前不用开水烫啊!
文令阳瞧着他,温温一笑,“卫公子还挺可爱的,身边若是有这样的人同行,也不会觉得枯燥了。”
莫若说,“文师爷是不知道我家这位老祖宗的厉害。”
“哦?此话怎讲?”
“你问他就知道了。”他用下巴点了点景容
于是,文令阳将视线投向身边的景容,想等他说些什么。
景容却有口难言啊!
这个时候,小二跑了过来,搁着屏风喊了一声。
“文师爷,外头有人找,还有一位公子找莫公子,说是人命关天。”
嗯哼?
人命关天?
莫若仰着头,问,“谁啊?”
“不认识,是张捕头带来的人,一位姑娘,一位公子。”
文令阳率先反应过来,“想必,应该是纪先生过来了,应该是案件的事,莫公子,可能需要你帮忙。”
莫若点头!
于是四个人从池子里裹着毛巾出来。
一边擦干身子,一边穿衣裳。
景容扯过衣裳刚要穿上,文令阳背对着他还在擦身体,他注意到了他腰上的一块疤痕。
眼眸一紧。
“文师爷身上的这个疤,看样子,应该是旧伤吧?”
他反手摸了摸自己腰上的疤,笑了笑,“是啊,很小的时候留下的,都是自己顽皮。”
景容脸色凝重,掩藏得极好。
没人发现。
第423章 李远死了
第423章 李远死了
四个人穿衣出来后,便看到纪云舒、张捕头和张欣兰分坐三张椅子的滑稽场景。
卫奕先是冲到纪云舒身边,用力抱着她的手臂,还有意朝景容丢去一个炫耀的目光。
偏偏——
景容还在想方才文令阳腰部上的那个疤,根本没心思搭理他。
只见张欣兰朝文令阳扑了过去,身体都吊在了他的胳膊上。
“令阳,你之前不是答应教我写字的吗?上回我等了你这么久,这次你可不能再跑了。”
抓着硬是不放!
文令阳眉心一拧,吃痛的呢喃了一声。
张欣兰赶紧松开他,查看起他的手腕来,担忧说道,“我是不是又弄疼你的手了?是我不好,明知道你的手腕有疾,还这么用力的抓你。”
文令阳是个脸薄的人,被当众说出他手腕染疾,自然有些不好意思。
于是,伸手推了推她。
说,“最近衙门发生了很多事,所以顾不上你,等忙完了再说。”
“可是……”
张欣兰心里难受,又不好再闹下去,盯着他的手腕,心疼的要命。
莫若突然走到了过来,不由分说,直接拉起文令阳方才作疼的那只手腕。
“别动,我帮你看看。”
衣袖撩了起来。
在他的手腕上按了几下。
下了结论!
“这倒不是后天碰撞形成的,而是属于遗传性的病状,文师爷的父母,可有过这种症状?”
他摇摇头,将手抽回,衣袖也拉了下去。
藏住!
“在下是个孤儿,自小父母就离世了,不知道他们的情况,而且手腕上的病出生就带着,早就已经习惯了,没什么影响。”
“文师爷倒是个努力的人,手腕有疾,还能写得一手好字,让人佩服。”
“莫公子过奖了。”
又嘱咐,“记住多喝一些枸杞泡的茶水,能缓减。”
“多谢。”
这时,纪云舒走了过来,好生与莫若说,“莫公子,还请你去李府走一趟,看看李远的情况,明早之前,希望你能帮他恢复神智。”
“就为了这事?”
“目前为止,常世良死的那天晚上,只有李远进过常府,可能还看到了凶手,所以,他就是破案的关键,有些事,必须问他。”
莫若想了想,双手一摊,在旁边的席位上坐了下来,膝盖一曲,手一搭,说,“我说纪先生,你是知道的,并不是什么歪瓜裂枣我都会救。”
“此事关系到三桩命案。”
“与我何干?”
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
景容抬脚往他大腿上踢去,“你不是号称神医吗?比你家那位老头还要厉害的神医,怎么,你该不会只是耍耍嘴上功夫吧?”
莫若早就看透了他。
衣袖一拂,“别把激将法用在我身上,我可不吃这一套,所谓悬壶济世,也分好几种,行医救人,也分好几种,我既然是神医,那就该有点神医的架子,不然,上我裕华阁求诊的人,岂不是都要我亲手把脉了?那我不是得累死。”
傲慢之下,又带着几分原则。
景容冷笑一声。
“没本事就直说,没人会说你。”
“谁没本事?”
“没说你。”
莫若果真上了景容的套。
霍然起身,跟纪云舒说,“不就是看个病吗?前面带路。”
一行人出了水月居,刚到门口,衙门里的几个小捕快就匆匆忙忙的跑了过来。
“不好了,不好了……出事了。”
嘴里嚷嚷着。
各个气喘吁吁!
满头大汗!
张捕头上前,严肃问,“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
小捕快抬起手,指着一个大概的方向,喘气说,“李……李府死人了。”
“李府死人了?谁死了?”
“李远。”
小捕快吸了好几口气,才慢慢缓过来。
众人一听,惊诧!
纪云舒问,“何时?”
“半个时辰前,房大人已经赶过去了,让我过来通知纪先生和王爷一声。”又继续说,“说是李远被带回李家后没多久,就被发现死在了床上,脖子上被人砍了一刀,当场毙命,眼睛瞪得很大,十分恐怖,整张床都染红了。”
李远死了!
他是唯一可能与凶手有过接触的人。
莫非,是凶手作案?
想要杀人灭口?
随后,张捕头命小捕快将张欣兰和卫奕先送了回去。
众人赶去李府。
去的路上,景容与纪云舒暗语了几句,“方才在泡温泉的时候,本王发现文令阳的身上,有一块疤。”
咦!
纪云舒身子一颤。
你老还有这种爱好啊?
景容知道她想歪了,于是曲起指头往她脑门上一敲。
“想什么呢?我是想告诉你,那块疤,跟流帮派的那个纹身形状,很像。”
“什么?”
纪云舒震惊!
“别太惊讶,的确是的。”景容又困惑,“可他若是七兄弟的那第七个人,二十年前,他才几岁而已。”
几岁就是流帮派的当家,这也太扯了。
纪云舒也觉得!
她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文令阳,然后说,“先赶去李府再说吧。”
半烛香后,到达李府!
李府上下,阴气沉沉。
里面的小厮、丫鬟们各个面色惶恐,战战兢兢。
后院,李远的屋子外围着衙门里的人,将案发现场封锁起来。
屋子里,只有房明三、李明洲和一个小丫鬟在。
李明洲瘫坐在床边,满脸失神的看着床上罩着白布的李远。
而那名丫鬟则跪在地上,呜咽哭泣,身旁,还有一碗打翻的汤药。
纪云舒进去后,问了事发缘由。
房明三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丫鬟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人已经死了,可李府上下,并没有看到可疑人进去过,外头也有人守着,按道理,没人能进来杀人,这凶手,莫非还能遁地了?”
诡异!
想了想,房明三又指着地上的丫鬟,“要不,就是这丫头杀的人,因为只有她进来过。”
丫鬟身子抖颤,赶紧磕头,哭着辩驳,“大人,人真的不是奴婢杀的,就算借奴婢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啊,奴婢只是进来送药给二老爷,真的不知道会这样,求大人明鉴。”
哭得更加伤心。
这会,纪云舒已经走到床边,与李明洲说,“让在下看看尸体吧。”
李明洲垂着头,眼睛抽着红血丝,仿佛都快瞎了,一双手,紧紧的抓住那块染血的白布。
看似是伤心难过,可手背上爆出来的青筋,更像是愤怒!
缓时,他才抬起头来,说,“不用查了,人死了就死了,不要再查了,不要再死人了。”
声音嘶哑!
语气近乎于无奈和请求。
第424章 钱,都是钱在作祟
第424章 钱,都是钱在作祟
不再查了?
李明洲 会说出这样的话,着实让人意外。
纪云舒也全当他是吓傻了。
说,“李明洲,你要知道,这是一起命案,凶手还逍遥法外,你难道要看李远死的不明不白吗?”
他沉了一口气,摇摇头,“我不会让他死得不明不白,不会再死人了,不会再死人了……”
像是失去了灵魂,摇摇晃晃的起身,跌跌撞撞的出去了。
纪云舒并没有多想,将白布掀开,露出了李远。
他脖子被割断,那道伤口血迹斑斑,皮肉外翻,十分恶心,好在血已凝固。
脑袋和脖子是粘着半截,仿佛轻轻一碰,就会滚到地上。
她取出一块手帕裹着手掌,轻轻将李远的下巴抬起,随着被抬的弧度越高,脖子上原本黏稠干却的血瞬间离开,皮肉也分开。
缓缓露出了里面的一节喉骨!
她仔细看了一会,伸出手指在喉骨上轻轻按了按,摩了摩。
然后将手从李远的下巴处收回!
又查看他的十根手指,手指弯曲僵硬,指甲缝里还有几根细细的纤维。
她将纤维扯出来,放在指尖上搓了搓。
又放到鼻尖上闻了闻。
眼眸一深!
心中姑且有了一个大概。
随后,将白布盖上,在屋子里转了起来。
房明三上前问,“纪先生,可查到了什么?”
没有回应!
“难道是之前那名凶手?可前三位死者都是有预兆的死亡,李远的死,好像不一样。”
没有回应。
“先生?”
叫了一声。
纪云舒也将屋子打量完了。
这时,门口出现了一位妇人,由一名年轻的女子搀扶前来。
“这位,是纪先生吗?”
声音温细。
纪云舒见此人穿着端庄,面容温和,倒不像普通人。
上前,拱手一鞠,“在下正是,不知夫人?”
“民妇是李明洲的妻子。”
“原来是李夫人。”
“纪先生,可否单独与你说几句话?”
纪云舒迟疑片刻,最后还是应允了。
而景容,示意在暗处的时子衿跟上。
作为保护,以防万一。
李夫人将纪云舒请到了一处亭子里,命人重新掌了两盏灯,深夜下的凉亭里,冷风卷起,带着一股寒意。
李夫人出生书香世家,无论从形态还是气质上来说,都比同龄女人多了几分温婉大方。
“不知李夫人有何事要与在下单独说?”纪云舒问。
“是关于我夫君的。”
“请夫人明示。”
李夫人说,“这段时间,渝州城死了好几个人,而那几个人,偏生又都是我夫君当年的挚友,都同为流帮派的当家,三起命案,我与夫君本以为是阿远所为,所以心中惶恐,本打算带着阿远离开渝州城,但昨天才得知,原来不是阿远杀的人,我只是一个妇道人家,自知不该过问此事,但没想到,如今连阿远也死了。”
纪云舒:“李夫人有话,不妨直说。”
李夫人眼眶发红,双手紧紧的握在一块,说,“纪先生,我不想我夫君也出事,当年流帮派的当家,已经死了四个人。”
满脸担忧和惊怕。
“我有什么能帮你的?”
李夫人朝周围警惕的看了一眼,压低声音,“不瞒你说,我夫君的书房里,有两个秘密通道,一个,是直接通往外面的,还有一个,是通往阿远房间的。”
“所以呢?”
“我怀疑,凶手是从其中一条密道进到书房,再从书房进到阿远的房间,将他杀死的。”李夫人说得十分笃定。
纪云舒心头一紧。
李夫人继续,“而知道那个通道的人,除了我和我夫君,还有一个人知道。”
“那个人,是不是龙扬镖局的云同扬?”纪云舒说。
李夫人诧异,“先生怎么会知道?”
纪云舒神色平淡,说,“是李远的尸体告诉我的,所以,杀死李远的人,也正是云同扬。”
呃!
李夫人身子踉跄,差点晕厥过去,幸好被纪云舒扶住,将她扶到旁边坐下。
等到她的身子好了一点后,她紧抓着纪云舒的手,满眼是泪,“果然是他,人果然是他杀的,可是,他为什么要杀阿远?之前死的那三个人,难道也是他杀的吗?”
“不是。”纪云舒笃定否决,面色严肃,“他只是杀了李远,杀害另外三个人的凶手,其实另有其人。”
“另有其人?”
“李夫人,二十年前,流帮派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在下希望,你将你所知道的,统统说出来。”
“我……”
“事关人命,还请告知。”
李夫人垂眸,犹豫很久!
才终于叹了一声气,抬头看着挂在黑夜中那轮孤零的月。
“钱,都是钱在作祟!”
含泪说了起来……
一炷香的时辰后。
纪云舒心中的一团迷雾顿时被剥开的干干净净。
所有一切,都摆明了!
她豁然一笑,返回了李远的屋子。
然后——
与房明三耳语了几句。
李明洲面部一僵,再而一震。
吃惊了好一会后,才招招手,将张捕头叫了出去。
没人知道她与房明三说了什么。
而纪云舒则悄悄打量起正在做笔录的文令阳。
那张有质的侧脸,在灯光的映照下,线条分明、白里透红,像一块精致清透的玉石,薄薄的嘴唇轻轻抿着,坚挺的鼻梁高高耸起,浓密而如蒲扇的睫毛往上曲着,衬着那双深邃的眼眸。
这样的男子,的确温文儒雅!
放在众人之中,算得上佼佼者。
一旁的莫若用胳膊肘轻轻撞了撞景容,小声提醒,“小心你未来王妃成为别人的。”
景容一看,这才发现纪云舒的目光一直注视在文令阳身上。
醋意一起!
上前,将纪云舒拉到另一边。
“看出什么来了?”
纪云舒淡道,“想知道?”
“你说。”
“明日一早,衙门公堂上,一切都会分晓。”
景容不明。
纪云舒也没有再做回应,迈步而出,打了一个响指,时子衿便出现在她身边。
“纪先生有什么吩咐?”
她在时子的耳边说了几句,时子衿点头,离开。
奇奇怪怪的!
那晚——
龙扬镖局里。
李明洲从书房的密道离开了李府,来到了这里。
云同扬似乎早就知道他会来,早早就在屋子里等他了。
“这个时候,你们李家都是官府的人,你过来,就不怕被发现吗?”云同扬坐在正位上,手里捏着两个铁球。
“为什么?”李明洲问。
他如同一具行尸走肉,身体塌垮的站在屋子中央,头发略有散乱的遮挡着他嗜血般的目光。
第425章 云同扬、李明洲被抓
第425章 云同扬、李明洲被抓
为什么?
李明洲的话,让云同扬不禁冷笑一声。
“五弟,我是为了你我好。”
多圣人的一句话啊!
李明洲已经接近崩溃边缘,他说,“你一句为了你我好,所以就要杀人吗?阿远是我弟弟,你杀了他,就等于杀了我。”
原来——
他知道人是云同扬杀的。
故而,之前才会与纪云舒说“不要再查了”的话。
云同扬:“我如果不杀了阿远,他就会将当年的事情全数说出来,如果衙门里的人知道,你我就不能活命了。”
“可阿远是我弟弟,你知道他对我很重要。”
“那又如何?我不能让他毁了你,更不能毁了我,衙门的人知道他接触过凶手,难保不会问他的时候,问到当年流帮派的事,我不能冒险,一点也不行。”
语气加重,却又很平缓。
李明洲捏着拳头,狠劲道,“大哥,阿远都已经疯了,他不会将当年的事情说出来的,就算他真的说了又怎么样?难道会有人相信一个疯子说的话吗?”
“不管相信还是不相信,当年的事情都不能暴露出去,流帮派解散后,我在渝州城创立了龙扬镖局,一步步成为了朝廷任命官局,这才有了我今天的地位,所以,我绝对不能冒险,阿远他必须死。”
“你……”
“五弟,你也为你的妻女想想,要是阿远将事情说出去,你妻女今后的生活怎么办?你想过吗?你忍心吗?”云同扬将两个铁球放下,朝他走了过去,“只有阿远死了,你一家才能继续在渝州城生活下去,我是在帮你啊。”
圣人!
真是一个圣人啊!
李明洲眼神晃了晃,似乎被他说服了。
内心挣扎了很久。
一来,云同扬说的没错。
可二来,李远又是自己的亲弟弟啊!
见此,云同扬继续说服他,“现在就只剩下你我二人了,你是知道的,这么多年来,唯有你我关系是最好的,阿远死了,以前的种种也都过去了,没有人会知道当年的事情,你我不用再担惊受怕了。”
李明洲沉默……
很久!
他霍然了!
绷紧的身子一松,沉了一口气。
可——
“阿远死了,衙门就会介入,迟到会查到我们头上的。”
慌乱!
云同扬安慰式的拍了拍他手臂,“放心吧,我早就做好准备了,只需要找一个人来顶替就行。”
“什么意思?”
“衙门查案,不就是为了找到凶手吗?只要推一个凶手出去,衙门也不用费神,岂不是两全其美?”
“能行吗?”
“阿远是你的弟弟,只要你能接受案子了结,就没人会去在意,再说了,衙门也嫌麻烦。”
李明洲原本心中忐忑。
但一咬牙,彻底被云同扬这番话说服了。
云同扬拉着他坐下,倒了一杯茶,推到他面前。
“来,先喝口茶,旁的事,再说。”
李明洲也没有多想,沉了一声气,将茶端了起来,可抬了抬,又放下了。
那一刻,云同扬的眼神深了一下。
放在膝盖上的手也紧握了几分。
李明洲十分严肃的问,“大哥,你实话告诉我,吴磊、刘书淮还有常世良的死,是不是你杀的?跟你有没有关系?”
“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既然阿远不是凶手,那凶手是谁?”
显然怀疑是云同扬。
但云同扬却眉头一紧,认真道,“我杀了阿远是因为衙门的人要向他问话,我担心当年的事暴露才会下了杀心,但我没有必要杀了吴磊他们。”
“那凶手是谁?”
“我也不清楚。”
云同扬的确想不明白!
按理说,自己为了掩盖当年的事,的确有足够的理由杀了吴磊、刘书淮等人。
可他确实没有做过啊。
而且——
“世良死的时候,我人都不在渝州城,怎么可能杀人?”
说得诚诚恳恳!
李明洲深思,嘴里念叨着,“难道,真的是冤魂索命?”猛然抬头,“大哥,难道是……”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云同扬打断!
“别乱想了,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鬼魂索命之说,也不存在你想的那样,说不定,是吴磊他们三个得罪了什么人,这才惹祸上身的。”
李明洲点点头!
两人沉默了一会后,云同扬再次将那杯放在桌上的茶推了推,“你先喝口茶,缓一缓,然后赶紧回府去,不要让人发现了。”
“恩。”
点头!
端起茶,喝了下去。
云同扬拍了拍他,“行了,赶紧走吧。”
李明洲起身,叹了一声气,没有再说什么。
心里还有些凝重!
刚推开门准备离开,哪里知道——
就在门推开的那一刹那,外面燃起的火把瞬间将二人浑身映照得十分透红。
整个院子里,乃至整个屋檐上,都被团团围住了!
房明三带着张捕头站在院子正中央,周围全是捕快。
那一刻,云同扬和李明洲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双双默在原地!
“抓起来。”
房明三一声令下!
……
衙门后院。
从李府回来后,纪云舒就去了放置行案和案卷的屋子。
她翻到了一桩二十年前的旧案卷,这一看,就忘了时间,一个时辰就过去了。
景容和莫若一直坐在外头的等着。
还悠闲得命人煮了一壶茶!
莫若将其中一杯倒满茶水,在两个杯子之间来回倒腾着。
直到热茶变成了凉茶才罢休!
他说,“你说,纪先生当真知道凶手是谁了?”
景容沉默了一会,才说,“应该吧。”
“应该?再过两个时辰就要天亮了,五日时间已到,不管她查不查得出来,咱们都得走了,去御府县的路程不能耽误,查赈灾银的事也不能耽误。”
说完!
景容狠狠的瞅了他一眼。
“你也知道不能耽误?那之前是谁说服我让她留下来的?”
莫若,是你!
是你这个臭小子。
莫若两腮一顿,摆摆手,“算了,当我没说。”
将凉茶又在两个杯子里来回倒了两遍,朝屋内眯了一眼。
又忍不住问,“你说,天一亮,案子真的能破?证据多是多,可是没一样是指向凶手的啊!还有,李夫人跟纪先生到底说了什么,你真的不好奇?”
“好奇!”
“那咱们去问问?”
“然后呢?”
“没然后了啊。”
“那有什么可问的?”
呃!
这逻辑……
莫若彻底语塞了!
得,咱还是默默的坐着吧。
这时——
时子然从前院过来,“王爷,莫公子,凶手抓到了。”
难以掩饰兴奋。
第426章 在下只跟死尸和凶手有缘
第426章 在下只跟死尸和凶手有缘
景容和莫若露出了同样震惊的神色。
“凶手抓到了?是谁?”
“云同扬!”
恩?
“是房大人亲自去抓的人,现在云同扬和李明洲都已经被带回衙门了,正在公堂上受审。”
“说清楚一点。”
“原来,李明洲的书房里有两个密道,一个是通往府外的,一个是通往李远屋子的,云同扬从外面进到书房,然后进到李远的屋子杀的人,李明洲心里清楚,这才悄悄从密道离开,跑去龙扬镖局向云同扬质问,房大人就带人跟着,亲耳听到云同扬承认杀人,这才将两人抓了回来。”
莫若摸腮,“房明三何时这么精明了?”
时子然说,“那糊涂官哪里精明了,是纪先生的意思。”
嗯哼?
莫若回头,再次看了一眼纪云舒待的屋子里。
恍然大悟!
“哦,原来纪先生悄悄跟房明三说的事,是这事啊!”又困惑,“可是,她怎么会知道李明洲会去找云同扬,又怎么知道云同扬就是凶手呢?”
时子然耸耸肩,他也不知道。
于是,两人都将目光投向景容,想得知原因。
哪里知道景容摇摇头,淡淡道,“我也不清楚。”
切!
莫若甩了甩衣袖。
很快,小捕快就过来了,说是房大人请纪先生过去,正要到屋子里去叫人。
却被景容拦住。
“不要打扰纪先生了,等她在里面呆够了,自然会出来的。”
“可是公堂上……”人都齐了。
“告诉你们房大人,审他该审的、做他该做的就行。”
“是是是!”
小捕快只好哈着腰离开!
屋子里,纪先生听到了外头的声音。
人抓到了就好!
她合上手里的案卷,起身放到了架子上,然后走到书案后方,提起笔,在纸上迅速写了四句话,等墨迹干却后,将纸折好,收进了衣袖中。
这才出了门。
……
公堂上!
云同扬和李明洲双双跪着。
一个始终气势不减,丝毫没有畏惧。
一个低垂着头,心中,即是后悔,又是难过。
砰——
惊堂木重重一砸。
回荡在公堂上,有些刺耳。
房明三正色,瞪着底下的两个人。
质问,“云同扬,还从实招来,你究竟是如何杀害的死者?”
云同扬很冷静,不紧张,也不恐慌。
反而问,“房大人,你是不是弄错了?云某怎么会杀人呢?我是良民。”
啊呸!
臭不要脸!
“此刻你还在狡辩,你与李明洲在房间所说的话,本官在外面听得清清楚楚,你亲口承认杀了李远,休要抵赖。”
“那都是云某胡说的,大人可不要当真。”
“云同扬,本官知道你的厉害,也知道你龙扬镖局的势力,但你别忘了,渝州城境内是本官的管辖范围内,还由不得你猖狂,你杀了人,就要偿命。”房明三提到音调。
其实,民压官,这种现象在各府各州并不少见!
说得更严重一些,有些地区,官甚至还得靠一些有钱人养着,只要见了银子,官府就帮忙办事,甚至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
让人恶心!
好在,房明三还算得上是个清官!
云同扬笑了一声,抬着那双无辜的眼,“大人,你没有证据就说人是我杀的,单单只凭你听到几句虚言就认定云某是凶手,这样说出去,渝州城的百姓也不会信吧,除非,大人你能拿出证据来。”
趾高气扬!
丝毫不怵!
房明三有些激动了,抬起惊堂木,又一拍。
砰!
“本官两只耳朵就是证据,所有人都听到李明洲质问你,而你也承认了,人,就是你杀的。”
“哦?难道我说我杀了当今圣上,大人你也信。”
呃!
明显是在钻空子。
“云同扬,你不要让本官对你严行逼供,对你没好处。”
“原来衙门是这样让人认罪的?”
房明三脸色一青!
竟然被倒打一耙!
有些不知所措起来,明明他和众人都亲耳听见是他承认杀人了,可,目前的确没有证据。
纪先生啊纪先生,你可快点出现吧。
本官快支撑不下了。
此时,云同扬已经拉着李明洲站了起来,还动手理了理自己的衣裳。
他抬着倨傲无比的下颌,眯了高堂上的房明三,说,“房大人,我云某在渝州城是什么人,你应该清楚,我向来敢做敢当,是我做的事,我绝不推,但不是我做的事,任何人都赖不到我云某的头上来。”
声音威严!
震慑!
比县太爷还厉害。
“天都快亮了,要是大人再拿不出证据来,那云某就先走了,等大人找到证据,再请云某来。”
说完,霸气的拉着一直愣住不语的李明洲离开。
房明三的屁股从椅子上起来,本是想命人拦住两人,可,又被之前云同扬的说的话生生噎了噎。
确实,没有证据啊!
耳朵听到算什么?
所以,硬是没喊出声来。
眼看着两人就要出去了……
幸好,脚才迈出那道门,就被人拦下。
纪云舒、景容和莫若挡在了他二人面前。
云同扬脚步一顿,眼神微怵,明显感觉到了什么。
纪云舒面目沉静,淡淡的问了一句,“云镖头这是要走呢?”
他没说话。
“你不是要证据吗?好,我就给你证据,让你心服口服的去蹲大牢。”
然后迈步进到公堂上。
纪云舒这话一出,房明三瞬间就壮了胆,手一挥,命令捕快,“将人带进来。”
捕快上前,将云同扬和李明洲再次押了进来。
景容和莫若则默默的站在一边。
等着看好戏!
纪云舒:“云镖头,你应该还认得在下吧?你带着人匆匆赶回渝州城时,在街上横冲直撞,差点撞死了人,记得吗?”
“记得,原来,你就是那位纪先生啊,没想到,我们还挺有缘的。”
“在下跟你可没缘,只是跟案子有缘,更准确的说,在下只跟死尸和凶手有缘。”
呃!
云同扬嘴角抽了抽,却始终保持之前那股气势。
纪云舒迈步靠近他,眼眸冷厉。
肃色端正,手一抬,掌心轻轻往前轻轻一点。
后一刻,接到信号的两个小厮抬着李远的尸体进来,放在公堂内,然后乖乖退到一侧。
纪云舒蹲身而下,一把将白布掀开!
露出了已经死了的李远。
他两双苍白中带着青色,眼球微微突起,嘴角也开始塌下了。
呆住李明洲一见,立马扑了上去。
“阿远。”嘴里凄惨的喊了一声。
身子抖颤,开始抽泣。
纪云舒则示意人将他拉开,不要碍着自己办案。
第427章 凶器、纤维
第427章 凶器、纤维
她戴上早就准备好的手套,将李远的下巴轻轻抬起。
指着脖子上外翻的那层皮肉,说,“一把普通的刀剑,是不可能将伤口砍得如此整齐的,所以,凶器必定十分锋利。”
说着,手指用力,将李远的下巴抬得更高了些!
原本已经有些粘合的皮肉发出了轻细的撕扯声,还未完全干却的黏稠血液从里面一点点渗了出来。
流到了她干净的衣袍边缘!
同时,也露出了被血液沾染的一小节喉骨。
继续道,“按理说,一把如此锋利的刀,是不可能连一小节喉骨都砍不断,可见,凶手是在距离死者很近的情况下下的手,故而一把锋利的刀,力道只展现了三分之一,不足以砍下整个脑袋。”
房明三问,“那纪先生,这又如何能断定出凶手?”
“大人别急。”
她将手指伸进李远的喉咙里,按住喉骨骨节相接的位置,“在这块喉骨上,有明显被刀划过的痕迹,但让人奇怪的是,倘若凶器是一把被磨得锋利且锋口平整的刀,那喉骨上是不可能留下凹凸不平的切口,就如同是被细小的东西啃咬过似的,但恰巧,李远的喉骨上偏偏就是这种痕迹。”
这一说,房明三屁股离开梨花椅,半个身子伏在桌案上,伸长脖子朝李远的脖子里头看去。
大伙也都好奇的看了看。
果不其然,还真是。
若是一把普通的刀,没可能在喉骨留下凹凸不平、啃咬似的痕迹。
“这能说明什么?”房明三问。
“说明凶器不是剑,而是一把刀,一把锋口上带着细小齿轮、且十分锋利的刀。”
结论一下,众人的视线都移向云同扬。
人人都知道,龙扬镖局的刀,就是这种形状!
云同扬一嗔,立即冷笑辩驳,“云某的龙扬镖局虽然惯用这种带齿轮的刀,但天下之大,可不止我龙扬镖局独用。”
这话没毛病!
纪云舒也不急,手指从李远的喉咙里挑出了几丝细小的纤维。
那些纤维,都被鲜血染红了!
亮在众人面前,“在下之前在查看李远尸体时,在他口中、喉咙和手指甲都发现了这种纤维,而且还发现他的枕头有被抓过的痕迹,可想而知,凶手进入房中,本是想用枕头捂死他,但没想到李远力气很大,凶手担心他挣脱,所以情急之下,这才会用刀杀人,近距离杀人,故而没能将头颅砍下。”
云同扬眼神一颤!
随即,纪云舒又将抬李远卷曲的手指抬起,从他的指甲内抽出了另外几根纤维。
缓缓起身,说,“大概是老天爷也在帮他吧,让他在死之前、将指向凶手的证据统统留在了手里。”
房明三:“这些纤维,算得上证据?”
“当然。”她转向云同扬,“这几根纤维,和李远口中,还有枕头上的可不一样,甚至不是他自己衣服上、或者屋子里任何一样物件上的,而是云镖头你的。”
“我的?你胡说什么?我跟李远并没有接触过。”
“你可以说谎,但这些证据却是不可能说谎。”她说,“这几根纤维,就是云镖头你衣服上的,我若没有猜错,你手臂后方的衣服,应该有被抓扯的痕迹吧。”
这一说,云同扬当即就往后退了两步,有意遮拦。
张捕头眼尖,绕到他身后一看。
惊呼,“纪先生,他手臂后面的衣服真的有抽丝的痕迹,这些纤维,是他的。”
云同扬沉着脸,眼眸中顿时迸发出了杀意。
说,“难道谁的衣服抽丝,谁就是凶手吗?”
“云镖头你无须狡辩,也无须躲,有这种纤维的布料的确多不胜数,不止你一人有,所以,也不能证明你就是凶手,但真正能证明你是凶手的证据,其实是这纤维上的味道。”
味道?
纤维的味道?
大家奇怪!
纪云舒搓着手指上的纤维,轻抬下颌,“纤维上,有一股面粉的味道。”
面粉?
“如果是普通的面粉味也就罢了,但这种面粉的味道中,却带有一股沉木香,最近,龙扬镖局似乎正运送一批从凉城到京城的贡品面粉吧?都说凉城的面粉软而不松,甚至有一股独特的沉木香味,而云镖头因为接触过那批面粉,所以衣服上,正好就又这种味道。”
张捕头凑着鼻子闻了闻,“还真是。”
纪云舒:“云镖头,凶器也好,纤维也好,就连李明洲书房的密道你也知道,种种证据,都足以证明是你杀了李远,证据确凿,由不得你否认。”
结论一下!
后一刻,云同扬终于露出嗜血的眸、和那张狰狞可怖的脸。
像一匹蹲守在阴森树林中的猛兽!
他冷笑一声。
“我本以为我藏得极好,没想到,还是被你发现了。”
纪云舒温温道,“所有的凶手,都曾经这样痴傻的认为过。”
他又笑了。
而房明三当即下令,“来人,将罪犯云同扬抓起来。”
“是!”
捕快上前。
可——
几个捕快还没近身,就被他几掌击退。
“大胆云同扬,公堂之上,竟敢出手伤人,来人,将其抓起来,重打三十大板。”
旁人哪是云同扬的对手啊!
就算张捕头和几个捕快一块拥上去,最后都不抵。
噼里啪啦!
一把把刀落到了地上,好几个捕快倒在地上。
负伤不起。
云同扬怒斥,“小小一个渝州县衙,就想将我置于死地,痴心妄想!”
他周围依旧被一些小捕快围着。
纪云舒说,“云同扬,你是逃不掉的,从你被抓进来的那一刻,外面都已经布局好了,只要你衙门大门走出去,外面的弓箭手会将你万箭穿心。”
他丝毫不怵!
“你们未免太低估我了。”
“你难道还指望着龙扬镖局的人来救你吗?”纪云舒勾唇,“你前脚被抓进衙门,你们龙扬镖局的人,后脚就被全部关进了大牢。”
“你胡说!”
倏地——
门口传来一个声音!
“这位纪先生并没有胡说。”
刘大仁迈着步子进来。
云同扬意外,“刘大仁?”
负责渝州一带贡品运输的官员——刘大仁?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
刘大仁说,“云镖头,此次凉城面粉一事,你都没想过其中会有端倪吗?你们龙扬镖局多年来,借着是朝廷官局,多次从中牟利,私拿贡品,偷改拟定好的贡品数量,朝廷已经盯着你们很久了,凉城此次运送贡品一事,我之所以没有告诉你们里面是面粉,就是想试探你们镖局是否会从中会做手脚,运送面粉的箱子都是上等的樟木,绝不可能遇水而渗,除非你们私自打开过贡品箱,想私拿贡品,这才会导致里面的面粉潮湿、揉成一团,证据确凿,你们龙扬镖局一个也跑不掉,现在你们镖局里的人,全部关进了大牢,没人会来救你。”
原来——
这是一场天大的阴谋啊!
云同扬满脸震惊,之前那股戾气缓缓消减下去。
第428章 那孩子没死
第428章 那孩子没死
他一直以为自己胜券在握!
嘴里还不停的念叨着,“不可能,不可能的!”
刘大仁挺直着腰板,该说的也都说了,便朝房明三拱手,“房大人,现在人都已经在大牢里的,就劳烦你上报朝廷。”
“刘大人放心。”
“我还要去处理龙扬镖局后续的事,就不多留了。”
刘大仁又匆匆离开!
此刻的云同扬,在面对这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已经心如死灰了!
仰头大笑一声!
“枉我云同扬聪明一世,却糊涂一时啊。”
一直哽咽不语的李明洲与他说,“大哥,已经到了如今地步,谁也逃不掉了。”
哪知——
云同扬晃荡着身子,一脸阴狠,“五弟啊五弟,你放心,我逃不掉,你也逃不掉,我不会孤孤单单的上路,我还要拉着你给我陪葬。”
“什么?”
“你以为你之前喝得那杯茶,只是一杯普通的茶吗?”
“你……”
“茶中有毒,是我专门为你准备的,五弟,别怪大哥我狠毒,一切,都是以防万一啊。”
说完,大笑。
李明洲捂着胸口,不敢置信!
随即,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腐蚀了一样,翻涌发热,一口血从嘴里吐了出来。
身体软到了地上!
后一刻,一侧的莫若冲了出来,食指和中指相并,在李明洲脖子后下方三寸的位置重重一点,抓起他的手腕把了一会脉。
然后掏出一颗药丸,塞进他嘴里。
“死不了!”莫若说。
李明洲服了药,整个人由捕快搀扶着坐到了一边。
云同扬不相,“不可能,那是鹤顶红,他不可能没事。”
“毒是剧毒没错,但偏偏,你上了一壶好茶,难道没人告诉你,茉莉茶混合着鹤顶红,毒性要到六个时辰后才会从喉咙到心脏吗?只要在六个时辰里服用解毒,只会伤身,不会致命。”
他不知道啊!
也没有人跟他说过啊!
面如土灰,可心里,恨啊!
他辛苦建立的龙扬镖局没了,现下还陷到了这样的田地,心中气怒,将所有的恨都加置在了纪云舒身上。
怒指,“是你害得我如此狼狈,我云同扬一生,竟然会栽在你这个书生手里,就算我死了,也要拉着你去垫背。”
说完,腾身一起,跃到纪云舒面前,五指曲起一爪,眼看着要扣向纪云舒细腻的脖颈。
若真被他抓住,只需使上三分力,纪云舒的脖子必断。
可他哪里知道,景容在旁啊!
手还没碰到纪云舒一根头发,景容抽出捕快手里的刀,瞄准目标,狠狠砍了过去。
正好砍在了云同扬的胳膊上。
在后,景容一脚踹去,将他踹倒在地,捕快将其牢牢抓住。
手臂受伤,胸口被踢,云同扬如同一只被拔了牙的老虎,再无还击之力。
景容阴沉的眼神带着寒光,望着地上无力挣扎的云同扬,说,“云同扬,你最好老老实实的承认你的罪状,而你若是敢伤了纪先生一根头发,本王当场便要了你的脑袋。”
狠厉!
云同扬压着自己出血的手臂,惊呼,“你是容王?”
“莫非还要本王在头上凿上这两个字吗?”
不用,谢谢!
云同扬唇角发白,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房明三道,“云同扬,如今证据确凿,你杀了李远无误,待本官上奏朝廷,将你定罪,来人,将他押入天牢,听候发落。”
“慢!”
纪云舒制止。
“纪先生还有旁的事?”
她说,“李远的死既然已经查清,那么,也该查清楚被鬼魂索命的另外三起命案了。”
“纪先生的意思是,莫非凶手也是云同扬?”
“不是。”她直接否定,然后看着云同扬,面色沉重,问了一句,“不知云镖头可还记得,一桩发生在二十年前的旧事?”
云同扬瞪大了眼睛,满目惊诧!
不答。
“你若忘了,在下便提醒你一下。”她说,“二十年前,先皇驾崩,同年新帝即位,大临诸国纷纷送礼入京,经过北方边境一带时,却不料被抢夺一空,那批被抢夺的珍宝,价值连城,当时,礼部官员暗中派人追查许久,却毫无头绪,也正是那一年,流帮派解散,七位当家全部失踪不见,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儿,也没人知道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江湖第一大帮解散,其中,必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吧?”
众人一听,似乎有些明白了。
房明三说,“先生的意思是,当年那批珍品,是流帮派所为?”
“那就要看云镖头是怎么说了。”
云同扬喘着气跪坐在地上,抬着黑溜溜的眼,人之将死,不再狡辩。
无力的哼笑一声,“没错,那批珍品是我们抢的,那又怎样?反正我也是个将死之人,再安一个罪名又有何可怕?”
“你错了,在下不是要安一个罪名给你,而是想知道,你们七人中,是否二十年前就死了一人?”
呃!
七个当家,只出现了六个,莫非第七个,真的死了?
云同扬眼眸一沉:“你为何这么问?”
她说,“李夫人告诉在下,二十年前,你们七人抢夺了那批珍宝后,之间发生了很激烈的争吵,第二天,其中的二当家便失踪了,你们也很快解散了流帮派,所以,他根本就不是失踪了,而是你们杀了他。”
这话,不再是询问,而是肯定。
云同扬眯着眼,“哼,老二就是个贪生怕死的人,他担心朝廷追究下来,所以要我们将那批珍宝全数还回去,是他自己贪生怕死,我们六个人才合伙杀了他,将他的尸身喂了狗,我们有了那笔钱,就不用再在刀口上过日子了,所以分了钱,就各自散了,怎么,难道你想说,是老二的鬼魂来找我们报仇,杀了吴磊他们三个?”
“这世上没有鬼神之说。”
“那你倒是说说看,他们三个是怎么死的?”
纪云舒脸色凝重,朝他走近两步,压低身子,直视他的目光。
说,“要是李夫人说的没错,那位二当家,当年应该还有一个三岁的儿子吧?”
那一刹那,云同扬脸色一顿。
手心一紧。
缓时,才渐渐反应过来,摇摇头,嘴里念叨着,“不可能,那孩子……当年也死了。”
突然——
“他没死!”
说话的,是李明洲!
他垂着头,眼神涣散的盯着地上,嘴里轻声的重新说了一遍,“大哥,那孩子……没死。”
“怎么可能?是我亲眼看着你喂他喝下那碗毒药的。”
“那不是毒药。”
第429章 不知不觉,天都亮了
第429章 不知不觉,天都亮了
“那不是毒药!”
云同扬震惊!
“你说什么?不是毒药?”
李明洲缓缓抬起头,看向脸色发青的云同扬,说,“那只是一碗普通的迷药,我并没有在里面下毒,大哥,单儿只是个孩子,你下得了狠心,我却下不了手。”
“你……”
所以,当年流帮派二当家的儿子还活着?
也就说,根本没有什么冤魂索命!
“单儿晕倒后,我把他送下山,交给了一户农家人收养,一眨眼,都已经二十年过去了,如今,他终于寻仇来了,这就是冤冤相报。”李明洲沉声,拂着衣袖,轻拍了下大腿,悲戚道,“可他若是还活着,他是谁?又在哪儿?这些年来,又是如何过的?”
纪云舒接了他的话。
“这些年来,其实他过得并不好,自小生活在农家中,生活不仅拮据而辛苦,好在,那孩子很聪明,也十分努力,他拼命读书识字,饱读文学,长大成人后,中了秀才,常年为贫苦百姓代写家书,德善奇才、温和谦虚,而且仪表堂堂,实为一名才子,可……”
眼神深了深。
“尽管当年他只有三岁,可他亲眼看见自己父亲是如何死的,父仇压在心中,成为他多年的心结,他寻遍多年,终于得知杀父仇人所在何处,而更巧的是,他得知玉音姑娘有心撞鬼吓人,所以便利用这一点,第二日子时初刻,潜入死者家中,将其迷晕后,制造了死者被上吊的假象。”
“不,不……”
云同扬依旧不愿相信,整个人无力的垂在地上,可眼珠子却瞪得很大。
仿佛要爆出来了一般!
这短短的一个时辰里,他可以说是被宣判了死刑。
毫无反驳的机会。
纪云舒又悲叹了一声,“当年你们种下的因,注定要成为现在还的果。”
众人只是眼巴巴的瞧着,竖着耳朵听着,但其中的意思,却有些听得不大明白。
房明三索性从高堂上走了下来,扒开几个小捕快,走到纪云舒身旁。
小声询问,“纪先生,这案子,可是结了?”
她眯了房明三一眼,“难道大人没听明白吗?”
“略懂略懂,但……凶手到底是谁啊?”
“大人不妨看看,这公堂之上,缺了谁?”
嗯哼?
缺了谁?
房明三环看一圈!
少了谁?
他眼神不好,看得不是很清楚。
倒是张不捕头突然惊呼了一句,“大人,文师爷不在这。”
于是房明三再瞅了几眼。
“还真是,令阳他人呢?他之前不是李府吗?难道没有一同回来?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这好端端的去哪了?也不知道……”
正嘀咕着,突然一顿,房明三猛然意识到了什么,眼珠子一亮,瞪得极其的大,比云同扬的眼珠子还大,脑袋里嗡嗡响了几下,双唇颤颤道,“莫非……莫非是……是……”
硬是没将名字“文令阳”三个字说出来。
不敢置信!
更多的,是震惊。
公堂之上,一阵哗然!
有人惊讶!
有人懵逼!
也有人小声议论。
“怎么回事?凶手,是咱们的文师爷?”
“这怎么可能呢?文师爷怎么会是凶手,平日里,让他杀只鸡都不敢,怎么敢动刀子去杀人啊?不可能,不可能……”
“但纪先生也不会胡说啊,好端端,扯上文师爷做什么?我看,文师爷就是凶手。”
“别胡说八道,咱们还是先等着看吧。”
……
房明三差点没昏厥过去,一双手颤颤的抬起,又放下,来来回回好几次,才终于吱出声来,与纪云舒说,“纪先生,此案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啊?文师爷为人好善,在县衙里也是人人称赞啊,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凶手呢?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我不信,我就是不信!
可纪云舒眼神万分笃定,人,就是他文令阳杀的。
也就在这个时候,之前被纪云舒不知道派去何处的时子衿进来了,往她手里塞了一样物件,又耳语了一句,便默默退了出去。
捏在她手心里的那东西冰冰凉凉的!
她也不看,只是用指尖轻轻摩擦了几下之后,便收进了袖子内。
……
一炷香后!
文令阳居所。
屋子里,文令阳正盘腿坐在席上,着身一席淡墨色长袍,发髻高竖,绑着一根淡紫色的发带,垂落在背上,直至地面。
面前的桌案上,放置着一个 高挑的瓶子,里头插着一支竹,很笔直,枝节也十分突出,旁边,则是一壶刚刚泡好的茶。
他捏起茶壶的手把,倒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推到了对面。
像是在等什么人!
茶香四溢,弥漫在这间用竹编而成的屋子里,混合着竹子的味道,入鼻舒暖。
外头,晨光已经慢慢爬了上来,透着一丝朦胧的光线,洒在地面上、桌案上、和他的身上、脸上。
他低垂着目光,仔细倒腾着面前这杯茶,一道身影从门口而入,将原本朦胧微弱的光线隐去一半。
最后,在他对面入座下来。
纪云舒盘腿而坐,背对着那扇不算宽敞的门,她面前那杯茶,还弥漫着缭绕上升的白雾,扑在脸上和睫毛上,十分温润。
文令阳不意外她的到来,淡薄的唇微微勾起,抬起目光对上了她的视线。
温温一笑,“不知不觉,天都亮了。”
纪云舒:“一夜过去,这天,自然也就亮了。”
两人说话,都带着深意。
“外头清冷,先生一路从衙门过来,想必身子也凉了,喝口茶,暖暖身吧。”他抬手示意。
那样的男子,就像一束柔和的光线!
落在人的眼中,舒服极了。
纪云舒没有推拒,端起那杯茶,小小的抿了一口。
“茶很新鲜”
“刚摘的。”
“宁洱茶?”
“先生的舌头倒是挺厉害的,往常他人喝了这茶,硬是猜了好几遍才猜出来。”
“那是因为文师爷故意在茶杯中放了一丁宁洱叶,故而在下才知道的。”
一瞧,果然,茶杯中,还淌着一片宁洱的叶子,葱葱绿绿的。
文令阳依旧温温笑着。
纪云舒放下茶杯,道,“文师爷有心让我知道这茶是宁洱茶,更有心让我知道更多的事。”
语落!
文令阳并没有立刻回应什么,而是端着茶壶,又往她的杯中添置了一点茶,再而望了望外头。
原先还朦胧昏暗的光线此刻慢慢透红起来,空气里,甚至还萦绕着初晨的暖意。
他淡淡的问了一句,“何以见得?”
何以见得?
有趣!
第430章 做一个君子
第430章 做一个君子
何以见得?
纪云舒不缓不急,从袖子里掏出一张之前折好的纸,缓缓打开,平铺在桌案上,然后一百八十度转动一下,将纸上的内容正对着文令阳。
纸上,干干净净的写着四句诗。
沉看人中影,忍以得高升,归在当年旁,一一见故人。
她说,“之前文师爷写了这四句诗,在下确实不懂,但经过之后的几件事情,在下一瞬之间便明白了。”
“哦?先生说说看。”文令阳淡淡一笑着,将目光从门外收回,落在了面前这张纸上。
“所谓沉看人中影,说的,是你的父亲吧?忍以得高升,说的,则是你自己,归在当年旁,说的,是云同扬和李明洲那六个人,而一一见故人,则是你们所有人。”
文令阳认真听着。
二十个字,干干净净!
又仿佛是一张只属于他的人生锦图,从开始,一直到他人生的末点。
纪云舒继续说,“你从写下这四句诗的时候,其实,就是想告诉我你就是凶手,当然,不止是这四句诗,还有那个你随身都会携带的小锦盒,想必,你未打开的第三层内,装的就是混着旱莲草的墨汁吧?若当时疯癫的李远没有冲进来,那个时候,你就已经打算摊牌了,还有你身上的纹身,你若真的想逃避罪责,是绝对不会让容王看到你身上的那块疤,种种,都是因为你故意想让我发现这些。”
文令阳没有否认,神色上也并没有什么变化。
他抬眸,夸赞道,“本以为,这世上大概除了我,没人能看懂这四句诗了,没想到,都被先生解读了,先生的聪明,我一直都只是听闻,还曾质疑过,这天下哪有那样的人才啊?可现在,我却不得不佩服先生,你在我所遇之人中,最聪明的。若能识得先生为深交,此生也足以了。”
毫无半句虚言!
闻言,纪云舒淡淡一笑,说,“伯牙抚琴,子期是唯一能听懂他音乐的人,子期死后,他便在子期的坟头摔了自己心爱的琴,琴有弦,无人听,此种悲凉,也只有伯牙他自己懂了,倘若世间存在如果,文师爷做伯牙,在下做子期,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有先生这句话,就算我死了,心中也舒快。”
他喝了一口茶,痛快极了。
后一刻,纪云舒又从自己袖子内取出一样东西来,推到他面前。
那东西,是一块四四方方的石头,中间打了一个小洞,之前,应该是用什么东西吊着,故而那个小洞周围要比别的地方更加打滑、更加黑了一些。
更奇怪的是,石头上,被划了七道不同深浅的痕迹,加上多年打磨的缘故,痕迹也越来越深,泛着光泽。
看到那块石头时,文令阳心中微颤,眉心一蹙。
“这是我爹的。”
他语塞哽咽,捧起那块石头,小心的摩擦着上面凹下去的七道纹路。
纪云舒解释,“李明洲之所以去挖常世良的墓,其目的,有两点,一,是想毁了常世良的尸体,另外一个目的,是想找这块石头,因为你父亲死后,这块石头一直在常世良的身上,他也一直带着,死后,常家人就将其视为陪葬品,一同放入了棺中,一块如此普通的石头,常世良二十年来都不扔,李明洲冒着被抓的风险也要找到这块石头,想必,它对他们都很重要?”
“这块石头上的七道痕迹,是我爹和他们一同划上去的,代表着七个人,我本以为,我爹死后,他们将石头也扔了。”
但——
常世良竟然一直留着,而李明洲也心中惦记着这块石头。
可见,七兄弟的情谊,其实是在的。
文令阳沉了一声气,将石头捏进掌心中,冰凉的感觉仿佛顺着他掌心上的脉络不停的流窜起来。
浑身都冷了起来。
外头,太阳已经从山漫探了半个脑袋出来!
光线斜斜的铺洒进来,从地面上,移动到竹子编制的墙面上,有一股慵懒闲暇的感觉。
缓时!
文令阳抬起头来,伸手,将那支插在瓶中的竹取了出去,交给了纪云舒。
“还请先生帮个忙,将这支竹交给欣兰,那丫头最爱我屋子里的这支竹,时常吵着要,如今,人去楼空,留着这个,也没有意义了,不如赠予喜爱它的人,好好养着。”
声音越来越微弱!
纪云舒小心拿着,点头,“放心,在下定会亲手交到张姑娘手中。”
“多谢。”
她起身,轻轻拂了拂袍子上的褶皱,背身离开。
可是才走了两步,脚步一顿,背对着文令阳问了一句。
“你可后悔?”
她不知道他的神色如何,只能感觉到背后那人笑了一下。
“后悔?”文令阳嘴角溢着笑意,“人生就是一步棋,唯有细细思量过后,方可落子,而落子无悔,乃是君子也,我虽做不了一个好人,却想做个君子。”
声音越来越弱,越来越小……
好一个君子!
纪云舒她有些不大敢回头去看一眼此时的文令阳,她只能感觉微微的一点儿响声,是人垂下脑袋的声音!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出去了。
等到外面衙门的人进来时,发现的,则是一具已经冰冷的尸体。
文令阳正正的坐着,低垂着头,眼睑紧磕,可他的唇角上,依旧带着笑容。
他的手中,握着那块石头!
背后那扇屏风上,还印着他的影子,随着光线的移动,而被拖得越来越长。
此时此刻,天也彻底亮了起来……
文令阳的居所外,张欣兰抱着那副一直没有打开过的卷轴站在那,一双空洞而泛红的眼睛,从正门口,直直的望着最里面的那间屋子里。
一动不动!
站了许久。
其实,她和纪云舒一样,不敢进去,不敢看文令阳。
纪云舒走到她面前,将手中那支竹插在了卷轴里。
什么话也没说。
张欣兰眼泪落了下来,声音哽咽且十分沙哑的问她。
“他跟你说了什么?”
纪云舒摇头。
“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教我写字?”
摇头!
“所以,他食言了,对吗?”张欣兰难受至极,心如刀割。
但——
纪云舒始终没有回应她的话。
转身离开!
第431章 离开渝州城
第431章 离开渝州城
案件终于得以告破,也很快就在渝州城传开了!
大家一边因为案子告破而终于安了心,却又一边震惊着。
凶手是衙门里的文师爷?
这——
让人意外?
整个渝州城的百姓都开始议论纷纷。
而衙门里,却一片沉寂。
现下,云同扬和李明洲已经被关进了大牢,二十年前抢夺珍宝的案子、连同着这次的命案一块给破了。
按理说,双气临门!
可房明三压根高兴不起来,
从得知凶手是文令阳,到文令阳死了,他都完全处于懵痴的状态。
坐在椅子上,目光呆滞!
不说他,张捕头也是,好端端的一个妹夫,就这样没了。
想到这,他拍着自己的大腿,摇头叹息,“造孽,造孽啊!”
的确造孽!
良久,房明三支起身子来,宽大的衣袖在身侧拂了拂,交代张捕头,“老张啊,令阳无亲无故,虽说他杀了人,可法理不外乎人情,你好好将他安葬吧,礼节什么的,都别少了。”
“就算大人不说,我也会这样做的,毕竟这两年来,令阳为衙门确实出了不少力,我也一直拿他当妹夫看,他也拿我当大哥,所以他的身后事,就交给我了。”
拍着胸脯!
房明三点了下头,又望着门口。
嘴里嘀咕着,“要是纪先生能留在渝州城,咱们也就不愁今后有案子破不了了。”
做梦!
衙门后院。
景容的人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趁着中午时分出发,赶在晚上前能到达落脚的驿站。
案子才破就要走,连庆功宴也不办一场。
倒也符合景容急匆匆的性子!
纪云舒站在落院里,抬头望着院子里头的那棵桂花树。
树上,只有葱绿的叶子挂在枝干上。
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就连时子衿叫了她好几声也没反应过来。
“纪先生?”
时子衿索性伸手碰了碰她。
她适才回过神来,侧头一看。
时子衿道,“王爷说可以走了。”
她点点头,又问,“谢大娘呢?”
“人已经上到马车里了。”
“卫奕呢?”
“还在屋子里。”
刚说完,卫奕就从里头蹦跶出来了,手里也不知道从哪儿淘来的玩物,抱了一大堆,使劲攥在两臂间,都要没过头顶了。
偏偏更巧的是,琅泊从院子外进来。
于是乎——
卫奕很是自然的将手中的东西全数扔给了他。
并且嘱咐道,“帮我搬到马车上,记得,小心一点,别磕坏了。”
“卫公子,你……”
“什么?你不愿意帮我吗?”
“我……”
“那你还不快去?”
琅泊双腮抽抽!
这已经不是第一回了,为啥每次你的玩具都要我帮你拿着?
本想此次倔强一回,将东西丢掷到地上得了,可最后,还是没出息的帮着把东西搬到马车上去了。
见着自己的宝贝安然无恙的上了车,卫奕这才拉了拉纪云舒的衣角。
说,“舒儿,我们是不是可以回锦江了?”
她点头!
“那我可以看到阿米他们了。”
十分开心。
纪云舒问,“你方才那些东西都是些什么?”
“礼物啊,我离开家的时候,答应了阿米和大宝他们,等我回去,要带礼物给他们的。”
原来如此。
景容从屋子里出来,眯了卫奕一眼,“你还不赶紧上马车上去?”
“我要跟舒儿一块走。”卫奕有意往纪云身旁站了站,一副小家子气。
景容则送了他一记白眼。
幼稚!
莫若后脚也从屋子里摇晃着身子出来了。
手里终日不离的,除了酒,还是酒。
他看都不往这边看一眼,扬了扬手,“你们赶紧的,我先到马车上眯一会,等到了地,再叫醒我。”
说完,跌跌撞撞的出去了!
随后,等东西都倒腾好,该添置的也添置完。
便出发了!
几人刚出衙门,琅泊就朝着景容迎了上来,低声在他耳边说,“王爷,高山寨那些人又来了。”
景容朝远处投去目光,只见赵怀和他手下的人骑在马上,一直注视着这边。
不,是盯着这边!
“好好看着,不要让他们靠近。”他吩咐。
“是。”琅泊应下。
房明三提着官袍,上前,鞠了一躬,“此次案件能破,多亏了王爷和纪先生,下官在此谢过。”
说完,又深深的拱了拱手。
景容微抬了下颌,说,“行了房大人,今后若再遇到这样的案子,就尽早上报给朝廷,让大理寺调人过来查办,可别再硬撑着头皮自己上了。”
“是是是,下官记住了。”
“此次耽误了五天行程,本王也不便再多留,至于文师爷和云同扬的案子,你就机灵点,整理案卷,早点上报到刑部去,能早点结,就早点结了。”
“是。”
房明三都应下。
一旁的纪云舒抿了抿唇,上前说道,“房大人,文师爷一事,大人不必太难过,人已故,便让他安心离去吧。”
房明三点点头,“先生所说,本官都明白,倒是要先生反过来安慰我,实在……”
羞愧难当啊!
“人活着,良知情,纵知理,房大人心中难过,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而且在下也不会安慰人,只是说道一下。”
“先生说的,本官都记住了。”
一直在旁边的张捕头挠了挠脑袋,吞吞上前。
说,“纪先生,之前在渝州外的客栈见过一面后,没想到还能在这里碰到,希望下回,还能再见。”
纪云舒笑了一下,“我看,还是算了吧张捕头。”
“为什么?”
“因为在下每次碰到你,就会有命案发生。”
咦!
还真是。
张捕头尴尬的笑了一下。
几人寒暄了一会!
瞧着都快到响午了,景容便说,“行了,房大人就不必送了,赶紧去处理案子的后续吧,本王也不耽搁时间了。”
说着,便拉着纪云舒上了马车。
房明三跟张捕头相送几百米,看着马车朝着渝州城的城门去了,迎着正午的阳光越来越远……
而赵怀则带着自己的人,跟在他们的马车后。
不紧不慢!
等马车到了城门口,却突然停了下来。
只听到外头传来琅泊的声音,“纪先生,李夫人找你。”
纪云舒撩开帘子往外头看去,就看到玉音搀扶着李夫人站在城门口的左侧。
玉音穿着一身素锦衣裳,脸上的妆容要也清淡了许多,像个小户人家的碧玉姑娘。
而李夫人那张原本温婉慈祥的面容上,仿佛一夜之间多了许多的褶子,老了许多。
她赶紧下了马车,走了过去。
第432章 一千两换五十两
第432章 一千两换五十两
拱手,“李夫人,玉音姑娘,你们怎么会在这?”
玉音开口道,“纪先生,我们知道你要走,是专程在这里等你的。”
“不知所谓何事?”
李夫人语气虚弱道,“我夫君当年做错了事,这些年来,他时常都会做噩梦,现如今真相大白,他心里也坦然了许多,我方才去牢中看他了,他让我与你道声谢,若不是你,他这辈子都会良心不安。”
“李夫人言重。”
“虽说,当年流帮派的人,死的死,入狱的入狱,但总算将当年一事查清楚了,而且说到底,也是我李家欠了文家的,所以会有这样的结局,不怨任何人。”
李夫人虽然心中万分难过,可她也看开了。
自己种的因,的确是还的。
纪云舒看向两人,“不知二位今后如何打算?”
玉音挽着李夫人的手,说,“我们打算离开渝州城,回北方去,今后,便在那边落脚了,那里毕竟是我们的家。”
两个女人,如今相依为命。
纪云舒说,“那你们路上小心。”
李夫人和玉音双双点头,“先生也是,此次去御府县,一路顺风。”
三人并没有多聊,纪云舒叮嘱了几句后,便上了马车。
马车行了起来。
很快就离开了渝州城。
马车内!
卫奕挤在正中间,脑袋懒洋洋的靠在纪云舒的肩膀上。
看得景容那是咬牙切齿。
不是说公平竞争吗?
小子,等夜深人静时,本王非扭下你的脑袋不可。
突然——
卫奕支起脑袋来,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朝景容伸出手。
“还给我。”
景容困惑,“什么?”
“我的银子!”
“你的银子?”他皱眉,“你小子是不是活腻了?敢问本王伸手讨银子?”
卫奕身子一跺,“我没问你要,是你抢了我的银子。”
哎哟,小家伙!
“你学会讹人了?”景容说。
卫奕鼓着嘴,看向纪云舒,一手气愤的指着景容,“舒儿,他拿了我的银子,上回我的银子掉到了地上,是他捡了去。”
纪云舒一头黑线。
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啊!
她也不知道银子的事啊。
景容似乎想起来了,却脸不红心不跳、理直气壮说,“原来,是那包没主的银子啊,那银子掉到了地上,便是公家的,谁捡着了就是谁的,再说了,本王有的是钱,无须贪你那点银子。”
“那你倒是还给我啊。”
“琅泊拿去了,你找他要。”
噗——
好死不死的是,马车外,正在骑马的琅泊听到了这一句。
面部一黑!
我的王爷啊,你老要点脸不。
果不其然,卫奕的脑袋立马从里头探了出来,恶狠狠地揪看着他。
手一伸,“我的银子。”
“卫公子,我……”
“我的钱。”
“你的钱,我……”
“我的钱。”
“是是是,是你的钱,可我没……”
“拿”字都还没说出来,透着车窗,他正好对上了景容那道犀利且带着寒光的眼神,愣是让他浑身打了一个激灵,将话往肚子咽了进去。
只好说,“卫公子,你放心,你的银子我放在前面的箱子里,等到了驿站,我就拿给你。”
卫奕歪着脑袋想了想,“好吧,那你一定要给我。”
说完,脑袋又伸了回去。
琅泊一脸发愁!
哎,又亏了五十多两。
王爷,这锅我不想背。
马车里,纪云舒问卫奕,“你丢了多少银子?”
他掰着手指头算了算,“五十三两。”
“你哪来的这么多银子?”
“我娘给我的啊。”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
你娘?
哥,你娘已经死了好伐。
纪云舒和景容不约而同的互看了一眼。
追问,“你娘何时给你的?”
卫奕回答,“不记得了,好久以前了,娘给了我好多张银票,我一直带着,娘说可以用来换银子,上次我不小心打翻了那个姐姐的粥,她让我赔她银子,所以我就去换银子了,没想到我用一张银票就换了好多锭银子,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个老板傻。”
“你一张银票是多少钱?”
“上面好多的字我都不认识,不过有几个我认识,以前家里的账房先生教过我,好像写着……一千吧,恩,就是一千。”还不忘夸赞自己一句,“舒儿,我会认字了。”
纪云舒和景容的脸拉得很长。
无言以对!
景容则冷不丁的爆出一句讥讽的话,“就像给了瞎子一张纸,上面有字没字,傻傻分不清。”
毫不掩饰的笑了一下!
卫奕听不懂,反而开始喋喋不休的说起自己认识哪些字,哪些字会写,又是谁教的等等……
坐了一下午的马车,大家最后在一处小溪边稍作休息。
莫若生了一堆火,硬拉着卫奕过去给他暖酒,说是习惯了他给自己暖酒的手法,别人的暖的,都喝不出味来。
而纪云舒和景容坐在溪流边上,旁边依着一座光秃秃的石头,一边看着细水长流,一边看着美景如画的天。
远处天际像被刮了一层透透的痧,映得十分通红。
真是别有一番美景!
真真是有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状态。
“喝点水。”
景容将水袋递给她。
她接过来喝了一口,然后遥望了一眼远处的赵怀等人。
他们也在溪水边上坐着,有的在喝水,有的在吃干饼。
但赵怀却眼巴巴的看着溪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说,他为何还跟着我们?”纪云舒问。
景容勾着薄冷的唇道,“可能真是要去御府县吧。”
“我觉得不像,如果真的要去,为何也在渝州城停留了五天?”
“担心他会寻仇吗?”
纪云舒摇头,掏出一块玉,问他,“你看看,这块玉有何不同之处?”
看着递送到自己面前的那块血红色的玉,景容先是愣了一下,“这不是卫奕他爹送给你的那块玉吗?”
好吧!
她说,“这块玉,似乎并不简单,之前赵怀就与我说过,玉在人在,玉亡人亡,他像是冲着这块玉,而不是冲着我们,可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而且这玉,是卫伯父留给卫奕的。”
第433章 猜
第433章 猜
景容反应过来。
手指搓着那块剔透的玉面上,说,“所以上次,你和赵怀在亭中说的,就是这块玉佩的事?”
“也不全是,他说的话含含糊糊,我听得也不大明白,但绕来绕去,总归是与这块玉佩有关,准确的来说,其实是跟卫家有关系。”
“卫家?”
纪云舒点头。
景容更仔细的查看起手中的玉,精致的玉面上,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老虎头像!
头像的左侧,还有一个月牙形的形状。
背后,则刻着一个“戌”字。
他心中思忖着,越发觉得奇怪。
却又不知道奇怪在哪儿?
大概是注意到了他的脸色,纪云舒问,“如何?这玉,可是奇怪?”
“的确有几分奇怪。”
“怎么说?”
景容皱眉道,“大临天下,会在玉上刻着一只虎头的人,有,但不多,一般都是皇族贵亲的玉佩上才会这样雕刻,可那卫老爷与皇室八竿子也打不到一块,再说这个月牙形的形状,我似乎在哪里见过。”
“哪儿”
他摇摇头,“不大记得了,印象里似乎有,又似乎没有,或许……是我记错了。”
他心中狐疑着,有些不确定!
就是觉得眼熟。
想不起来了。
修长的指尖在玉上又摩擦了好一会,嘴里念叨着,“至于这个‘戌’字……”
没了音。
纪云舒紧紧的看着他。
想得知些什么信息。
但景容又摇摇头,直接将玉还给了她。
说,“我看,你不妨问问卫奕吧,兴许他知道些什么,那小子脑袋里虽然装不下学问,可他爹娘跟他说的话倒是记得清清楚楚,没准,他爹说过,他也记下了。”
说着,便朝远处满头大汗、正在温酒的卫奕看了一眼!
那小子,可卖力了。
就像一个专业温酒师。
纪云舒将玉接了过来,将玉牌装了进去。
说了一句,“算了,还是再说吧。”
景容不语。
突然——
远处传来了一阵马蹄声和车轱辘的响声。
凌乱!
急促!
连带着地上滚石的声音,十分刺耳。
闻声看去!
原来,是一行商队正好经过官道。
六七辆马车上运送着大大小小不一的箱子,还有三四辆马车上的货物用布罩着,粗粗的绳子绑着,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
最后面,还跟着三辆马车,其中两辆稍微简朴了些,另外一辆则略微奢华,颜色也稍微亮些。
看样子,像是大户人家举家迁移!
可——
随行中人,都是些穿着粗布麻衣的中年人,不是体型魁梧的大老粗,就是蓄着满脸的胡子的汉子,亦或是撸着袖子赶马车的老汉。
丝毫不见半点大户人家的气魄。
那些人大概是赶了许久的路,有些累了,看到这边有草坪,便停了下来。
领头的汉子还吆喝了一声,“大伙就在这休息吧,这有条溪,喝喝水,洗把脸什么的,然后再赶路。”
说完——
纳西人便纷纷下了马车,朝着小溪过来了。
好在,都还是些懂礼数的人,因为瞧见这边有人,所以没有朝这边挤过来,而是走到下游,在那边休息了。
马车里的人也下来了,皆是几个老妪和长得稍微清秀的年轻人,男男女女,穿得还算整洁干净。
但料子却不是最好的。
那帮人一下来,就嬉笑着你推推我、我推推你,十分热闹。
在日落而下的安静小溪边上,还挺惬意的。
“闹什么闹,还有一段路要赶呢,要是明日赶不上,有你们果子吃。”看上去以为六十多岁的长者说道。
他手中,还捏着一根马鞭。
奇怪,此人年纪这么大,走两步估计都得气喘,看样子,也不是驾马的人,手里捏着根鞭子作甚?
那些男男女女也顿时安静下来。
一小姑娘瘪瘪嘴,乖巧的说,“知道了,可我们都赶了好几天的路了,玩一玩也不行吗?”
“就知道玩,我们还有正经事要办。”
“知道了知道了。”
“就你这丫头嘴贫。”
小姑娘不甘心,指着那辆颜色轿亮的马车,抱怨道,“分明就是你偏心,旃末姐姐闹腾的时候你都不说她,尽爱说我们。”
老者脸色一僵,噎了噎,语气又加重道,“旃末可跟你们不一样,没有她,拿什么养你们?咱们还指望着她吃饭呢。”
怪不得人家坐的是单人马车,你们却挤在一堆。
可老者说的也没错!
众人一噎,说不上话了。
三三两两的就散了,走到溪水边上洗手、洗脸,还时不时的用手捧起水花,浇到旁人身上。
热闹极了。
老者也没辙,索性扔下手里的鞭子,也在一旁坐了下来。
吃了东西,喝着水。
没一会,而那辆较亮的马车内下来一名女子。
梳着凌云髻,头顶斜插着一支宝石簪,身着青色长裙,外面披着一件披风,脚下“踩”着一双云头锦鞋。
虽没有穿金戴银,却清淡的让人舒服。
尽管脸上抹着淡红的妆,可依旧掩盖不住她淡白的脸色。
她手里,还捧着一个精致的小巧的熏炉。
白色萦绕,将她衬托得更加似仙,
原本还在嬉闹玩水的那些男男女女顿时停了下来,似乎打骨子里就害怕她,安安分分的回到小溪边,好生坐着休息。
那女子也由身边的一个小丫头搀扶着,走到这块草坪上,在一块石头旁坐下,喝了点水,又吃了点糕点垫垫肚子。
如今三伙人马,互不干涉!
景容却好奇起来,将目光从那伙人身上收回,给纪云舒出起了问题。
问,“你猜猜看,那些人是做什么的?”
纪云舒先是奇怪了一下,后说,“是想让我猜吗?”
“看你猜的准不准。”
她笑了笑,“好啊,反正也无聊。”
说着,她朝那边打量了小一会,才用下颌点了点远处的几辆马车,说。
“那些马车的轮子都被磨得发亮了,上面不仅沾有泥土,还沾有许多细小的石沙,想必这些人,并不是单单出个远门而已,应该是长期在外行走的人,马车上那些被锁得牢牢的箱子,上面的漆都掉了,锁也十分陈旧,按理说,这么陈旧的物件,没道理锁没有生锈,还被磨得如此黑亮,可见,那锁是经常开,也经常锁,箱子里的东西,也必定经常搬出来使用,然后又锁进去,所以,里面的东西……是谋生吃饭的家伙。”
眼神笃定,十分确定。
她一边说着,景容也一边顺着她说的去看!
恩,还真是。
第434章 拂参
第434章 拂参
“然后呢?”
纪云舒又寻看片刻,继续说道,“你看那些赶马车的人,都穿着麻衣,而且基本上都是比较魁梧的,一看就是常年搬搬抬抬的人,所以肌肉发达,而且所处的行业,必定是靠体力吃饭的,可,另外那些少男少女们,他们却各个白净,穿着虽说不上锦衣华服,但也十分得体,举手投足之间,还带着几分大户人家的气质,但偏偏,又对那位老者很敬服,看,那老者手里的鞭子,不新,也不算旧,可拿在手里也不用,像个摆设,更像是个道具吧,你再看看,那鞭子的把手上,还沾着一些颜色,红红绿绿的都有,不仅鞭子上有,他们的马车上,还有那些箱子上,都有。”
景容按照她说的看。
的确!
马车上,箱子上,都有一些颜色。
“然后呢?”
他就像个求学心切的孩子!
纪云舒笑了笑,鼻子微微拧了拧,“难道,王爷就没有闻到一股味道吗?”
恩?
味道?
他照葫芦画瓢,也闻了闻,“倒是有一股味道,但……不知道是什么?”
“是油彩!”
“油彩?”
点头,“王爷该不会不知道,油彩是含有油质和颜料的稠状物吧?一般是用于人体彩绘或专业化妆的,但很少有人会用来绘画。”
纪云舒这一说,景容是彻底明白了。
恍然大悟。
“他们是唱戏的!”
怪不得,怪不得!
纪云舒抿唇一笑,“没错,他们就是戏班子,想必,应该是去安抚县搭台子唱戏去的。”
十分笃定!
这个时候,那伙人当中的两个人,也将其中三个箱子打开,把里面唱戏用的几顶头冠取了出来,用干布擦了擦上面的灰。
若说景容此前心中还有所怀疑,这一刻,彻底信服了。
还真是戏班子!
他惊讶的看着纪云舒,又拧着眉,十分奇怪到,“你这个女人,脑袋里都装着些什么?
“脑子里装的,自然是脑浆啊。”
脱口而出!
噗——
景容差点没笑出声来。
“不得不说,你比那些只知道钻书看书的人厉害多了,本王的容王妃,就该是这样。”
傲娇!
毫无疑问,纪云舒送了他一记白眼。
也就在这时——
一阵声音传了过来。
是有人干呕的声音。
闻声看去,就见谢大娘极其难受的按着胸口,干呕了几下,脸色瞬间苍白。
纪云舒起身,快步过去查看。
“谢大娘,你怎么样?”她轻轻拂着她的后背。
谢大娘喘着气,摇摇头,又摇摇手,无力的说,“我没事。”
莫若也注意到了这边,是该他出马的。
于是——
懒洋洋的从草坪上站了起来,还不忘跟卫奕说,“好好温酒,我待会要喝。”
然后走到小溪边上慢悠悠的洗了洗手,这才朝谢大娘走到过来。
替她把了下脉。
“身体上的都是些老毛病了,休息下就好,但胸前发热,气脉膨胀,是血脉堵了,需要好好补一补,车上倒还有些备下的药材,不过……却缺了一剂佛参,要等到了安抚县才能去找药。”莫若说。
纪云舒担忧道,“这里离安抚还有一段路程,可还有别的法子?”
“没有,必须用佛参作引,方能痊愈。”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若是再返回渝州城,怕是又要半天时间,一来一回……”
语落——
“我这有佛参。”
出声的,正是那位被唤为旃末的姑娘。
她与自己身边的小丫头说了一句,那丫头就跑到马车上取了一些佛参。
却被那位老班主拦住。
“旃末,这佛参可是好几两银子买回来的,你怎么能随随便便给了人呢?”
“那就从我的酬劳里扣吧。”
说着,旃末便从小丫头手里将佛参拿了过去,走到谢大娘这边,将其小心放下。
“这要我经常熬来喝,所以身边会带着,急人所需,你们拿去吧。”
声音十分好听。
却很弱。
纪云舒道谢,“多谢姑娘,这药材,就当是我买了。”
正要掏银子给她。
“不必了,值不了几个钱,救人要紧。”
说着,她也不停留,就直接折了回去。
空气里,还弥漫着淡淡的一股香味,不似风尘女子那呛鼻的味道,反而十分好闻。
应该,是她熏炉里散发出来的那股香味。
莫若拿了药,看了一眼旃末,然后命人将车上的药取了下来,便开始熬药了。
一会功夫就熬了一碗药出来。
谢大娘服用后,身体也好了许多,缓过神来,一一道了谢。
看天色也不早,加上谢大娘身子不好,景容便下令出发了。
离开的时候,莫若却一步三回头的看向旃末,而且毫不掩饰。
最后,景容只好将他拽上马车,与他同乘。
马车里,全都是酒味,还有好些倒在地上的酒瓶子。
“你是喝了一个酒窖吗?”
莫若不答,撩开车帘子,伸着脑袋依旧往外看。
景容将他身子一拉,“你到底看够没有?那是姑娘家。”
“景容。”他突然很认真的叫了他一声。
“怎么?”
“你可发现,那女子有何不同?”
“不同?”景容端坐着想了想,才说,“有鼻子有眼的,没有哪里不同,莫非,是你梦里的心上人?”
“去你的。”他说,“我看那女子眉眼下垂,瞳孔微张,唇角也泛白,更奇怪的是,她脖颈处有些偏黑,方才她说话的时候,我还是刻意看了一眼她的舌头,发现他舌尖泛黄,中部起白,那双手的纤细修长,却分明软而无力,你看,她随时还带着拂参,这种药,若不是常年有病症的人,是根本不会带着的。”
麻痹,你变态啊!
景容皱眉,“你竟然看人家姑娘的舌头?莫若,你这爱好……本王无法理解。”
一阵正经的说。
莫如却一头黑线,哥,你能听重点吗?
“你想什么呢?我看她那种病症,是属于心脉上的病状,所谓人之体虚,可用拂参作引,但虚与心脉,拂参是寒性药材,服用过多,会加重病情,甚至连碰都不能碰。”
说到这里,景容一下严肃了。
微微眯了眯眸。
第435章 三娘
第435章 三娘
“你的意思是说,那姑娘服用拂参,是误食了?”
景容说。
莫若点点头,又摇摇头,“应该是。”
“那你方才怎么不提醒她?反而还一步三回头的瞧。”
“我可是人人称道的神医,不是人人都会救。”
“神医?我看你没被人当成神棍就该偷笑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别有用心呢。”
“我倒是有这个心啊,就怕那姑娘没这个意。”
“行了,你就是喝多了,身体里头装的都是乱七八糟的酒,此刻还迷迷糊糊的醒不明白,再这样下去,指不定你脑子一浑,就出了大事。”
景容嘴巴向来不留情。
莫若冷哼了一声,“我没醉。”
啊呸!
酒鬼都这样说。
景容硬是冷丁了一句,“既然没醉,也不想提醒那姑娘,那你还使劲去瞧?两只眼珠子都快长到人家身上去了。”
“我只是好奇,你也知道,我虽看出了她的症状,却不知道她患的究竟是什么病,心中一痒,倒想去把把她的脉,断个究竟罢了。”
好奇!
看他小珠子眯着的样子,景容又觉得好笑。
他踢了踢马车内东倒西歪的酒瓶子,说,“我估计那伙人也是要去安抚的,若是再遇上,你去给她诊个脉也不是不可。”
“还是算了吧,那姑娘若是将我当成不良人,那还了得?”说完,莫若伸了一个懒腰,摆摆手,躺了下去,“我还是做个闲人吧,总比爱管闲事的好。”
一闭眼就睡了!
虽然,景容与他是光着屁股一块长大的,莫若了解他,他却未必了解莫若。
莫若心思太沉,心性也捉摸不透,他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景容至今也弄不明白,或许,他什么都不想要,又什么都想要。
怪得很!
很快,天色就暗了下来。
官道山间上,一盏盏火把照亮着大道,周旁大树的树阴一晃一晃的映在地上、马上、人的身上、马车上……
加上冷风嗖嗖从林子里灌来,显得异常诡异。
路面也越来越不平,纪云舒被颠簸得毫无睡意,倒是卫奕,趴在她的大腿上睡得舒舒服服。
时不时还用手指在鼻尖处蹭了蹭。
纪云舒双腿被他枕得有些发麻,却只能在边边上轻捶几下,动的弧度也不敢太大,以免吵醒了卫奕。
她伸手在他脑袋上轻轻揉了揉,嘴角泛着宠溺的笑意。
但缓时,笑容僵住,眼眸深了深。
嘴里轻声说着,“卫奕,等到了锦江,也不知道是要继续带着你走,还是……将你留下来?”
她心中矛盾。
其实,她一路上想了很久这个问题。
揉着卫奕脑袋的手也渐渐停了下来,索性撩开车帘子透透气。
外头,黑压压的树林丛中看不见尽头,隐隐晃动的火把光线斜斜的洒在她精致五官上。
冷风扑来,混合着火把燃起的暖意,冷意交替,让她不防打了一个寒颤。
琅泊注意到她,骑马上前。
“纪先生,你是不是累了?”
她点点头,直接说,“有点。”
“前面再走一小段距离就能到一家客栈,你先忍一忍,到了就可以好好休息了。”
“恩。”
琅泊似乎话瘾上来了,瞧着纪云舒也还精神,到达客栈还有一段距离,便打算和纪云舒唠唠嗑。
“对了纪先生,按照我们的行程,估计再走五六天就能到锦江了,你可有什么打算?”
“为何这么问?”
“锦江是纪先生你的家乡啊,所以……”欲言又止,分明揣着深意。
纪云舒算是听懂了。
目光朝前头看了看,然后与他说,“琅大哥,你是担心我与纪家的人闹起来吗?”
琅泊尴尬,“纪先生,我这个人嘴巴笨,你也别见怪,我就是随口问问,关心关心,你要是不想说,也没关系。”
粗粗的声线,带着憨憨的感觉。
纪云舒果真没有回应他的话,而是朝后方看了看,问,“赵怀还跟着?”
“跟着,不快一步,也不慢一步,就好像拿尺子量着距离似的,奇了怪了。”又赶紧说,“不过纪先生你别担心,王爷已经吩咐让我好好盯着了,绝对不会让你再出事的。”
十分坚定!
她点头,深思片刻,又问,“那下午在小溪边的另外一伙人呢?”
“那伙人啊?应该也在后面吧,就这一条官道,估计他们也是去安抚的,不过,先生问那些人做什么?”
“没什么,我也是随口问问。”
呃!
琅泊脸色异常难看。
纪云舒也将脑袋伸了车内,放下了车帘子。
琅泊摸不着头脑,只觉得好生尴尬,早知道,就不问了。
半个时辰后,终于到了山间的一处客栈。
纪云舒摇醒了卫奕,拉着他下了马车。
还没进去,客栈里就传来了一阵闹哄哄的声音。
把林子里鸟儿都惊飞了。
原来,里头的人正在喊酒。
所谓的喊酒,一般是山间客栈的一种俗话,言外之意,也就是拼酒的意思。
一堆人围在一张椅子旁,各个喊得脸红脖子粗。
人群中,一个身材魁梧、满脸胡渣的大汉正一碗一口酒的喝着,喝得眼睛抽血,整个人已经东倒西歪了。
而他对面,则是一个女人!
那女人,长发挽在头顶上,插着一支筷子,身上穿的衣服扯掉了一只袖子,露出白皙的锁骨和右手臂,腰上则绑着一根大红色的带子,上面挂着一串用骨头做成的坠子,十分渗人。
手边,还放着一把象牙做的折扇。
她左脚脚搭在凳子上,手肘撑在膝盖处,大口大口的喝着面前备好的几十碗酒。
半点醉意都没有。
直到——
对面的大汉喝得醉倒在地。
轰隆一声!
笨重宽大的身子倒地不起,嘴里还在念着“我要喝,我要喝,我要赢,我的赢……”
大伙哄笑。
景容和纪云舒进来的时候,就正好看到这一幕。
小二看到有人进来,高喊了一声,“三娘,有客到。”
女人一听,喝完最后一碗酒,将空碗直接甩到躺在地上的大汉身上,拿起那把折扇,打开,扭着曼妙的身子走了过来。
风情万种!
三娘打量着景容这伙人,精锐的眼睛一扫,就知道他们有钱没钱了。
她蹭了过来,那双丹凤眼化着红色的眼妆,十分妩媚,却又不失江湖女人的风气。
“各位爷这是要住店呢?还是吃顿饭就走人的?”
声音尖尖挑起。
景容冷着脸,不语。
琅泊说,“安排几间房间,备些酒菜,送上楼。”
第436章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第436章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行,这就给各位爷准备。”说着,三娘吩咐小二,“还不赶紧带各位爷上楼上去,可要好好招待了?”
“得嘞。”
小二应声,肩上搭在毛巾恭迎上来,“各位爷,二楼请。”
景容抬步上去。
纪云舒跟在后面,可才走了两步,竟被三娘给拦住了。
那丰满的身子挡在她面前,还有意的蹭了蹭,眸子微眯,三娘说,“这位爷身上……可真香啊。”
蹙了蹙鼻。
还舔了舔舌头!
纪云舒浑身一个激灵,越过她,上楼去了。
三娘则勾着薄薄的唇,盯着她。
哪里知道,莫若在经过三娘身边时却停了下来,上下打量了她一眼。
三娘欢喜,很自然的将手臂搭到莫若肩上。
“这位爷可是看上三娘了?”
莫若一笑,“姑娘,我看你身子虚软,双脚有气无力,手臂也一样,你再看看你这眼睛,涣散迷离,这是虚体之症。”
“大爷真爱开玩笑。”
莫如身子一偏,“绝无虚言。”
三娘险些摔倒。
她也不恼,反而笑得更加灿烂,“看来大爷对我很好奇。”
“你错了,本公子不爱你这款,只是……觉得你身上的酒味香。”
说完,上楼了。
三娘不觉得尴尬,反而扯着嗓子冲着已经上楼的莫若说,“若是大爷觉得酒香,那不妨来挑战三娘,你若喝酒赢了我,便送你一份大礼。”
没有回应!
没过多久,赵怀的人也进来了,紧接着,那帮戏班子也来了,将这间客栈挤得满满的。
三娘扭着身子站在柜台后,灵活的手指不停的拨动着面前的算盘,另一只手则扇着扇子。
那样子,勾魂的很。
小二从楼上下来,挤到她身边,说,“三娘,今儿吹得什么风?这么多好买卖上门,刚才上去的那一拨人,带着大大小小的箱子,指不定里面装着什么宝贝,要不……”
话还没说完,三娘用折扇在他脑袋上重重打了一下。
瞪了他一眼,“给我安分点,别闹什么幺蛾子。”
小二诧异,“三娘,那可是大买卖啊,你没理由放着不干吧?”
“你傻啊?”三娘的手指离开算盘,朝着二楼指了指,“你没看到那些人不好惹吗?第一拨进来的那些人,各个都是武林高手,咱们手上的工夫再快,也抵不上人家手上的剑快,第二拨进来的那几个,各个凶神恶煞的,功夫虽然不行,但都是莽夫,指不定还是道上的人,你敢碰吗?”
不敢。
可——
“三娘,那后面进来的那一拨呢?他们老的老,少的少,各个看上去都不顶用啊,再说了,这么多箱子,咱们开一两个,也够吃上好几个月了吧。”
啪!
又被三娘打了一折扇。
“我告诉你,总之你今晚什么都别做,宁可错过一笔财,也不要给自己惹祸上身,客栈里,到处都是高手,你闹出什么来,我也保不住你。”
小二虽然有些不甘心,可抬头看了一眼二楼,景容的侍卫都在上面的各个角落站着、盯着。
他一虚!
咽了咽口水,“我去叫人赶紧准备饭菜。”
溜走了。
很快,小二就端了准备好的饭菜出来了。
被三娘叫住。
“这饭菜我送上去。”
直接将饭菜端了过来,扭着腰肢,上楼去了。
楼上,景容的房间里。
“王爷,现在离安抚县还有一日的路程,要不要提前通知安抚县县令一声?”琅泊问。
“不必。”景容说,“我们只是经过而已,不会逗留多久。”
“是。”
景容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似乎想到了什么,说,“安抚县的县令现在还是柳志良吗?”
琅泊回,“是他。”
“有趣。”
笑了一下。
“当年柳志良捐来了这个官,消息一传开,还是王爷给压下来的,看他为人忠厚,便与吏部说了一声,将他派到了安抚,这官一做,倒有好些年了,而且听说安抚治安很好,百姓也挺安乐的,说明王爷当年留他是留对了。”琅泊说道。
景容勾着唇,看着面前抖颤的烛光,说,“柳志良虽说肚子里没有多少墨水,十多年了,连个乡试都中不了,可脑袋瓜子却很聪明,尽耍一些小聪明,这种人,其实最适合做官了,坏人别想钻他空子,好人也拿不到他半点好处,安抚能太平这么多年,着实算得上是他的功劳。”
“王爷说的对。”
“这安抚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朝廷倒是多次想升他的官,那家伙却不要,窝在安抚,做起了山大王。”
“那王爷,真的不通知他了吗?”琅泊再次询问一遍。
“不用。”
琅泊也闭了嘴,不再问了。
正好这个时候,三娘经过他们的屋子,即便隔着门,她还是听到了屋子里两人的谈话。
是个王爷?
三娘打骨子一紧。
都说做贼的最怕做官的。
三娘也不例外,更何况,里面还是一位王爷。
索性端着手上的饭菜绕过这间房,敲了敲隔壁一间。
门却没锁!
她推门进去,就看到莫若像躺尸似的瘫在床上。
红唇一勾。
“大爷,你要的饭菜,是给你搁在桌上呢?还是……”她端着饭菜走到床边。
莫若睁开眼,看了她一眼,冷笑一声。
“给我一壶酒就行。”
艰难的从床上坐了起来,这才发现他手里还拿着一瓶。
“看来大爷很喜欢喝酒啊。”
“不是喜欢,是习惯。”
三娘一笑,“既然如此,不如与三娘喝几杯?”
“可有酒?”
“当然有!”
“可是好酒?”
“上等的女儿红。”
“多少?”
“管够。”
一问一答。
莫若的酒虫子勾了出来,起身,走到桌边坐下,手指在桌上敲了敲。
吆喝一声,“那就上酒吧。”
三娘将饭菜放在一边,走到外面冲着楼下吩咐了几声,小二立马搬上来几坛上等的女儿红。
“大爷是想一碗一碗的喝呢?还是一坛一坛的喝?”
“随便。”
“那……赌注是多少?”三娘那双含着光的眼盯着他。
莫若这些年闯南走北,是知道规矩的。
随手从腰间上掏出一块玉佩,丢到桌上。
“喝过我,玉佩归你。”
三娘正要将玉佩拿起来看一看,莫若却用杯子倒扣住那块玉佩。
笑说,“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大爷真会说话。”三娘又道,“大爷用玉佩做赌注,那我……”
“不用,你赢了,玉佩拿走,输了……也拿走。”
“哟,还有这等好买卖?”
第437章 赃物?
第437章 赃物?
不管输赢,玉佩都归自己?
三娘意外!
别人休想从她身上吃到什么便宜,她也不吃别人的便宜。
可现下,莫若给了她这么一个大便宜,说实话,她还真有些不敢捡。
大概看出她的犹豫,莫若说,“怎么?担心这玉佩有毒?”
“那倒不是。”三娘笑说,身子往前压了压,挑着红润的嘴角说,“近日,我可是听说,朝廷丢了一批珍宝,这玉佩你如此大方就给了我?莫不是……赃物?”
赃物?
这一说,可把莫若逗乐了。
他将之前倒扣的杯子拿开,露出里面那块剔透的玉,然后用手指在上面戳了戳。
“你好生看看,这玉到底是不是脏物。”
三娘稍微顿了一下,然后伸出修长的手指,将玉佩勾起,磨在手指尖上翻看了几眼。
然后——
塞进了自己的胸前,顺着滑进了衣服里。
后一刻,更是将身子往前一挺,妩媚至极的说,“不管是不是赃物,这东西,既然是大爷给的,那便是我的了,如果大爷后悔了,现在拿回去……倒是还来得及。”
东西都进了你胸前的衣服里,怎么拿回来?
莫若瞟都不瞟一眼,说,“送给女人的东西,可没有拿回来的道理。”
“那……可还喝酒?”
“酒当然得喝。”
说着,他拿起一碗酒,一饮而尽。
上等的女儿红,果然喝得痛快。
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唇,他眼睛微微闭着,感叹的摆摆头,“能在这山间客栈里喝到这么好的酒,真是三生有幸。”
接着,又喝了一碗。
三娘手肘撑在桌上,半个身子歪斜着,那双柔情的目光紧紧的看着莫若。
“要是大爷喜欢,大可留下来,上等的女儿红,天天给你喝。”
一副饥渴的模样!
莫若没有接她的话,倒是酒瘾上来,一连喝了五碗。
一碗灌一口!
直到被三娘盯得有些不自在了,他这才将一碗酒推到她面前。
“独自一个人喝,这酒,可就没那么香了。”
三娘的眼神更加柔情了,“行,那今晚,就陪大爷喝个够。”
说着,那只赤裸在外的胳膊一抬,端起酒,一口闷了。
接连好几碗!
两个酒鬼一碗一碗的接着喝了一坛子的女儿红。
但两人丝毫没有什么醉意。
就像是喝了一坛子的水似的。
三娘也摇摆着纤细的腰肢站了起来,走到莫若身后,手顺势搭在了他的肩膀上,然后——
一路往下,伸到了他胸口上。
见莫若没有反抗,三娘便肆无忌惮的将手探进他胸前的衣服里。
手指卷曲,正准备将里头的物件掏出来时——
手腕突然被拧住。
莫若指节用力,将三娘的手一掰,从他衣服里拉了出来。
一甩!
三娘身子一顿,双手紧握着拳头。
莫若侧眸看了她一眼,也不怒,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要是三娘想要我的银子,大可大大方方的说出来,我必定会给你。”
“我不明白大爷在说什么?”
一脸无辜!
莫若索性将胸前的东西掏出来,丢到桌上。
砰的一声作响!
但不是银子,而是一块石头。
“我就是个穷人,彻彻底底的穷人,这身上唯一值钱的,也就属那块被你拿走的玉了,至于这块石头嘛……不过是我今日在小溪边上捡的,因为觉得好看,便揣进兜里的,三娘要是喜欢,拿走便是。”
三娘嘴角抽抽。
揉了揉自己那只被莫若拧得发红的手腕。
倒也不觉得羞愧难当,反而谄媚的笑了笑,身子一扭,又在旁边坐下。
“大爷,你可别误会我了,我杜三娘可不是那种喜欢手上染金的人。”
“那就最好了。”莫若不以为然,笑笑。
然后——
一口喝了最后一碗酒。
端起空碗,往下扣了扣。
“你不是说管够吗?这酒,都喝没了。”
三娘蹭的起身,“行,这就给大爷继续上酒去。”
便摇摆着身子出去了!
刚出门,就听到一个略带哭泣的女声。
“旃末姐姐,你怎么了?可别吓我啊。”
一个女子倒在地上,一脸苍白,身旁的小姑娘则急得眼泪直冒。
“哎哟,这是怎么了?”三娘走过去问。
小姑娘说,“我家姐姐突然晕倒了。”
三娘仔细瞧了一眼,该不会是死了那?
这人要是死在她的客栈里,那还了得?
莫若闻声,紧随出门,微眯着眼睛扫了一眼地上昏迷的旃末,沉了一声气,上前蹲下,冷丁丁的冲着那丫头说了一句,“让开。”
然后,将旃末抱了起来。
“哪间屋子?”问。
小姑娘懵了一下,楞在原地。
莫若又问了一句,“哪间屋子?”
“哦,在……在那间。”
小姑娘手指了一个方向。
莫若便抱着旃末去了她房间,放到了床上。
很快,班主和戏班子里的人知道后,便过来了。
动静很大,惊动了景容,他问侍卫,“发生什么事了?”
侍卫答,“刚才有个女的晕倒了,莫公子把她抱到房间去了,估计是在看病。”
“谁?”
“就是今天在小溪边上的那伙人中的一位姑娘。”
嗯哼?
景容倒是好奇了。
想了想,便过去凑热闹了。
到了门口,就看到莫若有板有样的在给那姑娘把脉。
看他脸部透红,明显喝了不少的酒,屋子里也弥漫着一股酒香。
景容摇摇头,这人要是哪天不喝酒,那太阳估计也打西边出来了。
屋子里,班主急得直跺脚,嘴里一直说着,“这要是出事了,那可怎么办啊。”
旁人说,“班主你别急,旃末姐姐会没事的。”
“她要是出事了,那就惨了,这都答应了张府去唱戏祝寿,点名要旃末区唱,她要是出了事,我拿什么给人家交代?那是要赔银子的啊。”
手背贴手心,用力拍了好几下。
所谓的违约金。
估计得赔惨了。
而一直在哭泣的小姑娘就说,“班主,都这个时候了,旃末姐姐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这些年来,旃末姐姐唱了那么多场戏,一直都没有休息,要不是这样,她也不会累得晕倒。”
“怎么?这还是我的错了?你们这些白眼狼,我供你们吃、供你们穿,现在还反过来说我的不是?要不是我,你们都得饿死,旃末这么辛苦还不是为了你们能吃上一口饱饭?”
“……”
“咱们戏班子里,旃末可是台柱子,她要是出了事,你们就喝西北风去,我这还要给张家老爷赔银子,好几百两呢。”
班主心里打着算盘,一想着旃末要是出了事,去给安抚富商张老爷唱戏的事也就黄了,拿到手的银子,还得双倍赔偿出去。
第438章 箱子不见了
第438章 箱子不见了
一想到此处。
班主心就绞痛!
莫若也把好脉,觉得吵闹极了。
将旃末纤细的手放回被子里,好好盖着后,便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
班主一瞧,赶紧上来问,“公子,怎么样?”
“……”
“到底如何?”
“……”
莫若面无表情,站起来走到桌边,喝了一口水。
然后淡淡的说了一句,“放心,这姑娘死不了。”
这一说,班主悬着的心松了下来。
“那就好,那就好。”
“可是……这段时间恐怕都要卧床不起了。”
“卧床不起?那可不行,后天张老爷大寿,我们就是赶去唱戏的,这要是耽误了,那是要损失很多啊,不行,这绝对不行。”班主急得眼珠子直瞪,“公子,你不是大夫吗?你一定要救救旃末啊,她可不能病着。”
莫若冷笑。
而一直哽咽哭泣的小姑娘走上来,“公子,我家姐姐到底怎么样?”
“不好。”莫若摇头。
“不好?我家姐姐不会有事吧?”
莫若碎念道,“心脉虚,是生来就带的病,没有根,所以也根治不了,加上她还长期服用拂参,此药极寒,寒药入体,心脉虚不受风,加上女之阴性,本该阴阳调和才对,而且人体分脉,上是热脉,中是冷脉,下是死脉,一不入水,二不入火,三不入风,这是脉上的常学,任何一脉若是断了,身体就像断了骨、失了血,偏偏,你家姑娘这一占,就占了两脉,冷脉和死脉,这要是治起来,难上加难。可若是不治,半年内,必死。”
什么?
半年内,必死?
大伙被吓到了。
班主更是吓得双腿一虚,要不是身边的人给他扶住了,这会估计已经一屁股坐到地上去了。
莫若说话本就干脆,向来不喜欢拐弯抹角。
他心情若是好的时候,倒还会给来裕华阁求医的病人看看病,但因为嘴巴太毒,从来不会婉转告知,人的病若是不治之症,他就直接说出来。
那些病人接受不了,最后都吓得半死。
班主抖颤着声音,说,“公子,你可一定要治好她啊,要是没了她,我这戏班子也就完了。”
使劲拍着自己的大腿!
默不作声的三娘依靠在柜子边上,突然说了一句,“是啊,可一定得救活了,这人要是死在我客栈里,官府查起来,我这家客栈也会跟着遭殃。”
拿着扇子扇了几下!
莫若则问班主,“拂参,是谁让她服用的?”
“是大夫说的,用了拂参,能养病。”
“庸医。”莫若斥声,“拂参以后不能再服用了,我待会开一张方子,你去抓点药,想必客栈里应该都有备用的药材,等会熬上一碗,给她服下,每两天服用一次,半年之内不能断,否则,天王老子也保不住她的命。”
班主欣喜,“是是是,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很快,莫若就写了一张药方交给他,三娘拿过去一看,说,“还真凑巧,这些药,我客栈里都有。”
说着,就交给一个小二,让他去抓药,熬好了送上来。
戏完了,景容也就不必留了。
刚准备走——
戏班子里的一个汉子冲了上来,嘴里嚷了一声,“不好了,班主,不好了。”
班主赶紧从里头出来,问,“什么不好了?”
“咱们的箱子……被人偷了。”
“你说什么?箱子被人偷了?那里面可是我们吃饭的宝贝。”班主脸色都青了,急得顿时满头大汗,继续追问,“到底怎么回事?”
那汉子喘着气,吞吞说,“我……我也不知道,刚才我肚子疼,就去上了茅房,一回来,放在后院里的那些箱子就少了三个,我就赶紧上来告诉你了。”
那还了得?
班主的第一反应就是质问三娘,“老板娘,我这东西是在你店里丢的,你怎么也要给个交代吧?”
三娘懵了一下。
心想,不可能啊,自己都已经吩咐下去,不准底下的人动手,怎么还会有丢东西的事发生?
于是说,“我说老班主啊,你可别将这事怪在我们客栈头上,你们进来的时候,我就说了,这客栈人多,自己要注意好东西。”
“你……”
“这荒郊野外的,你那几大箱子笨重得很,贼要是偷了,这会估计也没走远,我看,你还是出去追一追,指不定能追上。”
老班主气的胸前起伏,只好赶紧下去,跑到后院去看个究竟。
三娘也跟了下去。
这时,纪云舒从屋子里出来,情况,她都知道了,也听到了,本想着下去,却被景容拉住。
“都这么晚了,早点休息,不该你管的,就不要管,多管闲事,对你没有好处。”
纪云舒想了想,便打消了念头!
准备折回房间。
偏偏——
肩膀被一个小二撞了一下。
小二赶紧说,“不好意思公子。”
“没事。”
小二赶紧下去了。
纪云舒的视线放在那小二的衣服上,和他肩膀上搭着那块毛巾上。
心思一沉。
于是——
不顾景容的阻拦,还是下去了。
没办法,自己有个喜欢多管闲事的女人,景容也只好跟着了,免得她又出事。
客栈的后院里!
戏班子的马车都停放在这,那些大大小小的箱子也都搬了下来,堆放在一块。
老班主大呼,“一定是客栈里的人偷的,我那箱子里装的都是贵重的东西。”说完,又转向三娘,质问,“箱子是在你们客栈里丢的,你们要负责。”
负责?
三娘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么新鲜的词。
笑了笑,曼妙的身子扭着上前,摸了摸那几个大箱子,说,“你们进来的时候,我可就提醒过你们了,现在箱子丢了,怎么能怪我们呢?依我看啊,分明就是你们自己的人监守自盗?”
这一说,戏班子里的人可不干了。
“我们怎么可能拿自己的东西?这箱子一定是你们拿了。”
“饭可以乱吃,这话,可不能乱说啊。”三娘也不高兴了,扇动着手中的扇子,“我们客栈在这一块可是开了好几十年了,人手干净,可不会偷拿你们的东西。”
“反正东西是在你们店里丢的,你们要赔。”
“可笑,我杜三娘是什么人,你们去打听打听,活在这世上的,还没人敢让我杜三娘赔东西的。”
戏班子里的人都急了。
突然——
“这东西也不用赔,只要拿出来就是。”
闻声看去,纪云舒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淡定的一边说,“东西丢是丢了,但也没丢太远,其实,就在这客栈里。”
第439章 黑店?报官?
第439章 黑店?报官?
东西还在客栈里头?
大伙纷纷看着从人群里走出来的纪云舒。
这书生气质的男子,模样十分清秀,可那张深不见底的深邃眸子,却分明透着一股让人捉摸不透的神秘感。
若是看久了,倒让人有几分寒意。
班主闻言,上前问,“公子,你是说东西没丢?那东西在哪?”
十分焦急。
纪云舒眯了他一眼,“我方才不是说了,东西,就在客栈里头。”
“客栈里?”班主一听,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气势汹汹的看向三娘,指着她,“东西既然还在客栈,那肯定是你们偷的,你们这根本就是个黑店,还不快将我们的东西交出来。”
“交出来!”
“不然我们就报官了。”
戏班子里那几个大老粗都挽起袖子,打算干仗的架势。
三娘收起之前妩媚的模样,扇子一合,插进自己腰间上,抬着下颌,丹凤眼一挑。
然后——
看向纪云舒,红唇轻启,“这位公子,你说东西还在我们客栈里,这话从何说起?我们客栈可是方圆百里赫赫有名的老字号,这手底下的人,各个底子干净,你可别胡说八道,若是上了公堂,我可是要告你一状的。”
“请便。”
纪云舒淡定自若的回了两个字,然后不理会三娘发直的眼神,走到那些垒起来的箱子旁。
那些箱子都刷着红漆,但大多数都已经掉漆了。
她在其中一个箱子上摸了摸,指尖上,瞬间沾染了一丝掉落的红漆。
嘴角往上勾了勾。
然后——
看向之前在二楼撞上自己的小二,那小二此时还微微喘着气,头上还依稀可见汗渍,被周围的火光一映,泛着光泽。
她缓缓走过去,说,“这位小哥貌似很累?”
小二身子抖了一下,噎了噎,抬起袖子擦了一把汗。
随口说了一声,“天气热。”
“哦?可这天分明还很凉快。”
“店里客人多,多跑了几趟,当然就出汗了。”
“可依在下所看,似乎不是这样的。”
恩?
“你……你什么意思?”
“你两腮透红,颧骨微凸,而且脸部两端的下颌角也同样微微凸了出来,甚至脖子红涨未散,这都表示,你在一炷香的之前,使劲全力搬过什么东西,因为人在用力过度的情况下,脸部的肌肉会随之拉伸,皮肉紧致,故而颧骨和下颌角才会在这种情况下凸得十分明显。”
她语气十分平缓!
小二眼珠子一溜,往后退了一步,“我就算搬搬抬抬又怎么样?我力气小,端饭菜的的时候自然会用力。”
“你在撒谎。”
“呃?”
众人心中一紧,都不出声,一双双眼睛盯着看,一双双耳朵竖着听。
纪云舒则眼眸一紧,指着小二的衣袖。
道,“你衣袖上染着的灰尘,应该弄脏不久吧?而且衣角下,还沾着红色的漆,刚才我也摸过那些箱子上的漆,跟你衣服上的,是同一种。”
这一说,小二身子一晃,眼神慌乱,赶紧抱着自己的手腕,将沾染红漆的衣袖藏在手臂间。
哆嗦着声音辩驳道,“我没有碰过那些箱子,你别胡说八道。”
“我可没说你碰过那些箱子,你倒是自己承认了。”
“我……我没有承认,你别血口喷人,我衣服上的漆,是擦桌子的时候留下的,根本不是箱子上的,你要是有证据,就拿出来,没有证据的话,你就是在诬陷我。”
很激动,又很害怕。
“在下可没有诬陷你,明明是自己告诉我的。”
“我自己?”
纪云舒点头,将他手一拉,掰开紧握拳头的手掌。
掌心上,有一条两寸长的伤口,鲜血未干,而且因为没有好好处理的云因,伤口处还很脏。
纪云舒说,“这条伤口,应该是你在搬箱子的时候,被箱子底的木屑割到的吧。”
不是疑问,是肯定!
小二立马将手抽回。
“我……”
支支吾吾,眼神飘忽。
纪云舒笑笑,“你无须狡辩,我既说得出来,自然也拿得出证据。”
说着,她走到一个箱子边上,指着上面一处,“这个箱子上面有一道血痕,呈现直条状,原因很简单,就是当你搬起其中一个箱子时,因为手被划伤,伤口上的血沾到了箱子底座的边角上,你手心吃痛,将原本抬起的箱子垒在了这个箱子上面,两个箱子叠在一块,上面箱子底座染血的位置正好压在了这里,故而,才留下了这条直条形的血痕,很浅,若是不仔细看,根本就不会注意到。”
仿佛她亲眼所见似的。
班主听了这么多之后,算是明白了。
于是——
冲上去就拽住那小二的衣领,质问,“你这个贼,我现在就要拉着你去见官,走。”
说完,便硬拽着他要去见官。
但被一直作为旁观者的景容拦下了。
他冷冷的道出一句,“老班主不想要箱子了?”
班主愣了过来,“当然要。”拽着那人衣领上的手用力了几分,“你快将我的箱子交出来。”
“我……我没拿。”小二抖颤着吼了一声,然后一把推开老班主,跑到三娘身旁,满眼求助的看着她,“三娘,我真的……真的没拿。”
无辜的很!
三娘心底其实已经有了底!
她心里估摸着,一定是他们瞒着自己私下动手了。
所以,她也不能不管。
便挡在了前头,与纪云舒说,“公子,捉贼拿脏,你口空无凭,单说这些,根本就证明不了什么。”
纪云舒不恼!
也不急!
心平气和的很!
可戏班子那帮人就没那么好的脾气了。
“东西就是你们偷的,要是再不交出来,我们现在就去报官。”
“对,现在就去报官,你们就是一家黑店。”
“黑店。”
……
闹哄起来!
三娘见惯了这种场面。
于是——
扯着高音的嗓子吼了起来,“吵什么吵?这是我杜三娘的底盘,谁要是敢闹事,我可饶不了他,别说是你们报官了,天皇老子来了,我杜三娘也不怵。”
气势很足。
确实镇住了场面!
戏班子里的人也呆站在原地,不吭声。
三娘沉着脸,与纪云舒说,“死猪不怕开水烫,你要是能找出那几个箱子来,我杜三娘保证,那三个箱子里的东西值多少钱,我双倍银子奉上,作为赔偿,可你们若是拿不出证据来,也找不到那三个箱子,那你们就是在我杜三娘的底盘上闹事,我也不会轻易放了你们。”
这一说,戏班子的人就怂了。
第440章 安抚,马上要迎来一位王爷了
第440章 安抚,马上要迎来一位王爷了
老班主没了底气,毕竟,单单凭一个小书生的三言两语,他也不敢全信啊,于是乎,只好将目光转向纪云舒。
心想,你可一定要拿出证据啊!
“东西,必定是在客栈里的,而且,还被藏得牢牢的,里头的东西也必定安然无损。”纪云舒说着,将小二搭在肩上的毛巾取了下来,还从上面取下一根草屑,在指尖上转动了几下,歪着脑袋好奇道,“也真是奇怪,这好端端的毛巾上,怎么会有一根草屑呢?更奇怪的是,这毛巾上,竟然有一股马粪的味道,一个跑堂的店小二,衣袖上有灰尘倒还说得过去,可搭在肩膀上的毛巾有草屑和马粪的味道,这不是很奇怪吗?可说是奇怪,倒也不奇怪,毕竟要将那三个大箱子藏在一个隐蔽的地方,身上沾了味道,也是难免的。”
她这话一说完——
小二双腿一软,差点就坐到了地上。
众人盯着。
纪云舒将毛巾又甩到了那小二身上,然后转头和老班主说,“老班主,马厩里的稻草下面,应该有一个暗室,你的箱子就在里面,你找人搬出来就是。”
老班主应了一声,让人去了马厩。
不到一会,戏班子里的人果然抬着丢失的那三个箱子回来了。
领头的汉子喘着气,说,“老班主,这三个箱子,果然是在马厩下的一个暗室里找到的。”
证据确凿啊!
老班主底气足了,“老板娘,东西已经找到了,你现在还有什么话可说?”
三娘脸上难看,忍着眼眸中要病发出来的一团怒火,抬脚,狠命揣在那个小二身上。
斥责,“不要命的东西,竟然敢偷东西?”
小二直接跪到地上,“三娘,你饶了我吧,我就是手痒了,所以……”
“手痒?”三娘怒,“好,那就把这只手剁了。”
旁人哗然!
小二嗷嗷的哭了起来,求饶,“三娘,你饶了我吧,我不敢了,真的不敢了,这手要是剁了,我就真的毁了,三娘,你看在我跟在你身边这么多年的份上,你就饶了我吧,我保证,绝对不会再有下一次。”
三娘没有动摇,一脸冷酷,瞟到自己手底下的人一眼,吩咐,“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快把他手剁了。”
“是。”
上来两人,一个按住小二的手,一个则扬起刀要砍下去。
“等等。”
纪云舒及时制止。
持刀的人手一顿。
大半夜的,她见不得血,于是和老班主说,“老班主,东西既然已经找回了,你也没有什么损失,而且三娘也说了,会双倍赔偿你,我看,此事就算了吧,不至于断了他一只手。”
老班主虽然气,可东西的确找回来了,而且还是纪云舒帮的忙,所以他也不好不答应。
想了会,沉了一口气,摆摆手,“既然是公子开了口,那就算了吧。”又和地上的小二说,“你听好了,再有下次,一定把你送官。”
“是是是……”小二连连磕头。
老班主也命人将箱子全部搬到楼上去了。
一伙人也就散了。
三娘则看着那个小二,“手不用断你的,但不代表你就没事了,既然是手闯的祸,手臂就得挨棍子,五十棍,挨得住就挨,挨不住,断了也就断了。”
小二不敢再求饶,随后就被人拖下去了。
当然,三娘也不忘感谢纪云舒,“多谢这位公子,要不是你,我还不知道我客栈里竟然养了一个贼,等天一亮,我会送他去见官。”
纪云舒则说,“你这招倒挺不错,嫁接无缝,将此事撇得干干净净。”
“公子这话,什么意思?”
“那箱子这么重,可不像是他一个人能扛起来的,而且,那马厩底下有一个暗室,这不是很奇怪吗?所以,三娘你手底下的人,应该没少干那种事吧?甚至说……三娘你也参与了。”
一语道破!
三娘面不更色。
身子一偏,朝纪云舒靠去,说,“姑娘真是个聪明人。”
姑娘?
纪云舒微惊。
三娘打开扇子,扇子尖尖上的毛轻轻的拂向纪云舒的侧脸,蹙了蹙鼻,说,“男人跟女人身上的香味,是不一样的,我三娘这辈子见过的人,比你吃的盐还多,眼睛一扫,就知道是男是女了。”
“……”
“不过,还是要多谢公子手下留情。”
纪云舒:“我不是手下留情,只是我累了,没时间将事情闹大,你既然嫁接,那我也只好杀鸡儆猴了,希望三娘你这只猴子,能收敛收敛。”
“好,这话,我杜三娘记住了。”
说完,笑了一下,离开了。
人都散了以后,景容走过来,“这个三娘是个聪明人,你没有揭穿她,是对的,毕竟人在路上,总是要收收话的。”
她点点头!
“好了,你早点休息,明天还要赶路。”
“恩。”
两人上楼了。
然而——
一楼一间房内,被打了五十棍的小二跪在地上,双手脱节似的吊在两侧。
身子发抖,脸色苍白。
三娘坐在椅上,那张脸,狠厉又带着杀意,然后伸出脚,往小二身上踢了一脚。
“没用的东西。”
训斥。
小二倒在了一边。
“三娘,你就饶了我吧。”声音抖颤。
“我之前就说过,让你别动歪脑筋,客栈里来的那些人,是咱们惹不起的,你竟然连我的话都不听,私自行动,跟了我这么多年,今天却“绊”老娘一脚,要是刚才的这场面收不住,老娘就要了你的命。”
“三娘,我哪里知道,这客栈里怎么就出现了一个书生,还偏偏什么都知道,我……”
“还敢说,要不是那小书生放了我们一马,你我现在已经被押到衙门了。”
小二懵逼。
三娘说,“就你一个人能抬起箱子?马厩里有密室,是你一个人挖的?她只是不想将事情闹大,这才放了我们一马。”
小二想了一下,突然说,“那三娘,咱们要不要……”杀了她。
这话还没说出来,就被三娘一巴掌甩了过去。
啪!
“不要命的东西,你知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小二懵逼的问,“三娘,是什么人?”
“跟那个小书生一起的蓝衣男子,他是一个王爷。”
呃!
小二傻眼了,被吓到了。
“王……爷?”
浑身哆嗦。
三娘眯着眼开始寻思起来,半响,吩咐身边的人。
说,“去通知柳志良,告诉他,让他安分点,安抚,马上要迎来一位王爷了。”
第441章 有你这样讹人的吗?
第441章 有你这样讹人的吗?
经过箱子被偷盗后,戏班子里的人那晚十分小心,因为担心再出什么幺蛾子,天才蒙蒙亮就动身走了。
走之前,三娘也按照那三个箱子的价格折了现银。
老班主捧着赔偿的银子,心底的气都消了,便乐呵呵的走了。
听说走之前,那位叫旃末的姑娘还特意给莫若留了一张字条。
上面写着什么,就不知道了!
没多久,太阳冒出一个头,景容便下令出发。
纪云舒整理好东西从房间里出来,就看到三娘站在莫若的门口,后背依靠在红木桩的围栏上,显露在外的那只白皙手臂则往前曲伸着,修长的食指和中指上夹着一张泛黄的字条。
来回的晃动着!
像是在把玩着什么有趣的物件似的。
莫若开门,伸着懒腰从里头出来,揉了下惺忪的眼睛,看清了站在门外的三娘。
“醒了?”三娘温柔的道了一声。
莫若则冷淡的嗤笑一声,目光注意到她手上那张字条。
“有东西给我?”
“猜的真准,是给你的。”
“酿酒的配方?”
“比配方还有趣的东西。”
莫若摸着下巴,“难不成,是这家客栈的地契?三娘可真舍得,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完,便伸手去拿!
三娘却将自己曲伸朝前的白皙胳膊往后一缩,将那张字条藏到了身后。
然后——
扭了两步,走到莫若面前,仰头瞧他,邪邪一笑。
“想要?”
“……”
三娘将张纸条放到自己鼻尖上闻了几下。
然后——
阴阳怪气的说,“这上面,有一股女子的清香味。”
女子?
莫若好奇。
三娘继续说,“那姑娘还真有心,为了谢你救了她,天还没亮就留了这东西,还特意交代,务必要亲手交到你手上。”
说话的同时,扬了扬手里的信件!
后一刻,莫若夺了过去。
打开!
信件上,单单就写了三句话。
多谢公子,有缘相见,必报大恩。
字迹还算清秀,就是笔法不够成熟,应该不是个长久摆文弄墨的人。
瞧完,他将信件折好,藏到了袖子里。
三娘朝着他身边靠了靠,挑眉问道,“怎么样?那病弱兮兮的姑娘写了什么动情的情诗?”
莫若嘴角一勾,看向她,摆头叹息,“可惜,我还以为是酿酒的配方,亦或是这家客栈的地契呢。”
“很失望吗?”
“有点。”
这时,楼底下,琅泊开始叫唤。
“纪先生,莫公子,马车都在外头备好了,该出发了。”
纪先生?
莫若和三娘同时转头看了过去。
正好对上纪云舒那双看好戏的眼睛。
三娘赶紧冲着她说,“原来公子起床了?怎么也不吭一声呢?”
吓了一跳!
纪云舒则淡淡的点了下头,什么也没说,默默下楼了。
只听到头顶上传来三娘冷嘲的话,“这世上,还难得有这么清高的公子,惜字如金啊,真是稀奇。”
紧接着,莫若也下楼了。
一行人趁着天刚刚亮,从客栈出发走了。
紧接着,赵怀的人也走了!
看人都走了后,三娘身子撑在柜台前,手指拨动着上面摆放的算盘,眉眼一垂,露出了狡黠的眼神。
“丢失的买卖,早晚得连本带利拿回来。”
……
从客栈离开后,马车在官道上行了半日。
五六月的天,到了响午就十分炎热,甚至是闷热。
哪怕坐在马车内,也十分难耐。
卫奕扯了扯衣裳,擦着满头的大汗,嘴里嚷嚷着,“好热。”
纪云舒只能寻来一张纸,耐心的给他扇风。
“舒儿,你不热吗?”
她摇摇头。
“昨晚我和琅大哥一起睡,他老是挤我,我浑身都酸疼,而且还好热,我推了他好久,但是推不动他。”
抱怨!
她笑了笑。
“舒儿,我可不可以跟你睡啊?你人小,不占地,这样就不挤了,而且……”说着,便握住纪云舒的手,“舒儿你的手很冰,身子也冰,要是跟你睡,肯定就不热了。”
“臭小子,想什么呢?”
纪云舒敲了一下他的脑袋,将手从他手里抽了出来。
卫奕捂着脑袋,眨巴着眼珠子,问,“舒儿难道不想跟我睡吗?”
汗颜!
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
若是随口找个理由,这小子估计又得当真。
索性——
她也就不回答了。
“咚咚……”
有人在外头敲了几下马车。
纪云舒撩开帘子,就看琅泊递进来一个水袋。
“纪先生,你一定渴了吧,喝点水。”
她接了进来,“多谢。”
“对了纪先生,王爷让我问你,要不要停下来休息一会?”
“不用了。”
刚说完,卫奕却脑袋伸了出来,喊了一声,“我要休息。”
也不等琅泊说什么,他就蹦跳着,“我要下马车,我要下马车。”
驭……
马夫听到声音,拉了缰绳。
卫奕后一刻跳了下去,大口的吸了好几口气。
“卫公子,你没事吧?”琅泊问。
“我很热。”
“这天气是这样,要不,你也跟着我一块骑马?这样好歹有点风。”
“可我不会。”
“没事,我教你。”
“我不要,我要跟舒儿一块坐马车。”卫奕说。
纪云舒也探出了身子,与他说,“卫奕,你要是累了,我们就在这先休息一会。”
“我不累,只是热。”
“那你上马车,我给你扇风,等太阳落山就不热了,这样,我们也能在酉时赶到安抚。”
卫奕想了下,便点了头,准备抬脚上马车时,突然想到了什么。
转身就瞪着琅泊,手一伸,“你不是说,等到了驿站就还我银子吗?昨天你都没给我,现在给我吧。”
一副债主的样子!
这小子,记性倒是不错。
琅泊哪来这么多银子啊,摸了摸自己空空如也的荷包,两腮抽搐。
正好,前头马车里的景容探出脑袋问了一声,“怎么了?”
琅泊便下马跑了过去,压低声音附在马车旁,说,“王爷,卫公子找我要银子呢,五十三两,我身上的银子不够,这……”
“没有啊?”
“恩。”
“那就借呗。”
啥?
琅泊可怜又委屈道,“王爷,卫公子的银子,可是你拿走的,我一两都没拿,你把这事丢给我,我接不起来啊。”
景容还装模作样的点点头思忖了下,“那这样吧,本王借你五十三两,你拿去还给他,这钱,就在你的俸银里扣了。”
麻痹,有你这样讹人的吗?
琅泊想掐死他的冲动都有了!
奈何,真没那个胆子。
于是,只好认怂、也认栽了。
“行,那就当属下借您的。”
第442章 马屁精
第442章 马屁精
景容才掏出卫奕拉下的那五十三两,非常郑重的交到琅泊手里。
还不忘说,“记住了,你欠本王五十三两。”
“属下知道了。”
捧着这五十三两,琅泊心都在滴血,一把塞进卫奕手里,撇开眼,看都不看。
卫奕拿到银子后,这才开开心心的上了马车,
似乎也不觉得热了!
哪里知道,琅泊都快哭了。
方才的插曲一完,便继续上路了。
差不多到了酉时末到了安抚县。
安抚不算大,却不算小,建筑风格偏向于江南小镇,除去三条大道,基本上都是错综而致的小道小巷,算不上繁荣,也不算穷乡僻壤。
而且依山傍水,十分安逸。
马车一进县城内,就引来不少人的目光。
安抚虽连接官道,却不是前往京城的唯一路线,甚至可以说是去京城最偏的一条路,因为若是从安抚去京城,便要多走一日的路程。
所以,许多商客和行人为了走捷径,通常都会绕过安抚,改走小路再上官道,也就不必耽误时辰了。
但景容顾虑到同行中有纪云舒,又有谢大娘,担心马车走小路会颠簸不断,故而下令直接走官道,这才多加了一天行程。
此刻百姓看到这么有阵仗的马车进城,自然开始议论了。
好在是晚上,不算特别张扬。
抵达客栈后,景容就下令马车和马匹拉到后院去了。
随后没多久,赵怀等人也跟着进到了这家客栈。
两伙人一路上不交涉,也互装不识。
大伙坐在一楼用食,各吃各的,各玩各的。
景容、纪云舒和卫奕坐在一桌,谢大娘则进房间用餐,莫若因为爱喝酒,便单独坐在了旁边一桌。
喝了几杯酒后,莫若就又开始说起胡话来。
“可怜啊可怜,明明双双有情,中间却隔着一条鹊桥。”
鹊桥,说的当然是卫奕。
景容一听,拿起筷子,手指疾风,刺向莫若。
却被莫若接住。
“多谢,正好少了一支筷子。”
景容懒得再理他,夹着菜到纪云舒碗里。
“多吃点。”
“恩。”
纪云舒接了他的好意。
卫奕原本是在扒拉吃饭,一瞧,也立马照葫芦画瓢,给纪云舒碗里夹了一块肉。
说,“舒儿喜欢吃肉。”
甚至将原先夹到纪云舒碗里的菜挑了出去。
直接说,“舒儿不吃你的菜。”
那模样,任性又傲娇。
而这画面,似曾相识!
弄得纪云舒好生尴尬。
景容无语!脸都青了,最后,还是将这口气给咽了回去。
这时,琅泊走了过来,在景容耳边耳语了一句。
只见他脸色一沉,思忖片刻后,什么也没说,出了客栈。
外头,一位衙役恭敬的站在那里,一看到他出来,躬身拱手,压低声音说,“王爷,柳大人想请您移驾去衙门。”
有趣!
“那只老狐狸,这么快就收到消息了。”
“大人说,要是王爷不去,就一直等着。”
衙役这样一说,琅泊道,“你家大人的气派倒是很足啊,让我家王爷移驾?他若是想见,怎么不亲自过来?”
“这……”
衙役语塞。
景容想想,回头看了客栈里头一眼,交代琅泊,“你吩咐下去,好好照看纪先生,本王去一趟。”
“属下跟着。”
“不用,有子然在。”
“是。”
琅泊应下。
景容便带着时子然,跟着那个衙役去了衙门。
柳志良一直恭迎在衙门外,看到景容一来,提着官服就跪下了。
“下官参见容王,未能前往城门迎接,还请王爷恕罪。”
瞧着他,景容说,“柳志良,别跟本王来这套虚的,起来吧,别把腿跪折了。”
语气冷淡。
柳志良哈腰起来,依旧毕恭毕敬的伏着身子。
也不敢看景容,只是低头头说,“王爷,下官在后院已经备了宴,还请王爷赏脸。”
景容眼神深了一下,冷笑一声,“不必了。”
“一定要的,当年要不是王爷,下官哪里能来安抚当县令啊,王爷的恩德,下官可是一直记在心里的,天天都在想着要是能见到王爷,一定要好好报答,如今终于盼到王爷了,自然要好好款待。”
奉承至极!
景容完全一副看穿他的样子,上下瞄了他一眼。
问,“柳志良,谁通知的你,本王来安抚了?”
柳志良又哈了下腰,笑着说,“王爷受命前往御府县查赈灾银的事,此事,一路延下都传开了,王爷是尊贵之躯,自然不可能与别人那样绕小路,必定会经过安抚,多日来,下官早就做好了迎接的准备,
一旁的时子然开口道,“柳大人,你这话说的也太违心了吧,你若是早就做好了恭迎的准备,何故不在城门口迎接,还派人让我家王爷移驾到你们县衙来?这一看,倒是你的架子挺足。”
“王爷误会啊。”
柳志良身子低得更低了些。
赶紧解释道,“本以为王爷到安抚,会提前遣人通知一声,但迟迟没有接到通知,便知道王爷必定是不想声张,故而才打消了去城门口迎接的想法,方才,下官本该亲自去请王爷,又担心暴露王爷身份,故而失了礼数,让手底下的人去请,也免得惊动他人,而让王爷不快。”
不得不说,这柳志良和大理寺少卿倒是有得一拼。
都是拍马屁的神人!
而且,还一拍一个准,弄得景容也不好问责于他了。
索性——
“好了,柳志良,本王就不进去坐了,之所以过来,倒不是真为了你备下的那顿山珍海味,而是想来瞧瞧,你这山大王做的舒不舒服。”景容道。
山大王?
柳志良可就纳闷了!
赶紧说,“王爷说笑了,下官哪里是什么山大王,在您面前,就是一只草虫,随王爷开心。”
“嘴巴子倒是挺溜的。”
柳志良肝颤啊!
“安抚县近年来倒也很太平,你这个官当的,要算实至名归了,本王也看明白了,所以,也就不留了,你好好当你的官,本王回京之后,会在吏部面前多多提提你。”
“谢王爷。”他又问,“王爷当真不进去坐坐?”
“不用了,本王还有要事。”
“那下官遣人送您。”
柳志良派了两个人跟着,景容才刚刚走了两步,就迎面跑来两个十分焦急的小厮。
那两人扑通一声,跪在了柳志良面前。
“大人,我……我家张老爷死了。”
柳志良一顿,大惊,“张老爷?”
小厮其实吓蒙了,“我家老爷今日寿辰,请了戏班子来唱戏,才唱到一半,就……就死了。”
第443章 城南戏庄
第443章 城南戏庄
张家老爷死了?
那可是安抚县城里有名的富商啊!
听说,张老爷今日六十大寿,在府上办了一场盛大的祝寿宴,请了县城里头一半有名望的人,也有许多从外地赶来祝寿的贵族,整个府上,几乎摆满了桌席。
光是贺礼就堆满了两间大屋子!
可谓气派十足。
说起那位张老爷,明面上是个客客气气的人,可实际抠门的很,手缝里一锭银子都不往外漏。
素有“铁公鸡”的称号!
此次寿宴,为了大显风光,更是请了许多戏团过来,跳舞唱歌一应俱全,甚至花了重金千里迢迢的请了一家戏班子过来唱戏。
哪里知道,戏才唱到一半,人就倒在了席位上。
当场毙命!
而这会,张府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吓到了不少人。
柳志良一听,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倒是旁边的小衙役提醒道,“大人,咱们是不是要赶去张府?”
“当然要去,你先带人过去,把张府封锁起来,再通知仵作过去看看。”
“是。”
衙役赶紧去办事了。
柳志良朝景容拱手鞠躬,“王爷,此事来的突然,下官……”
“你忙你的吧,本王不作打扰,你的人,也不用护送本王回去。”
“是。”
景容看了一眼跪在地上、身子发抖的那两个小厮,阴鸷的双眸微微眯了眯,便带着时子然走了。
回去的路上——
时子然好奇,“王爷,这该不会又是一宗悬案吧?”
“你想知道?”
“就是好奇。”
景容冷笑,“说不定那张老爷是吃得太撑了,结果活活撑死了,什么悬案不悬案,这世上哪里来的这么多悬案?”
时子然点了下头。
憨憨一笑。
回到客栈,已经是一个时辰后的事了。
他刚进房间,就看到纪云舒在里面坐着等自己。
邪邪的嘴角往上一勾,坏坏一笑,打发时子然出去,转身将门关上。
心想,自己这是豺狼窝,这女人,自己送上门来了!
“等我?”他问。
纪云舒:“琅大哥说你去衙门了?”
“恩,去见了县令柳志良一面。”
“听说张府死人了?”纪云舒直接说,语气却不咸不淡。
景容笑了一下,“这消息倒是传得挺快。”然后在她身边坐下,带着命令的语气说,“你听好了,明天一早,出发。”
言外之意,不准她多管闲事!
纪云舒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索性笑了笑,倒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推给他,然后起身离开。
可刚走两步,手腕就被擒住,力道一拉,身子便跌进了景容宽厚的胸膛里,顺势,腰部也被他的手臂紧紧扣住。
挣脱不开!
两道身子贴到了一块。
一高一矮!
一大一小!
未等纪云舒回过神来,下巴已被他的手指挑起,
迎上目光,四目相对!
“这就走了?”
她眼眸轻挑,“不然呢?”
景容露出一副吃醋抱怨的模样来,说,“这一路上,卫奕那小子总是霸占着你,本王想与你多说几句话都难,你既自己送上门来,便是到嘴的羔羊,哪里……还有往外推的道理?”
说话的同时,他依旧压低身子,将额头轻轻抵在了她的额头上。
霸道的眼神中,带着深情。
纪云舒身子一酥,却也不忘往后倾去。
无奈,景容扣在她腰间上的手十分牢固。
“小妖精,别想逃,今晚,本王便吃了你。”
“胡说。”
“是否胡说,办了才知道。”
唇瓣压近……
纪云舒立刻用双手抵在他胸膛上,使劲推开了几寸。
抿了抿唇,垂眸,道,“已经很晚了,你早点休息吧。”
她用力挣脱起来。
谁知——
袖子里却掉出一块正正方方、平扁的小木牌。
咚的一声!
砸在了地上。
纪云舒本想捡起来,却被景容抢了先。
他摸在手指上,感觉十分光滑,四个角也被打磨得很圆润,木牌的颜色像水墨晕开似的。
中间,有一个精美的图案。
辨别不出是文字?还是花?
“这是什么?”他扬在手里。
纪云舒伸手夺回,赶紧收进袖子里,神情淡定的说,“一块普通的小木板。”
景容显然不信。
“若是普通,你何故这么紧张?”
“有吗?”
“都写在脸上了。”景容纳闷,眉头一紧,“难道,这东西也是卫奕他爹送你的?”
汗颜!
纪云舒立刻解释,“这是我娘留给我的遗物,一直戴在身边的,丢不得。”
这一说,景容也就没了话。
趁此,纪云舒赶紧溜走了。
剩下景容在房间里懊恼。
方才,就应该将那女人甩到床上,一了百了。
真应了那句话,到嘴的肥肉掉沟里了。
叹声,索性宽衣休息了。
翌日一早!
客栈里一楼。
沸沸扬扬!
“听说了吗?昨晚张老爷死了。”
“昨晚就听说了,张老爷在府上过大寿,请了好多人,原本正在看戏呢,看到一半突然就倒在地上了,一看,竟然死了。”
“是不是犯病了?”
“张老爷身体好得很,怎么会犯病?”
这会,有人压低声音插起了话,“我听说啊,衙门派了仵作去验尸,发现张老爷是中毒身亡的,原来,是茶杯里被人下了毒,而且,凶手已经找到了,押到衙门去了。”
“凶手是谁啊?”
“好像是戏班子里头的人,是位姑娘,而且,还是那戏班子里的台柱子呢,城南戏庄的,对,就是城南戏庄的,那姑娘,叫旃末,张老爷此次大寿,专门请来的。”
周围一片叹息,“哎哟,什么仇啊?非得杀人?”
“谁知道啊!”
大伙挨着桌子议论纷纷。
纪云舒和景容也在一楼吃饭,将他们的话一句不拉的听了去。
下毒者,是旃末?
在山间客栈里晕倒的姑娘?
纪云舒寻思着,对面的景容却不以为然。
该吃吃,该喝喝。
还冷冷的说了一句,“长久者,耳不闻,口不语。短命者,盗人事,多口舌。”
这话,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就是无端端蹦出来的那么一句。
纪云舒明白他的意思。
索性,将耳朵合起来,当自己没听见。
可莫若却突然放下筷子,霍然起身,走到那堆正在议论的人群中。
扒拉开,坐了下来。
还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问那些人,“城南戏庄?是个什么戏庄?”
大伙瞅着他,这小子是谁啊?
可人人都有一颗八卦的心,便忽略这个疑问,深讨起来。
其中一人鄙夷的看了莫若一眼,“这你都不知道?城南戏庄,可是有名的戏班团,听说,还进宫给皇上和一些皇亲国戚唱过戏呢,了不得,不过后来那旧班主死了,城南戏庄也没以前那么风光了,但破船还有三千钉呢,城南戏庄的台柱子旃末姑娘,那戏唱得,绕梁三日,特别是旃末姑娘在《庄人梦》中扮的那个角,听说啊,活灵活现,若能亲眼所见,此生足矣啊。”
第444章 这案子,接了
第444章 这案子,接了
旁人泼起冷水,“瞧你那没出息的样,人家旃末姑娘,可是金嗓子、顶级旦角,都是些有钱人才请得起的,咱们这种地里打诨的,攒半辈子的银子都听不上一曲。”
那人“切”了一声,无趣的走开了!
莫若好奇,继续问,“那那位旃末姑娘,为何要杀人?官府,又是怎么抓到的?不是说戏唱到一半的时候死的吗?怎么赖到人家姑娘身上了?”
这一问,一个瘦不拉几的汉子凑了过来。
“这个我知道啊。“赶紧说,“我二舅子就在衙门里当差,昨晚回来的时候说,原来啊,旃末姑娘在登台前,亲自给张老爷递了一杯茶,张老爷就是喝了那杯茶之后死的,仵作去验了尸,那杯茶里,就有毒。”
“可她为什么要杀张老爷?无冤无仇的。”
“这哪知道啊,姑娘当时什么也不肯说,人已经被抓到衙门大牢里关着了,要是严刑逼供,她熬不了,最后一定会招的。”
“好端端的,真是可惜了。”
莫若听了明白,便挤出人群,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坐下,又若无其事喝起酒来,仿佛方才他的行为举动一点意义也没有。
景容也都不提这事!
纪云舒也只好将话咽回去。
等到东西收拾好,添置完新的物件后,景容便下令出发了。
可刚出客栈门,远处的人群突然骚动起来。
有人尖叫,有人大喊,还有东西不断倒地的声音……
越来越近……
只看一人冲出人群,朝着这边狂奔了过来。
眼看着要撞上景容这伙人时,被他身边的侍卫架住。
当成刺客一样压在了地上。
被压在地上的人发疯似的喊着,“没了,什么都没了,我什么都没了……”
很快,有一伙人急匆匆的跑了过来,大声喊着“班主”。
原来,是那帮戏班子的人。
而被压在地上的,正是他们的班主。
景容手一摆,侍卫便松了手。
戏班子里的人将班主扶起来,说,“班主,咱们还是回去吧,旃末她会没事的。”
“没了……”
像是疯了!
戏班子里的那些人各个叹息,有些女的,甚至哭了。
看得景容和纪云舒一脸犯懵。
这才过去一天,这老班主怎么就疯了?
正想着——
突然,一个小丫头“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朝着纪云舒连连磕了三个头。
“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纪云舒愣了一下,伸手想将她拉起来,那姑娘却将她推开。
哭着求道,“公子,你一定要帮帮我家姑娘,你救救她吧,她没有杀人,没有下毒,你能查出偷我们箱子的人,一定也能查出是谁杀了张老爷,我们班主受不了刺激已经成这样了,我们真的没办法了,你大发慈悲,救救人吧,我给你磕头了,求你了……”
说完,开始磕起头来。
额头磕在地上的声音十分响亮,很快便晕红出血了。
看着都让人心疼。
“你先起来。”纪云舒使劲拽她。
偏偏那小姑娘力气很大,一边推开她,一边磕头。
“公子若是答应我了,我就起来,你若不答应,我就长跪不起。”
纪云舒:“你家姑娘是否杀人,与我无关,我也没有证据证明人不是她杀的,你这是在为难我。”
小姑娘直起身子,慌忙摆手,“不是的,我家姑娘真的没有杀人,毒不是她下的,是有人栽赃陷害,公子,你救救我家姑娘吧,我求你了。”
又开始磕头。
青石板上仿佛都要被磕出一个大坑来。
纪云舒脸色为难,只好转眸看向景容,想询他的意见。
只见景容冷着一张脸,看着地上的女子,不说话。
过了好一会——
心一横,
说,“去衙门。”
恩?
纪云舒以为自己听错了!
愣住。
景容转头吩咐琅泊,“你先去通知柳志良一声,就说我马上到衙门。”
“是。”
琅泊应下!
他的态度让纪云舒很意外。
回过神来后,她赶紧与那小姑娘说,“姑娘,你先带你们班主回去吧。”
“那公子的意思,就是答应会帮我家姑娘了?”
她犹豫片刻,点了下头。
“你家姑娘若是被陷害的,这案子,我便接了。”
“多谢公子。”
小姑娘磕了一个头,这才起身。
那些戏班子里的人十分感激的道了谢,然后与戏班子里的那些人将老班主带走了。
很快!
景容、纪云舒和莫若去了衙门。
柳志良提前接到消息,等在门口,看人一来,立刻迎了上去。
“下官参见容王,不知容王所为何事?”
“人呢?”景容开门见山。
脸色冷酷。
“王爷说的是?”
“你抓回来的那个疑犯。”
柳志良顿悟,“王爷,是为此事而来?”
“你将人带过来,本王要亲自问话。”
说完,他便进去了。
当纪云舒经过柳志良身旁时,柳志良的眼神明显顿了一下,手心一紧。
心想,此人就是纪先生?
那位闻名京城的纪先生?
想到此处,他竟有些紧张起来。
却强装镇定,命人将牢中的旃末带到了公堂上。
旃末身上横七八竖都是伤口,那身轻薄的衣裳都被打得裂开了口子,鲜血布满全身。
原本精致的脸蛋也红一块,青一块。
她被押着跪在地上,因为身体虚弱,衙役刚松开她的肩膀,她就伏到了地上,一脸苍白,眼睛只能无力的微张着,张了张嘴,说不出一句话。
景容面色顿时沉了下来,还攥着一团怒火,冷眸丢向柳志良。
柳志良是只精明的老狐狸,赶紧上前,“王爷,下官并不知道狱卒会对这姑娘动刑,还请王爷明鉴。”
“不是你下令,谁敢下手?”
“王爷明鉴啊,下官绝对不可能对一个姑娘严刑逼供,何况证据尚且不足,下官只是……”
“罢了!”景容打断他的话,“柳志良,本官今日来,不是听你的托词,是想弄明白张府命案一事。”
柳志良压低身子,哆嗦出一个字来,“是。”
景容转头与莫若说,“人交给你了。”
莫若点头。
上前查看伏在地上的旃末。
那女子被打得半死不活,整个身子上都是血,他不跟轻易碰她,只能轻轻的剥开她额间上凌乱的发。
看到她那双血丝密布的眸。
莫若手一紧,更加不敢碰她了。
从腰间掏出一个精致瓶子,倒出一粒药丸,然后塞进了旃末嘴里。
等她吞下后,莫如才将她从地上扶起来。
在她耳边轻声说,“你听着,现在什么都别说,等会他们会将你重新押入牢中,那位纪先生会去找你,到时,你把你所知道的,全数告诉她。”
旃末回应不了,只能微微点了下头。
第445章 中毒身亡
第445章 中毒身亡
此时的旃末,就如同一具死尸,若想从她嘴里问出什么话来,根本不可能。
柳志良自知,便朝景容拱手道,“王爷,下官一定查明是谁用了刑,必定严惩,可王爷若是为了张府命案前来,这一时之间,恐怕是问不出什么来了。”
毕竟,地上的女人被打成这样!
身体虚弱,开不了口。
景容眉峰高高蹙起,“那就麻烦柳大人将张府命案与本王说个明白吧。”
“是!”柳志良应下,毕恭毕敬的说,“昨晚张老爷大寿,请了城南戏庄的戏班子来唱戏,唱戏之前,这姑娘就端着酒给张老爷,说是敬喜酒,张老爷喝了一口,没一会便死了,仵作去验了尸,乃是中毒身亡,正是她递送上去的那杯酒里有毒,下官便将她带回衙门审问,可审了一晚上,她就是不承认,故此便将她押入大牢,岂料……”
被打成这样。
叹了一声气!
没再往下说。
景容听完,也没说什么,只是单单问了莫若一句,“如何?”
莫若:“身上都是伤,开口难。”
故而,景容与柳志良说,“柳大人,宁看错,务断错,毕竟牵扯一条人命,可不能杀错了人。”
“下官明白,还请王爷吩咐。”
“暂且,先将她押入牢中,等能开口说话了,再审问。”
“是!”
柳志良随即下令,将旃末重新押回牢中,并让人去请了个大夫。
旃末刚刚被带走,门外便传来狗的叫声。
“汪汪汪”的叫着,声音十分高亢。
纪云舒先是走出了公堂,闻声看去,就看到一条大黄狗冲着一面高耸的墙壁狂叫。
就好像那面墙的前面站着什么人似的!
小一会,一个老翁便寻过来了,将狗脖子上的绳索一勾,又朝那狗身上踢了一脚。
斥声教训,“死狗,老喜欢乱叫,这墙里是有骨头还是什么?再乱叫,吵了别人,我就宰了你。”
“汪汪汪……”
狗依旧叫着。
老翁拽着绳子,将那条狗拉走了。
纪云舒看着,心里却突然泛着不好的预感来。
大概,这就是女人的第六感吧。
正想着,柳志良便走出来朝她拱手,“这位,应该就是纪先生吧?”
笑脸相迎!
带着奉承的意思。
纪云舒自是回了一礼,问了一句,“衙门还养着狗?”
“就这么一只,是厨房里忙活的老刘养的,养了好多年了。”
她点头,不再过问。
柳志良继续道,“此次张府的案子惊动了王爷,也惊动了纪先生,都说纪先生你破案了得,想必张府的案子很快就会结案了。”
“柳大人高看了在下。”
“先生谦虚。”又忙道,“不过,先生对这案子有何见解?”
“一半一半吧。”
“一半一半?”
她温和一笑,不作解释,只说,“柳大人,不知道张老爷的尸体可还在府上?”
“在。”
“那,可否带在下过去一趟?看看他的尸体?”
柳志良爽快答应,“当然行!有纪先生帮着查案子,那是求之不得啊。”
她依旧温和谦虚的笑着,然后侧身与莫若说,“莫公子,你也随我去一趟吧。”
莫若耸耸肩。
无所谓啊!
景容则道,“那就赶紧过去吧,不要耽误时间了。”
一听,柳志良赶紧说,“使不得,王爷乃是尊贵之躯,张府发生命案,您若是前去……”
话还没说全,景容一记冷眼瞪向他。
“无须理会本王的身份,去了张府,也不要声张。”
柳志良只好答了一声“是”。
一炷香后!
一行人便到了张府。
张府大门,十分气派,两头石狮左右打基,威武气魄。
大门牌匾上“张府”二字更是全纯烫金,闪瞎狗眼。
整个张府,每个隅角上都挂着红灯笼,张灯结彩的很是喜气。
但后院,却一片狼藉!
原本摆放整齐的几十张桌子和椅子,好些都东倒西歪着,而且,碗筷不是被砸得地上摔的稀巴烂,就是凌乱的散在桌上。
像是被洗劫了一般!
可那块布置得十分大气的红色舞台上,却干干净净。
前往灵堂的路上,有两个小衙役小声议论起来。
“这么有钱,死了真可惜。”
“那可不是,你看看这家业,看看这府上的气派。”
还“啧啧啧”了几声。
好生羡慕!
绕过这处后,便到了摆放尸体的一个落院里。
府上的几个夫人守着尸体哭了一晚上!
一屋子的小厮和丫鬟在旁边都不做声。
柳志良一进去,便与张管家说,“本官带了人来,再查查张老爷的死因。”
张管家正要开口,地上哭得最伤心的三夫人起身。
说,“柳大人,凶手都已经抓到了,仵作也来验过尸了,还查什么查?凶手就是那个唱戏的女子,我家老爷究竟是杀了她全家?还是对她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她竟要毒死我家老爷,柳大人,你赶紧将她处死才对。”
三夫人是张老爷最宠的一房,而且张老爷膝下唯一的儿子,也是三房所出。
现在张老爷死了,家产都还没有交到自己儿子手上,三夫人怎么能不激动?
柳志良解释道,“三夫人,你别激动,本官也是想查出此事真相,切莫遗漏些什么东西才好。”说着,便介绍起纪云舒来,“这位纪先生,破案了得,让她看一看张老爷的尸体,若证明那戏子当真就是凶手,本官一定会秉公处理。”
三夫人看了纪云舒一眼,犹豫片刻,吸了吸鼻子。
不作声了。
算是同意了!
柳志良与纪云舒说,“纪先生,劳烦你了。”
她点点头,与莫若一起走到了棺材边。
棺材里,张老爷脸色青紫,毫无血丝,而且双唇发黑。
“的确是中毒而亡的。”莫若直接道了一句,“银霜毒,加入茶水中会快速融化,无色无味,常人是察觉不出来的,一般,只有嗅觉灵敏的动物才闻得到。”
“看来,找你一块过来是对的。”
“你不是无所不能吗?区区一具尸体,还验不出个究竟来?”
“我不是什么仵作,心肝脾肺肾,不归我管,他若是一具白骨,兴趣还能查出个究竟来,可中毒身亡,还是需要你走一趟。”
说了大实话。
莫若唇角一勾,不语。
继续查看。
伸手掰开张老爷的嘴看了看,然后——
一把将张老爷的上衣扒下,露出了赤裸的上身。
简单粗暴。
弄得纪云舒愣了一下。
哥,好歹给我点准备啊。
只见莫若在张老爷的胸腔上按了按,眉头紧锁,细想片刻后,给张老爷把起脉来。
指尖一压一松,脸色也一阵纠结。
片刻,认真与纪云舒道,“看来,你让我一块过来是对的。”
“怎么说?”
“他是喝了加了银霜的茶死的,可是身体里,还有另外一种毒。”
第446章 猫
第446章 猫
还有另外一种毒?
莫若说,“此毒服用后,半烛香的时辰内就会中毒身亡,但此毒,很难会被人发现,就是皇宫里的御医都不一定能发现这种毒,但凑巧的是……”莫如顿了顿,一脸傲娇道,“这种毒我遇到过一次,叫茶毒。”
茶毒?
众人诧异!
柳志良疑惑,上前说,“怎么会有这种毒?之前仵作看过了,说是那杯茶里,只有银霜,张老爷身体里也只有银霜,没有茶毒。”
莫若冷冷回,“那是庸仵作。”
“……”
“那杯茶呢?”
柳志良立马让人将那杯有毒的茶拿了过来。
莫若取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一点粉末,往那茶中洒了进去。
但整杯茶没有任何变化。
随即,他笃定道,“这杯茶里,的确只有银霜,没有茶毒,可死者的身体里,确实存在茶毒,而且服用银霜,一般只会在五个时辰后毒性发作,可茶毒却只需要半烛香,那也就是说,死者真正的死因,先是茶毒发作。”
“那就奇怪了,可凶手呈上来的这杯茶,只有银霜啊!”柳志良不明。
莫若该说的都说了,掏出手帕擦了擦手,与纪云舒说,“该帮你明白的,都弄明白了,后面的事,我也帮不上忙了。”说着,朝纪云舒的递去自己刚才那个小瓶子,说,“茶毒遇到这里面的粉末后,会变成红色,你知道该怎么做,我就先走了。”
二话不说,真就走了!
估摸着是因为酒瘾犯了。
却剩下一屋子里的人犯懵,两种毒药?
明明茶杯中只有一种,可死者的身体里为何有两种?
莫如走后,纪云舒将小瓶子放在一旁,然后细心查看起死者的尸体。
旁人看着她在死者光着的上身摸了摸去,翻来翻去。
景容脸都绿了!
一个女人,在男人身上摸来摸去,那算怎么回事?
心中说不上是醋意!
就是浑身不舒服。
纪云舒在死者上身并没有看到什么,于是,当中将死者的裤子扒拉下来。
当场的丫鬟都背过身去!
柳志良赶紧上前,“先生,你这是……”
她头也不抬,继续查看。
景容的脸色已经青到了极点。
只见纪云舒翻看死者的大腿,一路查看到小脚处。
可是他的身上,并没有什么伤口和痕迹。
索性,她朝柳家人要了一双手套和一把小刀,和一些针线。
提起刀子,对准死者的喉咙,正准备切下去的时候,三夫人突然冲上来。
喊,“你要做什么?”
“切开他的喉咙。”
“不行!”三夫人很激动,“我家老爷的尸体必须完好无损。”
“三夫人,根据之前仵作验尸的结果,死者是中了银霜而死,但他的身体里,却还有另外一种茶毒,在下只是想证明,茶毒是否也是从他喉咙里灌入的。”
“不管是不是,反正凶手已经找到了,就是那个戏子,就是她杀的人,我不能让你将我家老爷的尸身刨开。”
说着,便要上来阻止,却被衙门里小衙役拦住。
柳志良上前说,“三夫人,现在最重要的,是查清楚张老爷到底是怎么死的,事有蹊跷,总不能就这样将那个戏子定为凶手吧?”
三夫人犹豫!
这时,门口传来一声,“娘,让她剖。”
男音!
一个男子走了进来,扶着三夫人,说,“娘,爹现在死了,最重要的,是还爹一个公道,将真正的凶手找出来。”
三夫人膝下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他叫张一墨,长得十分清秀,看上去,也算个明事理的人。
三夫人眼含泪光,最终点点头。
他与纪云舒说,“先生,麻烦你了,你一定要找出我爹的死因。”
纪云舒点了下头。
手中的小刀,已经慢慢的切了下去。
尖刀深入皮肉内,只有些许的血液溢出来,甚至有些黏稠。
而那些血液,是黑色的。
小刀点点深入,最终露出了死者的一节喉骨,也是黑的。
她将莫若给她的那个小瓶子拧开,将里面的粉末倒在了喉骨上面。
一点反应也没有,并没有变化红色。
下了结论,“死者入喉的毒,只有银霜,茶毒并不是从喉中灌入的。”
张一墨问,“那那种毒是怎么进到我爹身体里的?”
纪云舒暂时性没有结果,摇摇头。
然后取来针线,将切开的喉咙一针一线的缝合起来。
像是在绣花似的。
最后一针收完,再用干净的帕子在喉咙上擦干净,原本切开的痕迹,若是不仔细看,压根就瞧不清楚。
众人很惊讶。
心里开始琢磨起这人到底是谁?
而纪云舒则不紧不慢,将死者原本脱去的衣服一件件穿起来。
将外衫逃上去的时候,却惊讶的发现宽大的衣袖上有一些碎末。
那些碎碎的东西勾在衣服上的银线上。
她捏在手心里一看,发现像是打碎的瓷器碎末。
便问起张家人,“你家老爷可是与人打动过?”
张家人摇摇头,“昨晚老爷寿辰,怎么可能与人打动?”
“那他衣服上瓷器碎末从何而来?”
“衣服?”张家的管家突然上来说,“这衣服,是老爷昨晚寿宴席中去房里换的一套。”
纪云舒纳闷,“为何会中途去换衣裳?”
“因为大夫人的茶杯被猫打翻了,茶水溅到了老爷的衣服上,这才去换的一套。”
“是在戏班子唱戏之前?还是之后,或者说,是在那个戏子上茶之前,还是之后。”
“上茶之后,戏班子刚唱,茶水就打翻了,老爷去换了衣裳回来,戏已经唱到了一半,刚刚坐下,人就倒了。”
一问一答!
张管家所言句句属实。
纪云舒思索片刻,“那,可否带在下去你家老爷的屋子里看看?”
张管家看向张一墨,张一墨直接说,“张叔,你带先生过去吧。”
“是。”
张管家便带着纪云舒和衙门的人准备过去。
刚出去,就听到一声猫叫声!
两只猫在院子里十分兴奋的扑着,想要进到屋子里去,看到纪云舒出来,又想朝纪云舒扑过来。
被张管家挡住,还说,“这猫今天是怎么了?平日里最怕老爷,现在老爷死了,就拼命想往里面扑,连纪先生你都想扑。”
纪云舒没有说话,只是盯着那两只猫,看着它们发亮的眼珠子,觉得十分诡异。
第447章 这个容王,有个刺猬病!
第447章 这个容王,有个刺猬病!
那是两只毛发十分光泽的黑猫,长得还十分好看,就是体型不大。
猫的脖子上都挂着一颗圆润剔透的玉珠子,是上等的和田玉做的。
大户人家的猫就是不一样啊!
纪云舒好奇的朝张管家问,“这两只猫是府上养的吧?”
“是啊,是大夫人养的,大夫人很喜欢猫,这些年来养了许多只,可老爷去却不喜欢,说是这些猫很古怪,也不吉利,而且老爷还特别嫌脏,但因为大夫喜欢,也就没说什么,这些猫也很害怕老爷,今日却奇怪了,老爷死了,它们就要往里头扑,大概,这猫也有灵性了,是想来送送老爷吧。”
“那你们大夫人呢?”
“老爷死了,大夫人受到刺激后回房了。”
得知后,纪云舒也不再问了!
然而——
其中一只猫却突然蹭到她脚边,爪子抓着她的腿,使劲想往上攀爬。
张管家瞧见,赶紧让人将猫带走。
只听到那两只猫嗷嗷嗷的叫着,像吃了兴奋/剂似的。
随即,大伙便去了张老爷的屋子。
进去的时候,张管家还说,“老爷昨晚出事后,屋子没人进来过。”
说话时,将门推开!
屋子里的摆设很整洁,也很干净,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屋子。
可——
也不像经常住人的样子。
张管家解释说,“老爷平日里都是在三夫人的院子里住着,这屋子一个月里也就住七八天,昨晚,?只是回来换了一身衣服。”
纪云舒点头,便在外屋看了会,随后走进内屋。
没想到,内屋里摆设的好些瓷器都打烂在地上。
像是经过一场打斗。
见此,张管家惊讶,“这是怎么回事?屋子里的东西怎么打烂成这样了?不会是进贼了吧?”
正要吆喝人的时候。
“不会。”纪云舒淡淡道,“外屋比内屋值钱的物件多了去,没理由贼不偷外面的,而且,贼是来偷东西的,又不是来摔东西的。”
“那倒是,可这里……”
“那晚,当真只有你家老爷一个人进的这屋子?”
“老爷是来换衣裳的。”
“那,可发生过打斗?”
“不会啊,若是老爷昨晚跟人屋子里打起来了,回到宴席时,没理由不说。”张管家纳闷。
纪云舒蹲下身来,用手帕将地上的碎瓷片拿起来看了看。
而外屋的柳志良则压低声音,转身与作为陪衬的景容说,“王爷,你要不要……”
去休息?或是坐一坐?
景容抬手,打断他的话。
并且很严肃的告诉他,“本王的人,自己盯着就好,你若是累了,就坐下休息吧。”
哪敢啊!
“下官不累。”
违心!
“那就别多话了,纪先生查案,最厌恶被人吵着。”
“是是是。”
说着,便有意的往旁边退了两步。
这个容王,有个刺猬病!
见谁不爽就怼。
偏偏那位纪先生生是铜墙墙壁,正好对症下药。
纪云舒捡起好几片碎瓷片,皆在上面发现了细细的毛。
她搓在手指尖上,又放在鼻子上闻了闻。
“是猫将东西打烂的。”
下了结论。
张管家当即反驳,“不可能,老爷最讨厌猫了,所以院子里是不准猫进来的,怎么会是猫?”
纪云舒将猫毛递给他,“这是猫毛,你若不信,拿去对比一下便知。”
“这是怎么回事?这猫……怎么会出现在老爷房里?”
“那就要问问养猫的人了。”
“大夫人?”张管家说,“先生,这猫进房间,跟老爷的死有什么关系吗?”
“不管有没有关系,事情查清楚总是没错的。”
但张管家却十分为难。
吞了吞,也没说出一句话来。
突然——
门口出现一人,两个小丫头站在旁边。
女人一身华丽的锦缎,满身贵气,金银手镯,样样不缺,那张柔善的面容上透着一丝冷漠,一看就是那种十分精明的人。
而细细双眉下的眼,更带着让人畏惧的寒光。
此人,便是大夫人。
她的怀中,正窝着一只纯白色的小猫,干净的手一遍遍的抚在光滑的猫身上。
猫的脖子上也戴着一颗和田玉做的珠子,它乖巧的一动不动,两只透着光的眸子只是圆溜溜的盯着前面。
“大夫人。”
张管家喊了一声,然后赶紧躬着身子迎了出去,解释道,“大夫人,是柳大人带了一个查案的先生过来,说是……”
“我都知道了。”
语气平淡。
大夫人抱着猫走到柳志良面前,又朝内屋里的纪云舒眯了一眼。
才说,“柳大人,莫非案子还有什么疑点?竟还要派个仵作来府上一趟,将我家老爷的尸体都给剖了。”
“大夫人,本官也是为了查明真相。”
“查?还有什么可查的?凶手都已经抓到了,就应该立马处决了才对。”大夫人的眼神中带着阴狠。
都说当官的最怕有钱人,这点其实也没错。
柳志良对这个大夫人,明显也有些胆怵。
倒是旁边的张管家开了口,“大夫人,是公子答应让那位先生刨开老爷尸身的,也是想为老爷讨回公道。”
“一个庶出的小畜生,竟然还做起主来了?”
“这……”
“传本夫人的命令下去,将那小畜生绑起来,打他三十个板子,不然,还真当张家没当家人了。”
张管家为难,“使不得大夫人,毕竟还有三夫人……”
话还没说完,大夫人狠厉的眼眸一瞪,“本夫人的话就是老爷的话,三夫人要是敢拦着,连着一块打。”
声音洪亮!
没办法,张管家只好交代下去了。
这位大夫人,的确不是个善茬。
纪云舒从内屋走出来,朝大夫人客气拱手,“夫人,在下姓纪,得知府上发生命案,便多事让柳大人带在下过来一趟。”
大夫人冷眼上下扫视着她。
而那只原本乖巧的猫在纪云舒靠近的时候,竟开始骚动起来!
甚至要扑了过去。
结果,被大夫人用手重重拍了一下,教训道,“入府便是客,怎么能对客人乱叫?”
那猫被打,便缩回了大夫人的手臂间。
纪云舒眸子一紧!
奇怪!
太奇怪的了!
第448章 观音玺
第448章 观音玺
她觉得奇怪时——
大夫人已经问她,“纪先生?柳大人会带你过来,你这人必定是有什么过人之处吧,这案子,明明就已经结了,你为何还要剖开我家老爷的尸体?”
纪云舒道,“之前来到贵府验尸的仵作,的确验出了张老爷是中了银霜毒而死,可银霜的毒发时间是在五个时辰后,按理说,张老爷喝了那杯茶后,是不可能这么快毒发身亡的,所以当在下了解之后,便带着一位神医朋友一块来到贵府,果不其然,那神医查出张老爷实则是中了茶毒而死。
但是那名疑犯呈上来的茶杯中,单单只有银霜,既然如此,那茶毒从何而来?而且,茶毒只有融在人的血液中,才会导致人死亡,可在下在张老爷的身上并未找到任何伤口,故而,为了验证茶毒是灌喉而入,这才剖开了张老爷的喉咙,查看他的喉骨,但却发现,查毒并不是灌喉而入的。”
换来的,却是大夫人冷丁丁一笑,她说,“刚才过来之前,我听说你的那位神医把了脉得知的?一个死的人,竟然还去把脉?当真是个神医?”
“人死无脉,在下也认可这一点,可夫人不必有所疑虑,那位神医能道出是茶毒,便是茶毒,夫人要是不信,大可去找大夫再去验验尸体。”
天知道莫若是怎么查出来的,没有脉象还去把脉,古里古怪。
大概,这就是神医和庸医的区别。
大夫人狐疑片刻,倒也信了,可——
“那你查了这么多,不是等于没查吗?”
“那倒不是。”
纪云舒将捏在手帕中的那块碎瓷片给她看。
“这是在下从张老爷身上找到的碎瓷片。”
“碎瓷片?”
“没错,是沾在张老爷衣服上的,在下还在碎瓷片上找到了一些猫毛,想必昨晚,张老爷回房换衣服,正巧看到了一只猫,因为张老爷特别讨厌猫,所以便想将猫轰出去,那猫受到惊讶,随处乱窜,故而打翻了屋子里碎瓷片。”
说了等于没说!
大夫人十分不屑,“可你还是没说,那所谓的茶毒是从何而来?我看,你根本就在胡说,什么神医?根本不可信。”
“夫人,你还是弄错了在下的逻辑,在下是在向你抛疑问呢。“
“恩?”
“张老爷很讨厌猫,那为何,昨晚他的屋里会有猫出现?”
呃!
大夫人眼眸微微缩了缩,转眸至之,又冷淡道,“平日里,倒是有人看着那些猫不到这里来,但昨晚老爷大寿,便疏忽了,这有何奇怪的?”
“当然不奇怪,只是多谢夫人替在下解了一个疑惑罢了。”
纪云舒的话,带着几分深意。
奇奇怪怪的!
大夫人正要开口时——
“大夫人,不好了,不好了……”突然,有个小厮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大夫人闻言,立刻抱着猫出去了。
质问那小厮,“发生什么事了?”
“东西,东西不见了,府上的那块观音玺不见了。”
“什么?”
大夫人震惊!
双手一甩,将怀中的猫狠狠的甩了出去。
猫在地上窜了几下,便跑走了。
大夫人眼神犀利的看着那名小厮,“你把话说清楚,观音玺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小厮吓得哆嗦,低着头,哈着腰,两只手吊在身侧,抖颤的说,“我刚刚去了祠堂,发现观音玺……不见了,让人找了好久,就是没找到,大夫人,会不会是昨晚老爷寿辰,人来人往的,就给……偷走了。”
大夫人一脸焦急和怒气!
扒开面前的小厮,急匆匆的赶了过去。
而屋内,景容走到纪云舒身旁。
问了一句,“看来,你还有别的话没说。”
她看了他一眼。
微微点了下头,“的确还有一些事情没弄明白。”
“想必,你该去一趟牢中了。”
不得不说,景容跟了她这么久,连她的套路都知道了。
她回应了他一个笑容!
没有说话。
而这会时间里,趁着大夫人去祠堂的空档,柳志良告知纪云舒和景容,说是那块观音玺是张家的传家宝,先祖一代代传下来的,价值连城,据说,那一块观音玺,能买下二三十个安抚县。
所以,张府便一直供在祠堂里,要一代代传下去。
这会丢了,就相当于是丢了一份家业,大夫人若是不紧张,那才是真正奇怪了。
没多久,观音玺丢了的事就在府上传开了。
大夫人将府上搜查了一个遍,还打了几个看守祠堂的人,都没有结果。
还有与柳志良说,“柳大人,如今府上丢了东西,你身为安抚县令,自要将那物件追回来。”
十分强势,甚至,不带半点商量的余地。
柳志良说,“大夫人,现在张老爷的死还……”
“人已经死了,凶手也已经找到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我张府的观音玺,你们衙门一定要帮我找回观音玺。”
说这番话的时候,十分冷酷。
似乎自己丈夫的死,对他而言一点也不重要。
柳志良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挤到纪云舒身边,问,“纪先生,这案子到底怎么说?若是结了,那本官就得去查这桩丢失案了。”
“柳大人,你若想查,便查吧,毕竟两桩案子没有任何冲突。”纪云舒说完,走到大夫人面前,说,“夫人,张老爷的死尚且还有疑虑,在下保证,明天天一亮,就将那凶手揪出来。”
大夫人身子抖了一下。
“……”
她又十分客气的拱了拱手,便跟景容走了。
可……
在经过灵堂时候,纪云舒又进去了一趟。
过了小一会,在出来。
景容不知道她进去做什么。但也没问。
纪云舒只说,“有些证据,还得那位旃末姑娘亲口告诉我才行。”
小妮子!
还卖起关子了!
景容心中好奇,又觉得这案子特别有趣。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觉得跟着纪云舒一路破案,成了一种享受,他也很喜欢看着那女人认真破案的样子。
不得不说,很有魅力。
想到这里,他竟笑了一下。
正好被纪云舒听到。
她转过身来,很严肃的问了一句,“你觉得,我身上是不是有一股味道?”
什么?
第449章 苦寒人的故事
第449章 苦寒人的故事
味道?
纪云舒甚拧着鼻子在自己身上闻了闻。
景容倒是个实诚的主,身子倾了过去,将鼻子往她身上使劲的蹭。
她肩膀一缩,往旁边退了两步。
“没让你这样闻的。”
“不这样闻,怎么知道你有没有味道?”
他说得十分严肃。
又带着坏坏的痞气。
桃花眼仿佛要将纪云舒戳穿了一个窟窿。
弄得她有些不自在,索性快步往前走着,不愿去理他。
景容追了几步,半倾着身体,挨着她那小巧瘦弱的肩,一边说,“云舒啊云舒,你身上倒是有一股味道,只是那味道,不咸不淡,不浊也不清,是什么呢?像是……女人香。”
噗——
纪云舒差点没吐血,狠狠的白了他一眼
然后,伸出十根素指,在他面前前后翻转了几下,抬起那双清澈干净眸,对上景容那双邪恶的视线。
“猜错了,不是女人香,而是尸味,方才我摸完张老爷的尸体后,似乎还未来得及去洗把手,你不如再仔细闻闻,看看是不是尸味。”
说话的同时,她将双手往景容的鼻尖上凑去。
景容满脸厌恶,像踩了狗屎似的立马弹开。
“纪云舒,你这是存心在恶心本王。”
“明明是你在恶心我,什么女人香?你这鼻子,真该找莫若去治治。”
“……”
无言以对!
此刻,景容想掐死她的心都有了,但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毕竟漫漫长夜,这女人,是自己的安眠药!
纪云舒皱着眉头,又轻声道了一句,“其实,闻不出来也不怪你,毕竟……你又不是猫。”
说完,快步朝前走去。
背后——
“哎哎哎,纪云舒,你给本王说清楚了,本王原本就不是猫,是条龙!”
我是龙!
我是龙!
货真价实的龙好不好。
闻言,纪云舒偷笑。
有时候,景容比卫奕可爱!
没多久,两人到了安抚监牢!
进去时,纪云舒没让景容跟着,而且单独去见了旃末。
牢内的湿气很重,泛着一股恶臭和闷湿味,十分难闻。
她蹙了蹙,眉头紧锁。
瞧着牢房内的女子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凉的墙壁,身上那套戏服被打得裂开了许多口子,渗着一道又一道的血痕。
纪云舒蹲身在她面前,单膝着地,伸手,捏起她的腮帮子,指尖上的力度不轻也不重。
却迫使着她对上了自己的视线。
旃末那张苍白的脸上,还挂着没有被狱卒洗干净的油彩,黏在脸上,像是浆液。
她眼神空洞无力,嘴角更是一点点的泛起笑意。
却苦涩极了!
她问,“你是来救我的吗?”
“不是!”
言简意赅
“那你想知道什么?”
纪云舒语气平仄的道了一句,“看你想告诉我什么。”
有趣!
“答案?”旃末语气很弱!
“我不是来要答案的,而是来要过程的。”
“过程?”她眼睛眨了一下。
纪云舒的手擒得她下颌挣脱不开,而泛白的双唇再次裂开一道笑意来,说,“在公堂上,那位公子说,让我在这里等你,然后将所有的事情都与你说,好,我告诉你。”
语落!
纪云舒便松开了她。
旃末脑袋往后无力的靠去,抵在墙上,微微眯着的眸,夹带着一丝看不透的情绪。
“好久了,真的好久了……”
她的声音很细,细到若是不仔细去听,都听不见。
纪云舒没有打断她,想继续听下去。
只听旃末说,“我娘说,我是出生在乱葬岗的,自小,就跟我娘相依为命,五岁那年,她去世了,只得将我卖进一家戏班子做学徒,指望能谋个温饱,这一待,就待了二十年,南城戏庄,像是一场梦,这些年来,我唱了无数场的《庄人梦》,但是先生,你知道《庄人梦》的故事吗?”
纪云舒点头,“苦寒人的故事。”
“恩,是苦寒人的故事,出身在富贵人家的苦寒人,爱上了富贵人家的老爷,最后怀了孕,却被府上的夫人乱棍打死,随后,丢到了乱葬岗,好在,人活了下来,那孩子也生了下来,这故事,凄美,也好凄凉。”
说道这,旃末眼角的泪掉了下来。
纪云舒依旧认真的听着!
旃末的唇角上,始终带着笑容,她看着纪云舒。
“先生,你能理解那种从一出生,就只能靠药罐子养着的痛苦吗?你能理解,那种想死却不能死的痛苦吗?”又微微摇摇头,“不,你怎么会明白呢?我吃了二十五年的药,不敢断,好在,上天给了我一副金嗓子,这么多年,我唱了无数的戏曲,唱了无数次《庄人梦》,仿佛在重演着我的娘的路,每唱一句,都撕心裂肺的疼。
我深知,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上天给我金嗓子,却剥夺了我活下去的权利,我的病,不能碰拂参,可服用拂参,却能让我的嗓子更好,为了成名,我选择服用拂参,终于,一个月前,张府发来了帖子,城南戏庄被邀进府唱戏,我知道,我的机会来了,我也知道,那会是我最后一次唱《庄人梦》,从今以后,再也不会有《庄人梦》,而我娘的故事,也终于结束了,我不用再一遍一遍的走当年的梦境,真好。”
释然!
旃末偏过脑袋,望着侧面那道墙上的一个小窗户,余光透了进来,分成一道一道的光线。
洒在牢房内潮湿的稻草上,萦绕着淡淡的白雾。
她缓缓抬起手,修长的五指张开,在碰到那些光时,五指缓缓卷曲,想要将其抓住,可那束朦胧的光线在她握紧拳头的那一刻便穿入她的皮囊,像一把流动的黄沙,从她的手指内漏了出去。
一丝不剩!
然后,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可是……她为何没死呢?”旃末说。
眼神中还带着不甘。
她?她是谁?
纪云舒撑起身来,俯视着这个伤痕累累的女人。
并且告诉她,“你放心,你唱了这么多年的《庄人梦》,一定会有一个最好的结局,而且,也必定是你期待的结局。”
她抬起头,看着纪云舒,说了一声“谢”。
又问,“先生,还能再帮我一个忙吗?”
“你说。”
“我有一个熏炉,那是我娘死之前留给我的,若是我死了,麻烦你告诉城南戏庄的人,让他们将那个熏炉与我一同埋入黄土。”
“好。”
纪云舒不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牢房内,旃末双目重重磕上,那只原本紧握拳头的手,一点一点的松开了……
第450章 诡异的墙面
第450章 诡异的墙面
纪云舒从牢里出来后。
景容像个侍卫似的,毕恭毕敬的站在那等她。
要也不询问她多得到的结果。
这反倒让纪云舒纳闷了。
所以,便问了他一句,“你都不想知道?”
他摇头,“明日公堂上,本王端端的坐着听,总比站着听舒服。”
她笑了笑,不语。
后一刻,景容朝她瘦小的肩膀上蹭了蹭,“小妖精,本王方才一直在想一件事。”
“什么事?”
“你摸张老爷身体的时候,与摸本王的有何区别?”
汗颜,你老思想能纯洁一点吗?
纪云舒再次毫不留情的白了他几眼。
实在无言以对!
景容醋坛子打翻在地,想要探个究竟出来,便抱怨道,“你若能像摸张老爷那样摸摸本王,今后你想查案也好,想多管闲事也是,本王也就不会拦着你了。”
纪云舒嘴角抽搐。
又认真的思考起来,眸子一转,怼了回去,“你若是尸体,别说摸了,跟你睡都行。”
毕竟,她在现代时,跟那些白骨睡在一块是常有的事。
甩了这句话之后,她扬长而去。
留在原地的景容先是懵了一下,才赫然明白过来。
脸色都青了。
快步追了上去。
两边守着牢房的狱卒一脸懵逼!
心想,这王爷和这那纪先生的关系,真tm混乱!
纪云舒和景容没有回客栈,而是去了衙门等柳志良回来。
说是柳大人还在查张府观音玺被丢一事,大夫人闹得很大,家里的小厮丫头们各个都被打了。
结果还是没问出一个究竟来。
整个张府也被掀了一个顶朝天,愣是没有找出观音玺。
在等的期间,纪云舒将时子衿叫了过来,在她耳边交代了几句之后,便让她悄悄去了一趟张府。
神神秘秘!
也因为等得有些无聊的缘故,纪云舒撇下景容,去了一趟衙门的书房。
想翻几本书出来看看,打发时间。
书房里,两面对立的书架上,堆满了书,那张宽大的桌案上,笔墨纸砚样样俱全,摆的整整齐齐。
可唯一奇怪的是,不仅那张桌上,甚至是书架上,都落满了灰尘。
不像是经常进出和使用的地方。
完全就是个摆设!
不过也难怪,柳志良的官是捐来的,这捐来的官就是捐来的官,明面上戴着官帽,其实,压根就是想拿朝廷的俸禄。
不进入书房,也不足为奇,毕竟也不是什么真材实料的文人。
她挑了几本书,正打算出去,却瞥见一本被丢掷在书架角落的一本案卷。
便好奇的捡起来翻了翻。
原来,是一本衙门报案的记录册!
上面七七八八的写了许多来衙门击鼓报案的案件,倒也没什么稀奇的,只是……
她越翻越觉得不对劲!
上面记录了很多报案案件,有些案件破了,有些至今还没破,而那些没破的案件,皆是偷盗案。
出奇的是,这些偷盗案,皆是来自于一家名为临安客栈的,报案人皆称,在临安客栈丢失了物件或者货物。
从四年前到前一个月的,总共加起来,三四十起,一起都没破。
更奇怪的是。
这间名为临安客栈的,正是杜三娘开的那间。
她正纳闷着想要寻思个究竟来。
突然——
汪汪汪……
门外传来狗的叫声。
合上记录册,她将其收进了自己衣袖中。
出门一看,就看到一只狗冲着一面墙叫着。
还是白天的那只狗!
也还是白天那面墙,只是换了个背面!
她走了过去,那狗似乎有些怕她,往旁边慌张跑去,却依旧使劲的冲着那面墙叫。
这枪?
她好奇的盯着那面墙,也就两米高,和普通的墙并没有什么区别,甚至,还有些破旧。
“死狗,又在那里叫。”
白天那位老翁追了出来,再次擒住那只狗。
老翁朝纪云舒躬了下身,道歉,“先生别介意,这狗就是只蠢狗,老喜欢叫。”
她温温一笑,回了一礼,“无碍,只是老伯,这狗为何要冲着这墙叫?”
“我也不清楚,从上个月开始,就一直冲着这面墙叫,有时候,拉都拉不住,也不知道这墙面里是不是装着骨头。”
“那平日里,这狗对什么味道最敏感?”
“这……”老翁想了一下,顿时眼珠子一亮,“金子啊,每次它闻到金子的味道就喜欢往上面扑,有时候带着它出门,路过金铺,就得拽着才走。”
金子?
纪云舒思忖起来。
又盯着这面墙看了好一会。
等老翁离开后,她朝从地上捡起一块尖尖的石头,在墙壁上刮了几下,上面那层白色的粉刷刷的往下掉,她便拿帕子接了一些。
揉在指尖上琢磨了一会。
最后,笑了!
恩,真有趣。
这时——
“纪先生。”一名衙役匆忙跑了过来,说,“纪先生,大人回来了,王爷让你过去。”
她点点头,将那些刮下来粉末用帕子好好包着,藏进了衣服里。
随着小厮到了公堂后,就看到柳志良累得双眼发直,却不得不恭敬的站在景容身边。
景容正在喝茶,悠闲自在!
“柳大人,张府的偷盗案,可查出来了?”纪云舒问。
柳志良哀叹了一声,开始抱怨起来,“你说那大夫人奇怪不奇怪?一开始嚷嚷着要查,哪里知道她一转身,又说不查了。”
“哦?这是为何?”
“不知道,不查了也好,闹了一个顶朝天,张府差点没她连根拔起,真是个厉害的女人。”
对此,纪云舒还笑了一声,安慰起柳志良来,“既然如此,那不是最好吗?柳大人也可以多多休息一会了。”
“话是这样说没错,可……”他朝纪云舒走了过去,问,“纪先生,本官现在最关心是张老爷的死,你验了尸,也查看了现场,不知道,有没有个结果?”
“恩……”她拖了一个长音,“等等吧,天亮就知道了。”
“为何要等天亮?”
“因为有些事,晚上才好办。”
这……
弄得柳志良不明不白。
景容坐在梨花椅上,倒了两杯茶,一杯推到旁边的空位上。
然后与纪云舒说,“纪先生,坐一坐吧,距离天亮,还有好些时辰呢。”
“好啊!”
乖巧的很,在景容旁边坐下。
端起茶,细细的品了一口,皱了皱眉。
抬着手里的茶杯,对柳志良说,“柳大人,你衙门里的茶可不怎么新鲜了,若是有时间,该让人重新去买点茶叶了。”又赶紧说,“哦,对了,再请个人,去书房里打扫打扫,里面这么多书籍和案卷,若是落满了灰,就可惜了。”
第451章 逗猫
第451章 逗猫
这话说出来,让柳志良很尴尬啊!
他只得赶紧点头,说,“是,稍后就找人去清扫一下,明日也让人去买些好的茶叶来。”
纪云舒笑了下,用下颌点了点对面的那张梨花椅,说“柳大人,不如你坐下来休息吧,漫漫长夜,你若站一晚,这腿大概也该折了。”
这——
柳志良诧异。
“纪先生,这一晚,是要……”手指朝下,轻轻的点了点,“在这里……坐着?”
“柳大人很聪明嘛,没错,就是在这坐着,你不是想知道张府命案的结果吗?天一亮,咱们就开审,柳大人觉得,如何?”
带着调侃的味道。
“既然纪先生有把握,本官自然认同啊。”
“那柳大人就坐下来吧。”
柳志良不敢坐,而是看了一眼景容,想等他点头。
偏偏,景容专心的把玩着手中的茶杯盖,一上一下的轻轻扣着杯口上,发出一声又一声清脆的响声。
回荡在深夜里的公堂内,渗人。
柳志良没有等到回应,最后,只好十分尴尬的提着官袍在那张梨花椅坐了下来。
公堂上,一片寂静!
众人在沉默一炷香后,景容突然让人找了一盘棋过来,拉着柳志良一块下。
柳志良也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只是——
该赢呢?
还是不该赢呢?
这个问题,柳志良心里既纠结又矛盾,结果,把把都选择输了。
而且弄得满头大汗!
棋局下到后半夜的时候,两人越来越精神。
那些衙役们更是精神抖擞,围在棋局旁观看。
观棋不语真君子,那些衙役们可不是君子,一边指着,一边议论。
都说自家的县太爷太蠢了。
怎么把把都输。
纪云舒因为不会下棋,所以在旁边看得一脸懵逼。
偶尔,还抛个疑问出来,“为何走这步?”
“应该走。”景容回。
“那为何走这步?”
“应该走。”
“这步呢?”
“应该走。”
“哦!”她拖了一个长音。
索性,景容将手指尖上的一颗白子递给她,“来,你来下。”
来来来!
你来!
你来!
全给你。
她歪着脑袋,还真就将那颗棋子给接了过来。
盯着整盘棋局看了一会,然后,将子落了下去,正好连着外圈的白子,将黑子团团包住。
“如何?我可是赢了?”她很兴奋。
景容笑而不语,手朝柳志良一抬。
你来!
于是,柳志良捏起棋蛊中的一颗黑子,思量片刻,便落入盘局中。
仿佛闪出一道光似的。
“柳大人赢了。”景容说。
玩了大半个晚上,终于赢了一局。
可柳志良的心肝是胆颤的!
他尴尬的笑着,“那要多谢纪先生才是。”
纪云舒:“应该是柳大人棋艺高超才对。”
“先生真是过奖了,王爷赢了这么多局,我才赢了一局。”
“哦,那大人的意思是,若不是在下搅局,估计这盘也是王爷赢?”
“那是肯定的。”
马屁拍的简直了!
纪云舒笑了笑。
景容一边收拾棋盘上的棋子,一边说,“柳大人,纪先生既然给你一碗金水,你接了就是,何必如此谦虚推辞呢。”
“是是是。”
“那,咱们再走几盘?”
“好好好。”
棋子一一收了。
接着又下了几盘。
纪云舒去了公堂外,深夜下的圆月,格外明亮!
……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蒙蒙亮了起来!
公堂内,那帮人此时此刻还在围观,个顶个的都仿佛杀红了眼。
直到景容落了最后一子,完胜。
“王爷,厉害。”
“行了柳大人,这天也亮了,咱们,就办实事吧。”
“都听王爷的。”
两人起身,拂了拂有些褶皱的衣裳。
柳志良问,“王爷,有何指示?”
“本王不知,你去问纪先生吧。”
甩锅。
“是。”
于是,柳志良走出公堂,走到纪云舒身边,小声问了一句,“纪先生,天都已经亮了,张府的命案怎么说?”
纪云舒伸了一个懒腰,故作思索道,“不如……去请张家大夫人来一趟吧。”
“大夫人?这案子,和大夫人有关?”
“不清楚,来了再说吧。”
十分随意。
想了一下,又说,“哦,还有,将三夫人和那位张公子也一块带来吧。”
柳志良照办,遣人去了一趟张府。
没多久,人就被带来了。
大夫人和昨天一样,一脸冷漠,甚至带着怨念的感觉。
手里,还是抱着昨天那只白净的猫。
猫窝在她的手臂里,睡着了!
她身后,跟着三夫人,三夫人将头埋得很低很低,双脚还有些瘸,是由着他的儿子张一墨搀扶进来的,仔细一看,两人的身上都带着伤,脸上甚至手背上,都有淤青。
想必昨天因为要刨张老爷尸体的事,没少让这对母子挨打!
柳志良上了高堂上坐下。
景容坐在角落的一边,手边放着一杯茶,和一碟瓜子,一边嗑,一边看。
纪云舒则站在公堂内。
“柳大人,你一早就让人带我们来,所谓何事?”
大夫人问。
柳志良说,“是为了张老爷一案。”
“这话是什么意思?昨日就已经派人来府上查过了,没查到什么,现在怎么又说起这事了?”
纪云舒上前,“大夫人稍安勿躁啊,昨天在下不是说了吗?天一亮,就将凶手揪出来,如今天也亮了,这凶手,自然得带上公堂来的。”
“你什么意思?”
纪云舒只是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大夫人怀中那只睡着的猫,然后,重重的捏了一下。
猫惊醒了!
身子一抖,那双圆润发亮的眼珠子大大的睁着。
“小家伙,你可算醒了,真是乖巧。”纪云舒用手指轻轻在那只猫的额头上点了一下。
大夫人将猫往后挪了挪,一边说,“先生既然已经知道凶手是谁,那就大大方方的说出来。”
纪云舒不理会,继续逗那只猫,满脸宠溺。
猫也朝她扑了过来,两只爪子不停的挠。
“小家伙,方才还说你乖巧呢,怎么这会就开始挠人了呢?莫非,我身上有什么味道吗?”鼻子蹙了蹙,“没有啊!难道,是一些只有猫才闻得到的味道吗?”
这一说,大夫人竟有些慌张了,眼神一晃。
第452章 案件(终一)
第452章 案件(终一)
大夫人的眼神变化,纪云舒都收入眼底,单单笑了一下。
问她,“不知道大夫人可知道,猫,最喜欢什么?”
“与案子有关吗?”
“当然有关。”她掷声有力,“大夫人这么喜欢猫,没道理不清楚猫一旦闻到猫薄荷的味道,就会十分兴奋,亦或是狂躁吧?恩……这猫薄荷啊,其实也就是你们俗称的荆芥。”
大夫人冷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好,那在下就将那晚发生的情节,仔细与你说个明白。”她绕了几步,带着温和却又十分笃定的语气,缓缓道来,“张老爷大寿的那晚,城南戏庄的旃末姑娘其实是递了两杯茶上来,两杯茶中,都带着银霜毒,因为那姑娘要毒杀的人,不止是张老爷,还有你,可恰巧的是,你故意让猫打翻了自己面前的那杯茶,将茶水泼到了张老爷身上,故此,他只能回屋去换那身你早就为他准备好的衣裳,一身……被熏过荆芥味的衣裳,他刚刚换上,一只爪子上被涂了茶毒的猫便溜了进来,因为荆芥味的缘故,猫拼命想往张老爷身上扑,结果,抓伤了他,毒液进到他的体内,等他回到宴席上时,便毒发身亡了,当然,那戏子的确是杀了人,可让张老爷毒发身亡的,却是猫爪上的茶毒。”
故事已经说了出来!
众人觉得诧异。
人,是大夫人杀的?
原本还低垂着头三夫人在听完纪云舒的话之后,抬起头来,直指大夫人,质问,“是你杀了老爷?”
恨啊!
大夫人不屑理会,深吸了一口气,冷笑一声。
藐视道,“纪先生,你最好拿出证据来,没有证据的话,谁会信?一切,只是你的一面之词,再说了,我和我家老爷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几十年,我岂会去毒害他?你这么污蔑我,居心何在?”
纪云舒也不急,只说,“好,那就先说说荆芥的事吧,当我验完张老爷的尸体出来时,门外有两只猫一直想往里面扑,甚至还是想往我身上扑,而且后来见到大夫人你的时候,你怀里的这只猫也想往我身上扑,原因很简单,因为我验过张老爷的尸体,身上,固然也沾了荆芥的味道,那,现在就来说说那只猫的事。”
她顿了顿。
“在下验完张老爷的尸体后,并没有在他身上找到什么伤口,所以当时,也不敢急着下定论,于是,在离开张府之前,我又重新去了一趟灵堂,再仔细的验了一遍,发现张老爷的头上竟然有一道抓痕,我验过了,那抓痕,就是被猫过的,而那道抓痕上,的的确确是有茶毒,所以在下敢肯定,张老爷要换的那身衣服上熏过荆芥的味道,而猫的爪子上涂上茶毒毒,有人将其丢进张老爷的屋子里,这才有了屋子里瓷器打翻的场景。”
一字一句,不带半点拖拉!
大夫人脸色沉的很低,挑眉,“就算你刚才说的都对,猫是我的没错,可是,会在猫的爪子上涂毒药的人可不是我,还有,这世上懂猫的人也这么多,知道会在人衣服上熏荆芥而让猫兴奋的人,也不止是我,你说了这么多,只能证明我家老爷是如何死的,不能说明就是我。”
“是,大夫人是个很聪明的人,这也是为什么昨天在下没有直接拆穿你的原因,好在,虚心之人,到了晚上,便会原形毕露。”
“你什么意思?”
“大夫人从头到尾,的确没有自己动过手,因为帮你用荆芥熏张老爷衣服的人另有其人。”
纪云舒刚说完这句话,门外就传来一阵响声。
闻声看去!
就看到时子衿手里拎着一包用黑布包着的东西,一边压着张管家进来了。
张管家缩着身子,进来的时候,趔趄了几步,一下就跪在了地上,不敢抬头看坐在高堂上的柳志良,却朝大夫人投去一道求助的眼神。
声音哆嗦道,“夫人,你可一定要帮我啊,我不能死,我上有老,下有小,我要是死了,我一家人也就没法活了,你一定要帮帮我啊。”
声音带着一丝哭腔!
大夫人满眼惊恐,手臂一松,手里的那只净白色猫便掉了地上。
猫窜了几下,就跑出去了!
而时子衿则将手里那包东西往地上随后一丢。
露出里面一只满身是土的死猫来。
并说,“纪先生,张管家正要将这小畜生埋了时,被我逮了一个正着,守了一晚上,没白守。”
纪云舒点点头,她就乖乖退到一边去了。
地上的张管家还在哭泣的求大夫人,“夫人,是你让我这么做的,你一定要救救我啊,我不能死啊。”
大夫人一脚就将他踢开,满眼惶恐的说,“你胡说什么?什么是我做的?”
张管家跪坐在地上!
纪云舒走到大夫人面前,说,“此时此刻,你还不愿意承认吗?”
“你在诬陷我。”
垂死挣扎!
“现在人证物证都在,你何必再狡辩?”纪云舒走到张管家面前,说,“当时,我其实还在想,到底是谁让猫进的张老爷屋子?又是谁在事后将猫带走的?而且,在将猫带走后,竟然连张老爷屋子里打碎的瓷器都不收拾好?还留下了一些猫毛,我想那个人,当时一定很忙,或者说,他在当时的宴席上不能离开太久,必须在张老爷换完衣服回到宴席上时,他也要在现场,那那个人,是谁呢?除了张管家你,我着实想不到别人了,张老爷一出事,张管家你身为管家,自然也没有时间再返回屋子里去收拾,当然,也没时间去处理那只爪子上被涂了茶毒的猫,所以,我便让子衿去府上守株待兔,想看看晚上是否有人会出来将那只同样中了茶毒的猫埋了,或者毁尸灭迹,结果,便逮到了你这匹老狼。”
张管家无话可说!
纪云舒继续与大夫人说,“大夫人这么喜欢猫,没理由自己的猫丢失了一只而浑然不知,甚至提都不提,可想而知,你就是与张管家串通好的,也故意打翻茶水,让一切,都跟着你早早布好的局一步步走。”
第453章 案件(终二)
第453章 案件(终二)
就在纪云舒说完最后一个字,大夫人如同被扒了戴在脸上的那张面具,整张狰狞可怖的脸孔也一点点的露了出来。
她那双深不见底的可怖眸子,闪过一丝杀意,仿佛随时都会从里面刺出一把刀来。
然后将纪云舒捅得血肉模糊!
可她心里也很清楚,此刻的自己就如同束缚住了双手双脚,等着她的,只有牢狱之灾,和那把要砍在自己脖子上的大刀。
必死无疑!
于是,自嘲一声,不再藏了。
“对,你说的都对,可我却错了。”笑了一下,瞪着硕大的眸,咬牙道,“我不应该杀了张翰那畜生,我应该砍断他的手脚,将他慢慢折磨死才对,让他感受一下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
满满的怨恨和愤怒。
纪云舒静静地看着她,不回应!
这时,三夫人瘸着腿,走了过来,不敢置信,“大姐,你为什么要杀了老爷?这么多年来,老爷何时对你不好过?几十年了,府上大大小小的事也都是你在做主,老爷他究竟对你做了什么,你要这么狠心?”
痛斥!
就像一只闻到了猫薄荷味的猫。
狂躁、激动。
张一墨赶紧将自己母亲拉了回去,一边劝说,“娘,都到这个时候了,别说了。”
“为何不说?”甩开,“这些年来,她何时拿我当过张家人,又何时那你当作张家的人?这几十年来,处处针对我们母子两,现在,还狠心到要杀了老爷,一墨,那是你爹。”
“娘……”
张一墨出了名的孝顺,也出了名的温和。
为人和善,从不与人吵闹,尽管此刻知道是自己大娘杀了自己的爹,他也没有恼。
反倒心里难受极了。
他拉着自己母亲的手,如何也不松开。
大夫人勾唇一笑,双手吊在两旁,她已经没有半点求生的欲望了,拖着摇摇欲坠的身体走到三夫人面前。
说,“我真后悔,我应该连你也一块杀了,让你和张翰畜生一块下地狱,不,还有你儿子,你们都该下地狱,当年如果不是你撞了我,我也不会滑胎,张家长子的位置,也轮不到你儿子坐,我本以为那畜生将张府交给我打理,是想弥补我,可其实,我是为他做了二十多几年的嫁衣,他前段时间竟然跟我说,想将府上的一切都交给你儿子,凭什么?张府的家业是我辛辛苦苦熬下来的,你们凭什么从我手里拿走?凭什么?”
不甘心!
三夫人双眼发红,微微摇头,“大姐,你错了,我从来没想过要跟你抢,对, 当年我是不小心撞了你,害你滑胎的,可这二十多年来,我何尝好过?你处处打压我,我说过什么?我和墨儿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哪一处不是你打的?老爷说要将家业交给墨儿,我是极力反对的,就算他给,我和墨儿也不会要。”
张一墨也接着说,“是啊大娘,我和娘是不可能要张府的家业,爹死了,我和娘就说了,我们会离开张府,从此再也不会回来,东西,也在昨晚就收拾好了,本打算今早就离开的,如果不是柳大人叫我们过来,我们已经走了。”
什么?
大夫人震惊!
“你们舍得张家这份家业?”
“大娘,我们什么都不想要,我只想跟我娘回到安朗去,好好生活。”
大夫人凄凉的笑了一下,“没想到啊没想到,我处心积虑的算到最后,可输得人,却是我。”
眼泪落了下来。
这个女人,其实也挺惨的。
三夫人也跟着哭了。
没一会,大夫人深吸了一口气,看向高堂上的柳大人,说,“柳大人,我承认了,人是我杀的,你将我抓起来吧,但是,能不能放了那个戏子。”
柳大人说,“那戏子的确在茶杯中下了毒,她的罪,免不了,等本官上报刑部后,自会处置她。”
这才说完,外头就跌跌撞撞的跑进来一个狱卒。
气喘吁吁的禀报道,“大人,不好了,那个……那个罪犯……罪犯死了。”
柳志良蹭的起身,“你说什么?”
“就是杀了张老爷的那个女戏子,死了,是病死的。”
“死了?这……”
柳志良吃惊,一时就语塞了,袖子一拍,叹了一声气。
毕竟是病死的,他还能说什么呢?
大夫人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无力的瘫坐到了地上,一边说,“造孽,都是造孽,都说冤冤相报何时了,我以前不信,现在,我信了。”
嗯哼?
众人不明白她为何说这番话。
但纪云舒明白。
她蹲身下来,单膝着地,看着大夫人那双充斥着悔意的双目。
说,“那姑娘去了,是解脱,她活了二十五年,也恨了二十五年,无数场的《庄人梦》,其实就是一场梦。”
大夫人看着她。
再一次落泪了。
旁人不懂她们的话。
那杀人的戏子与张府有何干系?
为何要下毒毒死张老爷?
可现在人已经死了,问个屁啊!
纪云舒撑身起来,退到一旁,一只手伸进了自己的衣袖里,握住了袖子里藏着的报案录?
柳志良想,案子已经结了,便下令将大夫人和跪在地上的张管家关进牢中。
张管家被擒住时,奋力挣扎,朝着高堂扑去,“大人,人不是我杀的,是大夫人指使我的啊,大夫人说事成之后会给我一笔银子,大人,我求求你了,放过我吧,我上有老下有小,我不能死啊,大人,我求求你了。”
柳志良吆喝一声,“带下去。”
“大人……”
哭天喊地的。
大夫人却冷静极了,像丢了魂,可——
当衙役要将她拉出去时,她突然说了一声,“等一下。”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柳志良问她。
“我要报案。”
四字而出!
十分严肃!
震惊!
纪云舒握着衣袖中那本报案录的手用力了几分。
等柳志良缓过神来,他问,“你要报什么案?”
“一起偷盗案。”大夫人硬着声音,“临安客栈的杜三娘,偷盗我张府的观音玺。”
第454章 案件(终三)
第454章 案件(终三)
什么?
“你是说……观音玺是临安客栈的杜三娘偷的?”柳志良噎了一下,“那你可有证据?”
“没有证据,是杜三娘亲口跟我说的,她很清楚,整个安抚,只要是我想查的,就没有查不到的,杜三娘在宴席开始前,亲眼看到我将茶毒涂在猫的爪子上,然后交给了张管家,她便要挟我,让我不要再查观音玺的下落,她也不会去报官,可观音玺是我张家传家之宝,我不能不说。”
然后,大夫人看向三夫人,说,“我死后,张府便交给你了。”
“大姐……”
“记住,一定要将观音玺拿回来,不管怎么样,都不能落在别人手上。”
三夫人重重点头,含着泪水,“大姐,你放心吧。”
她释怀的笑了起来。
便心甘情愿的跟着衙役走了。
三夫人和张一墨留了下来,和柳志良说,“柳大人,我张府的观音玺是一定要拿回来的。”
“三夫人,你别急,本官会去查实,如果真是临安客栈的杜三娘偷的,本官一定帮你追回来,本官稍后会命人将杜三娘带来盘问,你们先回去吧,有了消息,立马通知你们。”
“好。”
点头,母子两准备离开。
纪云舒喊了一声,“慢。”
母子两停了下来,疑惑的看着她。
“纪先生还有何事?”柳志良问。
“审完张府命案,那现在,就审一审近几年来一直未查出的偷盗案把。”纪云舒面色清冷,说出来的话也清淡的很。
正因为如此,反而让柳志良的心咯噔一下。
弱弱的问了一句,“偷盗案?纪先生的意思是指这次张府的偷盗案?”
“柳大人何必与我装糊涂呢?”她笑了一下,“你下棋时,一步一子都落的恰到好处,只为让容王赢,讨他的欢心,这么精明,怎么这会就犯起糊涂了呢?”
她挑着音!
这话,让人捉摸不透!
柳志良似乎察觉出了什么,低了低头,故作一副思考的模样。
纪云舒直接将袖子里的那本报案录拿了出来。
“柳大人可认得这个?”
他盯了一眼,慌忙挪开目光,点点头,“认得认得,这是衙门的报案录。”
“原来你还认得啊,那柳大人再猜猜,这报案录,在下是从哪儿找到的?”
“是在……书房?”
“没错,就是在书房里找到的,而且,都掉到地上了,全是灰,柳大人你也真是的,怎么连请个人打扫屋子的钱都没有了?书房里,也全是灰,大概是衙门太久没有接到案子的缘故,所以柳大人也不经常进书房了吧?”
他赶紧回应,“纪先生说的对,好些时间里,衙门都没有接到案子了,也是因为安抚十分太平的缘故,所以,没怎么去书房。”
纪云舒丢给他一个捉摸不透的笑,然后开始一页一页的翻开起手里的报案录。
当着他的面。
柳志良便盯着,她翻看的速度慢一下,他的心就紧一下,她翻看的的速度快一下,他的心就松一下。
完全被纪云舒的节奏带着走了!
也弄得他满头大汗,时不时抬着袖子擦擦汗。
纪云舒一边说,“这些年来,安抚发生了很多偷盗案啊,桩桩件件都没破,而且,每一桩都是来自临安客栈的客人报的案,前前后后,好几十起呢,没有一起是破了的,这是为什么呢?怎么在临安客栈丢了这么多东西,这些年来却一起都没有查出来?而且临安客栈依旧开的风生水起,而且在下要是没有记错的话,临安客栈,是那位杜三娘开的那间客栈吧?真是奇怪了,在下和王爷也在那间客栈待过一晚,凑巧的是,也有人东西丢了,好在,最后找回来了,那客栈莫不是闹鬼了?怎么总是丢东西?方才大夫人又说,张府的观音玺,是杜三娘偷去的,这其中,是有什么联系吗?”
她眯了眯眸,又开始翻看起手中的报案录。
柳志良的心里承受力有些抵不住了!
手心都冒出了汗!
景容看着那纪云舒有模有样、认认真真翻看报案录的样子,实在忍不住笑了一下。
小家伙,不错嘛,这么快就学会逗人了。
将那柳志良逗得全身哆嗦。
一直在嗑瓜子的他也终于将最后一颗瓜子吃完了,擦了擦手,起身,拍了拍衣袍,荡着步子走了过来。
然后,轻轻在柳志良的肩膀上拍了拍,说,“柳志良,当年那个官,花了多少钱啊?”
语气带着笑,调侃的味道十足。
柳志良已经被纪云舒之前那番模模糊糊的话搅得有些心慌了,景容又来搅他,这可将他弄得更加心慌了。
“王爷的意思……”
“别紧张,这捐官的钱花出去了,这些钱,也都应该挣回来了吧?”
柳志良脸色一青。
景容已经开始细细盘算起来,一边说,“这样吧,本王替你算笔账,捐官的钱花了一万两雪花银,柳大人你的俸禄每月朝廷下拨只有四十五两,算一算,那也得十八九年才能赚回来吧,实在是亏大了,柳大人看着,不像是个会吃亏的人吧?你这当官当了才几年,想必,赚回来的,应该不止一万两了吧?”
“下官不明白王爷的意思。”
“柳志良啊柳志良,你一身官服在身,衙门后院的布置也十分简陋,而且衙门备着的茶也不是名茶,瞧着你这副模样,倒是个清官,偏偏,是只穿着乌鸦毛的金丝雀,有钱的很嘛。”
景容带着调侃的语气,甚至用手在柳志良鼓起来的肚皮上拍了一下。
好生调皮!
弄得纪云舒都忍不住笑了起来,索性合上手里的报案录。
从昨晚到现在,两人就一直抱团调侃柳志良,想让他自爆出来,可这只老狐狸就是喜欢装傻充愣。
柳志良心肝一颤,哈着腰,“王爷说笑的吧,下官可不是什么金丝雀,也没几个银子。”
景容生气的瞪了他一眼,“还在藏,生怕本王讨你要银子似的,看你那小气样。”
“下官……”
“行了行了,你这只老狐狸,不将证据丢给你,你是不会脱了乌鸦毛的。”
第455章 不见棺材不掉泪
第455章 不见棺材不掉泪
在景容和纪云舒的双面夹击之下,柳志良心中的防线早就被击垮了。
眼珠子酸溜溜的瞪着,双手吊在衣袖里,手心冒汗!
虚心的眼神也不知道朝哪里看,最后只得低下,嘴角抽笑道,“下官着实不明白王爷所说的意思,什么乌鸦?什么金丝雀?下官是真的不明白啊,而且此时,不是应该查张府观音玺丢失的案子吗?”
“这不是正在查吗?”景容收起之前调侃的模样,严肃起来,“柳大人,你还不愿承认?”
“……”
哑口无言。
纪云舒则扬了扬手里的报案录,“这上面记录的一切,其实已经将柳大人你的罪状列得明明白白了,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这都已经是事实了,临安客栈的偷盗案,至今一起都没破,刚才大夫人说观音玺是被杜三娘偷去的,你却一点也不意外,还让三夫人先回去,怎么,柳大人是想着等我们离开后,照葫芦画瓢,像处理之前临安客栈那三十四起偷盗案一样,也将张府观音玺的事也压下去吗?”
柳志良猛然抬头,“先生是怀疑我与那杜三娘同流合污?”
“不是怀疑,是确定。”纪云舒笃定,“这些年来,你跟杜三娘私下勾结,她在临安客栈偷盗行商者的货物,或者一些贵重的物件,那些人前来报官,你统统都接,但根本没去查,而那些人因为是商客,又不是安抚人,所以不会在安抚多留,拖着拖着,时间久了,最后也只好认栽离开了,然后,杜三娘便将偷盗而来的东西变换为金银,和柳大人你一同分赃。”
“没……没有!”他心虚极了,却又硬着脖子,“本官乃是安抚的父母官,绝不会做出这种贪赃枉法和包庇贼人的勾当来,本官尊重先生,也知道先生聪明,可单单凭这个报案录,先生便说我与杜三娘勾结,这话……从何而来呢?临安客栈是山间里的客栈,行人络绎不断,每日进进出出,人流较大,查起来,实在难,就当是本官无能,查不出。”
一脸无辜。
转而与景容说,“王爷,你一定要相信下官,下官冤枉。”
景容笑了一下,“本王谁都可以不相信,却唯独相信纪先生,她说你有心勾结他人,拿权位来谋取私利,本王就信,就算说你杀了人,本王也信,言而总之,总而言之,纪先生说什么,便是什么。”
总之,小迷弟一枚呗!
柳志良略显尴尬啊!
心中忐忑。
最后,只能硬生生的憋出一句,“下官……是真的冤枉。”
“你口口声声说你冤枉,那好,本王问你,你是如何得知本王来的安抚?”
“王爷奉命去御府县,消息一路延下都传开了,所以……”
打断!
“消息传是传开了,却未必会传到你耳边,在来安抚前,本王就已经下令,不用通知你,也不准惊动安抚的人,所以你不可能知道,偏偏,你柳志良早早就在衙门里恭候本王,莫非,是本王手底下的人将消息带给你的?”
“我……”
“柳大人你这么精明,没道理和你暗中勾结的的杜三娘糊里糊涂吧?她若不是察觉出了本王的身份,暗中通知了你,你又岂会知道本王来了安抚?”
柳志良语塞,想了想,想辩驳时……
纪云舒接了话,“不仅如此,这些年来,安抚县十分太平,没有一桩案件是上报到朝廷去审的,人人都说安抚太平,出了一位好官,也都说安抚县人杰地灵,适合修养身心,可依在下来看,分明就是柳大人你为了营造世人眼中的现象、而粉饰太平的假象,不然,你也不会下令让狱卒对那女戏子严刑拷打,因为无论真相,只要揪出张府命案的真凶,安抚就依旧是太平之象,柳大人,你说在下说的对不对?”
说完,她微微一笑,渗人心慌。
柳志良在心中呐喊,不对!
当然不对!
可他已经心虚得要死了!
更是有意的往后挪了一步,没有底气的狡辩,“先生所言一切,都是没有根据的,这担子,本官如何接?”
景容又说,“昨晚纪先生给你金水你不接,现在要拔了你的皮你也不认,柳志良啊柳志良,你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说完,他打了一个响指。
门外,两个侍卫押着一个女人进来。
莫若竟然跟在后头。
这是个什么情况?
那女人就是杜三娘,她双手被捆绑在身后,露肩的衣服掉得更低,隐隐约约露出了微微隆起的那两坨雪花肉。
她脸颊还有些泛红,眼神抽着血丝,带着些许的沧桑疲惫。
身上,是浓浓的酒味。
显然是喝了酒。
曼妙的身材比之前还要软了几分,被押着进来就跪下了。
在看到杜三娘的那一刻,柳志良眼睛瞪大!
浑身抖颤!
其中一个侍卫的手里还抱着一个盒子,进来时,递给了纪云舒。
“先生,东西就在里面。”
她接了过来,也不打开,直接递给了一直在公堂上的三夫人。
“东西就在里面。”
恩?
三夫人接了过来,将盒子打开,惊讶,“是观音玺!”
“东西现在拿回来的,这是你们张府的,现在交给你,往后,可不要再弄丢了。”
“是,”激动的三夫人捧着盒子,眼中含着感动的泪水。
纪云舒侧头跟张一墨说,“张公子,你带着你娘回去吧。”
“多谢先生。”
她淡淡点头。
随即,张一墨便带着三夫人回去了。
纪云舒又走到依在门上的莫若身边,朝杜三娘指了指,问,“这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是这幅模样?”
“她不是喜欢喝酒吗?昨天擒住她后,我与她喝了一晚上的酒。”
纪云舒白了他一眼。
莫若晃着脑袋,叹了一声,十分可惜的说,“她若不是个贼,那该多好啊。”
“娶回去?”
“这种女人我可不敢娶,单单只是想做个酒友,所谓,一生酒一生醉,杜三娘,确实不错。”
纪云舒又白了他一眼。
他索性晃着身子出去了,坐在外头的石阶上,继续喝酒。
而公堂上,柳志良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
杜三娘跪在地上,冷笑一声,抬起那双眼睛盯着他,直接说,“柳大人,这次,可真是栽了,事情已经败露,你这个官,怕是也做不下去了。”
鄙夷!
柳志良身体往后趔趄几步,背后狠狠的撞在了高堂上的那张大桌上,“咚”的一声,发出一声闷响。
哥,你后背疼吗?
他满头虚汗。
第456章 案终(总)
第456章 案终(总)
景容问,“柳大人,你是不是很意外,为什么杜三娘会在这里?”
他不语!
“其实很简单,本王的眼皮底下,是见不得半点偷蒙拐骗的,这杜三娘竟然偷了戏班子的东西,本王岂能放过她?所以,早就已经命人暗中盯着了,可没想到,就在本王刚来安抚的那晚,她也来了,据人回报,她那晚偷偷潜入张府,没多久就出来了,其实也不算奇怪,杜三娘手脚不干净,张府在办宴席,她若进去偷东西,也是正常,张府观音玺被偷了,除了她,本王也想不到有谁了,所以昨晚夜里,就命人将她抓了起来,就等着今天一早张府的命案过了后,将她带过来,没想到瞎猫碰到了死耗子,纪先生偏偏又找到了一份报案录,竟将你这只老狐狸给引了出来,现在足以证明,你和杜三娘暗中勾结已成事实。”
柳志良也不再狡辩了!
身体滑到地上,像是一副死尸。
跪在地上的杜三娘却一点也不胆怵,反而笑了几声。
“没想到我杜三娘竟然会栽到你们手里,不过我也认了,我向来不服人,现在是服了,敢做敢当,也就是一条命。”
“杜三娘的魄力,可比柳志良洒脱多了。”
“啊呸,别拿我跟这畜生相比,他贪生怕死,还处处要老娘替他办事,要不是因为他是官,老娘需要他打掩护,不然,早就宰了他,他还能活到现在吗?”一脸不屑。
“杜三娘,要不是我,你也早就死了。”
“我要是死了,也要拉着你垫背。”
真是狗咬狗啊!
纪云舒走了进来,问地上的柳志良,“柳大人,这些年里,你究竟贪了多少钱?”
他低着头,眼神飘忽,不说话。
“柳大人,在下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贪赃了这么多年,手里应该有好多金银财宝吧?不如,你就主动拿出来,这样,兴许你的罪名还能轻一些。”
“那些钱,我早就花完了。”他偏过目光,不敢去看纪云舒,生怕自己的谎言被拆穿。
纪云舒的笑意深了几分。
“好,那咱们就将你那万贯家财找出来。”转身跟一个衙役交代,“还请你将衙门里的那条大黄狗找过来。”
衙役懵了一下,正准备去。
她又叫住了他,说,“再找几把大锤过来。”
衙役又懵了一下,挠着脑袋就去了。
没一会,衙役就找了几把大锤子过来,仍在门口,而那个老翁也就牵着自己的那条黄狗过来了。
当看到公堂上的场景时,老翁一脸困惑。
而那只狗仿佛天生就怕纪云舒似的,在看到她的时候,就下意识的往老翁的身后缩了缩,也不叫,反而显得十分乖巧。
纪云舒走过去,蹲在那只黄狗面前,伸手摸了摸他光滑的毛发。
出奇的是,那黄狗也不躲了,反而将脑袋往她掌心上使劲的蹭。
“百姓们的苦命钱,可就都靠你了,你若是能找出来,我便给你骨头吃,怎么样?”
“汪!”
“那你是答应了?”
“汪!”
“好,那你去找吧。”
“汪!”
大黄狗从老翁的手里挣脱开,跑了出去。
众人都傻眼了。
这纪先生是属狗的吗?
竟然还会跟狗对话。
纪云舒起身,说,“走,拿上你们的锤子,咱们找宝藏去。”
潇洒的出去了。
景容示意自己的侍卫将柳志良和杜三娘一块押着去看热闹了。
跟着狗,大伙到了那面墙的前面,黄狗冲着墙使劲的叫。
纪云舒又拍了拍狗的脑袋,“乖,你可是大功臣,先到一边去,待会就给你骨头吃。”
“汪!”
乖乖跑到一边,卷缩到地上。
纪云舒说,“你们手里拿着锤子的人,将这面墙给凿了吧,宝藏就在里面。”
很快,几个衙役便挥着锤子,开始凿墙。
随着墙一点点的被凿开,里面的东西也一点一点的露了出来。
仿佛闪出一道黄光!
哗!
墙倒下的那一刻,众人诧异、目瞪口呆。
“是黄金,墙里面竟然有黄金。”惊呼。
那一块块黄金条混合着凿碎的墙,显示格外扎眼,一根一根,几乎将整面墙都填充了。
“汪汪汪!”狗冲了过来。
事实和证据都已经摆在了眼前。
柳志良那老狐狸脸都青了,怕是想死的欲望都有。
景容下令,“来人,将柳志良和杜三娘押入大牢,立即上书朝廷,将此事禀报上去,安抚县,是该换一位官了。”
“是!”侍卫应下。
“至于这些黄金,暂且收起来,等户部派人来处理。”
“是!”
柳志良和杜三娘便被拖了下去。
景容便凑到纪云舒身边,十分好奇的问了一句,“方才,你是真的……跟狗在说话?”
“不然呢?”她说。
“你是狗?”
“你才是狗。”她摊开手掌,手心里,是一颗小小的金坠子,“那狗对金子的气味很敏感,我捏在手里去摸它的毛发,它闻到味道,自然会叫。”
“那他怎么知道去找这面墙?”
她想了想,摇头,“不知道,兴许……它是真的听得懂我的话。”
景容一脸困惑。
……
没多久,事情就在安抚县传开了!
百姓们议论纷纷,都说有位纪先生神通广大,不仅破了张府的命案,还将贪赃枉法的县太爷给关进了大牢。
同时,他们也在准备着安抚县一年一度的的花灯节。
景容等人原本是打算立马离开安抚县,可柳志良被罢免了,加上那些黄金还要处理后上报到户部,一时间朝廷也不可能立马派新官过来,这担子,自然也就交到了景容的肩膀上。
大概,也要一两天的时间,索性就搬到了衙门。
景容在处理事情,纪云舒帮着写完了两份行案,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卫奕缩在一个石墩后面,盯着不远处。
“卫奕,你在做什么?”
“嘘!”他拉着纪云舒一块蹲了下来。
“怎么了?”
“马上就要爆了,舒儿你小声一点。”
“什么要爆了?”纪云舒放轻了声音。
卫奕指着远处立起来的爆竹,说,“我在放炮仗。”
纪云舒一看,就看到远处放着一个爆竹,可火线上的火已经灭了,冒了一缕白烟。
“你放炮仗做什么?火都灭了。”
卫奕失望的站了起来,叹气,“我听他们说,今天是花灯节,舒儿你还记得吗?半年前的采灯节,你给我画了一个灯笼,还跟我一起放了孔明灯。”
“恩,记得。”
她当然记得啊!
第457章 南瓜灯
第457章 南瓜灯
半年前在锦江的彩灯节,她给他画了灯笼,一盏画着梅花的灯笼。
她也还记得自己和卫奕放了孔明灯,孔明灯上,写着“愿人心无尘,死者已矣”九个字。
卫奕说,“今天是他们这里的花灯节,可是景容哥哥不让我出去,说是外面很危险,可别人都说外面很好玩,到处都有漂亮的花灯,还有好多好多的烟花,之前我就看到了烟花,好大一束。”双手往两边展开,划开一个很大的手势,“就在天上炸开了,而且比我们那里放的烟花还要好看,所以我就花了五两银子买了那个炮仗,就可以在这里放烟花了。”
五两银子?
“你找谁买的?”
“琅大哥啊。”
“五两银子,他就给了你这个?”
“嗯,琅大哥说了,这个炮仗放出来的烟花比别人的都好看,所以让我给他五两银子。”
完全信任!
的确,五十三两银子,琅泊是该一一讨回来,不然娶媳妇的钱都没有。
纪云舒笑着敲了敲他的脑袋。
“傻小子。”
又问,“你很想出去吗?”
他用力点头。
“好,那我带你出去。”
“真的?”他眼珠子放大,惊喜,“那舒儿会像以前那样给我做灯笼吗?”
“你想要什么样的灯笼?”
“当然是最好看的,最特别的,只有我才有的。”
声音洪亮!
纪云舒想了想,最好看?最特别?
那……
“好,那就做最好看,最特别的。”她的嘴角处,渐渐溢出了一抹宠溺的笑容来。
卫奕开心得不得了。
可——
琅泊却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现,将地上火苗已经熄灭的炮竹捡了起来,拿在手里往身后一藏,一脸严肃的说,“纪先生,王爷交代了,你和卫公子不能出去。”
不容商量的语气!
纪云舒只是笑笑,“琅大哥,这衙门何时成牢笼了?”
“牢笼?纪先生说笑吧,这衙门怎么会是牢笼呢?”
“那为何要捆绑住我们的双手双脚?”
“啊?”
“既然不是牢笼,那我们出门去看个花灯,有何不可?而且看完就回来,琅大哥你也无须担心,再说,还有子衿在暗中跟着,不会出事的。”
琅泊有些回不上话来,可想了一下,又硬着声说,“不行,王爷说了,要是你和卫公子出了衙门的门,我就死定了,王爷一定会杀了我,纪先生,你就别出去了,王爷现在还在处理那些黄金的事,不能照顾你,万一出去了,出了点事,我……”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道。
“好,就不为难你了,我们不出去了。”
纪云舒显得十分懂事和乖巧。
可卫奕一听,就急了。
眨巴着酸溜溜的眼睛望着她,“舒儿,真的不能出去了吗?”
她轻点了下头,嘴角却勾起一个狡猾且深意的笑。
让人捉摸不透。
然后与琅泊说,“琅大哥,麻烦你帮我去找两个形状稍微圆润一点的南瓜来,可好?”
“先生要做菜吗?”
“恩……差不多吧,想做一道家乡菜。”
“好,我这就给你去找。”
于是屁颠屁颠的去找南瓜了。
很快,就找到了两个不大不小的南瓜过来。
纪云舒便拉着卫奕去了厨房,找了一支笔和一把刀,开始在南瓜上“大做文章”起来。
你小子撑在腮帮子坐在一边,乖乖的看着。
只见纪云舒在两个南瓜的顶端上切开了一个口子,将里面的丝和瓤刮了干净,内壁也刮薄了一些,然后用水冲洗干净,一双素白而灵活的手,拿着小巧尖细的刀子开始在南瓜上一点一点的钻刻起来。
十分专注!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两个南瓜上便被刻出了一圈镂空的竹子、竹叶,单单看个形状,就栩栩如生。
随后,她又找了几根细细的绳子将南瓜穿起来,用两根长条光滑的棍子吊着,最后将蜡烛放了进去。
橙黄色的光线在里头隐晃着,将南瓜上镂空的竹映了出来,投射在周围泛白的墙壁、地上,随着烛光的晃动,竹影也微微动了起来,就像身在一片竹林似的。
那画面,美轮美奂!
卫奕惊呆了,身板缓缓直了起来,不可置信的看着周围的竹影,唇角上渐渐展开一抹惊喜的笑容来。
“哇!”他惊呼。
像一只调皮的树懒。
“舒儿,这是我见过最漂亮的灯。”
纪云舒笑着将其中一盏南瓜灯递给他,“提着它,咱们去逛花灯节。”
他小心翼翼的接了过去,发愁道,“可是琅大哥在外面。”
“那就从后门走。”
“恩。”
他满心欢喜的提着那个南瓜灯,跟在纪云舒的屁股后面悄悄到了后门。
刚开门——
“做贼呢?”
传来莫若浑厚的声音。
他就坐在门外的石阶上,懒洋洋的侧着半边身子,一只脚伸得长长的,直接将后门的去路拦住,他手里还拿着一壶酒正喝着,身边全都是东倒西歪的酒瓶子。
这小子,怎么还没喝酒喝死呢?
纪云舒将手里的南瓜灯朝他凑了过去,照亮了他那半张轮廓清晰的侧脸。
“你怎么在这?”
大概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奇特的灯,莫若揉了揉眼睛,伸出指头往南瓜上轻轻敲了几下。
“这是什么鬼东西?还会发光的?”
“这是舒儿做的灯。”卫奕抢答。
“灯?有趣,这要是放到市场上去买,肯定大赚钱,怎么做的?教教我呗,等回京后,我将裕华阁关了,专门做灯笼卖。”
不等纪云舒回答。
“我知道。”卫奕又抢答了,索性一屁股坐了下来,说,“这是南瓜做的,先用刀将南瓜的脑袋砍了,再把里面的肉全部挖出来,然后再……”
“打住,你当杀人呢?”
他慌忙摆手,“我才不杀人呢,杀人要偿命的,是杀了一个南瓜才对,而且是舒儿杀的,不是我。”
将水包就丢给了纪云舒。
又继续说,“舒儿做的这个灯可好看了,上面的竹子都是她用刀子一点点刻出来的,你看这上面的竹子,是不是很好看?还有这叶子,是不是也很好看?”
“是好看。”
“舒儿又用绳子把南瓜绑起来,再将绳子在……”
两人蹲坐在一块,津津乐道的开始谈论起南瓜灯的做法来。
莫若仿佛发现了一个偌大的商机,下定决定要回去把裕华阁关了,然后开个花灯店,专门卖南瓜灯。
想到要发大财了,他眯着眼睛狂笑,又往嘴里灌了一口酒。
像个透明人的纪云舒嘴角抽搐得十分厉害!
第458章 木槿作诗
第458章 木槿作诗
纪云舒最后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卫奕,还去不去逛花灯了?”
一听,卫奕立刻站了起来。
“去,当然要去。”
“那就别与人多话了,快些走吧。”
“好!”
两人要走,莫若却伸着懒腰起身,挡在了两人面前,无赖般的笑了一下,说,“这么好玩的花灯节,我怎么能不去呢?美酒美女都在,可不能错过,要不,带上我吧。”
纪云舒毫不客气道,“不行,你若在外头喝醉了,我们可扛不动你。”
“我何时真的醉过?就带上我吧,我保证,不闯祸,不喝醉,就带上我吧。”
死皮赖脸!
狗皮膏药!
“不行!”
“当真不行?”莫若揣着一副小心眼的样子,阴阳怪气的坏笑道,“纪先生,你要知道,景容那块冷石头现在正在处理柳志良留下的烂摊子,这会要是让他知道你们偷偷溜出去,后果可就……”
呵呵!
哎哟,臭小子,你竟敢威胁我们?
卫奕倏地挺着步子上前,“你要是敢告诉景容哥哥,我就……我就把你埋了,然后用草罩着,你信不信?”
换来的却是藐视的笑,“小卫奕啊小卫奕,给你胆子你也不敢。”
“我……”他还真不敢。
身子往后缩了缩。
纪云舒被闹得脑仁疼,回头看了院子一眼,立即将后门给关上了,以免琅泊追过来。
她十分嫌弃的瞄了莫若几眼,无奈。
“你想去,就一块吧。”
“好勒。”
莫若挑着高音,仰头大笑一声,便摇晃着身体跟在了后头。
花灯节上,三条宽敞的大街上挤满了人,男男女女,各个都打扮得干净利落,偶尔也能看到几个妖艳贱/货似的打扮。
街道上方,一路延伸都挂着各式各样的花灯,将整个安抚县都照得十分透亮。人们热热闹闹的嬉笑着,完全沉浸在了花灯节的狂欢中。
丝毫没有被柳志良那个落马官员的事影响到!
卫奕提着那盏南瓜灯,走在最前面,挺着胸膛,扬着下巴,还刻意将手里的南瓜灯抬得高高的,生怕别人看不见。
得意的小模样藏都藏不住。
那盏独特的南瓜灯一出现,就吸引了大街上的人的目光。
各个都羡慕不已,还有小孩子跑了过来,好奇的围在卫奕手里的那盏灯旁。
“好漂亮好漂亮……”
好生热闹!
一路上,卫奕也没少乱逛,一会要那个,一会要这个,身上吊着许多大大小小好玩的东西。
这要是也一块带去锦江,估计一辆马车都不够他装的了。
莫若虽然一边喝酒,但还是小心翼翼的护着两人,寸步不离,不靠得太近,也不离得太远。
偶尔还好奇的问纪云舒,“你还是赶紧给卫奕找个婆娘吧,最好是能管钱的,你看他,再这样花下去,兜里的银子非花光不可,我都心疼,多买几坛酒多好。”
纪云舒甩了一句,“银子不是用来花的,难道用来吃吗?”
“……”
无言以对!
突然——
人群中开始骚动起来,好些人都朝某个地方涌了过去。
只听到有人说了一句,“木槿姑娘在对诗呢,走,快去看看。”
木槿?
对个诗还这么轰动?
纪云舒向来好奇,便跟了过去。
是在桥边的回廊架里摆的对诗台,周围围满了人,旁边还摆着许多张供人休息的桌椅,上面放着好多坛酒,任人喝。
简直就是莫若的天堂!
他二话不说,就找了一张空位坐了下来。
纪云舒拉着卫奕坐下,一边看他闷声喝酒,一边往人群里看去。
就看到一位紫衣女子站在河边,秀雅绝俗,仿佛天生带着一股轻灵之气,美目流盼间,桃腮带笑,那气质,说不上可人,却透着几分睿智。
自带清雅高华的气质。
此人,叫木槿。
长得不仅美若天仙,更是安抚县出了名的才女。
三岁识字,五岁识读四书五经,十岁时,便满腹经纶,更是将自己的教书先生给比了下去,多年来,还无人能抵上她的才能。
若不是女儿身,怕是早就上京赶考去了。
不过这女子也是个清高的人,早就标梅已过了,可眼里总是没对上合心的人。
她那双好看的眸一扫面前的四名男子身上。
然后——
红唇轻启,道出一句诗来。
“春复勾梁宜襄主。”
男子中有人自信对答道,“主人看重不问客。”
女子再对,“客从故里归乡影。”
“影入旬空不作杯。”
“杯盛高士知不思。”
没人再接了——
几名男子语塞苦恼,实在想不出绝句去对了。
木槿姑娘以一敌四,完胜。
她扬着微微的笑,仿佛天生带着一种自信的感觉,
纪云舒观望着,心中思索着该对什么,可她作诗的能力不算好,倒腾人骨的能力还不错。
就在大家都称赞木槿时,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句,“思君散聚去何处。”
哗!
众人立刻看了过去,就看到人群中转出一袭淡紫色身影的人,那人身着光亮华丽的贡品柔缎,身姿挺拔,将胸膛上等的缎子蹦出了完美的线条,高高绾着冠发,发带顺在背后,微仰着头。
深邃的眸中溢出一道冰寒的光,带着魅惑。
这人,也不是别人,就是景容。
纪云舒都傻眼了!
他怎么在这?
木槿原本傲娇的眸收敛了几分。
带着欣赏的语气说,“公子这句思君散聚去何处,对得极好。”
毫不掩饰的夸赞!
景容:“姑娘可有再对的?”
木槿细细琢磨片刻,红唇微启,“处岸迢迢十里情。”
“好诗。”景容笑笑,随即,目光穿过面前的人群,直逼到了纪云舒的视线上。
四目相对时!
她浑身一个激灵。
仿佛被抓到了小辫子。
惨了!
然后就听到景容说了一句,“情须微云一世转。”
像是对对着自己说的。
闻句,木槿嘴角溢出笑来。
“小女子服了,公子赢了,这句情须微云一世转,我接不了。”
景容收回目光,略微和善的与她说,“姑娘才是好学识,方才你说的那些诗句,着实让在下佩服。”
“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单姓景。”
“景公子,小女子木槿。”
第459章 双“贱”合璧
第459章 双“贱”合璧
景容轻点了下头。
木槿温和一笑,示意自己身边的丫头将早就准备好的东西拿上来。
丫头小心翼翼的捧着一本书上前,“公子,这是我家姑娘今天作为对诗的筹码,你既赢了,这本《杂南记》就是你的了,请收下。”
他侧眸眯了一眼,伸手推了回去。
“不用了,《杂南记》可是一本真迹古书,姑娘还是自己收着吧。”
“这……”丫头为难,看向自家姑娘。
木槿便接过那两本书,温道,“景公子出的诗句乃是绝句,让人折服,我也对不上来,着实输了,今日花灯节,我再此摆了对诗台,拿这本《杂南记》作筹彩,公子赢了,便要收下,这是规则,可不要破坏了才是。”
将书奉上!
他未接!
而之前答不上诗句的那几个书生则接了话,“木槿姑娘,既然这位公子不要,不如就给我们吧。”
“好书配才子,各位公子答不上我出的诗,这《杂南记》怎能给你们?”
“木槿姑娘你是偏心才对。”
众人一哄而笑。
木槿也没有不好意思,始终面带笑颜。
景容脸色冷了下来,只好从她手里将那书拿了过来。
“好,这书我收了。”
语罢,跨步离开!
木槿看着那道离去的身影,桃花唇上,欣喜几分。
景容穿过人群,泰然自若的走到纪云舒那张桌子默默坐下。
谁也不看,一坐下来就喝酒。
只是,那张脸简直冷到了极致。
纪云舒也不出声,心知这王爷是生气了!
气自己偷偷跑出来。
她低了低眸,将身子偏向正在大口灌酒的莫若。
哪知——
卫奕那傻缺却兴奋的问,“景容哥哥,你怎么来了?”
“出来追贼。”他冷淡回。
喝了一口酒。
“贼?哪里有贼?你的东西被偷了吗?”
“嗯。”
“是什么?”
“人。”
嗯?
卫奕不懂,目光在他身上徘徊了一会,索性转头问纪云舒,“舒儿,你知道吗?”
麻痹,老子不知道!
她不知如何回答,偷偷看了一眼那冷王爷。
偏偏小眼神被逮了一个正着。
景容勾着邪性般的唇,冷丁丁的问了一句,“好玩吗?”
沉默一会。
她点头,“还行。”
“偷偷摸摸的跑出来,这癖好,还挺不错的。”
“王爷喜欢接姑娘家的诗,这癖好,也挺不错的。”
“吃醋了?”
“在下只吃辣,不吃醋。”
“吃了就吃了,也没人说你。”
“我……”她一时语塞,眉心微微紧皱,索性另起话题,“琅大哥人呢?”
“他啊?被我分尸了。”他右眉轻挑,十分严肃道,又道,“你放心,处理完他,回去后,你也逃不掉。”
撩了一句狠话!
纪云舒唇角蠕动,半会也没说上一句话来。
莫若在旁看着,暗自偷笑,嘴里念出一句,“本是夫扶妇,妇附夫,转过来,却成了夫伏妇,妇负夫。”
咚!
桌底下,景容毫不留情的踢了他一脚。
他捂着被踢疼的膝盖,“哎呀”叫了一声,
“活该!”纪云舒瞪了他一眼。
“行行行,你们我都招惹不起,各个都是祖宗,比卫奕那小子还祖宗。”
带着一丝怨气,正准备端起桌上的酒。
岂料——
一只纤细修长的五指压在了酒壶口上。
视线顺着那只手腕一路往上移动,便对上了一双硕大且灵气逼人的眼眸,和一张小巧且有些嫩稚的脸。
女子身着一席红衣,梳着一个不属于中原的发髻,发髻上还戴着一些小小的银饰,身上也挂着许多奇奇怪怪的物件,很多都是中原没见过的,微风拂过,将她脖子上那串铃铛吹得叮叮叮的作响,诡异的很。
她一只手压在酒壶口,一只手挑着自己腰间上的那根红丝带打转。
丝带上端镶刻着一颗小小的骷髅头,下端则绑着一本精小的泛黄古卷。
整个人,都怪得很!
可明明有一股怪风之气,却又被她那调皮的行为和古灵般的眼神一扫而去。
女子扬着嘴角笑了笑,不疾不徐的将手掌下压着的哪壶酒端了起来,豪迈的往嘴里灌去,清甜的酒从嘴角两端溢了出来,延着下颌流到脖颈处、胸前的衣裳处、地上!
莫若既嫌弃又困惑的看着她。
“哪儿跑来的野丫头?”
砰——
女子将酒坛子重重砸在桌上。
不拘小节的用衣袖擦着嘴巴,等酒彻底咽进肚子里,才瞪了一眼,“你才是疯丫头,这酒是你家的吗?”
“虽不是我家的,可哪有人从别人手里夺酒喝的道理?”说着,便指着旁边那一堆垒起来的酒坛子,“瞧见没?那边全是酒,自己去拿就是。”
“我偏不,本姑娘就喜欢抢夺别人手里的东西。”
“哦?那你这可是病,得治。”
“治?”女子不屑冷笑,微微躬身,凑到他面前,“那你有药吗?”
莫若嘴巴贱是出了名的,谁怼他就得遭殃,可这姑娘的嘴,好像比他还要厉害些。
可他也不恼,手指一伸,快速扣住那姑娘的手腕,指尖在她的脉象处点了几下,片刻后将她手腕甩开。
女子一脸犯懵。
莫若则一本正经道,“脉象急促,此乃沉脉,如石投水必下潜,沉而有力为冷痛,有力为实症,千秋三钱,水梗一钱,上花酌七钱,以炉火煎熬三个时辰,再加井水服用,一日一贴,方可。”
那女子拧了拧自己手腕。
怒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姑娘方才不是问我要药吗?药我已经开了,你照着去抓就行。”
女子冷笑一声,将一只脚搭在了凳子上,一副流浪的痞像,说,“原来是个江湖术士,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本姑娘听都听不懂。”
景容慢悠悠的接了话,“沉脉是内病,不在表,千秋为百草首位,能去燥热,而水梗通脉,上花酌静心,加甘甜冰冷的井水,冷热融合,治病的良药。”
“什么意思?”
“这位公子的意思,是说你有病,病在内中,也就是俗称的……狂犬症。”
景容和莫若相视一笑!
双“贱”合璧,天下无敌!
第460章 配阴婚
第460章 配阴婚
竟说她是狂犬症!
女子气急败坏,脚一蹬,直接将踩在脚下的那张凳子给蹬坏了!
莫若被迫起身,却也不忘将桌上另外一壶酒顺走。
就算破罐子破摔,也不能摔了他的酒。
“疯丫头,可是犯病了?”
他语声中带着酒劲。
女子怒,“敢说我有病?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说着,她手在腰间上一摸,瞬间抽出一根银色的鞭子,就像一条灵动的水蛇从她身体里传了出来。
然后用力挥向莫如。
偏偏——
力道足,方向不对。
最后只挥在地上,尘土飞扬。
周遭的人群也顿时呈圆形避开,生怕搅进这场纷争中。
莫若盯着她手中的鞭子,嘲讽道,“手劲倒是够大,可小姑娘,你这鞭子可不能乱挥,打了我也就罢了,若是打了无辜的人,遭殃的可是你。”
“废话少说,看你这样子,也不像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江湖术士,不如把看家本领拿出来,与本姑娘一决高下,也好让你尝尝我这夺命鞭的厉害。”
“姑娘别闹。”
“晚了。”
语落,鞭子带着力道,再次挥了过去。
莫若没有还击,而是处处躲避。
时不时的,还能空出点时间喝口酒。
而那鞭子不是挥在地上,就是挥在回廊架的柱子上,“噼里啪啦”的作响。
“臭小子,你倒是出手啊!”
“本公子不与小女子计较,你最好收了你那根鞭子,不然,我便烧了它。”
“好啊,那你倒是出手试一试,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于是,两人又打了起来。
周围的人原本还害怕得朝旁处躲避,可两人打了这么多回合,像在表演似的,大家就都欢呼起来。
“打得好,打得好。”
“快打……”
甚至有人要掏腰包丢银子过去。
花灯节也被这一幕闹得更加欢腾了,许多人群拥了过来。
卫奕也提着手里的南瓜灯在旁边蹦跳着,欢呼,“莫若哥哥加油,打她,打她。”
画面十分滑稽!
那两人,一个打,一个躲。
纪云舒实在看不下去了,朝景容说,“你不去劝劝?”
他喝着酒,看都不看那边,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男女之间的事,轮不到外人插手。”
话里带话。
“这样打下去,非闹得人人皆知不可,万一出了人命怎么办?”
“出了人命倒好,到时候给莫若配个阴婚,免得他做人的时候孤单,下了阴曹地府也孤单。”
“……”
她深深感受到了莫若从小跟他长大的痛苦了。
这王爷,真冷!
纪云舒正要摸汗,景容又一本正经的抬眸问她,“若是我死了,你会跟我配阴婚吗?”
噗——
“配你……”妹。
她话还没说完,那边正在打动的声音突然没了。
就见莫若扯住了那根银色的鞭子,手腕一用力,女子被惯性扯得趔趄的几步。
“放手!”
她傲劲十足。
莫若面色冷静,轻笑一声,直接将自己手里的酒往那根鞭子上洒去。
然后——
看向景容!
景容接到他的信号后,将原本点在桌上的一根蜡烛弹了起来,衣袖带风,轻轻一挥,那根蜡烛便转在空气中,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莫若手中。
奇怪的是,那蜡烛竟然还没有灭。
莫若将烛火对在鞭子下端,带有威胁的口吻说,“姑娘,你若再不将你的鞭子收起来,我就真将你的鞭子给烧了。”
女子气急败坏!
又真的担心起来,“你要是敢烧了我的鞭子,我要你拿命来赔。”
“那你最好安分点,本公子虽然出了名的怜香惜玉,可你却是块顽石,闹得我不高兴了,别说烧了你的鞭子,就是把你丢进火炉里也是有可能的。”
“你……”
“再问你一句,鞭子收?还是不收?”
女子咬着牙犹豫半响。
莫若耐性原本不好,拿着蜡烛正要点那根鞭子——
倏地!
不知道从哪儿打过来一块细小的石头,将他手里那根蜡烛的火苗打熄灭了。
趁此,女子立刻将银鞭从他手里抽出来,正想再次朝他挥过去。
可鞭子还没出手,第二颗石子就打中了她的手腕,一时无力,鞭子软绵绵的挥在了地上。
只见“罪魁祸首”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姑娘,今日乃是一年一度的花灯节,何必闹得这么不愉快?不如就此算了,你若是想继续喝酒,我便盛情招待。”
声音十分好听。
是木槿!
没想到,她竟还会武功。
女子吃痛的捂着自己被石子弹红的手腕,瞪着她,“你是谁?”
“我叫木槿,正在这里摆对诗台,姑娘这么一闹,雅兴都没了。”
“我打我的,你对你的诗就是了,管我做什么?我这还没分出胜负呢。”
“可是姑娘,你显然不是这位公子的对手,何必自讨苦吃呢?所谓不打不相识,倒不如一块坐下来,我让人拿几壶上等的陈年好酒,一边赏灯,一边喝酒,如何?”
其实,那女子也不傻,知道莫若是让着自己,不然,自己早就吃亏了。
斟酌片刻后,她努了努嘴,便硬着脖子将鞭子收了回来,重新缠到了自己腰间上。
然后借着这个台阶往下下。
“好吧,本姑娘就给你面子。“又不忘继续威胁莫若,“你听着,我可不是怕了你,要不是因为这是花灯节,我一定杀了你。”
莫若也不争,着实闹得有些累了。
笑了笑,觉得这小妮子其实挺可爱的。
没一会,木槿就命自己的人上了好几坛子的酒过来。
“这几坛酒酿了一年,是我亲手酿的,各位尝尝。”她还特意将一碗酒推到景容面前,“景公子也尝尝。”
景容盯着那碗酒,悄悄朝纪云舒看了一眼,然后面带桃花应道,“好啊,那就尝尝木槿姑娘酿得酒如何。”
喝了一口。
称赞,“嗯,不错,酒香浓而不腻,入口清甜带着醉意,真是应了李良的两句诗,孤不知酒为酒,风不知香不香。”
“公子知道李良?”
“怎会不知?李良心游在外,不喜束缚,作的诗也都带着灵性。”
“公子果然学识渊博,连李良这个隐没的才子都知道。”
“姑娘不是也知道吗?”
两人对目一笑。
女子笑中带羞。
第461章 侯辽人
第461章 侯辽人
木槿虽是个书香气十足的女子,骨子里却带着一股爽朗。
酒友可交!
会友可交!
说得稍微简单些,这是一个双面讨巧,且十分玲珑的女子。
她说,“李良算不上是我最喜欢的才子,可如公子所说,他的诗最具灵性,月下西陇品竹霜,淡看末世如夏露,最爱的,还是他这两句诗,不过论诗中的道意,李良却又逊了朱墨翰几分,只闻墨翰称一仙,一仙之中如一尖,他作的诗也都是双角,一字一对,不落瑕疵,每每念到他的诗,总让人心旷神怡,久久回酿。”
神色上,带着几分陶醉!
景容接话,“没错,朱墨翰倒是个仙角,《游录》中,详记着他生平所做的全部诗句,每一首都堪称无一,可你听过一番话没有,翰墨不如董素,素老攀望苏工,工才拜闻屈申,而屈子嘛,又相仿实闻。”
“听过,只是这话,很少有人挂在嘴边,其实真要论文采的话,谁也不如谁,谁也抵不上谁。”
两人对酒互饮。
谈得十分欢心。
真是相见恨晚啊!
而关于这些文人学识的东西,纪云舒是个略懂略懂的人,实在插不上话,若是说些人骨之类的,她还能分析出个寸骨来。
可挥鞭子的那名女子则毫不掩饰的鄙夷道,“哎哎哎,你们当我们都是死人啊?在酒桌上谈什么诗?真没意思。”
说完,大口的往嘴里灌了一口酒。
莫若看她喝得如此豪迈,简直傻眼了。
“小姑娘,你叫什么?”笑问。
她朝他眯了一眼。
甩出两个字来,“唐思。”
“唐思?名字倒是文雅,可看你却不是个斯文人。”
“本姑娘喜欢骑马射箭,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这才是女子,那些文绉绉的,可不适合我。”
“你这身打扮和喝酒的气势,想必,是远牧人吧?”
唐思冷哼了一声,“都说你是江湖术士了,我虽喜欢骑马射箭,可身上哪点像野蛮的远牧人了?”
“哦?那你是什么人?”
她目光扫视一圈,鄙夷道,“你们在坐的,文的文,武的武,却连个聪明人都没有,本姑娘真是高看了你们。”
捧着南瓜灯的卫奕突然蹦跶出一句,“我知道,你是花果山的猴子,舒儿说过,那些猴子就跟你穿的一样。”
天真无邪!
“你说什么?”她突然炸毛了,“你敢说我是猴子?”
纪云舒立刻拉了下卫奕,让他不要多嘴,反而善笑回应,“姑娘误会了,他说的不是猴子,是侯辽人。”
唐思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的?”
原来,她真是侯辽人。
“其实很简单,看姑娘挥鞭子的手法和那根鞭子上的纹路,大概就猜到了。”
她下意识摸着自己腰上缠着的那根银鞭。
惊讶!好奇!
“你继续说下去。”
纪云舒:“侯辽人虽然是大临边境的游牧民族,可十几年前,也是归在中原境内的,不管是习性也好,都保留着大部分中原人的特点,所以会有崇龙祭天的习俗,可崇龙祭天必须辟火,上的香,都是实香,更是用挥鞭着地、来顶替祭天的炮竹,可挥鞭也不能乱挥,挥之前,无论是祭天还是像姑娘一样用来打人,第一鞭,都必须打在地上,方才姑娘的第一鞭显然是故意偏的方向,这才打在了地上,而这个习俗,是侯辽人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还有,你鞭子上缠的银线是来自拈银所制,也就是通常说的圆银线,这种圆银线目前只有侯辽才产,当然,更重要的一点,还是姑娘你缠鞭的方式,只有侯辽人才会将鞭子缠在腰间上。”
一字一句,都十分笃定。
而随着她一边说,几双目光也朝唐思腰间上的银鞭看去。
嗯,还真是这样!
唐思懵了几秒!
忍不住赞叹道,“你也太厉害了吧,这大临境内,还真是人才辈出!”
说话的同时,她已经绕过面前的桌子,一屁股坐到纪云舒身边,立马倒了两碗酒。
将其中一碗直接塞进她手里。
“来,我敬你一杯。”
纪云舒笑着推了推,“在下不喝酒。”
“你可真不够意思。”
“酒不仅容易伤身,还容易伤脑,心肝脾肺肾和脑本就是一家,在下还想多活几年。”
唐思也不为难她,不喝就不喝,索性,便将那碗酒推给了莫若。
“她不喝,那你喝吧。”
对于酒,莫若来者不拒。
直接端起来就喝了。
唐思眼巴巴的盯着纪云舒,满眼崇拜。
咬了咬唇,“你们大临的男人长得还挺漂亮的,而且,还那么聪明。”
说完,修长的手指,竟在纪云舒宽大的袖子低端勾了一下。
是的,她被一个女人调戏了!
然而景容和莫若两人,竟在暗自偷笑!
她万分无语,别扭极了,便挪了挪身子。
这时,木槿出声,“景公子的朋友各个都是奇才,能文能武,聪智过人,竟然连侯辽人都猜的出来。”
纪云舒自讽,“姑娘弄错了,在下不懂武学,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穷酸书生,偏爱读些冷门的书罢了。”
她两袖微微一抬!
“公子谦虚。”
“在下真不是谦虚,与姑娘相比,简直差了一大截,姑娘不仅满腹经纶、博学洽闻,而且还会武功,在下顶多,也就是班门弄斧。”
木槿听了,抿唇一笑,“公子说笑,我也就会丢几颗石子罢了,往年请了几个先生,学了下这弹弓之术,用作防身。”
卫奕突问,“什么是弹弓之术?”
“就是用弹弓去射鸟的意思。”
说话的,是景容。
他一脸正经,眼珠子也抬一下,正与莫若对着酒,喝得舒快。
差点,大家都相信了。
卫奕则兴奋的问木槿,“那你可以教我吗?”
其实,木槿早就察觉出了卫奕的异样,面上不说。
温柔道,“当然。”
唐思是个直爽的人,心里藏不住话,瞅了一眼,“原来是个傻子。”
最怕空气突然冷掉!
纪云舒脸色顿时一沉,握住了卫奕的手,“你不是喜欢灯吗?我们去放河灯。”
卫奕心中委屈,却依旧重重点头。
于是,两人离席!
第462章 这图案,我见过
第462章 这图案,我见过
唐思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可傲慢的性子却将她心中那份歉意给掩了过去,立马屁股离凳跟上纪云舒。
莫若则抱着酒坛子吆喝了一声,“放河灯去咯。”
拖了一个长音。
也跟了过去!
河旁,许多男男女女在放河灯。
水面上,漂浮着各式各样的河灯,一盏一盏,有挨在一起的,也有散开的,也有直接沉下去的。
周围灯笼的光线映照在平静的水面上,随着缓流的水面轻轻晃动!
美的如同虚境,
纪云舒不信佛,不信邪。
偏偏信许愿!
她找了两盏花灯,递给卫奕一盏。
“舒儿要许什么愿?”
“秘密。”
她将河灯捧在手心,闭着眼许了一个愿望,然后将灯置入河中,手指微微波动了下水面,那灯便伴随着荡起的水波一点一点的往中下游漂去。
卫奕也默默许了个愿,照着她方才的动作,也用手在水面上拨了几下,让那河灯漂过去了。
与纪云舒那盏灯贴在了一块!
“舒儿,你看,我们的灯在一起。”
她笑了笑。
“舒儿,你知道我许了什么愿吗?我许了……”
“咚!”
话还没说完,卫奕就看到自己那盏河灯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里头的火光瞬间灭了,然后被谁侵湿,渐渐沉到了水里。
“我的灯。”
他心中难过。
“我不是故意的。”唐思走了过来。
她手里还捏着几颗石头。
卫奕霍然起身,兴师问罪,“你为什么要砸我的灯?”
“都说了不是故意的,随手一丢,谁知道那灯是你的。”
“那是我和舒儿一起的河灯。”
“大不了再赔你一盏。”
卫奕被呛得说不出话,生气极了。
纪云舒立刻拉住他,安慰道,“一盏灯,沉去水里,便让它沉吧,我那盏灯,让给你,好吗?”
“那舒儿怎么办?”
“只要你的愿望能实现,就是我最大的愿望了。”
“嗯!”
卫奕欣喜,全然忘了唐思砸他灯的不愉快。
然后蹲身下来,遥望着那盏尚存的河灯。
几步之远的莫若靠在河边的石墩上,看着这一幕,忍不住笑了起来,又悠悠的喝起酒来。
唐思则扔掉了手里的石子,蹲到纪云舒身旁,用手扯了扯她的衣角。
问,“你姓什么?”
“纪。”
“纪什么?”
“你想唤什么,就唤什么吧。”
“那……就叫阿纪,在我们那,他们都叫我阿思,你也可以这样叫我。”
“嗯。”她淡淡点头。
对于唐思,她算是用足了自己的忍耐力!
不过,她也着实不想吵闹!
唐思有意朝她靠了靠,好奇问,“你是做什么的?为什么知道这么多?我们侯辽人最豪爽,天生敬佩你这种聪明人。”
她笑了一下,“在下不是聪明,只是比别人多了双眼,所以看得也就多了。”
“是吗?那你说说看,你从我身上,还看到了什么?”
唐思伸出双手,在她面前晃了晃,衣服上那些乱七八糟的吊坠“叮叮叮”的作响。
不觉得吵闹,反而像风铃被风吹动的声音。
空灵又清脆。
纪云舒视线却注意到她腰间上那根红丝带,用下颌点了点那个小巧的骷髅,问,“那是什么?”
嗯?
唐思将骷髅取了下来。
拿在手里把玩着,“这个啊,你一定猜不到,这是獔的头颅,是我在山里寻来的,獔你知道吗?那是一种夜行动物,被它咬上一口,必死无疑,当时为了追这只獔,我可是在山里寻了一两个月,阿爹说,我就是被野鬼带大的孩子,什么都不怕,可咱们侯辽女子,就该有这份气魄。”
她十分骄傲!
手里的骷髅被她高高抛起,又稳稳接住。
抛起!
接住!
来来回回好几次。
纪云舒挪开目光,看着渐渐漂远的河灯上。
而此时旁边的桥上,则立着两道身影,一高一矮,影子倒映在水波轻涟的水面上,仿佛融进了橙红的光线中,惬意的很。
景容双手背在身后,冷峻的冰眸带着隐藏的深情,久久凝视在桥下河边的纪云舒身上。
见她蹲在河边,那张小巧的脸蛋上揉着笑意,看着渐渐远去的那盏河灯,深邃的眸中像星光一般动人。
对了纪云舒的一颦一笑,他是毫无免疫力的。
他深知,自己这辈子,唯有她一人。
木槿站在他身旁,丝毫没有注意到了他的视线。
问,“景公子,应该不是安抚人吧?”
他点了下头。
“路过。”
“公子是哪的人?”
“南方。”
“去哪?”
“北方。”
北方之大,细数千里。
木槿也没再继续追问,另起话题,“方才那位公子真是聪明,单单凭一根银鞭,就道出这么多学问来。”
“的确,她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人,不仅聪明,也是这天底下,唯一能让我为她牺牲的人。”
毫不掩饰!
说话的同时,他唇角也点点溢出一抹笑。
木槿楞了一下!
他们……是什么关系?
正要开口问,她身体被桥上一人撞了下,身子踉跄,朝旁边倒去,正好跌进景容怀中。
而他也顺势将她护住!
这一幕,偏偏就被桥下不经意间抬起头的纪云舒看到。
她心里说不上失落和难过,可胸口却像被人扎进一根针似的,后一秒,她又立刻挪开目光,觉得自己太小气了,太不信任景容的。
走到如今,景容对自己如何,她怎会不知?
于是暗暗甩头,将那想法抛诸脑后。
身旁的唐思好奇问,“想什么?你都还没告诉我,你到底是做什么的?”
她只回一句,“穷书生。”
“不信。”
“为何?”
唐思突然诡异一笑,说,“忘了告诉你了,我唐思不仅胆子大,手脚也快,方才……”
嗯哼?
纪云舒有不好的预感。
就见唐思背在身后的手缓缓抬到前面,手上,竟不知什么时候捏着一块木牌子。
晃荡在纪云舒眼前。
那牌子,正是纪云舒她娘留给她的那块玉佩?
她神色顿时一沉,冷到了极致,“给我。”
伸手却夺了一个空!
唐思腾身而起,晃着那块玉牌,问,“这东西,是你的?”
“快还给我。”
“东西还给你可以,但是你要告诉我,这东西是谁给你。”
“你想做什么?”
唐思收起了原本狡猾调皮的嬉戏模样,摸着牌子中心那个图案,眼神微沉,认真道出一句。
“这图案,我见过。”
“你说什么?”
“这……”
话还没说完。
突然——
一支利箭如带着一道疾速的光,穿过拥挤的人群,朝着纪云舒射了过来。
第463章 你欠我一命
第463章 你欠我一命
那支利箭的箭心,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一瞬之间便到了纪云舒眼前。
速度太快!
力度很大!
纪云舒甚至还来不及反应,身体就不知被谁猛的撞开,重重扑倒在地。
掌心磨在粗擦的石板上,仿佛蹭起了一层火花,火辣辣的疼。
等她抬眼一眼,那支利箭,已经狠狠的插进了卫奕的胸膛,直接穿膛而过,射到了河对面的一块石头里。
“卫奕?”
她目瞪口呆!
诧异无比!
嘶喊声震破天际。
只看到鲜血顺着卫奕的胸口溢了出来,染红了他那身素青色衣裳,格外刺眼!
她甚至不大清楚周围人的反应,周遭一切,在她眼里都虚幻模糊起来,只看到脸色瞬时苍白的卫奕嘴角染着血丝,眼帘缓缓瞌下,身体朝她重重压了下来。
“卫奕?”
她接住了他笨重虚弱的身体,看到他胸膛上那个被穿了一个窟窿的伤口,整个人,都被吓得脑子嗡嗡作响。
而见到这一幕时,桥上的景容神经一紧,正欲狂跃过来,可下一支来自暗处的利利箭则对准了他。
那箭的力度很强,他接住时,手掌被箭刺伤!
流了一地的血。
人群也这个时候开始骚动起来!
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跳出来二三十个黑衣蒙面人,各个带着长剑,杀意腾腾的冲着纪云舒和景容。
唐思是离纪云舒最近的,她当即抽出腰间上那根银鞭,朝几名黑衣人挥了过去。
“竟然偷偷摸摸暗算人,本姑娘非要了你们的命不可。”
狠狠的挥鞭而去!
暗中的时家兄妹和琅泊也都跳了出来!
莫若杀了几个黑衣人后,便奔向了中箭的卫奕。
从身上迅速掏出一颗药丸,给卫奕服下。
“救他,救他……”
纪云舒声音发颤,极力恳求。
一双手紧紧的按在卫奕中箭的伤口处,染着满手的鲜血。
可那血如何也止不住!
卫奕眼眸微微抖颤着,气息很弱。
他干净的眸望着纪云舒,轻声唤了一句“舒儿”后,便晕厥过去了。
几名黑衣人杀了过来,莫若便挑起之前唐思扔在地上的石子打了过去。
然后二话不说,将卫奕抱起,奔出了人群。
纪云舒麻木了几秒,紧追上去!
此时桥上也一阵混乱,景容担心纪云舒的安危,可木槿在旁。
他只得将她推至人群中,“快走。”
“景公子!”木槿担忧。
景容腾身一跃,从桥上到了河边。
命令时子然。
“去保护纪先生。”
“可是王爷你……”
“去。”
“是。”
时子然领命,跟上纪云舒和莫若。
那些黑衣人也一路追杀。
整个花灯节上惨叫连连!
纪云舒等人绕过繁华的花灯街,另一伙黑衣人又截住了他们的去路。
墨色的深夜下,充斥着杀气和诡异渗人的气氛。
“上头有令,一个不留。”领头的黑衣人紧握长剑,眉梢拧着狠劲,命令,“杀!”
后一秒,二十几个黑衣人便冲了过来!
莫若只得卫奕放下,一边与时家兄妹杀敌,一边保护纪云舒和卫奕。
那些黑衣人招招要命,剑剑都想要纪云舒的命,纵使莫若和时家兄弟不容小觑。
可寡不敌众,双手难敌四拳。
眼见一黑衣人举剑刺向莫若,千钧一发之际,一根银鞭挥来,将剑直接剿去,剑锋在空中该转方向,刺进那名黑衣人的喉咙。
一剑封喉。
唐思收回鞭子,一脸得意,朝莫若挑眉,“你欠我一命。”
“多谢。”
“你的命可是我的,别人休想拿走。”
这时,景容和他的暗卫也汇合到了此处。
那些黑衣人不抵,大部分都被一一绞杀。
剩下三四个,也都被生擒了。
莫若将卫奕扶起,“我先带卫奕离开。”
赶紧去衙门了!
纪云舒正要跟上去,却无意间瞥见了景容那只受伤的手,鲜血顺着掌心上的深纹滴到了地上。
她胸口一颤。
景容捕捉到她看着自己手掌上的目光,有意将手收进衣袖中藏着。
吩咐时子衿,“带她走!”
“是!”
时子衿应下,将她拉着离开了。
看到人安全离开后,景容这才质问被擒着跪在地上的那几个黑衣人。
“谁派你们来的?”
几个人不回。
他其实心中已知,脚尖挑起地上一把剑,一连刺下了几个黑衣人蒙在脸上的黑布。
那几个人满脸倔气!
丝毫不怯!
眼神中,甚至看不到半点对死亡的畏惧。
嗯,景亦养得死尸各个都是厉害的主。
迟迟不见那些人回答,琅泊便直接踹脚上去,呵声大问,“说,到底是谁派你们来的?”
哪里知道,这话才问出来,几个黑衣人突然笑了,吐了一口血,纷纷倒地身亡。
琅泊赶紧上前,掰开那些人的口查看,报道,“王爷,他们牙缝里有毒。”
景容那双锐利的眼神扫着地上十几二十具尸体。
不说话。
“王爷,现在怎么办?”
“既然是尸体,那就直接将这些尸体带回京吧,再禀告父皇,就说本王途径安抚县,遭人暗算,已经命人将凶手押送进京了,记得,要声称是捉到了活人。”
“活的?”
他勾唇道,“景亦养的这些死尸,未必各个都是硬汉,贪生怕死的,也不是没有。”
“王爷的意思?”
他将地上的一把剑挑到手中,然后挥手一甩,剑柄脱离掌心,最后刺在了一旁的木桩上。
“他不是想杀本王吗?好,那本王就跟他来玩一招瓮中捉鳖,他若知道本王抓了活人送进京,唯恐事有变节,定会再派人半路拦杀,到时,便将前来拦杀的人留下活口,直接送到大理寺去。”
“可大理寺卿,是亦王的人。”
景容眉心一皱,露出几分狠厉。
“别忘了,大理寺少卿余大人,可是本王的人,当初太子围宫,还是那位余大人让本王进的宫,他既想要本王做他的靠山,那他这把斧头,也该做点实用的事,再说,本王可不是要状告亦王,而是要给父皇……敲一记钟。”
一场朝中暗战,即将展开……
第464章 此事,你没道理咽下去吧!
第464章 此事,你没道理咽下去吧!
衙门里!
莫若正在给卫奕止血,一盆接一盆的血水从屋子里端出来。
纪云舒站在床边,紧紧的看着床上脸色如同一张白纸的卫奕。
尽管处于昏迷中,可卫奕的眉梢却微微拧在一起,让人心疼。
她懵了,也吓到了。
嘴里一遍又一遍的自责着,“是我的错,我不该带他出去,都是是我的错……”
她眼眶通红,双手紧紧的抓握在一块,指甲更是一点点的深陷到了皮肉中。
泪水滑过脸颊,颗颗硕大。
像一串串连着线的银珠。
内疚加担忧,此刻几乎搅得她生不如死。
门外!
唐思坐在廊下,用衣服擦着自己的宝贝银鞭,时不时朝屋里看几眼。
然后朝同样跟自己在廊下的时子衿问,“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啊?为什么会有人刺杀你们?而且还招招要命。”
不答。
“这里安抚衙门,我听说县官贪污,被抓了,你们怎么会在衙门里?莫非,你们也是官?”
不答!
“问你话呢!”
还是不答。
唐思哼了一声,“一个个都是怪物,我好歹也帮了你们,一句谢都没有也就算了,还爱答不理。”
有些生气!
时子衿看了她一眼,沉了口气,道出一句,“你还是赶紧走吧。”
“哎哟,说话了?我还以为你是哑巴呢!”她扬着手里的鞭子,走到时子衿身旁,露出那双刁蛮的小眼神,“本姑娘发现,你们中原人比我们侯辽人有趣多了,现在要我走,没门,我呢,打算留下来,万一有人再要杀你们,我也可以帮你们。”
“不用!”
“用的用的,刚才要不是我,那个江湖术士就死了,他欠我一条命,我怎么也得拿回来啊,让我走,我不是亏了吗?再说了……”
说着,她将从纪云舒哪顺来的小木牌拿了出来,晃在手里,勾着薄薄的唇。
继续说,“这中原有趣的东西太多了,我可舍不得走了。”
时子衿晲了这小姑娘一眼,索性抱着手里的长剑,懒得搭理。
唐思觉得百般无聊,便蹦跶到屋子里,便见莫若坐在床边,神情凝重,一边给卫奕止血,一边为他施针。
大概过了半个多时辰,才终于将血止住。
而因为失血过多,卫奕那张脸,苍白的可怕。
莫若擦了擦手,给卫奕嘴里又塞了一粒药丸,这才起身走到桌边坐下,写了一张药方给衙门的丫头。
“赶紧去抓药,七分火候煎熬。”
“是。”
丫头拿着药房子去抓药了。
纪云舒坐到床边,双手却不敢去碰卫奕,生怕将他碰疼。
看着满床单的血,她心都拧到了一块。
“卫奕?”她轻唤了一声,没有回应,便转头问莫若,“他现在怎么样?”
“情况不好。”
“不好?什么叫不好?”
略显激动。
莫若说,“伤口再偏一丝就直接射在心脏上了,体内大量出血,又伤及心脉,所以,看情况吧。”
一听,她死咬着唇,咬得出了血。
“是我,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带他出去,如果他真的出了事,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她轻轻握住卫奕的手,“你怎么那么傻?为什么要救我?”
莫若朝这边看了几眼,慢悠悠的倒了一杯茶,喝完后,才吐出一句,“放心吧,这自小子命大,死不了,我这神医的头衔可不是随便戴的,不过是与你开开玩笑,缓解下气氛罢了。”
你妹!
开玩笑很好玩吗?
纪云舒仿佛坐了一场过山车!
她也没有去计较,反而欣慰的掉了眼泪,吸了吸鼻子,又哭又笑。
莫若则掀袍起身,抱起药箱,说,“我去看看景容。”
一听,纪云舒才想起。
立刻说,“他的手……”
“我知道,你好好照顾卫奕,景容那边,有我。”
说着,便出去了。
唐思跟上。
“你真是大夫?”
眼巴巴的看着他。
莫若眯了她一眼,“怎么?不像?”
她摇摇脑袋,皱了皱下巴,“不像,你就像个江湖术士。”
莫若不恼,“小姑娘,你还是走吧,免得待久了,惹祸上身。”
说着,他便加快了步子。
唐思像块牛皮糖,跑了几步跟上,用手肘撞了撞他胳膊,“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哪有赶救命恩人走的道理?”
“……”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啊?难道,真的是官?还是什么江湖侠士?或者说……你们杀了人,正在逃亡。”
“嗯,的确杀了人,我们都是杀人凶手,而且杀人不眨眼,所以,你最好赶紧走,不然你什么时候死的都不知道。”
“吓唬我啊?”唐思不屑,“本姑娘什么没见识过?岂会被你三言两语吓唬走了?我看,你们就是一帮侠士,所以,本姑娘决定,以后就跟着你们,一起浪迹天涯。”
露出一脸仗剑走天涯的侠女风范。
莫若始终表情冷淡。
快到景容屋子时,他停下脚步,侧身正对着唐思,严肃道,“不要再跟来了。”
“为什么?”
莫若没理她,迈步去景容的屋了。
唐思本要跟上,一道身影突然跳到她眼前,
拦住去路!
“姑娘留步。”时子然可没有莫若那么好的脾气。
唐思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只能眼巴巴看着莫若的背影,就此打住了。
景容屋内!
他站在窗前,目光遥望着窗外,双手虽然背在身后,却藏在了袖子里。
地上,还有几滴干却的血迹。
莫若一进来,便将药箱打开。
“过来。”
闻声,景容转身,迈着微沉的步子走了过去,乖乖坐下。
然后将受伤的手抬起,甩给莫若。
宽厚的手掌上,被利箭的尖头刺了一道十分深的口子,血已经止住,可伤口上的血有些黏稠,有结痂的趋势。
莫若一边给他上药,一边说,“你说你,都这样了还死撑着,王爷又如何?又不是神,受点伤也是在所难免的,若我不在你旁边,你还当真要等血流干了再找大夫吗?”
“小伤。”
“小伤?”莫若瞪了他一眼,“景容啊景容,你说你这逞强的习性能不能改改?”
“不能。”
“行,你说什么都对。”
莫若给他擦药的手故意用了点力,只见她手掌微缩了一下,眉头一皱。
莫若偷笑。
等将他的包扎好,莫若便严肃的说。
“此事,你没道理咽下去吧!”
第465章 亲之大,为之理?
第465章 亲之大,为之理?
有句话说的没错,人越是退缩,敌人便会越强大!
此事,景容不能咽。
他抽回受伤的那只手,摸着缠在手掌上的白色绷带。
凸凹的线纹摩擦在他起茧的指尖上,起起伏伏!
他说,“如今我前去御府,他还不愿收手,我还如何做到亲之大,为之理?”
“这么说,你已经有主意了?”莫若问。
他点头。
便说了一遍自己之前交代给琅泊的话。
莫若诧异,“就算你真的捉到了活人,关进大理寺又如何?状告亦王?可依我看,消息还未出大理寺就会被拦下来,根本传不到皇上耳边。“
“我何时说过要状告景亦了?“
“那你此举是何意思?“
景容笑了下,“景亦一定会想尽办法杀了那个人,人只有死了,才会死无对证,他也不用担心追杀我的事被父皇所知,可我的目的,正是要那个人死在大理寺的监牢里,到时,大理寺少卿余大人便会按照我的吩咐,亲自上报到父皇面前,虽说没有证据,凶手也死了,可有些事,是无需证据,也无需结果的,父皇心细,怎会察觉不出其中的可疑,无端端有人追杀我,被押送到大理寺的凶手又突然死了,而且这些年,景亦一直与大理寺卿暗中挂钩,要在大理寺监牢杀一个人,简直轻而易举,但纵使父皇明白,他也终究会因为担心这桩皇室丑闻外泄,而将此事草草了结,可你猜一猜看,父皇对景亦,还会如以往那般吗?“
这一说,莫若恍然。
“我明白了,你这是……给你父皇一记警钟呢!”
“你也不算傻。”景容眉峰紧蹙,“景亦雄心勃勃,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了,可父皇从未去深究,如今,他竟连自己的兄弟都不放过,而且,只要父皇再细想下去,便会发现当初太子围宫一事的端倪,太子天生胆小怕事,自小,又在父皇身边长大,又怎会做出围宫弑君的蠢事来?背后,必定有人煽风点火,而一直作为太子老师的那位潘先生,为何在太子倒台后却安然无恙?偏偏,又在举家离京当日,一家七口全都丧了命?父皇只要能想到此处,必定会对景亦多一份戒心,那也算是我这个做儿子的一份孝心了。”
艾玛,说得感人肺腑!
祁祯帝能有你这个儿子,是他三生有幸!
莫若沉声,“看样子,党争这道风,始终还是吹到你身上了。”
“或许吧。”
莫若深笑,开始收拾起面前的药箱来。
又不咸不淡的问,“你都不想关心一下卫奕的伤势吗?”
“你能这么快来给我看伤,说明他已经安然无恙了。”
“那倒是,只是卫奕受伤,纪先生心中十分自责,这几天,估计也要逗留安抚了,你自己好好处理吧,该办的事都赶紧办了。”
“嗯。”
景容轻点了下头,再次起身,走到那扇敞开的窗子前。
外头已经很黑了!
隅角上挂着一盏灯笼,光线正好映照在墙角下的一只鸟儿身上,那鸟的翅膀似乎受了伤,在原地扑扇着翅膀,始终飞不上去。
碧绿的落叶被风摇曳而下,落在那只受伤的鸟儿旁边,鸟儿失去了飞翔的韧性,开始用尖嘴一下下的啄起那片树叶来,小一会儿,便将树叶啄出了一个又一个小小的窟窿。
他目光渐渐森冷起来,流窜着一股寒气,正好和外头虚暖的光线交织在一块。
诡异!
又让人捉摸不透。
徐徐半响,他才将窗户关上!
转身与莫若说,“你不用管我了,去休息吧。”
莫若却说,“现在这个时候,我哪里还睡得下?反正你我都清醒着,那就一块坐着吧。”
“随你。”
两人便在屋子里闲聊起来,说的,不是琐碎的事,就是一些陈年旧事。
而那些陈年旧事,偏偏跳过了孔虞那一段!
谁也没有提!
外头,唐思迟迟不见莫若出来,实在等的乏味,打了一个哈欠,只好折回了卫奕的屋子。
纪云舒还寸步不离的守在床边,那张书生气质的脸,明显憔悴了很多。
她侧眸看了一眼撑着下巴坐在桌边的唐思。
问,“你怎么还没走?”
“这么晚了,你让我去哪儿?”声音委屈。
“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你们这些人说话怎么都那么奇怪?难道你们真是杀人不眨眼的逃犯?”唐思回想着莫若之前跟自己说的话。
纪云舒却没有回答。
又过了一会,唐思闲不住的走到她跟前,睁着那双大大的眼睛,指了指卫奕,“他是你什么人?”
好奇!
纪云舒神色微动,吐出两个字来,“亲人。”
“哦。”
轻声应下。
又问,“我看到那支箭是对准你射来的,那些黑衣人为什么要杀你?他们到底是谁?”
是啊,那支箭的的确确是对准了她,若非不是卫奕,她这具身体怎么受得了那一箭?
而要杀自己的人,除了景亦,还会有谁?
她垂眸沉默,始终没有回答唐思的话。
反而——
伸手,“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那块小木牌!
唐思故作装傻的模样,“什么东西?你可不要诬赖我。”
“那东西对我很重要,不是拿去给你玩的,拿来。”纪云舒语气冷厉。
“是吗?”唐思眼珠子一转,往后退了几步,然后将那块牌子取了出来,捏在手里,带有条件性的口吻道,“那你告诉我,这东西是谁给的?我就把它还给你。”
纪云舒眼眸一深,为卫奕掩了掩被子,面色冷酷的拉着唐思出去了。
将门轻轻磕上。
“唐姑娘,这块牌子是我娘留给我的,一直戴在身边,对我很重要,我很感激你帮了我们,可这块牌子,是绝对不能给你的。”
“你娘留给的?”唐思有些不信,可看纪云舒似乎没了耐性,只好乖乖将牌子还给了她,并且说,“你这牌子上的图案,我小时候见过。”
“你真的见过?”
纪云舒略显激动!
这是她唯一能知道自己母亲为何留下这块木牌的真相。
甚至——
是唯一能解开她母亲真正身份的线索。
可唐思却摇摇脑袋,“很小的时候见过,印象里有,就是不大记得究竟在哪儿见过。”
第466章 木槿送药
第466章 木槿送药
唐思并没有说谎,小的时候,她的确看到过这个图案。
可是印象里,模模糊糊的!
纪云舒对于她话,则半信半疑,将木牌装进腰间,好生护着。
只说,“唐姑娘,你方才的话我就当你是在开玩笑,你还是赶紧离开吧。”
“我没有开玩笑!”
她跺脚辩驳,可纪云舒已经推门进去,将门从里往外的关上。
唐思捏起拳头打算捶门,可手才抬起来,念头又打消了。
只得没出息的放下!
瘪瘪嘴,觉得整个世界都对她不友善。
可自小练就的厚脸皮,还是让她自然的赖在了衙门里,衙门里的衙差因为被她闹得不行,只好给她找了一间干净的屋子,随便丢了两床被子。
走之前还不忘刻意提醒,“你明天一早就赶紧走,咱们衙门没多少口粮了。”
“老娘有的是钱。”
一个枕头丢了过去。
衙差无奈离开。
她则窝在那张小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看着头顶上落了灰的纱帐,脑子里一直在想那个木牌上的图案,想着的同时,手指也在空气中一点一点的描了起来。
渐渐睡着了……
此夜,纪云舒一直陪坐在床边,彻夜未眠的守着卫奕。
临近天亮时分,有丫头过来敲门,让她去吃点东西。
“不用。”
“纪先生,你要是不吃,饿坏了肚子可怎么办?我来帮你守着卫公子,放心吧,一有事,我就通知你。”
她摆头,“我想自己看着他。”
有些疲惫涣散的目光一寸不离的看着卫奕。
卫奕的脸色稍微好了许多,窗外洒进来的光线落在他那张干净无暇的侧脸上,是那么的慵懒闲适,从窗角里灌进来的丝丝凉风,吹拂着他长而浓密的睫毛。
隐隐抖颤着!
仿佛,他随时都要苏醒了!
丫头见她如此坚定,也只好闷声出去了。
刚出门,就撞上了前来的莫若。
“莫公子。”
“去把药端来吧。”
“是。”
丫头去端药了。
莫若抬步进去,走到床边摸了摸卫奕的额头,又将他的眼睛掰开查看。
纪云舒语气沉虚的问,“他会醒过来吗?”
“会,只要醒过来后休息几天,就没事了。”说完,他曲起指头,在卫奕的脑袋上敲了一下,“傻小子,你命可真大,倘若你出事时我不在你身边,这会,你应该和阎王爷在喝茶了,不过你这傻小子也真是傻得可爱,就这样为你的心上人挡了一箭,勇气可嘉,佩服。”
何止勇气可嘉啊!
其实,他和景容一样,纪云舒,是值得他去牺牲的人。
莫若调侃完,转身与纪云舒说,“你赶紧去休息吧,这儿有我。”
她揉了揉作疼的太阳穴,刚开口,“我……”
就被打断。
“你放心,我保证,会给你一个健全的卫奕,他会像以前,甚至比以前更好。”笃定。
她犹豫一会,点了头,道了一句,“多谢。”
便荡着沉重的步子出去了。
回到房间后,刚褪去外衣准备休息,定格了几秒后,又将外衣重新穿上。
出去了……
景容屋内,琅泊刚急匆匆的进来。
通报道,“王爷,事情都已经安排妥当,消息也立刻送进京了,死的那几个人,也都被关在牢车中,头上戴着黑布,五花大绑的准备押往京城了。”
景容听完,并没有及时回应,食指一下下的敲击着桌子,手边,放着一小包用黄皮纸包好的东西,瘪瘪的,像是一包药粉。
沉默片刻后,他将那一小包东西架在食指和中指间,交给琅泊。
吩咐道,“半路有人来劫时,务必要抓到活的,以防那些死尸自杀,你尽快用这包药将其迷晕,应该……能撑到将一个活人送到大理寺监牢。”
“是。”
“还有,你让子然亲自将押人进京,也好让他观察下京城的局势。”
“明白。”
景容沉默下,“昨晚发生那事后,安抚的百姓可有受到影响?”
琅泊双手附上,道“那些百姓的确被吓到了,好在昨天及时绞杀了那些黑衣人,消息也没有透露出去,所以,有惊无险。”
他“嗯”了一声,,又肃问,“新上任的县官,何事能到?”
“已经在路上了,是朝廷下派文书,直接就近安排的,是说暂时,后面吏部还会再选派官员过来接手。”
“好了,你出去吧。”他摆摆手。
“那个……”琅泊欲言又止。
景容冷眸对他一眼,“说。”
“一个叫木槿的姑娘现在在外面。”
木槿?
“她怎么会在这?”
“不知道,说是来找王爷的,属下知道她昨晚是跟王爷在一块,所以就没好打发她走。”
景容心中疑虑,木槿怎么会知道他在衙门?
思虑片刻,“你让她进来吧。”
“是。”
应声而下。
没一会,木槿便进来了,如昨晚一般,身姿清拓,垂眸抬眼之间,气质显见青缕。
一进来,她就行了礼,“民女木槿参见容王。”
相比昨晚,她多了几分小家女子的礼数。
不似酒桌上那个与人谈论诗词歌赋的洒脱女子。
可也不奇怪,毕竟现在,身份有别。
景容站在一面屏风前,鹰眸一扫,“你怎么知道的?”
木槿抬眸,坦言道,“要知道又有何难?安抚本就不大,装不下多少新面孔,而且王爷等人昨晚在河边遭遇刺客,动静闹得如此大,木槿比别人多了一个心眼,将最近安抚县官贪污一事顺了一遍,自然就猜到了。”
闻言,景容笑了。
“木槿姑娘很聪明。”
她笑之,目光落在景容受伤包扎的手掌上。
露出心疼之色,立即将自己带来的膏药递上,“昨晚见王爷的手受了伤,今日,便斗胆前来,为王爷送药。”
“多谢。”
他接了过来,放在一边,并没有打算要使用的意思。
木槿眉梢微微一皱,“这药是一定要擦的。”
嗯?
景容还未反应过来,已经被她拉着坐下,手上缠着的绷带要被她小心翼翼的解开,露出了掌心上的伤口。
伤口上擦了一层层薄薄的粉末,是莫若上的药,也不知道是什么。
景容有短暂的时间里懵了一下,以至于忘了“反抗”木槿突然这样的行为。
木槿一看他的伤口,心疼得眼眶含泪,赶紧打开自己的药膏给他上药。
一边说,“箭伤不容忽视,可大可小,一定要及时上药才行,这药,是我祖辈传下来的,对治疗箭伤有很大的作用,擦上两三天就能好了。”
景容看着她如此细心的为自己上药,心中既排斥,又觉得舒暖。
心想,若能换做纪云舒,那该多好。
可他哪里知道,门外一道瘦小的身影在停留片刻后,便走了!
第467章 快了,真的快了!
第467章 快了,真的快了!
手被重新上了药后,景容道了一声“谢”。
木槿一边担心着,一边嘱咐,“手可千万不能碰水,刺激性的食物也不能吃,一定要忌口,王爷自己要多多注意。”
“嗯。”
她吞吞几下,“王爷这些天是否一直在安抚?”
景容:“嗯,还要处理事情。”
一听,木槿抿了下唇,低了低眉。
鼓足勇气,语声轻细的问,“那,我可否常来看望王爷?”
这……
当然不行!
景容冷毅着眸,直接说,“木槿姑娘,你的好意本王心领了,可近来衙门出了事,本王也要忙,怕是无法招待你。”
她立刻抬头,“木槿不需要人照顾,其实不瞒王爷,木槿觉得与王爷十分投机,更加倾慕王爷的才华,所以,才斗胆这样说,王爷若忙,木槿在旁就行,衙门里都是些男人,自然不会照顾人,而且听说有位公子也受了伤,所以,就让木槿来照顾王爷吧,绝对不会打扰到你。”
一双眼,满是期待!
景容却态度坚决,“不必,只是小伤,木槿姑娘还是去忙自己的事吧,以免,被人误会。”
被人误会?
木槿心中一怵。
可景容都将话说到这份上了,她还能说什么?
索性,也只能点头了!
可接下来的一两天里,木槿还是往衙门里来。
终日不离景容身边。
撩汉的手段,还是挺高端的。
而纪云舒也没有再往他院子里去,一直守着依旧昏迷不醒的卫奕。
偶尔,从丫头们嘴里听说“木槿姑娘又来了”、“木槿姑娘好才华”等等诸如此类的话。
她总是竖着耳朵去听一听,心里,仿佛沉了一块巨大的石头。
景容也不知道怎么了,一次也没来看过卫奕,关于卫奕的病情,也都是由莫若告知他的。
那男人,究竟是无情?
还是有别的意思?
纪云舒也懒得去猜测。
索性关上耳朵,不去听那些事。
至于唐思,则死皮赖脸的蹲在衙门里,一天到晚不是在纪云舒身边唠叨,就是跟着莫若身边唠叨。
比当初的李时言还粘人。
……
六月的毛毛细雨斜飘而下,打在高耸的红墙绿瓦上,掀起了一层薄薄的轻雾。
放眼望去,朦胧一片!
仿佛深在缭绕的仙境中,将神秘诡异的宫闱增添了几分生机。
破败的同仁殿里,久久未剪修的杂草又长高了一些,脆弱枯燥的枝条被雨水打得垂到地上,加上满院子飞落的树叶,显得死寂沉沉……
殿里!
景贤刚刚从内殿出来,身上披着一件单薄的衣裳,小步缓慢的走到了自己休息的榻前,骨节分明的手指捏起一块沉香,轻轻丢进了旁边的香炉中,又顺手取来一本《子赋》,这才半躺到榻上看起书来。
手中的书,一页一页的翻着!
淡淡的书香味一阵一阵的萦绕在空气中。
景贤自小就颇爱书香味,时常因为这样而一天到晚的在看书,即便是困了、乏了,也会在身边放本书。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安眠。
“吱嘎。”
微风拂过那扇摇摇欲坠的破窗,发出刺耳的响声。
随即,一只鸽子落在了窗台上,低着头开始啄上面的米粒。
景贤眉心一皱,顷刻间又展平了!
他撑着笨重而疲惫的身子走到窗前,伸手抚摸起那只毛发光滑的鸽子,鸽子也不怕他,更是缩着脑袋往他的掌心上蹭。
“真乖!”
他笑了笑,将绑在鸽子脚上的箍慢慢解开,把小竹筒取了下来,握在手中,并未立刻打开。
而是从旁边的小杯子里捏出一些米粒洒在窗台上。
“小家伙,别急,有的是。”
当作奖励!
“咕咕……”鸽子仿佛听得懂人语。
景贤觉得有趣极了!
这才缓缓摊开手掌,将小竹筒里的纸条取了出来,打开。
那张纸上,写着两行字!
看完之后,他沉默了几秒,那原本空洞无的眼神中精神了许多,抬眸,望着窗外那棵参天大树,竟笑了。
而那张纸条,则被他揉搓成一团,然后,丢进炉子里,燃起了火苗。
正好这个时候,拂录端着药进来了。
“王爷,你醒了?”
“嗯!”
“奴才将药熬好了,你趁热喝吧。”
拂录将药放下。
又惊呼着,“外头正下着细雨,天气冷的很,王爷还是将窗户关上吧。”
他没有理会,依旧站在哪儿不动。
直到那只鸽子啄完窗台上的米粒飞走后,他才将那扇有些破旧的窗子给关了。
问了一句,“宫里修葺的人,什么时候来?”
拂录说,“已经催过了,说是南北处的宫殿漏水,要等那边修好了再过来。”
“全都去了?”
“是这么说的。”
主仆二人心里知道,宫里太监这么多,不可能全都去那边修漏水的宫殿,不过是宫里的人觉得同仁殿晦气,住着一位多病且不受宠的皇子,就都找理由拖着,就算最后实在拖不下去了,也只是打发几个犯错的太监过来看一看,随便弄弄就走了。
可拂录却心生奇怪!
往日,自家主子压根就不在乎有没有人过来修葺,今天,怎么突然问起来了?
正纳闷着,景贤转身又问了他一句,“南北那边的宫殿漏水?是昭妃娘娘生前住的地方吗?”
“正是。”
景贤惊讶!
昭妃是景容的生母,自从被打入冷宫后,这些年来,昭妃宫早就荒了,别说去修屋顶漏水,一些宫女太监们都是绕道走的。
昭妃宫和同仁殿简直半斤八两。
“父皇下的令?”他问。
“不是,是萧妃娘娘,说昭妃生前虽犯了错,可人已经死了,就不必将昭妃宫荒着了,这才遣人去修葺,听说,也是经过皇上点头的。”
“哦?”
奇怪!
他坐回榻上,琢磨了一会,喃喃自语道,“萧妃想做什么呢?”
拂录并没有听到他的话。
而是担忧道,“王爷,还是赶紧将药喝了吧,这是莫公子离京之前让小童送来的药,一剂也不能断,您还是赶紧服下吧。”
景贤看了一眼那碗药,说,“放着,你先出去吧。”
“王爷……”
“出去。”
拂录拗不过,只好退了出去,以防有风进去,将门也给关上了。
门被嗑上时,景贤便将那碗药端起,轻轻晃了晃,眼神一深……
手里的药,便倒进了一旁的盆栽里。
那棵宝兰树的泥土原本是橙黄色的,因为被一碗又一碗的药浇着,黄土越发泛红,像染了血,出奇的是,宝兰树长得越来越茂盛,上面,甚至还结了一个小小的果子。
碗被他重重放回原处!
“快了,真的快了!”
……
第468章 宫闱里的大雨
第468章 宫闱里的大雨
雨越来越大,宫闱被蒙进了浓浓的迷雾中。
萧妃亲自煮了银耳羹,又亲自端到了阜阳殿。
祁祯帝的身体已经好了很多,刚刚送上来的折子被他狠狠地掷到地上。
地上跪着一名城门尹官,身子伏得很低,额头紧贴在地板上。
“人有没有事?”祁祯帝开口问,肃目正色。
尹官回,“伤了,但好在有莫家公子在,伤势并未无碍。”
“并未无碍?堂堂王爷在外遭遇行刺,你与朕说无碍,究竟是何人如此大胆?”
“臣不知,容王加急从安抚送来的信件一到城门,臣便立刻送进宫来了,王爷只说,凶犯已经押送进京,等到了大理寺,自然会审问清楚,具体的,臣不知。”
尹官抖颤。
身子又伏低了些!
祁祯帝一脸怒火,放在案上的手双拳紧握,手背上的青筋依稀可见!
胸前起伏不平,缓过来时,才命令旁边的张公公,“传朕的旨意到大理寺去,凶犯一到京,立马审问,朕倒想看看,究竟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连大临的王爷都敢行刺。”
张公公应声,“是!”
“不过,此事不宜声张,暂且对外保密。”
“是!”
地上的尹官不吱声,跪了一会,祁祯帝便让他下去了。
可是刚出殿门,就撞上了萧妃。
“沉参见萧妃娘娘。”
“起来吧李大人。”
“谢娘娘。”
萧妃觉得奇怪,朝殿内看了一眼,便问尹官,“李大人,这个时候你怎么过来找皇上了?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这……”
“不能说吗?”
尹官自然不能说,哈了下腰,“微臣只是进宫来与皇上禀报一些事。”
萧妃眼睛微微眯了眯。
“这样啊,那就不打扰李大人了。”
“臣告退。”
尹官匆匆下去!
皇宫里有毒,不能久待啊!
萧妃进去。
殿内!
祁祯帝手撑着额头,那张稍显憔悴的面容面无表情,眼睛微微闭着。
旁边的熏炉正冒出来淡淡的白雾。
完全不见方才怒气冲天的样子。
萧妃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不应!
萧妃再道,“臣妾近日问了御膳房,说是皇上没什么胃口,吃得极少,臣妾便亲自煮了一碗银耳羹过来。”
说完,她便端着那碗银耳羹上去了,在祁祯帝坐下。
闻到味道,祁祯帝睁开眼睛,看着那碗放在面前的银耳羹。
这些年来,萧妃做过无数碗银耳羹,可终究做不出先皇后那一碗。
祁祯帝要没有吃过一口!
可这次——
祁祯帝竟端了起来,出奇的喝了一口。
点头称赞,“嗯,萧妃手艺越来越好了。”
呃!
萧妃既觉得惊讶、又觉得惊喜。
从来,祁祯帝都没有这样说过。
她眼圈泛红,“皇上喜欢,臣妾每天都为皇上做。”
“你也不用太辛苦,朕只是因为前段时间漏了许多奏折没看,所以才没什么胃口,萧妃你有心了。”
“是臣妾应该的。”她笑着,又一边替祁祯帝捏起肩膀来,关心,“皇上一定要注意身子,好好休息,您是大临的皇帝,天下百姓还指望着您。”
“朕知道了。”
祁祯帝又喝了一口银耳羹!
萧妃眼见形势不错,眼珠子便转了转,试探性的说,“亦儿跟皇上真像,终日里就只知道忙着朝中的事,也不知道好好照顾身体,亦儿年纪也不小了,府上虽然有几位侧妃,可正妃的位置却一直空着,臣妾就在想啊,也时候给他纳个正妃了,好绵延子嗣!”
祁祯帝听完,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沉默一会,才说,“景亦纳正妃的事,朕会好好想想。”
“既然皇上要想,那,臣妾便提个人选如何?”
“谁?”
“纪家嫡女纪慕青。”
这话才提出来,祁祯帝脸色就变了。
依旧是那一句,“你的建议,真会好好想想。”
萧妃也不好再提!
她从阜阳殿回去后,便立刻吩咐太监,“去让亦王来宫里一趟。”
“是!”太监出宫去请了。
很快,景亦便着身朝服前来。
太监在旁给他打着伞一路疾奔,可那把伞哪里挡得住斜飘下来的大雨,一时间,景亦的衣袍下端和鞋子都湿了。
他那张轮廓清晰且俊冷的脸上、也飘着一些细细的雨珠。
进来时,用衣袖拂去。
萧妃立刻命人取了一碗姜茶,让他服下。
景亦问,“母妃有要紧的事?”
“算吧。”
“事关景容?”
萧妃眉头紧锁,遣散了殿内的宫女太监。
万分警惕的说,“就在之前,本宫在阜阳殿外碰到了城门尹官李大人,他向来无事是不会进宫的,这次却无缘无故进宫来,本宫问了他,他吞吞吐吐的没说,想必,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所以便让你进宫,想让你旁敲侧击的去问问看,若是大事,你也心里有底。”
景亦思索!
手指轻轻的扣在茶杯上,说,“李大人是城门尹官,他进宫来?难道……是此次儿臣派人刺杀景容的事?”
“很大可能是。”
“父皇怎么说?”
“你父皇没说,不过从李大人那边来看,应该是你父皇不让他说出去。”
景亦眉眼眯着,又沉默了一会,才琢磨着,“难道,是景容送了信件到城门?然后由李大人送进宫了?那带来的消息一定是此次在安抚行刺的事,如果真的是这样,父皇一定会通知大理寺,看来,不是要去探李大人的口风,而是要去找大理寺卿问问看。”
他的话,萧妃认同!
点头道,“大理寺卿是你的人,如果你父皇真的有所行动,他那边,应该会主动送消息给你。”
“嗯,儿臣出宫后便去弄弄明白。”
萧妃想想,又道,“对了,本宫与你父皇提了一下你的婚事,也提了一下纪家的嫡女,你父皇没有反对也没有答应,只说要好好想一想,这事,他算是放进心里了,等想好了,自会给个回应。”
其实,景亦很清楚,自己的婚事,说白了就是一步棋,他正妃的位置,本就是摆着用来为自己聚权的。
也是自己能不能荣登大位最重要的一步棋。
所以,他早就妥协了!
“一切都听母妃的安排。”
“你放心,这条路,母妃会帮你走,纪慕青,你是一定要娶的,纪家兄弟的实权,你也迟早会捏在手里。”
萧妃那张精致的脸上,满是对权利的膨胀。
十分狰狞!
而相较于她,景亦显得很冷静,他的心思暂且不在自己的婚事上,而是城门尹官进宫到底所为何事?
外头的大雨非但没有要停的意思,反而越来越大了!
萧妃本想让他再坐一会,等雨停了再走,可景亦没留,说是要立刻去大理寺一趟,不能耽误,便匆匆离开了。
第469章 你侬我侬
第469章 你侬我侬
从皇宫离开后,景亦立刻去了一趟大理寺。
并未惊动到大理寺上下的人,单单召大理寺卿进到了内屋。
关上门!
“不知道亦王冒雨前来是为了何事?”大理寺卿拱手问道。
景亦开门见山,“可有密令从皇宫里出来?”
虽说,大理寺卿是景亦的人。
可——
“亦王,那是皇上的密令,臣怕是……”
“说。”
大理寺卿犹豫片刻,道,“一刻钟之前,皇上身边的张公公亲自来宣的圣旨,说是近日容王遇刺,凶手正在押解进京的路上,一旦到了大理寺,要立刻审问出究竟,不得有误。”
景亦瞳孔瞬间一缩!
表情凝重!
大理寺卿暗中观察,小心上前一步,弱弱问道,“容王遇刺一事……”
话还未全部脱口而出,就已经被景亦一记犀利的目光全数堵了回去。
唯有站在一旁,默不作声!
半响,景亦才霍然起身,双手背后,交代,“本王来这里的事,不准透漏一字半句。”
“是!”
唯有应答。
此时,景亦已经推门而出,远远离去。
回亦王府的马车上,他面色冷峻,看不出一丝情绪,一双放在膝盖上你的手紧握成拳,不知过了多久,双拳才渐渐松开。
眉梢却赫然一紧。
“斗泉。”
唤了一声!
马车外正冒雨骑行的斗泉立即应声,魁梧的身子从马背上倾斜至马车的方向。
可那正正方方的车窗帘子却并未撩开。
只是从里面冷冷传来一个字,“杀!”
声音的音量兴许是被雨水冲去了一些,传到传来时,很轻。
斗泉拧着一张唯命是从的脸。
应道,“是。”
雨水从他头上的斗笠边端急促流下,打湿了他的衣襟和那双黑色长靴。
一切,正一点一点的掉进景容早早设好的圈套里……
雨未停。
雨珠像一颗颗圆润光泽的珍珠砸在地上、马车的屋顶盖上,发出一声声扣人心弦的响声。
……
六月的大雨纷扰京城,可安抚的雨却并不大,只是空气里,总让人觉得闷闷的。
喘不过气来!
纪云舒撑着额头在桌边打盹,却被外头突然响起的雷声惊醒了。
看了一眼始终昏迷的卫奕,她的心,越发悬了。
正好莫若进来,端来一碗驱寒的药给她。
“喝了,这天气容易热风。”
她乖巧喝下。
问,“都两天了,怎么还没醒来?”
“又不是小伤,怎么会这么快就醒过来?伤得这么深,自然要多睡会,你就别担心了,卫奕没事的。”
莫若这样说,她也只能安下心。
也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唐思突然插了一句话,“我看那傻小子就是故意的,觉得床上舒服,所以躺着不肯起来。”
“你胡说什么?”莫若训斥。
“我只是说我的看法而已。”
“闭上你的嘴。”
“不说就不说。”
一副委屈的样子。
莫若上下瞄她,又问,“小姑娘,你都没事吗?整天缠着我们做什么?”
唐思一屁股坐了下来,撑着下巴。
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盯着他,“我不是说了吗?你欠我一条命,我是一定要拿回来的,哪那么容易就让你占了便宜?现在,我是你的债主。”说着,还不忘撞了撞纪云舒的胳膊,挑着眉,“对吧,阿纪。”
阿纪?
莫若浑身打颤!
纪云舒却习以为常了。
这两天,唐思张口闭口就喊她“阿纪”,一开始还觉得黏糊糊的,到了后面,她是真的习惯了。
可她没心思去理,索性偏过脑袋,去想别的事了。
满脸心思!
莫若心细,看出了一些。
便唇角一勾,阴阳怪气的说,“这两日,那位木槿姑娘总是过来小坐,这小坐,又变成了常坐,经过景容那处院子时,总能听到里面传来一些好诗,听上去,好生惬意啊。”
纪云舒眉眼微动。
表情冷漠。
哪知——
多嘴的唐思立马接了话。
“何止是诗啊,我还看到他们说说笑笑,男才女貌,真是般配。”
“只是般配?依我看,是你侬我侬才对!”
“你真恶心,什么你侬我侬,在我们侯辽,若是女人喜欢男人,根本就不会像你们中原人这样扭扭捏捏,喜欢就是喜欢,我看那木槿姑娘就有我们侯辽女子的气魄,就是那块冷石头……不知道会不会开花。”
哎哟!
莫若惊诧的看着她。
“你怎么知道他是块冷石头?”
“这两天不是你一直挂在嘴边的吗?”
“哦,有吗?”
莫若自己都不记得了。
两人一言一句,纪云舒却听得脸色越来越沉。
没有搭话!
突然,唐思眯了眯眼,压低声音,身子往前蹭了蹭,怪里怪气的说,“你们还想瞒着我?我唐思可不是傻子,没想到……大临的王爷竟然会被人行刺。”
这话一出。
莫若和纪云舒齐齐的瞪着她。
严肃道,“唐姑娘,有些话该说,但有些话,可就不能到处去说。”
“放心吧,我们侯辽人,不多嘴。”
拍拍胸膛!
这个时候,丫头端着一碗药进。
“纪先生,卫公子的药熬好了。”
她接了过去,走到床边,让丫头将卫奕的脑袋轻轻抬起,一勺子一勺子的给他喂药。
因为处于昏迷,纪云舒只能用手一边掰开他的嘴,一边将他下巴往上猛然一抬,好让药能灌进他喉咙。
莫若问了那丫头一句,“景容的药熬好了吗?”
“快好了,再过半烛香就端过去。”
“我端去就行。”
本要起身去药房,却被纪云舒叫住,“还是我去吧。”
莫若意外!
“你去?这两天你可是一直待在这,怎么突然……”
“顺便而已。”
四字而出,将莫若接下来的话给搪塞了回去。
索性耸了耸肩,坐回原位。
给卫奕喂好药后,她便跟那丫头去了药房,装好药,就去了。
景容所在的落院里并没有人,她端药进去放下,寻看了一遍。
注意到桌上放着的那本《杂南记》。
手荡在空气中半响,还是将那书拿了起来。
翻了几页!
上面的诗词,她只看得懂五成!
真是苦恼,古人就是麻烦,总是喜欢摆文弄墨、出口成章,说一些小白话又不会少一块肉。
正想到这里——
“想要?”
声音从门口传来。
闻言,她转身看去。
景容站在门口,那张脸,隐在若隐若现的光线下,微光揉揉的勾勒着他脸颊上的轮廓线条,分外清晰。
纪云舒有一瞬间是看不清他表情的!
只是用指尖轻轻划在书籍的封面上,摇摇头。
“没想要,看不懂。”
第470章 这会不会是最后一次
第470章 这会不会是最后一次
不想要?
景容抬着步子走了进来。
一边说,“知道为何叫《杂南记》吗?”
摇头!
“就是一本杂乱无序,毫无章法的废书。”一语道出。
纪云舒狐疑。
景容直接伸手将《杂南记》从她手里拿了过来,随手翻了几页,满脸嫌弃和不屑道,“你看不懂是对的,里面,全都是些没营养的东西,虽算得上是本古籍,可古人杂念太多,喜爱不同,《杂南记》里的东西也十分杂乱,若是看过了,不仅伤脑,还浪费时间。”
说完,直接将书丢在了桌上!
不见半点爱惜之意。
纪云舒就纳闷了,绯红小巧的唇淡启,“是吗?可这书是木槿姑娘亲手给你的,她学识渊博,满腹经纶,读得书也累积成山,她送的,应该是好书才对。”
景容直接说:“只要是你不懂的书,那便是杂书,形同摆设。”
那双深邃的眼眸认真极了。
这话,分明是盲目的情话!
纪云舒汗颜!
无力还嘴,喉咙里的话被生生呛了回去。
索性移开目光,顺势落在他缠着绷带的手掌上,眼眸一紧。
努了努嘴,问,“手上的伤,好点了吗?”
“好了很多。”
“我听莫若说,是木槿姑娘带来的药,那药,还挺有效的。”她语气清淡,听不出什么情绪,又说了一句,“只是没想到木槿姑娘也懂得药理。”
景容暗自勾了下唇,在旁边的梨花椅上坐了下来,抬着受伤的手掌,在空气里翻转两下。
一边问,“你是特意来关心我手伤的吗?”
“不是!”
言简意赅。
她撒了谎,直接将那碗药往他面前推了一下,“只是顺路过来给你送药的,天气凉,赶紧趁热喝了吧,莫若说,药入喉,也分热度和时辰,早点喝,药效会更好。”
景容眯了那碗药一眼,嘴角上的笑意更加肆起,并没要端起来喝的意思,而是收敛了下眼神。
说,“莫若开得药实在太苦了,他根本就是心怀叵测,故意给我开这些苦药的,就算喝了,也只是养养身的,对手伤没什么好处。”
于是,将药又给推了回去。
纪云舒直接说,“良药苦口。”
再次将药推给了他,还不忘酸溜溜的道一句,“虽说这两日木槿姑娘一直在照顾你,可美人在旁,药也不能停。”
噗嗤——
景容笑了一下。
这小妮子心里一直泛着醋意。
他也不打算继续逗她了,直接手往周围一点,问,“你看看,那木槿姑娘可在这?既然不在,何来照顾一说?”
嗯,屋子里和院子里是没有!
但说不定,是在来的路上。
纪云舒抿着唇,没搭他的话。
景容撑身起来,解释,“这两天,木槿姑娘的确是常来,但并不是在本王身旁,而且在琅泊那。”
嗯?
什么意思?
纪云舒困惑的盯着他。
景容嘴角上的笑意收了,露出严肃认真的模样,“本王一直在忙衙门的事,还有此次刺客来袭的事,心里既担心着卫奕,又顾及着你,哪里还有什么闲暇的时间去和别人作诗?谈什么人生哲学?那姑娘性子难缠,却着实是个好姑娘,为人和善不说,要算得上是个洒脱的人,可偏偏本王不吃她那一套,众花群中,开得再艳又如何?不是本王喜爱的那支,自然不会去采摘,所以便让琅泊打发她,没让她进这院子里来,就是苦了琅泊,一边要替我挡她,又一边听那姑娘说一大堆的诗词歌赋,耳朵都起茧了。”
好心疼琅泊。
他的话,让纪云舒很意外。
皱眉,“可我听莫若说……”
她话还没说完。
景容就堵山了她的话,“都说莫若那小子心怀叵测了,他的话,你竟还信?”
呃!
纪云舒双瞳微微一睁,心中恍然大悟,原来方才,莫若和唐思在跟自己演双簧呢。
而自己竟然上了套!
还是太年轻。
景容突然握住她冰凉的手,低头对视她好看的杏仁眸,“云舒,本王心意如何,这半年来,从未藏着,你该不会还糊里糊涂的吧?本王这一生除了你,眼里根本容不下别的女人了,这是摆在你眼前十分清楚的一点,不由得你去怀疑。”
他认真至极,眼神深情之中,又带着让人无法抗拒的魅力。
她张了张嘴,轻声道了一句,“我没怀疑过你,你是如何对我的,我清楚。”
“那你还与本王置气?”
“有吗?”
“都写在脸上了。”
她有些心虚。
不得不承认,其实她心里的确不舒服。
心里就像这两天的天气,闷闷的。
她偏过身子,不做回应。
景容看着她这幅小模样,展唇一笑,顷刻间,笑容又立刻收住。
松开她的手,目光转向外头从屋檐上流下来的绵绵细雨。
背身走到门口,缓缓吐出一番话来,“其实这两日,我知道你心里很难受,卫奕出了事,你自责得要命,心里也比谁都难受,我本该第一时间去安慰你,陪在你和卫奕的身边才对,可我没有这样做,你道我冷酷也好,说我无情也罢,可云舒,我比你还要害怕,因为该自责的不是那个人,应该是我,从头到尾景亦要铲除的人,也只有我,我好害怕看到躺在床上的卫奕时,自己会变成第二个杀人不眨眼的景亦。”
呃!
是,他真的很怕!
他怕看到卫奕满身是血的躺在床上昏迷不醒时,自己心里对景亦最后的那点儿仁慈会全然消失,然后狠心到下了杀心,杀了景亦。
那么,他岂不是真的成为了景亦吗?
纪云舒意外。
心蹦得很紧!
看着他那伟岸如山的后背!
张了张嘴,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景容转过身来,继续说,“所以这两天,都是莫若给我带来关于卫奕的消息,知道他情况很好,我也很安心,云舒,我答应过你,我不会成为第二个景亦,这是我对你的承诺,所以即便是这一次,我依旧选择给他一次机会,但是我不保证,这会不会是最后一次。”
眼神中,带着寒意。
第471章 饿狼扑食
第471章 饿狼扑食
景容秉着自己最后那点善心,依旧选择放过景亦一马!
不将他置于死地。
可他着实不能保证,这会不会是自己最后一次心慈手软。
纪云舒心知景容的无奈,他身为皇室一员,从出生开始就注定要在皇权斗争中回旋,那就仿佛是一根无形的线,将他慢慢牵扯进了那场水深火热的深渊中。
万般煎熬!
而她本希望他远离朝堂,去做个自在的逍遥王。
但事实证明,一切美好的憧憬,都无法安在一位王爷身上。
因为党争,从未停止过!
这些,她都知道。
她久久凝视着景容那双诚恳深邃的眸。
启唇,“去做你该做的吧。”
“云舒……”
“我说过,龙子夺嫡的故事,向来都是应验的,我不信天,也不信神,但我信命,身在帝王之家,是你的命,如何也绕不过,亦王心性,终究做不了皇帝,也难成天下之才,就像你说的,他若登基为帝,遭殃的,是朝堂里鞠躬尽瘁的大臣和天下百姓,而我拼命拉着你远离朝堂,实则是在害你,你心里早有部署,何必为了顾及我,最后将自己弄得如此矛盾?你想为太子报仇,又想为孔虞成为棋子一事讨回公道,心里的恨,不比那些含冤入狱的人少,亦王不念兄弟之情,一次次加害与你,现在连卫奕也被牵扯其中,你说过不让我牵扯朝堂的事,那么,我又有什么理由拦着你呢?”
她没理由!
四目凝视下,景容诧异!
一直以来,他朝党争中只伸进一只脚,如今纪云舒的话,就仿佛是一双手朝他背后一推。
将他直接推进了党争中。
纪云舒继续说,“离京之前,你说过,等到皇位落在应该拥有它的人手上,我想天尽为乐也好,戈马夕下也好,你都会陪着我,对吗?”
“那是我对你的承诺。”
“好,那你就去做你身为王爷应该做的,等你做完,便来履行你对我的承诺。”认真道。
那一刻,景容说不上是感动,反倒心中澎涌而上一阵责任感。
他重重点头!
突然——
“王爷。”
琅泊急匆匆的冒雨跑了进来,站在门口,双肩用力抖了几下,雨水从他的头发和衣服上,像撒花似的飞溅到周围。
有几粒溅到了纪云舒的额头,冷冰的雨水仿佛渗透到她的皮肤里,一点一点的延着肌理冷遍全身。
不由的打了一个哆嗦!
景容见状,立刻挡在她前面,面色冷酷的质问琅泊,“什么事?”
琅泊先有意的看了一眼纪云舒,然后压低声音回,“王爷,木槿姑娘她……她又来了,说是带了一些驱寒的茶,王爷,要不要……”
话被打断!
“你自己看着办,本王不想见到她。”
直接明了!
琅泊说,“可这两天,木槿姑娘她一直缠着我,王爷,再这样下去,我受不了了。”
本王管你呢!
景容一记冷眼丢给他。
不留情的说,“如果你拦不住她,让她往这院子里踏进一步,本王就当真将你分尸了。”
“王爷……”
“下去。”
斥声!
琅泊那张硬汉的脸委屈极了。
他又不是什么文人,又没有什么学识,就是个拿刀拿剑的粗汉子,可这两天对着那位木槿姑娘,听她说一些诗词歌赋,道理哲学,听得耳朵都起茧了。
简直要疯了。
不,是要抓狂了!
好几次,都恨不得直接拔剑自刎得了。
可景容是他的主子,主子的命,又不得违抗。
于是——
只好去拦那位木槿姑娘了,可又“哎呀”的叫了一声,手掌往脑门上用力一拍。
赶紧与纪云舒说,“对了纪先生,你看我这脑子,刚刚过来的时候,莫公子让我告诉你,卫公子他醒过来了,让你赶紧过去。”
“卫奕醒了?”纪云舒眸子一亮。
“嗯,莫公子是这样说的。”
她唇角顺势展开笑颜,直接奔出门外,拿起外面靠在柱子旁的一把雨伞,撑着就奔进雨中,朝卫奕的屋子去。
景容见状,也取来一把雨伞跟了上去。
琅泊先是呆了一会,也立马跟上。
绕到一个回廊,纪云舒适才将雨伞一收,便径直的撞上一人。
“啊!”
那人脚步趔趄,身子往后仰去,完全失去重量的栽倒在地。
“砰”的一声!
也伴随着瓷器落地的巨大响声。
纪云舒也被吓坏了,手里的雨伞掉到地上,身上也不知道被泼了些什么东西,黏糊糊的,却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茉莉香。
她定眼一看,只见木槿姑娘几分狼狈的坐在地上,手边,是打得稀巴烂的一个瓷器罐子。
“木槿姑娘?”
诧异!
她赶紧弯腰去扶,一边说,“抱歉,在下不是故意的。”
木槿一边揉着作疼的肩膀,一边从地上站起来,吃痛的拧着细细好看的柳叶眉。
微微穿着气说,“没事。”
“可有摔着你?”
“纪公子不必歉意,是我自己走得太急了。”她笑了笑。
又注意到纪云舒衣袍上那块污渍,赶紧掏出帕子去擦,一边说,“弄脏了纪公子的衣服,真是不好意思。”
纪云舒往后退了一步。
“不碍事。”指着地上打翻的东西,“这是什么?很香,像茉莉的香味。”
木槿惋惜的看着地上打碎的瓷罐,“这是我熬的茉莉水,加了些白糖,能驱寒,是要端去给王爷的。”
“哦。”
纪云舒嘴角抽搐。
正在这时,景容和琅泊已经过来了。
看到眼前场景,两人都懵了一下。
这是怎么回事?
一看景容出现,木槿几步上前,曲膝行礼,尽管端着小家碧玉的姿态,却分明有种饿狼扑食的感觉。
“王爷的伤好些了吗?”她问。
景容冷沉着一张脸,并未回应,只是看着满地的碎瓷片。
木槿是个明白人,捕捉到了他的眼神,立刻唇角微启,“都是我不好,走路没看路,一小心就撞上了纪公子,还弄得她衣服也脏了。”
明明,是纪云舒跑的太快,这才撞上了她,反过来,倒给前者戴了一顶高帽子。
不过这帽子,纪云舒可不敢戴!
景容并不关心这个话题,眼眸一转,朝纪云舒说,“你先去过去吧,”
她拍了拍身上被打湿的那一块,点点头,便走了。
待人离开,景容才吩咐身旁的琅泊,“好好招待木槿姑娘。”
“是!”
应声。
而他正要离开时,木槿却抓住他的手臂。
“王爷。”
唤了一声!
那双温温如水的眸,带着一丝渴求。
渴求景容留下来!
第472章 卫奕那小子福大命大
第472章 卫奕那小子福大命大
谁料,后一刻——
景容直接将她的手甩开,并说,“木槿姑娘是个聪明人,自该明白良人不羡鸳的道理,你的好意,本王领了,可你我不是同殊人,还请你明白。”
语落,木槿身子往后跌了好几步,一双细长的眸睁得很大。
便眼睁睁的看着景容离开!
自己的手,则落在半空中。
她是安抚有名的美女,也是出了名的才女,多少男子赠诗予她,只为博得她芳心一笑。
偏偏这位王爷,拒人千里之外。
琅泊杵在原地,犹豫着要不要走,双脚挪动半响,还是暂且留了下来。
好声与木槿说,“木槿姑娘,王爷有要事去办,你还是先回去吧。”
“……”
琅泊虽说是个糙汉子,可见她芳心被拒,心里难免流露出几分心疼之意。
叹了一声气,索性——
另起话题,指着地上打翻的东西,“这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这么香?”
“……”
木槿没有回应他。
目光,始终还遥望在景容离去的背影上。
琅泊好生尴尬啊!
抓着脑袋尬笑两声,说,“其实木槿姑娘,不瞒姑娘你说,王爷心里其实是有人的,所以……”
才会拒绝你。
但话还没说完。
“是刚才那位纪先生吗?”
呃?
琅泊身子一怵!
赶紧解释说,“木槿姑娘你别误会啊,纪先生他是个男的,我的意思是说……”
“王爷看她的眼神是不一样的,想来,我应该称呼那位纪先生为纪姑娘吧?”
她怎会看不出来呢?
早在花灯节那天,就看出来了!
呃!
琅泊嘴巴原本就硬生生的。
不知道说什么。
木槿苦涩一笑,“我明白了。”
她随即从衣袖中掏出一包东西,递给了琅泊,“这是我带来的驱寒的茶叶,你交给你家王爷吧。”
“这……”
木槿荡着有些失魂落魄的身子,离开了。
琅泊看着她,心里很不好受!
说不上来的感觉。
这两天,他们是一直待在一块的,虽说木槿饱览群书,说出来的话都是些之乎者也,可若再也听不到了,他又觉得失望。
哎——
重重的叹了一声气。
拿着手里的驱寒茶叶,在原地僵硬了好一会。
……
纪云舒一到卫奕的屋外,门口接伞的丫头就十分欢喜的说,“纪先生,卫公子醒了。”
她点头。
进去了。
屋子里,卫奕躺在床上,白净的脸上病弱感未散,那双清澈的眸睁着,一动不动的盯着头顶上微微吊垂的白色纱帐。
目光看似呆愣,却又透露出了几分怏然的神气。
明亮极了!
莫若坐在床边,先是为他把了会脉,又在他手上和身上按了起来。
一边问,“这里疼吗?”
卫奕不答。
“这呢?”
不答!
“那这里呢?”
依旧不答!
不答,也就是不疼。
莫若舒了一口气,笑说,“你小子真是命大,这都死不了,没事了,好好休息几天,我再给你开几副强身健体的好药,保证你三天后就能像以前一样活蹦乱跳,到时候,咱们也能出发了,在这安抚,可是耽误了好长一段时间。”
说完,便收起手边的药箱,起身走到桌边,开始写起药方来。
又抬着眼睛看了一眼进来的纪云舒,说,“他醒了,你也不用再整天里愁眉不展了。”
纪云舒没有回应他的话。
走到床边坐下,轻轻握住卫奕那双宽厚而冷冰的手掌。
唤了一声,“卫奕。”
闻言,卫奕原本一动不动的双眸才有了反应,扑闪了几下,才侧过头,迎上纪云舒的视线上。
他那干枯淡白的唇一点点的溢出笑容来。
双眸,不似以前那般呆滞无光,反而带着一股灵气、聚着光。
他喉结上下滚动了许久,才缓缓吐出一句,“舒儿。”
“我在。”
大概是喜极而泣,纪云舒的泪顺着眼见滴落下去,正好落在了卫奕的手背处。
他手微微一动,抬了起来,摸向纪云舒那张巴掌大的脸,修长的指节抚在她抖颤的眼角处,为她轻轻拭去了那道泪水。
“舒儿别哭,我没事。”
声音微弱,又有些浑厚。
“答应我卫奕,以后不可以再这样了,如果你出了事,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舒儿别哭,别哭……”
“我没有哭,是因为你醒来,我高兴才哭的。”她笑着将眼泪憋了回去。
卫奕的脸上,始终带着温婉如玉般的笑,那笑,仿佛春日里的一缕阳光,让人十分舒适,安心……
莫若写完一张药房子,便直接递给了丫头。
“拿去抓药吧。”
“好。”丫头抓过那张单子,便去了。
莫若扭了扭泛酸的脖子,迈着步子出了门。
门外,景容背身站在屋檐下,仰着头,看着头顶上那块乌压压的云。
莫如也不叫他,只是走到他身旁,用屋檐水洗起手来。
十分欢乐。
还不忘皱眉说一句,“这水可真冷,比天气还冷。”
明显话里有话!
景容也不看他,依旧看着头顶上的一片乌云。
莫若洗完手,将手用帕子擦干净后,朝他眯了一眼,嘴角一笑。
问,“心里可暖?”
满是调侃的语气。
景容横了他一眼。
说,“有话说话。”
“要不是我,纪先生也不会去找你,想必,你将你的顾虑也都告诉她了吧,不然,你也不会过来。”
“恩。”
“恩?这恩是什么意思?”
景容压根就不想理他!
莫若笑了几声,也就罢了。
随即,也仰头看着头顶上那片黑云,表情凝重的说了一句,“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恩?
景容侧目,奇怪的晲了他一眼。
“什么意思?”
“或许,这就是上天的安排,卫奕那小子福大命大,一支利剑穿过胸膛都死不了,竟然,病也有了起色。”
景容神色赫然一怵!
似乎明白了什么。
“你说的病,是指……”
这话还没说完!
唐思那疯丫头也不知道从哪又冒了出来,身体直接插到两人之间,将两人硬生生的往旁边挤去。
随即,她也照葫芦画瓢,学着莫若的样子,用屋檐水洗起手来。
还一边偏着脑袋问莫若,“这水干净吗?”
莫若嫌弃她,闷声沉气,说,“这是无根水,专门做药引的。”
“无根水?是什么东西?”
“就是雨水。”
唐思冷哼,“雨水就雨水,还什么无根水,你们中原人说话就喜欢文绉绉那一套。”
说完,她又乐呵呵的洗起手来。
三人并排而站,两边高,中间低,画面显得十分滑稽!
第473章 该忧?还是该愁?
第473章 该忧?还是该愁?
卫奕自打醒来后,脸色虽然好了一些,但话也比平时少了很多。
天下毛毛细雨的时候,他就披着衣裳站在门外的隅角下,抬着那清澈干净的眸,一动不动的看着雨水延着屋檐上渐渐落下。
不下雨的时候,他就站在院子里看着那颗绿葱葱的树。
树叶迎着阳光,影子洒在还未干彻完全的地面上,像一副水墨画似的,若是盯紧了,竟有些挪不开眼。
而卫奕每每这一站,就是几个时辰!
丫头拉着他进去喝药他也不去,说是外头冷,要给他多加一件衣裳他也不听。
就连听到丫头说做了清炒肉,他也没以前那么积极了!
他不是最爱吃肉了吗?
丫头使了很多招数,怎么也拉不动他。
无奈!
最后——
也只能去找纪云舒亲自出马了!
这会,天色有些开晴,阳光漫出山间的头顶,微弱的光线照进了院子里。
却一点也不晃眼。
卫奕站在院子里,仰头盯着树枝上那一片被虫啄得满是窟窿眼的树叶。
树叶被风吹得左右摇摆!
仿佛随时要飘下来似的。
纪云舒从丫头手里取来那件深灰色的披风,走到他身边,将披风披在了他身上。
一边问,“是嫌药苦,所以才没喝吗?”
卫奕听言,摇了下头!
“你伤还没好,回屋吧。”
依旧摇头!
见他这么坚定,纪云舒也只好作罢了,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视线也盯在了那片满是窟窿眼的树叶上!
光线透过那些眼孔,一束一束的钻了下来。
很好看!
沉默许久,纪云舒问他,“看出什么了?”
卫奕眨了眨眼睛,薄薄的唇轻启。
说出一句,“好美。”
“是树美?还是叶子美?”
他唇角渐渐展开一抹温温的笑,眉目上的秀气可见不余,缓时,侧过目光,看着纪云舒。
眼神中,带着暖意。
“舒儿最美!”
说的认真极了!
弯弯的眸里,流露着男子爱慕的深情。
语声间,也带着以往的天真可爱。
纪云舒脸色却忽地一红。
直直迎上了他的眸。
只觉得心头猛然一紧。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卫奕仿佛变了一个人。
一个,熟悉,又不是很熟悉的人。
正奇怪时——
卫奕突然伸出袖中那只宽大而骨节的左手,一点一点的碰触到纪云舒纤细的右手。
然后紧握!
那一刻,纪云舒浑身一颤!
她先是低头看着自己被卫奕握住的手,愣了好几秒后,目光便缓缓顺着而上,看着卫奕那张轮廓清晰的侧脸。
他仿佛若无其事,视线依旧落在那片满是窟窿眼的叶子上。
安静极了。
随后,他握住纪云舒的手又微微用力了几分。
然而,纪云舒并没有挣脱!
就由他这样紧握着。
清风徐徐,轻轻的拂在两人身上。
携手而立,树影之下。
加上地上的树影,美得像是一幅画。
可纪云舒心中隐隐觉得奇怪,卫奕大难不死醒来后,的确变了,尚且不说他话少了很多,就连整个人的气质也不一样了。
完全不似以前那般呆萌傻愣。
门口!
景容也不知道站了多久,静静的看着里面的一幕。
其实,他和纪云舒的想法一样,都觉得卫奕大病初愈,像是变了一个人。
加上之前莫若说的话……
想到此处,他不知道是该优?还是该愁?
这时,琅泊跑了过来,俯身压低声音道,“王爷,果不其然,亦王真的派人来劫人,子然来报,来劫的人已经抓到了,也用迷药给那人迷晕,直接押送进京去了,过不了多久,就能到京城。”
他轻声“嗯”了一下。
不说话!
琅泊纳闷,便往院子里看了一眼,明白了。
“王爷……”
景容抬手打断他!
面露严肃,侧身吩咐,“你立刻通知子然,让他一定将人看好,本王要景亦的死尸……活着到京城的大理寺。”
眼中,流露出一抹杀意!
“是。”
琅泊应声!
过了一会,景容去找了一趟莫若。
那小子也不知道跟唐思在说些什么,两人围坐在石桌旁,嘻嘻笑笑。
两人不是一直都在拌嘴吗?怎么这会关系这么好?
景容一过来,什么话也没说,直接坐了下来。
捏起石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默默喝了起来。
仿佛像个不速之客!
莫若和唐思收了声,两双目光齐齐的盯着他。
“心事重重?莫不是,刚才去找了卫奕,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莫若调侃。
“……”
“别板着一张脸,有心事,你就说出来。”
“……”
始终不回应。
唐思则眼珠子一转!
凑到他面前,问,“王爷,你想不想知道,刚才我们在说什么?”
“不想!”冷冷回了一句。
“无趣。”
她哼了一声。
莫若则暗自一笑,伸了一个懒腰,起身走到栽种竹子的地方,直接伸手折了一支。
绕在手里,不停的打转!
没想到,纪云舒也过来了。
她先是看了一眼正在喝茶的景容,然后与唐思说,“唐姑娘,可否回避一下?”
嗯?
“为什么?有什么我不能听的吗?”
纪云舒沉着脸!
倒是莫若赶紧跟唐思说,“就听纪先生的话,回避吧。”
出奇的是,唐思竟然听了。
手指挑着自己腰间上的那根红丝带,哼声走了。
纪云舒纳闷,“她何时这么听你的话了?”
“因为她想学医,自然就得听我的。”
md,这样也可以?
莫若坐下,问,“说吧,你想问什么,想必,你和景容的来意是一样的。”
纪云舒再次看了一眼景容。
然后说,“我想知道卫奕的情况。”
空气仿佛沉默了!
莫若沉着一张脸,把玩这手里的竹条。
只说,“卫奕的情况很好。”
“我不是问这个。”
“那是问什么?”
“我将卫奕交给了你半年,这半年,你替我诊治他的疑难杂症,不可能现在也没有结果吧?”
“我说过,要治病,少则几年,多则几十年。”
“莫若,你直接告诉我吧。”
莫若顿了一下,抬眸看她,“所以,你察觉出了什么?”
“我不知道。”
她偏过目光,落在莫若手中那支竹上。
莫若:“说实话,卫奕的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他可能好了,也可能没好,至于到底好没好,无从而知,或许,你就当他是真的好了也可以。”
这话!
就像掩在深水下的话,让人捉摸不透。
也弄得纪云舒模棱两可!
然而,一直没有说话的景容却突然说,“既然卫奕已经好了,那就立刻出发吧,不要再在安抚耽误时间了。”
第474章 快到锦江了
第474章 快到锦江了
很快,景容就真的下令出发了。
显得十分匆忙。
他手底下的那些侍卫手脚也很快,将东西在一炷香的时间里就收拾好了。
衙门大门口,景容立在哪儿,看东西一一被装上车。
琅泊忙完,好奇的问,“王爷,不是说要等新上任的官员过来再走吗?”
“不用等了。”
“是。”
“另外,你先让衙门里的师爷将事情接管过去,等新的县官才来了再说。”
“是。”
景容说话时,眼眸也越来越深。
等东西已经准备好了后,该上马的都上马了。
唐思则死皮赖脸的要上纪云舒的马车。
偏偏——
被莫若像拎只小鸡似的,直接拎到他的马车内。
“别打扰别人!”
“放手,我要跟阿纪去坐。”
“你要是想跟着我们,就最好乖一点,否则,就将你丢出去。”
“放手!”
她恨得牙痒痒,可人已经被丢到了马车上。
只听到莫若的马车里头出一句,“你想学医,就别吵闹,吵得人耳膜都疼。”
唐思不甘心,可又的确想跟着他学医。
所以,也就忍了下来。
纪云舒带着卫奕也上了马车,景容跟上。
三人同乘。
一上去,卫奕就靠在了纪云舒的肩膀上休息,那双深邃的眸睁着,却毫无焦距的不知道在看哪儿。
纪云舒则由着他这样,为他拉了拉身上的披风。
又伸手在他额头上探了探,发现他烧已经退了。
这才安心。
只是想起莫若之前说的话,她心里就百思不得其解。
景容将她的举动看在眼里,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纪云舒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问景容,“方才我怎么没有看到谢大娘?”
“她已经提前去御府了,这一路上,也不知道还会耽误多长时间,我就命人护她先去了。”
她点点头!
很快,车马队便离开了安抚县。
然而一直跟在后面的赵怀等人,毋庸置疑也跟上了。
这块牛皮糖,真是一直都甩不掉啊!
但没想到,一行人刚出城门没多久,乌云就压了过来,下起了雨。
让人始料未及!
六月的天,阴雨绵绵,这场雨,已经断断续续的快下了七八天之久。
大有长久之势!
马车队从安抚离开后,原本还是小雨,却渐渐下成了暴雨。
整个空气里,总是湿湿的,弄得人心很是不舒服。
因为在安抚耽误了好些时辰,所以这一路上,为了加紧行程,景容便下令快马加鞭,很少在路上休息,大部分时间,都是在马车里的。
一路上,卫奕也不说话!
景容偶尔说两句,也都是无关痛痒的话!
纪云舒则默默的坐着。
可莫若和唐思的马车却像打仗似的。
时而传出一阵吵闹声,时而又传来嬉笑声。
然而,唐思总是抓着“我是你救命恩人”这样的话,将莫若全部的话堵进了喉咙里。
最后他只能吃哑巴亏。
当然,两人有一小段路程是安静的。
因为有着同样的爱好,那就是喝酒的!
酒味飘到外面,混合着泥土的味道,竟让人有一种归家的感觉。
马车外,琅泊和那些侍卫穿着蓑衣和斗笠,迎着暴雨在山间上小心翼翼的骑马行车,周围狂风呼啸,就连铁骑战马也受不了,大雨密密麻麻的打在山间中,将视线也冲得越发模糊不清,马车队也越来越慢,每行一寸路都万分小心。
旁边铮铮铁骨的侍卫问,“琅护卫,还有多久才到驿站?再这样下去,恐怕不行啊。”
洪钟响亮的声音被雨水冲得软绵无力。
琅泊看着远处朦胧若现的山景,用湿透的袖子擦了一把满是雨水的脸。
说,“前面就到北梁境地了。”
北梁?
那再行半日路程,就可到锦江了。
那侍卫一听,朝后方马车看了一眼,说,“那岂不是快要到锦江了吗?那可是纪先生的家乡。”
偏偏这话传在雨中十分响亮。
随行的那些侍卫都听到了,各个笑而不语。
自家王爷有断袖之癖,大伙都看在眼里的。
琅泊瞪了他们一眼,“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好好赶路,别想些乱七八糟的事。”
笑声这才戛然而止!
车马队大概又行了一炷香的时间,便到了北梁境外。
路旁,垒着一块大石,石头上赫然写着“北梁”二字。
琅泊便冲着马车里的人说,“王爷,已经到北梁了。”
闻言!
马车里传来一声,“大雨路滑,小心点。”
“是。”
马车内!
景容面色冷漠的端坐着。
马车颠簸不断,他却丝毫没受影响。
因为大雨闷湿的缘故,纪云舒只胸口沉沉的。
听着外头如雷的雨声和方才琅泊的话,她心里更是以紧。
这么快,就到锦江了吗?
她撩开帘子往外观望,外面倾盆大雨几乎遮去了视野。
雨也瞬间随着冷风灌了进来。
袭击到她那张精致的脸上。
见状,景容刚要抬手——
哪知,却慢了卫奕一步。
卫奕握住纪云舒的手,说,“舒儿,别着凉了。”
说着,将她的手拉了回来。
那一刻,景容的表情一点也不好。
“咚!”
马车却突然一颠。
伴随着一声马儿的嘶吼声,整个马车都微微倾斜到了一边。
纪云舒身子往旁边猛然倾去,撞进景容怀中。
景容双手抱住她,牢牢护着。
外头,又传来了琅泊的声音,“王爷,马车的轮子陷到泥土里去了。”
景容眉头紧皱!
将纪云舒扶着坐好后,撩开帘子往外头看去。
外面雷雨交加,泥泞的路面都流着黄水。
仿佛一场洪涝灾害现场。
而因为马车倾斜的缘故,雨水从上而下从车窗口灌进马车里,仿佛要淹没整个马车仓内。
“赶紧解决好。”他命。
“是,王爷。”
琅泊下令,让那些侍卫全部下马推车。
推了很久,马车东倒西歪——
轮子在泥泞的坑洼里来回滚动,最终也未能滚出来。
马儿吃力的狂嘶,夹杂着雨声,震破天际。
实在没办法了!
琅泊说,“王爷,马车轮子出不来,可能需要你们先下马车。”
于是,景容便带着纪云舒和卫奕下了车。
打着伞避雨。
但雨太大,衣服几乎都湿透了一半。
景容不顾众人的眼神,直接将纪云舒拉到怀中。
后面马车里的唐思也跳了下来,打着一把伞,手里还抓着一个饼在吃。
站在一边仿佛在看一场好戏!
纪云舒窝在景容怀中,也没有反抗。
只是朝前面看了一眼,说,“既然已经到北梁境地,那再走一小段路,应该就能到义庄。”
义庄?
齐齐的目光都看向她。
纪云舒解释,“福伯看守的那家义庄。”
第475章 福伯
第475章 福伯
锦江的义庄本就设在城的偏处,进了北梁,再走一段路,就能到那。
而说起那间义庄,就是景容人生中的污点!
想到怀里这个女人当初将自己丢在义庄睡了一晚,他就欲哭无泪!
眼角微微一抽!
纪云舒看着大雨倾盆的天,担心道:“现在这种情况,雨只会越来越大,万一起了洪水或是山体倒塌,后果会不堪设想,应该先赶到前面的义庄去。”
景容思量!
那些侍卫还在不停的推那辆陷在泥里的马车,尽管都使出了吃奶的劲,可还是没能将车的轮子推出来。
那些黄土似的水像滚动翻腾的泥浆,从上坡激流而下,冲下来不少莫名的小东西和一些杂乱的树枝!
大有形成洪涝的趋势!
景容看着怀中的女人,见她左肩上的衣裳已经被大雨全部淋湿,一双脚,全都被黄泥水所淹没,成了泥汤。
于是——
景容立刻下令,“先留几个人在这里继续推车,本王先带纪先生去前面的义庄,你们后面再跟上。”
“是!”
琅泊应道,吩咐几个侍卫留下来。
景容等人本要上后面那辆马车时——
纪云舒突然想起,“等等,马车上还有一副画,我要带着。”
“你别动,我去取。”
景容说完,已经举着伞到马车里将那副卷好的画取了下来,交到她手里后,上的后面马车。
一进马车内,扑鼻而来的,是一阵浓浓的酒香味。
莫若像一个死尸似的躺在里面,身边,也都是些东倒西歪的酒瓶子。
纳闷!
这小子,到底还藏了多少酒?
景容一脸嫌弃!
将他推到一边。
纪云舒抱着那副已经湿了的画,用还算干的袖子在上面擦了擦。
十分保护!
卫奕眨巴着眼睛问她,“舒儿,这是什么?”
“画像!”
“是谁的画像?”
“死人的。”
卫奕眼眸一蹙,表情却很淡漠,一双目光,依旧紧紧的盯着看。
他额间上打湿的碎发正往下在滴水,落在他长长的睫毛上和那张秀气的脸蛋上。
直到遮了视线,才抬起袖子,一把拭去。
景容也伸过脑袋来看,好奇,“这画像里,画的是谁?”
醋坛子又要打翻了!
她则轻轻回了一句,“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临京案》中那具奇怪的骸骨吗?”
“记得!”
“这些天,我一直在组合那副骸骨的画像,这两天差不多已经成形了。”
“嗯。”
他轻描淡写的点了下头。
这会,原本下马车做围观群众的唐思也蹭了上来。
手里的饼还没有吃完。
一屁股坐在莫若旁边,鄙视一眼,“真是个酒罐子,还好意思说什么千杯不倒,不过跟我喝了几坛子而已,这就倒下不行了。”
哼了一声。
还朝他大腿一踢。
然后,目光徘徊在对面几人身上,问,“对了,你们刚才说去什么义庄?义庄是什么地方?跟你们中原的客栈是一样的吗?”
“嗯。”纪云舒点头。
“真好,赶了这么久的路,终于能好好休息下了。”
“那不是给活人休息的地方。”
嗯?
皱眉困惑,“不是给活人休息的?难道是给死人的?”
纪云舒笑了一下,没有回应她。
整个车里的气氛却冷到极致!
唐思整个脸部扭曲到一块,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看了看自己手里还没有吃完的半个饼,完全没了胃口,直接甩到了车窗外。
很快,马车便绕过前面那辆深陷在泥土里的马车,进到了北梁境地,朝着义庄而去。
过了半个多时辰,终于到了义庄。
大雨下的义庄,显得十分诡异。
门口外挂着的两盏红灯笼摇摇晃晃,其中一个被风吹得连上面的纸糊都破得稀巴烂。
琅泊下马,带着一个侍卫去敲义庄的大门。
也许因为雨声太大的缘故,加上福伯原本耳朵就不好使,敲了许久,那扇破败的大门才缓缓打开。
福伯撑着一把破旧泛黄的油纸伞,只打开了一半的门,从里面探出半个身子来。
那张沧澜的目光看了看外头的两个人。
“两位是?”
琅泊刚要开口——
“福伯!”
纪云舒的声音从马车里传了出来,她下了马撑伞,提着湿透的袍子走了过来。
看到她的那一刻,福伯万分震惊!
“纪先生?”
语落,他立刻将另一半门打开,诧异的问,“纪先生,你不是去了京城吗?”
纪云舒温和一笑,“近来有一些事,经过这里。”
“哦,这样啊,你可算是回来了,你一走就走了几个月,不见你来,我这里都冷清了许多。”
这……
这是个意思?
纪云舒嘴角一搐!
而这会,景容他们也下了马车。
莫若真是一到地就醒了,但却是迷迷糊糊眯着眼下的马车,要不是唐思好心好意的扶着他,估计这会就得跌到地上了。
福伯看向众人,见大伙身子都是湿的,赶紧说,“怎么冒着这么大的雨来?来来来,赶紧都进来,外面这么大的雨,快进来。”
带着长者的口气!
一边将大家迎了进去。
可当卫奕从大门进来,经过福伯面前时,他明显愣了一下,那双沧澜无力的眸一瞬之间骤然放大。
手里那把油纸伞猛然一颤!
正好——
被纪云舒看在了眼里!
可她也没放在心上。
一伙人匆匆进来后,从门口挤到院子里,留着一地杂乱无序、染着泥土的鞋印,而随着大门一开,大风呼啸而进,带着一阵入鼻的雨水味。
院子里的香纸也被那阵风一吹,全部从地上纷纷卷起,飞乱在院子里!
伴随着缭绕上升的香烛白烟,整个义庄,渗人诡异。
福伯带着大伙进了大厅,里面,除了充斥着香烛的味道,还有一股浓浓的的苍术味!
最左边,齐齐放着许多具棺材!
还有几具没有放进棺材里,直接放在冷板上,用白布盖着。
唐思一进来,眼珠子都快爆出来了。
一手揪着莫若的衣裳,一边凑到纪云舒身边,问,“阿纪,这是什么鬼地方?”
她淡淡回,“我不是说了吗?是个给死人休息的地方。”
“这……还真是给死人休息的地。”
虽然她天不怕地不怕,可她没有以这种方式和死人待在一块过。
于是,本能的朝纪云舒的方向缩了缩。
第476章 埋尸杀人罪
第476章 埋尸杀人罪
大伙在厅里坐好后。
福伯赶紧生了一堆火,又取来一大壶热茶。
“最近的天就是这样,特别是这两天,北方一带都快被水淹了,再这样下去,非像几年前一样起洪涝不可,估计,朝廷又有得忙了。”
一边说,一边给大家倒热茶。
纪云舒手里捧着热茶,先是朝外头看了一眼。
然后问,“福伯,近来,你身体还好吗?”
他笑了笑,“也就那样,都是些老毛病了,每次刮风下雨,骨头就会痛。”说着,又叹了一声,紧接着问,“对了纪先生,你这次回来,是为了办什么案子吗?”
她点了下头,“一桩在御府县的案件。”
“御府县?”惊讶,“从这里过去,可还要好些时日呢,是什么案子?你不是去了京城吗?这御府县的案子怎么会让你去查的?天南地北的,难道御府县就没有能案子的县官和仵作了吗?非要你去?”
问得好。
她笑了笑,手往火堆旁又伸了伸,只说,“这案子,各有各的难。”
“那倒也是。”又问,“那纪先生,以后,你还来锦江吗?”
“随缘吧。”
福伯点头。
接着,又倒了一杯热茶,给卫奕递了过去。
落在卫奕身上的目光总是倍感慈祥,甚至,有一丝喜悦。
“这是卫公子吧?还记得上一次见你,还是在大街上呢,那个时候,你才这么高……”他用手比划了一个高度,“现在一见,都长这么大了。”
卫奕微微一笑,朝他低了低头,“福伯好。”
声音很响亮!
“嗳,好、好、好……”
福伯的嘴角,是掩盖不住的笑意。
手也往卫奕的手背上轻轻拍了几下。
等卫奕将那碗热茶喝完,他又给他倒了一杯。
“谢谢福伯。”
“只要你好,福伯就好了。”
卫奕却将手中的热茶递给纪云舒,说,“舒儿,你喝。”
“不用了,你身体才刚好,多喝点热茶。”
“嗯。”
抿着温和的笑,点头。
一旁的福伯却一直盯着卫奕看,脸上,带着一种仿佛父爱般的慈祥。
这异常的举动,让人觉得很是诧异。
就连坐在对面的景容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这会,纪云舒想起自己那幅画,赶紧拿了出来,对着火慢慢展开。
露出了纸上画好的一副人像,因为上了颜色,上面的画像栩栩如生,仿佛一张照片。
唐思坐在她对面,扭着头看了看,看得不清楚,索性绕着坐了过来,盯着那副颜色被水晕开的画。
“阿纪,这是谁啊?你怎么带着一个男人的画像?”
“这是一个死人的画像。”
“死人的画像?”唐思往旁边一挪。
福伯闻言,也走了过来,看了那画像一眼,手里的茶壶“砰咚”一响。
声音很小,并没有引起人注意!
他说,“纪先生,你这画像都湿了,你给我吧,我帮你拿到那边屋子去烤干,那里有干炉。”
“也行。”
她将画卷好,递给了他。
福伯将画接了过去,便出了大厅,去了旁边那间时常用来烧白醋水的屋子。
过了一会,景容偏过头问琅泊,“马车上还有没有驱寒的药?”
“好像……”琅泊想了想,“有,是驱寒的茶叶。”
“去拿来泡一壶。”
“是。”
琅泊立刻去取茶了。
很快就泡了一壶过来。
可那壶茶才刚上上来,正要倒的时候——
一直迷迷糊糊的莫若鼻子微微一拧,整个人顿时都清醒了,猛然坐起身子,手掌往茶壶口一盖。
一脸严肃,“这是什么?”
“驱寒茶。”
“谁给的?”
“这……”琅泊顾及的看了一眼自家王爷,犹豫片刻,才说,“是……之前木槿姑娘送来的。”
一听,景容眼眸一紧。
纪云舒也听到了,却若无其事在烤火。
随即,“砰”的一声!
哪壶驱寒茶直接被莫若推倒在地上。
在场的人都懵了!
“这驱寒茶里有毒。”莫若说。
“什么意思?”景容问。
“茶叶中有一种叫阇梨香的毒,一旦喝进嘴里,便是慢性毒药,短期之内不会察觉到,而发毒时间,是在一个月后。”
有趣!
一个月后?
“慢性毒药?”景容立刻质问琅泊,“这茶?真的是木槿姑娘给的?”
“的确是木槿姑娘给的,说是驱寒茶,所以属下……”
“派人返回安抚,去查清楚。”他面容冷厉,眸子盯着胜旺的火堆,越来越沉。
琅泊唯有应声,“是!”
纪云舒也很诧异,木槿姑娘下的毒?
众人正惊着时——
突然。
“砰砰砰”。
义庄大门被人从外用力拍击着。
福伯从一旁的小屋子里出来,步履蹒跚的去开门。
门才打开一个细细的缝,就被人从外用力推开。
直接撞击在福伯身上,他趔趄几步,重重的摔倒在地,油纸伞落地,大雨朝他瘦骨如柴的身子袭去。
只见,冲进来五六个身穿官服的衙役带刀闯进来。
各个凶神恶煞!
领头那个衙役一进来就下令,“把人抓起来。”
几个衙役立刻就将地上的福伯给架了起来。
纪云舒一看,就知道是锦江县衙的人。
只是——
她在衙门办了五年的事,这几个人,虽然穿着锦江县衙的官服,却都是些生面孔。
从来没有见过。
莫非,自己离开锦江后,刘清平那糊涂蛋来了一个大洗牌?
眼见福伯要被带走,她立刻追步出去。
喊了一声,“慢着。”
几个衙役闻声,这才注意到义庄大厅里坐着一伙人。
领头的衙役冒雨立在原地,上下打量着纪云舒,握着刀的手往前一伸,质问,“你是什么人?”
“在下只是一个过客,想问问,这位老人家究竟犯了何种罪?”
“跟你有什么关系?”那人斥声,又与旁边的衙役下令,“将人带走。”
正要走——
“难道你们刘大人就是这样让你们办案的吗?”纪云舒语气冷厉了几分。
嗯?
领头那人端着阴狠的眉目,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你到底是什么人?敢过问我们刘大人办案。”
纪云舒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客客气气,眉心一皱。
肃问,“我再问你们最后一次,福伯究竟犯了什么罪?”
“埋尸杀人罪。”
第477章 回锦江
第477章 回锦江
埋尸杀人案?
衙役指着福伯说,“他乃是杀人凶手,我们现在奉命将他带去衙门,你是哪里来的人?竟敢拦着官府办事,信不信,将你也一并带回衙门去。”
斥声!
露出狠厉之色。
福伯被人架着,瘦骨如柴的身子仿佛要被折成两半似的,置在雨中,隐隐抖颤。
他晃着脑袋,目眼中流露出阵阵恐惧,说,“纪先生,我没有杀人,我是冤枉的……”
“闭嘴,证据确凿,也有人亲眼目睹你埋尸,等将你押到衙门大牢,看你还喊不喊冤枉,带走。”
“慢!”纪云舒再次制止,“这位官爷,听你的口气是打算屈打成招吗?”
“你胡说什么?”
“在下只是想知道,所谓埋尸杀人案,从何而来?”
“小书生,我劝你最好别多管闲事,这可是衙门里的事,还轮不到你来过问,再敢挡着我们办事,就要你……”
“啪!”
话还没说完,一颗石头倏地从厅里射来,打在了那名气焰嚣张的衙役脸上。
因为石子力道很大,衙役被击退了好几步,还是由身后的人勉强将他扶住才能站稳。
“头,没事吧?”
“走开。”
领头那个衙役怒火中烧,又觉得十分丢脸,满带杀气眼光看向厅内,吼道,“你们这帮不知死活的人,连衙门的官差都敢打?来人,把他们全都抓起来。”
说着,他正要拔刀冲进去。
可那刀才拔出一半,另一颗石子又射了出来,正好打在刀把上,几道依旧很足,将拔出一半的刀击回了刀柄内。
此时,景容起身,已经举步出来。
琅泊立刻打着伞跟上。
见来人气度不凡,眉眼之间颇有几分气势,那些衙役心中犯怵,可脸上的恶煞之气却半点未减,各个虽往后退了几步,却依旧挑声质问。
“你……你是什么人?”
景容邪唇一勾,“这锦江衙门,何时出了你们这几个畜生?手里佩戴的刀剑不斩贼人凶手,却用来滥杀无辜,简直如山匪一般猖狂,用朝廷的俸禄养着你们,简直多余。”
“你……们是哪里来的不想眼睛的东西?我们可是衙门的人。”
那人刚说完,琅泊抬脚,猛得踹向那人胸膛,将其踹得口吐鲜血。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家公子也是你能随便出言不逊的吗?若不是见你是官差,这会,便送你去地狱。”
“你们……”
几个衙役吃了亏,不敢再轻举妄动!
景容鹰目一瞪,质问,“听好了,现在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这位老人家究竟杀了什么人?为何说他埋尸杀人?”
“他的确杀了人。”
“说清楚!”
那衙役按着作疼的胸口,艰难的说,“最近洪水泛滥,在山林里冲出一具女尸,有人看到几天前福伯就在那里埋什么东西,而且,那死者手上还抓着一根长条的带子,那带子,就是福伯的腰带,并且,死者是被先奸后杀而死。”
呃!
震惊!
福伯杀人?先奸后杀?
纪云舒惊得双瞳骤然放大,顺势看向福伯。
福伯双瞳放大,拼命摇头,“不是的,人不是我杀的,纪先生,你要相信我啊。”
声音沧桑,尽管厚力而出,却软而无力。
说完,他还咳了起来!
纪云舒自打五年前在衙门当差,就一直跟福伯有走动,只要有命案,尸体一往义庄送,她就定会过来,福伯也习惯性在尸体送来后就烧一锅白醋水,等着她过来验尸。
福伯心底好善,岂会做出先奸后杀的命案出来?
她是断然不会相信的!
衙役喘气,咽了咽口水,忌惮的看着他们,又硬着脖子说,“好了,事情已经告诉你们了,人证物证俱在,由不得他抵赖,你们若是识趣,就不要挡着衙门办事,他可是杀人凶手,你们要是想给他翻案,那就自己上衙门去,可刘大人吩咐我等过来将犯人带过去,若有闪失,我们也会遭殃。”
的确!
景容犹豫,索性看向纪云舒,“你来拿主意吧。”
纪云舒思量,走到福伯面前,道,“福伯,你放心,如果人不是你杀的,我一定帮你洗脱罪名,你现在跟他们去衙门,稍后,我就过去。”
“纪先生,你要相信我。”
“我自然信你,可衙门办案,程序不能乱,你没杀人,自然不会有事。”
福伯既惊恐,又担忧。
最后,也只能点头。
几个衙役见此,哪里还敢多留啊,赶紧带人走了。
景容和纪云舒返回厅内后。
琅泊就奇怪道,“这刘清平好大的架子和威力啊,怎么才几个月的时间,手底下的人都跟吃了火药似的,一个个杀气腾腾的。”
“不对劲!”纪云舒琢磨着,“福伯是什么人,刘大人不可能不知道,他又怎么会相信福伯会杀人呢?就算人证物证俱在,可刘大人也不会让手底下的人就这样冲过来抓人,而且,方才那几个衙门里的人,我一个都不认识。”
太奇怪了。
景容洞悉到了她的想法,也不过问,直接下令,“你们都赶紧收拾一下,立刻出发去城里,不得耽误。”
“是!”那些侍卫应答。
纷纷起身收拾东西。
一听要进城,卫奕很开心,用手拉着纪云舒的衣袖,“舒儿,是要回家了吗?”
“对,回家。”
“嗯!”
他重重点头,很是开心,可那笑,似乎收敛了很多,不似乎之前那般夸张。
离开之前,纪云舒去旁边的小屋将那副已经烘干的画像取了回来,重新卷好,带上!
就在一行人要出义庄时——
莫若突然靠近景容,指着地上打翻的那壶茶。
“我提醒你,那木槿姑娘绝非善类。”
“我知道,已经暗中派人返回安抚去了,我想,应该不是景亦的人。”
“怎么说?”
“景亦要我置我于死地,何不直接用毒?反而要用阇梨香,药效却在一个月后?”
莫若点头,“说的对,可是,你又得罪谁了?”他纳闷,“一个景亦杀你不够,现在又多了一出!”
这个……
他哪儿知道?
一伙人匆匆上了马车后,便朝城中去了。
天色快暗下时,才到了锦江城。
最后,在卫府安置下来!
自从卫奕跟着纪云舒回京后,卫家的管家卫傅并没有将下人遣散,卫府的产业也几乎由卫傅打理着。
看到自家公子回来,激动得热泪盈眶!
那些下人们也跟着哭得稀里哗啦!
卫奕展着笑颜,将自己带回来的东西从马车的底座下取了出来,一一分给大伙。
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把大伙给乐疯了。
齐齐哄抢!
第478章 官职被撤
第478章 官职被撤
看着那画面,既觉得温馨,又觉得滑稽。
卫傅问,“公子,怎么看你的脸色不大好?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傅叔,我没事。”
“那就好。”卫傅又盯着他看,“公子,我看你,好像又比以前精神了些,我们公子,看来是长长大了。”
说着,便在他脑袋上摸了摸。
卫奕扬着暖心的笑,说,“傅叔,我早就长大了,以后,我来保护你们。”
挺了挺胸膛!
“好,公子,是真的长大了!”
卫家的人围着卫奕,都想听听他在京城里发生的趣事。
纪云舒默默在旁看着。
可唐思却蹙了蹙鼻子,朝周围一看,嘴里喃喃自语,“没想到,傻子原来是贵家公子。”
别人的世界,你是不会懂的!
这个时候,景容的暗卫突然从外跑进来,在他耳边道了几句。
他脸色一变,赶紧将纪云舒拉到一边。
脸色严肃道,“看来,这锦江几个月来,没怎么太平啊。”
这话,意味深长!
嗯?
纪云舒不明!
又隐约察觉出了什么。
……
刘府!
后院的亭子上面和周围,挂满了密密麻麻的鸟笼,笼子里传来许多不同种类的鸟儿叫声,叽叽喳喳的。
若是经过时偶尔一听,还算悦耳,可听久了,就觉得吵闹。
这刘夫人听了好几个月的鸟叫声,听得每天心痒痒的想打人,加上这些天暴雨不减,心情就更加浮躁了。
跑到厨房取了一把大勺子,怒气冲冲的朝后院的亭子里冲了过去。
这会,刘清平正在亭子里逗鸟玩。
那胖乎乎的身子在鸟笼子底下钻来钻去,手里拿着一根细竹,不停往各个鸟笼子里戳。
那些鸟儿被惹得叽叽喳喳的叫!
他却乐得两个虎牙都露了出来,逗鸟同时,嘴里也不停地“啧啧啧”,好生悠闲自在,这几个月来,他除了每天就在这逗鸟,就是吃吃喝喝,哪儿也不去,闲得整个人一副慵懒闲散的模样,就连身材都胖了一圈。
“刘清平!”
怒吼的声音由远而近的传了过来!
吓得他手里的细竹掉到了地上,满脸大难临头的模样,赶紧提着袍子往桌子底下钻。
还一边抱怨,“死婆娘,又来了。”
正要弯腰钻桌底,耳朵一下就被人给揪起来。
“啊!”疼得大叫一声,“放手放手……”
“放手?刘清平,老娘跟你说了多少回,这些死鸟吵死人了,你还不停的买这些鸟回来,你是不是要气死老娘啊?”
“夫人,你先松手。”
“松屁,你今天要是不把这些鸟送走,我就将你和你这些宝贝鸟儿一块扔出去。”
刘夫人一手揪着刘清平的耳朵,另一只手操着一支硕大的勺子。
刘清平整个身体都偏向一边,疼得面目扭曲,宽大的袖用力一拂,将耳朵挣脱开了,赶紧揉着自己被拧得发红的耳朵。
一边硬着声说,“你这婆娘,能不能温柔点?”
“温柔?老娘不杀了你就算你祖宗八代积德了,刘清平,你看看你,养鸟养鸟,把自己跟这些畜生养得一样肥,哪来这么多粮食养你们?”
一脸嫌弃!
然而刘清平却眼珠子眯了眯,朝她上下看了几眼,然后一副委屈又惧怕的小眼神一揪,身子一偏。
低声喃语道,“你不也一样吗?”
尽管外头雨声很大,可还是让刘夫人听到了。
她顿时怒火上头,挽起袖子,挺着自己肥胖的身子,“老娘哪里跟你一样了?”
“哪哪都一样!”
“你……刘清平,老娘再警告你最后一次,赶紧把这些鸟给我放了,要不然,我就把它们全红烧了。”
刘夫人火气上头,双手叉腰,狠狠地瞪着他。
刘清平则一脸愁苦,躬了躬身子,硬的不行,决心服软,“我说夫人啊,我现在也不当官了,整天闲得发慌,也只有养养鸟打发下时间,你要是不让我养,我岂不是要闷死了吗?”
买惨!
“别跟老娘来这套,每次让你放鸟,你哪回不是说这样的话?再同情你,就是老娘傻。”
砰!
手里的勺子用力砸在石桌上。
吓得刘清平身子一缩,“夫人啊,你看这鸟儿养在院子里,多好玩,天天听听鸟叫声,心情也会好,要是丢了,岂不是可惜吗?”
“每天叽叽喳喳的叫,别废话,你不放是吧?好,那我亲自动手。”
说着,就伸手去开鸟笼。
“夫人,使不得啊,我的鸟,我的鸟……”
她一边开,刘清平就一边关。
闹腾了好一会后!
直到——
一个小厮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看到亭子里这一幕,先懵了一下。
然后提声,“老……老爷,有人找你。”
刘清平哪里管这个啊,忙着拦自己夫人都忙不赢。
小厮又喊,“老爷,门外有位自称纪先生的找你。”
纪先生?
一听,刘清平身子一愣,赶紧问那小厮,“纪先生?”
“是自称纪先生的人,长得还十分清秀。”
刘清平小小的眼珠子仿佛带着一道光。
突然笑了。
二话不说,就朝前院奔了过去。
还不忘大声喊着,“云舒,我的云舒回来了!”
刘夫人盯着那肥胖的身子越跑越远,心想,纪云舒回来了?衙门里的那个画师?
小厮杵在原地杵,竟然作死的上前问了一句,“夫人,这鸟笼子你还开不开?”
“开什么开?这鸟都是老爷的宝贝,你要是敢弄丢一只,我就把你给炖了。”
“夫人?这……”
小厮嘴角抽搐!
前院大厅!
刘清平奔了过来,一进大厅,就看到纪云舒坐在里面品茶。
那一刻,满眼激动,眼里仿佛带着泪。
“云舒,你可回来了。”
扑了过去!
纪云舒起身,立刻往旁边一闪。
让他扑了一个空!
他唯有好生尴尬的一笑,又难以掩盖激动的心情,死皮懒脸的往纪云舒身边蹭,厚脸皮道,“云舒啊,咱们看好几个月快大半年不见了,我真是想死你了,日日夜夜、无时无刻都在想你,你呢?你想我没?想我没?”
胖胖的身子使劲蹭。
如狼似虎的样子!
纪云舒憋着笑。
甩了一句,“不想!”
好生尴尬!
刘清平可不在乎,又上下打量她,眉头一皱,带着一丝心疼,“云舒,你怎么去了一趟京城看着比以前瘦了呢?”
“……”
“对了,你怎么回来了?难道是专程来看我的?”
“不是!”
“那……是王爷不要你了?”他一紧。
纪云舒还是憋着笑,想想,这糊涂蛋,还是和以前一样!
刘清平又叹气说,“云舒啊,你都不知道,你一去京城这么久,整个锦江安静的要命,而且没有你在,这日子过得啊,真不舒服。”
纪云舒面色突然一冷。
“好了,我不跟你废话了,你实话告诉我,你这官,是怎么被撤的?”
第479章 鸡鸭鱼肉
第479章 鸡鸭鱼肉
刘清平的官被撤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尴尬的笑了一声,立马转换话题,笑脸贴上去,道,“云舒,我可都听说了,你一去京城,就破了大理寺和刑部几个月都破不了的失踪案,还有那个曲姜将军的命案,都被你给破了,现在又得到皇上圣令,去查十四年前的《临京案》,云舒,你要火啦,真是……”
“打住。”她厉声打断,“先别管我的事,我现在是在问你,你的官,为何会被撤了?”
刘清平根本不想提,扭过那肥胖的身子,半响,手背贴手心,无力拍了一下。
一记闷响。
他叹声,眉头紧锁!
纪云舒追问,“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他道,“其实,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你若没犯错,朝廷为何无缘无故的撤你官职?总是要有个理由吧。”
“云舒,你是了解我的,就算自己吃亏,也不会让百姓吃亏,我又怎么会犯错呢?”一脸诚恳,又无奈道,“你去京城没多久,朝廷的官文就下来了,直接将我的官衔给罢免了,也没什么理由,就说办事不力,这朝廷调下来的官文,我只能认,没多久,新官就上任了,就是现在的县官刘千,这个人,原先是玉门道上的一员武将,这几年才开始改走官场路的,此次,也是从辽江那边调过来的,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他一来,直接将原先衙门里的官差都给换成了他自己的人,也不知搞什么鬼?而且最近发生的案子,只要一进衙门,不到两天就解决了,办事效率极高,所以啊,锦江这段时间十分安静,反正现在呢,我就是个闲人,天天逗鸟玩乐,真成了两袖清风。”
最后一个字拖了长音!
刘千?
纪云舒不识此人。
可说他办事效率高?这点,纪云舒不这样认为,之前那些官差到义庄抓人,各个凶神恶煞,显然有要将福伯屈打成招的意思。
手底下的人如此,可见刘千,绝非善类!
她思索片刻,只道,“朝廷撤你官职,又选了个武将来替你,无非是两种理由,一,是你在职期间,处事有误,造成后果,二,就是你得罪了什么人,那人暗中上书到吏部,并且以权势之力压了过去,吏部迫于无奈,这才下了官文,直接把你撤了。”
“什么?得罪人?谁这么缺德啊?”刘清平炸毛了,“云舒,我的性子你是知道的,咱们锦江百姓,谁不道我的好?我怎么会得罪人?”
是,都道你的好!
全都道!
你刘清平可是响当当爱民如子的父母官好吧!
不然逢年过节,百姓也不会送鸡、送鸭和送鸡蛋到你府上!
纪云舒也心知,就算他平日里犯点糊涂事,但也不至于被朝廷撤了官衔,那么……
那个在背后拉他下马的人,会是谁?
“罢了,此刻也道不明白,我今日来,还有另外一件事,是关于福伯的案子,你知道多少?”
“你是问,福伯埋尸杀人的案子?”
“看来你也不是整天闲着,说吧,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刘清平一本正经,“这案子,说起来也怪异,这些天,一直在下暴雨,昨天中午,义庄旁边的山林里突然冲出来一具尸体,是具二十来岁的女尸,死因,是被先奸后杀的,女尸手里,握着福伯身上的长腰带,加上后来有人上衙门,说是亲眼看到福伯几天前在山林里埋什么东西,官府才认定是福伯杀了人。”
“仵作怎么说?”
“说是死者被奸后,被那根腰带勒在脖子上,窒息死的。”
不可能!
纪云舒不信,“福伯是什么人,你我都清楚,他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是啊,可……可人证物证都在,衙门去抓人,也是理所应当的,除非现在,找出证据证明人不是福伯杀的。”说着又立刻凑上前去,试探性的问道,“云舒,你刻意过来问我这些,难道这案子,你是打算接了?”
“如果福伯是被冤枉的,我不能眼睁睁的不管,待会,我会去趟衙门。”
“你还是明天再去吧,刘千说了,明天公堂之上,当场审理此案,你若真想帮福伯,就趁着今晚,先去找些证据来,若是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我随时候着。”
“那具女尸,还在衙门里吗?”
“应该还在。”
“那就好。”
刘清平提醒,“可现在你不是衙门的人,若想去验尸,似乎说不过去。”
她点头,“我自会想办法。”
“那你此次回来,是不走了吗?”
摇头!
“我只是经过锦江,容王也一块来了,现在在卫府,因为御府那边还有一桩案子,我们会一块过去。”说完,往外头一看,天色都已经暗了,“天色不早了,我要先走了,明日,我会去衙门。”
一听,刘清平很是失落。
又眼珠子一睁,“云舒,你来都来了,不如留下来一块吃晚饭吧,我已经命人做了一桌子的鸡鸭鱼肉,你吃了再走。”
“不用了,油腻腻的东西,你也少吃点,胆固醇高,对身体不好。”
这——
她已经出了大厅,撑伞离开。
刘清平遥望着那抹瘦弱的身子,既心疼,又心有不舍。
本在酝酿着心中滔天的感伤情绪,哪里知道——
自己那小耳朵又被人给揪了起来。
“疼……”
刘夫人依旧火气正旺,一手叉腰,道,“你就知道吃,云舒一来,你就找借口摆鸡鸭鱼肉出来,我看你是吃饱了撑的,咱们家现在没多少粮食养你了,你还鸡鸭鱼肉,我看你是找抽。”
“夫人,我知道错了……”
已经走远的纪云舒,隐隐约约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嘴角处,不由的浮上了一道笑意。
糊涂蛋,还是那个糊涂蛋……
卫府!
景容站在夜色下回廊里,目光落在那蒙蒙的细雨中,默不作声。
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晚间的大雨来得更加凶猛,丝毫没有骤减的趋势。
斜斜的冷风,连带着雨水飘进长长的回廊里,打湿了一半的地面,就连景容衣袍的下端也是湿了一小块。
第480章 老豺狼和小豺狼
第480章 老豺狼和小豺狼
莫若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在长廊里坐下,靠着身后那根红漆柱子,一只脚搭在上面,懒洋洋的。
出奇的是,手里竟然没了酒!
他也看着外头的纷纷大雨,喃喃自语了几句,“六月,一个多雨的季节,一场接一场的雨,也不知何时能停?”
景容偏头,灯笼的光线正好落在他脸上。
晕着一片橙红色的光。
他问莫若,“卫奕呢?”
“正和他那些小伙伴讲着在京城里发生的故事呢,我出来时,好像才讲到什么……铃铛的事,乱七八糟,听得不大明白,就出来了。”
“他现在怎么样?”
“你说卫奕?”
“嗯。”
莫若沉默片刻,又琢磨不明的晃了晃脑袋,“我给他把了脉,脉象上来看,似是渐渐好转了没错,加上他这些天来的反常,确实接近一个正常人的表现,可是……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你呢?你有什么想法?”
景容默声半响,才说,“他若是好了,是庄好事,云舒心里也踏实。”
“可我看你,并不是很高兴。”
“我心里有一个顾及。”
眼眸深了下来。
莫若唇启动,“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纪先生与我说过,是关于……卫奕父母死亡的真相。”
是的,莫若很懂他。
景容不打算藏着掩着,点点头,直接说,“没错,我最担心的,是卫奕清醒后,得知自己父母是因为他的无心之举而被无辜毒死的,到那时,他一定会自责,而且,我也不希望,他会因此恨云舒。”
“你的顾及,会不会有些多余了?”
“或许吧!”
沉声!
话题也到此终结了。
小一会!
琅泊匆匆前来,禀报,“王爷,纪书翰来了,在门口求见,外头大雨,我只好领着他去了前厅,”
“纪书翰?”
有趣!
那老家伙的耳朵倒是挺灵的,这么快就知道他来锦江了。
他笑了下,“去泡杯热茶给他暖暖身,然后……让他等着。”
等着?
琅泊顿了一下,“是。”
便走了。
莫若笑了,“纪书翰?纪先生的爹?”
“嗯,一只老豺狼。”
“此人好像在朝中做过礼部侍郎。”
“你记性倒是不错。”
“还行吧。”莫若毫不谦虚,又道,“他儿子纪元职死了,纪家的老太太也死了,不知道是该同情呢?还是该道一声活该。”
景容笑而不语。
过后,大概等了半个时辰,景容才慢悠悠的过去。
厅内,纪书翰毕恭毕敬的站着,
见到景容前来,立刻拱手相迎。
“行了,纪大人就不必客套了。”他坐下,手往旁边的椅子一指,“你也坐吧,一把年纪了,不要把腿给站坏了。”
纪书翰脸色都烂了。
只好坐下!
景容朝外头一看,“这么大的雨,纪大人还专程过来,是有事呢?还是?”
纪书翰恭敬道,“知道王爷来了,不敢戴慢,故而匆匆赶来,问候王爷一声。”
“你这问候,本王接了。”笑了笑。
场面的气氛显得十分冷沉。
两人还没聊上几句,偏偏这时,纪云舒已经从刘府回来,那道瘦弱的身子从门口渐渐走了过来。
纪书翰望去,那双眸渐渐紧缩,睁睁的盯着这个被自己逐出家谱的女儿。
眼里,充斥着恨意和杀气,衣襟内的手,也紧握成拳,额头上都爆出了筋,却因为景容在旁,故而收敛了一些,如若不然,他必定上前杀了这个不孝女。
这个害死亲哥、气死祖母、烧了家房的小畜生!
纪云舒缓步到了大厅外,将伞上的雨水抖了抖,收好,放在外头的门框旁,才进来。
看到纪书翰在此,她一点也不意外,整个人的神色,冷淡至极,仿佛,那个与她身上流着同样血液的男人,是个透明人。
她更是旁若无人的坐下,自顾自的倒了一杯热茶,喝了两口。
抱怨一声,“外头的天,可真冷。”
景容暗自偷笑!
果然,纪书翰是只老豺狼,纪云舒就是一只小豺狼,专治各种不服!
厅内的气氛,冷到极致,就像一月的天,冻如寒冰。
纪书翰只是默默坐着,强忍着心中的怒火。
等纪云舒将那杯热茶喝完,才与景容说,“王爷可否让我与我爹说些话。”
“当然。”
景容答的爽快,抿着笑意起身,与纪书翰说,“纪大人,本王就在外头,你父女二人,好好聚聚。”
言外之意,本王就在外面,你要是敢动手,我就给你点颜色看看。
纪书翰唯有点头应答。
景容出去后。
厅内两人默默不语大概有一刻钟的时间。
纪云舒又喝完了一杯热茶后,才率先开口,“你身体本就不好,最近天气又多变,你要多多注意身体,今天这样的天气,你大可不用来见容王,你来不来,他是不会在意的。”
哪知,纪书翰眉头狠狠一皱。
“这是礼数,不能少,自小教你的东西,你全都忘了。”
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纪云舒也不恼,冷丁丁的回了一句,“爹教给我的东西,我怎么会忘呢?只是有些东西,不必摆在门面上,不然就显得有些刻意了,我记得,这也是爹说的。”
“我不是你爹,你早就不是我纪家的人。”
“是啊,我已经不是纪家的人了,您不说,我倒有些忘了。”
语气,总是清汤寡水!
往往如此,纪书翰就更气愤了。
那张脸,扭曲到一块,指着她,“我纪家怎么会有你这么个女儿?元职是你害死的,如果不是你拼死要查,他也不会死,当时鸾儿都已经顶罪了,你还要出来查,结果弄得你祖母也被你活活气死,我纪书翰是造了什么孽,让你成了我纪家的罪人。”
“罪人?”她冷笑两声,眼眸一凛,“纪元职是罪有应得,他的死,不值得任何人同情,也不值得任何人内疚,我不止是为了鸾儿,也是为了真相,他杀了人,就必须付出代价。”
言辞冷厉!
纪书翰嘴角抽搐半响,没挪出半个字。
纪云舒继续,“我知道你恨我,觉得我是纪家的羞耻,恨不得像当年你打死纪裴那样打死我,可纵使如此,你该恨的也应该是我,而不是利用你自己的权势,上书到朝廷,仗着你和大哥二哥的实力去压迫吏部,将刘大人的官撤了,他秉公处理纪元职的案子,没有错!”
呃!
这个说,那个害得刘清平丢了官职的人,是纪书翰。
目的,是为了报复!
第481章 夜入衙门
第481章 夜入衙门
被纪云舒一语道破!
纪书翰是个小心眼的人,自己儿子死在监牢中,他岂会善罢甘休?
纪云舒被景容带去京城了他没办法,可刘清平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自然成了他开刀的对象。
撤了他的官职,不算打击报复,顶多算个提醒,如若不然,纪书翰宰了他都是有可能的!
而纪书翰虽然狡猾多端,但面对纪云舒的指控时,完全没有要推脱责任的意思。
反而理所当然的倔声道,“他被撤了官职,是罪有应得,只要我还在一天,他的官就休想当下去。”
愤怒!
“所以,刘千上任,也是你安排的?”
“那是朝廷的安排!”
纪云舒单单笑笑。
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外头,大雨下成了暴雨,打在砖瓦和青石板上,发出了一阵阵响亮的声音。
却又闷闷的!
纪云舒深吸了一口气,脸色凝重看向他,问出了一句自己从未问过的话。
“你能告诉我,我娘是谁吗?”
嗯?
她母亲是青楼女子,生她时,难产死的!
这不是众所皆知的事吗?
而除了这些,别无其它信息,整个纪家上下大概觉得羞耻,以至于鲜少提起。
纪书翰一听,胸口猛地“咚”了一下,张了张口,难言许久,才吐出,“你娘就是个青楼女子,若不是当年我犯了错,也不会生下你这个逆女。”
逆女?
可笑!
纪云舒依旧耐着性子,“你没有别的了?例如,我娘是哪的人?在进入青楼之前,又在什么地方待过?”
“你问这些做什么?你娘都已经死了,谈一个死人,有什么意义?”
纪书翰用力挥了几下衣袖,整张脸,难看至极。
是的,他不想谈!
一个青楼女子,还是已经死了的人。
大概,真是问不出什么来了。
纪云舒也懒得和这个流着同样血液的男人交谈了,索性沉声出门。
外头,景容站在大门左侧。
她淡道一句,“人,你打发走吧。”
景容点头,“那你先去过去,我马上就来。”
她应下,走了。
景容再次进门,看到纪书翰那张极其难看的脸,那小眸里,仿佛还凝聚着一团极力克制的火焰,
滑稽!
他缓缓坐下,嘴角上带着笑意。
“纪大人,你若没有别的事,就请回吧,这雨,也越来越大了。”
下了逐客令!
纪书翰前来拜见,礼数上,算是做足了,自然,也就没有再待下去的理由。
只是——
离开前,却鬼使神差的道了一番话,“王爷,虽说云舒已被我纪家逐出家谱,此生,不再是我纪家的人,我儿子纪元职一事,我虽万分痛彻,但说到底,她始终是我女儿,造的孽,也是我纪家门楣上的祸,日后,若云舒犯了错,还是希望王爷能多多包容。”
哎哟,这老狐狸走的是什么套路?
景容应下,“纪大人可放心,本王很看重她,自会处处照料。”
“那就好。”躬了躬身,“就不打扰王爷休息了,告辞。”
纪书翰便走了!
等人离开后,景容去找了纪云舒一趟,
她正在等他。
一进屋,景容就说,“那老家伙,心里倒是蛮记挂着你,临走前,还请求本王多多照顾你。”
谁稀罕!
她冷笑,“我爹是什么人,没人比我更清楚,他不过是收了尾巴的狐狸罢了。”
“不过这老狐狸,栽得也挺厉害,死了个儿子不说,原本要成为太子妃的女儿也落闺无望,他晚年失策,也怪可怜的。”
语气里,分明不带半点同情,反而揣着一丝幸灾乐祸的的笑意。
纪云舒沉眸,突说,“明天早上,衙门会公开审理福伯的案子。”
气氛一瞬之间凝结了!
景容眉心一紧,“刘清平怎么说?”
“这案子,人证物证具在,可能……会有些棘手。”
“所以呢?”
“我要去趟衙门。”
景容诧异,“现在?”
“只有一个晚上的时间,我必须找出证据证明人不是福伯杀的,现在的县官刘千是什么人,无从得知,倘若福伯真的被屈打成招,这案子,恐怕就真的难了。”心思微沉。
景容:“所以你现在去衙门,是想……”
“验尸。”
……
一个时辰后,景容便暗中带着纪云舒到了衙门。
接近子时时分,衙门里除了大门口的衙差外,里面也只有几个打盹厉害的衙差守着。纪云舒因为熟悉衙门里的布局,成功绕过了那些人的视线,到了放置尸体的房间。
她一身黑色夜行衣,一身的雨水,双肩抖擞了几下,将斗笠和蓑衣摘下,推门进去了。
一股难以掩盖的腐尸味顿时从门内冲了出来,有些刺鼻。
景容蹙鼻,向来不喜这味道。
便站在门口,乖乖做个把风的小郎君。
屋内!
纪云舒点了一盏小油灯,微光照在屋子里,不算透亮,勉强能看清那具被大雨从泥土里冲出来的女尸摆在告架台上,用一块肮脏的白布罩着,周围更是一片狼藉。
这哪里是什么停尸间,分明就是乱葬岗!
纪云舒叹气摇头,以前她在衙门的时候,是绝对不会将此处弄得如此糟糕,里面摆放的尸体,她总会散些苍术和皂角在旁,以免因为案子拖延、或者天气炎热的缘故导致尸体腐烂,产生大量尸味。
她将手中那盏灯放在尸体旁边,拧着秀气好看眉,伸手将白布掀开。
露出了那具面容溃烂的女尸!
大概是因为埋在地下有几天时间了,尸体上的皮肉一部分被氧蚀腐烂了,眼窝凸起,眼角炸开,鼻梁更是歪扭着,再加上是被大雨从地里冲出来的,整具尸体微有浮肿,而腐烂炸皮的肉里还夹杂着许多细碎的黄泥和碎木屑。
总而言之,整具尸体,十分恶心!
但这不是纪云舒见过最恶心的尸体。
她戴上自己准备好的手套,在尸体上细心查看起来,没有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就连……
女尸的下/体!
外面电闪雷鸣,一道道破天彻亮的聚光照射进来,打在尸体上,显得十分诡异。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后,她才将手套脱去,将那块白布重新盖在了尸体上,油灯吹灭,出了门。
第482章 公审案子
第482章 公审案子
门外!
景容乖乖站在外面,尽管站在屋檐之下,斜雨还是拼了命的朝他袭来,好在,还有身上那件所蓑衣为他挡着。
“查好了?”他问她。
她淡淡点头。
“那走吧。”
纪云舒将蓑衣和斗笠刚戴好,就听到远处传来一声,“什么人?”
只看到两个提着灯笼的衙差急匆匆的奔了过来,握着大刀的手蠢蠢欲动。
景容立刻抱住纪云舒,双脚一瞪,跃上房梁,消失在了大雨诡异的夜色下。
两个衙役扑了空!
其中一人本想推开停尸间查看,却被另外一人阻止。
“你干什么呢?”
“看看里面是不是少了东西。”
“里面只有尸体,又恶臭难闻,能少什么?”
“那刚才那两个人?”
那人说,“行了,都这么晚了,你要是去通知大人,咱们就有的忙了。”
想想也是!
所以,两人便将方才的事给压了下去。
提着被风吹得摇摇晃晃的灯笼走了。
……
第二天!
大雨成了小雨,天气也微有些好转。
因为要在衙门公审那桩埋尸杀人的案件,小小的锦江城早就传开了,关心此事的百姓都围到了公堂外,一双双好奇的眼神使劲往里瞧。
纪云舒和景容也去了,却隐在人群中。
唐思因为好奇,也跟了过去,却被纪云舒摁在身边,以免她蹦蹦跳跳,发神经误了事。
很快,刘千穿着官服从公堂左侧那道门出来,上了高堂坐下。
此人面相凶疾,眉头紧压着那双犀利的眼睛,脸上蓄着精短细碎的胡子,紧抿一线的唇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乍一看,着实不像个父母官,倒像个山匪贼人似的,不见半点文人雅墨的气质,大概,是因为他武将出身的缘故,所以看上去,才会给人一种压迫的距离感。
刘千一坐下,就抓起手边的惊堂木,奋力一拍。
“砰!”
那声音,可比刘清平挥下时有力多了。
围在公堂外的百姓都闭着嘴巴,不敢发出半点响声。
“来人,将疑犯带上来。”
刘千下令!
很快,福伯便由两个衙差架上了公堂,毫不留情的用刀柄打向他膝盖,迫使他跪了下来。
众人哗然!
不是因为此案的疑犯现身,而是因为福伯身上那横七八竖的血痕,衣裳被抽得裂开,依稀可见里面皮肉上的鞭伤,可福伯脸上却没有伤,他跪在地上,摇摇晃晃,毫无力气的支撑着,最后,整个人伏到了地上。
大伙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唐思是个急性子,脚一跺,怒道,“这是什么官?竟然把一个老人家打成这样,还有没有王法了?竟然还敢拿鞭子抽人,我非给他一点教训不可。”
说话同时,她双手往腰间上一抓,准备将那根银鞭抽出来。
立马被景容挡住。
斥了一声,“你若这样,我便让琅泊将你送回去。”
她手一顿,本能的看向一旁的琅泊,发现他也看向自己,只好将心里那团火克制住,心不甘情不愿的将手从银鞭上松开。
此时公堂内,又传来一声惊堂木的拍击声。
刘千厉眸看着无力伏在地上的福伯,说,“堂下之人,你可知罪?”
福伯才支起脑袋,岣嵝的身子抖颤厉害。
“我没杀人。”
“人证物证具在,休想抵赖?你若从实招来,也免皮肉之苦。”
“大人,人不是我杀的。”
“好,你既然不承认,本官只好将证据摆在你面前。”
刘千锐利的眼神扫了一眼旁边的衙役,衙役点头,很快便将证据呈了上来。
放在托盘上的,正是那根长长的腰带!
而衙门里的仵作也一块到了公堂上。
刘千盯着地上的福伯,质问,“你好好看一看,这东西,是你的吗?”
“是……是我的,可我……”
话未说完,已被打断。
“是你的就对了。”刘千看向那名四十几岁的仵作,“老楚,你来说说看,你在尸体上都验出了什么?”
老楚哈腰点头,指着那根腰带,满腔笃定的说,“大人,这根腰带当时正握在死者手中,经过对比,死者的死因,正是被这根腰带勒死的,我在死者鞋底的凹槽内也发现了一些细碎的皂角粉,那些皂角粉一般都在义庄洒的较多,而且死者手腕上有青紫的抓痕,加上有人亲眼看见福伯在那片林子里埋过东西,可见,死者生前,必定去过义庄,福伯起了色心,女子反抗,他就用力握住女子手腕,待奸污后,再用自己的腰带将其勒死。”
哗!
围观群众一震!
又小声议论起来,有道福伯凶残至极,也有半信半疑的。
却弄得纪云舒牙口痒痒,欲爆粗口。
她现在不能进去,还在等!
只见福伯摇晃着头,意有抓狂,他想出声辩解,可话卡在喉咙里,吱不出声来,那双沧澜的双目只能放大的睁着,凝聚着无奈。
刘千刚毅冷酷的脸一绷,“福伯,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有!
当然有!
他委屈哽咽半响,“大人,我是冤枉的。”
“那你怎么解释你的腰带会在死者手中?又怎么解释你在山林埋尸?”
“我……”
“你若不说,本官就将你定罪。”
福伯张嘴,终是道出实情,“前几日,那个姑娘突然跑到我义庄来,她说,她遭人所害,丢了贞洁,再也没脸活在这世上,希望死后,让我将她葬在山里头,随黄土而去,也不要通知她家人,以免蒙羞,当时,我极力阻拦,也安慰了她一番,她情绪稳定下来后,我本以为她打消了寻死的念头,哪里知道,我才去走开一会,回来时,她就已经悬梁自尽了。
正是用的这根腰带上的吊,我本想报官,可那姑娘人已经死了,人死后,最怕的,是死后不宁,这姑娘被人糟蹋,已是可怜,我便应了她生前的遗愿,将她给葬了,可她死前抓着那根腰带不放,故而,我就一起埋了,大人,我真的没有杀人,更不是做出那等事情来。”
说的诚诚恳恳,眼泛泪光。
可刘千根本不信,他是秤砣铁了心的要将福伯定罪。
“这些都是你一面之词,不值本官信你。”
这话才说完——
围观人中突然传来一句。
“那,可否信在下?”
随着声音传来,众人的目光皆看了过去,围观人群也不由的让开了一个道,退到两旁。
纪云舒越过众人,举步而进。
身子绰绰,自带一股傲然正气。
“这不是纪先生吗?”有人惊呼!
第483章 荒唐
第483章 荒唐
纪云舒的出现,在衙门公堂上引起了一众震惊!
“这是原先衙门里的画师纪先生!”
“是啊,就是纪先生。”
有人纳闷,“可他几个月前不是已经离开锦江了吗?怎么突然又回来了?”
有人回,“我看啊,纪先生是专门来查福伯这案子的,所以这案子,肯定另有真相,不然,纪先生怎么会出现?”
“一定是的!”
“是啊!”
……
人群十分亢奋!
又十分激动!
纪云舒已迈步走到公堂中央,那清秀肃立的眉目,大胆的迎上刘千犀利的目光,丝毫没有胆怵,反而将刘千看得心中生慌。
这就是当初衙门里那个聪明过人的画师纪先生?
在来锦江任职前,刘千也了解过一番。
听闻此人一双巧手,可将死人的生前像复原,不管是腐烂的尸体,还是一堆生生白骨,都可复原,并且从未失手,而且还侦破了桩桩奇案,她在衙门的五年间,经她之手的案件,没有一桩是断不清的,更没有一桩是被送到大理寺进行二审的案子。
刘千是个贪心的人,初闻时,他打着要将此人收入囊中的想法,这才接了锦江县官的官职,哪知前来后,才得知那位纪先生已经离开。
“刘大人,这案子还未查明白,你就急于断案,是不是太草率了?”
纪云舒语出清冷,脸色认真,
刘千眯眼,唇勾,带着略微的笑意,“都说你纪先生断案了得,本官也常盼着能见识一番,今日终于遇到纪先生来此,还是为了福伯的案子,那不知先生,有何高明。”
“高明不敢当,在下几月前离开锦江,如今折回此地,本是想故地重游,却没想到,竟遇到了一桩命案,更恰巧的是,这命案中的疑犯,还与在下相熟,本想着当个旁人,等大人断案,查明真相,哪知,这案子,大人不仅断的马虎,还相当的荒唐。”
“大胆,你竟敢对本官出言不逊。”刘千怒。
她淡道,“在下论的案件,而并非攻击大人本身。”
“哦?那你倒是说说看,这案子,何来马虎?又何来荒唐之处?”
众人也好奇!
唯独围观群众里的景容,勾唇浅笑,露着崇拜欣赏的眼神看着那小书生。
自己的女人,不崇拜她,崇拜谁?
纪云舒则冷丁丁的看了一眼托盘上、绕在一团的那根腰带,然后,问那名仵作,“您姓楚,那在下便尊称你为一声楚师傅,你方才说,死者是被勒死的?”
这仵作,虽然四十多岁,验过的尸也多不胜数,可在纪云舒面前,他却有种布鼓雷门、班门弄斧的感觉。
木讷般的点了下头,“当然是!”
“那,你可仔细验过死者的脖颈?”
“正是因为验过,所以才说他是被勒死的。”
“那手腕处青紫的抓痕呢?”
“当然也验了,是福伯将她强行摁住所致。”
“简直荒唐!”纪云舒肃斥一声,冷瞪与他,“你身为仵作,本该协助衙门,通过验尸查明死者死因真相,为死者沉冤昭雪,可你单凭肉眼所见,便将不切实际的证据端出来、呈上公堂,简直荒唐。”
连道了两句荒唐!
呃!
老楚被她的气势惊得险些趔趄在地。
“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好,那我就将你方才所说的证据再一一陈述一遍。”
纪云舒直接拿起那根腰带,“首先,死者的确是被这根腰带致死的,可她不是被勒死的,而是自己上吊死的。”
一阵哗然!
“怎么可能?”老楚质疑,偏偏底气不足。
“你用不着急,我既敢断定,自然是有根据的,大家可以看看这根腰带,足足有十八尺,试问谁会在自己腰间上缠一根六米长的腰带?而这根腰带,也并不是福伯常日所用,而是用来搬尸所用的,尸体放在义庄,无非两种结果,一,是埋入黄土,二,是直接焚烧,而这根腰带,福伯是绑在放置尸体的长板上,以腰带替代绳子,将尸体拖去埋葬之处所用的,试问,她在奸污死者的同时,本应该直接解开自己腰上的腰带去勒死死者才对,可他为何要舍近求远,去解那根绑在长板上被打了死结的腰带去勒死死者呢?”
语落,她郑重的与老楚说,“这是你荒唐的第一处。”
老楚嘴角抽搐!
纪云舒已转向刘千,道,“刘大人,若想得知真相,还想将死者的尸体抬上来。”
刘千犹豫片刻,但还是命人去抬了。
尸体被抬上来的时候,恶臭味也随即传来,那味道,比昨晚还恶心。
围观群众纷纷掩鼻!
尸体放置在公堂内,好些衙役的脸都青了,胃里泛酸,干呕不止。
刘千做过武将,上阵杀过无数的敌人,可那味道还是让他有些不舒服,眉头紧了几分,目光偏向纪云舒,“纪先生,别耽误时间了,赶紧查吧。”
她点头!
下一刻,立马将那具尸体上的白布掀开。
“天啊!”有人惊呼!
尸体溃烂得面目全非,被大水泡得极为恶心。
纪云舒取出手帕包着手,然后将尸体的头掰到一侧,露出脖子上那道红紫的泪痕。
“从前颈来看,是被勒死的,可……”她将死者的脑袋抬起,又偏到一边,顺势,也将那枯燥的长发撩到了一边,露出死者的耳和后脖颈,继续道,“一般仵作在判断死者是被勒死或吊死,除了看舌头卷缩的方向,还要看勒痕所至的方向,倘若勒痕延伸及后脖,后脖处呈现交叉状的痕迹,则可定为是被人勒死,若是延伸至耳根后方向上,后脖处没有勒痕,则分两种情况,一,是上吊而死,二,是被人用膝盖或物件抵住后背或后脖勒死,可这名死者脖子上的勒痕,是延伸至耳根向上的,我也检查过死者的后脖和后背,皆没有被东西抵过的淤青,综合这几点,便能断出,死者的确是上吊自杀!”
上吊自杀的?
惊!
纪云舒将死者脑袋放下,再次与老楚说,“你查看勒痕,却不分情况,这是你荒唐的第二处。”
老楚胆颤。
辩解道,“那你怎么说死者手腕上的抓痕。”
“这正是我要说你荒唐的第三处!”
第484章 破案{一}
第484章 破案{一}
第三处?
众人眼巴巴的看着,等着她打老楚的脸。
而老楚一闻,更加心惊胆战了!
只见,纪云舒已经将女尸的两只衣袖挽了上去,抬起一只,手腕上,的确有深浅不一抓痕,明显是被人用力擒住所致。
若是被奸杀的话,那倒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可——
她又当众将死者上衣带子一一解开,往下轻轻一扯,直到露出纤瘦的双肩才罢休。
惊得众人冒冷汗!
连尸体都敢摸的已经算是奇人了,现在竟将女尸的衣服扯下,不是变态,就是个奇葩!
古时候,女子清白是最被重视的,可懂得纪云舒行事风格的人,却也不觉得大惊小怪,毕竟,这纪先生办案时,没少做过这种“龌龊”事。
当然,也见怪不怪了!
只见,女尸双肩两侧、接近脖环的位置处也有淤青,乍一看还以为是被重物袭击所致,可仔细一看,便知是被一双手用力按住导致的。
纪云舒解释道,“这两道淤青和死者手腕上的抓痕是一样的,皆是被同一个人所弄。”
下了结论!
刘千道,“那岂不是和老楚所说的一样?”
“一样?完全不一样才对。”她盯向老楚说,“你查看手腕的淤青,虽能证明她死前曾遭受摁压,但却不能证明凶手就是福伯,反而,正因为死者手腕和肩上这两处淤青,倒为福伯洗清了嫌疑。”
“什么意思?”刘千问。
她先是指着死者手腕。
“这处淤青,虽看不出什么奇怪的地方,可……”
接着指向死者双肩,“但死者双肩上的淤青却大有文章,被摁压的痕迹看似没有手腕上的明显,不过却能清晰的证明,奸污死者的人,另有其人。”
大伙越发好奇,纷纷伸长脖子往里看!
只见纪云舒已经将死者左侧的肩膀往上抬了几分,轻轻将其反侧过四十五度的斜度,露出了女子双肩后被手指头摁压的印记。
但奇怪的是,明明是一只手摁住女尸肩膀的,为何出现在上面的手指头印记,只有的四个?
常人,不都是五根手指头吗?
“大家都看到了,凶手摁压在死者肩上的手指头只有四个,按照印记的位置来看,少的,正好是食指,而摁压在死者右侧肩上的指头印记,五根指头印记皆在,可见,奸污死者的,是一个右手少了一根食指的人,但福伯双手健全,何来凶手一说?楚师傅你身为仵作,只看淤青,不作实证,这,便是你荒唐的第三处!”
种种三点,都足以证明,凶手确实不是福伯。
老楚怔了怔,无力反驳了。
低垂着头,羞愧难当。
纪云舒望向刘千,“在下已将事情详述完,根据所说的这三点,便能证明福伯根本没有奸污死者,也没有杀人,而是死者因自己贞洁丢失,选择了轻生。”
人群骚动起来,赞叹纪云舒验尸查案的本领,眼神充满了崇拜和震惊。
果然,闻名锦江和京城的纪先生,名不虚传。
刘千听言后,似在心中琢磨和拿捏了半响,看了一眼那具尸体,又看了一眼伏在地上的福伯,最后,才看向低头不语的老楚。
质问,“老楚,纪先生所言的,你可认可?”
他索性驼着腰,双手哆嗦着伸进袖子里,羞愧的眉眼抬了低,低了又抬,好久才挪出半句话。
“纪先生分析的,没毛病!”
“本官听了一轮,也觉得纪先生所言在理,如今这些证据,都证明福伯是被冤枉的,那,福伯无罪,可以走了。”
福伯眼眶含泪,磕了个响头,“谢大人。”
转而,又给纪云舒磕了个头,“多谢纪先生。”
“你快快起来,你这样给我磕头,会给我折寿的。”
她赶紧上前,将伤痕累累的福伯扶了起来,吩咐两个衙差,“劳烦二位将他送去卫府,自有人为他诊治。”
躺枪的莫若表示他很难受。
“是!”
衙役搀扶着福伯离开了!
老楚被打了脸,自然没有底气再开口说话,唯有往后缩了缩。
都别看我!
当我是透明人就行!
刘千却困惑起来,问,“人既然不是福伯杀的,而是自杀死的,那……那个奸污了死者的人到底是谁?”
纪云舒:“死者已经告诉我们了。”
“告诉我们了?她都死了,怎么可能告诉我们?”
不明!
“当然,还是要从死者肩上的那个淤青来看。”
她再次将女尸的身子掰侧到一边,指着那块淤青上的某一个位置。
款款道来,“这块小的淤青,形状看似规则,却又不规则,而且显然要比周围淤青的颜色重,倘若凶手在用手摁住死者双肩时,肩上淤青最重的那一块,应该是手掌的下端处,其次才是手指头摁下的淤青,可这块看似不规则的地方,却是淤青最重的,而且只有左肩上有,右肩上没有。”
“这说明什么?”
“说明凶手当时右手上戴着一枚戒指。”说完,她将自己昨晚就已经画好的戒指图拿了出来,展开,“这就是那枚戒指的图案。”
纸上,画着一个形状不规则的圆,圆里面,画着一个栩栩如生的菩萨。
是的,就是菩萨!
然而,刘千却质疑,“这图,你是何时画的?你怎么会知道这就是那个淤青的图案,难道纪先生你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早就知道了?所以才将这图案早早画好,还有,你之前说死者后背没有被膝盖和物件抵过的痕迹,可你分明没有查看过死者的后背,这些,你都是从何得知的?”
“不瞒大人,在下昨晚来过衙门一趟,早已将这具女尸重新验了一遍。”
“什么?你来过?本官怎会不知?”震惊。
“刘大人,现下最重要的,不应该是这桩案子的原委吗?待将凶手擒拿归案后,在下自会给刘大人一个解释。”
刘千盯着她,想想,只好点了头。
纪云舒则扬着手中图案,“若要去找出一个右手断了食指的人,说是简单,却也像大海捞针,但是我手中的这个图案却能缩小范围,想必很多信佛的人都应该知道,咱们锦江有一座寺庙,叫卿安寺,十分灵验,求财求子的人不在少数,而卿安寺的方丈每年都会发一枚刻着这种图案的戒指给有缘人,而且名单都会记录下来,只要去卿安寺一趟,找到那份名单,再对比断了食指的人,便能找出奸污死人的人。”
第485章 破案{二}
第485章 破案{二}
听了纪云舒的政府那话后。
刘千二话不说,立刻吩咐手底下的人,“来人,赶紧去趟卿安寺,务必要将凶手缉拿归案。”
“是!”
衙役正准备去……
却被纪云舒叫住,说,“其实,还有个便捷的路子。”
这抓个凶手,还能有便捷的路子?
衙役愣在原地,看向高堂上坐着的大人,刘千摆手,将二人遣到一旁。
然后问道,“什么便捷的路子?”
纪云舒不答!
只是眉心一皱,转至退缩到一旁的老楚。
她带着几分耐人寻味的语气说,“楚师傅应该知道,即便是刚入行的仵作,也不可能看不出我方才所说的这些疑点,可楚师傅你当了几十年的仵作,没道理这么简单的一具尸体、一个案子也弄不明白吧?竟还会犯一个连初学的仵作都不可能犯的错。”
“我……”
他一下结巴了!
感觉到一种不好的预感朝自己袭来。
“楚师傅,你也不必紧张,俗话说的好,鸟为食亡,人为财死,谁还没个贪心的时候?”
话中带话,怪怪的!
而她说话的同时,嘴角也浮上一抹神秘莫测的笑。
老楚的头偏了偏,不大敢对视纪云舒的视线,语声抖颤道,“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纪云舒悠悠迈步绕在他身边,目光落在他腰间处那块露出一个角的玉佩上,一边说,“仵作这个官头,拿的俸禄并不多,我看楚师傅你鞋子都磨破了也没换双新的,而且身穿的这身衣裳还有几个补丁,不像是个暴富的人,可你腰上那块玉佩,一看便是块新玉,而且,还值不少的钱吧,一个连双鞋都不换的仵作,却有一块上等的玉,这也太奇怪了。”
只见老楚脸色十分惊慌,双手立刻捂着自己腰间,想将那块玉给挡住。
正是因为这个动作,反而显得他更加心虚!
还一边努嘴辩驳,“难道我买块玉也不行?”
“当然行,可是这玉,却不是你自己买的,而是别人送给你的。”
“这……就是我自己买的。”
纪云舒面色凝重,依旧缓声道,“方才我便说了,你做个几十年的仵作,没道理会犯那么低级的错误,加上你腰间上的这块玉佩,都可证明一件事,那便是你故意混淆证物,将杀人凶手的矛头全部指向福伯,因为,有人给了一块价值连城的玉佩,要你帮忙作假证,从来掩盖他奸污的事实。”
呃!
“我……我没有。”
他猛地抬头,双瞳睁大,满目惶恐。
“楚师傅,事到如今,你还不肯说出那人是谁吗?你要知道,只要去一趟卿安寺,最后还是会将那人揪出来,你何不自己说出来,也免得重罪。”
是啊!
他应该转为污点证人!
老楚心生惶恐,那双眼毫无焦距的目光颤颤扫视在地上,大概是在心里将此事轻重斟酌了一遍。
才终于——
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将腰间上的玉佩掏了出来,捧在手上,含着泪,“刘大人,是小的见钱眼开,收了这块玉佩,答应给人作假证,冤枉福伯,小的错了,求大人开恩啊。”
朝地上重重磕头!
刘千整张脸寒如冻霜,“说,到底是谁指使你的?”
“是城北玉石铺的谢远谢老爷,他知道小的要给死者验尸,当晚便找到小的家中,塞了这块玉佩给我,小的见这玉佩值钱,一时鬼迷心窍,就答应了,小的上有老下有小,一家子都指望我养活,大人,你开开恩,饶了小的吧。”
撕心裂肺的!
一旁记录的师爷也想起了什么,说,“大人,那个谢远,右手确实端了一根指头。”
刘千恼,惊堂木用力一拍,“来人,去将谢远给本官绑过来。”
“是!”
衙役匆匆去了。
“好你个老楚,本官见你仵作一职担了多年,将他请回衙门协助破案,你却在背后做起这种勾当之事,来人,将他拉下去打五十大板,撤去仵作一职,关进大牢,容后再论。”
老楚喊天喊地的被拉了下去。
这案子,也算是破了!
围观群众一边赞叹这位纪先生,一边大快朵颐!
然而,刘千因为是武将出身,对那些规章制度十分严肃,甚至到了一丝不苟的地步,这桩埋尸杀人的案子审完了,自然,也要审一审纪云舒夜闯衙门的事。
他说,“纪先生,你现在可以告诉本官的疑惑了吧?”
纪云舒也不藏着掩着,直接明了,“在下知道夜闯衙门不对,跑去验尸更是乱了章法,可为了查明真相,在下也是无奈之举。”
“这里是衙门,纪先生你夜闯一事,本官论公论私,都不能视而不见,该罚,还是得罚。”
她只是一笑。
人群内,又高起了一个声音,
“那,是不是连我也要一块审?”
景容从走了进来,那不凡的气质里仿佛凝聚着一团寒冷的气息。
刘千认得他。
五年前,大临和曲姜完战后,他跟随自己领头将军进宫面圣,在朝上,见过景容一面,当时,景容话不多,甚至一番下来,一句话也未说过,都是太子和亦王在哔哔的讲。
现下见到,他虽愣了一下,却又立马缓过神来。
听闻,皇上下令,让容王前往御府查赈灾银的事,本以为按照行程,他早该到御府了,没想到,竟才到锦江。
刘千赶紧下了高堂,却不似刘清平那般畏畏缩缩的,自带一股军人的气魄。
因顾及还有百姓在场,只好,“这位公子,还请移驾后庭。”
景容点头。
后庭!
景容坐在正位上,纪云舒在旁,刘千则站着。
上了一壶好茶侍奉着。
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
直到外头传来唐思尖尖细细的声音,才打破了沉静。
“你们衙门里怎么连个练武的台子都没有?安抚衙门就有。”
往外头看去,就见唐思朝一个衙役埋怨着。
活脱脱一个小泼妇。
琅泊赶紧将她拉回来,说,“唐姑娘,王爷在里面说话,你要么就安静点,要么,我现在就送你走。”
“我不过是问问有没有练武的台子,你那么凶做什么?”
“我何时凶过了?”
“刚才啊!”
琅泊百口莫辩。
屋内,纪云舒噗嗤一笑。
第486章 不是调遣,是撤职
第486章 不是调遣,是撤职
纪云舒这一笑,将屋子里原本凝重的气氛缓和了几分。
刘千这才拱手道,“不知王爷前来,下官未能及时接驾,还请王爷恕罪。”
那模样,就像武将负荆请罪般诚恳!
可明明是个武将,偏偏穿着文官的衣服,还要端着文官的腔调,一看一听,让人出戏。
就像,一只健硕的大猩猩非要披着兔子的皮。
别别扭扭、百看不搭!
景容喝完手中的茶,撇开方才他的话,而是赞叹一声,“果然,还是锦江的茶好喝,入喉清甜,让人神清气爽,等本王回京,必要向礼部推一推锦江的茶,好列为贡品。”
“只要王爷喜欢,都好。”
奉承!
“这是原先刘清平留下的那拨茶叶吧?”
刘千眼角抽搐,“正是!”
景容笑笑,“刘清平虽糊涂,可挑茶的品位却一直没变,不错,不错。”
“……”
后一刻,他便对上刘千的视线,道入正题,“昨晚本王夜访衙门,没有通知刘大人你,是本王唐突了,不过章法不能乱,这该罚,还是得罚。”
罚?
你老别开玩笑了好吧!
我要是敢罚你,这官也别做了,说不定,还会被你封杀,落得个人财两空的结果。
再说了,我可是上有老下有小。
他赶紧说,“虽说章法不能乱,可王爷带着纪先生夜入衙门,却是为能替无辜之人洗脱嫌疑,应该是下官多谢王爷和纪先生才是。”
深深的鞠了一躬!
是的,他用的是“入”,而不再说之前口口声声说的“闯”。
有趣!
这是景容此刻心头冒出的两个字。
没想到,刘千不仅贪心,还是个十分狡猾而圆滑的人,这事被他这样一说,倒还真给圆过去了。
不过,景容看没那么好忽悠。
他说,“既然刘大人不再追究了,那,本王却想追究一下刘大人的过失。”
“下官的过失?王爷的意思?”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下官真的不知。”
一脸懵逼样。
他当这个官,当得兢兢业业,何尝有过过失一说?但凡经过自己手上的案子,没有一桩是破不了的,而是破案效率极高。
但,景容则笑了一下,淡淡的瞟了他一眼,然后悠悠道来,“刘大人,你一上任,就将原先衙门里的人全部撤走,一一换成了你自己带过来的人,此举,也的确像你们做武将能做出来的事,而你虽从武将做到了文官,却依旧执行着你在军营里的那一套,习惯动用武力去牵制和压迫他人,但凡被拉进大牢里的人,大部分,应该都是横躺着出来的吧?若是挨了打忍受不了的,想必也都画押了,可忍受得了的,便会拉到衙门公堂上再审一次,审到他忍受不了认罪为止,想必,这就是刘大人你之所以办事效率极高的缘故吧?”
这话,丝毫不委婉。
就仿佛一把剑戳在了刘千的胸口上,他若一动,那剑便会刺胸膛,搅得他血肉模糊为止。
以至于这一刻,他唯有屏住呼吸,
微低头,“王爷,此次福伯一事,的确是下官办的鲁莽,但绝非是想将他屈打成招,只因人证物证具在,他还矢口否认,故才动了刑,是下官的错,自当领罪。”
“如何领?”
“全听王爷吩咐。”
“好!”景容声掷,要的就是他这句话,下颌抬起,“那本王便撤了你的职,如何?”
什么?
刘千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撤职?
玩呢吧你。
一旁的纪云舒一点也不意外,反而期待着接下来的戏码。
屋子里的衙役则不可置信的齐齐盯向景容。
景容露出半玩笑、半严肃的模样,甚至悠悠自得又笑了一下,然后说,“刘大人,本王现在要撤了你的职,你有何想法?不想说一说吗?”
“王爷,官员调遣一事,向来……是吏部负责的。”
“你是搬出吏部来压本王?”
“下官不敢,只是吏部对调遣官员一事……”
被打断。
“本王何时说过要调遣你了?”景容自己都纳闷。
刘千又懵了!
“本王说的是,撤你的职!”他收起方才那抹笑意,一脸严肃,“刘千,本王知道你为我大临这征战沙场数年,自也建了赫赫战功,按理说,武将做文官,不是没有例了,可你既做了文官,偏还带着当初做武将时的陋习,你不愿改也就罢了,却还变本加厉。”
“王爷,此话怎讲?”
“你不必狡辩,本王已命人查清楚了,你之前在辽江做官,早已是人尽皆知的莽官,百姓人人不敬你,而是怕你,入了衙门的案子,不到两天便结了案,说的好听,是办事效率高,说的不好听,便是草芥人命,想必辽江含冤入狱的人不在数几之下吧,你放心,很快,吏部便会派人去辽江,将你这些年所办的案子再重新翻查,包括你在锦江这几个月内办的案子,都会一一彻查清楚,一旦属实,刘千,别说文官了,你若再想当武将,也是春秋大梦。”
字字句句中,掷出有力,让人闻之胆颤。
刘千原先还硬着声,现在却像是被扒了毛的鸡,光秃秃的抖擞着身上仅剩的那几根毛。
随即,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请王爷明鉴,下官办事绝没有徇私枉法、冤枉好人,桩桩案件,都是有实证的。”
景容眉峰似针,冷厉道,“有没有,等吏部派人一查便知!”
“王爷……”
“行了,依本王看,你这官怕是也做不长了,你手底下那些人,该如何打发,自己要早早做好准备,别落得成了落马官员,还要搅得鸡犬不宁。”
言罢,他撑身起身,甚至在同一时间,毫不顾忌旁人眼光,拉住纪云舒的手,牵着她出了门。
那一瞬,纪云舒还没回过神来,人已被他拉出屋子。
外头。
唐思还在跟琅泊耍嘴皮子。
那女人出言,总搅得他人无言以对,琅泊实在头疼。
见人出来,琅泊立刻上前。
“王爷,是要走了吗?”
景容朝唐思眯了一眼,下颌轻点,“你先带唐姑娘回去,本王与纪先生再去走走,趁着现在雨也停了。”
“不如属下……”跟着吧。
话都还没说完——
自家王爷已经拉着纪云舒离开了县衙。
两人刚出去。
纪云舒便将手抽回,往衣袖里一藏,朝周围警惕的看了几眼。
“怕什么?”
“没有!”
“哦?”景容勾唇坏坏一笑。
再次伸手去拉她的手,只是速度慢了一步。
她索性将手往身后一藏!
第487章 御国公的玉
第487章 御国公的玉
那模样,看得景容忍不住一笑。
可爱极了!
纪云舒说,“还是赶紧回去吧,我担心福伯的伤势。”
“你都将人丢给莫若去了,有他在,还担心什么?”
“我……”
是啊,她无力反驳,福伯虽被打成了重伤,可莫如却称得上妙手回春,自会将他治好,不落半点伤。
景容:“你好不容易再回锦江一趟,总不能一天到晚都窝在卫府里吧?走,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
一脸好奇!
“本王饿了。”
那就回家吃饭啊!
她已经被景容拽了过去,强行拖走。
一场暴雨过后,整个锦江街道上萦绕着一股草木清新的味道,十分新鲜。
连日来的大雨弄的北方各地都阴阴沉沉,现下雨总算是停了,百姓也都出来做起了买卖,亦或走动走动、活动下筋骨,顺便,也置办些需要的生活用品和其他物件。
一时间,大街上倒有几分热闹!
很快,景容带她去了一处路边的面摊坐下。
她要是没记错的话,以前和景容来过这,那小子一坐下来就点了两份面,还教老板下面的步骤。
逗死了!
景容从筷筒里取出一双干净的筷子,用顶头那端在被雨水冲得十分干净的桌面上戳了两下。
咚咚……
“这地方,还记得吗?”
纪云舒点头,轻描淡写回,“记得!”
“记得就好。”
他脸上带笑,没了平日那般冷漠严肃。
纪云舒则眉心一拧,懒得理他,摸了摸自己干瘪的肚子,加上又闻到面香味,一下就饿了。
肚子咕噜咕噜的叫了两声!
正好被对面的景容听到!
他暗自一笑,吆喝一声,“老板,赶紧上两碗面,越快越好。”
“好嘞。”
面摊老板是在大雨停后才开的张,此刻,正在那边倒腾着热气腾腾的面,满头大汗!
很快,便上了两碗面出来。
景容将其中一碗推给她,还不忘道上一句,“这样真好。”
“嗯?”
“若能与你生活在这安逸的小县城里,真好。”
双眸折射出一抹深情。
她也难得的回应了他一个笑,然后便吃了起来。
偏偏景容的视线像沾了胶水似的落在她身上,也不动筷去拨一拨面前的面,仿佛在过一会就要凝成一团了。
她一抬头,便迎上了那道视线。
伸手在自己脸上摸了一下,“有脏东西吗?”
“别动。”
嗯?
她还未反应,景容已经朝她伸手过来,轻轻碰到了她的嘴边,大拇指仿佛一张薄薄的纸片从她唇角处划过,动作很轻缓,也很亲昵。
四面相对的瞬间,火花四射。
周遭一切,仿佛正在一点点的虚化下去……
纪云舒心砰砰的狂跳,明知道是那个男人的套路,她也早就免疫了,偏偏就是忍不住心动。
又觉得无比幸福,尤其是在对上他那深邃而不见底的眸时,往往会不由做主的陷进去,最后无法自拔。
可——
她还是往后缩了缩身子。
以至于景容那只手落在了半空中,良久,才收回去。
他带有暧昧调戏的语气,“紧张什么?你我这样的关系,你还害什么臊?”
“胡说什么?”横了他一眼。
“小妖精,你总是这样。”
她低了低眉,“赶紧吃东西,被废话了。”
她扒拉的吃起面来。
看这女人娇羞逃避的模样,景容心都乐开了花,
没一会——
一个小孩子从两人身边经过,扎了两个小辫子,蹦蹦跳跳的,手中还拿着一个转动的风车,可劲的边跑便吹。
可爱的很!
景容晃眼一看,目光无意之间瞥见了转动的风车上,就好像,看到了许许多多半月形的形状组合在一块,疯狂的旋转着。
他眼睛一眯,模模糊糊仿佛想到了什么。
唤了一声“云舒。”
纪云舒抬起头来,“怎么了?”
得不到他的应答,她便顺着他那道目光看去。
一个小孩?
又见他眉头紧锁,纪云舒才奇怪问道,“为何盯着那孩子看?”
“不是盯着那孩子,而是她手里的风车。”
“风车?那风车有什么奇怪之处吗?”
景容面色凝重,看着她,“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卫奕他爹那块玉上的月牙形图案吗?我说我仿佛在哪里见过。”
话题一下严肃起来。
纪云舒木了一下,放下手中的筷子,点头,“所以呢?”
“刚才看到那小孩手中的风车,我有些想起来了,是小时候见过。”顿了一下,“还在八王府时候,有一次父皇与御国公下棋,我不小心打翻了旁边的茶水,水溅到了御国公的身上,又正好打湿了他腰间上的一块玉,他当时非常紧张,起身擦拭着那块玉佩,晃眼之间,我仿佛看到了那块玉上一个月牙形的图案,而那块玉的正面,也有一个同样的虎头印记,跟卫奕他爹那一块,很像。”
越说,他的心便越发不安!
又琢磨着,“可如果说,那块玉是御国公的,为何会在卫奕他爹那里?这完全不对。”
是啊,完全不对!
御国公乃是皇室中人,与卫奕他爹并未有过任何交情,甚至是交道。
他又怎么会有那块玉呢?
这也正是纪云舒觉得奇怪的地方。
她索性将玉拿出来,朝景容递了过去,说,“你再仔细看看,到底是不是这一块?”
他接过去,一边用手在上面摸着,一边细想。
微微摇头,眉头紧皱,“那时,我才三四岁,都过去这么久了,的确不敢断定,也有可能,是因为两块玉太像了吧。”
太像了!
说罢,他将玉又还给了纪云舒。
她手指在凹凸不平的玉面上来回摩擦着,一边道,“当时,赵怀也说过这块玉,似乎对我是不是这块的主人很紧张,加上这一路他一直跟着我们,我有理由相信,这块玉一定不简单,而且你刚才这样一说,我就更加觉得,这玉,一定有什么秘密,而且,可能跟卫家有关,跟卫奕有关,甚至说,是御国公有关。”
这话一说出来,就像个隐形的炸弹。
看似是个空壳,却威力无穷!
景容只见她那双弯细细的眉拧在一块,愁眉不展。
他有些认可她的话。
刚要说什么的时候,却被一阵吵闹声给打断了。
闻声看去,是从一家绸缎铺子里传来的!
只听到有女人大吵大闹的斥叫声,不到一会,门口便围满了人,纷纷评头论足,指指点点。
本以为是件闲事,无须理会。
哪里知道——
里面却传来了纪婉欣的声音,细细软软的。
第488章 嫁衣
第488章 嫁衣
只听到纪婉欣的声音从铺子里传来——
“这不是我弄破的,我方才……只是拿过来看了一眼。”
“看了一眼?你还狡辩,分明就是你划破的,这可是我用来做嫁衣的布料,整个锦江城里,就只有这最后一匹了,现在你给我弄破了,你说,怎么办?”
另一名女子愤怒的指责起来!
“不是我……”
和往日一样,纪婉欣的声音,依旧轻细到楚楚可怜,委屈极了。
随即,又传来几声!
纪云舒默默将那块橙红色的玉装好,表情冷淡,看不出什么情绪,但若再细细一看,便可从那双彻亮的眸子里,看到一股带着狠劲。
坐在对面的景容默然不语,心底其实看了个明白。
仿佛隐约察觉出了什么。
之前还在山淮县的时候,纪婉欣一声招呼不打就回锦江去了,听几个丫头说,当时她是从纪云舒的屋子里被人搀扶出来的,用手捂着脸,满眼是泪,说是她不小心跌倒磕到了脸,再加上身体不适,这才忍不住哭了。
也因为如此,才出发回锦江的。
此事,景容并没有深究!
他哪里知道,实则,是那时纪云舒摘了纪婉欣脸上的假面具,还狠狠的掌了她一巴掌,甚至,断袍已绝,她这才离开了。
只是这些,纪云舒都没说,倒不是因为她心存善心、亦或想包庇纪婉欣的所作所为,而是不想将此事闹得人尽皆知,弄得自己一身骚。说到底,她是觉得累,每天能摸摸白骨,又何不去想那些女子之间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女人之间,总是奇奇怪怪的。
景容:“你不是急着想回去看看福伯怎么样了吗?那走吧。”
说着,他掏出一锭碎银放在了桌上。
两人起身离开,在经过那间铺子时,里面的吵闹声更重了,人群也开始起哄。
“这不是纪家的二小姐吗?怎么也来买婚嫁的布料?”
“要嫁人了呗。”
“嫁给谁啊?”
“这你都不知道?对方可是京城礼部尚书的儿子,听说那人是人中之龙啊,长得一表人才,温文尔雅,而且还学富五车,多少名家小姐指望着攀高枝呢。”
却又羡嫉的叹了一声气,“那这纪家的二小姐也不知道上辈子修了什么福?捡了如此大的便宜!但对方也真够倒霉的,纪二小姐从小就多病,锦江城谁人不知啊!说不定嫁过去没多久就……”
有人撞了他一下,打断,“别胡说八道!这要是让人听到了,有你好果子吃。”
那人立刻闭嘴。
这些话,全都被纪云舒给听到了。
纪婉欣要嫁人了吗?
这么快?
不由的,纪云舒的脚步也放慢了些,朝里面看了一眼。
就见纪婉欣那弱不禁风的身子由丫头搀扶着,她则楚楚可怜的低垂着头,额间上的那颗红痣像朵包含待放的花,映在她饱满的额头上,为她那可怜动人的模样锦上添花,甚是好看。
谁不知道那女子是锦江出了名的大美人啊!
所以,即便真是她将人家的布料弄破的,大伙还是心生同情。
而她对面,站着一位算得上标志的女子,稍微比她要高一点,身子骨也宽一些,脾气也大了很多。
是张府的小姐!
张家小姐手里扯着一块被划开一道口子的红布,往前一甩,“你倒是说啊,现在怎么办?这布是你弄坏的,你怎么也要给我一个说法。”
纪婉欣语气哽咽,“真的不是我,我没有划破你的布。”
“你还在抵赖!东西一到你手上就扯开了一道口子,不是你,难道是鬼不成?”
“你误会我了。”
站在她身边的丫头也随了她性子,唯唯诺诺,含着委屈接了话,“我家小姐不会划破你的布,方才掌柜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破了,你休想赖在我家小姐头上。”
“你个小丫头多什么话?莫非,我还栽赃她不成,之前她就说喜欢这块布,只是被我先买了,心有不甘,这才将我做嫁衣的布匹给划了口子。”
“不是的,姑娘,我真的没有……”
她抬着那双满含泪水的凤眸,仿佛再多说两个字,就会活活咽气了似的。
掌柜见到形势不对,赶紧冲了过来,抓过那块布,也很无辜。
“这布,整个锦江就这么一块了,价格不菲啊。”与纪婉欣说,“姑娘,这块布料,是张小姐先付了钱,已经卖给她了,这布若是你弄坏的,你就把银子赔了,不就行了。”
张小姐不干了!
哼了一声,“不行!怎么?赔银子就想算了?我张家还真不缺这点银子,这块布匹,可是我专门挑开做嫁衣的,你现在将它划破,不是诅咒我吗?真不吉利。”
掌柜,“那张小姐,这事?”
张小姐挑着眉,冷傲哼声,“我知道你是纪家的二小姐,背后有的是人给你撑腰,不过,本姑娘就是讨厌你这种人,仗着有两个哥哥在朝中为官,就这么蛮横霸道,暗地里耍心机使坏,我看啊,这使坏的心,遭罪的,就得是你这张脸,人人都道纪婉欣貌美如花,那既然划破了我做嫁衣的布料,那……”
阴险一笑!
顺手就将放在柜台上一把裁布用的剪刀拿了过来。
勾着阴冷的唇,走近纪婉欣,“那我就划破你这张脸,当你给我赔礼道歉了。”
哗!
围观群众一怔!
这是什么逻辑?
纪婉欣猛然抬起那双惊恐万分的眸,那把剪刀已经逼近自己眼前,她心头猛然一怔,自己若是乱动,那把剪刀恐会扎进眼中。
身子颤抖。
那小巧的唇也不由自主的张了张。
张小姐笑着,拿着剪刀的手往前凑了一点,隔着纸片的距离就要划上她的脸。
哪知——
手腕突被人抓住,也不知道按到了什么穴位,她只觉手腕处的脉络像被黄蜂扎了一下,巨疼,五指被迫松开,剪刀掉到了地上。
啊!
也伴随着一声尖叫。
纪云舒只是用了三分力,擒住了她手骨处的弱点,这才使得张小姐疼得咬牙。
第489章 歹毒的纪婉欣
第489章 歹毒的纪婉欣
瞧着张小姐吃痛的模样,
纪云舒:“姑娘,不过是块匹布,不至于伤人性命。”
突然冒出一人,还将自己手腕捏得如此发疼,张小姐自然一肚子的火气。
扭动着手腕,一边上下打量她,“你是什么人?”
“在下见姑娘拿着剪刀要伤人,所以,便来管管闲事。”
“你知道是闲事,闲事你还管?”
“因为在下是个闲人啊。”
“……”张小姐被呛声,伸手直直的指着纪婉欣,“她将我做嫁衣的红布给划破了,难道我还不能教训她吗?”
能!
当然能!
最好宰了她。
纪婉欣没想到纪云舒会出现在这,只知道她来了锦江,更想不到的是,她会帮自己!
心中困惑。
而想起在山淮县的事,她心头又不由涌上了一丝心虚。
眼底也慌了一下,根本就不敢去看迎纪云舒的视线,只弱弱的与她解释,“这布……不是我划破的。”
没有底气!
纪云舒盯着她那张苍白的脸,冷笑一声。
“纪二小姐,这布,分明就是你划破的。”
“你说什么?”猛然抬头。
“在下说,这布,的确是你划破的。”
十分肯定。
“我……没有,不是我!”
她红着眼,拼命摇头,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真让人心疼啊!
可在纪云舒眼里,却觉得虚假极了。
甚至有些让人作呕!
她不想废话,直接将那块被划破的布料扯了过来,用手在上面摸了摸,说,“这块布,乃是西域运送过来的上等桑蚕丝布料,面质光滑,亮而不透,磨擦时还会发出独特的"丝鸣"声,并且,延伸性很好,耐热性也很好,乃是众多布匹中,最上乘的,不过,也有个不好的缺点,就是不耐盐水浸蚀,但凡沾了盐,蚕丝面质上就会变黑,而这个划口处的边缘,却黑了,说明,是一样带盐性的物件将其划破的?”
呃!
掌柜闻言,道,“这位公子,你都给说对了,这布,的确是桑蚕丝做的,绝对不能沾盐水,若是沾了,便会变黑。”又纳闷起来,说,“可这道划口,一看就是被刀子之类的东西划破的,再说了,这沾了盐的地方,不应该是一块一块的黑吗?哪有像这样一条被划开的口子边缘是黑的?”
不是没有道理。
那张小姐也赶紧追问,“你倒是快说啊,到底是被什么划破的?”
纪云舒看了一眼纪婉欣,只见她眼神慌张,不敢视人。
她抬了抬手中的布,说,“因为这块布,是被一样带角的东西划破的。”
言罢!
她伸手就将纪婉欣藏在衣襟里的手拉了出来。
高高抬起。
“罪魁祸首,正是她戴在手上的这枚戒指。”
哗!
众人惊呼。
纷纷盯着看,那枚戒指,是一朵形状不规则的花形,花瓣的尖头看到不磨,可若是动手去摸一摸,便知厉害。
也只有心思歹毒的人,才会戴这枚随时会伤人,甚至还会伤害到自己的戒指。
当然,也有人质疑!
“这戒指难道是盐做的?”
你tm才是盐泡大!
纪婉欣咬着唇,鼻子酸楚,一边被抓住的手,一边说,“云舒,你怎么能冤枉我呢?”
“旁人兴许不知,但我知,纪府上下的人也都知,你纪小姐有个习惯,就是颇爱你手上的这枚戒指,每隔三天,便将戒指在盐水中泡上几个时辰,每隔一天,就会用盐在戒指上摩擦,当做清理,所以,你这枚戒指上,或多好少就会带有盐性在里面,而你就是用它将这布给划破的,若你还想狡辩,那就请人来检验检验,看看这枚戒指上,是不是有盐。”
声音掷地有力!
言落,纪云舒更是将她的手狠狠甩开。
她身子骨弱,被这一甩,差点撞到了背后柜子上,露着满脸的怯色,小声哽咽。
然而,证据确凿,她无力反驳。
那双温柔似水的眸,紧含着泪水。
张小姐得知真相,气不打一处来。
上前就揪住了她的手,愤怒道,“你这女人怎么这么狠毒,都说你纪二小姐心地善良,根本就是一只毒蝎子,就因为你得不到这块料子,就到要将它给划成这样,你可真歹毒。”
“我……我不是故意的。”
“那也就是说,你承认了。”
“不是的,我不知道为何会这样,我是无心的,是不小心的。”
“真恶心。”
纪婉欣被这样说,真真是无地自容了,围观的人,都对她指手画脚,议论纷纷。
难听的话都入了她的耳。
张小姐也是个直肠子!
两人争执不休!
纪云舒见外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再这样吵闹下去,非得上公堂不可,而她作为插手的人,自然也要跟着去。
她可懒得再去了。
索性,与张小姐说,“姑娘,依我看,纪二小姐兴许真不是故意的,你方才也说了,既是一桩喜事,又何必闹得这么大?不如,这买布的钱,就由纪二小姐全部掏了,姑娘再在店里重新选一块,也由纪二小姐掏钱,你看如何?”
“就这么算了?”
不服气!
最起码,也要将她的脸划开一道口子才行。
纪云舒则偏身,凑到她耳边,轻声,“张小姐,再这样闹下去,吃亏的是你,别说这买布的钱了,说不定最后你还落得个不好的名声,又何必呢?而且你也是识大体的人,此事,就大化小,小化无吧。”
“……”
这一听,张小姐就犹豫了,心中,是知道利害关系的。
斟酌半响后,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瞪着眼,“行了行了,这次就算了,当是我倒霉好了,真是出门不利,不过这店里的布,得随我来挑。”
纪婉欣抿着淡白的唇,点头。
掌柜的也松了一口气,立即叫人将店里上等的布料全部拿了出来。
心想着,这回肯定赚。
于是,张小姐便开始十分豪气的挑了布来,一口气,将店里最贵的几匹全都要了,就差没将店要下。
想必这花出去的银子,必定好大一把。
此事解决,纪云舒也悄悄出了铺子。
外头,景容正在等她。
当然,里面的情况他也摸清楚了。
纪云舒:“走吧。”
便加快步子往前走。
可纪婉欣还是追了出来,挡在她面前,轻声细语的唤了一声,“云舒。”
丫头扶着她!
看到景容时,她瞳孔定了一下,正要行礼——
“在外,不必了!”
景容语气甚冷,偏过目光。
而这话,让人万分尴尬。
第490章 野种、畜生
第490章 野种、畜生
纪婉欣那双细长的眸轻轻一抬,看向她,端着谢意,“云舒,多谢你。”
多谢?
姐,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是在帮你了?
“你身子不好,还是赶紧回去府吧,手上这枚戒指也别再戴了,免得以后又将人家的布给划破。”
“……”
她嘴巴干干的,说不出话来。
低垂着头,楚楚可怜。
纪云舒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神微微一落,“我跟你一块去纪府。”
恩?
惊到人了!
纪婉欣满目诧异。
“云舒……”
“你别误会,我只是去取样东西。”
……
纪府。
上次那把火,虽将整个纪府烧得面目全非,毁了大半个产业,但好在人家有钱,请了几十个木匠工人,短短一个月就将倒塌的屋舍全部修葺翻新完毕,完全看不出被烧过的痕迹。
今日,纪书翰约了位商友,不在家!
景容没打算进去,命人搬了张椅子,他就直接往大门口坐着,一副悠闲自在的公子哥模样,丫头小厮们给他好吃好喝的供着,生怕戴慢了这尊佛。
可哪有佛往人家大门口坐的?
这怪癖,独一无二。
纪云舒的到来,引起府里一阵哗然。
纷纷像是来围观猴子似的望着她,甚至指指点点,轻声议论。
她没有回自己原先的落院,而是去了祠堂,一路上,也没人拦着,纪婉欣则推开自己的丫鬟,小步艰难的跟在她后面,随着一块进了祠堂。
里面的香烛味很浓,白烟缭绕上升,应该是才添置了新香。
祠堂里。
摆放着许多牌位,由上而下,错落排列,一一摆放,大概有四五十块之多,都是纪家祖辈的灵位,常年供奉着,香火不断,每个月,纪家上下,都要来此上香鞠躬。
纪云舒点了一支香,朝那些牌位鞠了三躬后,将香插进了香炉里,然后走到祠堂最边上,将一块落了灰的牌位拿了下来,那牌位上,刻着她母亲的名字,而除了名字,别无其他,甚至连身份都没有。
一个出身青楼的女子,死后,还能再祠堂里摆放自己的牌位,纪书翰算是仁至义尽了。
纪云舒咧着唇冷笑一声,随即从旁边扯开一块布,将其包好。
与一直在旁默默不语的纪婉欣说,“这是我娘的牌位,我带走了。”
她点头,又怒了努嘴,“云舒,我……”
打断!
“如果你是想说方才在绸缎铺发生的事,还是别说了。”
她偏要解释!
“我真的只是拿过来看一看,我不知道这枚戒指会……”
再次被打断!
纪云舒眼眸微冷,“我之所以跟人说你不是故意的,不代表你就真的不是故意的,纪婉欣,在山淮县的时候,我就已经将事情说得明明白白了,你是什么人,我无须去猜,你若因为嫉妒那姑娘抢了你喜欢的布匹,心生不甘划破它,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究竟如何,你心里清楚。”
字字句句,如凛锋针。
纪婉欣眼圈泛红,低头瞬间,眼泪落了下来。
即便,她真的是故意的又如何?那块布,本是她先拿到手的,是张家小姐硬抢了过去,她心里不甘,这样做,有何错?
望着那两道泪痕,纪云舒微微摇头。
宝贝,不好意思,姐免疫了。
她说,“我走了。”
迈步出了祠堂!
背后却传来一声:“我要嫁人了。”
声音委屈无奈。
她脚步不停,转身看去。
其实,并不意外。
纪婉欣吸着鼻子,跨步出了祠堂,走到院子里,一边说,“前几天,沈尚书来过一趟,他对我并不满意,嫌我多病,会坏了他沈家门楣,所以跟爹说,想让你替我嫁过去,爹当时很生气,跟沈尚书闹了起来,最后没办法,沈尚书只好妥协了,就说趁着我现在身子骨还好,那就早点嫁过去,日子,就定在八月十五那天,过段日子,爹就会带我进京去。”
“这是好事。”
“那你能来吗?我当真将你视为最亲的人,如果成亲那天你不在,云舒,我遗憾终生的。”
你骗我份子钱你直说好吧?
真是心机!
纪云舒直接说,“我不会去。”
“云舒。”纪婉欣突然拉住她的手,“我知道你心里对我有恨意,但是我发誓,我真的没有要害过你和纪裴,你相信我,你们当时说的话,不是我告诉爹的,就算之前在山淮县的事是我做错了,可我没想过害你,你相信我,我一直都似乎拿你当最亲的妹妹。”
可笑!
她将手用力抽回。
脸色比方才还冷了几分,“我说过,究竟是不是你将我和纪裴说的话告诉爹的,我已经不在乎了,你既要出嫁,便安安分分的出嫁就是,嫁到沈家,做个贤良淑德的妻子吧。”
说完,她抱着怀里的牌位,头也不回的走了。
只剩下背后那个女人小声哭泣。
捂着胸口,仿佛喘不上气来……
从祠堂出来后,纪云舒快步绕过了外面的一处长廊,只是没想到,一个拐弯,就碰上了刁蛮任性的纪灵芝。
和以往一样,一副傲慢任性的小模样。
手里,还抱着一盆仙人球!
见到纪云舒那一刻,她那双圆溜溜的眼珠子瞬间瞪了上去。
像炸了毛似的,指着就问,“你怎么在这?”
声音很尖细,刺耳极了。
纪云舒压根不想理她。
而她则忍不住气,骂了起来,“你这个杀人凶手,你害死了三哥哥,你还敢来我家,爹会杀了你的,你这个凶手。”
阔别几个月不见,这小妮子倒是长高了不少,只是嘴贱的功夫半点也不减。
“让开。”
她双手往两侧一伸,“不让,是你害死三哥哥和祖母的,我要杀了你。”
说着,便捏起小粉拳捶了过来。
只是那小手腕被纪云舒一捏,然后用力一甩。
低头冷道,“纪灵芝,我没有耐心跟你磨,闪开。”
偏就不让!
“三哥哥说的没错,你就是个野种,爹说的也没错,你也是个畜生。”
才说完——
啪!
重重的一巴掌挥在了那张小而狰狞的脸蛋上。
闷声而响。
第491章 死了,全都死了
第491章 死了,全都死了
这一巴掌打下去,几乎将纪灵芝那小小的身子打到了地上。
她捂着脸,惊诧的仰头望着面前的人,
身子不由的缩了缩。
纪云舒斥责,“小小年纪,缺乏管教,你爹你娘不教你为人和善的道理,那今天我就好好教教你。”
眼神凌厉。
“别以为你年纪尚小,就童言无忌,处处仗着家里给你的庇护,就蛮横霸道、我行我素,是不是再没有人教导你的话,那杀人放火的勾搭,岂不是随手就能来?所谓行一事、说一言的道理,书院里的夫子没教过你吗?你知不知道,你三哥哥正是因为这样才死的,你也想成为下一个他吗?”
呃!
纪灵芝捂着火辣辣作疼的脸蛋,被吓坏了。
一双大大的眼睛圆鼓鼓的瞪着。
在她的印象里,纪云舒本该是温柔懦弱、任人欺负的才对,怎么才过去几个月,就如此凶残了?
她瘪了瘪,吸着鼻子,带着哭腔,“我要告诉爹,说你打我。”
“随便。”
小朋友,那老家伙,怕是会先把你揍一顿。
纪灵芝哭得极为伤心!
然而下一瞬间,纪云舒霸气外露的将她抱在手里的仙人球抢了过来。
邪邪的挑着眉说,“你不是喜欢抢人东西吗?这仙人球看着还挺好的,我要了。”
“还给我。”
“做梦!”
纪云舒拿着抢过来的战利品,扬长而去。
只听到背后那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哭声。
从卫府出来。
景容还坐在那张椅子上悠闲自在的喝着茶,旁边,站着两个毕恭毕敬的小厮,伺候亲爹亲妈的伺候着他。
她一出来,景容起身迎上,却注意到她抱在怀里的两样东西,愣了一下!
一样,是被布包着的不明物体!
一样,是仙人球!
这女人进去一趟,就是去取这个?
她解释,“这是我娘的牌位,我不想她留在这,至于这个仙人球嘛,是抢来的。”
扬起傲娇的小眼神。
抢来的?
“稀奇,你纪云舒也学会抢别人东西了?”
“总得学着一些了,总不能,老让别人抢。”
“这话,本王喜欢,而且本王的东西,别人也休想抢。”
说的,自然是纪云舒!
汗颜!
回到卫府。
大门口,卫奕坐在门外的石阶上,双手撑着下巴,低头看着自己那双干净的鞋子,他脚尖有一下没一下的轻点着,还颇有节奏感,可他却又一副出神的样子。
“卫奕?”
他闻声抬头,立马蹦了起来,嘴角处咧着一道阳光的笑意。
“舒儿。”
“你怎么在这?”
“等你。”
他总是这样!
纪云舒笑了笑,伸手在他脑袋上摸了摸,将手里的仙人球给了他。
他歪着脑袋,“这是什么?”
“一盆植物,你将它拿给傅叔,好好养着。”
“好。”
他很爽快。
这时,卫府的小厮跑了出来,朝景容鞠了一礼。
“王爷,原先衙门的刘大人来了,在里面等你。”
景容眼睛一眯,“刘清平?他来做什么?”
“带了好多礼。”
“无事不登三宝殿!”他轻怨。
纪云舒便道,“那我去看看福伯。”
“嗯。”
便各自去了。
后院。
福伯的屋子里。
莫若已经将他身上横七八竖的鞭伤处理好了,上了药,也都包扎了一遍。
“好在,并没有伤及筋骨,多多休息几天就好了。”
“多谢莫公子。”
“不用客气。”他道,“福伯你这么大年纪了,还坚守在义庄,每天和那些尸体打交道,那些人与你也不相熟,你都替他们谋一块地下葬,还每天三炷香供着,这份心,倒让晚辈羞愧。”
这一说,还真是。
都说与死尸打交道的人,不是棺材子,就是不吉利的,人人都嗤之以鼻、避而远之,生怕给自己挨着一点晦气,所以,福伯没什么常来的朋友,也不与人打交道,常年都是自己待在义庄,从衙门送过来的尸体,若是没有被人认领,他都会尽自己的能力为他们寻块宝地葬了,亦或是焚烧,将骨灰装进坛子里,垒在义庄的后面。
以至于晚上有人经过,时常都会被那些骨灰坛吓得半死。
别人行的是门面上的看得见的善事,可福伯行的,何尝不是呢?
闻得莫若一番,福伯欣慰,“现在的年轻人,很少有像你这么想的。”
莫若:“只怪这世间,并未人人都看得透罢了。”
“说的是。”
“对了福伯,你没有家人吗?”
家人?
福伯脸色一沉,透着几分凄凉。
叹了一声气,“死了,全都死了。”
眼中含着泪水。
莫若本在提笔写药方的手猛地一顿,有些不好意思。
“你别见怪。”
“没事,反正都是些陈年旧事了。”他倒是看得开,又看着莫若,“我那儿子若是还活着,如今跟你,也一般大了。”
勾起了莫若的好奇心。
“可否过问,你的家人,是出了什么事吗?”
福伯说,“是被一场大火烧死的,白发人送黑发人,造孽啊。”
让人同情!
莫若不敢再往下问,生怕触及他心里的伤。
没一会,纪云舒便带着卫奕过来了。
看福伯脸色好了许多,她也放心了。
“福伯,安心在这养病,卫府的人会好好照顾你,你无须担心别的。”
“纪先生,真要多谢你,如果不是你,我这一把年纪,我活不上几天了。”
不等她开口,卫奕便接了话。
“不会的,福伯你会长命百岁,而且你人这么好,老天爷会保佑你的。”
一脸坚定。
福伯看向他,眼底又不由的流露出了慈祥宠溺,又带着心酸。
他笑了笑。
卫奕索性在床边坐下,“福伯,你可以一直在这里住下去,还有,莫若哥哥是神医,他一定会医治好你的。”
“多谢你卫公子。”
“不用谢我,娘说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而且福伯你昨天还收留我们在义庄休息,你是好人,好人会有好报的。”
福伯眼含泪光!
握住他的手,轻轻拍了两下。
“是啊,你娘说的没错,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爹跟你娘,都是好人。”
“恩!”
他重重点头。
此番话,此番场景,却纪云舒心思微沉……
第492章 官复原职
第492章 官复原职
前厅里,刘清平胖胖的身板站在中央,脸上带着奉承的笑。
景容坐在那儿,上下打量了他一遍,又冷丁丁看了一眼摆放在桌上的那堆礼品。
真多!
都说刘清平小气,这次如此大方,倒让人意外。
“刘清平,你是想贿赂本王不成?”
“岂敢岂敢,只是随礼、随礼……”
“行了,别说那些冠冕堂皇的客套话了,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到底所为何事?”
刘清平肝颤啊,赶紧说,“哎呀,真是冤枉啊,小的就是想来见见王爷,没有别的意思,小的哪里敢求王爷办事。”
这不是找死吗?
瞧着他那紧张的样子,景容暗自打笑,索性,便带着调侃的语气问,“刘清平,你还想不想穿官服了?”
哎呀,你老别吓着我!
“王爷,你就别折煞小的了。”
“本王何时折煞你了?不过问你是否还想穿官服,怎么就折煞你了?”
刘清平尴尬。
无奈叹息道,“王爷又不是不知道,小的这官,是直接由吏部给罢免的,而且现在,是人家刘大人当着呢,我现在,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一介草民,哪里还敢奢望穿官服啊,这可是掉脑袋的大事。”
真搞笑!
景容憋不住笑,起身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肩膀,“你说你,怎么就这么点出息?所谓人往高处走,鸟落林中枝,你当了几十年的官,如今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被吏部罢免了,当真甘心?”
“不瞒王爷,小的……还真有点不甘心。”他龇着嘴笑着,却有些苦涩,“可现在人家刘大人才是锦江的父母官,小的……哪里敢坐他的位置。”
“敢的敢的。”景容又拍了拍他肩膀,“只要你还想当官就行,等刘千的官职被撤走,本王自会亲自写信到吏部举荐你,毕竟,你这官被罢免的毫无理由,吏部必须担责任,所以,只要本王插手,他们不敢不让你官复原职。”
刘清平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官复原职!
艾玛,那他再也不用天天养鸟,天天跟自己夫人斗得你死我活了。
一双眼放着光。
“真的?”
景容横了他一眼,“本王何时空口说白话了?说是真的,就是真的。”
“哎呀,那太好了,我在就看刘千那家伙不顺眼了,等我官复原职,一定要……”
话还未说完,就发现景容瞪着自己。
赶紧收声,尴尬至极的笑了笑。
景容摇头感慨,“刘清平啊刘清平,你太可爱了。”
呃!
刘清平觉得自己要被掰弯了。
只得继续笑着。
朝周围张望一番,另起话题,“怎么不见云舒啊。”
刚才还夸他可爱的景容一瞬就变了脸。
“云舒也是你叫的?”
刘清平被堵的哑口无言!
说好的我可爱呢?
真是分分钟翻脸不认人!
最后,直接被景容给轰走了。
好在,这礼没白送,没多久,自己便可官复原职了。
晚间。
吃过晚饭后,景容便邀莫若一块下棋,他本在屋子里好端端的喝着酒,压根就没那个闲情雅兴,却硬是被强行拽了过去。
下了四五盘!
盘盘都输!
索性,手里的白子一丢,“不玩了不玩了。”
景容却不紧不慢,将自己的黑子一颗颗捡进棋笥里,嘴角上,蓄着一道温和的笑意,眸子里迎着月光和灯笼的光线,耀眼如鳞。
他鄙夷一句,“你说你,真耐不住性子。”
莫若:“那你为何不让我一局?”
“下棋如行军打仗,我让你一子,便是置我方将士与水火之中,你若赢了,也胜之不武,再者说了,下棋随心,心至何处,便是何处,哪有逆心而为的。”
“这下个棋,都能被你掏出这么多学问来,无不无聊?”他鄙视一眼,晃着手中的酒壶,“还是喝酒痛快。”
灌了一口酒!
又有些不甘心,“不如,再来一盘?”
景容怼了他一句,“你就这点出息!”
于是,摆好棋盘,再来一次。
莫若捏着白子,左琢磨,右琢磨,才将子放了上去,露出一脸的傲娇,“我看你怎么走。”
对面的景容只是笑笑,抓起一颗黑子,指尖有力的掷到棋局内。
白子被困。
“服不服?”
莫若再次鄙视一眼,“你明知我棋艺不精,还处处围困。”
景容双手一摊,“输了就输了,怎么还赖上我了。”
两人拌嘴!
一边收拾棋子。
倏地——
景容神色一紧,捡棋子的手顿在半空,与莫若对视一眼。
互懂!
只听,周围传来一丝响动,像有人踩在砖瓦上。
后一刻,他将夹在手指上的那枚黑子朝某个方向,狠狠的甩了过去。
速度很快,仿佛在空气中划过一道白光!
只见一道身影从房梁上跃下,将那枚黑子稳稳接住,握进掌心内。
时子然!
他不是押送黑衣人去京城了吗?
看他衣着,应该是匆忙折京而来,走到亭子里,他乖乖将黑子还了回去。
莫若说,“你小子,来就来,上房梁做什么?你家王爷好在丢的不是匕首,不然,你就死了。”
“来得匆忙。”
景容板着脸,问他,“有消息了?”
“人已经送到了大理寺,属下便快马加鞭的赶了回来。”
景容颔首。
分析道,“按照你回来的行程,现在这个时候,人应该已经在大理寺的监牢里醒过来了,说不定,已经死了,那,就等着大理寺少卿余大人继续下一场戏了。”
他勾着分外冷硬的唇。
莫若担忧,“你就不怕其中出岔子?”
“这原本就是为景亦设下的局,要的,就是其中出了岔子才行得通。”
莫若笑了一下,竟觉得景亦可怜起来,道,“亦王估计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千算万算,最后会栽在自己手里,你这一道摆出来,他最后若是恍然醒来,估计会吐血身亡吧,不过这场好戏,我也有些期待了。”他身子往前一倾,“不过,你说,要是皇上真能察觉出了太子围宫一事的蹊跷,到那时,会不会召你回京去?”
他摇头!
“不知道。”
又问时子然,“京城可有动静?”
时自然脸色凝重,“亦王不仅在京城门外部署了自己的人,现在,连皇宫南门的人也换成了他的人,而且亦王最近,与朝中许多大臣私下走往密集,整个朝中,几乎都倒戈与他,路江让我带口信给王爷,问,要不要尽快早做打算?以防万一。”
他抬手制止。
“不必。”
第493章 星星
第493章 星星
景亦在京城部署了一切,种种可见未雨绸缪的打算。
偏偏——
景容并不担心这些。
他心里其实有杆秤!
吩咐时子然,“你只管让路江好好看着京城里的一举一动,有什么消息,立刻禀报。”
所谓,皇帝不急太监急。
时子然说,“王爷,亦王在京城里到处部署自己的人,可见他分明有意在蓄谋些什么,王爷,你不能再坐视不理了,万一京城出了事,那……”
被打断!
“你何时这么多嘴了?只管在按照我的吩咐去办就是。”
景容横了他一眼。
时子然收了声,吞吞几下,心不甘情不愿的应了一声,“是。”
小一会,琅泊急匆匆的过来了。
脸色沉重!
双手附道,“王爷,派去安抚查探木槿姑娘的人,已经回来了。”
听那声音,就不是好事。
景容:“怎么说?”
琅泊吞吞几下,沉声,“人……死了!”
“死了?”
“已经查探清楚,是自杀死的。”
木槿自杀死了?
周遭的气氛,一瞬之间便冷了下来。
可是也太奇怪了,
景容纳闷,思忖着,“她是个心性极高的女子,又颇喜欢朱墨翰那样的傲娇文人,断然不会轻易自杀。”
对面的莫若接了他的话,“依我看,此事不会这么简单,除非她是受人指使,故意将有毒的驱寒茶给了你以后,任务完成,便自杀死了,就跟亦王那些死尸一样,可她,又明显不是亦王的人。”
“可背后指使她的人……会是谁呢?”
“天知道你究竟还得罪了谁?人人都想你死,你这人品,还不如我的酒品呢。”莫若挑着音,不忘挖苦他一番。
景容瞅了他一眼。
这小子,早晚有天会被自己暴揍一顿。
待将棋局上的棋子收拾好,景容拂袍走了。
“王爷去哪?”琅泊问。
莫若眯着眼睛往后一靠,笑而不语。
……
纪云舒坐在屋内,将一卷画像取了出来。
展开在桌上!
朝油灯的方向凑了凑。
上面,是《临京案》中那具可疑骸骨的生前像,画上的男人估摸着也就二十六七的样子,相貌不算出众,细细一看,眉眼与谁颇有相似。
她端着画像看,纸上,有两滴圆而小的印迹!
不是水渍,而是眼泪。
因为用来画像的这些颜料都是她自己调配的,雨水渗透在上面,只要干了便不会留下印迹,但眼泪就不一样了,即便干了后,上面依旧会有印迹。
在将这幅画像拿给福伯烘干之前,上面是没有眼泪的。
那也就是说,福伯拿到画像后,哭过?
若真是这样,那画像上的人,与福伯有什么关系?
疑点在她脑海里一点一点的展开,搅得她脑子嗡嗡作响,索性将画像重新卷起来,出了屋。
不知什么时候,天又下起了雨。
毛毛细雨将原本还未干彻的地面又冲洗得湿湿漉漉,上面仿佛泛着一层光滑的银水,映照着周围通红的光线,萦绕在人的视线上,随着那水波层层荡起,竟有些晃眼。
她站在屋檐下,凝视着雨水缓缓流下,越来越急……
大概太过专注的原因,就连卫奕走到她身边,都全然没有注意到。
他轻轻扯了扯她宽大的衣袖,“舒儿,你在想什么?”
声音很温。
她回神,侧眸看他,“都这么晚了,你怎么没去休息?身体才刚刚好,不要着凉了。”
“没事,我陪你站会。”
他挺着身子,乖乖站着,也微仰着头,看着屋檐上流下来的雨水。
夜晚,渐渐起了风。
拂在纪云舒身上,不由的让她打了一个寒颤。
卫奕一见,便朝手心里哈了一口暖气,抚上她的脸蛋,轻轻的捧着。
“舒儿不冷。”
大男孩般的笑挂在那张干净的脸蛋上。
纪云舒欣慰一笑。
摇头,“我不冷。”
卫奕依旧捧着她精巧的脸蛋,直到将其捂暖和为止。
随即扬着一抹温和的笑,转眸望向天空,眼睛一亮。
尽管透着毛毛的细雨,他还是望见了一颗孤零零挂在夜空中的星。
伸手一指!
很兴奋道,“舒儿,你看,那颗星星出来了,这些天下大雨,好久没看到了。”
“你找星星做什么?”
“因为那是我娘啊,娘说过,如果有一天她不在了,她会变成天上的星星,会一直陪着我的。”
纪云舒有轻度的近视眼,她看不见啊!
顺着看去,只觉得一片漆黑。
“看到了吗?”
摇头!
“就在那。”
他又指了指。
纪云舒还是摇头。
索性,卫奕走到她身后,以她的视角再次指着。
“现在看到了吗?就在那。”
纪云舒眯着眼睛,伸长了脖子都没瞧清楚。
偏偏卫奕不依不闹,倏地握住她的手,跟着自己的手朝天上指去。
伴着细雨,那画面,很美!
而两人身子,也紧紧的挨在了一块!
她因矮他大半个头,后背和肩膀都贴在了他厚实的胸膛上,被那道身影牢牢裹着,完全窝进了他的怀中,她甚至能感觉到卫奕温沉的心跳声在自己后肩上跳动,耳边,则是他均匀有力的呼吸声,温温的,酥酥的。
不由的,又打了个哆嗦。
那种感觉,莫名其妙。
“舒儿,还是没看到吗?”
恩,看不到!
可她还是点了头,应了一声,“看到了。”
于是,卫奕这才满足的拉了她的手放了下来,一边说,“人老了会死,生了病也会死,甚至犯了大罪也会死,要是我哪天也死了,舒儿,我会像娘一样,变成天上的一颗星星,每天看着你、陪着你。”
“卫奕?”她心尖尖一阵酸疼。
眼睛泛红。
哪知——
卫奕伸手,缓缓从身后将她小小的身子抱住,将头垂在了她瘦弱的肩膀上。
那一刻,纪云舒身子骨一嗔!
暖意从身后那个男人的胸膛上、手臂间流窜到了她的身体里,仿佛所有脉络内的血液也都沸腾起来,搅得她大脑一片空白,思绪乱跳。
但,她并没有要挣脱的想法,反而有些贪婪。
大概是因为这样的暖意,来的刚刚好,好到她舍不得推开这样的怀抱,而将自己置入到冷风刺骨的寒风中。
缓时,卫奕说,“舒儿,我知道你心里喜欢的不是我,我也知道,你不会做我的娘子,但是,没关系,真的没关系,只要能陪在你身边,什么都好……”
声音越来越细。
她的身体,要被他抱得越来越紧……
不远处,一道目光,冷冷的落在两人身上!
景容凝视着那两道贴在一块的身影,心里涌着无可言语的情绪,道不明白。
他只能转身离开。
第494章 留下来
第494章 留下来
翌日一早!
天开了晴,太阳一点一点的翻过山尖,橙色的光线从山漫的林间里缓缓移动,洒在了锦江城内,驱散了连日以来的寒气,总算弥上了一丝暖意。
清晨的饭桌上,齐齐的坐着几个人。
唯独不见卫奕的影子。
“卫奕呢?”纪云舒问卫府的下人。
有人道,“公子一早就跟傅叔去书房了,刚才过来时,还听到里面在念诗呢。”
“念诗?”
“是啊。”那丫头点头,打趣的说,“而且还是公子在念诗,可是稀奇了,往年里,公子别说念诗了,大字都不识几个。”
你这是夸呢?还是在贬?
“念的什么诗?”
“好像……是什么有朋自远方来,对,就是这句,公子这次回来,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说的话也好,做的事也好,都感觉比以前精神了很多呢。”那丫头乐得嘴角咧笑。
莫若闻言,笑道,“那傻小子竟还学人念起诗来了?有趣有趣,这就跟太阳打西边出来是一回事。”
对面的唐思鄙夷的瞅了他一眼,“就允许你们卖弄那些之乎者也,就不许他念书了?”
“哟,唐大小姐,何时替他说起话来了?”
“人家卫奕可是大英雄,舍命救了我的阿纪一命,我当然要为他说话啊,要是没有他,就我家阿纪这般的身子骨,岂不是要一命呜呼了?”
啊呸!
纪云舒额头冒汗。
莫若噗嗤一声,手里挑着筷子往酒杯上轻轻敲了几下,眼皮一抬,“既然如此,你何不以身相许?嫁给人家卫公子得了,当是替你家阿纪报答他。”
刚说完——
砰的一声。
唐思抬脚,在桌子底下狠狠朝他膝盖踢去,连带着饭桌都震动了一下,上面的酒壶险些洒了。
莫若捂着膝盖,疼得直皱眉,嘴里“啧”了好几声。
怒瞪,“你知不知道,人的膝盖上也是有死穴的,万一踢到了怎么办?”
“那也是你活该,谁让你胡说八道了,再说,你的命还是我救的呢,你要是死了,那也是还我一条命。”
“你这姑娘家的,嘴巴不饶人就算了,心肠怎么还这么歹毒?难怪没人要!”
“谁说的?”她抬着傲娇的眼神,朝纪云舒腻歪的靠了过去,挽上她的手臂,咬了咬唇,说,“阿纪要我就行了,对吧?”
脸蛋往上凑着。
偏偏——
“不对。”
纪云舒淡淡回了两个字,将手臂抽了出来。
于是——
又引来莫若大笑,就差没拍桌子了。
还不忘阴阳怪气的说,“有些人,会错意,拿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气得唐思吹胡子瞪眼睛的。
两人一大清早就在饭桌上拌嘴,简直一对活宝。
也全然没有注意到景容周围那团冷气压!
什么卫奕救了纪云舒?什么会错意?都仿佛是说给他听的。
老铁,扎心了哈。
一顿饭下来,他皱着眉,一个字也没说。
纪云舒觉得太吵闹,便离席去了后院书房。
刚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卫奕念诗的声音,她将已经迈进去的一只脚又伸了回来,默默隐在外头。
卫奕一手捧着《论语》,一边读,一边朝傅叔问自己不认识的那些字。
傅叔教了他一遍后,他就将那些字全写在了纸上,写着写着,便开始背诵起来。
“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摇晃着脑袋,有模有样。
一篇《论语》背诵下来,竟一字未错!
纪云舒眼眸一深,衣襟中的手不由紧握了几分。
一个目不识丁的人,学会了《论语》?
“公子,你真聪明,才两个时辰不到就将这些背了下来,而且这些字,你也都会写了,我看,一定是老爷和夫人在天有灵,保佑公子你越来越聪明。”一旁的傅叔开心到眼含泪水。
抬着衣袖擦了擦!
卫奕嘴角勾着一抹柔笑,停了手中的笔,看着自己写的歪歪扭扭的字,又看了看傅叔写的字,一时又有些失落,抓了抓脑袋。
“可是傅叔,我写的字没你写的字好看。”
“不着急,慢慢来,公子早晚有一天比我的字写的还要好。”
“真的吗?”
“当然,我们公子这么聪明,什么也难不倒你。”
他笑着用力点头,更卖力的写起字来。
傅叔十分欣慰。
本要去倒杯水给他,一侧身,就看到纪云舒站在门口。
“纪先生,你什么时候来的?”
卫奕闻声,抬头看去,欢喜,“舒儿,你来了。”
她点头进来。
“怎么不去吃东西?”
摇头!
“饿坏了肚子怎么办?”
又摇头,“舒儿,我不饿,你看,我在写字,傅叔教我的。”
他将自己写在纸上的字拿了起来,炫耀着给她看。
纪云舒伸手接了过来,即便字迹歪歪扭扭,可是每一个字都对了。
这还是当初那个连自己名字中的“奕”都会少写一撇的卫奕吗?
“这是你写的?”
点头!
“傅叔教我的。”
“字,也都认识了?”
“全都认识了。”
“那《论语》呢?也全会背了吗?”
“一字不差!”
那一刻,纪云舒深邃的眸又深了下去,带着一种摸不透的感觉。
她偏过头,与傅叔说,“傅叔,我有些话,想单独跟卫奕说。”
“那我先去给公子拿些点心过来。”
傅叔便出去了!
卫奕放下笔,从桌子后面绕了过来,困惑的看着她。
“舒儿,你想跟我说什么?”
她的指尖,轻轻的摸着纸上那些歪歪扭扭的字,原本,她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带卫奕去御府,现在,也不必纠结了。
心底在进来的那一刻,下了决定!
她迎上他的视线,说,“卫奕,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舒儿你说,我都答应你。”很爽快。
“留下来。”
三个字!
那一刻,卫奕愣了一下,过了好一会才明白过来,一双手,直直的吊在身侧,原本还堆满笑容的脸,一点一点的僵硬住了。
他眉心紧紧拧着,带着难受的语气。
“为什么?”
第495章 纸包不住火
第495章 纸包不住火
“为什么?”
纪云舒看着卫奕难受的脸。
“卫奕,留在这,总比跟着我安全。”
他使劲摇头!
“这一路上,我们先是遇到了山匪,又遇到了刺客行刺,每一次,都弄得你满身是伤,还差点为了我丧命,我答应过你爹娘,一定会好好保护你,但自从你跟在我身边,大大小小的事遇到了一大堆,我原本还在犹豫,到底该带你走,还是该让你留下来,但就在刚才,我看到你能识字,也会背诗了,我真的很为你高兴,我也相信,往后,你会越来越好,所以,你该留下来,傅叔会继续教你读书写字,还会教你很多很多东西,府上的人也会一直照顾你。”
他依旧摇头。
含着泪,“我不会写字,不会背诗。”
他将桌上那些铺着整整齐齐的纸张抓在手里,一张张的开始撕起来。
“卫奕,听话!”她擒住他的手,“是你说的,人老了会死,生病了会死,犯了错也会死,我说过我会陪着你,就会一直陪着你,但我不希望你有一天真的会变成星星,卫奕,我不能没有你,你明白吗?”
她眼眶发红,强忍的泪水落了下来。
卫奕睁着那双清冽的眸,张了张嘴,良久也说不出话,伸手抚摸着她的脸,一点一点为她拭去脸上的泪。
然后,将她瘦弱的身子拉入怀中,下颌轻轻抵了她的肩头上。
“舒儿不哭,我答应你,在这里等你回来。”
他妥协了!
不再吵,也不再闹。
可那种感觉,为何让纪云舒钻心的疼!
卫奕更用力的抱着她,生怕自己一松开,她真的就走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纪云舒才出了书房的门。
而里头,卫奕折回桌后,拿起原先放下的笔,又开始在纸上写起字来。
认认真真的写!
不停的写!
直到写到眼眶泛红、双手发颤,手里提起的笔才终于停下,一松,砸在了自己写满了“舒”字的白纸上。
……
纪云舒回到院子,就看到景容站在那颗绿得葱郁的香樟树下站着。
双手背后,微仰着目光。
等她走进,他便轻飘飘的晲了她一眼。
“舍不得走了?”
摇头!
“那卫奕呢?”
她站在他身旁,沉默许久,才道,“他会留下来。”
“舍得?”
纪云舒迎上他那道视线,凝重,“卫奕现在的情况在渐渐好转,他留下来,是最好的打算。”
景容心里明白他意思。
卫奕的病,大概快好了!
他道,“真是应验了一句话,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可是……”
收了音。
纪云舒心知,“我知道你的顾虑,在我将他送去给莫若诊治之前,我就已经想过这个问题了,我会告诉傅叔,让他不要将卫伯父和卫伯母死亡的真相告诉他,我不想让他一辈子都在内疚中度过。”
“纸是包不住火的。”
他的话,像一盆凉水。
但并无道理。
是啊,纸是包不住火的,一旦卫奕恢复神智,他不可能不去追究自己父母死亡的真相,而尽管傅叔再如何保密,难保不会有人最后说漏了嘴。
景容又说,“你又有没有想过,如果他知道纪元职当初要杀的人本是你,正是因为他的一次无心之举,救了你,害死了自己的父母,他还如何面对你?你又如何面对他?”
“……”
“如今,你已离不开卫奕,卫奕也离不开你,那么,等到真相被揭开的那一刻,会怎样?”
会分崩离析!
会瓦解崩塌!
她沉默,心底越来越沉,沉到那份重量压得她透不过气来。
许久后—
她说,“纵使纸包不住火,我相信,他会明白的。”
十分笃定。
景容原本凝重的神色因她这句话,渐渐缓平下来,伸手在她额间上的碎发拂了拂,摸着她那张精巧的脸蛋。
“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站在你这边。”
她点头,唇上,缓缓提起一个弧度。
倏地——
“咳咳!”
院外,有人咳嗽了两声。
景容将手从纪云舒脸上缓缓放下,闻声看去,便见莫若整个人斜斜的依在门框上,嘴角带着神深意正浓的笑。
一股酒香也飘了进来。
“真的羡煞旁人啊。”莫若仰头感慨。
景容脸都青了。
“什么时候起,你竟有了偷看的怪癖。”
“我这哪是偷看啊,分明是正大光明的看。”
景容脸色更青,“说吧,有什么事?”
莫若摊开手掌,掌心内,有一枚棋子。
“当然是找你下棋啊,昨晚被你赢了这么多局,心有不甘,决心再战。”
哟,小样!
还嫌输的不够啊。
景容嘴角泛笑,往前走了两步,“赌注是什么?”
“嗯……“莫若寻思,晃荡着步子进来,一边说,“三局为注,不论最终落子多少,但凡围住了五子就算赢,我若输了,条件你随便开,我若赢了,你便要供我美酒畅饮,如何?”
还真是划算!
景容爽快应下。
侧身与纪云舒说,“你去好好休息,明天一早,咱们就要启程了。”
“嗯。”她点头。
等景容便拉着有些微醉的莫若去赌棋了。
她正要进屋。
砰!
外头突然传来一声东西砸地的响声。
她出门去看,就看到两个丫头站在一个大箱子旁愣着。
也许是因为那箱子太过于笨重的原因,镶在上面的一个铁环突然崩坏了,撒了手,便砸到了地上。
两个丫头有些吓坏了。
一小丫头手里还拿着从箱子上脱离的那个铁环,满脸惊慌。
“怎么办?这里头可都是老爷夫人的遗物,要是弄坏了,傅叔非给你们果子吃不可。”
“行了行了,赶紧打开看看,里面的东西可千万别弄坏了。”
生怕打坏了东西,两个丫头便合力将箱子打开,查看可否打碎了什么东西,盖子一掀开,两人松了一口气,好在,并没什么瓷器物件,都是些衣裳之类的,一看就是些小孩子的东西。
“原来是公子小时候的衣服,吓死了,还以为咱两打坏了东西。”
“这还个锦盒呢,也打开敲敲吧,说不定里面是玉器。”
说着,便将压在下面的那个锦盒拿起,也打开了。
里面,是一块黄色的帕子。
上面绣着绣着一朵花,花的旁边,还绣着一个字。
只一个,“戌”字!
第496章 《国笺》
第496章 《国笺》
“戌”字?
纪云舒大脑神经上猛地一嗔,手心不禁一握,先是在远处愣了几秒,然后挪动两步,快步走了过去。
只见那丫头松了一口气,“原来这里头不是玉器,那就好,那就好。”
正说着,纪云舒便将那个锦盒从她手里拿了过来。
“纪先生?”
两个丫头懵了一下。
互看一眼!
纪云舒盯着那块帕子上的“戌”字看,良久都不说话,小心翼翼将帕子取了出来,抓在手里,这才发现,这并不是一整块帕子,而是半块,正好是从绣着丹红色的茉莉花中间断开的。
丹红色的茉莉花,根本就没人会刺在黄/色的帕子上,但是,这半朵茉莉花她似乎在哪儿见过。
她指尖一遍又一遍不停的摩擦着,突然,猛的想到了。
沉心一怔!
对,她的确见过,是在义庄见过的。
太巧了!
实在太巧了!
她捏着帕子,朝那两个丫头问,“这是谁的?”
一丫头指着那个大箱子,“是装在老爷和夫人遗物里头的,都是公子小时候的东西。”
“我说这块帕子。”
丫头结巴了一下,“应该……”
话还没说完——
“那也是公子的,老爷和夫人很保护,一直都用这个锦盒装着,放在大箱子里,谁也不让碰。”
傅叔的声音!
他走了过来,又说,“这里面的东西,全部都是公子小时候的,老爷夫人一直都好好装着,平时,都不让人碰,这次因为那边屋子漏水,所以才将东西往西苑移。纪先生,这帕子有问题吗?”
不仅有问题,还是大问题。
纪云舒心里那块大石头从胸口砸到了地上,脑海里更是翻江倒海的涌现出了各种散乱的东西。
然后,又一点一点的组在了一块。
终于明白了全部的来龙去脉。
“咚!”
她双手一颤,手中的锦盒砸到了地上。
傅叔赶紧弯腰将东西捡起来,一边问,“先生,你这是怎么了?”
她拿着那块帕子,语气沉重的说,“傅叔,这帕子,能借我看看吗?”
“这……”
“我不会弄坏,明日一早就还回来。”
傅叔心想,一块帕子而已,也不值什么钱,再说了,人家是纪先生,自然得相信,便说,“纪先生你都开口了,你若是要看,便拿去看吧。”
“多谢。”
她轻点下头,便转身进了院子里。
傅叔则将手里的锦盒放进大箱子里,又训斥起那两个丫头,“你说你两个,怎么笨手笨脚的,这些东西都是老爷和夫人的遗物,绝对不能碰坏了,幸好里面装的都是些软实的物件,这要是装了瓷器玉石之类的,砸碎了、磕坏了,我非给你两个颜色瞧瞧不可。”
小丫头委屈道,“傅叔,我们知道错了,是这个铁环生了锈,自己断了,怪不得我们啊。”
“行了行了,赶紧收拾收拾,将东西挪到西苑去,再找个铁匠师傅过来给这铁环修好。”
“哦。”
丫头两个整理了一下,将箱盖合上,抬走了。
傅叔在原地愣了一小会儿,想不明白纪云舒为什么要自家公子小时候的东西,不过是块帕子罢了,虽是黄/色,却不是金子啊!
他想不明白,索性甩甩头,就走了。
纪云舒回到屋子里,一动不动的坐在那儿,目不转睛的盯着铺展在桌上的帕子,先是盯着那朵丹红色的茉莉花看,又盯着那个“戌”字。
她将那块橙血色的玉佩取了出来,对准帕子上的“戌”字,轻轻重叠上去。
良久,她唤了一声,“子衿。”
时子衿的身影落在门口,举步进来。
双手附上,“先生有什么吩咐?”
她微侧眸,“你现在暗中去趟衙门的书房,左边书柜的最上面有一本叫《国笺》的书,立刻取来。”
“是。”
“等等,不准与任何说,包括王爷。”
“是。”
时子衿不过问,二话不说就应下了,退出去后,身子一跃,就消失不见了。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她便拿着那本《国笺》回来了,交给了纪云舒。
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纪先生,这是什么书?”
“咱们大临朝皇族的姓氏传笺。”
“为何要找这本书?”
“求一个答案。”
嗯哼?
时子衿见她翻着那本书籍,眉心紧拧着,便知,不是什么好事。
就默默退出去了。
纪云舒平日里翻书的速度很快,但这本《国笺》她不仅翻的慢,更是将上面的每一个字都细细看过去,生怕错漏了上面的一个字。
那《国笺》上,全说密密麻麻人名传笺,从大临开朝到现今,记载着所有皇室之中的姓氏、名、字和号称,以及封号。
几年前,朝廷将这本书发到锦江衙门时,她略微的翻过一眼,但觉得实在无聊,便丢在了一边,有时,甚至还拿去垫了下不平稳的桌角,后来被刘清平那糊涂蛋看到,当场给吓坏了,赶紧弯腰将这本书从桌子底下取出来,而为防再被她当做成垫脚书,便将这书藏在了书架的最上面,还用好些重书压着。
因此,她早就将那本书的存在忘得一干二净了!
若不是在手帕上再次看到那个“戌”字,她大概也想不起来了。
此时,她翻得很仔细,从第一页的上祖皇帝到先皇,又从先皇翻看到了今朝,心中的希望也随着页面的慢慢减少而渐渐变成失落。
莫非,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直到——
翻看到倒数第五页时,她的手一顿,目光落在了那张页面上的一个名字。
她手一抖,手中的《国笺》险些掉到了地上。
虽然之前已经猜到了,但还是让她吓了一跳。
御国公!
那一页,正好是御国公的传笺!
名也好,字也好,甚至称号也好,都一一写在上面,十分详细。
她将记在上面的信息,看了一遍又一边,不知过了多久,才将书合上,轻轻放在了一边,默默坐着,一句话也不说。
直到外面的天渐渐黑了下来,她才将桌上的那物件一一收好,又拿起那副画像,提着一盏灯笼出了门。
第497章 效仿先皇
第497章 效仿先皇
福伯的屋子。
丫头正好端着刚刚熬好的药准备进去,被纪云舒截住,她将灯笼放置一旁的地上,然后将那药端了过来。
说,“你去休息吧,我端去给福伯就行,若是没有别的事,你就别再进去了。”
“是!”
丫头行了礼,走了。
等那丫头出了院子后,她才端药进去,神色淡漠,看不出任何情绪。
进去后,她便将门关上了。
福伯正好下床,身上披着一件单薄的衣裳,脚步艰难的从床边走了过来,心中纳闷。
这好端端的关什么门?
“纪先生,你这是?”他问。
纪云舒只是默默坐下,另起话题,“福伯,您先趁热将药喝了吧。”
她将那碗药放在桌上,同时,也将自己带来的那幅画放在了一边。
看到那副画卷时,福伯的眼神明显沉了一下,脸上,也及不可见的浮现出了一抹难受,却稍纵即逝。
那样的表情和眼神,都被纪云舒看在了眼底。
福伯走过来坐下,按着胸口咳嗽了两声,这才伸出那双满是褶皱和老茧的手,将药端起来喝了下去。
同时,对面的纪云舒也说,“卫奕自小就在锦江长大,虽说心智不如寻常人,但好在卫伯父与卫伯母将他保护的很好,将他教得比寻常人多了一份善心、也多了一份好心,甚至很懂得体谅人,虽自小养尊处优,却没有腴满而得,那些自小聪明又满是自负的人,都难及他半分,就连对福伯你这样一个不认识的人,他也十分关切,更是交代府中上下的人好好照顾你,甚至说,要将你留在府上,好照顾你一辈子,那份心,真的难得。”
福伯将空碗放下,露出欣慰的笑容,认同,“是啊,卫公子的确心地善良,连对我这个老家伙都关心备至,也不知道我上辈子修了什么福分,能认识卫公子,相信好人有好报,卫公子将来,一定如鲤鱼飞升,大富大贵。”
纪云舒清淡一笑,“那日在义庄,你见到卫奕时,对他明显与对旁人不同,眼神中,甚至还流露出了一抹宠溺和慈爱,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连着亲脉呢!”
“卫公子他地位尊贵,我不过是个看守义庄的糙人,身份低下,哪里与卫公子连着亲啊,纪先生,你这不是说笑了吗?”
“你所指的地位尊贵,指的是什么?”
“身份悬殊。”
身份悬殊!
纪云舒闻这四字,心中却疼了一下。
她食指在桌面上,一下又一下的敲了起来,然后缓缓起身,走到窗前,将紧闭的窗子推开。
冷风一阵阵的吹了进来,卷着一丝毛雨,扑在她本就冰冷的脸颊上,更加冷了几分。
而外面那颗大树的树影,斑驳的映地上、窗台上,和她的身上,摇摇晃晃、若隐若现。
良久,她背对着福伯问一句,“福伯,你可曾去过京城?”
伸手,福伯叹息摇头,“京城之地,倒是去过一回,不过,那都是二十年前的事,有些不大记得了。”
“哦?”她微侧头,余光斜去,转而,又将目光落在了外头的那颗树上,“那,我来替你回忆回忆吧,二十年前,先皇驾崩,新帝即位,号祁祯,也就是如今的大临皇帝,听闻,他登基之前,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八皇子,先帝所选的储君人选,是当时的宁王,偏偏,宁王不喜争斗,便将太子之位拱手让给了八皇子,八皇子登基后,便封了宁王为御国公。”
“哎,这皇家里的事,我们老百姓也管不着,什么八皇子?什么御国公?与我们八竿子打不到一块,我们这些做百姓的,也就是茶余饭后聊聊闲话家常,而我常年待在义庄,别说拉家常了,皇家的事,就更不知道了。”
“既然如此,不如我与你说说吧,反正也无聊,就当是打发打发时间,只是这些事啊,我也是拼拼凑凑听来的,若说的不对,你也就当是听了听,别深往心里去想。”
福伯听着这番话,其实心里,大概是有些知道了。
一双苍老的手,越握越紧!
纪云舒持久没得到他的回应,便独自说了起来,“这故事,还得从先皇那里开始说起,听说,先皇登基时,因担心自己的胞兄朝侯爷会谋反,便给他安了个罪名,将其绞杀,而有时候,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如今的皇帝在二十年前登基时,朝中许多大臣都惨遭入狱,罢免的罢免,处斩的处斩,但凡另有他心的,几乎都被安了罪名,宁王被封为御国公之后,如同一只被上了锁链的老虎,养在祁祯帝身边,御国公担心自己会如前朝的朝侯爷那样,被自己的亲兄杀害,所以,从祁祯帝登基的那一天起,他就早早做好了打算。
暗中将当时才出生的小世子和三夫人由外亲送离京城,可谁也没想到,才离京没多久,三夫人便在路上病死了,那人唯有带着还不足月的小世子继续走,没想到机缘巧合,遇到一家大户人家的儿子出生夭折了,那位夫人在见到小世子时,很是喜爱,而为了小世子能真正安全,他唯有瞒过所有人,包括御国公,故此,他便将小世子交给了那户人家,从此,也不再联系,但一直以来,他从未离开过那个地方,时常,都会去偷偷看望小世子,见他一天天健康长大才放心,可谁也没想到,此事才过了六年,御国公府大火,一夜之间,72口人,全部葬身火海了,没有人知道,到底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也没有人知道,究竟是不是祁祯帝……在仿效先皇。”
呃!
效仿先皇!
她用了多么严重的字眼啊!
先皇为了巩固皇位,不惜杀了胞兄朝侯爷。
那么,祁祯帝当真也是为了巩固帝位,杀了御国公吗?
没人知道真相!
而自始至终,纪云舒在说这番话的时候,都没有回头看福伯一眼。
她耳边,除了从窗外徐徐卷进来风声,还能隐约的听到,背后传来的轻微抽泣声……
第498章 卫奕身世
第498章 卫奕身世
风起了一阵又一阵!
纪云舒衣襟的手附在腹部处,素指微曲,一点一点的扣紧。
她眼眸垂了几分。
转身望向福伯,只见他低着头,只手放在桌上,拳头紧握,拧着本就沧桑的眉,心中,如同被千万只蚂蚁啃咬般疼痛。再加上病未痊愈,惨白的脸上,痛苦不堪、难受酸苦,
纪云舒继续说,“御国公府大火,那人匆匆赶回了京城,他几乎挖遍了埋在临山上的那几十口棺墓,终于找到了自己儿子那具烧焦的尸体,他替他换上了干净的衣裳,也在棺材里散了很多生姜粉,用以保存尸体,将墓重新埋好后,他又离开了京城,返回锦江义庄,终日,与那些死尸打交道,一晃,便一二十年过去了。”
呃!
说道这,也就不必去猜了。
那人除了是福伯,还能有谁?
她一步步走了过去,唇挪了许久,“二十年前你带离京城的小世子,就是如今的卫奕吧!”
卫奕!
御国公小世子,竟是卫奕?
“谁能想到,御国公府的小世子,竟还活在这人世间呢!”她说,“大概是天意弄人,又或许是上天怜悯吧。”
福伯听到那句话后,瘦如柴骨的身子猛地一震!
沧澜的双瞳微紧,更是惊讶的看向纪云舒,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话也在喉咙里不停哽塞。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出声,“我早该想到,即便我能瞒得过别人,瞒得过天下人,却如何也瞒不过你纪先生。”
纪云舒迎上他那双带着沉痛的目光。
“福伯,有些事情,并不是可以瞒的。”她将那块橙血色玉和黄色的帕子拿了出来,一并摩擦在手心中,“这块玉,和这半块帕子,想必,是二十年前你一并交给卫伯父和卫伯母的,而这块玉佩和帕子上的“戌”字,我本以为是名,亦或是字,可其实,从我拿到这块玉的时候就想错了方向。
这根本不是名,也不是字,而是府邸的封号,先皇在世时,因一时兴起,便给御国公的府邸赐了个封号“戌”,而鲜少有人知道,当时御国公命人以“戌”字为样,打造了两块玉佩,用作调动他在京城之外那十万大军的将符,一块,他塞到了小世子的襁褓内带离京城,一块,则在失去小世子消息的六年后,交给了远在青州的李老将军,而这块黄色的帕子,我若是没记错,两年前,我曾在你手中看到过另外半块,而且卫伯母死前,说了一句还未说完的话,我想,当时她是想告诉我,卫奕不是他的亲生儿子。”
福伯点头,“没错,你说的,都对了,只是,国公玉佩的秘密,你是怎么知道的?”
当然,是李老将军给她的信息啊!
一切连起来,便能猜出这块玉牌就是那块虎符。
她只说,“这你就不用知道了,我想你告诉我,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福伯摇头,抹了一把眼泪,带着沙哑的声音缓缓道来,“二十年前,新帝登基,国公正是担心新皇会效仿先皇,故而,才命我将小世子和三夫人暗中带离京城,三夫人病死在路上,小世子也不足月,我一路往北,到了锦江,那时,正巧遇到了卫老爷和卫夫人,再三估量之后,便将小世子交给了他们,从此,也不再与御国公府联系。
哪里知道六年后,御国公府突然大火了,我儿子也死了,我返回京城后,在临山上挖了一天一夜,终于发现一具烧焦的尸体上戴着我儿子的银圈,我知道,那是我儿子,白发人送黑发人,何其的痛啊,后来,我在京城暗中打探了很久,可是关于那晚御国公大火的事,一点线索也查不到,就好像,被谁给刻意抹掉了,而除了当今圣上,还有谁会有这样的本事,国公正是猜到了结局,才免了小世子葬身火海。”
语气难受!
“那,73口人,失踪的那人是谁?”
“当年我留京数日,也在寻,但也没一点消息。”顿了下,又连忙道,“纪先生,我知道你已经接了《临京案》,你能不能答应我,一定要将当年的真相找出来,还国公、还御国公府上下一个公道。”
纪云舒默然点头,“《临京案》我已接手,这案子,早晚有一天会真相大白的。”
坚定万分!
72口人,72条性命,一夜之间葬送火海,可想而知,那个晚上的御国公府,就像深陷在地狱的烈火之中。
惨叫声、求救声,哭泣声……
单单闭上眼,纪云舒仿佛都能看到那天晚上的画面在眼前闪过。
堵得她胸口万分难受。
福伯不语,又擦了擦眼泪。
纪云舒收好心中的情绪,将自己带来的那卷画递到了福伯面前。
起身道,“这画像,你留着吧,就当作是一份念想。”
她准备离开。
却被福伯叫住,“纪先生,我再求你一件事,关于小世子的事,希望……”
未过完——
她背对着他,“你放心,这个秘密,我既然关上门与你说了,自然坦明我的意思,我保证,在《临京案》未破之前,不会有人知道卫奕的身世,更不会有人知道御国公府的小世子还活着,何况……我不想卫奕知道这一切,那样的身世和过去,是他不所能承受的,我宁愿,他永远像现在这样。”
兴许,等从御府回来,她不应该再回来接他去京城了。
而是让他一辈子,都留在锦江!
那也就是说,她注定要对卫奕食言了。
她进了紧脖子,深吸了一口气,便推门离开,将那扇门再次掩上。
屋内,火烛抖颤着微弱的光线,映照在福伯那张沧桑的脸上,他抖颤着双手,持久才将面前那副画一点一点打开,露出了上面那张与自己眉眼有几分相似的人像。他摸着人像的脸庞,眼中淬着泪,哽咽到无法出声。
而此时的门外!
就在不远处的柱子后放,隐着一道人影。
卫奕呆呆站在那儿,目光,紧随着纪云舒出门、离开的身影上。
那双总是干净清澈的眼睛里,冷静到看不出一点情绪。
只是那双吊在身旁两侧的手,却紧紧的抓着衣袍,抓到指尖泛白。
……
第499章 离开锦江
第499章 离开锦江
翌日一早!
景容下令出发。
那些侍卫在往车上搬运东西的同时,纪云舒就站在大门口,,时不时回头去看后院方向。
卫府上下的人都来送行了,唯独不见卫奕的身影。
她心里,难免会有些遗憾。
唐思则早早钻进马车里了,见队伍持久不动,便有些不耐烦的伸出脑袋扯着脖子喊,“怎么还不走啊?一大早就催,现在我好不容易收拾好了,你们又在磨磨蹭蹭,早知道,我就再多睡会了。”
压根就没有人搭理她!
瞧着纪云舒还站在门口不上车,她又扯着嗓子说,“阿纪,你还是带上卫奕吧,你将他一个人留在这多可怜啊,一路上有他,多有趣啊。”
闻言,莫若朝马车旁走了过来,往她脑袋上重重一敲。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唐思吃痛的揉着脑袋,狠狠怼了回去,“你才是哑巴呢,你全家都是哑巴。”
说完,又生怕莫若再报复她,便赶紧将脑袋缩回马车里了。
莫若无语的摇摇头!
随即,他用手肘撞了撞身边的景容,脑袋一偏,问,“真要将卫奕留在这?”
景容横了他一眼,“你不说话,也没人当你是哑巴。”
呵呵!
“你还真是现学现卖啊!”
“好东西,自然要学着。”
他抿着唇笑了两声,露出奸诈的样子,“昨天输了我两局棋的时候,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硬气啊。”
景容晲了她一眼,“我让你的,没发现吗?”
啊呸!
莫若鄙视,“输了就输了,你自己说的,下棋就如行军打仗吗?哪有让的道理?反正,我这后半辈子的酒,你得全包了。”
露出一副债主的模样。
景容懒得不想理他,目光一直落在站在大门口的纪云舒身上,他知道,她在等卫奕。
此时的后院!
卫奕坐在石阶上,面无表情,仰着头,眼神空洞无神的盯着灰蒙蒙的天,手里挑着一根长长的竹子,有一下没一下的轻点在地面上。
发出一声接着一声轻细的响声。
这样的动作,他保持了许久。
直到傅叔跑过来叫他。
“公子,纪先生和王爷他们要走了,你怎么不去送送?”
他无动于衷。
“公子,都这个时候了,你不是最舍不得纪先生的吗?她现在要走了,你要是再不过去,就赶不及去送她了,到时候,还不知道纪先生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依旧不动!
傅叔有些着急了,又很无奈。
叹了一声气,“你要是不去,可别说傅叔我没提醒你啊。”
还是没有得到回应。
傅叔只好走了。
卫奕手中的动作才终于停了下来,他歪了歪脑袋,看着天空上那几片白云正在缓缓移动,他的视线也跟着一点点的挪,头也仰的越来越高,身子往后翻去,最后,直接躺在了石阶上。
后背贴着那一道道石阶,他也不觉得疼,反而像躺在草坪上晒着太阳般懒洋洋的,只是眼神中,却渐渐多了一丝深沉。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坐了起来,丢掉手里那根长竹,起身冲进了身后的书房里……
等到傅叔折回卫府大门时,马车上的东西基本上已经装的差不多了。
他走到纪云舒身边,小声说道,“纪先生,公子在后院的石阶上坐着,说什么也不肯过来,要不要……”你过去一趟?
话未说完。
纪云舒说,“不用了,让他自己一个人待着吧。”
虽是这样说,可她还是满带期盼的朝后院过来那条路看了几眼,但其实,她是能理解的,卫奕不想来送她,定是担心自己会难过,索性就不来了,免得到时候舍不得。
她收回目光,嘱咐傅叔,“傅叔,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你好好照顾他,他早上喜欢睡懒觉,但是你一定要叫醒他,不能让他睡得太久,不然他会头疼,还有,他身体才刚刚好,很多东西都不能吃,你一定要帮他忌口,不能因为他想吃,你就塞给他,对了,最重要的是,晚上千万不能给他喝凉水。”
“知道了纪先生。”
“另外,你记得请个好点的教书先生过来,好好教他读书写字。”
“先生叮嘱的这些,我都记下了,你就放心吧,而且你不说,我也会这么做的”
她点头以作回应,然后将那半块黄色的帕子取出来,递给他。
“这帕子,你好生收着,最好放到箱子里锁起来,不要再让别人碰了。”
“好。”
纪云舒想了想,又交代道,“还有福伯,他身上有伤,年纪又这么大了,再者说,他无儿无女,总不能一直一个人呆着,我看卫奕也挺喜欢福伯,不如,就让他留在府上,还劳烦傅叔你请人照顾着。”
傅叔连连点头,统统都应下了!
纪云舒这才安心。
“王爷,都弄好了,可以出发了。”外头侍卫道。
景容“嗯”了一声,朝纪云舒看去,
她也不再等了,便抱着自己那两个檀木盒,准备上马车。
“等一下!”
李清平那洪亮的声音传来过来。
只见他手里捧着一个大大的篮子,屁颠屁颠。满头大汗的跑了过来,气喘吁吁的立到纪云舒面前,缓了好一会。
才说,“云舒,知道你要走,今天一大早我就到果园里摘了好多新鲜的水果,都是你平时爱吃。”
说着,他将篮子上罩着的那块布扯开。
里面,好多苹果和梨子。
的确,纪云舒颇爱吃这两样水果。
她接了过来,交给一旁的侍卫放上了马车里,然后说,“刘大人,难道你还记得我喜欢吃什么,这份心意,我接了。”
刘清平怪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现在是民,别喊大人,这要是让人听到,追究下来,岂不是在断我的命吗?”
“我既喊了你一声大人,自然不是空口白喊的,相信王爷已经许诺你,会将你官复原职了吧?”
“许是许了,可那官印没拿到手,心里总是不踏实,何况天有不测风云,要是其中出了岔子,也就……”
话还没说完——
景容就说,“本王既然说了,你还担心个屁啊,刘清平,那官印被你摸了几十年,早就被摸得油光发亮了,也只有你这双糙手才拿得住那块官印,锦江的父母官,你怕到死也得当着,记得到时候再购置些好茶,遣人送来给本王,就当你孝敬我了。”
孝敬?
我擦!
有你这样形容的吗?
刘清平那糊涂蛋,现在满脑子都是要赶紧拿到官印,哪里还听得进方才那句“孝敬”啊!
像只哈巴狗迎了上去。
第500章 前有豺狼,后有追兵
第500章 前有豺狼,后有追兵
刘清平笑眯眯的说,“王爷,小的一定备好上等的茶叶,遣人送去给你。”
景容拍了拍他的肩,“乖!”
无语!
那画面,有够滑稽的。
而在纪云舒上车前,李清平又凑了上去,小声说,“车上那些水果,你一个人吃就是了,可千瓦别分给别人。”
“知道了。”
“那你此去御府路上小心,返回途中,定还会回来,到时候,再给你准备水果。”
她上下瞄了他一眼,认真说,“等官印拿到手,你一定要做个好官。”
李清平重重点头!
然后目送一行人上了车马,离开。
他心中不舍,偷偷的抹了一把泪。
而不远处,纪婉欣隐在一面墙边,目送着他们上了马车离开,那弯弯的杏眼里既又羡嫉,又有不甘,五指扶在斑驳的砖瓦墙面上,一点一点的收紧,攥着无力的拳头。
身旁的丫头担心她身子受寒,便说,“二小姐,还是回府吧,三小姐已经走了。”
她依旧望着。
“二小姐?”
她双眼微眯,“不用多久,我和云舒……还会在京城再见的。”
嘴角处,渗出一抹诡异的笑。
那丫头没有多问,也没有不多言。
纪婉欣站的有些久了,按着胸口难受的咳嗽了几下,仿佛要咳出了血,便由着身边的丫头搀扶着自己回去了。
……
马车在出城的路上徐徐前行,纪云舒却心不在焉,垂着头,眼神涣散无神。
景容知道她的心思!
便伸手握住了她冰凉的手。
安慰她,“我们很快就会回来接他。”
纪云舒手心微抖了一下,大概,是被他掌心上的暖意给蹙的。
缓时,她抬起头,看向景容,“我知道。”
后一刻,景容便将她揽入怀中,抱着她那瘦弱的肩膀,下巴轻轻抵在她头上。
而她像个乖巧的孩子,窝在他宽厚舒适的胸膛上,好看的眼眸随着睫毛微微抖颤几下后,便轻轻磕上了。
这时——
“舒儿。”
闻声,她猛地睁开了眼,从景容怀中支开,立刻掀开车帘子往后看去。
便看到卫奕追在马车后面!
一边追着,一边喊着她的名字。
“停车!”她冲着马夫喊了一声。
没几步,马车停了下来!
她立刻提着袍子下了马车,朝着卫奕的方向奔了过去。
两人对立面站着,他低头看她,她仰头看他。
此刻的卫奕满脸通红,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可嘴角上,依旧扬着一抹大男孩般阳光的笑,清冽的眸干净又纯洁,凝视在纪云舒身上,带着一种浓郁的深情,以及不舍。
“你怎么来?”
她声音有些哽咽。
“我来送送舒儿。”说着,卫奕便将一样东西往她面前一递,“给你的。”
嗯?
那是一张被叠得整整齐齐的信纸。
她接了过去,刚要打开,却被制止。
卫奕伸手,压在了那张信纸上,“等舒儿在路上的时候再看。”
她捏着信的指尖一紧,也没有多问,点了下头,便将那封信塞进了衣袖里。
后一刻,卫奕展开手臂抱住了她,闭着眼睛将头埋向她细腻的脖颈处。
“舒儿,我想再抱抱你。”
说话同时,他一双手,越发用力!
纪云舒只觉胸口一震,便由着他抱着。
周围一切,在这一刻仿佛变得十分安静。
大伙的目光也都往这边看了过来,两个大男人抱在一块,着实太劲爆了,这要是有摄影机,真该拍下来,指不定,还能炒点话题,赚赚小钱之类的。
因马车停了好一会,唐思纳闷,嘴里嘀咕着,“怎么不走了?”
莫若正抱胸靠在马车上假寐,慢悠悠吐出一句,“前有豺狼,后有追兵。”
嗯哼?
这话,大概也只有那些文人雅士才听得懂了。
唐思皱了皱,索性将脑袋伸出去一探究竟,
不看还好,一看吓一跳。
“我的阿纪竟然跟卫奕抱在一块,有没有搞错?两个大男人,真不害臊。”气得只捏拳头。
莫若则在一旁偷笑。
唐思半个身子都吊在车窗上,一双犀利的眼珠子盯着那对抱在一块的“良家碧人”。
过了许久,才见卫奕松开了纪云舒。
他依旧笑着,“舒儿,你一定要记得回来接我,我答应你,一定会好好跟傅叔学写字和念诗,我也会越来越好的。”
她倍感欣慰,伸手抚摸着他的脑袋。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好好听傅叔的话,知道吗?”
“知道。”
“乖!”
“舒儿也一样,一路上要自己照顾自己,晚上的时候,要多穿件衣服,千万不要着凉了,不然你一咳嗽就要咳很久,还有,你不喜欢吃加了葱花的鱼,以后就别吃了,等你回来,我让傅叔给你做,他做的鱼,你一定喜欢,对了……”
总之,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
纪云舒没有阻止他,由着他一直说下去,听到最后,她忍不住哭了,眼泪顺着脸颊流到了下颌、脖颈。
启唇,“卫奕,谢谢你。”
他摇头,伸手为她拭掉泪水,一边说,“舒儿别哭,我会好好的。”
她咬着唇,“我走了。”
“你一路上,保重。”
她轻点了下头, 最后一咬牙,狠下心来,转身离去。
卫奕呆站在原地,望着那道纤细的背影,嘴巴努了努,始终没再叫住她,直到看着她上了马车,才吸了吸鼻子,对着空气轻唤了一声“舒儿”。
脸上的笑意也僵硬下来,神色上,多了一抹难以看穿的情绪。
他眼睁睁的看着车马队行了起来,在自己的视线里,越来越远。
一点一点的消失!
……
马车内,纪云舒极力保持着自己冷静,强忍着心里的难过,等到马车行了一段路手,她才掀开车帘子往后看了一眼。
却已不见卫奕的身影。
景容见她这样,十分心疼,却唯有默默陪着她,不去打扰她。
车马队离开了锦江城,一路上,继续往北行驶,一路上,纪云舒一句话也没说,神色恍惚,像丢了魂似的。
而这一路上没听到卫奕的声音,那些侍卫倒觉得有些不习惯了。
有人说,“你们说,纪先生为何要将卫公子留在卫府?”
“这你都不知道?人家纪先生是担心卫公子再受伤,所以才不带他上路的。”
“说来,那卫公子还真是有情有义,箭射来时,想都不想就挡在了纪先生前面,连命都不要了,平时看着唯唯诺诺,没想到关键时刻这么英勇。”
都自叹不如!
第501章 儒衫学子
第501章 儒衫学子
聊起卫奕,大伙突然精神了。
“卫公子虽不如咱们正常人一般,可人家也有他可爱之处,一路上有他在,咱们也乐得开心。”
“可不是吗?现在好了,纪先生没将卫公子没来,这一路上,肯定无聊的很。”
几个侍卫有一句没一句的开始讨论起来。
全数都被琅泊听到了。
他回头瞪了那几人一眼,“你们几个是嫌舌头多余了?”
他们顿时收了声。
大伙知道琅泊是个糙汉子,平时看似凶狠严厉,多少也随了些王爷的性子,实则,私下底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对待属下,也很随和,但突然这一吼,大伙心底难免有些胆怵,只好乖乖护在马车旁。
这时,莫若掀开车帘子,瞧了那些侍卫几眼。
“你们要真想念卫奕,干脆派个人返回锦江,将他接来就是。”
“莫公子,你就别打趣我们了,人家纪先生说的话,就是咱们王爷的话,都把说卫公子留在卫府了,咱们要是给接回来,王爷非宰了我们不可。”
“你家王爷又不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怕他做什么?”
莫若继续煽风点火!
大伙又不傻,知道莫若那小子是在诱惑他们去踩地雷。
于是——
有人说,“莫公子,你就别害我们了,我看,是你想卫公子了吧,我可是听说,在京城里的时候,他一直住在你的裕华阁,而且这次去御府,也是你将他带来的,该想他的,应该是你吧。”
调侃!
莫若伸着手指头朝那些侍卫点了点,“你们这些个嘴碎的家伙,早晚有一天,非给你们扎几针,让你们都变成哑巴不可。”
大伙一哄而笑。
莫若将脑袋缩了回去,发现唐思在看书!
没错,在看书。
不过,看的倒不是那些之乎者也的文书,而是医书,这几天,她总是缠着莫若教她医术,莫若不是耐磨的性子,最后实在受不了了,便随手丢了几本普通的医书给她,让她仔仔细细、一字不落的看完,所以这一路上,唐思不似之前那般吵闹,反倒变了性,安安静静的看起书来。
这一看,还真有几分温婉的女子相!
莫若无意瞥了她一眼,偏偏就在那一瞬,他竟觉得唐思与孔虞有几分相似,一样柔和的侧脸,一样高挺的鼻梁,就连垂眸看书时的安静模样,都很像!
他心中某一处冰冷的地方,这一刻竟有些微热起来。
大概是察觉到什么,唐思抬起头,侧眸,正好对上了莫若投射在自己身上那道奇怪的目光。
她想都不想,手里的书一放,一脚就朝莫若的膝盖踢了过去。
吼了一声,“看什么看?没见过女人?”
那一刻,莫若只觉得被雷狠狠劈了一道。
心里千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明明一个是水,一个是火,他怎么就觉得这个女人像孔虞呢?
自己要么是瞎了眼,要么就是犯病了。
他吃痛的捂着膝盖,整张脸扭曲到一块,“你到底是不是个女人?看你怎么了?还不让人看了,这车里就你我两个大活人,我不看你,看谁?”
“我……”
唐思语塞,歪着脑袋想想,好像是这么个道理,可是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吞吞几声,罢了。
索性又拿起医书,仔细看了起来!
山间内,原本还出晴的天又开始下起雨来.
六月的天,多雨发闷。
最后,车马队只好在一片竹林旁暂且停了下来,正好那边有一处避雨亭子。
众人进了亭子里,瞧着大雨一时半会也停不下来,便随便吃了点干粮垫了下肚子。
这一路上,纪云舒的心情倒也缓和了不少,她站在亭子边上,望着蒙蒙大雨,却看到了远处的赵怀等人,他们在竹林里避雨,简单的搭了一个避雨框架,好在竹子密集,也没淋着雨。
“琅大哥。”她叫了一声。
琅泊,“纪先生有事?”
“你拿些食用的干粮去给他们。”指了指竹林里的那伙人。
“好的。”
去照办了。
从山淮县到这里,赵怀一伙人始终紧跟着,却又极好的保持着距离,他们快一步,他们就快一步,慢一步,他们也慢一步。
纪云舒在想,赵怀自从看到那块玉佩后,就一直跟着自己,难道,他知道那块玉佩就是虎符?所以当时才会在亭子里与自己说那番话?
可若说他与那块虎符有着莫大的关系,这也说不过去啊,毕竟二十年前,他十岁未满。
一个十岁不足的孩子,能与这块玉佩有什么联系呢?
她想不明白。
雨越来越大,溅了几滴在她的额头上,他抬着袖子拂了拂,索性折回亭子里坐下。
景容见她不似之前那样愁眉不展,也就安心多了,关切道,“小心着凉了。”
“嗯。”
她点点头。
景容瞥向对方的莫若,见他从下车到现在,一直在揉膝盖。
“你膝盖怎么了?”
提到这里莫若就来气,眼缝带针似的,朝竹林旁的马车狠狠的瞅了一眼,气呼呼的说,“还能怎么?当然是被一个臭婆娘给咬的。”
景容乐道,“你该不会把人家唐姑娘……”
“胡说什么呢?我能把她怎么样?她不欺负我就谢天谢地了,我先说好了,反正我不再与她同乘,不然,我怕自己忍不住,会把她给毒死。”
“那可没办法,唐姑娘是你的救命恩人,你理应照顾她,她想跟着你,你便逃不了,她想跟你学医,你也必须得教,毕竟,你欠她一条命,得还!”
景容说的轻巧!
却遭来莫若一记白眼。
纪云舒听着,也难得露出了笑意。
此时的外头,有5个人冒着大雨,疾步朝这边的亭子跑了过来,那些人都穿着统一的儒衫装,里为中衣,内为蓝,外为则是一层薄纱笼着,又统一束着高髻,扣绑着一根青色唱带子,一泄而下,落在腰间处。
却因大雨的缘故,各个都成了落汤鸡!
只见其中四人将书盖在头上挡雨,只有一人将书抱在怀里,用衣裳包着,以免被雨打湿。
想必,应该是附近某个书院里的学子!
第502章 在世儒孔
第502章 在世儒孔
那些学子们还未跑进亭子内,就被外面那些穿戴着蓑衣斗笠的侍卫拦住了。
倒不是不近人情,而是身为侍卫,警惕的心眼本就比常人多了些。
那五个学子往亭子里望去,指着道,“里面还有空位,为何不让我们进去?”
侍卫问,“你们是什么人?”
“怎么?要去亭子里避雨,还要过问他人的身世来历?”
“这山间野林的,谁知道你们从哪儿来?”
“我们从何而来,又与你何干?此处的亭子可不是你们盖的,下这么大的雨,就只有这一处可避雨,你们这些蛮人真不讲道理。”
那侍卫:“……”
“我们都是鸣山书院的学子,这里的亭子本就是为我们书院修建的,岂有被你们霸占的道理?”
“你们以为带着剑,我们就怕了你们吗?”
“让我们进去!”
侍卫:“……”
两伙人闹出来的动静很大,尽管雨声将其掩去了一半,景容等人还是听到了,纷纷看去,就瞧见那些侍卫和身着儒装的学子纠缠在一块。
他立即起身,衣袖一挥,提着重音,“让他们进来。”
侍卫得到命令,立刻朝两边闪去。
那些学子赶紧跑进亭子里,一进去,便整理起湿透的衣裳,又用原本就湿漉的袖子拭着手里的书籍。
其中一名学子则怒气冲冲的朝里面人质问,“你们都是些什么人?下这么大的雨,竟不让我们进来避雨,凭什么?”
景容淡言,“手底下的人不懂事,还请各位不要介意。”
“说一句就算了?”
带着戾气!
“只因出行在外,自当多了几分心眼,手底下的人警惕也是难免的。”
“真是可笑,常言道,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人在外,皆为亲,天下之大,难不成,人人都成了凶疾的恶人不成?”那人手心紧攒着拳头,要此刻的一身儒衫装束完全不符。
趁此,倒一个学子上来劝阻,拉了拉,“林殊,算了。”
被称为林殊的男子一甩手,“不能算了,明知下这么大的雨,他们在里面安安心心的坐着,倒不让我们进来,这算是个什么说法?并荆一带,谁不知道此处的观望亭是我们鸣山书院建的!”
其实,林殊如此生气也不足奇怪,他向来是个性子冲动的人,性情上,也或多或少急躁了些,可平日在书院里,玩闹归玩闹,倒也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人,还有几分爱打抱不平的热心,所以书院里的学子们也都爱与他来往,此次下山购买书籍,偏偏不巧遇上了大雨,淋得浑身湿透也就罢了,还遭人在亭外一拦,心里便更加气躁了.
气上加气,自然忍不下去!
景容对此人,也算是忍足了性子,平静的面容上喜怒不形于色,更是心平气和的盯着林殊。
觉得这孩子还挺可爱的!
林殊怒气收不回来你,本还想上前理论,刚往前迈了一步,琅泊便横在了他面前,直接用剑柄抵在他胸前,冷厉的眸带着不容越界的气势。
“你们最好安分点,人虽长了眼,剑可不长眼。”
林殊不怵,“那你试试看。”
试就试!
琅泊脑袋是直的,向来不会拐弯。
他大拇指朝剑的手柄处往前用力一抵,顷刻间,便露出了一小节藏在剑柄内那银光色的剑锋。
“不得无礼,退下。”景容出声。
琅泊余光一侧,轻垂下头,乖乖将剑收回,退到了一边。
亭内的气氛也被方才一幕搅得有些死气沉沉。
景容扫视着那些学子,嘴里嘀咕了一声,“鸣山书院?”细想一番,霍然点头,笑言,“的确,现下已到并荆境地,再走一小段路程,就临近鸣山书院了。”
众人望之不言!
“算一算,于夫子开创鸣山书院也有四十多年了吧?当年创办不过短短几年,鸣山书院便名声大作,不少官家子弟和富商佳子宁愿放弃国子监的入学资格,也不远千里前来此处求学,甚至,还有不少人以重金为束修之礼,换来入学一年,指望着跟于夫子学之以成。”
景容的话,透着几分文人雅士的言味。
因此,林殊便多看了他几眼,只觉此人气度不凡,衣着翩翩,举手投足之间也绝非寻常家,加上围在亭外那些带剑的人,可想而知,他若不是身份尊贵,便是显赫世家。
他问了一句,“你认识我们夫子?”
“说认识,也不算认识,可说不认识,倒也识得。”景容轻撇一笑,“四十年几前,于夫子高中状元,入了翰林院当高职,偏偏,他是个心性极端且我行我素的人,故此,在官场上得罪了不少人,大概,是因为金笼困不住待飞鸟,他便辞去了官职,到了并荆创建了鸣山书院,人人都道于夫子是个倔气的老顽童,行事作风也与常人不同,听闻,他还出了一套体罚学生的书,各大书院的夫子也好,亦或者大户人家的私教也好,几乎,是人人一本,可种种行径,倒也引来不少人的质疑,但于夫子心性生傲,非但不改,还变本加厉,结果弄得自己臭名昭彰。”
“臭名昭彰”四个字自他口中有力的掷了出去!
将鸣山书院的于夫子说的那是一文不值。
那五个学子听言,心生不平。
有人立刻跳起来反驳辩解,“我们夫子不知道有多高圣,岂是你们这些粗俗之人能诋毁的?上有先帝道赞,后有刻书写传,都道我们夫子乃是圣人中的圣人,所教的学生,不是高智就是文才,你从哪儿听来的一些闲语?就再这里胡说八道,依我看,你们这些人分明思想极端!”
护短!
偏偏——
那学子间竟又有人说,“我倒觉得这位公子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夫子的确脾性不佳,而且崇尚的乃是闭儒教学,不仅束人思想和行为,还凡事都要求一丝不苟、严苛到位,可文人儒家的学问,向来都是比较随和的,讲究随心而入、随心而为,偏偏夫子的闭儒教学,却将随心一面彻底打压,导致最终所学不能所用,能考不能闻的弊端。”
闻言,众人目光齐齐转至到那人身上。
此人名商,字卓,也是名山书院的学子,长着一张颇为老实的脸,还算清秀文雅,眼神中,也带着几分睿智之气,不过,他与那些家境殷实的学子们不同,他自小便是个刻苦的苦寒人,入了鸣山书院,单靠的本事。
因学问过人,在书院里,还得了个“在世儒孔”的称号。
第503章 鸣山书院借住
第503章 鸣山书院借住
商卓说出这样的话,立即引来他同窗的不满。
有人用胳膊狠狠撞了他一下,“商卓,你说什么呢?有你这样说夫子的吗?咱们对外不对内。”
“是啊,你怎么站在别人那边去了?”
同窗几人都开始斥责起他来。
不大明白他为何要去迎合外人,当众诋毁起自己的老师来。
本就心浮气躁的林殊,一听这话,厉眸顷刻便瞪向平日里寡言少语的商卓,捏着拳头,牙口磨得发痒,要不是因他是自己同窗书友,定要上前狠狠揍他才行。
而相对于别人凶疾的指责,景容却略带欣赏的目光看着他,心想,这人是个聪明人啊。
商卓也毫不在乎他人的言语斥责,反而大胆的迎上景容的视线,说,“纵使夫子有众多古怪之处,但好在,乐学之材在于礼教,为人之莽在于尖刁,夫子教导我们的虽是闭儒教学,但一丝不苟乃是严谨,严苛到位乃是尊道,虽不随心,但学风开明且不古板,又尊重圣古文学,再且言之,那些书中大道,本就无用又无闻,所谓的弊端,也就实不如存了?我们夫子学识眼见极高,看似心性孤傲,实则,乃是圣道中的真师。”
众人傻眼!
商卓的功课在书院众多学子中不算拔尖,可方才说的话,满口哲理。
这也引来了纪云舒的注意!
自然,就多看了他几眼,那男子,温和面善,少了份贵公子的傲然气质,多了份文人的书香雅气,而从这伙人一进来,她就注意另外四个人手里湿漉漉的书籍,唯独他手中那本,藏进衣服内,一雨未沾!
可见,是个真儒子。
商卓这番话,让景容赞叹点头,“没错,于夫子的确是圣道中的真师,纵使脾性古怪,却是难得的圣人啊,几十年来,大临高中三甲中,有二人是出自于夫子的学生,当朝吏部录议司朝大人和刘大人,礼部姜成姜大人,翰林院抄录林斯林大人,还有录文院的秉大人,都曾拜师在于夫子的门下学习,就连当今圣上,也都要尊称他为一声老师,尽管是臭名昭彰,可论起文学道义,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旁人真是懵了!
这人真奇怪,刚才还将人家于夫子一顿贬低,现在却又捧上了天。
不懂他的套路。
林殊晲了他一眼,“你这人,思想转换得实在快。”
景容笑笑。
商卓也跟着笑了下,说,“其实,不是这位公子转的快,而是他方才的话,只说了一半。”他朝景容拱手作上一礼,“商卓不才,将公子未说出口的另一半话先给道了出来,还请公子不要见笑。”
很是客气。
也聪明至极!
景容十分欣赏此人,迈步上前,立在他面前:“你叫商卓?”
“是。”
“相比你的这些同窗,你倒显得性子沉稳很多。”
“公子过奖。”
景容一琢磨,又说,“若是我没记错,因当朝太子架薨,原本安排在三月的春闱被延迟到了七月,算算日子,下个月你们就要进京到礼部贡院参加会试了,怎么不在书院里好好待着,等着上京赶考呢?”
“正要因为过几天上京去了,所以夫子才让我们下山采购些书带着,哪里知道回来的路上,竟下起了雨。”
“哦。”他拖了个长音,点点头,道了一句,“七月会试后便是殿试了,各位乃是鸣山书院于夫子的学生,相信,定会摘得贡士,争夺三甲。”
商卓谦虚,“借公子吉言。”
此刻,坐在亭子角落边上的莫若、慢悠悠的打开随身带着的酒壶,连连喝了好几口。
酒味混合着雨水的味道,弥漫在亭子内,反倒散发着几分清甜的芳香。
唯独林殊皱着眉头,蹙了下鼻头,便用手捂着鼻子,很是嫌弃的朝莫若瞪了一眼。
莫若眯眼道,“我看,这雨估计一会半会停不下来,既然鸣山书院就在前面,那不如再走一段路,到鸣山书院去休息一晚,等到明早再出发。”
林殊冷哼,“我们书院从来不收闲杂人等。”
“收不收,那得看是什么人,你们于夫子谁都不会不收,可我们,他不敢不收。”
“好大的口气。”
莫若笑了下,不再回应,只往嘴里又灌了一口酒。
景容倒也认同莫若刚才的话,北方地势复杂,加上大雨路面又见滑,若是连夜赶路,难免会出什么意外或乱子,若在鸣沙书院借住一晚,也未尝不可。
索性,便吩咐琅泊,“待会雨小了之后,便去鸣山书院。”
“需要属下提前去通知于夫子吗?”
“不用了,给他个惊喜吧。”
“是!”
惊喜?你别把人家于夫子吓一跳就算不错了,毕竟,人家都已经是花甲之年的老翁者了,不经吓。
待雨稍微渐停后,景容本想邀那些学子同乘马车一块过去,偏偏他们性子执拗,抱着打湿的书,飞快朝书院的方向拔腿跑去。
鸣山书院离这里也还算近,马车缓行了一炷香的功夫就到了!
先行赶回书院的林殊等人,在换好干净的儒衫后,便立刻跑去找于夫子了。
此刻,于夫子正在书房里打盹,佝偻着腰坐在梨花椅背上,低头眯着眼,瞧不见那张脸,只看到一头白发苍苍的发和花白的胡子,而他手里,还拿着一把戒尺。
屋子里,还有雀儿的叫声!
伴随着细细的毛雨声,的确是个打盹的好时光。
“老师。”
林殊脚步轻轻的走了进去,唤了一声!
没有动静。
“老师。”又唤了一声。
于夫子这才晃了晃头,支起脑袋,捋了一把胡子花白的长胡子,只剩下一条眼缝的眼睛盯着面前的来人。
“回来了?”声音很沉、很哑。
“是。”
“书都采回来了?”
“采是采回来了,但外头下了大雨,好些书都给淋湿了。”
“哦。”于夫子擅长拖长音,脑袋转了转,一副慵懒闲散的晚年翁者的姿态,又盯着林殊看了一眼,,“那你还杵在哪儿做什么?还不去将书烘干。”
林殊吞言片刻,没走。
于夫子将手中的戒尺往桌上一放,问,“还有事啊?”
“老师,外头来了一行人,正往咱们书院来,说是要在这借住一晚。”
借住一晚?
于夫子那张满是褶子脸一瞬沉了下来,袖子一挥,“赶走赶走。”
林殊暗自偷笑,“是,学生这就去将他们赶走。”
应下后,又俯身鞠了一礼,便出去了。
第504章 昭潮有夕
第504章 昭潮有夕
林殊返回书院门口时,正好景容的车马队到了。
就在门口停下!
纪云舒自马车上下来,便饶有兴趣的打量起鸣山书院来。
那扇大门上方,挂又写着“鸣山书院”的牌匾!
那牌匾,不似大户人家那般的金光灿灿,而是用精致的刻刀一点点雕刻上去,再用墨水侵染,凹制而成,甚至牌匾的边缘都打磨得十分精致袁圆润,不俗而雅。
鸣山书院坐落的地方,四面环山、绿树常青,外头,有一片望不见头的竹林,竹叶在风中一阵嗦嗦作响,加上这场大雨过后,泥土的芳香和竹香混合在一块,入鼻很适,竹林里甚至还传来了许多鸟儿的叫声。
悦耳动听!
怪不得叫鸣山书院啊!
这样一个地方,环境优美、幽静宜人,若能在此长期住上一段时间,也属幸哉。
景容见林殊和他的几个同窗立在书院门口,便唇角一勾。
上前道,“想必,你们于夫子应该知道了吧?”
林殊挺着身子,抬起下巴,说,“我已通报了我们夫子,夫子说,让你们赶紧走,书院历来不招待外人过客。”
直接下了逐客令!
“于夫子的待客之道,真是独特。”
“这是院规,自出院开办以来就刻写在训墙上的,岂能让你们破了?赶紧走吧。”
大手一挥!
闻言,琅泊板着一张脸上前,心想,这小子,真是活腻了,连他平时里都不敢这么与自家王爷说话,他端的是哪门子的架子?
这步子还靠近林殊,就被景容给拦下了。
侧过余光,眉峰一紧,冷声训斥,“退下。”
“……”
略显尴尬。
琅泊狠狠的瞪了林殊一眼,捏着拳头往空气里狠狠一捶,只能退了。
而平时性子不大好的景容,却自始至终都客客气气的,仿佛脱胎换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他随即一笑,“小兄弟,还劳烦再去通报你们于夫子一声,与他说四个字就可。”
“什么四个字?”
“昭潮有夕。”
嗯?
这是个什么鬼?
林殊当然不干,心里对这伙人充满了敌意,语气一硬,“我都说了,鸣山书院从不接外客,你们是听不明白?还是故意找茬的?”
这个时候,同样换好衣服的商卓过来了,正好听到景容说的‘昭潮有夕’四个字。
他天生就是个和事佬!
上前道,“各位,鸣山书院自开院以来,的确立了这样的规矩,不准外人进入书院,更不收留外客在此过宿,虽说天色渐晚,让你们露宿在外,实在不该,可规矩是规矩,不能破例。”
“在下不是在为难你们,若能将‘昭潮有夕’这四个字带去给于夫子,他若坚决不允我们进去,那就罢了。”
这个——
商卓想想,“那行,我去通报夫子一声。”
林殊赶紧拉了他一把,“你捣什么乱子?”
话中带怒。
商卓:“远来便是客,林殊,之前在亭子里的事,你也别放在心上了。”
“你……”
气得说不出来了,哪有胳膊肘往外拐的道理?
而商卓已经折身进去,带话去给于夫子了。
林殊哼了一声,便带着自己同窗挡在大门口,谁也不准进。
两伙人僵持不下!
莫若问景容,“你这是转了性子不成?何时与人这么客客气气了?”
景容笑言,“于夫子教导出来的学生,大部分都随着他的性子,偏偏,我倒是挺喜欢这样的人,这大临朝堂之上,也正好缺这么个人,而且说不定……今年高中状元者,就是鸣山书院的学子。”
话中带话。
意思显而易见。
“敢情,你这是在未雨绸缪啊。”莫若一语道破了他的打算。
“说不上是未雨绸缪,毕竟朝堂之上,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强。”
“行,你真行。”
莫若给他竖了个大拇指,既赞叹他此举明智,又笑他扮猪吃老虎。
远处的唐思见两人挨在一块小声攀谈着什么,心里好奇,便撞了撞身边的纪云舒。
“你猜猜,他们在说什么呢?”下巴往那边的方向点了点。
纪云舒看了过去,摇摇头!
没得到回应,她觉得无趣极了,又问,“对了,我之前在马车上睡觉时,你们在亭子里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好事。”
“什么好事啊!”眼珠子放亮。
“天大的好事!”
“那你倒是说啊。”
纪云舒不理会她。
唐思气得一跺脚,扭身走到一边去了。
此时!
商卓将“昭潮有夕”带去给了于夫子,听到那四个字时,于夫子只剩下一条缝的眼睛蹭的张开了,嘴巴张了许久,才双手撑着梨花椅的把手,借力站了起来,快步出了房间,步履维艰、歪歪倒倒的朝书院门口走去。
一路上,那些学子还是头一次见于夫子走得那般着急,就算礼貌作揖时,于夫子也没有停留回应,实在奇怪,便都以为是出了什么事,纷纷跟在他后头去大门口。
鸣山书院很大,从后院走到大门口,于夫子走了快半烛香的时辰,走得气喘吁吁,险些一口气没缓上来。
到了门口时,便瞧见了站在书院外的一行人,视线更是自然而言的落在了景容身上。
那眉眼,果然与先皇有几分相似啊!
他提着有些拖地的长袍子,赶紧上前,微拘一礼。
景容往前一步,快速拖住于夫子的双肘,然后往上轻轻一抬。
“于夫子,此次在外,无礼为佳。”
于夫子点头,“是。”
恭恭敬敬。
那些学子都傻眼了,平时,于夫子半点不悦,就拿着戒尺训斥学生,半点不饶人,而且说一不二,几个月都不见他开口笑了一次,更别说像方才这样与这般谦和了,此次,是抽了什么风?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成?
于夫子也立刻将景容等人迎了进去,却也不忘训斥站在门侧旁的林殊,“客来是礼,你简直糊涂,哪有将人拦在门外的道理?赶紧滚去抄录《诗赋》十遍,少一个字,十戒尺。”
说吧,抬手就往他脑门上重重一敲,然后走了。
林殊傻眼了!
第505章 临摹
第505章 临摹
林殊返回书院门口时,正好景容的车马队到了。
就在门口停下!
纪云舒自马车上下来,便饶有兴趣的打量起鸣山书院来。
那扇大门上方,挂又写着“鸣山书院”的牌匾!
林殊持久都没有反应过来!
自己被训斥了?
他傻站在原地,心底落了一个疑问。
只能眼巴巴看着那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进了书院。
与林殊为伍的学子中,有人问,“林殊,他们是什么人啊?方才老师怎么会对他们那么客气?”
因为入亭避雨一事,林殊心里还有偌大的气没撒。
捏起拳头,往门上重重一砸。
闷声一响!
然后,没出息的去抄写《诗赋》了。
于夫子将景容等人迎进了内屋,又遣散了身边的小童,他站在屋中央,行了一礼。
“于夫子就不必拘礼了。”
于夫子却道,“王爷虽在外,可礼数不能乱,古言之,则身非礼不降,在位谦礼有度。”
这老顽童,不愧是教书先生。
景容淡笑。
“于夫子,坐吧。”
他哈了下腰,吞吞的提着袍子在另一边坐下了,又轻捋了一把花白的胡子,眼睛眯着,问,“王爷怎会过来?”
“本王出行办事,岂料六月雨季,一路上都在下雨,知道鸣山书院就在并荆,又刚好路过,便过来借住一晚,相信,于夫子不会介意吧?”
“虽立下院规,不准外来人逗留,更不收过客,自然,规矩是不可破的,只是,王爷摆出当年先皇的‘昭潮有夕’,老夫若是不招待,便是藐视先皇。”
景容:“鸣山书院,原本在取名之前,先皇赐了昭潮和有夕,随夫子来选,可夫子道昭潮二字是昙花一现,不吉利,又道有夕二字浮夸,不用,随后,便自己取了鸣山二字,惹得先皇很是不高兴,如今本王重新搬出昭潮有夕四字,不过是希望夫子买个人情,容我们在此住上一晚。”
“深山林中,远来是客,王爷驾到,不敢不迎,毕竟人老了,还是想安安稳稳的过个晚年。”
“你就不必跟本王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词了。”
其实,这小老头还是蛮可爱的。
两人又论了些无关痛痒的话。
“这些画,画得真不错。”纪云舒突然出声。
闻言看去,便见她从进屋的时候,就站在那副框在墙上的画作前,微仰头,欣赏着。
那面墙上,挂着一副《百鸟朝凤》图,画长一米五,宽一米,上面,是99只不同种类的灵鸟,有互相依偎在一起的、有落在枝头上的,也有直接落在地上的,每一只鸟儿,栩栩如生,颜色饱满轻泽,线条清晰。
一句话,画工了得!
于夫子回应,“此乃赝品罢了。”
纪云舒笑笑点头,“的确是赝品,因为真正的《百鸟朝凤》图并不在此。”
真迹,被他那豺狼似的老爹珍藏着呢。
她继续道,“只是,这幅赝品,却比真品更为细致,不止如此,色泽也比原画丰富许多,虽不是欧阳烨的真迹,却胜似真迹。”
“这位公子懂画?”
“略懂一二。”她谦虚回应,又问,“只是不知道,这幅画作,出自谁的手笔?”
提问到此,于夫子捋了一把胡须,很是骄傲的回应一句,“乃是我的学生商卓所画,他临摹的功夫,堪称第一,无论是字迹,还是画作,都能一一临摹,一比一撇都不差分毫。”
商卓?
原来是那个文雅有礼的学子!
纪云舒对其,又多了几分好奇。
于夫子又说了一些关于商卓的事,道那人天生就有临摹的天赋,出自他笔下临摹的鸟类,大有203种,其余山水画作,没有60,也有50副,大多数的,都被于夫子给珍藏了,虽说是临摹的,却也珍藏的价值,而商卓,也是用此来抵自己上学的学费。
唐思趴在那副画旁边,细细盯了几眼,歪着脑袋问,“这画好吗?好在哪儿?”
说着,伸手打算去摸。
被纪云舒一巴掌拍了下去。
她捂着手,干瞪一眼!
惹得一旁的莫若偷笑一声。
随后,于夫子便唤来平日打理书院的张伯过来,交代,“立刻去安排几间上等的房间给几位贵客,切莫怠慢了。”
“好的。”
其实,张伯也没有见于夫子答应让人在此留宿过,也知道他性格怪异,更是谁的面子都不买,怎么会答应让他们留宿?
他心里寻思着,却也没有多问。
领着众人去了客房。
说是客房,其实也就是学子读书的屋,里面打扫得十分干净,摆设简单,却书香浓烈,里面的书架上也都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
纪云舒赶了许久的路,着实有些累了,便在屋子里休息了一会,睁眼时,外头都已经黑了。
她刚起来,书院里的小童就敲门进来了。
端着饭菜!
“先生,你刚醒,吃点东西吧。”
她点头坐下,问,“那位景公子呢?”
“景公子与夫子正在后院品茶闲聊呢,说是你醒了的话,也别找他,让你在书院里转转,也可以去前院的学堂里瞧瞧,那儿正在授课呢,你要是有兴趣,就去听听。”
“好的,多谢了。”
“不碍事,那就不打扰先生用膳了。”
小童退了出去。
纪云舒肚子早就咕嘟咕嘟的响了起来,确实是饿了,正拿起筷子,窗户突然被人从外往里推开,一阵冷风顺势钻了进来。
只见,唐思手肘撑在窗户的沿边上,身子由外往里探进来,嬉皮笑脸的冲着纪云舒说,“阿纪,你都睡了好几个时辰了,走,咱们出去活动活动筋骨,你都不知道,这鸣山书院可大了,处处都点着灯笼,比我们侯辽的夜晚还漂亮。”
“你自己去吧。”
“别这么扫兴啊。”
纪云舒吃着饭,没理她。
偏偏唐思是个不罢休的主,持久没得到回应,便直接从窗户上跳了进来,一屁股朝桌边坐下。
“阿纪,走嘛,你一个人待在屋子里多无聊,还不如跟我一块去走走呢,好不好?”
竟撒起娇来!
第506章 挑衅
第506章 挑衅
唐思撒起娇来,有一种《十万个why》里的哪吒既视感。
纪云舒不瞧他,只问了一句:“你怎么不去找莫若,让他陪你去?”
“别提他了,白天的时候,不就是踢了他一脚吗?一路上都在跟我生气,方才去找他的时候,他直接将门给关了,你说说看,我可是他的救命恩人啊,哪有这样对自己救命恩人的?当时,就不应该救他,让他被人杀死得了。”
“……”
“阿纪,你就陪我出去走走嘛,我闷在屋子里,都快闷出病来了。”
她抓着纪云舒的衣袖,轻轻摇了起来。
纪云舒倍感无奈,朝外头看了一眼,虽然是晚上,外面却万家灯火般透红,加上雨也停了,所以,她想了想。
点头,“行!”
算是应下了!
唐思便开心的拉着她出了门。
鸣山书院的确很大,白天看的时候是幽静宜人、静谧舒适,晚上一看,则颇有几分温馨优美的味道,那蜿蜒的石子路上,几乎每十米处就会摆上一盏透红的灯笼,映照在青石板上、树阴上和那些红木上,格格有质,错落交织,古色古香的韵味入眼则来。
两人漫无目的书院里转了一大圈!
路上,没有遇到一个学子。
唐思纳闷,“这人都死哪儿去了?”
这一说,纪云舒才想起来,之前给自己送饭的那个小童说,前院的学堂里正在授课,鸣山书院如此出名,想必授的课也让人受益匪浅,那些学子必然都去听课了。
想着若跟唐思再这么走下去,比再屋子还闷,甚至还有些吵闹。
索性,便拉着唐思过去了。
学堂内!
芊芊学子各个挺直着背脊骨,正襟危坐,面前放着摊开的书本,旁边放着早就碾好墨汁的砚台,目光直视在课台上那名授课先生的身上,听得十分认真,眼神中带着对无穷知识的渴求欲。
课台上,一位长者盘腿坐在桌案后,眯着眼睛,摇晃着脑袋,正在讲述着关于“孝”道为先的事。
“这孝道啊,自古说的好,百行孝为先,孝之礼,亲其亲,《孟文孝经》中讲过,礼先行,随身立,诸子百家,堪堪云众,父为天,母为地,独不过膝孝先至,所以这孝啊,是美德,是恩德,你们要记在心,行于身,江子的《百科》中也有讲过,所谓……”
那声音,很沉很厚,却越说越轻,头也越说越往下垂。
这授课的先生,是于夫子前几天花重金请来的,虽算不上什么至圣先师,但在并荆一带也是个有名望的教书先生,教出来的学生,十有八九都中了举人,虽然与于夫子论起文学来,差是差了那么一截,可于夫子却想着“授学多家”、“精中求精”,便请了这个先生过来讲讲课,好让自己的学生也在别的先生身上学些东西。
说白了,就和学校请来了一位名家演说家过来,开一堂大课,让大伙来听听,来学学。
那先生在上面说,底下的学子便纹丝不动的在底下听,直到授课先生没了声……
睡着了!
几个耐不住性子的学子动了几下,伸长脖子扭动了几下,松动下筋骨。
其中一个小眼睛小鼻子的男子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见纪云舒站在学堂外头,他赶紧撞了撞身边的林殊,靠过来说,“林殊,你看。”
恩?
林殊皱眉,气他打扰了自己学习,又一边不耐烦的顺着他指着的方向回头望去,便看见纪云舒和唐思。
“他们来这里做什么?”
“不知道。”
“夫子已经让他们住进来,算是给足了面子,现在竟然还敢往这学堂里钻。”
气怒!
小眼睛的男子在此朝他靠了靠,露出一抹阴险的笑,说,“林殊,都是那伙人害得你被老师罚,你要不要……”报复一下?
话还没说完,林殊抬手就朝他脑袋上重重一敲!
“你打我做什么?”
“你别乱来,我可不想再被罚抄《诗赋》了,现在手还酸疼着。”林殊说着便扭了扭自己手腕。
真疼!
那人吃痛的捂着脑袋,“那怎么办?”
“等会。”
于是,两人坐好,等待时机。
反正这个仇,林殊是一定要报的。
讲台上坐着的授课先生垂头许久,又抬了起来,小眼珠子眯了眯,嘴里又嘀咕了几句,大概是真的扛不住了,便将面前的书籍合上,夹到手臂间,然后撑身起来,一边提着袍子往身后的门走去,一边说。
“你们啊,自己看看书吧,好好学学孝道,今年的会试啊,说不定就是这个考题……”
声音虚沉,拖音拖得比于夫子拖得还长。
直到人消失在左侧那扇门里。
先生一走,学堂里的学子该继续看书的,就在继续看书,可林殊却邪魅一笑,带着平日里跟自己混一块的那些人,大步朝门口走了过来。
其实,在授课先生离开时,纪云舒也想离开了,偏偏看到林殊盯着自己走了过来,索性,她就站在原地等着。
倒也想看看,那小子要干嘛!
“纪先生是吧?”
果然,林殊已经将他们的身份都摸清楚了。
纪云舒谦虚的鞠了一礼,“正是。”
林殊冷笑,“跟你们一起的那个姓景的人,之前在亭子里倒是满口文学哲理啊,说的还头头是道,我看你的样子,白白净净、素服雅面的,也有那么几分书生气质,想必,你也不赖吧?”
他声音很大!
自然引来了众人的围观,那些本要收拾东西回房的人都上来凑热闹了。
纪云舒笑了笑,“在下是个粗人,怎能与各位相比?你们都是鸣山书院的学子,而且举人才中,不久便会赴京赶考,三甲中,定有拔尖之人,在下与你们,毫无可比性,就不班门弄斧了。”
听她说完,林殊往前迈了两步,人高马大的立在那儿,微挑着眉,嘴角狰出一抹奸诈的笑意。
道了一句,“纪先生,你面相上倒是谦虚,但说出来的话……可一点也不谦虚啊。”
语气中,带着十足的挑衅!
第507章 于夫子论太子
第507章 于夫子论太子
林殊的目的很明显!
明显要想将今天在亭子里受的气撒在她身上。
可纪云舒不想闹什么幺蛾子出来,嘴角上,始终带着客气般般的笑,“林公子,这并不是谦虚或者不谦虚,你若有事,便直接与在下说吧。”
“也没有别的事,更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先生你一定才华横溢、饱览群书,故此,想与你讨教讨教学问罢了,还望先生,能授学一二。”
他说完,作了一个拜学的揖!
看上去,倒是诚诚恳恳的。
纪云舒心里琢磨着,这烫手的山芋,到底接不接?
此时,一直站在旁边的唐思则蹦跶上来,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样,挑着那洪亮的嗓音说,“阿纪,他分明就是来找茬的,他不是要讨教学问吗?那你就好好教导教导他,也让这些书呆子们好好看看,你甩他们多少条街。”
下巴一扬,傲娇的眼神显露无疑。
书院里进了个女人,确实稀奇!
大伙纷纷朝唐思看了过去,这女子,长得倒是不错,五官还算精致,身子也还算灵巧,可就是那一副傲娇之气,不讨喜。
林殊上下盯了她几眼,不屑冷笑道,“女子就该在家钻研琴棋书画、刺绣织布,哪有像你这样的,整天跟个男人待在一起也就算了,还往我们书院里来,常言道,女子乃是红颜祸水,我们可都是要上京赶考的学子,你可不要将晦气带给我们。”
唐思脸都青了!
怒斥一声,“你说什么?”
“我说,祸水败于颜,殃殃幸灾者。”
唐思听不懂,便转头着急的问纪云舒,“他们说什么?什么祸水?什么殃殃?那是什么意思?”
她不问还好,这一问,便引来众人的耻笑。
特别是林殊,嘴巴不饶人,“原来,是个文盲啊,不过也不怪你听不懂,毕竟,女子无才便是德。”
反正,在唐思听来,不是好话就对了。
大怒,“我看,是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简直找死。”
说罢,她手往自己腰上一抓,那银子的鞭子正露出一个头来,下一刻,就被纪云舒制止了。
她暗暗冲她摇了下头,“不要闹事。”
“他们……”
“我再说一遍,这里不是你闯祸的地方。”
唐思气的眼眸里都窜起了火苗子,胸前起伏不平,那口气,在喉咙上下滚动,就差往嘴里喷出来了。
偏偏那些作死的学子越笑越大声,甚至有人直接说,“孔圣说的对,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引来一阵哄笑!
唐思便指着那些人,又侧头问纪云舒,“他们到底说的什么意思?”
纪云舒面色一沉,看着那些本该斯文的学子们,此刻却各个都是一副尖嘴猴腮的模样,心里,既有失望,也有些许的恼怒。
一个小童正好经过,发现了这边的情况,拔腿就跑去告知于夫子了。
可此时后院的长廊里,景容与于夫子正在悠闲自在的畅谈着。
长长的长廊上,一路延伸都挂着红色的灯笼,光线映照在木雕精致的柱子上、地上、树上,透着斑斑的树影隐隐晃晃,颇具美感,加上微风刮着树叶飒飒作响,此处,倒是个闲谈的好地方。
长廊尽头的四方台内,隔着三面雕琢精美的屏风,单单敞了一面,里头,清淡的茶香味卷香弥漫!
萦绕在鼻尖处,温润适宜。
景容与于夫子对立着盘腿而坐,低矮的桌案上,摆放着一壶茶,两个杯子。
景容品了口茶,回味无穷了一会,便道,“于夫子,你现在倒是过的乐活,在这僻静幽雅的地方修养身心,整日过着闲云野鹤的归田生活,逍遥二字,当属是你。”
对面,于夫子手里拿着一把蒲扇,轻轻煽动着,白花花的胡子因为太长了,以至于遮去了他大半个嘴巴,不知他是在笑,还是如何?
他说,“地方是好,远离朝堂纷争,悠闲自在。”
“看来,夫子辞官,辞得真好。”
“官场上的事,大多都是浮云,言之行,行之礼,都拘困不定,绕人心闷,正所谓,深林落断枝,水清游金鲤,人啊,就该待在他本该待的地方,又何必弄得头破血流,非要去钻那种荆棘之地呢。”于夫子叹息,总爱拖着长音。
虽拖着长音,可听上去,倒不觉得烦闷,反而在如此惬意的环境下,还颇有几分耐人寻味的味道。
景容亦迎合着他的话道,“人非圣贤,圣贤者,乃大智者,夫子所道,言之有理,朝廷纷争不断,虽是个金贤之地,可待久了,也非死即伤,四十多年前,夫子退隐,在此处创建了鸣山书院,多年来,为朝廷输送人才,现如今从鸣山书院出来的学子,大多都在朝中为官,也都是清廉官正、位在各处,这功劳,还得记在夫子你头上。”
对面的于夫子继续煽动手里的扇子,说,“朝纲始终是朝纲,谁也不得越雷池半步,官场如战场,谁都盼着往上爬,可谁又知道,这爬的越高,摔下来的时候,也就越疼,但若能在攀爬的过程中小心抓好一根藤蔓,摔下来时,只要藤蔓不断,自然会安然无恙,这道理,我每隔三年,便会与入学的学生讲一遍。”
科举三年举办一次,可不是得三年讲一遍嘛!
正是因为如此,于夫子在朝中为官的学生,鲜少有被弹劾亦或是被拉下马的,各个安分守己,将自己的官位坐得牢牢地。
景容点头,对他的话表示认同!
小一刻后,于夫子又叹了一声气,继续说,“我虽隐退了四十几年,可耳边,也时常听闻到一些事,一些学生每逢时月一到,便会写封信过来问候问候我,之前,还谈及到了关于太子的事,那事其实也说不上准确的缘由,毕竟,是祸国的大事,但也无非归咎两点,要么,是密谋多年,要么,便是受人教唆,那太子啊……”又拖了个长音,慢悠悠的品了一口茶,“是个笨拙的人,当初承庆殿大火,还是因铁丝上涂着硫磺而烧起来导致的,这么缜密的事,他太子能想到?围宫弑君?那是掉脑袋的大事,他都是太子了,还急什么急?估摸着,都是因为小人多!”
一口气说完这么多,于夫子有些吃力。
咳嗽了两声!
而他毫不顾忌的大方谈论起太子围宫弑君的事,还是在一位王爷面前,简直让人目瞪口呆。
也不怕隔墙有耳,传到皇帝耳边。
第508章 女子如男
第508章 女子如男
想必现下时局中,还敢如此大胆的谈论一个死人,还是太子的人,除了于夫子,也没谁了!
这老家伙,看上去是闲云野鹤,耳朵倒是招风的很。
景容也直接说,“夫子就不怕我嘴巴松动,将你方才说的这番话给说出去吗?毕竟,这可是惹祸上身的大事啊,传到皇帝耳边,你的鸣山书院也别开了。”
偏偏于夫子就是个不怕死的人,毕竟在朝堂之上,他的学生多的是,皇帝敢拿他开刀吗?不怕群臣造反、不怕集体辞职吗?结果弄得体制崩塌,受罪的还不是皇帝!所以说,斩忠诚、逼莽臣,但千万别得罪奸臣,特别是于夫子这种不在朝位上,又染指不过纲的奸臣。
他两手一摊:“天高皇帝远,我说我的,你听你的,碍不着他老八的事。”
老八?
说的当然是祁祯帝啊!
而敢这样叫的人,除了先皇,也就只有于夫子了。
景容想笑,却硬憋着,这小老头,简直不能太可爱,尤其是那一捋的白胡子,吹吹动动的,俏皮之下又带着几分尖刁。
正在这时,小童从学堂那边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
“夫子,不好了。”
喊了一声!
于夫子心烦,余光一瞥,训起话来,“你说你,平时急躁也就算了,这会有人在,还如此鲁莽,该打。”
“不是的夫子,是……”
“是什么是啊?吞吞吐吐的。”
“是那个……那个学堂里出事了。”
于夫子看似是个吞吞出言的人,但此刻也有些不耐烦了,蒲扇往大腿上用力一搭,“到底出什么事了?”
小童有些忌讳的朝景容看了一眼,这才说,“是那个纪先生,她和林殊在学堂上对峙起来了。”
于夫子纳闷,“对峙起来了?”
“方夫子刚授完课走,林殊就打着讨教学问的名头,正在为难人家纪先生呢,我瞧见了,就立刻过来了。”
讨教学问?
有趣!
整个书院里,林殊冲动是人人皆知的,这要是讨教学问没讨教出来,最后动起手来,必然是会伤了那位弱不禁风的纪先生的,到时候,他于夫子上哪儿再去给人家王爷赔个安然无恙的纪先生出来?
于夫子心中苦恼,双手撑着膝盖打算起身过去,却被景容摁住。
“夫子不用劳师动众,互相讨教学问,那是件好事,我身边那位纪先生啊,平日里就是少读了些书,现在您的学生愿意与她讨教学问,反倒是她收益了。”
“你是不知,林殊那小子冲动的很,万一要是拧断了她的手脚,那可是赔不起的……”
景容笑笑,“你别看那位纪先生小胳膊小腿,但其实性子里,也有股狠劲的,放心吧,若真是断胳膊断腿的,也不用你赔,你我就安安心心的在这品品茶,畅谈一番比什么都好。”
人家王爷都这样说了,于夫子还驳个毛线啊。
他便支着脑袋与那小童说,“行了,你过去一趟,就说,不管了,爱这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别来扰我。”
小童哈着腰,便赶紧去了。
等那小童前脚离开后,于夫子似乎猛然间反应过来什么,那双眯得只剩下一条缝的眼睛睁了睁,脑子里头寻思片刻,恍悟着,“前段时间学生来信,信中,似有提过一位姓纪的先生,那人先是破了京城里的一桩失踪案,又接手了十四年前的《临京案》,曲姜来京,丢了个大麻烦,亦都被她解决了,莫非……”
心中已有了答案。
听言后,景容不语,唇角上抹着淡笑,端起面前的茶,喝了一口。
而对面的于夫子则点了点头,又开始煽动起手中的蒲扇。
……
学堂里!
大伙还在嘲笑唐思,笑她“女子无才便是德”。
纪云舒将怒气冲天的唐思压制下来,然后,朝林殊走了过去,那微弯的眼眸中如同淌着一汪泉水,明明水润动人,却像银凛的寒光似的,锋芒万丈。
针尖似的!
她对上林殊的目光,“所谓女子无才便是德,是你们这些整日里只知道啃书的文人杜撰出来的莫须有。”
“莫须有?”林殊大笑。
“这天下的女子,可不是人人都是待在闺房之内的,也不是每个女子都是绣花枕头,琴棋书画、相夫教子,没人规定就是女子必须做的,驰骋疆场、戈马为豪,也不止是你们男子必须做的,女子,同样可以。”
这一席话说出来,一瞬便引来所有人的耻笑声。
简直可笑!
女子,可以做男子做的事?
那些直男癌的学子们能不笑吗?
林殊抬着傲娇的脑袋,直接用鼻孔对着纪云舒,那模样,竟和纪元职当初砸她院子时的模样一模一样。
他抖了下肩,哼声,“原来是个只会耍嘴皮子的人,学不在讲究,不在何地何时,你既道得出这些乱七八糟的来,那何不敞开了来论一论学问上的事?来说说看,这女子究竟哪里比得上男子了?又哪里能做男子能做的事?古往今来,学文书上,圣师口中,哪有道过女子如男的啊!”
不断挑衅!
所有人的注意力也都放在了两人身上,而大多都是想看笑话的,“鸣山书院”的光环,本就是他们炫耀的资本,傲娇一点,底气足一点,没错!
再看看那位纪先生,瘦不拉几就那么一小坨肉,脑子里肯定装不了多少学问,若真敢跟林殊扛起来,显然是鸡蛋碰石头。
纪云舒不想将这块圣地搅得一团乱,此刻,还在极力克制着。
见她说不出来了,林殊脸上那鄙夷的笑越来越浓,双手叉在腰上,毫不掩饰的藐视道,“纪先生答不上来了?还以为你们都满腹经纶呢,原来,当真就是耍耍嘴皮子。”
她实在被逼的没办法了,微扬起下颌,挺了下身板,凌厉深邃的眸一点一点的收紧。
“好,你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不过,你最好拿笔记着,因为我要说的话,是你们那些诗词歌赋、礼仪孝道中所没有的。”
难道,凭空捏造的不成?
第509章 林殊打脸
第509章 林殊打脸
还那笔记下?
林殊不屑,“你说来,我听着,到底什么东西,是文书上所没有的。”
他是等着听笑话呢!
纪云舒那绯红的薄唇微启,自口中道出,“古云兵例中,先皇在位期,圣恩三年,北伐冬至越军,剿灭十三座城池,堪摘旗帜八面,悬挂在城楼整整九天,迎风而立,猛将廖巍受封,拔得将帅头衔,成为大临史上剿得城池最多的将军,倒不是因他有勇有谋,而是因营中多了位女诸葛,姓赵为野,三岁识字数几,五岁已阅兵书万千,十岁随军出征,出谋划策,致使南凉兵马退千里,胜壮回国,十二岁,她以化名白子撰写了大临框架上第一本兵书《陆洲兵法》,从随军到破城,各种计策,一一记载在上,而此书真迹,还完好无损的放在皇宫的藏书阁中,赵野一生,随军同行,战功赫赫,圣恩三十年,享年六十五,猝。”
言落!
众人诧异!
一双双眼睛随着她一边说,也一边渐渐瞪大。
纪云舒没想就此打住,继续激扬道,“再往上了说,大临先祖皇帝平盛帝,二十四岁立国为临,不到一年便病死床榻,皇后孝庄辅佐年幼太子登基,时年三月,东苣来犯,孝庄皇后为防内战暴乱,不得不垂帘听政,她举派三万将士南攻北守,十万将士由西部洪川夹击包围,不出半年,东苣缴械投降,解国为州,次年七月,朝臣暴动,连侯爷先后煽动两次举书弹劾,密谋造反,孝庄皇后被迫带着年幼新帝逃至塔南寺,暗中将一封信件送至东南西北四处边关,她一人之力,舌战人围,为领将数百聚集返京争足了时间,这才有了如今盛世繁华的大临天下。”
整个学堂内,鸦雀无声。
林殊感觉自己受到了一万点的暴击,脚步不稳,往后趔趄了几步。
双唇颤颤,支吾半响,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纪云舒神色冷毅,一双眸,卯足了劲,“古有夕女平田为战,后有子君戴壁朝储,明安公主远嫁,辅夫带民,西子有谋为将,佳子有卷为师,只要有才能,是男是女,有何干系?如何,你还想继续听下去吗?若是想听,我还能继续给你讲。”
砰!
她迈步紧逼,林殊往后便退得更紧,背脊骨直直的撞在了门框上,发出一声巨响。
也似一记钟鼓,将众人一懵间给敲醒了!
望着林殊那惨白的唇,纪云舒心中暗爽了一把。
小样,姐还治不了你了?
自打五年前魂穿过来,她几乎就将衙门里的书看了一个透彻,关于古往今来女子为纲的事,记得清清楚楚,而刚才说的这些,不过是冰山一角,毕竟,她也算是半个考古学家,说起历史来,也能班门弄斧一会。
加上纪黎和纪桓回家时也会说一些关于行军打仗的事,她张着耳朵,便都听进去了。
林殊想垂死挣扎一番,努了努嘴,“你……你胡说,我怎么不知道?”
“我方才就说了,我所说的这些,是你们看的那些诗词歌赋中所没有的。”
“既然没有,便是你杜撰的。”
孩子,你有幻想症吧?
纪云舒刚想反驳,商卓便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虽没有参与林殊的闹剧,可还是竖着耳朵听了听,不得不说,纪云舒方才那席话,让他都自叹不如。
他说,“纪先生没有胡说,更没有杜撰,她说的孝庄皇后和明安公主辅夫一事,我在《百记》中读过,虽写的不详细,但确实是真实的。”
“《百记》?”
林殊在大脑里飞速搜索了一遍,貌似,是提及过,一时间,也就哑口无言了。
而纪云舒则朝商卓回笑,两人对视,客气的点了下头。
随即,她便与林殊说,“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要讨教的学问,也当是讨教了,还望林公子有时间,就去翻一翻刻版《陆洲兵法》和《百记》。”
鞠了一礼。
“告辞。”
懒得你待下去了,便朝众人附手微微拘了下礼。
“在下告辞。”
便拉着呆愣的唐思离开。
唐思贴在她身侧,一脸崇拜,“阿纪,我虽然听不懂你刚才说的这些话,但大概的意思我懂了,你简直太厉害了,我真是太喜欢你了,从今天开始,说什么我都要拉着你不放手了,你是我的。”
眼睛里仿佛闪烁了桃红色的爱心!
她面无表情的勾了勾唇。
没有回应。
而身后,又传来一声,“慢着。”
林殊不甘心,被一个外来人当真自己同窗的面羞辱成这样,他面子尽失,如何也得挣回来啊。
疾步上前,拽过纪云舒,他倔着脸,“你刚才说的这些,就算是真的,那也是你照本宣科,根本谈不上是什么学识。”
纪云舒:“那你还想怎么样?”
“我们书院里,每隔三个月就会举办一次赛季,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亦或者文人论道,你挑其一,撇开文本上的东西。任比一样,怎么样?你敢不敢?”
“我为何要答应?”
“你答不答应没关系,但你如果想做缩头乌龟,我可不拦着你。”林殊翘嘴,觉得自己站足了上风。
这狗皮膏药,真烦人!
纪云舒从原先的无奈,演变到有些烦躁起来。
她见过太多不要脸的,却没见过一个男人这么不要脸,死皮赖脸,非要跟她争个高低。
这时,唐思上前,指着林殊那小子,“阿纪,你就跟他比,我就不信这臭小子还能整出什么幺蛾子来,刚刚给的教训不够他消化,那就再给他来点狠的。”
林殊哼了一声,“女子,无智启齿为笑。”
“你敢骂我?”
“怎么?唯女子小人难养你听不懂,这句,听懂了?”
听不懂!
唐思气呼呼的。
纪云舒知道,自己要是不输一回,今晚怕是会被折腾死。
便点了头,“好,你来选,你选什么,我比什么。”
你最好选除了作画以外的任何项目,因为除了作画,别的她准能输,而且输得凄惨无比。
偏偏——
“那我就选画画!”
画?
纪云舒确定自己没有听错,这小子想与自己比画画?
第510章 赢容易,输却难
第510章 赢容易,输却难
林殊选了画,简直是在为难纪云舒。
倒不是因为她技不如人,而是因为画工太好。
但为了甩掉这块牛皮糖,她必须让林殊占一回上风才行,可是,画?
她要赢,轻轻松松,可是要不漏痕迹的输,实在太难了。
见她还在犹豫,林殊便笑着继续挑衅,“怎么,不敢了?”
“没有不敢,我既说出口让你选,而你选了画,那就是画。”
“好!”林殊朝周边的人吆喝一声,“把东西给摆上。”
于是,众人皆往两边散去,也有人进去将那些桌案搬抬到一边,单单腾出八张合并在一块的桌子,将纸张和笔墨全数准备好,铺展在上面。
果然像是比赛!
林殊挑眉,问,“《江北淮南》图,知道吗?”
纪云舒,“知道。”
拜托,《江北淮南》图当时在陕西平丘县的一处墓葬里出图的,恰巧的是,她也参与了那个项目,还亲眼看到修复好的《江北淮南》在自己面前展示。
画面上,显示的是一副疆场厮杀图,将军带着士兵,在硝烟弥漫、血流成河的战场上冲锋陷阵。
当时,她不知道多震撼!
林殊说,“你知道就好,那就以《江北淮南》为参考,作出一副画来,如何?”
“随意。”
林殊又想了下,“既然是比赛,就不能没有裁判。”说着,便将目光转向商卓,“商卓,咱们书院里的人都知道,你临摹功夫了得,画工也了得,老师每次阅画时,也让你再在旁,既然如此,我与这位纪先生的比赛,就由你来做裁判,怎么样?”
商桌方才为纪云舒帮了句话后,本想继续隐在人群里默默观看就好,现在被揪了出来当裁判,他也不好推脱。
只好说,“行。”
其实大伙都知道,林殊的画工在书院里是今次商卓之下的,甚至有时候,于夫子还会称赞他的画比商卓的画多出几分神韵。
所以心想,纪云舒这是自讨苦吃!
林殊提笔在纸上作起画来,那是卯足了劲,自信满满。
相比于他,纪云舒则淡漠许多,她不是在想着如何赢,而是想着如何输。
以至于过了良久才提笔作画。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辰,两人的画完毕!
周围学子全部围了上来,往前一凑。
林殊那副画上,画的正是与《江北淮南》相呼应的场景,也是战场上厮杀的图,画的是一员大将骑在马背上,马儿前蹄高高抬起,那将军一身盔甲沾满鲜血,手握长剑,朝着一员小卒狠狠刺去,面目上的神色刻画的很好,不过因为时间太紧,而没有细化。
但,已经算得上是神作了。
当大家将视线慢慢移到纪云舒的画上时……
一阵哄笑,满带嘲讽!
纷纷指着说,“这是什么画?”
“这也算是画?别开玩笑了。”
“就连刚刚会提笔的奶娃娃都比这画的好。”
……
反正各种尖酸刻薄的画都出来了。
纪云舒笑笑,丝毫不在意,看着自己画纸上那一条一条杂乱无章的线条,她心底是很满意的,只怪他人看不懂。
不过也好,正是她想要的效果!
输!
两幅画摆放在一起,就是小孩子都能看得出高低来,无论从原先定好的题来说,还是从画工上来说,林殊都赢了。
林殊满脸得意,用下颌朝商卓一挑,“你是裁判,你说说看,谁赢了?”
当然是老子赢了!
商卓双眸微微一沉,看着两幅画许久,然后才说。
“林殊赢了。”
林殊终于出了一口气,挺着背,满眼的傲娇,十分藐视的看了一眼那副全是线条的画,“还以为你纪先生画工超群,原来,不过如此嘛。”
挑着音!
纪云舒反倒是松了一口气,“在下输了,也承认是画技拙劣,污了大家的眼,更不得不佩服林公子的画,短短一炷香的时间里,就画将这幅画画得如此神韵,在下甘拜下风。”
双手附上,礼貌一鞠。
“其实,你的画也不是不好,至少,线条流畅。”
“如今也比完了,在下也输了,那么,告辞。”
说完,她便准备离开了,可唐思就没那么容易打发了。
她身子往前一挺,朝殊面前一站,“你的画根本就比不上阿纪的,阿纪画的画,我见过,画的人像就跟真的一样,那才叫出神入化呢,你画的这个,根本就入了她的眼,难道你看不出来,她是在让你吗?”
“小丫头,你再胡说,我就将你舌头扯出来,众多双眼睛分明看着,谁的画略胜一筹,大家都看得出来,难道你想说,我们的眼睛都瞎了吗?”林殊气怒。
“没错,就是你们眼睛都瞎了,我的阿纪才不屑跟你这种人比画。”
纪云舒立刻将她拉了过来,“唐姑娘,我们该走了。”
“阿纪,你分明就比他画的好,为什么要让他?”
“是我自己技不如人。”
“才不是,你之前画的画我又不是没见过,分明比他的好。”
“你……”纪云舒真是无言以对。
大姐,就当是给我一条活路好不?
林殊嘲讽,“没读过书,就是没读过书,一幅画好不好都看不出来,还口口声声在这里大言不惭,所以我说的没错,女子,就应该待在闺房里,绣绣花、织织布,相夫教子才对,还出来抛头露面,还不害臊的与一个男子如此贴近。”
若说之前那些什么“唯女子小人难养也”的意思唐思没听懂,但“不害臊”这三个字,她是听懂了,也听全了。
怒火上头的那一瞬,眼珠子都红了。
再加上周围人一阵嘲笑,就像药剂似的,猛地刺激到了她脑门上那根冲动的筋。
她咬牙切齿,大吼了一声,“我可不是你们这些文绉绉的人,尽会耍些嘴皮上的功夫。”
言毕!
那根缠在她腰上的银鞭被抽了出来!
顺着鞭子会抽出来的同时,带了一道寒凛的冷风。
长鞭甩出,银光灿灿。
按照侯辽人的习俗,第一鞭,被她狠狠挥在了地上。
啪!
那一声,回荡在诺大的学堂内,震耳欲聋!
第511章 鸡犬不宁
第511章 鸡犬不宁
鞭子自唐思手中挥出去的那一瞬,在场的人都惊呆了,又惊奇,又恐惧。
纷纷往后退去!
那个女人,眼中带着腾腾的杀气,目光如炬的看着被惊到的林殊。
见他也不自主的往后退了两步,“你做什么?”
声音微颤!
倒不是害怕,而是受了惊。
“走火入魔”的唐思嘴角上勾着一道渗人的笑意。
“做什么?让你看看,到底是谁害臊。”
手心一紧,那根银鞭随着她手臂挥起的同时,已经毫不留情的朝前挥了过去。
力道足!
方向对!
于是,不偏不倚,正好挥在林殊肩上,儒衫被抽得裂开,蹦出了一条血痕。
他也被鞭子上的那道力一抽,狠狠摔到了地上,捂着肩膀,疼得直咬牙。
唐思在将鞭子收回时,又狠狠的朝那些摆放整齐的桌案挥去,噼里啪啦,一阵乱响。
砰!
啪!
哐当!
一眨眼的功夫,大多数的桌案都被她抽得断开两半,上面的墨汁到处飞溅,纸上书本也凌乱飞舞。
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那些学子们纷纷朝墙角逃窜,人挤人,闹哄哄,有的在后退的时候撞在了桌脚上,四仰八叉的往后倒去,也有踩到地面上湿漉的墨汁滑到,结果被摔得头破血流,还有……
一时间,整个学堂内,被搅得鸡犬不宁!
各个脸上、脖子上、手上和那干净的儒衫上,都沾染着黑乎乎的墨汁,弄得十分狼狈。
而当林殊吃痛的捂着肩膀从地上才爬起来,还没站直身子,鞭子又毫无预兆的挥在了他的大腿上,要是偏了那么一丝丝,险些就要了他的命根子,他大腿火辣辣一痛,在此摔在了地上。
背脊骨着地!
脊椎响了一下。
“啊!”
那叫声,惨绝人寰!
唐思气焰未消,上前,居高临下的往林殊面前一站,叉腰,“怎么样,服不服?”
林殊疼得满头虚汗、眼冒金光,这会,更是喘不上气来。
“你……你……”
“你什么你,叫你说我不害臊。”
扬起鞭子,又要挥上去。
“住手!”
手腕被牢牢抓住。
她扭头一看,对上了纪云舒那张十分生气的脸,就像凝聚着一团巨大的火球,正一点一点的朝她烧过来。
“你好好看看,你都闹成什么样了!”声音万分凌厉。
将唐思的手重重甩开。
唐思愣了一下,朝周围看去。
这才发现,整个书院里的人就像老鼠见到猫一样缩在一团,原本整齐的桌案被她抽得不是断成两截,就是东倒西歪,有人在地上四仰八叉的躺着,也有人吃痛的刚从地上站起来。
满地的墨汁!
满地的书本!
总之,一片狼藉。
唐思冷静下来,终于意识到自己闯了祸,眼珠子晃了晃,咬着唇往后退了几步,指着那些人与纪云舒说。
“阿纪,是他们先招惹我的。”
纪云舒气得直咬牙,可现在,骂人没有用啊!
她只能赶紧将地上的林殊扶起来,一边问,“林公子,你怎么样?”
林殊甩开她,“滚开。”
捂着出血的肩膀,又按着作疼的大腿。
“抱歉,闹了这一出,是我们不对,还请……”
“还请什么请?“他看着周围狼藉一片,指着唐思,“你这个野丫头,不知死活,将我鸣山书院搅成这样。”
唐思,“是你先骂人在先。”
“你……”
林殊扭曲着整张脸,身上的疼痛简直要了他的命。
……
很快,此事便传到了于夫子耳边。
他和景容急匆匆的赶了过来,当看到学堂内的场景时,险些就晕了过去。
学堂,那是神圣之地,脏不得,污不得。
可现在,那些桌椅板凳坏的坏,倒的倒,墨汁和书本全部揉在了一团,简直像灾难现场。
于夫子生平最厌的,便是有人践踏书籍。
心底那个气啊!
“老师!”
一众学子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全数朝于夫子围了上来。
“老师,你看看这个外来人,是他将这里弄成这样的。”
“是啊,一定要将她赶出去。”
“老师,你看这事怎么办?”
……
于夫子叹息,看了一眼受伤的林殊,然后吩咐两个学子,“带他下去上药。”
林殊不甘心,“老师,你要为学生做主啊,这两鞭子,可不能白白挨了。”
“你先下去。”
摆了摆手!
“老师……”
“下去!”斥声。
林殊闭嘴,狠狠的揪了唐思一眼,这才由着自己两个同窗搀扶着走了。
唐思知道自己犯了错,将手里的银鞭一点一点的缠到腰上,而身边的莫若却悄悄朝她凑了过来。
问了一句,“你干的?”
她瞪了他一眼。
莫若一笑,暗暗朝她竖了一个大拇指,“干的不错,再接再厉。”
其实,他心想,唐思此次犯了这么大的错,大概这一路上也不会再让她继续跟着了,自己也不用再受罪,真是普天同庆。
于夫子与自己学生安慰了几句后,便看向景容,问,“景公子,这事怎么办?”
这水包丢的!
像个烫手的山芋。
接?
还是不接?
景容双眸深了一丝,垂眸一抬,走向纪云舒,问了一句,“你受伤了没有?”
她摇头!
“那就好。”
这都什么时候了,他关心的,竟是纪云舒有没有受伤。
他转而朝于夫子深深的鞠了一躬,神情认真严肃,“于夫子,此乃鸣山书院,一切,便都按你的规矩来,唐姑娘闹了事,是罚是打,由你来定。”
唐思一听,立刻开口,“凭什么罚我?我又不是他们的书院的人。”
“闭嘴。”景容呵斥。
呃!
他厉眸一凛,“只要你踏进来,便要按照这里的规矩来,闯了祸,就该罚,你是我带进来的人,倘若他们罚不得你、打不得你,那就由我来。”
“你……”
“来人。”
景容高喊一声。
外头进来两个侍卫待命。
“既然是手犯的错,那就要由手来受罚,将她拉出去,任断一只手。”
呃!
两个侍卫懵了!
断手?
杀人倒是干过,可是,要断一个女人的手,还是头一回。
第512章 唐思受惩罚
第512章 唐思受惩罚
任断一只手!
景容还从未如此狠厉过,更别说是对一个女子如此了。
侍卫杵在原地不动,干看了几眼。
仿佛在互相询问对方“真砍”?
直到——
景容肃斥,“你们两个还不照办?”
“是!”
侍卫受命,立刻上前,擒住了唐思。
唐思扭动着身体挣扎起来,冲着景容喊,“你算个什么东西?连我爹都不敢动我,你却要断我的手,凭什么?你们放开我。”
无奈,挣扎无果!
人已被拖到了门口。
突然——
“慢着。”
于夫子喊了一声。
他提着有些微拖在地的袍子,往前走了两步,一抬.
沉声道,“虽说将这里弄得一塌糊涂,是对儒学的不敬重,的确该罚,还要重罚,可我鸣山书院乃是读书学识的地方,不宜见血。”
众人纳闷!
于夫子又咳了两声,“唐姑娘此番作为,让人恼怒,但也不至于断她一只手,这不是圣贤之士所为的事,景公子,你刚才也说了,这事是发生在鸣山书院的,自然,也得按照鸣山书院的规矩来。”
景容唇角轻勾,乃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不过是将了于夫子一军,同时也给了他一个台阶走。
自然,也不会真的砍了唐思的手,那他和景亦那样的人又有何不一样。
于是,他附手一礼,“那就交给夫子来办。”
“学堂被糟蹋成这样,坏的坏,脏的脏,按照规矩,先是戒尺十下,再将此处清扫干净,再去供奉圣道仙师的儒堂里跪一宿,就当是惩罚了。”于夫子说。
“好,那就按夫子所言来办。”
景容倒是爽快的应下了!
可当事人唐思却扯着嗓子,“我才不要打扫这里,还要我去跪一晚?休想,我这辈子跪天跪地跪父母,就是不给你们这些文人下跪。”
纪云舒走到她身边,压低声音道,“你最好安静些,这的确是你的错,惩罚的也算是最轻的了,你要是再这样,没人能保你。”
“可我……”
“这一路上,你也知道了景容的性子,他说的话,是一定会做到的,你要是再闹下去,你的手就真没了。”
这可不是威胁。
唐思冷静下来后,看着满地狼藉的学堂,又忌惮的看了景容一眼,然后双臂奋力一甩,将擒住她的两个侍卫甩开。
她作疼的扭动着手腕,“好吧,打扫就打扫,跪就跪。”
算是妥协了!
但是那些学子却不甘心,上前理论,“老师,这样就算了?她毁了我们这么多张桌子椅子,还有这么多书籍,岂能这样就算了?”
“是啊,不能就这样算了。”
众人一言一句,都对于夫子的解决方式表示强烈的不满。
于夫子却微驮着背,脸色淡漠。
景容:“今日书院里的一切损失,都由我们来承担,砸坏的桌椅,损坏的书籍,你们一一列好单子,我命人将其全部补齐。”
“有钱了不起?”有人斥驳。
是啊,有钱就是了不起,你管我。
我是王爷!
我是神!
于夫子严厉道,“此事就这样作罢了,就算是他人的错,那也是林殊有错在先,他若不是好胜冲动,也不会酿成这样的后果,此事,谁也不准再提了。”说完,又指了指自己的那些学生,“你看看你们一个个的,还不赶紧去洗洗。”
大伙才惊觉自己那身原本干净的儒衫沾满了墨水,脸上、手上都有。
随后,便都被于夫子给遣散了。
这场闹剧才匆匆结束!
于夫子心里也怄气,都不想再多看一眼学堂内那狼藉的场面,蹒跚艰步的扶着脑袋走了。
这估计,成为他四十几年来唯一被列进反面教科书上的事。
没多久,小童便给唐思丢了一把扫帚、一块毛巾,还不忘挖苦一句,“唐姑娘,辛苦了。”
她拽过那块布往肩膀上一搭,手里的扫帚朝地上狠狠地戳了几下。
哼了一声!
景容揪了一眼她那气怒的小模样,道:“你这小妮子,戾气倒是挺大,若是没人拦着你,想必整个书院都会被你给掀了。”
唐思瞪了他一眼,“早晚有一天我会掀了。”
“就喜欢你这样的魄力,不过,你得先把这里打扫干净了,否则,该断的手,还是得断。”
“不就是打扫吗?谁不会?”
说着,她就开始在学堂里倒腾起来。
可这姑娘哪里做过这等活啊?在家里那是吃香喝辣,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别说扫帚了,就是连块抹布都没碰过。
所以小一会的功夫,原本狼藉的桌椅板凳,被他弄得更为狼藉了。
没有倒桌子倒了!
没有倒的墨汁也洒了!
灾难过后的现场!
莫若忍着笑,朝景容走了过去,轻轻撞了撞他,问,“你还真打算让她自己弄?”
“你想帮忙?”
“我嫌手脏。”
“你那你还废话。”
冷瞅了他一眼,景容便拉着纪云舒走了。
回后院的路上,纪云舒偷偷打量了他一眼,见他脸色清冷,实在看不出情绪。
便吞吞出言,“此事,也不能全怪唐姑娘,若不是我拉着她过去,也不会发生那样的事,再说了,的确是林殊言语刻薄,引得她气怒了。”
景容没有应答。
“你方才说要砍了她的手,想必也是吓她的吧,就是想给于夫子一个台阶下,让他不因你是王爷的身份而将此事作罢,也免得他心里有怨恨,这一招,倒也掐得准。”
景容依旧没有应答,只是那薄而冷的唇却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来。
邪魅?
亦或者偷笑?
这男人是怎么了?
总给人一种阴晴不定的感觉!
纪云舒也不再说话,
等到了屋门口,她刚推门进去,景容却拉住她的手腕,迫使她小板的身子正对着他。
她的视线顺着自己被拉扯住的手往上缓缓移动,便迎上了景容那双沉静深邃的眸。
四目相对,久久凝视。
“怎么了?”
她有不好的预感!
而原先挂在景容唇角上的笑意此刻更浓了几分,他手掌微用力,将眼前这个娇小的女人拉至自己胸前,头低垂而下。
距离拉近!
第513章 何其的悲哀
第513章 何其的悲哀
随后,他抬起手,一点一点的碰触到了纪云舒那张徒然而红的脸颊处。
指尖一碰!
蹙得她浑身一个激灵。
不由的偏过头,垂睑。
景容打笑,“紧张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我没有紧张。”
“云舒。”突然唤了她一声。
恩?
她抬起目光。
景容带着探索性的目光,又有几分好奇,凝视着她说,“我真不知道,你还会给我多少惊喜。”
嗯哼?
有些被搅晕了。
景容握着她那素白的手指,微微抬起,说,“我以为,你只会用这双手去验尸画画,却没想到,你还有一张伶牙俐齿的嘴,就连鸣山书院的学子都被你的一番言语击得哑口无言。”
原来,是说这事!
她抿了抿唇,谦虚,“都是照本宣科,随口道了几句,没想到,就糊弄住他们了。”
“可你不仅糊弄了他们,连本王也被你糊弄住了,而且,注定要被你继续糊弄一辈子。”
深情的话,像一阵温和的风,一点一点的卷进她耳边。
暖意窜起!
纪云舒心中一酥,身子便扑进了他的怀中。
他亦牢牢的抱着她。
两道身影立在廊下,迎着天上那道毛柔柔的月光,灰蒙蒙的光线倾泻而下,洒在两人身上。
颇有几分古风海报的美感!
纪云舒的脸,紧紧的贴在他那炙热的胸膛上,享受着此刻只属于他二人的片刻温存。
她也必须承认,只有这样的怀抱,才能让她放下全部的戒备,真正的享受一个女人应该有的幸福,她也同样承认,自己是贪婪的,是无比贪婪的。
她想永远窝在这个温暖的怀抱中。
良久,她才支起脑袋来,抬头望着他,“你真打算让唐姑娘一个人在那儿?”
噗!
全部的诗情画意,被这一句话给打乱了。
景容勾住她的下颌,“堂堂的纪先生,该不会真的喜欢上唐姑娘了吧?”
“胡说什么啊。”
她偏过头,将他推开。
“我只是担心她一个人办不来,偌大的书院,她砸得了,却未必修复得了。”
“你就放心吧,不是还有莫若在吗?他不会不管她的,毕竟,他可是欠着人家唐姑娘一命。”
“他会帮她?”
“那是必然的。”
景容十分肯定!
莫若会帮唐思?不会吧?
要真这样,倒是有一场好戏!
纪云舒:“时辰也不早了,你早点休息,明天一早还要赶路。”
景容:“可我想跟你待一会,不如今晚……”
话还没有说全,就被打住。
“不行!”直接明了的拒绝了。
景容噗嗤一笑,“这话都还没有说完,你就知道我想说什么了?”
“我……”
见她语塞,景容笑的更加邪恶了,低头,在她的额头上轻轻一吻,“不逗你了,早点休息。”
说吧,便潇洒的转身走了。
背后,纪云舒扬着一道幸福的笑。
而她刚准备进房间,商卓却过来了。
“纪先生。”
商卓叫了她一声,大步过来,他那儒衫上的墨汁点,印在素色袍子上,夺人眼球。
“商公子?有事?”
商卓行了一礼,“方才的事,希望纪先生别见怪,林殊向来如此,言语上得罪了二位,还请不要放在心上。”
原来是为了这事!
她回,“怎么会,倒是在下的错,若是没有答应与他比什么画画,也就不会出刚才的事了,我们本是在此借住一晚,入来便是客,实在没有理由与人冲突,将你们的学堂弄成那样,还伤了那位林公子,实在不该,还要劳烦商公子替我们向林公子道个歉。”
微微作了下头!
商桌倒是应下了!
又将手中卷着的那张画扬了扬,道,“纪先生的这幅画,方才以免弄坏,我便偷偷收起来了,还请先生不要见怪。”
“这……”
“先生这幅画,很让人惊叹!”
惊叹个毛啊!
明明技不如人!
她笑而不语。
商卓本就有着惊人的临摹能力,眼光,自然也就和别人不一样了。
他说,“这幅画,看似是不如林殊的画工略胜一筹,可我想,是先生你在让他才对,毕竟,想赢容易,可要输得不漏痕迹,却难上加难,想必先生也是为了不想林殊再纠缠下去,所以故意输给了他,而先生的画,皆是线条,看似没有形,却形在神韵之中,画风看似松散,但下笔有力、笔锋严谨,每一笔前后线条深浅有度,到点便收,虽没有《江北淮北》图的霸气,整个画面上,也少了战场上那股杀气和狠厉,但是,却多了《江北淮南》图所没有的那份悲哀,表现的,是百姓在战争中流离失所后的无奈和沉痛,死的死,伤的伤,是何其的悲哀啊。”
这番点评,绝对专业!
但不得不说,他的确是个聪明人。
纪云舒的心思也好,画作也好,被他的话全数道了明白,自然就没藏着掩着的必要了。
她说,“于夫子说你画工了得,那副《百鸟朝凤》更是画得比欧阳烨的真迹还要传神,在下能瞒得过他人,却知道是瞒不过你的,好在你没有在众人面前说出来,不然,林公子也不会善罢甘休,但不管怎么说,林公子赢了就对了,也无须去计较太多,商公子,你说对吗?”
“先生说的对。”他说,“的确,谁赢谁输并不重要,只是这幅画,不知先生可否赠送给我?”
又不是大师巨作,收藏干嘛?
“当然可以。”
“多谢先生。”鞠了一礼,“那……就不打扰先生休息了。”
“恩。”
商卓便走了!
纪云舒折回屋中,总算耳根清净。
而另一边。
后山的温泉处。
那些被弄的满身墨汁的学子都挤到了这里来洗澡,月光之下,纷纷光着膀子,下面围着一根白色毛巾,一闷头就往水里钻。
不到一会,那一池子流动的温泉水就被泡成了黑水。
林殊像大哥似的泡在水里,双手盘曲的攀附在旁边的鹅暖石上,肩膀上那道被鞭子抽得裂开的伤口还在渗血。
身边两个同窗正在给他上药。
药水渗到皮肉里,咬得生疼,他斥了一声,“轻点,疼。”
第514章 天一亮,又是一条好汉
第514章 天一亮,又是一条好汉
疼?
同窗埋汰他道,“你现在知道疼了,之前那股戾气去哪儿了?我说你也真是的,招谁不好,非要招惹一个女人,看吧,现在吃亏了吧。”
“谁知道那女人会武功啊,说不过就动手,真卑鄙,真小人。”林殊气吼着,心里窝着一团火!
“行了,你也消消火,明知道唯女子小人难养也,而且你自己挨打就算了,你看看我们,一个个都被弄成什么样了。”
“又不是我干的?”
同窗好友一脸无奈,鼓了鼓眼珠子,故意用手重重的按了下他的伤口。
他疼得直咬牙!
还是忍了下来。
又问,“对了,那疯丫头现在在干什么?”
“能干什么,老是惩罚她将学堂里打扫干净,然后去儒堂里跪一个晚上。”
林殊惊呼,“就这样?”
“不然呢?我看老师很是顾及那位景公子,不知道那人到底是谁,连老师都要忍让他三分。”
林殊还想着夫子给自己出口气,哪里知道——
他简直要气的吐血了。
不甘心的说,“这事,不能就这样算了。”
同窗的人问,“你又想做什么?还嫌方才的事没闹够?”
“我长这么大,还没有被人这样欺负过,这仇,非报不可。”
“那你想做什么?”
他邪恶一笑,“咱们书院里,不是有人养蛇吗?”
这一说,那人浑身就起了鸡皮疙瘩,身子一缩,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啊?”
“给他们一个教训。”
“你别闹事了。”
他却一脸奸诈的笑着,暗暗握紧了拳头。
这时,一个长得肥头大耳的大胖子跑着一个木盆走了过来,那一身肥硕的肉随着他一边走动而上下抖颤着。
知道他也是准备过来洗澡的,几个人便将他拦住了。
“路胖子,你就别下去了,里面可挤不下这么多人。”
姓路的胖子往温泉池里看了一眼,指着说,“这地方不是很大吗?”
“大是大,可你下去就不大了。”
“那我怎么办?不洗了?我浑身都墨水。”
那几个人笑道,“后山那边不是有一口井吗?你去那边自己打水洗洗。”
也有人附和道,“是啊,你就别跟我们挤一块了。”
“赶紧去那边洗吧,平时这里人不多也就算了,你看看,大伙今天都在洗,你就别再往下挤了。”
胖子急道,“后山那口井都一年没用了,谁知道里面的水干不干净,我等你们洗完我洗不行吗?”
其中一人抱胸站在他面前,趾高气扬的说,“我说路胖子,你担心什么,你看看你这一身的墨水,难道还比井里的水干净不成吗?你就赶紧过去吧,我可跟你说啊,后山可是一直传说闹鬼,你要是现在再不去,等不过子时,鬼一出来就……”
带着阴阴的语气!
大伙也都开始吓起他来。
原本,书院里的人就不喜欢这个路胖子,更不喜欢他那一身的肥肉,平时,大家也都不愿意跟他在一块,洗澡时间也都是岔开的。
路胖子遭受嫌弃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他心里委屈,苦自己没有靠山,学问又不好,脑袋又愚笨!
于是——
只好拿着自己带来了木盆去后山那口井边去洗澡了。
背后,则是一阵阵的嘲讽笑!
而林殊也在这个时候带着与自己为伍的两个人悄悄离开了。
……
学堂里。
唐思哪里是在打扫啊,分明就是在拿那些打烂的桌椅出气。
一边踢,一边抱怨道,“我又没有错,明明就是那个姓林的先出言不逊,我打他还打轻了,再有一次,我不仅要抽他两鞭子,还要将他的嘴巴给封起来才解气。”
那个恨啊!
学堂里,除了她的抱怨声,还有桌椅板凳噼里啪啦的响声。
不知道她又弄坏了几张桌子。
莫若一直没走,抱着一壶酒坐在门口,身子斜斜的依靠着身后的木门,像个监督官似的看着她。
短短一炷香的时间里,他就听唐思念叨了一炷香。
耳朵都快起茧了!
唐思见他一直坐在那儿不动,手中的扫帚狠狠的往地上戳了戳,“你没见过人打扫吗?坐在哪儿好玩吗?要而不知道过来帮帮忙,真是冷酷无情的动物。”
冷酷无情?
他笑了笑,“还的确没见人打扫过,特别,是像你这样打扫的。”
“我怎么了?”
他不答!
“说啊,我这样打扫怎么了?”
莫若依旧不答,往嘴里灌了一口酒,笑了笑。
这可有些惹怒了唐思,她双手叉腰,“你笑什么笑?”
莫若耸耸肩,“我没笑。”
“你刚刚明明就笑了。”
“那又怎么?”
“你……”
“难道还不准人笑了?”
唐思气得咬牙切齿,手中的扫帚往地上狠狠一戳,手心握着拳头,“你分明就是想来看我笑话的,你赶紧走,别再这里碍手碍脚的,免得我手里的扫帚不长眼,往你身上扫过来。”
威胁!
偏偏莫若半点不怵!
还大摇大摆的走了过去,在一张刚刚擦干净的桌案上坐了下去,双手往大腿上一撑,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气怒的女人。
手往周围一指,“唐姑娘,你这哪里是在打扫卫生啊?分明是在砸东西,原本没坏的都被你弄坏了,再这样下去,你非将这里掀了不可。”
“要你管!”她脚一抬,狠狠朝一张桌子踢了过去。
震声一响!
莫若眼眸一转,带着一丝深意,端着条件性的语气道,“唐姑娘,要不这样吧,你开口求求我,我就让人进来帮你,怎么样?”
求你?
啊呸!
“姑奶奶死都不求你!”她倔强道。
莫若便双手一摊,“既然如此,那就没办法了,如果天亮之前你还没有将这里打扫干净,那,景容非要了你的手不可,到时候没手吃饭了,可不能怪我没给你机会。”
他翘起二郎腿,端端的坐着。
唐思又不是傻子,看着学堂内狼藉一片,心知自己没法一晚上收拾干净。
所谓——
大丈夫能进能退!
能伸能屈!
何况,她还是个小女子,大不了妥协一次,天一亮,又是一条好汉。
第515章 放蛇
第515章 放蛇
于是!
唐思眼睛晃了晃,心中思索半响,才嘴巴努了努,说,“好吧,就当是我求你了,我承认我一个人扫不了这么多,你帮我吧。”
尽管是求人,语气却依旧傲慢!
莫若哼声,“哪有这样求人的?语气至少也得好一些才行。”
“你……”
“你要是不求人也没关系,那就当我方才说的话,都是废话好了。”
欲擒故纵的招数,倒也玩得不错!
他正要撑身离开——
唐思叫道,“行了行了,我求你了还不行吗?莫公子,好歹我也救了你一命吧,你总不能见死不救啊!”
语气软了下来。
莫若十分满意,作了作头。
却又惊觉自自己长了一双假耳朵,这倔强傲娇的女人竟还当真开口求自己了,还这般的好声好语,奇啊!
他手往大腿上一拍,“堂堂的唐姑娘,竟为了件小小的事,开口求人,真让人诧异!”
“你别得意,我唐思能伸能屈,不就是嘴巴上求你一下吗?有什么大不了的,你不会说话不算话吧?我可是求你了。”她有些着急。
“我向来一言九鼎,说出去的话,自然没有收回来的道理,再说了,能让你求我,这笔账,值了!”
说完,他打了一个响指!
外头进来两个侍卫,俯首,“莫公子有什么吩咐?”
“你两个听着,唐姑娘的活,你们接着干,务必将里面打扫得干干净净才行,坏的桌椅板凳也全部扔出去,该置办的东西,也尽快置办好。”
两个侍卫对视一眼。
吞吞道,“莫公子,可是王爷说了,得唐姑娘自己受罚。”
“那你家王爷可有说过不让人帮忙?”
摇头,“那倒没有。”
“既然没有,那你们帮唐姑娘接了这活,好还是不好?”
不好!
“好。”
刚刚说出这个字,两个侍卫就想扇自己一巴掌。
真没出息啊!
唐思立马将搭在肩膀上的抹布丢到一边,连同扫帚一块,随即潇洒的拍了拍手,与那两个侍卫说。
“辛苦你们了。”
“不辛苦。”
那两人接过扫帚和抹布,开始埋头干起活来。
这时,书院里的小童也跑了进来,看了看两眼,便说,“唐姑娘,既然这里不用你打扫了,那你得去儒堂里跪着。”
“你说什么?”她眼珠子一瞪。
“于夫子之前不是说了,你打扫完卫生就得去儒堂里跪一宿。”
我擦!
她竟然忘了还有这一茬,立马看向莫若,寻求帮助。
哪里知道,莫若耸耸肩,“与我无关,我只是答应让人帮你打扫学堂,可没说让人代替你下跪。”
“你卑鄙!”
“卑鄙?这话从何而来?我刚才说的可是清清楚楚,是打扫,不是替跪。”莫若有理的很,可奸诈的眼眸却顺势一弯,继续说,“不过,你要是继续求求我,兴许,我也能让人代你去跪跪。”
“放屁,我才不求你了,卑鄙小人,不就是跪吗?姑奶奶还不怵了。”她转而便与那个小童说,“走,带我过去。”
气势十足!
小童手一抬,“这边。”
便领着她过去了。
儒堂里!
供奉的都是儒学的圣祖先师,每一个牌位都被擦洗的干干净净,摆放得错落有序,上下交错。
淡淡香烛味扑鼻而来!
小童往地上一指,“唐姑娘,你就跪着吧。”
地上空荡荡的!
“怎么连个毯子都没有?”她纳闷。
小童笑了下,“这儒堂里怎么会有毯子呢?平日里夫子和那些学生们都是这样跪的,唐姑娘是嫌地板脏吗?没事的,这地板才刚刚擦过没多久,不脏的。”
“我不是嫌脏!”
“那……”
她是嫌膝盖疼!
“算了算了。”摆摆手,“你走吧。”
小童站着不动,“唐姑娘,我得看着你跪下去才能走。”
唐思脸色越来越沉,压抑着心里的那团火,咬牙瞪着小童。
然后——
跪了下去!
“满意了吧?”
满意了!
小童点头,离开。
唐思拧着那张气怒凶凶的脸,看着面前那些被供奉起来的牌位,嘴里嘀咕着,“真是臭不要脸,凭什么要人给你们下跪?都是死人了,还这么霸道。”
她身子一软,屁股直接坐在了自己的脚后跟上,然后百无聊赖的四处张望起来。
手指勾着腰带上那根红带着,转了松,松了转。
来来回回几十下!
突然,儒堂侧边的窗户被人小心翼翼的打开。
唐思因为常年在雪山和林子里乱窜,对那些细微的声音很是敏感,她一听那声音,便知不是风将窗推开的,而是有人偷摸开窗,不是贼人的行为,就是带有目的性的行为
她也没有立刻冲过去,只是眼神暗暗朝那边看去。
只见,三双眼珠子圆溜溜的从窗户外探了进来。
是林殊和他的两个同窗。
不知死活的家伙!
林殊手里提着一个黑袋子,里面还不明物体在蠕动。
他刚要将袋子丢到儒堂去,旁边的人拉了拉他,轻声倒,“林殊,还是算了吧,万一闹出人命怎么办?”
“你怕什么?能出什么事?这蛇都是家养的,不咬人。”
“要是老师知道……”
“你怎么那么没出息,那野丫头将我们整成这样,这口气,必须出,你要是怕,就滚蛋。”
他甩开那人的手。
然后——
将手中的黑袋子往窗户里伸了进去,捏住其中一个角,往下一扣。
三四条细长蠕动的蛇便从里面掉到了地上!
软绵绵、滑溜溜的细长身子先是扭曲在一团,然后缓缓撑开,朝着唐思的方向慢慢的溜了过去。
林殊阴险的笑着,“看这次不好好教训你。”
于是,三人便蹲在墙根处,等着听里面传来的大叫声。
他们那里知道,唐思早就看到了这一幕,也看到林殊将蛇放了进来,她常年在山林雪山中行走,见过的猛兽多不胜数,单单几条蛇而已,别说摸了,就是将那蛇抓起来开膛破肚都不在话下。
待那四条蛇爬到自己身边,她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悄无声息的将蛇全数包进了衣服里,然后轻手轻脚的起身,走到窗前。
第516章 火星撞地球的概率
第516章 火星撞地球的概率
唐思脑袋往外一伸,就看到林殊三人十分猥琐的蹲在墙角。
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
那一刻,唐思心底窝火,嘴角往上邪恶一笑,然后曲起手指头,轻轻往窗户上一敲。
咚咚!
听到声音,林殊和他的同窗仰起头来。
仰头瞬间,唐思将包在衣服里的那四条蛇往下一倒,正好落在他们的头上和衣服里。
“啊!”
吓得三人狂叫,猛然站起,疯狂斗抖起身体。
其中一条蛇被扫到了地上,另外三只则分别钻进了三人的衣服里,纵使知道那蛇是家养的,可还是将他们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三人像是触电似的,将衣服一件件脱去,直到光着膀子,那三条蛇才从他们的衣服里掉了下去。
大概,那几条蛇也吓坏了,细长滑溜的身子立刻钻进了旁边的草丛里。
一溜烟,没了踪迹!
三人身体都麻了!
站在原地,双唇惨白。
唐思忍不住哈哈大笑,“活该,还想整本姑娘?难道不知道本姑娘自小就在山林里长大的吗?几条蛇就像吓唬我,简直做梦。”
“疯女人。”林殊破口大骂。
“谁是疯女人,你再说一遍。还说是读书人,分明就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还没被我教训够是不是?”
她捏着拳头。
林殊光着膀子站在那儿,身上的肉都在颤,刚要上前,就被两人同窗拉住了。
一人在他耳边小声提醒,“林殊,她会武功。”
“会武功就了不起了?就可以目中无人?将我鸣山书院搅得天翻地覆了不成?”他怒火上头,“野丫头,我告诉你,你别以为有人给你撑腰,就当之前的事没发生过。”
“那又怎么样?你想报仇不成?”唐思欲将腰间上的银鞭抽出来,“本姑娘还从来没有吃过亏,手里银鞭,更是没有失过手,之前那两鞭子你怕是没尝够吧,不如……”
满带杀意的眸一睁!
而她正想要跃窗而出时,一道身影突然从旁出来,隔着一道窗户挡在了她面前。
景容?
他不是拉着纪云舒去休息了吗?好端端的跑这来做什么?
只见他余光一侧,厉声与唐思说,“进去跪好。”
不带半点讲价的余地!
唐思指着那些人,“是他们……”
景容:“你很喜欢看男人光着身子吗?”
噗!
一口鲜血。
的确,林殊和他的同窗还光着身子呢。
她纵使再如何的不讲究,也总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眼睛朝别处狠狠一瞪,然后手一扇,将面前的窗户“砰”的一声关上了。
景容仿佛吃了一嘴翔的感觉,满脸都是窗户上斗抖下来的尘粒,他伸手擦了擦脸,转而看向面前三个裸/着上身的男人。
目光朝地上那堆衣服点了点,“还不赶紧捡起来,等着我替你们穿?”
三人赶紧将衣服捡起!
景容反而兴致正浓,双手抱胸,半边身子依靠在墙上,欣赏着眼前那春光般的一幕。
然后悠悠吐言,“你们倒是挺乐哉的,这都要子时了,还跑到这里来玩蛇,怎么?是不是还要我给你们生一堆火,煮一锅蛇羹汤?”
“谁玩蛇啊?”
“不是玩蛇,难道跑来这里脱衣服?这个癖好,倒是挺新奇的。”
嘴巴太毒!
令得他们哑口无言。
三人已悉悉率率将衣服穿好!
他又揪了林殊一眼,调侃道,“你刚刚才挨了一鞭子,肩膀上的伤都还没好,偏偏骨子里有一根贱骨,还要跑来这里受虐。”
林殊白了他一眼,“谁来受虐的?那野丫头自己犯了错,我们来教训她是应该的。”
说着,便要上前去拉窗户,手才伸过来,就被景容折手一反。
“再闹,我就将你的手折下来。”
“疼!”
景容用力将他甩开。
“知道疼就好,那就安分些。”
林殊拧着眉头,一脸的不甘心,手臂疼,腰背上也疼,他赶紧将衣服撩起来一看,这才发现腰上竟被蛇咬了一口。
“林殊,你被蛇咬了?”
“好深的口子。”
同窗二人惊呼!
他却将衣服放下去,咬着牙,无所谓道,“不就是咬了一口吗,又不是毒蛇,擦点药就要好了。”
景容跟莫若好歹也是穿着开裆裤长大的,大病看不出,小病还是看得出的,那伤口的确不深,而尽管是家养的,但也不是就没毒。
他冷语,“蛇毒可不是儿戏。”
“不需要你管!”
“我可没说要管你,你是死是活,倒与我无关,不过还是要提醒你一句,安分守己,切莫再惹事端,毕竟,吃亏的是你自己。”
丢下这番话,他便离开了!
留下林殊“啧”牙喊疼,由着同窗好友扶着自己赶紧回屋上药去了
景容没有回自己的屋子,而是去儒堂里找了莫若一趟。
见他还坐在儒堂外面的石阶上,手边的酒壶不知道何时多了两个,一边喝着,一边仰头看着星光点点的天空。
“就知道你还在这。”
他在他身边坐下,顺手,也将他手里的酒壶夺了过来,提醒道,“这里是书院,规矩你是知道的,别触了点,让于夫子逮着机会,你也知道,那老头,贼得很。”
“怕什么?那老头又不在这。”
于是,莫若又将酒壶夺了过去。
猛得灌了一口!
又问,“你去儒堂了?”
“恩,就是替云舒去看看她而已。”
“那丫头怎么样?”
“她能怎么样?好端端,少不了一根头发,倒是林殊那几个人,偏生不好好待着,硬是冥顽不灵,还抓了几条蛇过去,结果弄得自己被咬了一口。”景容又忙道,“待会,你配副药给他。”
听他说完,莫若手一伸,“拿来!”
“什么?”
“银子啊!抓药可是要钱的,我是神医,哪有给人免费开药的?”一副财迷模样。
景容狠狠的鄙视了他一眼。
两人乐呵一笑。
过了小一会,景容沉下了脸,突然很认真的说,“其实,唐思跟孔虞很像。”
呃!
莫若手一顿,又立刻恢复了喝酒的动作,然后听似悠悠的问了一句,“何以见得。”
何以见得!
是啊,何以见得?
一个是水,一个是火!
水溶于火的概率,比火星撞地球的概率还要低。
景容眼眸垂睑片刻,说,“她们两个的确像两个不同世界里的人,但唐姑娘就像是孔虞一直藏在心里的另外一个她,那个她,是热辣、活泼、任性的,甚至,是傲慢的,是她不敢表现出来的那一面,看似完全不一样,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她们像极了。”
莫若嘴角撇着笑,良久——
“或许吧。”
第517章 人骨!
第517章 人骨!
翌日!
雨已经停了!
琅泊一大清早便吩咐人将马车牵到书院门口,东西也一一装置上车。
于夫子也起了一个大早,亲自送行。
而此时林殊的屋子里。
他从床上起来,一脸苍白,一只手按着自己的肩膀,一手撑着自己的腰,这两处,疼得他脸部都扭曲到了一块。
走到桌边坐下,他正要倒口水喝,门外便跑进来一人。
“林殊,我给你带好东西来了。”
是个小个子的男子!
他一副偷偷摸摸的样子,将手藏在身后,然后笑眯眯的坐下,说,“我带了好东西过来,保管有用。”
“什么东西?”
那人手一伸,将一壶酒往他面前一放。
看到是酒,林殊立马蹙了蹙鼻子,眉头一皱,“酒?你带这个来干什么?”
“你不是被蛇咬了吗?虽然是咱们书院里养的,但万一有毒怎么办?我看你脸色也不好,就想着给你找找药,这酒,是我用我老家的药草泡了一整晚,你往伤口上抹一抹,保管有效。”
“拿开拿开。”
林殊十分嫌弃。
“可是你被蛇咬了,这药很有效果的,你就抹一抹,这可是我老家的好药。”
“都说了没事,不就是被蛇咬了一口吗?难道还会死人啊?再说了,书院里可不准有酒,被老师发现就惨了。”
那人一笑,“老师现在才没空管我们呢,那帮人现在要走了,老师正去送他们,管不着我们。”
说着,那人便将酒壶的塞口打开,上手要给林殊抹药。
林殊伸手推开!
两人推来推去,突然,那壶酒“砰”的一声砸到了地上。
酒水洒了出来!
两人都懵了。
随后,林殊立马捂着鼻子弹两米远的位置。
偏生这个时候莫若出现在了门口,他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的一幕,笑道,“不是说你们于夫子定下规矩,不准在书院里开酒的吗?没想到,竟还有人在暗暗开酒,真是有趣。”
“你胡说什么呢,我们才没有喝酒。”小个子赶紧蹲身捡那些碎瓷片,慌张得不了了。
“行了行了,别紧张,我不会打小报告,人生在世,不馋口酒,也就算是白活了。”莫若抬脚进去,将自己带来的东西往桌上一放,与林殊说,“这是药,专门治疗各种蛇毒的,还多给你配了一些,以防你以后再在老虎头上拔毛。”
讽刺!
林殊脸都绿了。
却捂着鼻子和嘴巴说不出话来。
莫若冷笑,转身出去,又暗暗回头晲了一眼,到底没说什么,还是走了。
书院门口!
于夫子拄着一根拐杖送行。
景容朝他鞠了一躬,“于夫子,不必相送了,今后若再有机会,我再过来拜访。”
“景公子此行,自己要多加小心。”
“是。”
再次附手一礼!
马车里,唐思揉着自己的膝盖,抱怨着,“本姑娘生平还是第一次跪这么久,这什么破书院,将来,我一定要把这里砸了。”
纪云舒:“唐姑娘,你跪的可是圣祖先师,多拜拜,多跪跪,有利无害。”
“那些不是菩萨,又不是神,我拜他们干什么?能保佑我长命百岁啊?”
“吃亏是福,你吃了这一哉,下回就该长长心了,性子,也得收敛收敛。”
唐思无言反驳!
纪云舒看着她的膝盖,心软了,“等会我跟莫若说说,让他给你看看。”
“我才不要呢!”她气呼着扭过身。
这孩子!
突然——
“不好了!”
有人高喊,声音由远而近,传到书院门口。
闻言,纪云舒撩开帘子往外看去,就看到一个满头大汗的学子跑了过来,支支吾吾的和于夫子说,“老师,不好了,后山……后山井里……”
于夫子向来不喜他人咋咋呼呼,皱眉问,“井里怎么了?”
“井里……死人了!”
呃!
死人了?
众人哗然。
看来今天,是走不了了。
很快,书院里便传来了一声又一声鼎钟的敲击声!
所有人,都聚集到了后山那口井边。
后山,平时鲜少有人会过来,此处也早就荒凉了,周围大树参天、落叶乱枝,还卷着一股渗人的冷风,十分阴凉、诡异,而大树包围的中间位置,是一口斑驳废弃的井,周围堆满了枯叶和杂七杂八的乱东西,旁边丢掷着一个倒地的木盆,木盆旁边,则堆着一些凌乱的……骨头。
是的,骨头!
但准确的说,是人骨!
略微一看,有两根尺骨、一根桡骨、两个健全的股骨,还有几根肋骨和一些零散的趾骨和指骨……
却不见人的头颅!
而人骨的旁边,则瘫坐着一个人,正是昨晚那个被人从温泉池轰走的路胖子,此时此刻,他脸色苍白,目光呆滞,显然是吓坏了的表情。
当大家看到那堆白骨时,都惊得赶紧往两边连连退去。
那些只知道读书的学子们,哪里见过这等事啊!
倒是于夫子,他镇定的很,只是神色微有紧绷了一些,琢磨半响之后,她看了一眼被人扶起来的路胖子。
沉问道,“周路,这到底怎么回事?”
路胖子哆嗦着,满眼恐惧,缓了很久很久,才张了张嘴,说出话来,“我……我不知道。”
使劲摇头!
他又支吾了半响,继续说,“昨晚洗澡的人太多了,我就来这边洗澡,可是,当我把水打上来一看,发现木盆里竟然有骨头,我吓着了,就……晕了过去。”
指着那堆不健全的白骨!
方才去通知的那人也接了话,“我刚才经过那边,就听到周路大叫了一声,所以赶紧过来一看,就发现……”
没再说下去!
于夫点头明白,便招来身边的小童,“赶紧去报官,让官府的人来一趟。”
小童也吓得不清,点头应下,“好的!”
便赶紧去了。
紧接着,于夫子又说,“来几个人,将那些白骨收拾收拾,带到前头去,等着官府的人过来。”
有几个胆大的上前去,将外衣脱下,准备将白骨包起来。
这时——
“慢!”
人群中出来一人。
纪云舒走到那堆白骨前,说,“这些人骨已经被损坏了,不能再移动第二次,就算要移动,也不能像你们这样移。”
纪先生?
有人反驳,“都是堆白骨了,为何不能移动?难道就这样放在这?等着官府的人自己来拿吗?”
她不咸不淡的道。
“这堆白骨至少有一年时间了,常年泡在水里,骨质流失,变得十分脆弱,你们这样随手搬抬会损坏,而且……这不是一具健全的白骨。”
第518章 打捞骸骨
第518章 打捞骸骨
一副不健全的白骨?
纵使大伙不懂那些骨骼构架,但好歹也是知道地上那堆骸骨确实少了,连头颅都没有。
其中一个高个子站出来,质疑道,“莫非,你还懂这些不成?”
她不懂?
那估计也没人懂了!
纪云舒说,“人体有206块骨,现下从井里打捞上来的,加上断碎的指骨和趾骨,也明显不足206块。”
“滑稽之谈!”
滑稽?
古人真是愚笨!
此时,于夫子小步往前,说道,“纪先生若是懂骨,那依你之见?”
询问!
他的学生立刻道,“学生倒是认为他分明是在胡言乱语,老师,咱们还是先将这些骨头搬过去,等衙门的人来了再处理吧。”
“方才纪先生不是说了吗?若是再搬抬,必会损坏这些白骨,倒不如听听先生之言后,再做决定,此事发生在书院里,不容轻视。”
京城里那位闻名的纪先生,尽管远在并荆、深处山中的于夫子并不曾听闻过,可他在京为官的学生早就在书信中说了一些,虽是略微带过几句,但能让他学生在书信中提及一二的人,自不是什么小人物。
他心已打定主意!
朝纪云舒微微鞠了一礼,见状,纪云舒也立刻拱手作揖。
这不是折煞她吗?
“于夫子有话直说,晚辈自当办到。”
“纪先生,你在京城之事,学生来信中有提过,也知道你与景公子要赶往御府办事,我鸣山书院四十多年来,从未出过此等事,还请先生能够多留两日,将这井中骸骨一事查明。”
“于夫子之托,在下自不会婉拒。”
“多谢先生!”
让这个瘦弱的男子来查?
鸣山书院的学子既惊奇又诧异,惊奇为何京城来信中会提到这位纪先生?诧异于夫子为何这么相信一个外来人?
那些人便私下轻声纷议起来!
纪云舒朝景容看了一眼,似在询问他的意见。
景容接过她投射过来的视线,面色一冷,眼眸微沉,点了下头。
你查吧!
于是,纪云舒这才凝着严肃的神色,朝身后那口深不见底的井看了一眼,说,“这具骸骨不全,剩下的骨块,应该还在井里,必须尽快打捞上来,不过……”她目光扫视一圈,继续,“但以防在打捞的时候将骨块损坏,是不宜直接用桶下去打捞,应该由一个人下去,将剩下的骸骨骨块全部捞上来。”
下井捞骨?
大伙一听都懵逼了,背脊骨虚凉一片。
“这口井都快一年没用了,下面还死了人,谁敢下去啊?”
“对啊,万一井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那可怎么办?”
谁也不想将这个担子接过来。
都是帮怂包!
景容示意身边的琅泊,“你下去。”
“是!”
回应的声音很洪亮。
粗汉子可不怕这些,撸起袖子就干!
琅泊命人找了一根粗糙点的绳子绑在身上,又拿了个火折子准备下去。
他身子刚刚跨到井口里,纪云舒就朝他递了一块布。
“堵住鼻子,尸体在水里泡了一年,加上井里周边的细菌繁殖,底下,大有可能有腐毒,以防万一吧。”
“好的。”
琅泊接过去,将布绑在脸上,堵住鼻子,然后便小心翼翼下去了。
上面的人谨慎的拉着绳子,一点一点的往下放。
直到底下喊了一声“停!”
深暗的井底,琅泊嘴里咬着火折子,朝旁边照了一圈,那些斑驳的石砖上都起了一层层发亮的青苔,仔细一看,还能瞧见上面攀爬着细细的小虫子,一团一团的窝着,让人浑身起了小疙瘩。
而尽管已经用布将鼻子挡住,井水发出来的恶心臭还是透过布上交错有序的细线缓缓卷入他的鼻子里。
那味道,如同肉酱混合着老干妈,扑在鼻翼上,让人作呕。
琅泊发誓,这绝对是他这辈子闻过的最臭的味道。
他强忍着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感,还是伸手往水底捞了起来……
传来一阵阵哗啦啦的水声。
过好一会后,他冲着上面大喊,“拉上去!”
声音却有些吃力。
上面的人将他拉上来,就见手里抱着用衣服兜着的许多散碎的骨块,其中,还有一些杂草木枝掺杂在其中。
他小心翼翼将那些骨块放到地上!
其中,有头颅、一根桡骨、胸廊和几根肋骨。
纪云舒道,“不够,再去打捞。”
姐,你当是在吃自助餐呢?
还给得管够!
琅泊却二话不说,深呼了一口新鲜的空气,然后继续下到井里!
没一会,就又上来了,手里再次抱着一堆骨块。
纪云舒精锐的眼眸在那堆骨块上一扫,“还少了头颅上的两块颜面骨和手上的腕骨。”
要想画出死者生前像来,没有颜面骨可不行。
至于——
什么是颜面骨?
什么是腕骨?
琅泊不知道。
反正他按照纪云舒的话再下去找就是了,结果,又到井底摸索了很久,终于将缺失的那些骨块全部找齐。
整整206块骨,大大小小,一块未少!
琅泊最后一趟上来的时候,手里还抱着一个酒瓶子,往地上一放,说,“纪先生,还打捞上来一个酒瓶,你看看,会不会也是死者的?”
酒瓶子?
纪云舒好奇的看了看,不过是个普通的瓶子罢了。
然而,一直默默在边上围观的莫若提到关于酒的东西,一下就清醒了,荡着步子慢悠悠的从人群中不显眼的角落里走了过来,目光一直盯着地上的酒瓶子,然后蹲身,鼻子蹙了几下。
闻了闻!
一副陶醉的模样,点头,“恩,上等的松花酒。”
我擦!
你丫属狗的吧?
琅泊一脸诧异,质疑道,“莫公子,你这都闻得出来?”
“自然!”
“可这酒瓶子里的酒早就散光了,说不定是跟死者一块掉到井里的。”
继续质疑。
莫若撑身起来,嘴角上带着自信的笑意,环视一周,说,“难道你们没有听说过,陈年老酒吗?这陈年老酒,最香的,还属松花酒,此酒年代越久,酒香味便越浓,哪怕散了几年,只要瓶子还在,我便闻得出来,何况,这天下的美酒我可是喝了无数,鼻子闻臭味不灵,但要是闻起酒香味,哪怕是相隔百里,也是闻得着的,若是不信,大可将这酒瓶子送去酿酒的地方,让那些酒家好好瞧瞧,来断断看,我说的对不对。”
挑眉!
景容暗暗勾唇,臭小子,真是逮着机会就卖弄。
莫若觉得自己周身凝聚着一个巨大的光环,正在闪闪发光。
快夸我,快夸我!
第519章 验尸
第519章 验尸
偏偏——
纪云舒一盆凉水泼了过去,“这酒瓶子是否与案件有关,还不得而知,说不定,只是个瓶子。”
只是个瓶子!
卖弄不成,仿佛被扇了一耳光。
坐在远处还在揉膝盖的唐思放声大笑,不忘挖苦一句,“活该,明明不是有些人的戏,偏偏要去找存在感。”
莫若那个气啊!
哑口无言。
疯丫头,早晚有一天你会死在我手里。
纪云舒,“现下最重要的,是这具凌乱的骸骨。”她吩咐琅泊,“琅大哥,麻烦你找几个人,将这些白骨好生用布捡起来,上面的尘土和杂草不用刻意剔除,一块搬过去就行,放到一张大桌子上。”
“是!”
“还有这个酒瓶子,也一块拿过去吧,说不定,会有用。”
“是!”
琅泊应下,命人将那堆白骨小小心翼翼捡起,搬到书院后院。
书院里的学子也不敢再继续在这里待着,便纷纷跟着去了后院。
纪云舒还没有走,她望着那口井打量了许久。
这是一口百年老井!
井边高耸而立,是用石头打磨而成的,井边上,凿刻着一圈复古纹案,像是一根根雕刻精致的藤蔓枝条,而那一圈的井口上,还有八个凸起的距离相等的圆形物体镶在上面。
八个凸起的圆形物体,其中一个颜色较深!
而除此之外,倒也没再觉得这口井有什么奇怪之处。
她又在周围寻了一遍,并无异常。
景容踱步过来,顺着她的目光朝周围看了一圈。
问,“可是发现了什么?”
她摇摇头,嘴角嘀咕着,“几棵树,一口井,一堆杂草。”
没听懂她的意思!
景容未打断她的思绪,手一招,一个侍卫便过来了,他下令,“暗中将此处看守起来,在事情还没有水落石出之前,不要让人靠近。”
“是!”
嗯哼!
纪云舒闻言,甚是满意。
这小子,要是再跟自己待上半年,估计也能出师了。
在此处待了一会后,也没发现别的东西,她便和景容一块去了后院。
后院处!
聚集了书院里的人。
都是文雅且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大概长这么大也没见过什么死人,更别说平白无辜出现在书院井里的一具白骨了,自然闹得人心惶惶、闷出一身冷汗来。
各个盯着那具摆放在桌上的白骨,眼神中,又惧!又好奇。
纪云舒过来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一副白手套,她顺手戴上,默默走到那具白骨旁,正要伸手捣鼓起来……
“你要做什么?”有人出声。
纪云舒自嘴里不咸不淡的吐出两个字来。
“验尸!”
验尸?
“你验什么尸?都已经派人去通知衙门的人了,衙门自会带仵作过来,你说骨头脆弱,不让我们随便搬抬,你倒是自己动起来了,万一将证据弄坏了怎么办?”
“是啊!”
有人欲上前阻拦。
景容健步如飞,挡在前面,“想要尽快弄清事情真相的话,你们最好都老实些,现下除了她,谁也不能动那具骸骨。”
“我们才想动呢,只是这具骸骨万一出了岔子,影响了衙门办案……”
被打断!
“我再说一遍,想要查明真相,就都安分点,本公子最缺的,便是耐性。”
只见景容的眼神中隐隐折射出了一道狠厉的而迫人的锋芒。
让人不由的心升胆怯!
那几人咽了咽口水,不敢回嘴。
于夫子由人搀扶着,微微驼腰上前,抬手在其中一人的脑门上狠狠一拍,“你们是想造反了吗?当我死了?不如将这书院都送给你们,好不好?”
“老师……”
“小兔崽子,都给我滚到一边去,别再这里碍事又碍眼,耽误了纪先生办事。”
俗话说的好,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那几人只好道,“是,学生听从老师的。”
不再多言,默默退下!
景容见于夫子身体不好,便便命人到屋子里取来一张梨花椅,让他坐着休息。
而纪云舒早已经动手摆弄起那具骸骨来,小心翼翼将那些零散的骨块一点一点拼合到一起,一会拿着两个肋骨对称摆放,一会拿着一小节指骨细细摆放,一会……
仿佛拿着玩具似的,摆来摆去。
却看得旁人瘆得慌!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原本散落的白骨已经各归各位。
一具完好的骸骨整整齐齐的摆放在长桌上。
众人傻眼了,就算他们对着书上的骨架图去摆,都未必能像纪云舒那般摆得如此精准。
莫非,这个人是跌打师傅?
可那小胳膊小腿的,不像啊!
纪云舒说,“死者身高六尺,根据盆骨和喉骨来看,是一名大约十八九岁的男性,死亡时间已有一年,而这具骸骨的颜色呈青灰色,明显是因为骨头里的有机质流失彻底而导致的,可人的尸体泡在水里,由于缺氧,溶氧有限,尸体腐败的速度相较而言是最慢的,加上后山那口井旁栽种着好几棵大树,地势阴凉,腐烂的程度也就更慢了,水里又不存在任何的腐化剂,纵使肉身真的全部腐烂,骸骨内的有机质也不可能在一年的时间里就流失得这么快。”
她眉心微微一皱。
什么是腐化剂?
什么是有机质?
那些所谓的专业名词,根本没人听得懂。
于夫子问,“先生所言,何意?”
纪云舒款款道来,“一具泡在水里一年的尸体,骨内有机质全部流失的可能性只有一种,那就是死者死前受过伤,身体皮肉上出过血,之后便被丢到井里,伤口受到了感染,血液受损而凝固,不再呈流动状态,故而,即便是在水里、周围也十分阴凉的情况下,尸体腐烂的速度也会比在南方七八月的天还要快,这也是为何一年内骸骨里有机质就流失干净,而导致骨头呈现青灰色的原因。”
“死者受过伤?”
“没错!”
“你怎么看出来的?”
很简单!
她说,“书院里,应该有樟木汁和白醋吧?麻烦去取些过来,还要拿些白纸。”
很快便有人将这三样东西取了来。
当初,广渠院里发现的那具阴阳尸,纪云舒就是用同样的方式检验出了死者生前受过伤,现如今,她照葫芦画瓢!
第520章 死者是谁?
第520章 死者是谁?
她用当初同样的办法,将樟木汁在白骨上全部擦拭一遍,再将沾了白醋的白纸将整具尸体都包了起来。
像是一尊木乃伊!
大概过了半烛香的时间,原本贴在骸骨上还纯白干净的纸张上,出现了一共五处显红的地方。
分别是,头颅上的颜面骨、锁骨处、尺骨和胸骨,另外一处,就是后脑勺。
好端端的白纸怎么会出现红色?
不是锦江衙门里的衙役,自然不知是何意思,众人只得眼睁睁的盯着,摸不着头脑。
纪云舒将纸一张张拿下来,一边解释,“我方才用的方法,就是验证死者在死前到底有没有受伤过,樟木汁擦拭在骸骨上,加上沾了白醋的纸覆盖在上面,倘若,纸上有变红的地方,说明,死者在死前刚刚受过伤,倘若纸上颜色变青,则证明死者身上这5处伤是在死前更早造成的,但现在这纸上五处变红,便足以证明,在死者被推下井底之前,有与人搏动过的痕迹。”
原来如此!
她问于夫子,“夫子,书院一年前,可有什么人失踪?”
于夫子虽然年纪大了,但记性好的不得了,掐着指头想了想,与那算命先生倒是有几分相似,他摇头道,“没有,书院里的学子,都在此处了,想必井底的人,应该不是我鸣山书院的。”
“那便是个外人了?”
“那也不对,书院早就立下规矩,不准外人进出,外人,又怎么会在书院里,就算是在书院里,又怎么会死在那口废弃的井里头?”
纪云舒思忖,后将注意力放在了面前那堆拼合完整的骸骨上。
许久不出声!
于夫子便问,“纪先生,你可查得出什么来?”
“首先,要弄清楚死者是谁。”
“都已经堆白骨了,怎么知道?”
她唇启,“画骨!”
画骨?
大伙开始小声议论。
她继续说,“画骨最难画的,是两年以上被烧死的尸体,而泡在水里一年的尸体则是最容易画的,可是时间不够,我只能大概的画个模子出来,你们再看一看,到底认不认识。”
语罢,她吩咐人取了一些笔墨纸砚过来,将纸张展平,提笔开始画了起来。
周围人屏住呼吸,好奇的看着,就见纪云舒一边用手指量那个头颅的宽度和长度,又将上面的小骨块一一在纸上画出来,分散很多块,最后则一点一点的组合到一块。
她笔锋流畅,画得极快。
很快,纸面上便出现了一幅没有上色的人像,虽然并没有细化,但大概的模子还是出来了。
等墨迹干却后,她将画像拿起,朝于夫子递了过去,说,“时间不够,不是很准确,但至少,也有三分像,您看看,这人,可是认识的?”
于夫子将画像接了过去,眼睛眯着瞧了瞧,那满是皱褶的眉头紧压着,缓时,摇摇头,“书院里……没有此人,不过这眉眼,倒是有那么几分相似,就是一时间想不起来了。”
他索性将画像朝自己的学生递了过去,“来,你们也都来看看,这人,你们认识吗?我眼睛都要瞎了,看的不清楚。”
那些人围了上来!
“这人不是我们书院的吧,没见过。”
“不认识。”
但是也有人说,“看着还是有些熟悉的。”
“眉眼也很熟悉!”
悉悉率率的议论半响。
结果,不知是谁惊呼了一句,“是郭禾!”
哗!
道出一个人名!
郭禾?
所有人都使劲的瞧,恍然惊诧,“对,是郭禾,这画像上画的是郭禾。”
有人将画像再次递给于夫子,“老师你看看,这人是郭禾。”
于夫子将那画像再次扯近一看,嘴里“啧”了一声,点头,“没错,是郭禾。”
纪云舒立马追问,“郭禾是谁?”
“那是我的一个学生,可他一年前已经离开书院了,又怎么会掉在井里?成了这堆骸骨了呢?”
“可否详细说一说?”
于夫子叹声,“他啊,是我教书几十年来最为顽劣的一个学生,常常搅得整个书院里乱糟糟的,让人头疼,可他也是个极其聪明的人,学问功课很好,偏偏就是顽劣,倒也教训过好几回了,可每每都念在他本性纯良的份上不忍将他逐出书院,可有一回,他在书院里偷喝酒,正好被我逮着,狠狠教训了一次,自那次后,他便留了封信件走了,再也没了音信,那日我还记得清清楚楚,是去年的6月13日了,到今天,是有一年时间了。”
郭禾是整个书院里脑子最灵活,别人一目十行,他是一目二十行,而且能将所看的全数记下,一字不忘,若他没有离开书院,今年高中三甲中,他必定见榜,所以郭禾留书离开后,于夫子当时还大病了一场,在床上躺了整整半个月才下的床!
大家都知道,于夫子是很看重郭禾的。
可——
于夫子摇头,将画像推开,“他怎么死了呢?”
心里难受!
不愿接受。
也有人质疑,“这画像上画的是死者的生前像,这怎么可能?躺在这里的,分明是一堆白骨,世上,哪有人能将一堆变成白骨的死人生前像画出来?再说了,这画像上的人只是和郭禾相似,也不一定是他。”
这样的质疑不是没有道理的!
五年前,纪云舒刚到锦江衙门时,当着众人的面画了一幅面目腐烂的死尸生前像,大伙惊讶之余,也十分狐疑,直到死者的母亲前来认尸时,在死者的手腕上发现自己女儿一直佩戴的手镯,这才确定死者是她女儿,而那画像中的女子,与她女儿简直一模一样,故此,大伙才对那位初来衙门的纪先生深感崇拜。
第一天,纪云舒就圈了粉。
而第一位粉丝,就是县太爷刘清平!
此刻,她平淡冷静道,“这画是赶时间赶出来的,自然不精准,但无论如何,也与死者有三分相似,而你们既认出是那位叫郭禾的人,那死者,就必定是他,绝不会有差。”
“信口开河!”
第521章 人,确实不是他杀的
第521章 人,确实不是他杀的
信口开河!
她说,“你们要是想破案,就最好相信我的话。”
“破案有官府在,你能破什么案子?就算画出来的画像真是郭禾,也只能说你误打误撞,恰好画出了一个与他相似的人,这根本就不算什么。”
景容可没有纪云舒那样的耐性,他凛厉的墨眸朝那人冷瞪过去,“纪先生说什么,便是什么,你若再敢多嘴一句,我便让人将你的舌头割了。”
那人舌头不由一卷,往里缩了缩,咽了咽口水,“你以为你是什么人?割我的舌头,我就报官。”
“报官?”
可笑!
堂堂一位王爷,莫非还怕起官府来?
他鹰隼的眉梢往上轻轻一挑,“并荆,应该是黄石山黄大人的管辖范围吧,我倒是不信,若我要割了你的舌头,他还敢拦着不成。”
那股气势,直逼过去!
那人颤语,“你……你凭什么这样说?”
“凭什么?就凭他黄石山不敢动我。”
那是自然,你老是尊佛!
重的很!
而并荆黄石山黄大人,景容并不了解,只知此人憨厚,在朝中的口碑也极好。
“你倒是口气不小。”那人鄙夷一声,走向于夫子,拱手道,“老师,依学生来看,应该等衙门的人带仵作过来验尸后再做定夺,学生并不认为此人就是郭禾,郭禾一年前就已经离开了,还留了书信,定然不会作假的,这帮人在此胡说八道、危言耸听,根本就是蓄意为之,还请老师……”
这话还没有说完——
“闭嘴!”
于夫子微怒,手在梨花椅的把手上狠狠一拍,说,“这事,我都说了交给纪先生,她说这具骸骨是郭禾,那就是郭禾无疑,你再敢多言一句,今年的春闱,你也别去了。”
不去春闱了?那还了得?
苦读多年圣贤书,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高中一甲吗!
他吞吞几下,赶紧退到一边。
所谓,杀鸡儆猴,自然也没人再敢多言。
于夫子望了一眼纪云舒,说,“郭禾是个孤儿,自小,也是在我身边长大的,还请先生一定要查明真相。”
纪云舒点头,将那幅画一点点的卷起来,一边说,“如果按照夫子方才说的,死者是在去年6月13日离开的,那他那日从后山离开时,应该遇到了什么人,两人之间发生了矛盾,大打出手,死者不抵凶手,被打成重伤,也由此可见,要么是死者生前与凶手有仇,要么,就是当时发生什么事,而导致死者与凶手发生肢体冲突。”
这话才刚说完——
“书院里和郭禾有仇的,就是梁田。”
声音很洪亮!
看去,就见一个人从人群中被揪了出来。
此人叫梁田,是林殊的左右手!
他激动的否认,“你们胡说什么,人不是我杀的。”
“书院上下都知道,你和郭禾一直有仇,他从书院离开的前几天,你们还在学堂上吵闹过,说逮着机会就要置他于死地,你当时说这番话的时候,我们都听到了。”有人道。
梁田赶紧说,“是,我和郭禾是有过节,谁让他在书院里横行霸道,还时常将我的书撕去生火,我承认自己说过那番话,可人真不是我杀的,我平时连鱼都不敢杀,又怎么敢去杀人?”
“那去年6月13日那天你为何不在书院里?”
“我……”
说不出话来。
“去年一整个六月,我们都在准备八月的秋闱,唯独你时常不在,郭禾离开那天,你也不在。”
梁田道,“难道我不在,就说明我是凶手?你别血口喷人。”
衣袖狠狠一扫!
他更是激动的看向于夫子,“老师,你了解学生的,学生生平最怕见血,怎么可能杀人?”
于夫子,“那你当时在哪儿?”
“学生在……在藏书阁。”梁田明显底气不足。
“胡说!”于夫子斥声,“你该不会不知道,去年六月,藏书阁走水,我已将门锁上,不准人进去,你又怎么会在藏书阁里?还不赶紧说实话。”
梁田抖颤,眼神心虚的飘忽不定,支支吾吾许久,才终于说了实话,“其实……学生那天是去安山镇……赌博去了,直到第二天才回的书院,那时,郭禾已经离开了。”
赌场?
“荒唐!”
于夫子气不打一处来,胸口气得老疼。
“老师,学生知错了。”
于夫子恨铁不成钢,“顽固不教,乃师之错,我鸣山书院岂能容你?郭禾之死,时隔一年,你连赌都敢,还怕杀人吗?”
“学生纵使好赌,但真的没有杀人啊。”
强烈辩驳。
纪云舒倏地出声,“人,确实不是他杀的。”
嗯哼?
哗然!
梁田似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满眼迫切、希望的看向纪云舒。
也不知道何时,纪云舒已将郭禾的头颅抱起,走向他,“想证明你没有杀人,就将右手伸出来吧。”
梁田点头照做,立刻将手抬起。
“捏紧拳头。”
继续照做!
然后,纪云舒便得出了结论!
“人确实不是你杀的。”
梁田松了好长一口气。
于夫子问,“先生有证据证明不是他杀的?”
纪云舒抬着手里的头颅,解释,“头颅上的颜面骨,嗯……其实也就是人的颧骨,两腮边上凸起的这两块骨头。”她用手指了指,继续说,“死者生前,左边的颧骨遭人打了一拳,而颧骨乃是头颅上较为坚硬的两块骨头,若非不是出拳之人的力气很大,颧骨上是不会留下凹痕的,而这颗头颅上的颧骨完好无损,表面上看,也没有凹痕,想来,是凶手的力气并不大,或者说,是个常人的力气,但,事实却并非如此。”
大伙好奇!
静静听着。
“人病死、烧死、吊死、淹死……骨骼都会有一定程度的变化,而这具骸骨在水里泡了一年,颧骨以下的位置会微微往上弯曲,也正因为如此,两边颧骨骨块受到挤压,导致微凸,但这颗头颅上的颧骨表面上完好无损,没有凸起,原因只有一个,就是死者颧骨遭受的不是轻拳,而是一记重拳,使得颧骨上留下了凹痕,又因为骨块挤压凸起,一凹一凸,回归常态,才使得颧骨看上去没有异常。”
她看向梁田,“可见,凶手是一个力气很大的人,那么,也就不是你,因为你腕骨朝内微有隆起,是常见的手骨症,一个患有手骨症的人,除了提笔写字、拿着筷子吃吃饭以外,搬搬抬抬的活,一概做不了,又哪里来的力气去打人?将死者坚硬的颧骨打得凹下去呢?”
第522章 海底捞针
第522章 海底捞针
梁田下意识的握住自己的手腕!
往身后一藏。
自己有手骨症的事,这些年来,他藏的极好,就连自己同住的人都不知道。
毕竟,这会影响到他今后的仕途!
但现在被纪云舒当众揭露,他也就没有狡辩的必要了,不然,自己岂不是要被当成凶手了。
于是,喉结滚动半响,“是,我是有手骨症。”
众人互看!
有些意外!
纪云舒盯着他藏在身后的手,说,“其实,你倒也不用如此担心,手骨症乃是常见的病,并不是什么不治之症,只要找对了药,自会除去病痛。”
“这……不可能,大夫都说没办法。”
“自发法子的。”
她看了一眼莫若。
所以——
哥,这事就交给你了,开个方子,不耽误你时间。
莫若真想给自己一巴掌,他当初为何要跟着过来?自己当时带着卫奕,或者一个人潇洒的去御府不是挺好的吗?
偏偏要往这巨大的坑里跳,不是在自掘坟墓吗?
这一路上,纪云舒一边破案,他就一边救人。
真是累死宝宝了。
梁田满眼希望,自己的手有救了。
正要拜谢时——
于夫子却与梁田厉声道,“人虽不是你杀的,可你好赌,自是不能再留你了,我鸣山书院的学子,没你这般不像话的。”
如遭雷劈!
梁田喊了一声,“老师……”
扑通一声!
跪下了。
他满脸悔意,“学生是真的知错了,再也不敢了,老师,你就饶了我吧,再给我一次机会。”
绕你妹!
于夫子教书多年,学生中,的确有坏的离谱的,却没有像梁田那样好赌成瘾的,倘若让他继续留在书院,一来,会败坏书院的学风,二来,简直是打他这位老师的脸。
便愤怒的挥了挥衣袖,“将他带走,从今往后,不再是我鸣山书院的学生,在外,也不可言道。”
“老师……”
含泪而喊。
他还是第一个被赶出鸣山书院的人!
丢脸!
其中两个学子按照于夫子的吩咐,上前将跪在地上的梁田架了起来,把他给拖走了。
远远的,还能听到他杀猪似的求饶声……
坐在梨花椅上于夫子则被气得捂着胸口,隐隐作痛,才从郭禾死亡的沉痛中回过神来,现下又被梁田气得险些断了气。
莫若见状,立刻上前,“于夫子,身体要紧,你既然将此事交给了纪先生,那就由她去办吧,不如你先回房,我替你把下脉,好断诊开药。”
于夫子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只得垂眸点头。
便由着莫若和自己的学生将自己扶着离开了。
离开之前,他交代自己的学生务必听从纪云舒的话,一切照做就是。
众人应下!
但其实,纪云舒也暂时摸不着头脑。
目前根据这具骸骨,她只能暂且得出死者是谁,和死前受过伤,别的,还是一团凌乱的线绕在她胸口。
她寻思着,“虽说,凶手是个力气很大的人,但只用这个方向去查,如同海底捞针。”
毕竟,世上力气大的人,比比皆是!
而一直在人群中默默不语的商卓,跨步上前,走到纪云舒面前,谦和道,“老师既然相信纪先生,那我们也自然相信你,只要能查出是谁杀了郭禾,先生需要我们做什么,我们都会极力配合的。”
他相信纪云舒!
他也心知面前这个书生绝非一般人,准确来说,与那小书生一同随行的人,都不是一般人。
纪云舒冲着他客气的点点头,难得于夫子教出来的学子中还有个明白人。
她说,“于夫子信任在下,在下自当用尽全力去查此案,在官府还没有来人之前,也请各位暂且不要离开,现在证据不多,也得不出什么结论来,你们不如先散去,等找到新的证据,我自会唤你们过来。”
众人点头!
纷纷离去。
其实,大伙早就想走了,那具渗人的骸骨从打捞上来的那一刻,他们就冷汗涔涔、后背凉飕,现在得赶紧去喝口水压压惊!
商卓停在原处,看了一眼那具骸骨,目光又立刻收回,说,“郭禾的死着实让人意外和遗憾,我与他不仅是同窗,当年还同住在一间屋子里,关系甚好,如今却……”叹了一声气,又抬眸说道,“还望先生查出真凶,还郭禾一个公道。”
“自当尽力!”
“多谢!”
他拱手行了一礼,便离开了。
此处,便只剩下纪云舒、景容、琅泊和坐在石阶上的唐思,还有时子然带着的几个侍卫。
“一帮无用的书生!”
出声的,是唐思。
她撑起身体来,因跪了一宿的缘故,走起路来别别扭扭的,走到那具骸骨旁,鄙夷道,“你没看到刚才那些书生的样子,各个就像见到鬼一样,不就是一堆骨头吗?有这么怕吗?”
说完,她手伸向一根肋骨,正要拿起来。
纪云舒立刻擒住她的手,往旁边推去。
“别乱动。”
“你紧张什么?不就是几块破骨头吗?还当宝了不成?”她捂着自己的鼻子,手掌在鼻尖上扇了扇,“不得不说,这具骸骨还真是臭。”
当然臭啊!
在井底泡了一年,能不臭吗?
唐思便在那具骸骨旁绕了起来,像个巡查场地的领导似的。
嘴里还说了句什么,听得不大清楚。
而那模样,倒也有几分探长的感觉。
纪云舒没有理会她,而是盯着面前的骸骨仔细的看了起来,嘴里嘀咕一句,“骸骨上,一定还有别的什么证据。”
十分坚定!
可是——
除了骸骨上存在的那5处伤口之外,没有别的了。
既然如此,那就继续从那些伤口上来看。
她拿起那根肋骨,用手指在受伤的位置处轻轻按了几下,倒没什么异常,随即,又将那颗头颅重新抱了起来,翻转过来,看着头颅脑后那处伤口。
若是仔细一看,便会发现端倪!
此处的伤口与骸骨上其余四处的伤口相比,不一样。
后脑骨上有一个明显的凹槽点!
不像是被拳头所打的,倒像是被——
第523章 姜还是老的辣
第523章 姜还是老的辣
纪云舒的思绪刚到点上,就听到唐思阴阳怪气的声音传了过来。
“你一个大男人,刚刚下到井底捞尸,浑身臭哄哄的,也不知道去洗洗,还一直杵在这儿干什么?你自己倒是没事,但也别让人跟着你一块闻臭味啊。”
太没公德心了。
唐思嫌弃人的劲真是一点也不减。
琅泊脸都黑了,嘴角抽搐。
是我嚷着喊着要下井的吗?
是我想一趟一趟的捞尸吗?
是我想这么臭的吗?
我也很难受好吧!
一大老粗,就这样被一小姑娘拎起来嘲讽了一番。
哑口无言!
自己属下被人说道,景容必须端出了主子的架势出来,冷冷的晲了唐思一眼。
“唐姑娘,莫非昨晚,还没跪够?”
一听,唐思当即就炸毛了,下巴一抬,挑眉,“你想说什么?本姑娘可不是怕你,那是因为看在阿纪的面子上昨天才妥协的。”
纪云舒无语!
得,这面子,你还真别给我。
“子然。”景容重声唤了时子然一声,吩咐,“将这野丫头丢去给莫若,自己的人,自己管好。”
“是!”
时子然应道。
他可不像琅泊那般,对男人厉,对女人懦,在他眼里,男人和女人都一样,该打打,该杀杀,该毒毒,绝不心慈手软。
得到命令,他上前就拽住了唐思那小胳膊。
往前一拎。
“走!”
“松手。”
时子然冷漠的瞧着她,不为所动,继续硬拖她走。
唐思好歹也是练过的,身子一转,脚朝着时子然的方向狠狠踢了过去。
巧的是,时子然轻功了得,当下就避开了!
“你们看我一个小姑娘家好欺负是不是?”
“小姑娘?”时子然上下瞄她,毫不掩饰的嘲笑讽刺起来,“就你?还小姑娘?除非这全天下的女人都死绝了,你才勉强称得上是个人,否则,你就是撑破了天,也算不上是个姑娘。”
闻言,纪云舒不得不摇头感叹一声。
人才啊!
果然,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手下啊。
在场的侍卫,也都乐了。
唐思遇上了劲敌,眼睛里冒着怒火,大声叱喝了一声,“你们闭嘴,再笑,我就用鞭子好好教训你们。”
时子然笑说,“唐姑娘,王爷和琅侍卫懂得怜香惜玉,我可不会,你再吵吵闹闹,影响了纪先生办案,我就活埋了你。”
“你敢。”
“试试?”
试你妹!
这小子功夫不错,唐思知道自己占不了上风。
干巴巴的瞪着眼睛,脚使劲往地上跺的同时,手也朝旁边用力一扫。
“哐当”一声!
那个从井里捞上来的酒瓶子砸到了地上,碎成一块一块。
然后,唐思便“灰溜溜”的走了。
以防她又闹出什么幺蛾子,时子然快步跟了上去。
总算安静了。
纪云舒放下手里那颗头颅,蹲身去捡地上很有可能是证据的碎酒瓶,刚弯腰下去,景容就拉住了她的手。
“我来。”
他掏出一块帕子,将碎片一一捡起,放到桌上,而纪云舒眼尖,在其中一块碎片内侧看到了什么。
“等等。”
喊了一声!
她将那块碎片挑起,将沾在内侧上的一样东西小心翼翼的取了下来。
是一颗很小很小的墨绿色珠子!
上面,还沾了些泥和青苔。
当将上面清理干净后,纪云舒道,“这珠子,我似乎在哪见过?”
景容皱眉,“见过?”
她双眸微沉,细细回想,倏地,眸子一亮,结论敲定了。
“没错,就是昨晚我跟林殊比画的时候见过的,这颗珠子……是他手腕上那串珠链上的其中一颗。”
“林殊的?”
“没错,就是这颗珠子,一模一样。”
景容也回想了一下,昨天林殊在儒堂外光着膀子的时候,手腕上,似乎是戴了一串珠链。
可——
他也稍有质疑,“此乃东栗珠,虽然稀罕,却也不只是一人所有,说不定是凑巧呢?”
“不可能!”她十分坚定的否定了这个说法,说,“东栗珠讲究一串22颗,牢而紧固,可昨晚我看到林殊手腕上那串珠子时,珠子松动可移,明显就是缺了一两颗的样子,但我也没有多想,单单晃了一眼,可十有八九,必然是他的。”
景容又道,“那会不会……是林殊在后山偷喝酒,珠链断开,其中一颗落在了酒瓶子里,随后,为了不让于夫子知道,他便将酒瓶子扔进了井里?亦或是说,这酒瓶子原本是郭禾的,他离开那天,在后山撞见了林殊,两人发生矛盾,大打出手,在打动过程中,其中一颗珠子掉进了酒瓶里,而为了毁灭一切郭禾存在的痕迹,林殊便将尸体连同这个酒瓶子一同扔进了井里?”
刚说完,纪云舒愣了一下,又立马惊笑了下。
嗯哼?
这是个什么梗?
“笑什么?本王说的不对吗?”
他心中纳闷,盯着这个女人看,不得不说,她笑起来的样子,还真好看。
纪云舒摇头,“没说你说的不对,反而你刚才说的很有道理。”
“看样子,你是在考验本王的智商。”
“算,也不算。”
景容勾唇,“这验尸查案的本领本王的确不在行,可论起别的来,却是连你都探不出的内行。”
确实不是吹嘘!
论武功,他不是外行!
论计谋争位,他是一头隐藏的老狼,只因念在兄弟如手足的份上,多次手下留情罢了。
论追妻的能力,那就更不多言了。
纪云舒看着眼前这个傲娇的王爷,唇角抹上一道笑。
正了正色,“好了,先说回这个酒瓶的事,若珠子真是林殊的,那也只能说,他曾经与这个酒瓶子接触过,这其中,自然也就分为很多种可能性了,这个酒瓶子如果是他的,因偷喝酒后,将瓶子丢掷井中,那便是你说的第一种可能性,所以,凶手不是他,但如果这个酒瓶子是郭禾的,那么,就证明在郭禾离开的那天,林殊见过他,接触过这个瓶子,两人大打出手,那就是你说的第二种可能性,凶手,就是林殊,但,也有第三种可能性,就是这个酒瓶谁都不属于,东栗珠不过是他不小心掉在了井里,顺着水流,流进了酒瓶内。”
姜还是老的辣!
第524章 假设求证
第524章 假设求证
说完后,纪云舒又补了一句。
“但,也或许是这三种可能性外的其他可能性。”
的确,多重可能性!
没有确凿的证据,谁也不敢就此断定谁就是凶手。
景容不语,单听她继续说下去。
她思忖片刻,心里狐疑,“若凶手真是林殊,我们去问他,他自然咬是定不说的,那不如,咱们来做个假设,假设,这个瓶子真是郭禾的,而凶手在打死郭禾后,其实只需将他的尸体抛进井中就行,但为何,还要连酒瓶子一同丢进去?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兴许,凶手是闲得发慌吧!
而她所狐疑的点,并不是没有道理。
凶手杀了人,只需将尸体抛进井里就可以了,而那种情况之下,却还顾及那个酒瓶子,真是“闲情雅致”的时间颇多啊!
景容肃面一正,脑瓜子一灵。
便顺着纪云舒方才的猜想往下说了下去,“若真是这样的假设,那么,不妨再更加大胆的假设一番,会不会是当时酒瓶上沾了血,而凶手因为杀了人心中十分紧张,在将尸体抛进井里的时候,根本没多想别的,也无心去处理沾了血的酒瓶,所以,才会连同尸体一块丢了进去?”
哇!
“王爷的假设很有道理!”
纪云舒难得夸赞了他一番。
多谢!
景容勾唇淡笑,却难以掩盖心中的暗喜。
缓刻——
纪云舒:“那么,现在就需要来验证一下我们的假设,看看是否成立。”
“如何验证?”
“酽醋和白酒。”
哦!
景容想起来了,当初纪云舒就是用这样的方法,验证出了阿语杀江老爷的那把钝了的小刀上沾有血迹。
真是学到老活到老!
很快,景容便命人取来了这两样东西。
纪云舒将其酽醋掺进了你的白酒里,晃了几下后,将自己的帕子沾上混合液体,便小心仔细的擦拭起那些碎片来。
一片接着一片的擦!
不急不慢!
等都一一擦拭一遍后,她将那些碎片整齐列好,摆在桌上,一小会功夫,其中三四块碎片上竟一点一点的显示出了暗红色。
那颜色印在水银色的酒瓶上,显得格外刺眼。
景容瞬间恍悟过来,“这是血!”
“没错,是血,酽醋和白酒,能将被水冲洗干净或者擦拭掉的血迹复原出来。”
“想来,你我的假设也算是成立了。”
“还不完全是。”
“怎讲?”
“还得看看,这血是谁的。”
语毕!
她拿起之前在骸骨上染红的一张纸,将其中一块沾染着血迹的酒瓶碎片包住,用手轻轻摩擦了几下,然后将纸张展开。
果不其然!
原本沾染在碎片上的血迹,有一半和纸面上的红色融合到了一起。
还有一半,依旧在碎片上。
那一刻,纪云舒手心一紧,眼眸也不由的一缩,心中,大概有了结论。
景容道,“看来假设成立了,酒瓶上面的血,是郭禾的。”
呃!
纪云舒点点头,“是,这血,的确是郭禾的。”
说话的同时,她手心里的那张纸也被她拧得微起了褶皱。
见她此番,景容困惑,眉峰不由的高高蹙了起来,“既然已经得出结论,为何你会是这样的反应,难道这血……”
并未将话说全。
纪云舒表情凝重,沉默半响后,又恢复了正常,双唇努了努,这才将手中那块碎片微抬,说,“酒瓶上,可不止郭禾一人的血,还有另外一个人的。”
呃!
继续道,“因为只有同种血液的沉色,才能在摩擦的过程中融合沾染到一块,但这块碎片上另外这一半的暗红色,却没有和纸上的颜色融到一起,只能说明,酒瓶上的血,除了郭禾的,还有另外一个人的,而那个人,极大可能就是凶手。”
“林殊?”
她轻摇头,“不知道,倘若,在上面的血,真的还有林殊的,那么再加上这颗东栗珠,想必,这案子也就能结了,但现在,我需要他的血。”
“那还不简单!”景容立刻命令侍卫,“去取林殊的血过来,越快越好。”
“是!”
侍卫应下,正要去——
纪云舒赶紧提醒道,“这次的血不要一碗,一点点就行了。”
“知道了纪先生,我们不会伤害他的。”
便去了。
想当初,景容的侍卫去牢里取纪元职的血,一放就放了整整一碗,差点没把纪云舒给惊死过去。
若这次不提醒,指不定那些侍卫又取一碗血端过来。
那多余的血,她又不需要拿来养颜,最后还不是给倒掉了。
此时的林殊,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正在一点点的朝他靠近。
因为他身上有鞭伤,又被蛇咬了,从昨晚到现在就一直待在自己房间里,也没有去后山,更没有去围观那具骸骨,而是偷偷叫了自己同窗付元生,让他细细讲来。
付元生是个大大咧咧的人,一边讲述着,还一边做动作。
“你都不知道,那些骸骨就放在地上,我们一去的时候,吓了一跳呢,路胖子直接就在井边躺了一晚,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又吓了一大跳,要不是他叫一声,是会注意到,不过,你说奇不奇怪,老师对那伙人十分容忍,而且很相信他们,明明通知官府了,让官府的人带仵作过来验尸就行了,偏偏要交给那个姓纪的,还将骸骨组合到了一块,弄了一些乱七八糟的,说是死的人是郭禾,死前,还和人大打出手,导致身上五处伤痕,真是莫名其妙,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根本不是常人所能明白的,可老师就是信任她,让咱们在官府来人之前,都听她的吩咐,这不是都颠倒过来了吗?”
说的气愤填膺!
而他一边说的时候,林殊的脸色却越来越青。
眼神中,甚至折射出了一抹慌色。
那双衣襟内的手,也抖颤的厉害!
付元生注意到他神色上的变化,眉头一皱,用手碰了碰他,“林殊,你没事吧?”
“啊?”
他似是惊了一下,原本毫无焦距且涣散的眼神猛地骤大,咽了咽口水,摇摇头。
“我没事。”
分明在撒谎!
第525章 取血
第525章 取血
他哪里像是没事的样子啊!
付元生讥讽道,“我说林殊,你该不会是吓到了吧?当时你都不在现场,我可是眼睁睁的看着那具骸骨从井里捞上来的,我胆子小都没怎么怕,你倒是怕成这样了,还真是稀奇,你平时胆子不是很大的吗?”
“你胡说什么?我……没怕!”他嘴硬,极力否认,“我就是在想,郭禾他怎么就死了,他一年前……不是离开书院了吗?好端端的,怎么就在井里出现了。”
声音越来越小!
紧握拳头,手心里全是汗。
付元生也纳闷,手肘抵在桌上,撑着下巴,“我也奇怪啊,你说那骸骨,到底是不是郭禾的?我怎么觉得不像是,毕竟只是一副画像而已,谁知道她是不是随便画的啊。”
“画像?”
“对啊,说是能将白骨的生前像画出来,结果就画了一副,你还别说,跟郭禾还真是有些相像,不过到底是不是他,那就不知了,反正老师就是相信,我们也没办法。”
“她昨晚跟我比画的时候,画工简直连三岁孩童都不如,怎么可能画得出一副画像出来?”
林殊质疑!
一个只会画凌乱线条的人,会画人像,谁信啊!
面对他的质疑,付元生凑近一说,“林殊,我真的没有骗你,是真的,当着我们所有人的面画的,虽然与郭禾不是全然相似,但神韵上,还是有几分,画像不精,赶时间赶出来的,可画工却是摆在那!”
林殊心想,敢情,那人昨晚是让着自己的?
简直可恶!
但此刻,他的心思也不全在纪云舒那副画上,而是关于井里那具骸骨。
他拉着付元生,追问,“你确定,骸骨真是郭禾?那,有没有查出凶手的线索?”
“暂时没有!”
“那,那个姓纪的还说了什么?”
“倒也没说别的了,就是让我先散了,她要再查查,不过我依我看,估计也查不出什么来,到时候还得等官府来人。”
这一说,林殊原本进闷的胸口倒是送了口气。
付元生觉得他的反应有些过于激动了,便小心探问了一句,“林殊,郭禾的死……你该不会知道些什么吧?”
他猛然斥声,“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会知道,现在死的到底是不是他还不知道呢。”
“那倒是。”
“行了行了,你该说的都说了,赶紧走吧,我想再休息会。”
下了逐客令!
付元生拍了拍衣袍,起身,“好吧,那我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转身出门,可人才走到门口,就迎面撞上了两个侍卫。
那两人面色冷酷,鹰眉似道利剑,狠冲上发髻之上。
总之,来者不善!
“你们这是……”
付元生的话还没说完,两个侍卫径直的撞过他的双肩,走了进去。
不明所以的林殊眼珠子一瞪,顿时警惕起来。
起身往后退了几步,“你们要做什么?”
十分诧异。
侍卫不管三七二十一,上来就将他双臂擒住。
“你们做什么?放开我,放开我……”
他一边挣扎一边嘶吼。
铁血侍卫手劲很大,下手也十分狠,直接将他摁得伏在了桌上,砰的一声,连带着桌上的茶壶都抖得跳了起来。
“你们干什么?松手!”
挣扎无果!
而那侍卫已经将他左手的衣袖一把拉了上去,其中一个侍卫则迅速从腰间上掏出一把匕首,朝不客气的朝他手臂上狠狠割了一刀。
“啊!”
惨叫的声音。
只见鲜血血从他手臂上的伤口处慢慢的溢了出来,侍卫立马拿出一个小瓶子接住鲜血。
“放手,你们是在杀人,我要报官!”
“闭嘴!”侍卫出声,眉梢上多了一抹狠厉,“不过是划了一道口子,又没要你性命,你嚷嚷什么?再叫,我就一刀割在你脖子上。”
“呃!”
都说“死到临头”就怂了,林殊也不例外。
被这一威胁,便乖乖趴在桌上,一动不动。
然而,付元生估计是吓傻了,被这始料未及的一幕吓得呆站原地,不知如何办?
只能眼睁睁的盯着。
大概因为划开的口子太小,血溢出来的速度很慢,侍卫又在那道口子上划了一刀。
“啊!”
又是一声惨叫。
等到那个小瓶子里的血接满后,两个侍卫才将林殊松开,丢了一小瓶金疮药后,潇洒离开。
从头到尾,简答粗暴。
林殊被松开,整个人都滑坐到了地上,赶紧捂着自己出血的手臂,好在这次侍卫下手很轻,不至于失血过多。
付元生赶紧进来将他扶起来。
“林殊,你怎么样?”
“你说呢。”
他本就有鞭伤在身,又被蛇咬了一口,现在又被放血,整个双唇惨白无色。
待从地上起来,气得手往桌子上狠狠一拍。
啪!
“这件事,没完。”他重声掷地,“走,找老师。”
“找老师做什么?”
“讨公道。”
哥,你当小学生告状啊!
于是,付元生便搀扶着他去找于夫子了。
此时,于夫子屋内!
于夫子盘腿坐在席毯之上,一只手则搭在面前的矮案上。
对面的莫若正在替他把脉。
而屋子另一侧,则坐着被时子然架过来的唐思。
她双腿岔开的坐在那儿,眼神犀利又满是怨气的盯着门口,时子然还没走,就在院子里站着。
时子然也不愿意在外面看着她,只是担心她又折回去,到时候真的影响到了纪先生办案,自家王爷是不会放过自己的。
而他哪里知道,唐思简直想杀了他。
“混蛋。”
唐思死死的咬着牙贝,狠狠的咒骂了他一句,然后双手捏着腰间上那小小的骷髅头,啧啧作响。
总之,浑身都充满了戾气,周身仿佛萦绕着一团蓝色的火焰。
丝毫不见半点女子温冉娴熟的姿态!
而自打时子然将她架进来的时候,莫若真是一个头两个大,心里更是怨起景容来。
那小子,将这丫头拉出去宰了都行,偏往自己这里送,是几个意思啊。
他暗暗摇头,不做理会,由着唐思一个人坐在那边。
第526章 女像心生,无德有失
第526章 女像心生,无德有失
把完脉,莫若将手从于夫子的手腕处离开。
“夫子的身体倒也没什么大碍,毕竟年纪到了一处,站久了便显得吃力,身子自然微虚,不过,夫子身体倒还算硬朗,只要好好休息,补补身子就行。”
“多谢莫公子。”于夫子说。
“客气了,我再写一张方子,待会,让书院里的小童将药抓来,按时服用就行。”
于夫子作头。
莫若取来纸墨,提笔写药方子,却闻对面传来重重的叹了一声气。
他抬起头,看着于夫子那张布满折子又难受的面容,便心知他所谓何事。
手中的笔一放,说,“想必夫子是在为郭禾一事心闷吧?”
“嗯。”于夫子点头,又长长的叹了一声气,白眉紧皱,露出几分愧疚之色,道,“本以为一年前那孩子只是离开罢了,至少,她还是活着,哪里知道,天意弄人,他竟死了,还是死在了书院里,一年来都无人察觉,虽说他顽劣固执,但说到底,也是我的学生,而且自小也是跟在我身边长大的,秉性不坏,他的死,我也有责啊。”
莫若安慰,“夫子切莫这样说,此事与你无关,人生老病死也好、意外受灾也好,都是命里注定的,郭禾的死,大概便是他的命数,而且,还又能料到呢?先生何必归责到自己身上。”
“虽说如此没错,但毕竟,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啊。”
长叹一口气。
小小成缝的眼睛里饱含着泪光。
郭禾是个孤儿,当年是被人丢弃在书院门口的,那天,正好是寒冬腊月天,于夫子因为不忍,便将其收留在书院里,当自己半个孩子一直养着,而郭禾很聪明,自小是个天赋极高的人,读书乃过目不忘,学问更是一天盖过一天,甚至有时,连于夫人都不及他三分,但也因为常年在书院,生活行为和学习上都被人管束,日积月累,便形成了他叛逆的性子,渐渐变得十分顽劣,经常连同那些学子们将书院里弄得一团乱。
早些年书院里请来的好几个老师,也都一一被郭禾给气走了,甚至还因为在藏书阁喝酒,蜡烛倒地,差点将藏书阁烧得一本书都不剩,结果闹得于夫子经常被气的连病几天,尽管于夫子也多次教导,却还是未能将他重新拉回来,郭禾更是秤砣铁了心似的要与整个书院作对。
最终,留书出走。
如今,却死在了井里!
一想到这里,于夫子身板一塌,摇头叹息,抬手抹了一把老泪。
这时,一直坐在那边生怨气的唐思突然冷丁丁的丢了一句话过来。
她哼声鄙视道,“人都死了,有什么可难过的?你们中原人不是一直说什么,人死了要节哀顺变的吗?何况这人都死了一年了,还在这里惦记着,我说你们读书人啊,就只知道嘴上说说,耍嘴皮子上功夫是最厉害的,但真要做起来,没一个人办得到,还是我们这些行走江湖的练家子洒脱,才不会感情用事呢,人死就死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扬着下巴,十分潇洒!
她打心底瞧不起那些文绉绉的人,所以一逮着机会就要怼一怼,也当是宣泄下自己此时不爽的心情。
于夫子望了她一眼,暂且不说她刚才说的那番话,就看她那大大咧咧的坐姿,就觉得脑仁疼,道出一句,“女像心生,无德有失。”
我呸!
“老头,你说什么呢?”
霍然起身,一脸兴师问罪的模样。
她虽听不懂那番话,但反正是骂自己就对了,所以自己怼回去,没错。
“不得无礼。”莫若狠声训斥,“于夫子是圣师,你一个小丫头怎能出言不逊,再口无遮拦,我就将你扔进那个井里去。”
“你敢。”
“那你可以试试看。”
“你……”唐思吃了瘪,知道自己不是她的对手,加上外面还有时子然守着,她要是真闹出什么幺蛾子来,估计真会被活剥了。
只得将这口气咽了进去!
坐回原来的地方。
于夫子摇摇头,对这样的野女子真是无言以对啊,索性就无视了,双手撑在矮案上起身,默默走到自己的里屋去了一会,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封泛黄的信件。
他将里面那封被压得十分扁平的纸张取了出来,一点一点的展开。
上面,只简单的写着几行清秀工整的字迹。
于夫子手心抖颤,望着那熟悉的字迹,眉头深锁,眼泪再一次在眼眶中打转。
一边说,“这是他离开的时候留下了那封信,这一年来,我来来回回看了几十遍,想着,他终有一天是会回来的,没想到,盼了一年,却只盼来了一具尸体。”
莫若好奇,“可否让我看看这封信?”
于夫子倒也“大方”,将手中的信递了过去。
接过那封信,莫若便看着上面写着的几行字。
——教恩无以回报,心不归鸠巢,望飞归原土,辞恩。
果然,说郭禾是书院里的才子一点也没错,就连一封出走信都写的这般有文采,字里行间都不给人驳斥。
唐思是个好奇的宝宝,撇开刚才那一茬,愣是赶紧凑了上去,一脸八卦。
“写了什么?我看看。”
“你看不懂!”
莫若直接回了她一句。
“我怎么就看不懂了?不就是几个字吗?谁还不认识了?”她嘴又哼了一声,“我还稀罕看了。”
这个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林殊的声音。
“老师!”
那声音,闻着十分凄惨。
一听就知道是那小子来告状了。
他跨门而进,却也不忘礼数,双手附上,朝于夫子行了一礼,然后便扑在了于夫子的脚边。
一只手搭在那张矮案上,一只手搭在地上。
诉控着,“老师,这次无论如何,你都帮学生讨还公道。”
于夫子困惑。
“你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何事?这脸色,怎会如此苍白。”
“是他们。”他手一伸,直指莫若与唐思二人,“昨天他们打了我也就罢了,却又害得我被蛇咬了一口,方才,竟还到我的屋子内险些要杀了我。”
说完,他将自己的衣袖卷了起来,露出了手臂上那道伤。
衣服上血迹斑斑。
好在,已经止血了。
第527章 凶手是你!
第527章 凶手是你!
看到那道伤口时,于夫子惊诧万分。
“这……”
林殊说,“就是那伙人将我弄成这样的。”
此时此刻,于夫子还是懵的状态。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不说于夫子,就连被当成“被告”的莫若和唐思都十分纳闷。
他们何时要杀他了?
诬陷!
绝对是赤果果的诬陷!
于夫子道,“林殊,不得胡言。”
“学生绝没有撒谎,您若是不信,大可问问元生。”
付元生狂点头,“老师,林殊说的都是真的,就是他们的人,刚刚无缘无故跑到林殊的屋子里,将他摁在桌上,在他手臂上划了一刀,还接了一瓶血走了,分明就是想要人性命。”
一唱一和!
不过,一瓶血?
有趣!
莫若听完后,心里似乎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暗暗打笑一声。
于夫子见林殊手臂上那道伤口,心里确实有些心疼。
可——
他也不能因此就去问罪景容的人啊。
所谓,苍蝇不叮无缝蛋,必然事出有因。
便看向莫若,想问问他是否知道发生了什么。
可莫若摇头,表示不知。
只是开口与林殊道,“林公子,对于你昨天的鞭伤,唐姑娘也因此受到了惩罚,在儒堂里跪了整整一晚,而你说你被蛇所咬,想必,你心里比谁都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至于,你说方才有人闯进你屋里,割了你的手臂,取了一瓶子的血,便断定是要了你的命、要杀了你,这个……从何说起啊?我看你这伤口很浅,不像是要夺人性命,而且你这伤口连药都不用上,一两日就好了。”
说的很轻巧,听上去,也很随性。
林殊气怒,“你说的倒是简单,莫非要我断了手臂,那才叫夺人性命吗?自打你们这伙人一来,书院里就接连发生这么多的事情,你们还将我害成这样,竟还说得头头是道、推卸责任,圣孔有曰,莽人善黑白不云。”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吼出去的。
然而就在他刚说完——
啪的一声。
他后脑勺狠狠的挨着一巴掌。
啊!
他痛叫一声,摸着作疼的脑袋回头一看,便见唐思居高临下的站自己后面,一手叉腰。
然后——
便指着他狂怼,“你还真不要脸,竟然敢说是我们害得你被蛇咬,分明就是你自己有心报复我不成,结果自己被蛇咬了,还有,我昨天那两鞭就应该抽得更狠一点,抽得你双腿废了为止,你说有人割了你的手放血,也不知道谁这么正义,不过呢,应该将你的手砍断,让血慢慢的放出来,直到一滴血都不剩最好。”
说话的同时,唐思已经在脑海里补全了那个画面。
想想就觉得十分酸爽!
林殊蹭的从地上起身,冲着她说,“你别以为你会武功就了不起。”
“就是了不起了,那又怎么样?你要是再敢乱说话,我就割了你的舌头,然后放到油锅里去油炸,让你一辈子也说不出话来。”
“人在做天在看,你们迟早会遭报应。”
“你才……”
唐思的话还没有说出口,门口便传来一道声音。
“我看要先报应的人,是你吧。”
声音的来源,是景容。
闻言,屋里的人全朝门口看去。
只见纪云舒和景容从门外进来,脸色冷凛凝重。
两人皆于夫子拱手一鞠!
礼倒是做到了!
于夫子不明,问道,“景公子这是?”
景容的目光则落在林殊身上,薄冷的唇轻扬,“这鸣山书院,虽说是块风水宝地,三年科举中,便出三甲其二,却没想到,闹起了一出又一出的好戏来,我有幸,竟遇到了这么一桩。”
林殊看他是与自己说这番话,心里一瞬便怯了起来,隐隐约约也察觉出了那话中所带的意思,脚步微有趔趄的往后挪了一小步。
怒了努嘴,没说话。
景容:“林殊,你方才不是口口声声的说,人在做,天在看吗?这话,没毛病。”
“你……什么意思?”
语气抖颤!
“是夸赞你们于夫子教导出了个你这么个好学生。”
这话太诡异了!
于夫子自问理解能力不差,偏偏听不懂景容的这番话。
便接过话来,“景公子所言,是道……”
被打断!
景容说,“夫子,我想说的,是关于郭禾被杀一事。”
于夫子眼眸一嗔,略有激动,“可是找出凶手了?是谁?”
偏不说,吊你胃口。
在旁的纪云舒则小步上前,目光同样落在双腮抖颤的林殊身上,然后,自那绯红的唇中缓缓吞出四个字来。
“凶手是你!”
呃!
淡淡的四个字,不轻不重,不咸不淡。
却有几秒钟的时间,让全场都寂静下来。
林殊双瞳骤然放大,也顾不得身上的伤口,大袖一挥,大声否认,“你别冤枉我,我没有杀人。”
“是不是你,自有证据。”
“好啊,那你倒是将证据拿出来,我倒是要看看。”
纪云舒不急不慢,将那颗东栗珠拿在手上,朝他递了过去,“这是你的吧?”
一看到那颗珠子时,林殊下意识的将手往身后藏了藏,干瘪着嘴。
这小小的动作,都被纪云舒看穿了。
“你不用藏了,这颗东栗珠,正是戴在你手腕上那串上的其中一颗。”
“不是。”
“那你将手伸出来看看。”
林殊眼神轻晃了几下,才理直气壮的回,“难道是一颗东栗珠,就一定是我的吗?这世上谁都可以有,为何是我?”
还在狡辩!
这样人,倒也见多了。
谁会那么勤快的跳出来说自己凶手?
纪云舒浅笑,“没错,拥有东栗珠的人,世上多的是,但整个书院里,却只有你一人有,东栗珠一串22颗,想必你手上的那一串,只有21颗吧,而缺少的那一颗,便是我手上的这一颗,是我从井底那个酒瓶子里发现的,当然,那个酒瓶是谁的?你的东栗珠又怎么会在酒瓶里?这些,看似是与郭禾的死没有关系,可是,我在那个酒瓶上找到了两种血迹,是你和郭禾的,那也就是说,郭禾死的时候,你在场,或者这样来说,在郭禾离开的那一天,你们在后山发生了冲突,在这过程中,你手腕上那串东栗珠被郭禾手中的酒瓶勾了线,珠子散落在地,你的手也被割伤,血流到了瓶子上,而郭禾被你打得身体出血,血液,也同样流掉了瓶子上,事后,你便将他的尸体和那个瓶子一并丢到了井里。”
字正腔圆!
掷地有声!
第528章 13日,他不在书院
第528章 13日,他不在书院
林殊双瞳瞪着,满目惊恐与慌张。
越是藏着,就越是显露无疑。
这时,也引来了不少学子在外围观,全都听到了刚才纪云舒说的那番话。
林殊杀了郭禾?
就像瘟疫似的,一下就传开了,外头的那些学子们也七嘴八舌的开始议论起来。
说什么的都有!
刺耳的议论声一阵阵的传到林殊耳边,使得他手心、额头和后背上都冒出了冷汗。
然后——
心中如雷声打鼓般震荡许久后,他指着纪云舒,“这只是你一味的揣测。”
“揣测?”
这词还真是新鲜。
她也不急于去挑他话中的刺,反而心平气和的说,“好,那你倒是说说看,为何酒瓶上,会有你和郭禾的血?而你的那颗东栗珠,又为何会落在酒瓶里?”
“我……”
语塞!
于夫子见他憋不出话来,心中,便有些认定他就是凶手了。
“是你杀了人?是你杀了他?”
颤语沉痛。
林殊似是喉咙一瞬之间通了气,摇头否认,“不是的,老师,郭禾不是我杀的人,是他们在诬陷我啊。”
“纪先生所言,是证据确凿,她问你,你也道不出个究竟来,如何让我信服?”
他拽住于夫子的衣角,“老师,你一定要相信我,我与郭禾无冤无仇,我为何要杀他?平日里,我与他的关系也算得上好,他死了,我也很难过。”
“那你倒是将事情说清楚,说个明明白白出来,那东栗珠,如何落到酒瓶里的,瓶上,为何会有你二人的血?”
于夫子有些喘不过气来,按着起伏不平的胸口,说话力气太大,以至于往后跌了一小步,正好被身后的莫若扶住。
“夫子小心。”
他稳了稳步子。
林殊话在喉咙里哽了许久,终于一拍大腿。
“是,那颗东栗珠的确是学生的,我也承认,酒瓶上的血也是我的,但凶手绝非是我,那是因为有一日我去了后山一趟,手被树枝刮伤,血滴落在地上那个荒废的酒瓶上,而那串东栗珠也因此被勾断了线,东栗珠是我爹死前留给我的,断了线,心中气怒,我便撒在了那个酒瓶上,故而随手一丢,便丢进了井里,真的是这样,老师,你一定要相信学生。”
对于林殊来说,此时此刻,于夫子便是他的救命稻草。
唯有抓住,才能保证自己不会掉下去。
他浑身抖颤,原本的冷汗成了满头的热汗。
而他的心性,于夫子是知道的。
因为,林殊和郭禾是比较相似的人,本性,倒也纯良端正,顽劣是顽劣,可杀人放火的勾当,的确做不出来。
于夫子叹声而言,“我知你是何人,而你所言虽是如此,但……”
“学生真是冤枉的。”
“……”
“老师……”
于夫子摇头,一时,说不上话来。
而景容眼神森冷,出声,“林殊,已经证据确凿,即便你矢口否认,也不过是垂檐之冰。”
林殊赤红着双眼,吼声反驳,“我刚才已经说得明明白白了,人不是我杀的,你们单凭那些没用的证据,休想安我一个杀人的罪名,事实我说了出来,绝非虚假,你们没有亲眼所见,就只拿着一个东栗珠和那破碎的酒瓶子,就扬言断定说是我杀了郭禾,这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我没有杀人,打死也不会承认的。”
很激动!
总之,那锅,他不背。
可是激动之中,又带着一些紧张。
就冲他如此激动的劲,倒不像是凶手,可他为何有紧张?显得有些心虚呢?
两种情绪混合在一块,实在让人有些看不透了。
景容和纪云舒互相看了一眼,不言而喻。
纪云舒说,“林殊,这是铁板钉钉的事,你扭曲事实、强词夺理,莫非,一定要将郭禾的鬼魂唤出来,你才肯招供不成?”
“我再说一遍,我没有杀人。”他咬牙切齿,“你可别恩将仇报,就因为昨晚在学堂上一事,你就公报私仇,硬说人是我杀的。”
那一刻,纪云舒脸色一下就沉了,语重,“此乃人命关天的大事,岂是你说的公报私仇?倘若你没有杀人,我觉不会冤枉你,但人若是你杀的,你就是逃之夭夭,也会将你绳之于法,现在证据在此,你虽有托词否认,但这也不能全然证明你所说的就是真的。”
“那你说的就都是真的吗?你是亲眼看到了吗?总之,人不是我杀的,我没有杀人。”
一直在旁付元生也帮他说起话来,“是啊,不可能是林殊,他虽然脾气大了点,但绝对不会杀人。”
而林殊突然又想到了什么,眼神中猛然炸出一道光来,赶紧说,“你不是说,郭禾是去年6月13日那天死的吗?可是那天,我根本就不在书院里。”
什么?
“那天我娘病重,我回家去了,也一直陪在我娘身边,周围的邻里都可以为我作证,书院里的人也都可以为我作证。”他终于挺直了身板,理直气壮的辩驳。
于夫子也想起来了,说,“是,他13日那天的确回家去了,三天后才回来的。”
不是他?
难道,真像他说的,单单是因为手被枝条刮伤,血滴在了酒瓶上?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他为何紧张心虚?
但是,13日那天,他不在书院!
这……
纪云舒心中再次落了一团迷雾!
景容问于夫子,“夫子,你确定没有记错吗?”
“应该没有,而且学生出书院,都是有登记的,翻一翻记录,便知。”
于是,于夫子命小童将去年一整年的外出记录册翻了出来,找到了林殊回家探望她娘的时间。
清清楚楚的记录着——
正是6月13日,晨!
归期是6月16日,晨!
林殊将册子举过胸前,开始朝纪云舒兴师问罪,“你们看到没有,现在可以证明人不是我杀的了吧?你就是公报私仇,仗着老师信任你,便如此冤枉我,倘若你是官,我岂不是冤死了?”
那个气啊!
不对!
纪云舒就是觉得那里不对!
第529章 时间上的错漏
第529章 时间上的错漏
她总觉得林殊所言错漏百出!
可是,那里不对,现在他有不在场证明,凶手头衔确实安不到他头上。
林殊依旧咄咄逼人,“你们冤枉了我,现在已经证明我不是凶手,难道,就这样一声不吭吗?”
吭你妹!
你个杀人凶手!
“你们必须还我一个公道!”
公你妹!
现在,他可是有“金刚”护体了。
突然——
他举在手里的那本记录册被唐思一把夺了过去。
“什么破东西。”
撕!
她将那本记录册撕了个粉碎,往空中一抛。
然后耸耸肩,双手往两边一摊,“好了,现在没有证据了,看你怎么办?阿纪说你是凶手,那你就是凶手,我相信我们家阿纪。”
哗然!
就这样撕了?
这女人,简直是疯了。
林殊怒气冲冲,“你个野丫头。”
“你再骂一次,信不信我现在就抽死你?一了百了得了。”
正要摸向自己腰间上的鞭子,下一刻,纪云舒已经拉住了她。
“唐姑娘,现在不是你胡闹的时候。”
“阿纪,我是在帮你,他一定就是凶手,刚才所谓的解释,根本就是狡辩。”
纪云舒,“……”
这个时候,时子然冲了进来,二话不说,直接将唐思拖了出去。
“你干什么?放手,我要帮阿纪。”
声音很尖细,越来越远……
林殊看着满地被撕碎的纸,气得额头都爆出了青筋,嘴里很骂一句,“疯丫头。”
然后又冲着景容等人说,“东西虽然撕烂了,可不代表证据就没了,无论如何,你们都要还我一个公道。”
一副咄咄逼人的架势!
然而,景容脾气冲,众所皆知。
他厉眸之中暗暗生起了一团火苗,随着林殊那“公道”二字,那团火便越滚越大,最终,成了火球,带着尖锐齿牙,朝林殊丢了过去。
丝毫不顾王爷高高在上的姿态,一把揪起林殊的衣领,手腕一用力,将他拉到眼前。
狠声道,“给我听好了,别以为找到这些所谓的记录,就能洗脱罪名、证明你不是凶手,但凡再找到一丝证明,我便活剥了你。”
言毕!
手一甩,将林殊甩到了地上。
谁tm还没个脾气暴躁的时候的,所谓的身份,都是浮云。
然后,他拉着纪云舒离开了屋子。
众目睽睽之下,林殊狼狈不堪!
这两天,绝对是他的水逆日。
莫若将于夫子扶好坐下,将自己之前写好的药方子递给了小童,交代,“按照这上面的将药一一抓来,按时夫子服用。”
“是。”
交代完,他便越过还趴坐在地上的林殊,径直出去了。
追上了景容和纪云舒。
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人停下步子,看周围也没有鸣山书院的学子,便将事情一一和莫若说了明白。
他恍然,“原来是这样,可是,他也解释过了,还有那个记录册做证据,都说明他不是凶手。”
纪云舒不这样认为,她说,“如果他真的不是凶手,为何要逼问许多,他才肯将为何酒瓶里有那颗东栗珠的原因说出来?而且,我观察了他的神色,他分明很紧张,也很心虚。”
“说不动,他只是紧张了而已,任何人在被当作是凶手的时候,或多或少,都会有这种神色,是不是,你想多了?”莫若怀疑。
她摇头,说,“我也不清楚,如果,他真的不是凶手,那我怀疑,他一定知道些什么,所以才会露出那么的神色。”
“你的意思是,他很有可能知道凶手是谁?”
“这只是暂且的猜测。”
查案就是这样,建立假设,求证假设,得出结论,结果又推翻所得的结论。
一个字!
累!
景容却道,“此案你既然已经接了过来,就没有撒手不管的道理,看来今天,咱们还得在书院里多逗留一日,我倒是要看看,他林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他还是第一次对一桩案件这般上心。
当然,大部分原因,是出于好奇,他倒是想看看,凶手到底是书院那些芊芊学子中的谁。
莫若突然发现衣袖中多了样东西,掏出来一看,才发现是郭禾留下的那封出走书。
一拍脑门。
“你看我,把这样东西给落下了,刚才我从于夫子那拿过来看了看,被林殊一闹,当时下意识的往衣袖里一塞,这会却给忘了,我再过去一趟,将信还给他。”
正要走——
被纪云舒叫住!
“等等,这信,给我看看。”
莫若便将信件递给了她。
她展开一看,那几行清秀的字迹一点也不像个男人写的,倒像是女子的手笔。
这上面,倒也没有什么异常。
便将信还给了莫若,“你赶紧拿去给于夫子吧,郭禾能留给他的,大概就是这封信了,可别弄丢了。”
“恩,我这就还回去,不会丢的。”他又说,“不过,你们既然打算多逗留一日来破这桩井底骸骨的案子,那我就只好做个旁观者,等着看凶手现行了。”
说完,便走了。
从一早上到现在,纪云舒都没有一刻休息过,景容便让她先回房休息,再去探查这案子。
她也乖乖应下了!
回了房间后,她扭了扭泛酸的脖子,走到窗前,将那扇紧闭的窗户推开,然后站在那儿,思索起这件案子来。
从骸骨被打捞上来的开始,到那份记录册。
任何细节,她都仔仔细细的想了一遍!
嘴里念叨了一句,“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凶手倘若真的是林殊,可是13日那天,他分明不在书院啊!
那么……
她突然眼眸一亮,“所以,如果真的有错,那便是时间上的错漏!”
可是时间,哪里错了?
她想再往深究下去,偏偏脑袋嗡嗡的作响起来,搅得生疼,她摇摇头,强迫自己暂时抛开这些,不再多想。
本要伸手将窗户关上,可衣袖一抬,她才想起之前卫奕给自己的信!
关窗的动作停了!
她将卫奕交给自己的信取了出来。
那是一张偏平的纸张,被那傻小子折得整整齐齐。
打开一看!
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很多的字。
入眼的,是两个算得上最为工整的字——舒儿。
第530章 卫奕的信
第530章 卫奕的信
卫奕的确是越来越聪明了!
在此之前,他连字都不一定写的清楚,不是多了一撇,就是少了一撇。
看到那干干净净,整齐的舒儿二字,纪云舒心中起了一丝欣慰。
便细细读了下去!
虽然大部分的字都歪歪扭扭的,但好在都写正确了,也都看得明白。
整篇下来,卫奕基本上写的都是些叮嘱她好好照顾自己的事。
吃好!
喝好!
玩好!
其中,倒是也提到了景容几句,却不是什么好话。
信的最后面,写着“舒儿,等你回来接我”!
看到这,纪云舒眼眶发红,手心不由一紧。
其实,她还在纠结,如今卫奕的身份已经确定了,她真的不知道要不要再接他回京城。
毕竟,他是御国公仅存的小世子。
而京城,是个虎穴之地,她还不敢去搏,如果说,《临京案》不是祁祯帝所为,那么卫奕小世子的身份泄露出去,兴许还能被封个头衔,成为皇家人,不必顾及后半生,但,如果《临京案》是祁祯帝所为,那么,卫奕则必死无疑。
毕竟,斩草要除根!
两者,一是都福大贵,二是步入死境。
她不敢去搏,只能藏,只能护,更希望这辈子,卫奕永远都不知道。
一想到这里,那信上满满的关切便都成了沉沉的担子,压在她身上!
可转而一想,或许,是她自己想得太多了,顾虑的也太多了。
微微摇摇头,她的心思再一次落在手里这封信上,想到卫奕是用左手写字,那模样,也挺可爱的!
便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
本打算将这封长长的关切信收好,手指刚刚压在信件边缘处的一个字上面。
她猛然浑身一个激灵!
盯着那个字看了许久,脑海里又闪现出郭禾留下的那封信,心底……突然有些明白了什么。
时间!
时间的错漏!
没错!
是这样!
她心里困惑的那个点在这一刻突然解开了。
然后便收好手中的信件,出了门。
而另一边。
唐思咋咋呼呼被时子然从于夫子的屋子里拎出去后,心里的气猛的冲了上来。
将他狠狠推开!
“你够了没有,像个跟屁虫一样跟着我有完没完?”
时子然双手抱胸,“要不是你这野丫头能折腾人,我会跟着你吗?再说了,我是奉王爷的命看着你,免得你又发疯。”
“你才发疯呢。”
“你看看,你现在这样子,不是发疯是什么?”
他用下颌将她由上而下的点了一圈。
唐思瞪着他,本想怼回去,可眼珠子一转,突然冷笑了一声,然后朝旁边的石凳上一坐,阴阳怪气的挑着音调的说,“我再怎么是疯丫头,也好比某些人一直当个跟屁虫要好的多,整天就跟在自家王爷身边转啊转的,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要他往东,他不敢往西,要往他站着,他就不敢蹲着,说个话还要战战兢兢的,生怕自家王爷高兴了,会将他脑袋给扭下来,所以,就一直夹着尾巴做人,我这个疯丫头,可比他好多了。”
“你说什么?”
时子然怒了。
“哎哎哎,你激动什么?我又没说是你,怎么?难道,你就是那个经常围在自家王爷身边打转的跟屁虫?”
话中全是讽刺!
像一个个针似的扎进了时子然身体里。
他紧握着手中的剑,实在忍不下去了。
满脸青筋都爆了出来。
偏偏——
唐思就喜欢在老虎头上拔毛,见他被气的眼睛都要发红了,心里倍是满意。
手指绕着腰间上的长红带子,晃了晃去,然后朝时子然走了过去,继续说,“哟哟哟,某些人好像生气了,有那么气吗?我不过是说了两句,又没说你,你这么生气做什么?果然,你们中原的男人,就是没我们侯辽男人大度豪迈,动不动就吹胡子瞪眼,在我们侯辽,有句话是这样说的,能动手,就最好别嚷嚷。”
她那怪腔的最后一个字刚刚落地——
呲!
时子然已将手中的剑抽了出来。
同时,唐思也早有准备,几乎在同一时间里,她也将自己腰间上的银鞭抽了出来。
“野丫头,看来你是很久没有被人教训,所以皮痒了,好,今天就让你尝尝你,什么叫被打得落花流水。”
唐思,“少废话,有本事,手底下见真招。”
于是,两人便厮打在了一块。
唐思虽然手里的鞭子厉害,可人家时子然的功夫可一点也不赖。
庭院里,传来一阵阵鞭子挥打的声音。
噼里啪啦的响,仿佛是在放炮竹一样!
莫若刚刚将那封信送还给于夫子出来,便听到了挥鞭子的声音,绕过面前一个长廊,走近一看,便看到唐思和时子然正打得火热。
而唐思显然处于下风。
单单说体力,她就不及时子然。
两人打了一会,一个攻,一个守。
最后,时子然实在不想再跟她打迂回战了,一手擒住了那根鞭子,用力一扯,唐思身体往前踉跄过来,然后,时子然便用自己的剑柄狠狠戳在她的胸前。
力道很大!
她被迫往后退了数步。
被莫若好心接住!
“啊!”
胸口上传来的疼让她忍不住叫了一声,但是发现自己被莫若抱着,后一刻,一把将他推开。
“谁让你碰我的?”
这tm的,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啊!
莫若醉了。
得,是他的错,就应该让你摔得四仰八叉。
他无语!
只见那丫头转身又冲着时子然嚷声,“不行,再比试一次。”
说着,拿着手里的银鞭,又准备挥出去。
但——
时子然却冷冷丢了一句,“没兴趣,我从来不跟手下败将打第二次,尤其是你这样的手下败将。”然后他又与莫若说,“莫公子,王爷说了,让你管好你自己的人,这人,就交给你了。”
然后,抱着自己那把剑走了!
啊呸,才不是我的人。
“你别走。”
唐思大喊,本想追上去,可见莫若朝另一个方向走了,想了想,便转而去追他了。
“你等等我。”
莫若不理会她。
刚才好心接住她,反而被“咬”一口,心底窝火!
第531章 欢喜冤家
第531章 欢喜冤家
从前院返回房间的时候,莫若刚要关门,一只手就架在了门框上。
才关了一半的门戛然而止!
唐思直接将手伸了进去,然后用半边身子抵开门,一张带着满脸献媚的笑脸入了莫若的眼。
偏偏这笑容渗人的很!
“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跟你说说话。”
说着,她直接扭着身子挤了进去,更是一屁股坐了下来,还毫不将自己当外人,直接端起茶壶倒了一杯就喝了起来。
“你这女人是不是搞错了什么事啊?”莫若问。
“我没搞错啊,我就是进来跟你说说话。”
“我不想跟你说话,出去。”
“你怎么那么小气?”
她将手中的杯子重重放在了桌上,转身过来看着莫若,见他还站在门口,看着自己时满脸嫌弃。
便她蹭的起身,质问,“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你摆一张臭脸给我做什么?刚刚还占我便宜。”
我擦!
咱能睁大眼睛好好认清下事实不?
“唐大小姐,你是不是有病啊?你要是真的有病,我不介意给你诊治诊治,刚才,我可是好心好心的帮了你,要不是我,你已经摔在地上了,你不谢我就算了,还反过来职责我抱你?麻烦你照照镜子,我莫若是贪杯,却唯独不会贪你这杯,还有,你一个姑娘家,就这样闯进到一个男人的屋子里,合适吗?”
通篇大论!
“我……”
唐思语塞!
“还有,我现在很累,想睡觉了,麻烦你出去。”莫若将门推得更开了些。
可她却眼珠子一蹬,“你真会颠倒黑白,不就是在马车上的时候踢了你一脚吗?你就一直打击报复我。”
莫若欲哭无泪,抬手,用手背在唐思的额头上探了探温度,“你是不是有病?我打击你?报复你?昨晚你被罚打扫学堂,可是我帮了你,刚才也是我接住了你,到底是谁冥顽不灵的打击报复了?”
姐,是你!
啪!
唐思用力将他的手从自己的额头处打掉!
“你还有理了,反过来说我,我看你才是有病。”
莫若实在不想再继续和她纠缠了,“行了,你赶紧走,我现在要安静安静,没时间跟你磨嘴皮子。”
“走就走。”
她霸气的扭过身,鼻孔生烟,偏偏走路是抬着头,根本就不注意脚下,也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咣当一声!
整个身子便往前直直的扑了过去。
吧唧一下,直接趴在了地上,摔了一个彻底。
扑哧!
莫若毫不掩饰的笑了起来。
然后,便慢悠悠的坐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后,说,“活该,不长眼。”
趴在地上的唐思脸都青了,脸上扑来一阵尘土,她从地上赶紧爬了起来,转身那一瞬间,将腰间上的银鞭再次抽了出来,狠狠的朝莫若挥了过去。
却在半空中,被莫若借住。
他握住那根鞭子,然后转了两圈,嘴角带着邪魅的笑,“唐姑娘,你打人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我可不保证,哪一天我心情不好了,就将你这根鞭子给烧了。”
“你敢。”
她奋力想将鞭子抽回,力气却不抵!
反倒是莫若,学着刚才时子然那样,手腕一用力,本想将唐思往前扯一扯。
哪里知道,这股力量没有控制好,劲使得有些太大了。
以至于——
唐思整个人都朝他毫无预兆的扑了过来。
莫若更是始料未及,双手往前一抵,不抵还没事,这一抵,就直接给抵出问题来了。
他一双手,正正的按在唐思胸前的……那两坨肉上面。
完全包住!
两人贴得很近,彼此之间的呼吸声扑在对方的脸上,从原本的屏住呼吸到最后的急促,又从急促到粗重。
周围的气氛从一开始的尴尬,也一点一点的演变成最后的锋芒万丈!
“啊!”
唐思张嘴大叫,抬起手,重重挥下。
啪的一声,直接打在了莫若僵硬的脸上。
那一刻,他都懵了!
唐抱则着胸弹开,惊讶的看着面前这匹“禽兽”。
而他虽然也有些意外,可这一巴掌似乎猛然间就将他打醒了。
后一刻,竟笑了笑,目光盯着唐思捂住的胸,眉头一皱。
他这些年走南闯北、闲云野鹤,什么女人没见过?环肥燕瘦的也好,冰山美人也好,亦或是肠肥脑满、尖嘴猴腮的,他见过的,何尝千百?
眼前这个,不过是他见识的女子中,最为普通的一个!
甚至,是最小的一个。
于是——
嘴里道出一句,“不就是两坨肉吗?紧张什么?”
两坨肉!
不就是……两坨肉?
这话,不痛不痒!
却让唐思满脸透红,不知是被气的,还是因为娇羞的缘故。
她喉咙里仿佛卡了很多话,狠狠的指着他,“你……你就是个无赖,禽兽,我……我今天非要杀了你不可。”
话刚刚落下,她手中的鞭子再次扬起,只是这回,还没有来得及挥出去,手腕就被莫若再次擒住,直接将她拉到怀里。
唐思浑身一震!
今天,不仅第一次被一个男人摸了/胸,还是第一次被一个男人这样搂着。
也不知道自己是吃错了什么药,心里那一团团的怒火,竟在这个时候全部消散干净了,反而,心脏一阵一阵乱跳,紧张的要命。
对视上莫若那双目光,她脸一瞬之间就红了起来。
莫若嘴角往上一勾,“唐姑娘,刚才的事,是意外,我跟你说了抱歉,但现在,你要是再用你的鞭子乱打人,我现在就让你好看。”
揽在唐思腰上的手掌一用力!
唐思的身体则不由的往前再次一挺。
“你……你放开我。”
结巴了!
“放开你可以,不过,你最好乖一点,不然,我就跟你连本带利一块算账。”
算你妹!
不等唐思开口,他便松开了胸前这个女人,然后冷酷的将她推出了房门,随即,将门重重关上,一丝情面也不留。
莫若倒一点也不觉得别扭,摸了摸自己的脸,那小妮子,手劲还挺大的。
挪了挪下巴,又笑了起来。
教训人的感觉,不错!
膝盖之仇,报回来了。
门口,唐思像是吃了闭门羹似的!
在那儿站了许久——
然后晃了晃脑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她竟不觉得气怒了,反而有些……享受?
不不不,怎么会是享受呢?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那禽兽明明就是占了自己的便宜,应该千刀万剐才对,然后被鞭尸。
一想到这里,他抬脚就往门上重重一脚。
扯着嗓子大骂一声,“莫若,早晚有一天,我一定亲手杀了你。”
便走了!
……
第532章 左手?右手?
第532章 左手?右手?
纪云舒去找了于夫子!
方才发生的事情,绕得他的心神不定,一众学子早已被他纷纷遣散离开,屋子里自莫若将信件归还后,便只剩下于夫子一人。
被唐思撕毁的记录册纷乱在地上,狼藉!
也无人收拾。
纪云舒站在门外,并未就此进去,见于夫子坐在桌案边上,低垂着脑袋,撑着额头。
花白的头发和那长长的白胡须遮住了他的面前!
想必,定是难受的。
她抬起手,在门框上轻轻敲了两下。
持久没得到回应。
她倒也是个有韧性的人,继续敲了一下。
于夫子这才缓缓抬起头来,侧目看向立在门口的那位小书生。
“纪先生,还有事?”
那声音,沧桑无力,又带着让人难以言喻的悲凉。
纪云舒的跨步而进,抬手鞠躬。
而后便寻问了一遍,“在下知道夫子对郭禾之死心有难过,尽管如此,却还是过来想再了解了解,却并非是要戳夫子的心骨。”
于夫子似乎也看开了,“只要能查出凶手是谁,你尽管问吧。”
“在下是想来朝夫子借一本郭禾生前所写的习文。”
“这有何用。”
“解在下心中困惑。”
既然都这样说了,于夫子也不再多问,撑身起来,进了内屋,出来的时候,手里则拿着郭禾多写的习文。
朝纪云舒递了过去。
“还有几本,若是喜欢,一并拿给你。”
“暂时不用,在下翻看一下就行。”
她打开那本厚厚的习文,目光像是扫描器似的,快速在上面扫视着,甚至翻页的速度极快,翻到一页时,她的动作便停了,嘴角往上不动声色的勾了起来,然后,又翻了起来,又停在其中一页上。
反反复复,小一会就将手里的习文给翻完了。
仿佛有一种豁然的舒坦感。
“多谢夫子。”
她将书还了回去。
可于夫子却懵逼了啊!
心中困惑。
心想,这纪先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若是想查案,便好好查,若是想读书,大可去学堂里,有的是书给她看,为何,来翻一本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习文?
便问,“莫非这文中,可讲了什么与郭禾相关的事?”
她点点头,“大概的,都讲了,但在下还有一事想知道,劳烦夫子告知,不知道郭禾生前,是用左手写字?还是用的右手?”
嗯哼?
“为何这样问?”
“此事,与他的死有关。”
一听,于夫子赶紧回,“用的是右手。”
“那,是否他也会用左手写字,只是夫子不知?”
“不曾见他用过左手,应该,也不会,我是看着他长大的,他若用左手写字,我怎会不知道?”
这才刚刚离开的纪先生,这会折回来,虽说是为了案件,可是看完了郭禾的习文后,怎么有问起这个无聊的问题来?
让人捉摸不透!
然而,她又继续问道,“那么,书院里,可有人用左手写字?”
“没有。”
确定没有啊!
纪云舒的心中的结似乎已经有了答案,嘴角上微微牵起一抹浅笑,却有些神秘,让人看不穿。
于夫子往前迈了一小步,问道,“纪先生为何突然问起这件事来?”
“不是突然!”她说道,“而是因为此事关乎到郭禾的死,故而,便有些执拗了,望夫子不要介意。”
“可这左手与右手写字的区别,怎么会跟他的死扯上关系?”
她扬了扬那清冽却复杂的眸,秀气的眉梢往下轻轻压皱了几分,自薄唇道出一句,“因为在下觉得,那封看似是郭禾死前留下的信件,其实,并不是他写的。”
呃!
这话从何而来?
于夫子沧桑的脸颊上徒升起了一抹苍白的气色,显然是惊得不轻!
白胡子下的唇抖颤了一下,质疑道,“不是他写的?可那字迹,分明是他的,自不会有错。”
“不会有错?”她竟被这话惹得心底一笑,“那夫子有没有听说过三句话,乱物幻成丝,以雨而滂混,着落却无声。”
大概的意思,便是说细细的丝条混合着从天而降的雨水而下,却没有雨水落地时的淅沥声,说白了,便是混淆视听,而说得更加仔细明白一些,便是说以假乱真,逃过众人眼球。
于夫子那原本就紧皱的眉又紧了几分,沉语问道,“不妨直说。”
“还请夫子将郭禾留下的那封信件借我一看。”
他毫不吝啬的取了出来!
递了过去。
纪云舒小心翼翼的拆开,上面那几行字再次冲入她的眼中。
——教恩无以回报,心不归鸠巢,望飞归原土,辞恩。
而她的视线,则紧紧的落在上面其中一个字上——回。
说道,“纵使写这封信的人再如何模仿,也终究会露出破绽。”
她唇角边上的那抹浅笑,深了下去。
于夫子并未看出此信上的端倪,心中是笃定这信就是郭禾留下来的。
“信无异常,我看着他写字写了十几年,是不可能认错的,倘若有人代笔,又有谁会与他的字迹一模一样?”
她并没有急于回答,目光在屋子里环视了一圈,最后落在一副挂在墙上的字画,便提着步子走近,立在那幅画下,抬眸看去。
“这是张至璋的《竹林》,真迹被收藏在皇宫之中,而这一副,虽说是赝品,可是,却多了几分真迹的栩栩如生,也少了几分真迹中竹子的冷傲高节,更加让人喜爱。”说完,她的目光便落在了这幅画的下端处,看到了落尾处上的一个印鉴,不禁赞叹道,“那位能临摹天下字画的商公子,真是让人佩服啊,那副《百鸟朝凤》图,以及这幅《竹林》图,经他之手,几乎没有半点的纰漏和瑕疵,传神的很。”
她确实佩服商卓,那人的临摹能力,简直可以和现代的复印机相比较了。
甚至那复印机还不如他,毕竟,要是没墨了,或者漏墨了,打印出来的字画便会缺的缺,多的多。
可是——
无缘无故,提起商卓的画做什么?
咱们能将重点拉回来吗?现在说的,是关于郭禾的死。
可是,正是因为她的这番话,这才猛然敲醒了于夫子那古板的脑袋瓜子。
他惊诧,“你说的……是商卓?”
第533章 是你杀了人?
第533章 是你杀了人?
那意思就是说,代笔的人,是商卓?
这案件,真是越发的复杂起来!
“这信,是商卓写的?”与于夫子依旧没有回过神来,“不可能啊。”
不相信!
商卓虽然临摹功夫了得,但他不可能去临摹郭禾的笔迹,写那样一封信出来的。
目的又是为何呢?
纪云舒从那副画前折回过来,开始解释,“夫子不信,也是情有可原,但是,能模仿他人的字迹模仿到那般逼真的人,整个书院里,想必也只有他了。”
“单凭这些?”
“不全是,夫子可能不知,一个人用左手写出来的字,和用右手写出来的字是完全不一样的,尽管模仿别人的字迹模样的再逼真,也同样存在纰漏,而这个纰漏,并不是模仿的像不像,而是在于一个人的习惯。”
恩?
“夫子可以对比一下郭禾留下的那封上的‘回’字,然后再看看他那本习文上的‘回’字,看看,两个字有何不同之处。”
言毕!
于夫子便翻看了起来。
对比了下信上的“回”字和习文上的那个“回”字,两个字放到一块,倒也没有任何的区别,无论从笔锋还是下笔的轻重来看,都是出自于同一个人的手笔,若真要找出一点点的区别来,便是两个字的大小,可这完全是可以理解的,毕竟纸张不同、位置不同,所写出来的字,大小自然也不同。
他眯着眼睛硬是瞧了许久,偏偏就是没有看出什么不同的地方来。
便抬了抬手中的两样东西,“这个‘回’字,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确实是出于郭禾的手笔,我是不会认错的,谁的字迹如何,我都清清楚楚。”
不会错的!
一定不会错!
他坚信自己的想法。
纪云舒眼神再次深了深,“是,那两个字确实看不出有何不同之处,但是,夫子您再看看那两个‘回’字的旁边有何不同?”
就像是在出考题似的!
一个问,一个答。
一个像学生,一个像老师。
于夫子依旧按照她所说的,继续朝那两个字看了去。
这才惊觉!
目光抬了起来,“一个‘回’的旁边有一点,而另一个,没有。”
纪云舒,“没错!就是这一点。”
这一点!
有什么不同?
“这能说明什么?”于夫子问。
“方才在下说了,纵使一个人的临摹功夫再好,临摹出来的字画再如何的传神,可是,却无法改变一个人在书写上的习惯,特别是一个时常习惯用左手写字的人,而这个世上,也只有极少的人在用左手写这个‘回’字时,会习惯性的在字旁加上轻轻的一点,那是人在无意之间的一种潜意思,是改不掉的。而在下的一位朋友也是习惯了用左手写字,他所写的那个‘回’字,也会在旁边加了一点,当然,夫子可以说这是巧合,也可以怀疑这是我的胡言乱语,不过,这是事实。”
她口中所说的那位朋友,说的自然是卫奕!
而这番话,也并未取得于夫子的全然信任。
当然,此番话,并不是空缺来风,更不是她杜撰出来的。
在现代的时候,因为一起案件,她曾被调去协助警察破案,当中,就遇到过一起用左手写字的案件,凶手伪造死者的笔迹,写了一封自杀信,最后通过文字鉴定和信件上的一个“回”字作为对比,得知,那封信并不是死者所写,加上众多文字学者研究出来的结论,都证明有极少数的左撇子会在“回”字旁加上一点,故而,根据左撇子的线索,加上连日以来警方的努力,很快便索性目标,案件终于被侦破。
原来那凶手,果真说个左撇子!
不过此时此刻,她与于夫子说这些,无疑是在纸上谈兵!
他是文人,之乎者也的道理都懂,却未必懂现代学术上的道理。
而即便他相信了纪云舒的这番话,心中却未必认可。
纪云舒也直接说,“知道夫子心中存有疑虑,但在下所言,句句属实,而且商卓那副《百鸟朝凤》图中也证明我这一点。”
恩?
《百鸟朝凤》图?
“夫子应该知道,那幅图下面提了两句诗,鸟归不回林,朝凤不同枝,当中,也有这个‘回’字,字旁,也有这么一点。”
有吗?
于夫子脑海里回想起来,那幅画虽然一直挂在他的书房里,可他的关注点是在那副画上,那两句诗倒也知道,也品位过,却没有细细的去那些字的变化和走向,这会,自然也就想不到什么了。
“倘若,那信真的是他代笔所写,那么……”凶手会是商卓?
于夫子不敢再往下去想。
纪云舒却说,“写信的,未必就是凶手,在下之所以深究信件上的事,不是为了寻出凶手。”
“那是为何?”
“是想知道,郭禾的死亡时间上……到底出现了什么差错?让我明明找到的、关于东栗珠和酒瓶上血液的证据,竟因13日林殊有不在场证据,而一样也行不通。”
原来如此!
只要将郭禾的死亡时间推向13日之前,那么,她找到的证据,也就一一成为实证了。
不过——
于夫子说,“那这信,要不是商卓所写,岂不是……”
这时——
“那封信,确实是我写的。”
闻声看去,便见商卓不知何时竟然出现在了门口!
他眼神淡定,甚至带着一种毫不畏惧的坦然,跨门而入。
一边说,“这信,是我用左手模仿郭禾的字迹写的,那副《百鸟朝凤》图上的题诗,也是我用左手写的,而我也确实惯用左手,只是在人前都是用的右手书写,所以,没人知道我的这个习惯。”
太诚实了!
太够坦白了!
语气中,甚至十分的淡定。
似乎在讲述着一件与他毫不相关的事。
纪云舒早就猜到了,以至于对他的话没有震惊。
而于夫子本就年纪大了,听到商卓这番话,胸口上那团气一时间上不来,哽了一下。
伸出颤颤发抖的手,“看来纪先生说的果然没错,可你为何写那封信?是不是……是你杀了人?”
无比失望!
第534章 死亡时间
第534章 死亡时间
郭禾是于夫子教书生涯中虽为聪明的孩子!
若是参加科举,必中!
商卓则是他教书生涯中最乖巧、最有天赋的孩子!
这两个人,就像是他的手心手背,都是肉。
但现在郭禾已经死了,若凶手又是商卓,而杀人要偿命。
生平最喜欢的两个学生都没了,那岂不是活生生的在割他于夫子的心头肉吗?
商卓并没有像林殊被当作凶手时那般激动,他依旧保持着原本那股书生淡雅的气质,上前搀扶住隐隐抖颤的于夫子,解释道,“老师,人不是学生杀的,但是郭禾留下的那封信,确实是学生用左手所写。”
于夫子岣嵝垂背,嘶声沉道,“你若不是凶手,你写这信做什么?莫非,真是你将他推下井里?而后伪造了这份信?故意说他已经离开书院,这才将他的死藏着一年之久。”
“学生绝不会做出此等事情来。”商卓微微加重了些语气。
话中,十分坚定。
于夫子却将他扶着自己的手狠狠推开。
“你还有何狡辩的?如今,事实摆在眼前,这其中,的确是你撒了谎,信件是你写的,当初也是你将这信亲手交给我的,说是郭禾让你转交给我,可你若不是凶手,此意何为?”
语毕,他身体失去支撑,双脚往后趔趄了几步,好在被纪云舒扶住。
纪云舒本是心中有话,此刻却顿了顿,她其实是想听听看,商卓究竟是如何解释的。
只见商卓平展的眉头适才皱起,轻沉了一口气,“学生没有撒谎,那信虽是我所写,可却是郭禾离开之前交给我的,其中,绝无虚假,望老师相信。”
哎哎哎,哥,你这话有矛盾哦!
你说那信是你写的,可怎么又说是郭禾离开前交给你的?
灵异事件吗?
于夫子今天一天被来来回回气了许多次,心脏受不了,加上身体本就不好,现下,险些就要晕了过去。
纪云舒立刻出声,“夫子切莫动气,方才在下也说了,之所以道那信件上的事,并不是为了找出凶手,单单一封信,也不能说人就是他杀的。”
“那……那到底是?”
“您还是先坐下来吧。”
便扶着他坐下了!
纪云舒转而问商卓,“商公子,依你所言,这信,既然是你写,可你又说是郭禾离开前交给你的?那么,在下想知道一年前究竟发生了何事?还请你细细说来,毕竟此事,与郭禾的死亡时间有莫大的关系。”
商卓不明!
“这信,当真与郭禾的死有关?”
“或许!”
虽是两个不确定的字眼,可从她嘴里说出来,分明是肯定的意思。
商卓担心的看了一眼于夫子,这才点了下头,细细说来,“不瞒先生,一直以来,我与郭禾是同住一间屋子里的,我们的关系也十分要好,他心中有事也都会与我讲,一年前,有一段时间里,他经常跟我说,他厌倦了读书,不喜欢被人约束着,所以想离开书院,而且也早早暗中谋划好了,去年六月正是书院里的赛季,加上八月秋闱将至,所以大家都很认真的在复习阅书,夫子那段时间也没有平时那样时刻管束着我们,所以,郭禾便想着趁此离开,已经与我说了很多次,我也极力阻止过,但他都不听。
也就在他离开的前一天,日子我倒也记得,是六月十二日,他突然将一封写好的信递给我,说他十三号便会离开,到时,便让我将信件交给老师,所以十三日他离开后,我本想信拿过去,可那封信却被我无心给打湿,上面的字迹也都化开了,故而,我才重新代笔写了一封,而郭禾留下来的那封真信,现在就在我房间里放着,若不信,我可拿来给你们看,我所言属实,觉没有半句虚假。”
的确不像在说谎!
而且,又有郭禾那封真的信件为证。
他又道,“我本该拦住不让他走才对,也应该在第一时间就通知老师,不然,他也不会出事了。”
自责起来!
于夫子听完他的话,心里安心了一些。
“你真没有杀人?”
“学生若有只字片语的谎言,便随夫子处置。”
就像一颗定心丸!
于夫子的气才渐渐顺着起来。
纪云舒则思忖起商卓方才这番话,“商公子,你是说,那封信是在他离开的前一天给你的?”
“没错,我记得。”
“那你如何确定,他是在13日那天离开的?而不是12日。”
商卓回想“那封信,他是12日清晨的时候交给我的,而那天晚上我回到房间,就见他在房间里喝得伶仃大醉,满地的酒瓶子,我劝了几句后,他便上/床休息了,睡得很沉,而且他每次酒醉,一睡就会睡到第二天的响午,我又因为人不舒服,那天也早早睡了,翌日起来时,也睡到了响午时分,但当时已经不见郭禾的人了,等我去书院里找了一圈后,才知道他应该离开了,我这才将他交给我的信拿去给了老师,只是信件打湿,我不得不重新写一封。”
“那也就是说,你根本就不能断定,他到底是12日晚上走的,还是第二天才离开的。”
“可那晚,他喝得醉醺醺,晚上根本不可能离开。”
“不可能,那也是有可能。”
她的话,让商卓困惑,“先生为何这样说?”
纪云舒心中琢磨,好看眉微微拧在一起,往前走了两步。
分析道,“如果说,12日那天的晚上,郭禾在你睡着以后又醒了,而他既然早早就做好了离开书院的准备,那么那晚,自然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所以,他借着还有些清醒的意识,便偷偷离开了,当他到后山时,却没想到遇到了林殊,两人大打出手,结果发生了意外,林殊便将他的尸体和那个酒瓶子一块丢到了井里,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所有证据就都成立了。”
关于东栗珠,关于酒瓶上的血液,就都解释得了。
可——
商卓:“但先生又怎么能断定,他就是12日晚上走的呢?”
第535章 并荆衙门的阎罗官差
第535章 并荆衙门的阎罗官差
其实,她不敢就此断定。
“但至少,现在有两个时间点可以选择,郭禾如果是12日那晚死的,那么林殊说的那些便是在撒谎,证据确凿,凶手就算不是他,但也肯定他当时就在现场,此事与他脱不了干系,但若是在13日清晨之后死的,那依林殊的解释来说,实在太牵强了,他明显紧张心虚,心中,必定有鬼。”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进来一个小童。
他手里端着一碗药进来,朝坐在席上的于夫子鞠了一躬,然后便将手里的药放矮桌上。
“夫子,你该吃药了,这是按照那位莫公子开的药方抓来的药,刚刚熬好,你趁热喝了?”
于夫子抬起手摆了摆。
没心情喝药。
“可你要是不喝的话……”
“端走端走。”
顽固小老头!
小童继续不厌其烦的劝着,“夫子,你还是将药喝了吧,知道你在想郭禾的事,但也要将药给喝了啊。”
于夫子咳嗽了几声,“都说了让你端走。”
见状,商卓上前,担心道,“老师,你还是将这药喝了吧,你身体不要,喝了药,便去休息下。”
纪云舒也说,“夫子,您既然如此信任我,那在下自会将事情查得水落石出,可现下,你身体要紧,莫若开的药,可不是寻常大夫所开的,你喝下后好好休息。”
一一来劝!
于夫子也只好将药给喝了,然后便由着小童将自己扶进内屋去了。
那小童从里面出来时,竟叹了一声气,两道黑黑的眉紧紧蹙在一块,气愤着,“也真是的,枉夫子用心教导,偏偏那些学生们就是不争气,郭禾是夫子一手带大的,但却越来越顽劣,让夫子很是失望,他也总是将书院里弄得到处都是酒气味,将我也给害惨了,经常帮他散酒气,以免被夫子发现,想想,我真是笨,应该早早就告诉夫子,他也不至于嗜酒如瘾,心性也越来越狂放,弄得最后……”死了!
小童又与商卓说,“还是你争气,虽说你没有郭禾那般聪明,可至少你敬师,而且还会作画,哪里像林殊啊,他就是被郭禾给带坏了,走了一个郭禾,又多了一个林殊,不过林殊还算是精明,藏的比较很深,不在书院里大大方方的喝,而是偷偷的喝,就在郭禾离开前的那天晚上,我在后院的回廊处撞见了他,一身的酒气,还满脸通红,你说说看,这样的学子岂不是丢尽了夫子的脸吗?”
小童既痛心气愤。
摇摇头便要离开。
可是——
“等一下!”
纪云舒叫住了他。
上前问道,“你方才说,郭禾离开那天,你在回廊撞见了林殊,他浑身酒味?”
“是啊,肯定是偷偷藏起来喝酒了。”
“那你可知道,他喝的是什么酒?”
“这就不知道了?我没有喝过酒。”小童怒了努嘴,却又细想了一下,眼珠子一亮,“不过,我虽不知道是什么酒,不过那酒味我闻过,就是郭禾每次在藏书阁偷偷喝的那种酒,因为我每次去打扫藏书阁,总能闻到那股味道,像是……松花的味道,林殊那晚也是喝的那种酒,你说说看,林殊这不是被郭禾给带坏了吗?”
随着小童说出那句“松花”时,纪云舒霍然明白了!
她十分肯定的说,“林殊根本就不喝酒,甚至,还十分讨厌酒的味道。”
嗯哼?
小童不明,“怎么会呢?我明明撞见过他身上有酒味,一定是偷喝酒了。”
“但只是那一次,对吗?”
“倒……的确只是那一次,但说不定他还偷偷喝过,只是掩藏的极好罢了。”
那小童就是坚持自己的看法!
不过,纪云舒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旁边的商卓却不明她为何要揪住喝酒一事细问,便问,“先生是想到了什么吗?”
“我想……”
她的话都还没有说完——
“想来,那个林殊,就是凶手吧!”
谁?
门外突然出现了几个身穿官服的人,各个身材高大,面容冷厉、眼神犀利,猛然一看,仿佛阎罗殿里的夺命鬼差似的,特别是那几张脸,一看便是狠厉狰狞的角色,古铜色的皮肤上还蓄着不利索的短胡,粗狂的很!他们手中还拿着宽扁的弯刀,威风极了!
“生人勿进”四个字则深深的凿在他们脑门上,明显就不是一般人能得罪得起的官差。
这并荆县衙的官差,还真是冷酷啊!
领头那人面容严肃,黑溜溜的眼睛里似乎淬着毒,生生将人看得有几分寒颤。
而一炷香后!
书院的学子便聚集到了后院、那具摆放骸骨的地方。
景容却不在场!
按理说,这么轰动的事,他怎么没来?
此刻,那几个官差威风凛凛的站在人群面前!
而林殊,则被其中两个衙役押着。
动弹不得!
“放开我,你们凭什么抓我?”怒气冲天!
领头官差凶神恶煞,踏着步走到林殊面前,二话不说,将手中的刀柄狠狠往他肚子上一击。
呃!
林殊面目扭曲,脖子疼的涨红。
感觉胆汁都要吐出来了。
那人正眉,狠狠说道,“为什么抓你?你说为什么?现在你杀了人,是罪犯,自然该抓,你就等着跟我们回衙门好好受审吧,但你最好自己承认,免得遭受酷刑。”
哇塞,屈打成招啊!
林殊肚子那一块疼了许久才说出话来,“我……没有杀人!”
“已有证据证明你就是凶手,小子,你还敢抵赖。”
说完,又用刀柄在他肚子上狠狠击去!
林殊疼得眼泪都出来了,旁人看着都心疼,却没人敢上前。
谁不知道并荆衙门的官差各个都是阎罗转世,连县太爷都不敢得罪他们。
特别是这个领头官差陆虎。
那可是出了名的暴脾气。
陆虎鄙夷着嘲讽的语气说,“知道你们都是鸣山书院的学生,将来,都是做大官的,不过现在,你们就都是一帮小屁孩,犯了错就该打该抓,要是不服气,那就等你们将来当了官,再来教训我。”
真是冲!
等俺们当了官,定活剥了你。
第536章 证据虽有,却是死的
第536章 证据虽有,却是死的
陆虎脾气冲,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道出这番话来,自然也不怕将来被人打击报复。
而那些学子们也都不敢吱声,毕竟手无缚鸡之力,加上于夫子此刻又不在,他们若上前解救,无疑是鸡蛋碰石头。
林殊腹部被打得作疼,满头是汗,双眼赤红、血丝密布,而因身上原本就有伤,此时被擒住,根本无力挣扎。
只得盯着陆虎,愤怒斥声,“放开我。”
“你现在是杀了人,等到了衙门公堂,黄大人自会好好审你。”
“我没有杀人,郭禾不是我杀的,”
“证据确凿。”
“我已解释清楚,也证明了13日那天我不在书院。”
陆虎狠厉看着他,“13日那天你是不在,可死者却是12日那天死的。”
呃!
“不……不可能!”林殊语颤,心底微怔,一种不安感由胸口蔓延到他了的嗓子眼,两眉之间也虚出了几丝冷汗。
陆虎可不是什么好鸟,他高高挑着下颌,青面獠牙,威胁道,“你还不承认是吧?那就只好给你点颜色看看了,我倒是想知道,究竟是你嘴硬,还是拳头硬。”
他朝官差使了个眼色!
架着林殊的那两个官差点头明白,捏起拳头便狠狠挥在了林殊身上。
“人到底是不是你杀的,说,还是不说。”
逼着他认罪!
尽管林殊疼得要命,但还是硬着气,如何也不承认。
那两人便打得更凶,又在他身上抡了两拳。
随着那两记拳头的闷响声越来越大,陆虎嘴角上的笑也越来越狰狞。
甚至有些变态!
“住手!”纪云舒实在看不下去了,上前质问,“难道并荆衙门都是这样办事的吗?”
语气带着问责。
陆虎偏头看去,那两道黑而宽的眉毛往眉心中紧紧皱着,上下审视了纪云舒一番。
这人,发髻高束,绑着一根淡灰色的发带,盘踞在冠扣之上,隐落至腰间,一身素净的淡青色长袍,两袖微敞落在身侧,面容精巧玲珑、清雅秀气,特别是那双眸,少了份男子的刚硬,多了份女子的温矢。
同时,纪云舒也看着他!
此人面露凶残,杀气腾腾,办事狠厉,无论是从言语还是行为动作上来看,都是个手段极高的人,并且有一人独大的莽气与自负。
只见他干裂暗沉的唇动了动,“衙门办事,你有不满?”
那语气,有挑衅和藐视的意思。
纪云舒正色,“并荆虽远离京城,是个龙爪蛇尾的地方,可陆捕头方才所行所言,却有种自坐王法的意思,在下怎么不知道,何时起,这衙门的官差竟可以在案子未定之前就拷打起人来了?莫非,是想屈打成招?”
这罪名,安得有些大啊!
陆虎嗔了一下,那两道眉犹如两把大刀似的硬了几分,“那具骸骨是你拼的,证据也是你找到的,而你刚才在屋子里说的话我也全都听到了,既然死者是12日那天晚上死的,凶手也就是他了,既然如此,衙门抓人,而他不肯承认,那用点手段来逼问,有何不妥?”
语气威慑。
这解释,还真是清奇!
纪云舒迎上他那道硬执而阴沉的视线。
丝毫不怯!
她说,“种种证据,虽都指向杀人凶手就是林殊,可是,查案过程中也难免会有疏漏,证据虽有,却是死的,唯有事实才是活的,而在事情没有全然弄明白之前,这些都是未知之数,就连在下自己都不敢断定方才说的话就是铁板铮铮的事实,陆捕头就如此相信我不成?”
“难道你的意思是说,凶手又不是林殊了?”
“是不是他,需要查明才知道。”
“那我倒是想看看,你要怎么查?”
陆虎冷哼,让那两个官差将林殊松开。
两个同窗立马上前搀扶住他。
“林殊,你没事吧?”
都打成这样了,你说有事没事?
纪云舒吸了一口气,看着被打得浑身吃痛、还要由人扶着才能站稳的林殊。
说,“林殊,你虽然13日不在书院,可是郭禾是12日那天就将信件交给商卓的。而他因为身体不适早早便睡了,所以,郭禾到底是12日晚上死的,还是在13日你离开书院之后死的,不得而知,但12日那晚,小童撞见你,说你浑身酒气,想着你必定偷偷饮酒,可我若是没有记错,那天在亭子里的时候,莫若开酒,酒味散得满亭子里都是,而当时你的表情也、行为也好,都表明你很讨厌那股酒味,既然你讨厌酒味,又怎么会饮酒?既然不饮酒,那天晚上你身上又怎么会有酒味?而巧的是,那酒,正是郭禾平日里最爱喝的松花酒,而我没断错的话,12日那晚,你一定碰到了郭禾,你们之间,也一定发生了什么,所以你才会如此心虚紧张。”
林殊疼得喘着重气,眼神瞟向别处,将头垂下,“总之,凶手不是我,而且那天晚上……我没见过他。”
“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不将事实说出来?林殊,于夫子说你秉性不坏,不相信你会杀人,而你口口声声说你冤枉,但现在种种一切都摆在你眼前,你要是真的没有杀人,那就老老实实的告诉我们,到底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
“我不知道,我……”
纪云舒打断他,“你若再说不出一个究竟来,衙门里的人就会将你带走,到时候,没人能帮你,就算那个时候你肯道出真相来,说你不是凶手,但也百口莫辩了。”
是啊!
一旦他被带走,被关进监牢,便是送入虎穴,必死无疑,
即便他真是冤枉的,但以陆虎刚才的所行所言,那人必定会对他严刑逼供,就算矢口否认,陆虎也一定有办法让他认罪画押。
认清局面的林殊不由的惊怕起来,内心挣扎许久后,便迎上纪云舒的视线,怒了努嘴,一咬牙。
“好,我说。”
那一刻,周围突然安静下来!
大家都就等着他道出那晚究竟发生了何事。
第537章 头颅上的伤口
第537章 头颅上的伤口
林殊终于决定放下心底的那块石头。
他微微喘着气,“是,12日那天晚上,我的确撞见了郭禾,但不是在后山,而是在西苑那边的回廊处,我刚从茅房回来,就看到他一个人在回廊那里喝酒,我虽与他的关系平日里还算不错,可我不喜欢喝酒,更不喜欢闻到那股酒的味道,所以当时就没有理会他,但他看到我后,硬是要拉着我和他一块喝酒,我没答应,当时,便推拉了他一把,而他脾气原本就不好,加上又喝了点酒,便怒气冲冲的用酒瓶子朝我打了过来,就是因为这样,酒洒在我身上,而我手上那串东栗珠勾在酒瓶上断了线,手也受伤了,血就留在了酒瓶上,而且,他还出口辱骂,说我不急他,将来殿试,必定会落榜,我被他激怒,心中有气,便出手打了他几拳,他当时的确被我打得头破血流,倒在地上,可他当时根本没事,还能自己坐起来,所以我便将洒落的东栗珠一一捡起来后就走了,事情就是这样,我没有撒谎,我走的时候,他还没有死。”
越说越激动。
不像在撒谎!
“我之所以不肯说,是因为……因为我确实打了他,我怕我说出来,加上东栗珠和酒瓶上的血,你们都会认为我是凶手,一定会将我送去见官,而我则百口莫辩,我是真的担心害怕才不说的。”他看着纪云舒,“纪先生,我现在所说的句句属实,你一定要相信我。”
纪云舒问,“那么,你有没有证据证明?”
他摇头,“当时大家都在学堂里念书,回廊上也没有人,只有我跟他,我也没有将那件事说给谁听。”
那也就是说,没有人证,也没有物证!
此时此刻,纪云舒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的话。
陆虎听完后,脸上凶狠的神色丝毫未减少。
“林殊,你还敢狡辩!”
“我没有狡辩,所说的都是真的,我只是打了郭禾,并没有杀他,而当时我走的时候,他根本就没死,正从地上爬起来,我想着等他自己酒醒了以后,自然就会回去的。”
“不管是不是真假,等到了衙门自然知道。”陆虎是秤砣铁了心的要将林殊带回衙门受审,他吆喝一声,“来人,把人带走,还有那具骸骨也一并带走。”
两个官差应声,便将林殊从他那两个同窗手里拽了过来,一把架起。
另外一个官差则走到那具骸骨旁,一把将上面的白布掀开。
白布掀起那一瞬,骸骨上那一阵恶臭味便扑鼻而来,引得那人眉头狠狠一皱。
实在太臭了!
他拧着鼻子,准备用那块布将骸骨裹起来带走,却立马被纪云舒制止。
她上前,“现在事有疑点,这具骸骨不能动。”
“闪开!”
那人推了她一把,而她她力气本就小,哪里抵得过官差推人的力气,当即脚步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那人就像是路边的商贩见到城管一样,五大三粗的将那些拼合完整的骸骨拔到一块,将其全部包了起来。
动作十分粗糙,却也很麻溜。
骸骨被一一打乱,堆在一块,凌乱不堪,官差用布一裹,从桌上提起下来,但因捆绑太松,里面的头颅突然“钻”了出来。
掉到了地上!
咚的一声!
头颅在地上滚了几圈,落在纪云舒脚步时才作罢,
正好是后脑勺朝上,纪云舒一低头,便看到头颅后方露出的那个小凹点。
呃!
她眼眸一紧。
官差弯腰去捡,却慢了纪云舒一步。
她将头颅捡起,抱在手中,目光盯着头颅上的那个伤口,心里泛起了疑惑。
之前,她就有注意过这个伤口。
当时就有所怀疑了!
心中如同海水一般,翻卷着巨型的波浪,从胸前一点一点的翻到她脑海之中。
嗡的一声,敲醒了她。
“拿来!”官差伸手,朝她要那颗头颅!
她却不肯撒手,表情凝重,抱着头颅走到林殊面前,肃问,“我问你,你当时和他打动的时候,你有没有打他的头,或者说,他的头在当时有没有磕伤过?”
嗯?
林殊不知她为何突然问起这个来,但紧要关头,他抛开一切私人恩怨,努力回想当时的情景,深眉紧锁,最后摇头,“没有,我没有打他的头,他的头也没有磕伤,我记得,我只是打了她肚子几拳,还有肩膀上和脸上,然后他就被我打得倒在地上,但当时,也没有碰到他脑袋。”
纪云舒点头,思忖起来。
嘴里嘀咕着,“如果说,当时你没有打他脑袋,而他也没有磕伤,那么,他头上的这个伤,从何而来?”
声音很轻!
她看着那个小凹点,努力的想,拼命的想。
突然——
他眼眸一亮,恍悟,“我知道了。”
说完,她便抱着手中的头颅朝后山的方向跑了去。
在场的人都愣了。
这是什么情况?
陆虎赶紧带着人追了上去,那些学子们也追了过去。
想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
另一边!
琅泊毕恭毕敬的站在房门外,余光看向坐在屋内品茶的景容。
然后,将刚才在后院发生的事一字不落的通报了一遍。
景容一边听着,一边悠闲的喝茶。
时不时,点点头。
“王爷,纪先生现在抱着那个头颅去后山了,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好像挺着急的,王爷要不要过去看看?”
他无视琅泊的话,只道,“这鸣山书院的茶好是好,可就是比不上刘清平备的那些茶。”
“王爷……”
“行了,本王都知道了。”
“那,王爷真不去吗?属下见并荆衙门那几个官差可不是好惹的,担心纪先生会应付不来。”
她应付不来?
景容笑了下,“别人兴许应付不来,可她是一定能应付的。”
想想,那倒是!
琅泊瘪了瘪嘴,也就没说话了。
等景容喝完了手中的那杯茶,便起身,跨门而出,双手往身后一背。
“唐姑娘在哪?”
“子然说,已经丢给莫公子了。”
“你让他继续看着唐姑娘,不准她去后山,免得又闹出什么事。”
“是!”
景容勾唇,“走,咱们去后山瞧瞧,看看那小妮子如何揪出凶手。”
便朝后山的方向去了。
第538章 死者就是自己摔死的
第538章 死者就是自己摔死的
此时后山!
纪云舒站在那口井旁边,看着井口那一圈凸起的圆形物体,杏仁水灵的眸深了几寸,随即,便将手中头颅上的那个小凹点朝着井口边凸起的圆形物体,轻轻对了上去。
“原来如此。”
她弄明白了!
当众人赶过来的时候,正见她抱着那个头颅喃喃自语了一句。
听不清在说什么!
陆虎等人不明的看着她,而被官差押着的林殊更是脸色苍白的盯着她。
他现在就如同砧板上面的肉,随时有被剁成肉酱的可能,尽管他不喜纪云舒,再如何的讨厌她,此时此刻,却也不得不将全部希望寄托在她身上。
那双血丝密布的眼睛里,充斥着浓浓的求生欲!
纪云舒抱着手中的头颅朝他走了过来,十分严肃的问他,“你可还记得那天晚上,你出去了多久时间?想明白后,准确的回答我。”
林殊虽不明所以,可他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唯有极力配合,也能免于自己被活活“烧死”,脑海里极力的回想算计了一下。
“前后……应该不过一盏茶的时间。”
“你可确定?”
“没错的。”
作为同窗的付元生也道,“当时我与他坐在一块,他出去上茅房,来回的确是一盏茶的功夫。”
又有人说,“没错,我还记得我当时与他正在讨论学问呢,他出去一趟回来,确实是一盏茶的时间。”
纪云舒点头,心里摸了一个明白。
陆虎豆大的眼珠子里淬着一道光芒,面目凶神恶煞的如同地府阎罗,他容不得别人一再违背自己的意思,而纪云舒却屡次折腾阻拦,早已将他那点儿耐心给磨光了。
握着刀柄的手暗地里一紧。
“你到底要做什么?”
“查案!”
“案子已经结了,你也不用再浪费时间再去找什么证据,你帮衙门破了这桩案子,我回去后自会将实情告诉黄大人,到时候,一定会奖赏你,可你若再拦着衙门办事,有奖,便成了罚。”
奖也好!
罚也好!
她可不在乎这些!
不然,她早就成富翁好吧。
她灵净的眸微紧了几分,启唇道,“陆捕头,我方才说了,并不是所有的证物都能作为证据,有时候,证物是死的,事实却是活的,东篱珠也好,酒瓶上的血也好,或者,是写那封信的时间也罢,只能说,那是找出凶手的线索,而真正的事实,则需要继续抽丝剥茧才能得出。”
“那真正的事实呢?”
“事实就是,我虽找到的证据都表明凶手是林殊,可我却一直弄错了方向,因为,凶手不是他。”
最后五个字掷地有声,坚定无疑。
哗!
在场的人都很震惊!
凶手不是林殊?
林殊那张面如土灰的脸此刻死灰复燃,仿佛自己置身在深渊之中时,突然有人给他抛了一根救命绳。
可陆虎却冷屑一眼,操着粗重的嗓音,“纪先生,据我了解,之前是你说他是凶手的,现在,你又说他不是凶手,那是不是再过一会,你又要说死者是自己摔死的。”
“没错,死者就是自己摔死的。”笃定。
呃!
众人惊呼。
纪云舒将手中抱着的头颅往上轻抬,清清楚楚、一字一句的解释,“死者身上一共五处伤,但后脑骨上的这处伤口却与其他四处不同,此伤深似一寸,与拳头造成的伤口很像,可崩裂不显,凹点周圈又很平整,可见,是撞击在这口井圈上凸起的圆形物体时穿脑入骨造成的,而且是致命伤,当场毙命!”
她衣袖用力一拂,指着那口井。
众人听她说完,目光在那口井上和她手中的头颅徘徊,倒也如她所说,的确是这么回事。
陆虎也顺着视线来回看了一圈。
心中依旧质疑。
纪云舒在井边绕了起来,继续说,“那天的情况应该是这样的,林殊打了郭禾离开之后,郭禾便从地上爬起来,拿着倒在地上还剩一半的酒,摇摇晃晃的到了后山这里,在下记得,去年6月11日,北方下了整整一夜的雨,12日清晨才停,后山这里泥泞不平,路面见滑,当时,郭禾原本就已经喝得醉醺醺了,加上是晚上,根本看不清路面,脚底打滑,整个人往后倒去,后脑勺便重重的撞在了井口那个凸起的圆形物体上,力道很大,当场死了,整个人就直接栽进了井里。”
一阵哗然!
暗暗松了一口气,
但陆虎根本不信她的话,甚至觉得十分滑稽,冷哼,“简直胡说八道,你怎么不说,是林殊将他推下去的。”
“不可能!”她说,“陆捕头,你不如算一算,或者,你自己去走一走,从学堂到后山这口井旁,来回,需要多久时间?”
陆虎心里打鼓。
她则算好了时间,“就算是一个走得极快的人,哪怕是跑,也要两盏茶的功夫,试问,林殊在一盏茶的时间里,怎么做的了这些?”
陆虎被她的问题砸得无力反驳,那聚光且渗人的眼神狠狠一勾,说,“我不管你哪句真、哪句假,总之,人,我是一定要带走的,是不是凶手,等到了衙门公堂,自有黄大人来断定。”
果然是秤砣铁了心!
他命令一声,“带走。”
官差押着林殊,要将他带走。
“都已经证明我不是凶手了,你们凭什么还抓我,放开。”
“闭嘴!”
“你们官府的人颠倒黑白,我没有杀人……”
那些人才不管这些!
纪云舒上前拦人,“他不是凶手,你们不能带他走。”
“闪开。”
“陆捕头,你们衙门办事如此盲从,倘若真让你将林殊带走,他不是被你们严刑拷打致死,就是会被你们胁迫画押,总之人,你不能带走。”
她表情肃立,眼神中仿佛迸发着一道如同火山岩浆般不容触碰的气焰,裹挟而起,猛烈的灼烧在那些官差身上。
而后,书院的学子们也纷纷站在纪云舒身后,像捆绑在一起的筷子,各个正气禀然。
“你们不能将林殊带走,他没有杀人。”
“没错,既然已经证明人不是他杀的,我们就不会让你们将他带走。”
“放了林殊……”
……
似在讨伐。
第539章 这是一位王爷
第539章 这是一位王爷
林殊没想到自己的同窗们竟然会这么帮着自己,心里一时感动,眼睛里含着泪光。
心想,如果自己没事了,一定要好好谢谢他们。
陆虎看着眼前的一堵人墙,手里的刀往前一伸,“你们赶紧让开,敢阻拦衙门办事,一并问罪。”
“可是林殊没杀人,你就不能将他带走,纪先生说的对,像你们这样办事的官差,林殊若真是被你们抓去大牢,肯定会被你们严刑拷打,到时候逼供画押,死的都会被你们说成活的。”
“今日无论如何,你们都不能将林殊带走,除非你们从我们身体上踩过去。”
“没错。”
陆虎做了一二十年的捕头,这种情况不是没有遇到过,他黑着脸道,“你们最好让开,否则……”
说着,他身边的几个官差便踏步上前,各个凶神恶煞、杀气腾腾。
突然——
“好生热闹啊!”
一句听似慵懒却带着威慑的声音传了过来。
那些学子们回头一看,便自觉的往两边散开。
只见,景容悠悠踱步前来!
陆虎带着审视的目光看着他,此人面容俊郎、气宇不凡,一身华服锦缎着身,衬得他风度翩翩,盎然充斥着一道温润之气,可那道眉眼间却分明流淌着凌厉的狠劲,薄冷的唇轻勾着一道弧度,竟使得陆虎心中都有几分胆怯。
景容身姿挺立,上下喵了陆虎一眼,“并荆的衙门的陆捕头?”
“你是哪位?”
他笑了笑,没有应答他的问题,而是余光朝纪云舒看了一眼,“方才,纪先生既然已经将事情真相说明,证明郭禾是自己失足跌进井里死的,那么,林殊便是清白的,既然如此,他也就不必去衙门了。”
不是介意,是命令!
陆虎微眯着那双小豆般的眸,“你到底什么人?”
“闲人!”脱口而出。
“既然是闲人,那就不要多管闲事。”
“可闲人管的便是闲事。”
两人对峙!
陆虎心知,此人必定不简单,顿时,便露出了那张如豺狼般嗜血的神色,“你们要是再敢拦着,就别怪官府办事不客气。”
他的话,似是将景容生生逗笑了。
自唇中冷冷道出一句,“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显然激怒了陆虎,他手掌紧握住刀把,往上一提,银光锋锐的刀便从刀柄内拔出。
但只拔出一半时,景容便抬脚,脚底抵在他刀把上端,一用力,便将那把刀又生生塞回了刀柄内。
脚锋很快!
陆虎还未反应过来,不仅刀锋被塞回了刀柄内,甚至整个人都被那股力量击得往后退了几步。
双脚在地上划了两道深线。
也在那一刻,景容眉色折射出一道光芒,仿佛常年历练在修罗场,使得他浑身都带着一股嗜血之气。
“何人给你的命令,身为衙门官差,竟可以贸然拔刀。”
他声如洪钟,似利箭一般刺向陆虎。
陆虎稳住脚步,方才那一脚余力为散,他手心还麻着。
而他也清楚的知道,自己并不是眼前这人的对手,若真动气手来,必败。
“你阻拦衙门办案,便是与朝廷为敌,这等罪名,你担当得起吗?”
“朝廷?”景容一笑。
这是他这段时间来,听得最有趣的笑话了。
他挑眉,“黄石山在朝廷里的口碑处处具佳,半年前,吏部尚书在官员调动的名单上也有意扶他为周正官,调将他到京城去,本以为他清廉中正,算得上是个好官,哪里知道,他手底下的人却各个都这般猖狂,目中无人。”
陆虎眯着那双杀气腾腾的眼,心想,此人认识黄大人?甚至还唤了全名,而且,竟还知道朝廷吏部官员调动一事!
这人,来头不小。
难道是京城里哪位大官家的公子?还是吏部官员?
他也并非是逞一时之快的莽夫,心里精明得很,上前盘问,“你既连黄大人都认识,还知道吏部一事,尔等不才,敢问公子究竟是何人?”
这话虽是弱了下来,可狂妄的语气却丝毫未减。
若说出他的身份来,真怕吓死你!
景容朝琅泊示意了一眼。
后者点头,伸手将腰间上的那块雕刻精致的令牌掏了出来,朝陆虎亮了过去。
陆虎一看,猛的一怔!
这哪是什么大官家的公子啊!
分明是尊佛!
他立刻单膝着地,垂头掷声,“参见王爷,小的不知是王爷驾到,方才有所冒犯,还求王爷恕罪。”
王爷!
在场一众学子惊得双眼瞪大,差点没吓死过去。
惊喜来得太快!
“他……他是王爷?”
“怪不得老师会留他们在书院呢。”
……
跟着陆虎的那几个官差也纷纷跪了下来,送开了被架住的林殊。
林殊腿软,一双眼珠子瞪得倍大,既震惊,又惧怕。
惊他竟然是位王爷!
怕他对自己打击报复!
毕竟,从在亭子里避雨开始,二人之间便结下了梁子,而自己又三番五次的得罪他身边的人,想来,自己是没什么好果子吃了。
双唇颤颤,一句话说不出来。
景容看着跪在地上的陆虎,冷眉一皱。
“起来吧。”
“谢王爷。”
他起身立在原地,将自己那股嚣张之气收敛了几分,却低垂目光,不敢直视面前的人。
景容:“纪先生既已将此事说得明明白白,有根有据,人,是自己失足跌进井里的,陆捕头深信怀疑,本王能谅解,但此事既是纪先生所言,本王便信,所以,此案结了,不必再追究。”
“是!”陆虎很是乖巧。
完全像变了一个人。
“天色也不早了,这从衙门一来一回,也都一天时间了,陆捕头,你就赶紧带着你的人走吧,回去后,写份行案交给你们黄大人,将此事一一列明,不得疏漏分毫,顺便替本王带句话给你们黄大人,将来,他若有机会来京为官,让他来看看本王。”
看看?
这话听着似有深意。
陆虎秉着气,“是!小的一定将话带到。”
“那还不快滚。”景容脸色微沉。
陆虎抬头,偷偷看了他一眼,唇角抽搐,不敢多言,便立即带着自己的人走了。
第540章 不追究了?
第540章 不追究了?
官府的人虽走了,大伙却没能松一口气。
毕竟,走的是官,现下留在这里的,却还有一位王。
大伙屏住呼吸不敢乱动,生怕因呼吸声太重或动作太大而引得这位王爷不满。
人头落地,那可怎么办?
景容心想,哎哎哎,我有这么可怕吗?
林殊脚软的滑到了地上,那双发白的唇抖颤许久,“王爷?你……是王爷?”
景容盯了他一眼,“不像?”
“不……”他咚的一声跪了下来,“是我眼拙,不知道您是王爷,之前有所得罪,还请王爷恕罪。”
不是气焰嚣张,不是纨绔不化吗?
现在竟怂了!
景容并没有为难他,只是说,“若各个都像你这样,动不动就跪在地上求本王恕罪,那本王岂不是要累死了?林殊,本王说过,如果再找到半点证据证明你是凶手,必定活剥了你,可现在纪先生找到的,确实为你洗脱罪名的证据,既然如此,本王就不会由着别人冤枉你,而你拉进大牢严刑逼供,该救的,本王就不会放任不管。”
“多谢王爷,谢王爷和纪先生,恩报于天,我必记在心。”
“林殊,你最好要明白,本王之所以帮你,是基于真理事实证明你无辜,但这并不代表,你之前的所作所为就可一笔勾销。”
提醒!
“是,是我的错,不会推脱不认,也任凭王爷处置,今后,一定改掉坏习。”
十分诚恳!
眼睛里还夹杂泪光。
景容任由他跪着,然后看向纪云舒,“你觉得呢?”
啊?
此时,她手里还抱着那个头颅呢,而这问题来的太突然,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即便她对林殊的印象极其的不好,可看着跪在地上满身是伤的林殊,心底还是软了,绯红的唇抿了几下,才回应景容的话,“他确实有错,做事鲁莽冲动,心性更是傲娇不化,甚至还冥顽不灵,可是,也如于夫子所说,他秉性不坏、学问也很好,若好好教导,必能查缺补漏,再者,一个人,自有糊涂的时候,纠正归元就可。”
而她的意思,景容明白了!
“不追究了?”
她点点头。
“既然如此,那好。”他挥挥手,朝林殊说,“行了,赶紧起来吧,别再跪着了,你现在浑身都是伤,也算是给了你教训,今后,也当长长记性。。”
“谢……谢王爷,谢纪先生。”
随后,两个同窗便赶紧将他扶了起来。
景容侧眸看了纪云舒,丝毫不在乎他人的眼光,拉着她便离开了。
剩下众人在此震惊又困惑!
惊的是书院里住进了一位王爷,困惑的是为何王爷会来此处?
更奇怪的是——
王爷为何会听那位纪先生的话?
莫非,那人比王爷的头衔还大?
众人心中狐疑。
很快,此事便传到了于夫子耳边,
于夫子心情复杂,从床上起来后,一只坐在席榻上,一句话也不说。
低垂着头,双手放在膝盖上,一动不动。
小童进来送晚药的时候动作很轻,将药放在矮案上正要出去,可是想了想,还是问了一句,“夫子,现在事情已经弄明白了,郭禾的骸骨还摆放在后院,不知,如何处置?”
没有回应!
“夫子?”
我擦,不会死了吧?
小童脑子里跳出这个可怕的想法,
心头一紧。
身子往前凑了凑,贴着于夫子的耳朵轻唤,“夫子?”
依旧没有回应。
小童便伸出手,扯了扯于夫子的衣袖。
手指才刚捏住那块布,突然——
于夫子抬起手,宽大的袖子一拂,抬起头来道出了一句,“我还没死。”
“……”
那小童被吓得跌坐在地上,嘴角抽搐,话卡在喉咙里,支支吾吾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只见,于夫子乖乖那碗药端起,缓缓灌进喉咙里,然后将空碗往旁边一放。
“出去吧。”
小童缓过神来,从地上爬起来,愣愣将那个空碗挪到手里,然后似见了鬼似的踉跄出去。
偏偏——
人刚到门口,又迎面撞见一人!
“啊!”
小童叫了一声。
魂都没了。
一抬头,就看景容站在他面前,抬着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
“是王爷啊。”
景容皱了皱眉,“莫非是鬼?”
“不……不是。”
“去取一盘棋子过来。”
“啊?”
“听不懂人话?”
“不……不是,这就去。”
小童两腮颤抖,赶紧小跑走了。
那完全是见鬼的模样啊!
景容低头看了自己一眼,没觉得奇怪啊,摇摇头,便跨门进去了。
于夫子见他进来,正要起身行礼。
“这没外人。”景容说着,便在于夫子的对面坐下,又关切的问了一句,“夫子身体可好些了?待会,我让莫若再来给你瞧瞧。”
“就不麻烦那位莫公子了,这两日,给王爷和纪下生添了许多麻烦。”
“说不上麻烦,其实这事,就算这两天不发生,早晚也会发生的,而能早点解决却是件好事才对,夫子也不必难过,人皆有命数,怨不得他人”
带着安慰的语气!
于夫子点点头,叹了一声,“上天注定,该留的留,该走的走。”
这番话听上去是释怀了,可郭禾的死,压在他那颗老心上,注定是他后半生的遗憾。
这个时候,原先那个小童端着一壶茶和一盘棋进来了。
倒了两杯茶分别放在两人手侧边,又将那盘棋整理好。
他在整理的同时,于夫子吩咐他,“你通知下去,将郭禾的骸骨焚烧,然后将骨灰放去儒堂里。”
“啊?”小童困惑,“夫子,儒堂里供的都是些……”先道圣祖。
打断。
“你照办就是,不必多言。”
行行行,你老开心就好。
小童应下,“是,我这就去办。”
便赶紧出去了。
于夫子望着面前摆好的棋盘,“王爷这是要?”
景容:“听闻夫子棋艺精湛,本王欲向夫子你讨教几招,而且常言道,下棋三分,定神七分,就当本王是替夫子你分分神。”
“是。”
应下了。
于夫子持白子,景荣持黑子。
连连下了三盘棋,局局都是于夫子赢。
第541章 我更宁愿与你同乘
第541章 我更宁愿与你同乘
天色黑的极快!
不知不觉,外头竟然下起了毛毛细雨!
纪云舒让人在屋子多点了一盏灯笼,扭了扭泛酸的脖子,正想去休息。
“阿纪。”
听声音就知道是谁了。
她一个头瞬间两个大,眉心也不由的皱了皱。
唐思走了进来,却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在桌边坐下,撑着脑袋,叹了一声气。
哎呦喂!
变性了?
纪云舒上下看着她,这丫头是怎么了?
“唐姑娘,你有事吗?”
“没事啊!”
“那你是怎么了?之前还咋咋呼呼的,这会却这么安静了。”
唐思唉声叹气。
怒了努嘴,半响才坐直身子,一双带着寻求的眼睛直直的看着纪云舒,深吸一口气,说,“阿纪,我问你一个问题。”
石头开花了!
纪云舒笑笑,“好,你问。”
唐思正要开口——
咚咚!
有人敲门。
闻声看去,就见林殊站在那儿,脸上的戾气已经收敛,反而带着几分歉疚感。
唐思一看到他,立刻收起方才好学的样子,横眉冷对的瞪向林殊,“你来做什么?”
“唐姑娘,我……我是来跟你说声抱歉的,也想来谢谢纪先生。”
“你?跟我说抱歉?你是不是病了?”唐思哼声。
“我……”
“赶紧走,这里不欢迎你。”
纪云舒担心她会闹事,赶紧将她拉至身后,然后与站在门口的林殊说,“案子已经结了,无须道谢。”
“纪先生,我知道你人好,不在乎那些,可是,如果不是你,我现在已经被抓到大牢去了,所以,请你接受我的谢意。”
说完,他深深的鞠了一躬!
果然是变了性啊!
纪云舒神色冷清,“好,我接受你的谢意。”
林殊心底松了一口气。
但是后一刻,纪云舒又说,“经过此番事件,希望你心中是真的明白了,7月春闱将至,你应将心思全然放置在上面,而后便是殿试,在下希望今年的三甲中,见得你为其一。”
“是,我一定全力以赴,必定斩得三甲,绝不辜负先生与王爷的救命之恩。”
纪云舒点点头。
林殊又看向唐思,抬手鞠了一躬,十分歉意的说,“唐姑娘,我之前出言不逊,惹得你大怒,确实是我的错,我与你道声歉。”
呵呵!
唐思见他转性,而且此刻态度又这么诚恳,即便她再如何刁钻,可她本就是个硬吃硬、软吃软的人,故而,此刻心里的火也软了下来。
摆摆手,“罢了罢了,看你态度这么诚恳,之前的事就算了,本姑娘也不是那种小气的人。”
“多谢唐姑娘。”
他心里另外半块石头要落了下去。
便道了别,离开了。
唐思嘀咕一句,“这人还真是有趣,才短短一天的时间就好像变了个人,果然,人还是要吓一吓,这样才会长记性。”
“行了,事情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再追究了,对了,你刚才不是要问我问题吗?你问吧,我若知道,自然会告诉你。”
“我……”她嘴巴动了动,咬了咬唇,又将话给咽了回去,“算了,不问了。”
纪云舒不是那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既然你没问题要问了,那就赶紧回去吧,明天一早,我们还要赶路。”
下了逐客令!
唐思挪了挪屁股,还是走了。
翌日!
景容虽和于夫子下了一整晚的棋,可精神却越发的好。
他命人将东西一一备上马车,准备离开。
而于夫子并未去相送。
倒是那些学子,起了清早跑到书院门口来送。
寒暄几句,客客气气。
纪云舒上了马车,唐思准备跟上去,却被莫若拽着上了他的马车。
她瞪着他,“你不是一直不想跟我同乘吗?为什么还拉着我上来?”
莫若一笑,“相比景容,我更宁愿与你同乘。”
“你……”
“怎么?你很嫌弃我?”
“我……”
唐思吐了一口气,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想起昨天那一幕,一想到自己被面前这个人袭/胸了,心里又气,又……莫名觉得害羞。
索性偏过身子,不理会他。
景容与那些学子道别后,便上了马车,吩咐出发。
车马队便行了起来。
车轱辘在山间林里传来一阵阵清脆的响声 。
前头的马车内!
景容闭着双目,手放在膝盖上,端正的坐着。
纪云舒知道他和于夫子说了一整晚的棋,想必是累了,便没有打扰他。
她掀开帘子往外看了看,传来一阵泥土的芳香和竹子的清香味,萦绕在她的鼻尖上,沁人心脾,外头突然起了微风,几丝斜雨飘了进来,落在她的唇上,冰冰凉凉的。
竟让她浑身颤了一下。
她赶紧将手伸回来,帘子落下,而她刚一正身,便见景容朝她压了过来。
她本能往后倾了倾,还未反应过来,景容已经附身而下,将头枕在了她的大腿上。
“你……”
“别动,让我睡一会!”
他闭着眼睛,脑袋在她的大腿上蹭了蹭。
像一只小猫!
纪云舒像得了令似的,乖乖坐好,屏住呼吸,双腿不敢乱动,由着他这样睡着。
过了小一会,景容似乎真的睡着了,她这才垂眸看着这个男子。
见他时刻揉着警惕而冷厉的眉此刻松了几分,如同轻飘飘的细竹叶一般,密长的睫毛紧扑着眼睑紧紧扣着,随着滚进来的微风隐隐抖颤,高挺的鼻梁、薄冷紧抿的唇和如同雕刻过后菱角分明的轮廓,都透着男子温润而慵懒的感觉。
与平日里的那个尖酸刻薄的王爷截然不同!
少了份冷厉,多了份文气。
纪云舒不禁抬手,素白的手指轻轻碰向他的额头,从额头上掠到他的眉端,又从眉端上往下移,轻轻碰触到他了密长的睫毛上。
只是那一刻——
五指却被握住。
呃!
她像做了坏事似的,心头顿时一紧,眼底掠过一丝心虚。
好在,景容依旧闭着眼睛!
所以未瞧见她这般惊慌的样子。
景容紧紧握住她的手,脸在她大腿上再次更深的蹭了蹭。
温声道,“本王终于明白,为何卫奕总爱枕在你身上。”
第542章 容王这道风,还没倒
第542章 容王这道风,还没倒
她垂着那双好看的眉眼看着他,有些不大明白。
“从今往后,你这个枕头,本王也该贪婪贪婪,这样才能夜夜安眠。”
“我……是枕头?”
扑哧!
景容轻勾起唇,睁开那双深邃的眸,看着她,“你这个女人,断案的时候聪明了得,偏偏本王与你道深情,你却成了榆木脑袋。”
“……”
不知道说什么。
“云舒,真希望今后的每一天,只要我一睁开眼,你就能在我身边。”
她唇启回应,“我随时都会在你身边。”
深情凝望!
那素白的五指在景容的手中攥得更紧了些。
他也再次安心睡下。
山间中,车轱辘轻响在官道上,车马队徐徐前进……
京城!
大理寺里传来一件骇人听闻的消息,行刺容王的刺客才被送进大理寺监牢,就莫名死了,而且,尸骨无存。
是被洒了消骨粉,半点不剩。
大理寺监牢虽然死过很多人,却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
据说当时看守监牢的狱卒进去时,正好看到罪犯的身体如同泡沫着火似的,一点一点的消失干净,连渣都没有。
当场被吓得屁股尿流!
第二天,大理寺少卿余大人立马整理了一份文谏,准备匆忙进宫面圣。
可是刚出大理寺大门,就被大理寺卿给拦住了。
“余大人去哪?”
余少卿将手中那份文谏往袖子里藏了藏,微低了下头,禀道,“行刺容王的刺客在监牢里死的,我正要进宫去。”
“你不用去了。”
嗯?
余少卿看着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那大理寺卿可是景亦的人,而刺客也是景亦派去的,若真由余少卿进宫向祁祯帝禀报此事,万一其中说漏了嘴,出了岔子,最后牵连到亦王头上,到时候,他也难辞其咎。
所以——
他道,“这事,我亲自进宫禀明皇上,你就不必去了。”
“可此事,向来都是由下官去办的,而且,大人不是不喜欢进宫吗?”
“是不喜欢,但今日正好没事,而且前些日子大理寺搁置的那些受审案,也要呈报上去,便一块拿进宫,也省得你到时候再多跑一趟。”
真懂得关心人啊!
而余少卿也没有再坚持。
大理寺卿则重新备了一份文谏,上了马车,进宫去了。
余少卿目送那辆马车离开,神色平淡。
直到他身边的余寺正走了过来,问了句,“父亲,真就这样让大理寺卿去了?”
这余寺正是余少卿的儿子,年纪很轻,两月前仗着他的职位走的后门进来的。
余少卿看着那辆马车消失的方向,冷冷的哼笑一声,“那就看是谁先进宫了。”
“您的意思是?”
“赶紧去备马。”
余寺正不明,但还是立刻命人将马车备了来,他爹拉着他一块上了马车,匆匆忙忙朝皇宫的方向去了。
前往皇宫的大道上,两辆马车一前一后,隔得不算远,也不算近。
而此时的大理寺卿则安安的坐在马车内,丝毫察觉出的半点危机感。
马车正穿过闹市,突然——
“驭~”
马车剧烈一晃,“咚”的一声,戛然停止!
大理寺卿半边身子猛的撞击在马车的侧板上,疼得他整张脸都扭曲了,幸好马车停稳,马儿也没受惊,不然这会估计就从马车内滚出去了。
他揉了揉作疼的肩膀,隔着面前那块你帘子朝前问了一句,“发生何事了?”
不悦!
“大人,车轮坏了。”
“车轮坏了?”
大理寺卿拉开面前的车帘子,身子探了出去,就看到自己的随尹下马车去检查车轮子了。
他扭头看去,就见左侧的车轮内卷进了一根粗绳,死死的缠绕着轮子和那根滚动轴,使得轮子动弹不得,僵在原地。
随尹正卖力将那根绳子扯出来。
但缠得太紧!
缠得太乱!
“到底怎么回事?”大理寺卿皱眉。
“大人,估计这绳子是从路面上卷进来的。”
“多久能好?”
“小的尽快。”
随尹使出吃奶的劲去拔。
大理寺卿看了看天色,神情有些焦虑起来。
而他并没有注意到,一辆马车正从旁边经过,越过他的马车,继续行驶。
余少卿稍稍撩开帘子往外一看,就见大理寺卿那辆马车在原地僵持不动。
他笑了笑,便将帘子放下了。
余寺正方才也朝外面看了一眼,心中好奇,“父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大理寺卿的马车怎么出问题了?难道是……”
“没错,是我提前安排好的。”
“啊?”
余少卿说,“这一切,都在容王的预料之中,王爷知道刺客若是死在监牢中,大理寺卿必定亲自进宫面圣,说罪犯是自杀而死,然后想方设法将此事压下去,所以便命我早早做好准备,一定要拦着大理寺卿进宫,让我将此事禀报给皇上,然后,便一五一十的与皇上道来,甚至,能说的有多严重,就要多严重。”
可是余寺正恍然,却又担心道,“容王远去御府,虽说是去查赈灾银的事,可朝廷上下的官员都心知肚明,皇上那是行的下下策,故意将容王流放,不让他卷进党争中,免得最后落的和太子一样的下场,而如今京城,已经被亦王暗中掌控,父亲这个时候选择站在容王那边,如果其中出了差错,容王倒台,永回不了京城,而亦王得升,荣登大位,那父亲岂不是……”
他不敢再往下说。
余少卿自打站队景容后,倒不是没有设想过这些,但自古朝堂就是这样,伸出去的脚,便无法再收回来,结果,也无非两种情况,一死,二活。
见自己父亲不言,余寺正担忧的小声提醒道,“父亲,现在这个时候回头还来得及,毕竟亦王……”
还未说完,便被打断!
余少卿眯着眼,说,“巍儿,你爹我何时断错过事?你别看容王现在被支离京城、大势已去,亦王成为朝中大树,但自古,龙生龙子,虎生豹儿,容王这道风,还没倒。”
待容王杀回京城那日,便是他余少卿高升之时。
第543章 吏部、通政司
第543章 吏部、通政司
马车很快便到了皇宫门口!
二人下了马车,回头看去,还没见到大理寺卿的马车过来,估计还在拔那根绳子。
余寺正本打算跟着他父亲一块进宫去。
可余少卿却说,“你不必跟我一块进去。”
“父亲?”
“你留在这里,待会大理寺卿来了,你要想尽一切办法拦住他进宫,若是拦不住,就拖,拖得时间越长越好,一定要拖到我向皇上禀报完之后。”
余寺正虽然觉得任务艰难,但还是点了点头,“是,孩儿一定尽力拦住他,不过,父亲你要抓紧时间,孩儿毕竟只是一个寺正,职权上,是没有资格拦大理寺卿的。”
“我知道,可容王的计划,不能断在我手上。”余少卿一副踔厉奋发的样子。
然后,便赶紧拿着那份文谏进去宫了。
阜阳殿!
祁祯帝正在批阅奏折,桌案上,摊着一本吏部上奏的折子。
目光审到最后一个字时——
啪!
用力合上。
祁祯帝双手捏着拳头放在桌上,勃然大怒。
张全张公公在旁看着,微微躬身道,“皇上切莫气坏了身子,不如奴才吩咐御膳房给您做份参汤过来,给皇上暖暖胃,休息一会后再批阅。”
哐当!
才刚说完,桌案上的奏折悉数被祁祯帝一扫至地。
张全也见怪不怪了,十分淡定的躬身立在那儿,目光朝地上那份吏部上奏的折子看了一眼。
“皇上,可是容王的事?”
祁祯怒道,“这些天呈递上来的折子中,桩桩件件都在奏景容插手吏部官员调动一事,他先是罢免了山淮县令张焕平,后又罢免了安抚县令柳志良,方才这份折子上,又奏他强行要将锦江县令撤换为原来的刘清平,简直是在胡闹,吏部调动和审查官员每半年一次,他却频频插手,搅得吏部不得不重新审核官员、安排新官任职,朕要他去查赈灾银,不是让他去审核地方官员的。”
袖子一挥,宽厚的手掌重重拍在桌案上。
景容等人一路去御府,先后查办了不少官员,而那些官员,不是办事不力、害人害己,就是贪赃枉法、蛮横用权,结果弄得吏部焦头烂额,而整个吏部,就仿佛被一位没有实权的王爷给操控了!
更主要的是,还是一位被皇上“流放”的倒台王爷。
他吏部尚书彭元海自然忍不下这口气,便三番上奏,已消怨气。
也正所谓,儿子闹的事,得告知他老子一声啊!
而祁祯帝之所以大怒,是因为他将景容支离京城去查赈灾银的案子,本就是想要他远离朝堂、不涉党争,偏偏他这一路上并不闲着,先是借来康侯爷的兵马在山淮县剿匪,结果闹得血流成河,最后不得不将金缕甲赠与康侯爷以作偿还、平息此事,以为就此打住,哪里知道景容又一路罢免官员,将手伸进了吏部。
在如今太子之位空悬的敏感期,一位王爷公然插手六部之事,这让原本就多疑猜忌的皇帝会如何想?
自然,是会多想咯!
可张全却说,“皇上,容王虽然以私权罢免官员,是有不妥,可那些地方官员确实有疏漏之处存在,吏部掌得了头,却掌不了尾,而且京帝贵远,地方官员致害,容王割害,实则,也是为朝廷着想。”
“你在为景容说话?”
“奴才不敢,只是多了句嘴,还请皇上恕罪。”
“那你倒是说说看,此事,朕要如何处置?”
“皇上自有妥当的处置方式,奴才只是奴才,不敢多言。”
祁祯帝余光看了张全一眼,见那老家伙毕恭毕敬的站在那儿,转而,便想了想方才张全说的那番话。
他沉思片刻,看着被自己扫到地上的奏折,心里估摸出了一番话,皱眉说道,“你所说,倒不是没有道理,但朕突然在想……奏折都是经过通政司筛选后呈递上来的,而近日呈上来的奏折里,几乎本本都在参景容,难道他通政使就只想让朕看这些东西吗?”
又开始多疑了。
张全跟在他身边多年,似是明白了他的意思,搭着手里的拂尘走到桌案前,跪到地上一边收拾那些凌乱的奏折,一边低头说,“皇上的意思,是怀疑……通政司有意将参容王的折子一本不筛的递上来?”
一语道破!
祁祯帝手心一紧,在心中琢磨的同时,嘴里也轻声念着,“通政司,通政司……”
突然——
他神色端素,命令张全,“你暗中去查查看,近日何人与吏部、通政司走的近,或者说,关于奏折里参景容一事,吏部和通政司之间可有什么情况。”
“是,奴才照办。”
张全应下,已将地上的奏折全数捡了起来,重新放置到桌案上。
也在这个时候,太监伏身进来。
通报,“皇上,大理寺少卿余大人觐见。”
余少卿?
祁祯帝心想,大理寺的人来,必定是为了行刺景容一事。
手一摆,“让他进来。”
“是。”
太监退了出去,小一会儿,余少卿便进来了。
他跪地行礼,“臣参见皇上。”
“起来吧。”
“谢皇上。”
余少卿起身。
祁祯帝问,“余少卿此时进宫,所谓何事?”
明知故问!
余少卿则不紧不慢的将那份收在衣袖中的文谏取了出来,由着张全呈递上去。
他说,“皇上,臣此次进宫,是为了刺客行刺容王一事而来。”
祁祯帝板着脸,翻看着那份递上来的文谏,从头看了一遍,眉头便越皱越深.
随即,一把合上那份文谏。
质问余少卿,“刺客死了?”
余少卿低了低头,“是。”
啪!
祁祯帝又是一掌拍在了桌案上。
“你们大理寺是如何办事的?连个刺客都看不住。”斥声问责起来。
余少卿立刻俯身,“还请皇上恕罪,此事乃是意料之外的事,臣也没想到刺客才被进大牢,第二日竟然就死了。”
祁祯帝曲起手指头,在那份文谏上重重的叩了几声。
“那你文谏上所写,刺客尸骨无存,又是什么意思?”
第544章 蹊跷
第544章 蹊跷
好端端的刺客,进了大理寺的监牢后竟然尸骨无存?
祁祯帝有些不明白这话的意思。
死了就是死了!
什么叫尸骨无存?
他又看了看面前那份文谏,上面密密麻麻,写得十分详细,就连凶手是晕着被抬进大理寺的也写在了上去,甚至,还将刺客被关进去的那天,监牢里有谁进出过都一一列了出来。
毕竟,这份文谏可是余少卿“用心良苦”所写的!
他直接说,“回皇上,臣已盘问过看守那名刺客的狱卒,据他所见,他说那刺客当时像是被大火焚烧一样,皮肉和骨头一点一点的融化干净,什么也没剩下,但依臣了解,刺客绝非是中毒,而是身上被洒了江湖上一种歪门邪道的东西,叫消尸散,那种东西,但凡人身上沾到一点,全身就会像被火烧一样,最后一点不剩,但那刺客被关进大牢之前,身上根本没有此类东西,所以,应该不是自杀,而是有人刻意为之。”
呃!
祁祯帝眯眸,“余少卿的意思,是说有人为了掩盖行刺真相,所以杀人灭口?”
“这也是臣的猜测,但毕竟事关容王安危一事,其中,必定牵扯甚广,而刺客关进大牢不到一天就死了,的确事有端倪,若真是杀人灭口,那么能进大理寺监牢杀人的人,恐怕也不多,或者说,能神不知鬼不知在大理寺监牢中将刺客杀死的人,少之又少,但臣也不敢再多做判定,以免猜忌过头,惹来事端,故而赶紧整理好这份文谏,立刻进宫呈报,听从皇上的指示。”
余少卿很聪明,他并没有将话直接挑明告诉祁祯帝,更没有直接将自己的怀疑对象说出来,而是给祁祯帝抛了一个烟雾弹,让他自己去慢慢抽丝剥茧。
听完这番话,祁祯帝也开始琢磨起来了。
有人行刺景容!
而刺客又在被关进大理寺后竟被洒了消骨粉,尸骨无存!
又那么碰巧,最近,吏部本本都在参景容,而通政司也不筛选,更是直接本本往上递。
种种事件,都对景容不利!
从当初的太子,到如今的景容,就好像有人在后面做推手,那些一把刀不停往前割,斩草除根。
祁祯帝心中自有一把称,他怎么会看不出其中的端倪呢。
他那双精明如炬的双眸里折射出一道寒光,突然转移话题,问起余少卿,“余少卿,朕问你,你可熟悉严维夷?”
嗯?
不是在谈刺客一事吗?怎么突然问起早就死了的严维夷?
但是余少卿并不意外,因为景容早早就给他打了预防针,知道他进宫面圣时,皇上极大可能会问到他关于严维夷或者前太子一事,让他到时候想好台词,顺着早就铺好的套路走,所以,这是意料之中的。
他如实说,“此人之前是在工部做文官的,却因为在职期间中饱私囊而被撤了官职,之后,便一直深居简出,极少有他的消息,不过他的儿子严旭却是刑部的人,可是,后来因为私藏兵器一事被抓,记得那件事,还是容王查的。”
祁祯帝一听,恍然想起,这才轻点了下头,“哦,朕记得了,当时,还是朕下的令,派由景华持令做监官,将他押去午门斩首示众。”
多亏你老还记得!
他顿了一刻,又问,“那严维夷与景华之间可有来往?”
“这个臣就不知了,不过,皇上刚才所说,当时是大皇子持令做监官,将严旭斩首的,严维夷与大皇子之间应该不会有来往,毕竟,丧子之痛固深圳。”
唤景华为大皇子而不是太子,并不奇怪,因为景华死之前,太子头衔已被皇帝废了。
这番话,一语点破了祁祯帝心底的困惑,但未能驱散他心中那团缠绕如麻的思绪,他眉头紧锁,良久,才冲着余少卿下令,“余少卿,此事不准再查了,暂且搁置一边,对外,更不可透漏一字半句,大理寺上下,更要严封不道,若传出半句,朕就摘了他脑袋。”
“臣领命。”他俯首一躬,
“行了,你先退下吧,有事,朕自会再宣你进宫。”
“是,那臣告退。”
余少卿躬身行礼,偷偷抬眼看了祁祯帝一眼,心中十分淡定,因为种种,都在按照景容交代给他的计划一步步走。
待他退了出去后,祁祯帝脸色不佳,也沉得极快,手肘抵在桌案上,撑着太阳穴沉默许久,一言不发。
突然——
他与旁边的张全说,“你还记得不得,当初景华围宫那晚,景亦救驾,他说严维夷曾奉景华之命行刺过景容,就连当时景华要朕喝下的那碗汤药里,也加了严维夷种植出来的石斑毒,所以,便断定他二人是勾连的。”
张全应道,“奴才记得,当时亦王说的有理有据,道大皇子与严维夷勾结。”
“但其中……不对劲。”祁祯帝深思摇头,表情凝重,“严维夷的儿子严旭是朕下令斩杀的,景华做的监官,他二人又岂会私下来往?而且,景华心性如何,朕比谁都清楚,他怎么敢围宫弑朕,必然,是受人教唆,事后,他身边的那位潘先生也安然无恙、全身而退,偏偏又在离京时坠崖而亡,几乎……有关景华围宫一事的人,都死了。而此次刺客在大理寺的监牢里被杀,甚至,吏部在这个时候递奏折上来本本参景容,其中,怎会没蹊跷!”
张全明白了这番意思,伏了伏身,上前道,“所以,皇上刚才才让余少卿别再查此事,是担心……”
他没敢再往下说。
祁祯帝目光如炬的盯着面前的奏折,手指一下下的扣在桌案上,然后吩咐,“此事不宜声张,说不定,不仅牵扯当初景华围宫一事,还牵扯到六部……和立储一事,所以,先查清楚吏部和通政司的事。”
“是,奴才知道了。”
“你先下去吧,朕想休息下。”
“那奴才先让御膳房备些参汤,皇上要顾着身子。”
“嗯?”
……
第545章 三拦大理寺卿
第545章 三拦大理寺卿
宫门外,余寺正心中焦虑的等在原地,一会看向宫门内,一会看向进宫的大道上,感觉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
自己父亲已经进去一炷香的时间了,估摸着,大理寺卿也该到了。
正忐忑着——
只见远处一辆马车过来了!
一看便知是大理寺卿乘坐的那辆马车。
余寺正心顿时紧了一下!
那辆马车在宫门外停下,大理寺卿撩开帘子下来,手里抱着准备好的那份文谏,正要进宫去面圣。
“大人!”
嗯?
他侧头一看,就见余寺正从旁边走了过来,面上,带着温和逢迎的笑。
“余寺正?你怎么在这?”
按理说,他这会不是应该在大理寺吗?什么时候跑这来了?
余寺正走到他身旁,神色上尽量保持冷静,俯首鞠了一躬,“林州那边刚处理完了一桩案件,所以下官就进宫向皇上禀明一二,这会刚出来,但不知道大人这会急匆匆进宫所为何事?”
“小事!”大理寺卿随口一道。
有意不说!
可余寺正却看了看他抱在手里的那份文谏,表情定了一下。
而这一看,正好被大理寺卿捕捉到,便赶紧将那份文谏往自己身后一藏,袖子一拂,“既然你已禀明完了,那就赶紧回大理寺,最近各府各州送来不少案件,你身为寺正,理当多加审案,不得耽误。”
“是!”
十分恭敬!
大理寺卿也不再多逗留,便打算迈步进宫去,才走了两步,又被叫住了他。
“大人留步。”
大理寺卿:“余寺正还有事?”
他朝宫门里看了一眼,心想怎么还不出来,心里也心虚起来,这等事情,他从未干过,何况,此次要拦住的人,还是大理寺卿,自己的顶头上司。
“是这样的,之前下官去找了你一趟,想与你研究下古水县呈递上来的案子,上诉者是一位女子,状告商富林某因欺占她田地祖宅不成,将她爹娘活活打死,却因没有证据,此案草草就结了,这案子看似不棘手,可重审,但那位姓林的人,在当地经常救济穷人,所以,古水县的百姓都道他是善人,所以此事……”
他没说完,拖了个长音,然后偷偷打量大理寺卿的神色。
大理寺卿只是“嗯”了一声,然后说,“此事,等回去后再慢慢商议,本官现在有事需要即刻进宫。”
“可是大人……”
“别再说了,你先回去吧。”
说着,大理寺卿便朝宫门进去了。
可余寺正有任务在身,不能就此算了,便快步上前,再一次硬生生的将人拦了下来。
这时,大理寺卿已经有些不悦了,皱了眉头横了他一眼。
“余寺正,你到底还有何事?”
他说,“下官刚刚出来时,皇上说有些累了,想休息,所以,大人这个时候进宫怕是不妥吧,若不是什么着急的事,不如……明日再去。”
“是关刺客在监牢中自杀一事,你说急不急?”
急!
比你老婆生孩子还急!
而大理寺卿用的是“自杀”!并不是余少卿所说的“他杀”!
可见,他早就做好了隐瞒的准备。
余寺正则故意露出一副震惊的样子,然后轻垂了下头,“急自然急。”
“那你若没有别的事,就等着回大理寺再谈,皇上若休息了,本官在外头等。”
说着,他直接扒开余寺正,迈步前行。
偏偏——
那块牛皮糖依旧粘着他。
“大人!”
总之,余寺正是豁出去了,都已经到这个时候了,索性鼓足勇气搏一搏。
于是,第三次将大理寺卿拦住。
大理寺卿是彻底怒了,“余寺正,你三番阻拦本官进宫,到底什么意思?”
余寺正低着头,“下官只是想知道,那刺客一事,大人打算如此呈报给皇上。”
“何时轮到你过问本官的事了?你只是个寺正,做好你自己的本职就行,你现在一而再再而三的挡在本官面前,若耽误了重要的事,本官便将你问责,让开。”
怒斥!
余寺正十指抖颤,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拦不住了,只得朝旁边退开,然后眼睁睁的看着大理寺卿进宫去了。
他在原地捏了一把汗,也不知道这个时候自己父亲出来了没有。
正万分担忧时,就见余少卿从宫里出来了。
“父亲,怎么样?”他赶紧迎了上去。
余少卿的表情很轻松,笑了笑,“放心吧。”
“方才孩子拼命拦着大理寺卿,我担心,他心有怀疑。”
“无碍,先回去。”
余少卿丝毫不在意。
两人上了马车回到大理寺后,余少卿便将余寺正支开,他则去了大理寺的议事唐坐等着,命人泡了一壶茶,慢悠悠的喝着。
仿佛是在等什么人!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后,大理寺卿从宫里回来,眉头紧皱,带着怒意和郁闷,整张脸,也都沉得发黑。
他一下马车,便朝着议事堂的方向去了。
人刚到门口,他就将那扇原本打开的门狠狠推了一下。
“咚”的一声!
闻声,正在喝茶的余少卿十分淡定,余光朝门口看了一眼,便见大理寺卿凶狠着一张脸,跨步而进,站在他身旁。
然后——
将那份文谏狠狠丢在桌上。
“余少卿,你如何解释?”
质问!
他却装傻充愣,“大人想让我解释什么?”
“你早就安排好了?故意将我的马车轮子缠上绳子,好让我无法进,你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拿着你那份文谏觐见。”
“哦,原来是这事!”余少卿恍然一声,却说的极为轻松,他放下手中的茶杯,说,“大人误会了,什么绳子?下官不知,下官只是觉得,刺客在大理寺的监牢里死了,事关重大,所以才打算跟大人一块进宫,故而才会追上去,途中,路上停着一辆马车,却未曾想,原来那是大人的马车啊,等进宫面圣后,才反应过来。”
都说余少卿圆滑,懂得颠倒黑白,果然没错,不然,他也不会在短短时间内就一路高升,甚至有时候大理寺卿还要给他几分面子。
而大理寺卿也不傻,知道他分明在说谎,若是换作平时的话,他必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可此事牵扯到亦王,甚至牵扯到他的仕途,所以不能就此作罢。
“你禀明皇上刺客是被他人灭口,你知不知道,这样说,皇上会认为我们大理寺监牢严守不当,到时候连累的,是你和我,而且皇上一看我呈递上去的文谏上说刺客是自杀,当场便甩了本子,责怪本官隐瞒实情、颠倒黑白,甚至怀疑本官与凶手勾结,差点没将我拉去午门斩首了。”
所以呢?
怪我咯!
第546章 背后推手?
第546章 背后推手?
面对大理寺卿的问责,余少卿一副无关痛痒的模样。
反而听闻后一笑,反问,“大人,此事难道有错吗?刺客在被关进大牢时,身上根本就没有消骨粉,可见,分明就是有人蓄意灭口,而能在大理寺监牢不动声色就杀死一个人,凶手背后,必然不简单。”
“那你想过后果没有,如果皇上追究下来,你我都会受到牵连。”
“下官吃的是朝廷俸禄,效忠的也是皇上,自然要禀明实情,若因为担心大理寺上下受到牵连而扭曲事实,那跟奸臣有何区别?”
呃!
两人对峙!
余少卿反倒将了一军,让大理寺卿吃了瘪。
大理寺卿当即质问,“那依你这么说,就是本官贪生怕死、有意隐瞒了?”
“下官不敢,只是人在其位、行其职,身为大理寺少卿,就必须将真相呈报上去,而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就算大人隐瞒实情的原因是别有目的,下官也无心去揣摩,所谓,行的正,坐得端,自不怕牛鬼蛇神缠身。”
“你……”气得那是咬牙切齿啊!
余少卿面色冷酷,又挑了挑眉,故意说,“反正皇上下令,此事不必再查,也不得泄露一字半句大理寺上下也不会受到牵连,既然这样,大人的私心……也能安心的放一放了。”
不得不说,这余少卿呛人的本事确实不错!
大理寺卿整张脸扭曲狰狞,眼珠子仿佛都要瞪出来了。
他一手拍桌!
“余少卿,你最好明白,本官品比你大,位比你高,何时,也轮不到你爬到本官头上,今日这事,你休想作罢。”
狠狠地甩下这番话,他便拿着之前甩在桌上的文谏气愤的走了。
身后,余少卿依旧安安心心的的坐着品茶。
天塌下来他都不怕,现在该怕的人,是他景亦和大理寺卿才对。
没一会,余寺正进来了。
他问,“父亲,你与大理寺卿说了什么?刚才见他怒气冲冲的走了。”
你猜!
余少卿笑了下,转了转手中的杯子,“这步棋,算是要布下了。”
“孩儿有些糊涂。”
“就等着看好戏吧。”
……
大理寺卿离开后,便去了一趟亦王府。
景亦正在院子里耍剑,手中的长剑如白蛇吐信,嘶嘶破风,如游龙一般在他那席青色的朝服四周穿梭,他脚步轻盈有力、举剑而起,如燕飞南徙。空气中则拖出了一道又一道蜿蜒爬行的弧线,若隐若现、稍纵即逝。
枝干上的树叶被剑挑下,轻飘飘的落在地上,又随着他身形起跃而卷飞卷落。
大理寺卿将此事的来龙去脉说了一个清楚后,便站在一旁。
候着!
直到景亦舞剑完毕!
他接过身边侍卫递过来的布,擦着那把锋利的剑,将上面沾染到的灰尘一点一点的拭去,露出原本的光泽,这才满意的将剑插回剑柄内,交给自己的属下。
顺带手一挥,“都下去吧。”
院子里的侍卫都被遣走了。
景亦踱步走到亭子里,掀袍坐下,端起茶壶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
大理寺卿跟着他进到了亭子内,但只是乖乖的站在旁边,一言不发,却汗流浃背,心中有些虚怕,毕竟,亦王交代的事情他没有办妥。
过了小一会,景亦看了他一眼,“你过来时,有人知道吗?”
“没有,下官很小心。”
“嗯!”
他抓住机会,慌忙解释,“王爷,余少卿故意弄坏了下官进宫的马车,抢先进宫面圣,说刺客是被人所杀,臣再言说刺客是自杀,已是众口难辩,而且当时皇上也心生怀疑,差点要论下官一个包庇罪犯的罪名,所以下官不管再多言。”
景亦面色平淡,“余少卿?没想到,他竟然已经是景容的人了,更没想到,景容竟然摆了本王一道。”
“不过皇上说了,此事不用再查,也不准再对外透漏半句,想必,应该没事。”
咚!
景亦手中的那杯茶被重重砸在了桌上。
他脸色冷峻的有些可怕,眼神中也似淬着一股渗人的寒光,偏又让人琢磨不透。
大理寺卿一瞧,浑身怔了一下,更是不由的往后退了一步,将头垂下,不敢迎上那道目光。
景亦捏着茶杯的手指紧了几分,嘴里轻声琢磨,“父皇说不必查了?”
太怪了!
太诡异了!
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朝大理寺卿问了一句,“你当时进去的时候,父皇还说了些什么?”
大理寺卿细细回想,“当时下官进去的时候,皇上脸色十分不好,臣出来后就打听了一番,原来在余少卿进去之前,吏部送了不少的奏折上去,本本都在参容王干涉吏部一事。”
“吏部参景容?”
他十分意外。
大理寺卿:“据了解,是这样的。”
“最近吏部换了尚书,新上任的是彭元海?”
“是,半个月前上任的,顶替了之前的乔尚书。”
“那彭元海是谁的人?”景亦继续问。
“不知道,刚刚调上去的。”大理寺卿也摸不着头脑。
景亦思忖:“父皇心中多疑,景容被刺乃是大事,现在那个余少卿打乱了本王的全盘布局,偏偏这个时候,吏部又从中插了一脚,而能在大理寺监牢里神不知鬼不觉杀人的人,少之又少,所以,父皇肯定怀疑是本王刺杀的容王,然后杀人灭口,现在又教唆吏部上奏参景容一本,种种,都对本王不利。”
嗯哼?
大理寺卿皱眉,“可是皇上说了,此事不查了。”
“就是因为父皇说不查了,这才更可怕。”他顾虑,“只是,吏部所为,分明就是想将此事嫁祸到本王头上来,而短短半个月,那个彭元海就顶替了之前的乔尚书,这个人的背后,是景容?”
他眉头一皱。
难道,彭元海真是景容的人,故意用参景容的事来博一博,从而将矛头指向他?
但后一刻,他摇了摇头,“不可能,景容没有这么大的能力,他的手,还不足以掌控整个吏部,那么,会是谁?”
再次陷入了困惑之中。
一旁的大理寺卿似乎听明白了,又似乎没有听明白。
直到景亦冲他摆摆手,“行了,你先回去吧,至于余少卿这个人,必要时,除去他。”
“是,下官明白。”
于是,大理寺卿便走了。
随后,景亦唤来身边的斗泉。
交代下去,“你立刻去查查这个彭元海,本王倒是想看看,究竟是何人在背后摆本王一道。”
“是!”
斗泉应下。
景亦又道,“你再派人进宫一趟,将此事告知母妃,让她做好准备。”
“是!”
第547 公主上吊
第547 公主上吊
皇宫,公主寝宫。
砰!
咚!
啪!
噼里啪啦的响声从内殿里传来。
屋子里,跪满了一地的宫女太监。
景萱正抬起一个精美的花瓶,重重砸在了地上。
又碎了一个!
贴身宫女才儿含着眼泪求道,“公主,你就别砸了,别伤了您自己的身子,奴婢们求你了。”
“滚!”她呵斥,“你们都给本公主出去,出去。”
“公主……”
“出去啊!”
景萱又拿起一个琉璃杯,重重的掷在了地上。
她已经崩溃了,从被禁足至今,她几乎天天都在砸东西,而这些东西,砸了后置办,置办后又被她砸了!
这段时间,她也没一刻安宁过!
寝宫里,时常三更半夜传来吼声和东西砸地的声音,但那些宫女太监们都不敢多嘴,只能忍受着这位脾气颇大的公主一次次发火。
但今天却和以往不同,景萱也从未发过这么大的火。
因为,她要出嫁了。
对方,是胡邑国的三王子!
听到这个消息时,她当场将手里的一个玉镯子摔了个粉碎,本要去找自己母妃,又生生被人拦了下来,告知她不准出寝宫大门。
所以,火气便来了。
而关于她的婚事,这些天,萧妃一直在与皇上提及,来来回回说了很多遍,前天,皇上终于点了头,想着,女儿也该出嫁了。
于是,萧妃便开始一一张罗起自己女儿的出嫁物,置办了许多,堆得整个殿内满满的。
景萱当初因为偷听到自己皇兄和母妃的谈话,她想跑去找父皇告发,哪里知道自己母妃这么狠心,将她一直关到现在,这段时间来,她除了在自己的内殿里,几乎一步未出去过,身边转来转去,也只有那几个丫头。
本就因为被禁足一事心里有了气,现在倒好,直接通知她嫁人,不管她愿不愿意。
而且,嫁的还不是大临人,是胡邑人。
多远啊!
那也就意味着,她这辈子都回不来了,也再没有机会开口揭露她母妃和皇兄的那些勾当。
你说气不气?
那些宫女全部都被她给轰了出去,她“砰”的一声就将门给关上了。
“公主,您把门打开吧。”
“公主,您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那可怎么办?”
“奴婢求您了,您就将门打开吧。”
……
景萱背靠着那扇大门,望着狼藉一片的内殿,身子隐隐发抖,眼泪更是哗啦啦的往下流,她是个傲娇的公主没错,可她没有做错什么,凭什么母妃要这样对她。
你说气不气?
她双手死死的拽着衣袖,咬着唇,满脸绝望,此刻,心底突然下了个狠心……
门外的宫女太监敲门敲了许久,始终没有回应。
这个时候,萧妃来了!
她看着门口围满了人,心底不悦,轻咳了一声。
那些人一转头便瞅见了萧妃那张严肃不悦的脸,纷纷跪了下来。
“参见娘娘。”
各个低着头。
“发生什么事了?”
景萱的贴身宫女才儿回道,“回娘娘,公主方才大怒,将奴婢们都给赶了出来,门也锁上了。”
嗯?
萧妃看了看紧闭的大门,“公主何故又闹起了脾气?”
“因为……”宫女支支吾吾。
“说。”厉声!
才儿胆战心惊,赶紧回,“公主因为知道自己要出嫁,所以才会如此的。”
“胡闹!”萧妃气愤,朝身边的桑兰使了一眼,“将门打开。”
“是。”
桑兰上前,在门上推了推,推不开,便敲门道,“公主,您将门打开,娘娘过来来看你了。”
“……”
“公主?”
里头很安静。
桑兰回头,“娘娘,这……”
咚!
她话还没说完,里面突然传来一阵响声。
萧妃面露惊色,上前两步,立刻吩咐,“将门给本宫打开。”
声音十分响亮。
那些宫女太监们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全部站起来去撞门。
砰的一声开了。
映入众人眼中的,是景萱吊在半空中的身子,摇摇晃晃,她脖子上缠着一根白布,悬挂在房梁上,一双脚。还在半空中使劲的蹬。
“萱儿。”
萧妃大喊了一声,满脸惊慌担忧,险些晕倒过去,幸好身边的桑兰扶着她。
宫女太监们赶紧将景萱从上面放了下来!
好在,还有一口气在,只是晕了过去。
紧接着便宣来了太医。
太医给景萱把脉诊断,开了药,与萧妃说,“娘娘,公主已无大碍,不用担心。”
萧妃点头,赶紧扑到了床边。
景萱还昏迷不醒,整张脸十分的惨白,看得萧妃心中担忧,眼泪落了下来,紧紧的握住她那双消瘦的手。
“萱儿,你怎么这么傻,母妃也是为了你好啊!”
哽咽!
心痛!
她默默守在床边,不离不弃。
没多久,一名太监进来了,躬身,“娘娘……”
萧妃抹了抹脸上的泪水,看了看那太监的眼神,随即,便将殿内的人都遣了出去,唯独留下了身边的宫女桑兰。
“娘娘,亦王派来传来消息。”
“说。”
于是,那太监便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清楚。
萧妃心中一震,表情凝重。
吏部参容王,有意将这个锅甩到自己儿子头上,那还了得?
她非查清楚不可,倒是要看看,究竟是景容伸手到吏部,拉拢了那位新上任的吏部尚书彭元海故意来了一招反咬计,还是说……背后另有他人指使。
正心里谋划着要如何查,床上的景萱就醒了。
她暂且抛开方才的事,赶紧关心起自己的女儿来,“萱儿,你怎么样?”
景萱无力的眼睛看着她,鼻头一酸,眼底冒出了泪,将自己被萧妃握在手里的手抽回,偏过头。
“为什么不让我死?”
声音苍白无力,却满是难受。
“萱儿,你怎么能做出那种傻事?你若是死了,你让母妃怎么办?”
“你在乎过我吗?”
“母妃怎么会不在乎你?你是我女儿,母妃做了这么多,不都是为了你好吗?”
呵呵哒!
景萱冷笑了一声。
“为了皇兄,你宁可牺牲我,让我嫁去胡邑,这就是我的好母妃,从一开始,就欺骗我的好母妃。”
“萱儿……”
她正火头,狠狠看着床边那位慈祥的母亲。
“如果不是你,虞姐姐就不会进宫,她也不会死,是你害了她,也是你和皇兄害死了大皇子。”
第548章 今时今日,他究竟在怕什么?
第548章 今时今日,他究竟在怕什么?
孔虞的死,是景萱心中一直抹不去的结。
尽管这个无比关切自己的人是她的母妃,她应该敬之、爱之,可虎毒还不食子呢,为了景亦,自己母亲竟然可以活活害死一个人,甚至不惜将她禁足在宫中,为防她将真相告知皇上,竟忍心要将她嫁去胡邑。
这样的母亲,她还如何敬之?爱之?
萧妃再次握紧她放在被褥上冰凉的手,含泪道,“萱儿,母妃知道你心里难过,可你一定要明白,孔虞她是自杀死的,怨不得别人,母妃所为,也不止是为了你皇兄一人,还有你,胡邑那位三王子深得胡邑王喜爱,将来,必然会即位为王,到时候,你便是国母。”
啊呸!
这番话,根本就是伪善人说的话。
她会稀罕一个国母?
王母娘娘的位置她都没兴趣多看一眼好吧。
缓时,她那淡白的唇上,抹着一丝笑意,冷得让人心头发毛,后一刻,她撑身起来。
萧妃刚要伸手去扶,就被她一把甩开。
“萱儿?”萧妃惊。
“你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吗?当我是个傻子吗?自小到大,我是刁蛮任性了些,在别人眼里,我也是个无用无脑的公主,但这并不代表我什么都不懂,你让我嫁去胡邑,无非就是想要支离我,好让你和皇兄的秘密,永远没人知道。”
全然看透了!
萧妃着急解释,“萱儿,你怎么能这么想?”
“那我该怎么想?事实就是事实,难道母妃的心里不是这样想吗?”她眼眸中淌着一股戾气。
当然是这样想的。
“萱儿,母妃要如何做才能……”
话还未说完,景萱哼了一声,“你千方百计让虞姐姐嫁给大皇兄,结果活活算计掉了两条人命,你简直太可怕了。”
呃!
最后一句话,她几乎是吼出去的。
而这话从自己女儿嘴里说出来,让萧妃如何不难过?
心简直在滴血啊!
“你怎么这么不懂事?你是本宫的女儿,一辈子就都是,为了你和你皇兄的将来,本宫做什么都愿意,现在你大皇兄已经死了,大临将来便是你皇兄的,而你嫁去胡邑,将来成为国母,你兄妹二人能安生,母妃死也瞑目。”
景萱迎上她的视线,眼眶含泪,一字一句道,“都这个时候了,母妃还不愿意与我说一句实话。”
若说她之前还有那么一点希望,此刻,她是彻底绝望了。
那个自小就疼爱她的母妃,原来,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恶魔。
萧妃努了努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景萱向是松了一口气似的,冷笑一声,“你不是想支离我吗?好,我答应你,我嫁,这辈子,我都不会再回来了,就算是死,也不会死在你面前。”
心如死灰。
声音回荡在整个内殿里,一阵阵的卷进萧妃耳中。
四目相对中,一个带着无奈,一个带着恨意。
……
萧妃从内殿出来后,整个人有些失神。
桑兰搀扶着她,“娘娘,你没事吧?”
她不语!
“方才公主说的话,娘娘不要放在心上,公主早晚有一天会明白娘娘的用心良苦。”
是啊!
她的确是用心良苦。
萧妃停下脚步,站在宫墙内的回廊上,看着面前那条一路延伸的宫道,眼眸一点一点的收紧。
然后咬牙说道,“只要是为了亦儿,本宫什么都可以做。”
死也愿意。
“那娘娘,方才李公公带来的话,是说亦王有麻烦了?”
“皇上只是猜疑,不是肯定,而且以现在亦儿在京城和朝中的地位,皇上就算知道了,也要三思后行,不过……”萧妃凤眉往下一压,“吏部是怎么回事?”
她心中困惑。
吏部上奏,奏的还是一位王爷,若是奏的不好,那是掉脑袋的大事啊!
而刚刚上任的吏部尚书彭元海有这么大的胆子?
这背后,不是受人指使,就是背有大树。
或者说,真是景容故意以招拆招。
置之死地而后生?
他晃了晃脑袋,“不行,现在这个时候,绝对不容许任何意外发生,看来有些计划,要提前了。”
桑兰不明,“娘娘的意思?”
萧妃阴险的勾着那双眼……
第二天!
阜阳殿。
张全躬身进到殿内,“皇上。”
祁祯帝撑着脑袋在闭目养神,听到声音后,“嗯”了一声,然后挥了挥手,将殿内候着的人都遣了出去。
他依旧坐在那儿不动,嘴上问了一句,“怎么样?”
张全回道,“吏部才上任的彭尚书与通政司的通政使并无来往,一部一司,没有挂钩。”
“还有呢?”
“不过,吏部前尚书乔正在职时,一直私下与亦王府有来往,而彭大人之前又是跟着乔大人办事的,所以……或许……吏部与亦王府存在勾连,至于通政司的通政使曲大人,三年前正是由亦王递送的举荐书,将其推举坐上通政使的位置。”
所以说,通政司与亦王府,应该也是有联系的咯?
说道这,祁祯帝睁开眼,看着桌案上那个冒烟的香炉。
白雾缭绕上升,绕在人的鼻尖上,本应是舒适的,现在却有些刺鼻难闻……
祁祯帝皱眉,脸色沉得极深,一记轻拳砸在了桌上。
“今时今日,他究竟在怕什么?”
呃?
谁?
张全抬起头,看着祁祯帝缓缓起身,他快步上前搀扶,却被祁祯帝那宽大的袖子用力一拂,生生将他推到了一边。
祁祯帝岣嵝着后背,拖着艰难的步子走到了殿内的剑架前。
剑架上,架着一把黑色长剑!
那是他三十年前从骊王手中所得,后来送给了景华,可没想到,景华逼宫那晚,就是拿的把剑来杀他的。
他将剑拿了下来,紧握着剑把,眼神凄凉又失望,叹道,“景华死了,景贤无能,朕也将景容调离了京城,可究竟是朕错了?还是朕糊涂了?”
“皇上?”
“当年先皇说的对,只要大临天下还在一天,斗争……就不会间断。”
说完,他将手中的剑被拔了出来!
银光乍现,泛着吞噬人心的光泽,就像一匹被束缚的烈马,一旦挣脱缰绳,造成的后果,非死即伤。
第549章 脱衣服解暑
第549章 脱衣服解暑
同时,亦王府也得到了消息。
斗泉匆匆前去向景亦禀报,“王爷,已经查了,吏部尚书彭元海的确跟容王没有来往,所以吏部参奏,与容王无关,可是元海之前是跟着乔正办事的,而先前,乔正又与王爷私下来往,属下担心,皇上会不会认为、是王爷你故意教唆吏部参容王一本的。”
“这也正是本王的担心之处。”景亦深思寻道,“奏折都是通过通政司筛选后呈送上去的,没道理,通政司的那位曲大人会将参奏一位王爷的折子递上去,偏偏乔的是,三年前,是本王举荐的那位曲大人,所以种种,都将矛头指向本王,也指向本王与吏部和通政司暗中勾结,有意弹劾景容、将其斩草除根。”
“那王爷,现在怎么办?”
“这个时候,父皇那边也应该得到了消息,本王这步棋……难走。”
他深声!
眉头紧锁。
斗泉,“可此事既然与容王无关,那会是谁?”
景亦摇头,如今朝堂上也好,太子的余党也好,都没有这个能力左右得了吏部和通政司。
控制一部一司,连他一个王爷都做不到。
而那个在背后操控、懂得一石二鸟的人,会是谁?
景亦沉声,“要尽早做好打算了。”
免得储君之位有变!
不,是皇位有变。
……
五天后,御府县!
县城门口,县令左尧早早就带着人等在了这里。
烈日当天,衙门里的人战战兢兢的等了大半天。
汗流浃背!
心神疲惫!
左尧心急如焚,又惴惴不安,在原地来来回回走动着,双手紧张的搓在一块,一边看看容王的马车来了没有,又一边叹气,“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还没有来呢?”
就这样,念念叨叨了许久!
周捕头实在受不了了,擦了擦额头上那珍珠般大小的汗粒,上前说,“大人,要不先回去吧,在这样等下去可不是办法啊。”
不等了。
说什么也不等了。
左尧瞪了他一眼,“回去?万一人要是来了,没接到怎么办?容王可是奉皇上的命令来查赈灾银丢失的事,还有那位纪先生,是大理寺派来查几年前那桩案子的,哪一个都得罪不起,要是怠慢了,你我两个脑袋都不够赔。”
“那要不先去凉快的地方等着吧,太阳这么大,要是再站下去,咱们肯定顶不住了。”
“就你废话多。”
“大人……”
“闭嘴。”左尧呵斥。
周捕头吃了瘪,又擦了一把汗,无奈,自家大人胆小如鼠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所以,他只好退到一边去了,抬头看了一眼头上的太阳,简直要亮瞎他的狗眼了。
而衙门里的那些小捕快们更是热得脑袋摇摇晃晃,整个人都被快烤糊了。
再这样下去,非中暑不可!
可那位左大人顽强的很,在原地来来回回的又转了好几圈。
突然——
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传来,只见景容的侍卫骑在马上奔来。
威风凛凛。
“来了来了。”
大伙瞬间打起精神来,左尧也立刻整理了下自己起了褶子的官袍,抖擞了下身子,毕恭毕敬的看着那匹马停在自己面前。
侍卫拉着缰绳,挑着十分威严的声音,“是左大人吧?”
“正是下官。”
“王爷派我过来先通知左大人一声,让你们不用出来迎接看,都赶紧回衙门吧,王爷要晚上才会到。”
“晚上?”
一道雷狠狠的劈了下来。
敢情,他站了这么久,都白站了?
侍卫只负责通知,可不负责安慰人,拉着缰绳,脚往马肚子一抵,便走了。
哎!
左尧重重叹了一声。
周捕头像是抓到他的小辫子似的,挺着身板上来,“大人,我就说先回去吧,咱们跟傻子似的在这里站了一上午,人家王爷晚上才到。”
“你什么时候这么多废话了?”
“我实话实说。”
“行了行了,都赶紧回衙门吧。”左尧一脸无奈,紧绷的神经也松了下来,这一松,他脚都软了,差点没倒地。
狗娘的,热死人了。
便擦着头上的汗快步进了城门。
大伙也赶紧跟上。
终于不用变成烤乳猪了。
……
就在距离御府县不远的地方,马车队不紧不慢的行驶着
那些在马背上的侍卫一边驾马,一边被太阳晒得皮肉都快炸开了。
要是仔细闻一闻,还能闻到一股烤肉的味道。
香喷喷的!
就算是铁打的汉子,在太阳公公面前,都不得不服个软。
这七月份的天,又闷又热!
简直了!
马车里,也是闷得发慌,加上一路颠簸,更是要人性命。
所以,景容才下令慢行,以免着急赶路,闹出什么事来,又遣人先去御府县通知御府县县令一声。
纪云舒是寒性体质,极少时候会觉得热,但现在她也有些受不了了。
景容勾着邪魅的唇,“你若不介意,就将衣服脱了,免得热出病来,放心,本王不看。”
嗯,本王就看一眼。
绝对只看一眼。
纪云舒瞪了他一眼,“我不热。”
“你不热,本王却热了。”
说完,他就做出脱衣服的动作,但立马被纪云舒拦住。
“你做什么?”
景容一脸无辜,反问,“本王热了,脱衣服有错吗?”
确实没错,搁在现代,还可以光着膀子,只穿三角裤呢。
可——
见她拧着眉迟迟不语,景容再问,“怎么?不能脱?”
能!
于是,纪云舒只好将拦着他的手收了回来。
只是——
景容将外衣脱下后,又准备脱里面的里衣。
“等等!”纪云舒再次制止他,“脱外衣就可以了,你要是真觉得热,就将帘子拉开。”
“帘子拉开也不能解暑,还不如将衣服脱.光光来的自在呢。”
你老是古代人啊,能保守点不?
纪云舒脸色都青了,“如今是在马车上,又不是在屋子里,你将衣服脱光的话,若让外头的人看到,到时候,有口难言。”
她可不想被人说成断背。
后一刻,景容嘴角上染着一抹坏坏的笑意,身子朝她靠了过去。
“照你这么说,在屋子里关上门,就可以脱/光光了?”
“呃!”
掉坑里了!
第550章 美男出浴图
第550章 美男出浴图
景容邪魅的眸子里流窜着蠢蠢欲动的欲/望,他压着身子,朝纪云舒越靠越近。
直到她的后背撞在车板上!
两道身影之间就只隔着拳头一样的距离。
景容那粗重却均匀的呼吸气息,轻轻扑在纪云舒高挺的鼻翼上,她不由的缩了缩脖子。
而周遭闷热的气氛也再次上升了一个度。
胸前的燥热让纪云舒有些不适,她双手往他胸膛上一抵,却被进宫一把握住,然后往后面那块车板上一压。
牢牢将她紧固起来。
“你……”
“你紧张什么?本王的身子你又不是没见过,而且你还摸过,再让你见一回又有何关系?本王都不介意。”
“我介意!”
“吃亏的又不是你。”
“我怕长针眼。”
针眼?
那是个什么鬼?
景容皱了下眉,思忖道,“你若真长了针眼,本王自会让莫若好好医治你。”
“治不好。”
“那不妨试一试。”
恩?
景容的手伸向自己的里衣的腰带上,慢悠悠的绕着那根带子,还有将其解开!
又一边道,“本王倒是要看看,你看了本王的身子后长了针眼,他莫若到底治不治的好。”
“别闹了,还在马车上。”
她刚说完,马车突然颠簸了一下。
后背被磕得生疼,将她身子一撞,扑进了景容怀中,正好被他抱住。
待马车稳下来后,纪云舒才意识到自己此时的姿势有多不雅。
她扑在景容光秃秃且健硕的胸膛上,一双手,正放在他那两坨微隆的胸上面。
手掌发烫!
一抬头,便对上了景容那双含笑的桃花眼。
他勾着略有些“嬴荡”的笑,“等不及了?”
你妹!
后一刻,她立刻从他胸膛上起来,弹开到一边。
然后——
轻咳了一声,低垂着头,“把衣服穿上。”
“穿上做什么?这么热的天,就该脱光光。”
景容果然将里衣脱了下来。
那画面,简直扎眼,活像一副春/宫图。
不!
准确来说,是美男出浴图。
纪云舒反倒脸红了,心想,这男人就是故意的。
这时——
外头突然传来一声,“王爷,前面就到一处林子里,应该很凉快,要不要在那里休息一会?”
琅泊不合时宜的声音打断了里面正在进行的出浴图。
只看到景容手一顿,整个人僵在了那里,小一会后,才隔着那块车帘子冲外面道一声,“那就在林子里休息一会吧。”
语气极其的不好。
像要活剥了琅泊一样。
尽管隔着那坚硬的马车板和帘子,烈日炎炎下的琅泊竟浑身抖了一下。
艾玛,冷得刺骨。
咽了咽口水,他响亮回应,“是!”
纪云舒想笑,却又强忍着。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偷鸡不成蚀把米。
恩?
好像也不对。
管他呢。
马车停了下来,纪云舒赶紧下去了。
剩下景容坐在马车内,脸沉得极深。
纪云舒找了一块大石头坐了下来,拧开水壶喝了口水,看着那些铁血侍卫正在安置马匹,各个满头大汗,衣背都湿透了,更是被晒得黑不溜秋。
实在是太辛苦了!
看着都觉得心疼。
景容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衣服已经穿好了,而且穿戴得十分整齐。
他那双精锐的眸子朝这片林子里扫了一圈,周围大树耸立,树叶茂密,将这条官道裹得十分严实,大风从林子里钻来,凉飕飕的,还伴随着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又几分惬意。
与烈日下的黄土山丘相比,这里分明就是人间仙境。
琅泊牵好马走了过来,问道,“王爷,咱们在这里准备休息多久?”
景容朝纪云舒偷偷看了一眼,见那女人热得满脸通红,额头上渗着晶莹的汗珠子,连日以来赶路,别说她一个女人了,就是一个男人都受不了。
想想,他便吩咐,“暂且在此处休息会,等太阳落山了再走。”
琅泊惊讶,“太阳落山再走啊?可是王爷,咱们的行程已经慢下来了,这要是等太阳下山再走,到了御府,估计都要到后半夜了。”
景容晲了他一眼,“后半夜就后半夜,怎么,你怕见鬼?”
“当然不是。”
“那不就行了,而且也不是没有走过夜路,再说了,这烈日炎炎的,你们跟本王从京城出来,路上没被敌人杀死,总不能活活被晒死吧。”
“……”
哥,咱就不能好好说说话吗?
你非得毒舌一番才行。
琅泊对他的话也吸习惯了,没有再多问,乖乖应下。
可是景容又将他拉到了一边,小声议论起什么来。
应该是关于赈灾银的事,毕竟,快到御府了。
纪云舒将目光收回,舒了几口气。
林子里很凉快,还时不时伴来一阵冷风,吹散了她一身的疲惫和热气。
屁股底下那块光滑的石头更是冰凉冰凉的,坐在上面,感觉在水里。
竟让她心生起一股冷意。
打了一个寒颤!
这个时候,唐思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手往脸庞使劲煽动,嘴上嚷嚷着,“这鬼天气真是热死了。”
然后,她直接走到纪云舒身边一屁股坐下。
后一刻,更是直接从她手里将那个水壶拿了过来,十分豪气的仰头喝了起来。
这姑娘家,也真是不介意。
纪云舒看了看那边的马车,朝唐思问道,“莫若呢?他该不会又喝多了,在马车上睡着了吧?“
唐思却偏过身子,嘴上嘀咕一句,“管我什么事?”
哎哟!
“这几天也没见你二人说什么话,闹别扭了?”
“谁有那功夫啊。”她眼珠子转了转,抿了抿有些心虚的唇,然后将将水壶还了回去。
这几天来,唐思好像有意避开莫若似的,莫若与她说话时,她低着头,只是随便答了几句,更不吵闹拌嘴,十分和谐。
在别人看来是觉得他们闹了别扭,可身为女人的纪云舒却好像看透了什么。
这其中,肯定不简单!
她暗暗笑了下,便不再追问。
小一会后,莫若就提着酒壶下了马车,摇摇晃晃的朝这边的大石块走了过来。
唐思一见,立马起身,走到旁边的一颗大树下抱胸靠着。
明显是有意避开!
像在生闷气。
第551章 就跟铁打身子似的
第551章 就跟铁打身子似的
莫若荡着步子,身子摇摇晃晃,一双眼眯成了一条线,然后在那块光滑的大石头上坐了下来,整个人往后一仰,躺在了上面。
“啊!真舒服。”
拖了一个长音。
一副懒人的模样!
纪云舒有时候在想,他几乎时时刻刻都在喝酒,手边,最不缺的,就是酒,一副你永远不知道他是醒着,还是醉着的错觉。
都说喝酒伤身,可莫若非但没伤半点,反而硬朗健康的不得了。
就跟铁打身子似的!
突然,莫若翻了个身,对着纪云舒的方向问了一句,“你们女子到底在想什么?”
“为何这样问?”
不解。
无缘无故,怎么问起这个了?
莫若则睁开那双眯着的眼睛,有意朝远处的唐思瞅了几眼。
哦!
明白了。
纪云舒唇角上一点一点的溢出笑意来,从地上捡起一根枯枝,在地上散碎的石子里戳了戳,掀起丝丝一阵尘。
“那就要问莫公子你自己了,你常年周游在外,结识的女子没有数百,也有数十吧,怎会会不懂一个女人的心,反倒来问我。”
“是,女人的心我懂,可……”他又朝唐思的方向看了几眼,打了一个激灵了,嫌弃道,“她算得上是个女的吗?”
“怪不得唐姑娘要与你作对了。”
你是活该!
“难道我说的有错吗?”莫若直接坐了起来,脚一曲,手肘搭在膝盖上,一副要促膝长谈、长篇大论的架势,“纪先生,你说奇怪不奇怪,我这性子算好了吧?从来不与人争什么,对女人更是好得不得了,可你说说看,她不就是救了我一命吗?怎么?我这辈子还都欠着她的了?就算是欠,可这一路上,我也忍气吞声了很多回,你都不知道,我现在的膝盖都还是青了,再说了,她自己在鸣山书院闯了祸,若不是我帮她,她现在还在那儿收拾东西呢,就算是一条命,也该还清了,可你看看她,总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成天摆脸色给我看,你说苦不苦?”
一阵抱怨!
纪云舒却听乐了,抿嘴一笑。
这人,是不是傻啊,人家唐姑娘哪里是摆脸色给他看啊,分明就是……嘿嘿。
莫若:“我说纪先生,你不同情我也算了,怎么还笑起来了,我是因为想让你和景容多一些相处的机会,这才委屈自己,拉着她一块同乘的,我是在成全你们,牺牲自己,你好歹,也说两句宽慰的话给我听听啊。”
你老真是牺牲小我,成全大我啊!
可纪云舒却不想领这个情,每次都被景容调戏,她倒宁愿与唐思同乘,吵吵闹闹,一路上还热闹些。
她淡笑着,“难道莫公子就没发现,唐姑娘不是不理你,而是别有心思吗?”
“别有心思?”
“榆木脑袋!”她道了一句,正正的看着他,“我问你,你可是对她做了些什么事?让她当时红了脸?”
“这个……”莫若想了想,又作了作头,“倒是有,不过就是件小事。”
说的很轻巧。
不就是摸了下她那两坨肉吗?每个女人都有啊!
纪云舒也不想道得太清楚,更不想追问得太明白,只是道了一句,“莫公子,你就自己好好琢磨吧。”
琢磨个屁啊!
摆摆手,“管他呢,反正等到了御府,就将她支走。”
然后,又往后一仰,躺在了大石头上。
真是舒服。
纪云舒手中的枝条还在一下下的在地面上挑着,直到景容走了过来,挨着她坐下。
“好玩吗?”
“嗯。”
“那就多玩会吧。”
呃!
然后,景容也不顾自己是王爷的身份,也往后仰去,与莫若一块睡在了大石头上。
活生生的两条咸鱼!
还是会翻身的那种。
等到太阳下山后,大伙才出发。
行了一段路,到了御府县时,已经是深更半夜了。
御府县本就不是富裕的县城,因为处于最北,总是闹灾害,被评为大临虽穷的县城之一。
故而,朝廷才会下发赈灾银过来。
那条不算宽敞的街道两旁,偶尔有屋子门外挂着灯笼的,光线不亮,还在微风中摇摇欲坠,还有几个破灯笼掉到了地上,烛火灭了,灯笼便被风刮着连连滚到了街道上。
因为是深夜,显得十分诡异!
乍一看,像座破城。
街道上也没人,只能偶尔看到一两个打更的老汉经过。
当看到大晚上还有车马队进城,打更的老汉停下来好奇的看着他们。
这伙人,穿着不凡,特别是前头的那辆马车,一看便是大户人家坐的,十分豪华。
在老汉眼里,就像在皇帝出巡似的。
当然,他也没看过皇帝出巡的场面,都是听说书先生道的几句。
不过,这大晚上的怎么会有人进城?
鸟不生蛋的御府县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却极少有外来人进来,这些人,是谁?
老汉挠了挠脑袋,想不出来,只好敲击了一下手中的锣鼓,继续打更去了。
琅泊骑马在前面,朝周围打量了一下,然后,手一抬,让众人停了下来。
他骑马到景容的马车旁,说,“王爷,是找一家客栈住下,还是去衙门?”
小半会,马车内传开景容冷冷的声音,“去衙门吧,不然那位左大人怕是一晚上都睡不着了。”
“是!”
琅泊便带着人,一路前去了衙门。
和大街上凄凉诡异的气氛不同,衙门口灯火通红。
大门口,一个衙役的蹲在地上打盹,一个衙役则靠在门框上眯眼休息。
“驭~”
马声!
将那两个衙门一下就震醒了。
“什么事?”
两人十分警惕,眼睛睁开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手放在刀把上,做出一副拔刀的架势。
待看清衙门外的一行人时,才猛然反应过来。
“王……王爷来了?”
其中一个衙役赶紧戳了戳另外那个衙役,小声说,“快,赶紧去通知大人。”
“哦,是……是……”
那人便跌跌撞撞的去了。
景容等人下了马,大半夜,确实有些冷啊!
他朝周围打量了下,这御府衙门,倒是还挺气派的。
衙役赶紧朝他迎了上来,躬身行礼,“参见容王。”
他手一挑,“不用行礼了,你们左大人呢?”
“大人他……”
话还没说完,大门那头就老远传来一声,“下官参见容王。”
不见其人,先闻其声。
第552章 喝酒误事
第552章 喝酒误事
骤长的尾音从衙门里传到了外头。
左尧躬着略有些“猥琐”的身子,提着官袍疾步前来,尽管深夜渐冷,他却依旧大汗淋漓。
走到景容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那些跟着后头的衙役也赶紧跪了下来,不敢吱声。
“容王,下官有失远迎,本该去城门口相迎,还请王爷恕罪。”
巍巍颤颤的跪在地上。
景容盯着他:“左大人,是本王允你不用迎接的,罪不在你,起来吧。”
“谢王爷。”
一众人才慢慢的从地上站起来。
左尧看着眼前一行人,心里不禁一慌张,却依旧保持着一副淡定的模样,赶紧说,“王爷从京城前来,赶了这么久的路,必定累了,下官已经在后院备好了房间,王爷可安心休息一晚。”
景容“恩”了一声。
没有了多余的话。
左尧便恭恭敬敬的将人迎了进去,又吩咐自己的手下将那些马匹和马车安顿好。
在前往北苑的路上,左尧小眼眯着,偷偷打量了莫若几眼,见他一身素袍,身子骨还行,可总有一种懒洋洋的感觉,特别是那双眼睛,微微垂眸,似有无力的样子,半点聪明劲都没有。
想来,应该不会是那位纪先生吧?
随后,他才将视线挪向那位安安静静、步子轻盈的书生身上。
那书生,身子骨瘦弱,却挺得笔直,那张脸倒是长得白白净净,颇有女子的气息在里头,若是瞧久了,还真能勾得人心一悦,而那汪眸子里,确实透着几分机灵。
这人,应该就是那位大理寺派来查谢大娘女儿案子的纪先生吧。
他有意献媚的靠了过去,小声问,“是纪先生吧?”
纪云舒余光看了他一眼,便已将此人看了一个透彻,见他小人面相,一脸尖嘴猴腮的模样,若是盯久了,竟觉得和京兆尹的眉眼有几分相似之处。
她回应一个笑,“大人好眼力。”
还真是!
“纪先生的大名闻名京城,本官也早有耳闻,对先生办案的能力更是敬佩,此次谢大娘女儿的案子,先生一接手,必然能破。”
纪云舒继续往前走着,目不斜视的勾唇笑了笑,“左大人说话真有趣,那案子两年前是你审的,也是你断的?如今我一来,还未了解过这桩案子,行案也没看过,你却说那案子必能破,这么说,大人你是知道自己断错案了?”
呃!
左尧身子一怔,顿时慌张起来,结巴道,“当……然不是,只是……随口说说,随口说说。”
“哦。”
“纪大人,不知道你对这案子是如何想的?到时候,又打算怎么办?”又探问的语气在里头。
她睨了他一眼,脸上带着客气,“天都这么晚了,大人现在这个时候要跟我谈案子?”
被那眼神一看,左尧说,“不是,这天都黑了,自然要等纪先生你休息一晚后再讨论案子。”
“既然这样,那大人还提?”
尴尬极了!
走在前面的景容将两人的话全部听了去,心想,那小丫头,真是牙尖嘴利,将左尧那老小子堵得哑口无言。
的确是有趣!
北苑。
院子很大,布置得也很素雅、安静,像一户独门独院,周围还栽种了几棵矮小的树,树下包着一圈鹅卵石,十分别致,这院子分前后,前面是厅,后面是休息的屋子,有七八间大小不一的房间,都打扫得干干净净,布置得相当好。
虽然比不上容王府的院子,却也是个好地方。
想必那位左大人为了迎接这位王爷,早早就做好了准备。
唐思那丫头折腾了一路,一进来就喊着浑身酸疼,让一个丫头带着她先去休息了。
待将一切安排好后,左尧拱手,“王爷,这里可还满意?”
景容是个吃粗粮长大的孩子,连义庄都睡过,这里,自然很满意。
“左大人,天色已经很晚了,你赶紧去休息吧,别的事,明天再说。”
“是,那王爷若是还有别的需要,随时吩咐。”
“下去吧。”
左尧脸上依旧带着奉承的笑,躬身退了出去。
可他刚出院子,就将院子里的管家叫了过来。
交代道,“一定要好好照顾着,千万别得罪了里面那位王爷。”
管家应下,“大人放心,小的一直候着。”
“最主要的是,一定要看好王爷和那位纪先生,有什么事,一定要立刻通知。”
“是。”
左尧回头看了院子里一眼,沉了口气,袖子一挥,便走了。
院子里。
纪云舒站在那几棵矮小的树下面好一会,然后弯腰捡了几颗小而光滑的鹅卵石,在手心里掂量了几下,嘴角溢出满意的笑,这才起身准备进厅里。
莫若坐在厅外的石阶上,手里吊着一个酒瓶子,晃来晃去。
颇有几分李白闲散的心性!
她本要绕过他进去,却突然被他抬手扯住了衣袍。
恩?
纪云舒低头看着他。
正好,莫若也抬头看向她,“纪先生,不如喝一杯?”
扬了扬手里的酒瓶。
“你知道我不喝酒,误事。”
“深更半夜,有何事?”
“大事!”
她摊开手掌,展出了手心里的几颗鹅卵石。
莫若从她手心里捏出来一颗,端看,“一颗石头而已,难不成,还能翻云覆雨了?”
“自然。”
她将鹅卵石拿了回来,攒在手心,进了厅。
正好院子里的小丫头端上来几杯泡好的茶,朝坐在桌边的景容行礼,“王爷,喝点热茶暖暖身。”
那小丫头的声音很是好听,绑着两根小辫子,搭在胸前,十分俏皮。
特别是那双眼睛,水灵灵的。
景容冲着那丫头微微一笑,笑得那小丫头的脸一下就红了,垂头睑眼,嘴角含着笑意,娇羞的不得了。
然后缩了缩身子,便走了。
看着那小丫头跑走的身影,他嘴角染笑,端起茶喝了一口。
纪云舒在他身边坐下,埋汰了一句,“连小丫头你都不放过。”
“那丫头年幼,是个小娃娃,你可不要乱想了。”
“我没乱想,是你多想了。”
第553章 笑里藏刀
第553章 笑里藏刀
景容笑意更浓!
将面前那杯茶朝她面前推了推。
“喝杯茶,早点去休息。”
“不用了,晚上喝,容易浮肿。”
“浮肿?”
你当是死尸泡在水里呢?
纪云舒懒得解释,毕竟,得扯上很多专业知识,大晚上的,实在没那个功夫。
她准备去屋子里休息,景容却突然注意到她手里的鹅卵石。
“你攥着几颗石头做什么?”纳闷,“就算想要防贼,也应该搬块大石头抱着,就这几颗石头,砸不死人的。”
能好好说话不?
她耸耸肩,“大石头有大石头的好处,小石头也有小石头的好处。”
“拿来做什么?”
“明日就知道了。”
便走了。
等回了屋子,衙门里的两个小丫头便端着一盆水进来服侍。
“纪先生,奴婢给你打了一盆水,你洗洗脸,早点休息。”
纪云舒礼貌的回应了一个笑容,看着那两个眉目清秀的丫头,眸子一转,突然问,“你们叫什么名字?”
声音温柔!
她本就生的漂亮标志,此时一身男装,更是俊美的不得了,两个丫头迎上她那双好看的眼睛,又听着如此温柔的话,当即,心就酥了一遍。
脸上揉着丝丝红晕。
其中一个丫头紧张的拽着衣袖,回答道,“奴婢叫巧儿,她叫妆儿,”
“多大了?”
“奴婢二人都十四岁。”
“来这多久了?”
“三年了。”
很是乖巧!
纪云舒看着也很是喜欢。
谢大娘女儿的案子和赈灾银的事,她应该还会在这里待上好长一段时间,人生地不熟,身边若有两个熟悉御府的姑娘在,有些事还能问一问。
是件好事!
所以左尧塞来的这两个丫头,她大方的接了。
“巧儿姑娘,妆儿姑娘,我不是你们的主子,所以,你们不用在我跟前自称什么奴婢。”
“不敢。”
“敢不敢,与我无关,只是我大不习惯,所以,你们自称名字就行,若一口一个的奴婢,倒让我觉得别扭了。”
两个丫头互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行了,那你们赶紧去休息吧,这儿不需要你们照顾了。”
“那要是先生还有别的需要,随时唤我们二人。”
“恩。”她点头。
两个丫头出去后,暗暗喜笑。
纪云舒见人走远了,便唤了时子衿一声。
时子衿的身影从暗处闪了过来。
“先生有何吩咐?”
她正色,“你去打听打听,那位乔家大少爷,经常都会去什么地方?和什么人在一起?总之,好生跟着,然后回来告诉我。”
“是。”
时子衿从来不多问,乖乖做事就行。
她离开后,纪云舒将门关上,找来一个还算精致的钱袋,将那几颗鹅卵石装了进去。
挑着带子掂量了几下。
不知道的,还以为里面有几锭银子呢。
翌日!
左尧早早就备了一桌子的美味佳肴,鸡鸭鱼肉样样俱全。
估计得花不少银子吧!
景容的脸色也不动声色的沉了下来,只是,不大明显。
左尧还觉得自己对上了他的喜好,暗地里沾沾自喜了一番,自豪的说,“这都是黄鹤楼的大厨亲自做的,知道王爷定是吃不下那些寻常人家的饭菜,这才备了这一桌子,也全当下官为王爷接风。”
快夸我!
快夸我!
最好,赏点银子。
偏偏,如意算盘打错了。
景容厉眸一深,“都说御府县灾民许多,时常有吃不上饭活活饿死的,左大人却在这里设上这么一桌,你是在折本王的寿吗?”
呃!
“王……王爷?”
“左大人,本王不是来游山玩水的,更不是来尝尽天下美食的,你若能将这一桌子的饭菜施给那些难民,估计还能救活两个人。”
“王爷误会了。”
“你不用一味的来迎合本王,你那点心思,本王不是不知道。”
左尧吓得浑身哆嗦,昨天晚上还觉得这王爷和蔼可亲,怎么才一个晚上的时候,就变得如此凶残了。
不就是一顿饭吗?
至于吗?
纪云舒也觉得,至于吗?
她勾唇深深一笑,“左大人如此有心思,一大清早就命人备了这么多好吃的,真是有心了,在下刚好也饿了,倒是要尝尝看,那黄鹤楼的大厨做出来的菜是有多美味可口。”
说着,她便坐了下来,直接提起筷子开吃。
“恩,是不错。”
赞赏一声。
然后,她便招呼唐思,“唐姑娘,你不是饿了吗?那还不赶紧坐下,可不要辜负了左大人的一片心意。”
唐思可不管那么多,摸了摸干瘪的肚子,“是有点饿了。”
于是,说吃就吃。
海吃海喝起来。
像在吃海底捞的自助餐。
景容站在一旁,很是不解。
这女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而纪云舒起身,将他一块拉着坐下,“王爷不是嘴刁吗?相信这一桌子的菜定能有合你胃口的。”
他皱眉,朝她靠了过去,压低声音,“你搞什么?”
“吃饭啊!”
然后,朝他碗里夹了一条鸡腿。
搅得景容脸色一黑。
这时,莫若也过来了,一看到这么多好吃的,也坐下来海吃海喝。
左尧昨天就知道莫若爱喝酒,所以一大清早就命人准备好了一壶好酒,给他递了过去。
打开酒塞,莫若闻了闻酒香味,很是享受陶醉。
“恩,左大人,你这酒真不错。”
“莫公子喜欢就好。”
“是喜欢!”
他便抱着酒瓶喝了起来。
一顿饭下来,景容是一点胃口都没有。
饭后,左尧便将这些年来有关赈灾银的全部案卷拿了过来,递给景容。
“王爷,所有相关的都记在了上面,您看看。”
厚厚的好几本。
景容肃着脸接了过来,开始翻看。
随即,左尧又将谢大娘女儿的行案找了出来,给纪云舒递了过去。
“先生,那桩案子的详情都记在这上面了。”
纪云舒推了推,“暂时不看了。”
“不看了?”
“放一放吧。”
“可……”
左尧有些弄得不明白了。
纪云舒说,“不着急,听说御府虽然不大,可是景色不错,在下想先游玩一番,再来查这个案子,大人觉得呢?”
她脸上的笑,看似温和,却笑里藏刀。
第554章 一回生二回熟
第554章 一回生二回熟
游山玩水?
当然应该。
御府县穷是穷,可风景很好,若是搁在现代,肯定能成为国家一级旅游胜地,门票比故宫买的还好。
可左尧心想,都道那位纪先生查案心切,从不耽误时间,按理说,昨晚上一来就应该让他将行案拿出来才是,偏偏等到今天亲自送到她面前时,她都不要、不看。
莫非这是个假的纪先生?
他捉摸不透。
却又挨着笑脸答,“纪先生舟车劳顿,是该先休息休息,御府各处,风景甚好。”
“那左大人可有推荐的地方?”
“城东门外有一处空地,依山傍水,还有一棵参天大树,可供遮阴。”
纪云舒满意点头,“听上去倒是不错,在下待会就过去瞧瞧。”
“待会就过去?那这案子……”不查了?
“暂时放着,等玩够了,再查。”
左尧无言以对!
额头却冒着冷汗。
这位纪先生的心思,真怪!
纪云舒则抬着步子走到景容面前,看了一眼那些有关赈灾银的案卷,说,“王爷,在下待会出去一趟,您就安安心心的看这些案卷。”
景容皱眉:“去哪儿?”
“方才左大人说的那一处。”
其实,景容心中已经察觉出了什么,眸子一深,将手中的案卷合上,“刚好,本王也有些闷了,这赈灾银的事查了好些年都没查出个究竟来,也不在乎这一时半会,本王就与纪先生一同去。”
“不妥吧。”
“妥当。”
他将手中的案卷一甩,嘱咐,“左大人,赈灾银的事暂且搁着,待会你命人将这些案卷送到本王房间去,等回来了,本王再仔仔细细的看。”
左尧有些懵逼了!
这两位大爷整哪样?
千辛万苦从京城里来,一路上九九八十一难,这人来都来了,还都说暂时不查了,逗人玩呢。
可左尧还是没出息的应下了,“是,不过,如果王爷和纪先生都要去的话,那下官就派几个人护着。”
“不必了,本王身边有人。”
身边的人,个顶个都吊炸天。
左尧两腮抖颤了几下,不再说话。
然后——
眼睁睁的看着景容拉着纪云舒出去了。
人一走,一直默默站在旁边的周捕头走了过来,警惕的看了一眼门外头,确定人是真的走了,才压低声音说,“大人,那王爷和纪先生到底是不是来查案子的?怎么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玩啊,会不会……咱们接错人了?我看那人长得倒是规规矩矩的,还有几分英气,但说不定,人根本不是王爷。”
规规矩矩?
有趣!
而周捕头已经在脑海里狂补了一出戏,说不定,这人杀了真王爷,然后跑来冒充的。
左尧瞪了他一眼,叹了一声气,在景容方才坐过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端起那杯没碰过的茶喝了一口。
然后“咚”的一声,重重放下!
“要是接错了倒好了。”
又叹了一声气,拖了长音。
……
景容拉着纪云舒出去后,趁着四下无人,便挑明了问她,“说吧,你到底在想什么?”
“玩!”脱口而出!
“怎么个玩法?”
“王爷很想知道吗?”她淡挑双眉。
景容一脸严肃,“赶紧说实话,否则,本王如何配合你?”
是的,他说的是配合。
那么,她也不与他打游击战了,抿唇一笑,“想必昨晚,那位左大人与我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吧?”
“恩。”
“他所说的话漏洞百出,也分明知道那是一桩冤假错案,如果谢大娘所说的没错,那么乔家的人的确买通了仵作和那位左大人,故意将谢大娘女儿的死说成是自杀,那么这其中,必定大有文章,而且,我想左大人肯定早早做了准备,所以,他给我看的那份行案不过是几张沾了墨汁的废纸罢了,我看与不看,没什么区别,倒不如自己去查,不过自己去查的话,自然就要避开左大人的注意了。”
哦!
意在如此。
景容点头,“那你现在打算从哪里查?”
她正色,“这案子,我自有法子去办,王爷现下最重要的,是要查清楚赈灾银的事。”
“该耽误的时间都耽误了,不急于这两天,而且方才与左大人说了,本王要与你一同出去游玩一番,现在折回去,算什么?”
嗯,那倒也是!
纪云舒点了点头,垂眸一起,“既然这样,这御府县的确值得逛一逛,王爷有兴趣,便跟着一块来吧。”
她转身走去。
“去哪儿?”
“妓/院。”
啊?
妓院?
又去?
半烛香后。
两人已经到了出了衙门,到了大街上。
虽说御府县贫穷,可整条道完全不似昨晚那般萧条阴森,像是被人一夜之间整改了一番,热闹非凡。
小贩在街道两边叫卖,行人来来往往,妇孺缓步,孩童的嬉笑声更是伶仃清脆。
那复古骤长的街道,和锦江街道还颇有几分相似。
两人在前头走着,琅泊和几个侍卫则远远的跟在身后保护,不上前打扰两人。
最后,他们便在一家妓/院的门口停了下来。
一高一矮的身影排排站着,正正的立在大门口。
像……两个刚刚进城见世面的娃。
纪云舒看了一眼妓院门口上方的牌子,牌子上,赫然写着“治椿楼”三个金灿灿的大字。
不得不说,古时候的烫金技术还是挺不错的。
景容之前就跟她去过一次长安所,还在里面上演了一场“拍卖大会”,结果被他给坑了一次,而且是坑大发了。
这回,该不会又来这招吧?
此次,他身上的银子可不够啊。
“与案子有关?”他偏头问了一句。
“可能。”
“那就进去吧。”
反正一回生二回熟。
景容十分主动的抬着步子准备进去,但被她叫住。
“我没说要进去。”
“那准备蹲在门口?帮着那些姑娘们揽客?”
汗颜!
哥,咱能说句正经话不?
纪云舒指了指妓院对面的一间茶楼,“先去那边喝喝茶,慢慢等吧。”
脱了裤子,你让我去……喝茶?
得了,喝酒喝吧
第555章 我家小相公只吃素
第555章 我家小相公只吃素
两人去了对面茶楼,上到二楼的小雅阁坐了下来,此处,风景甚好,还很凉快。
透过雅阁那几扇敞开的窗户,正好可以看到对面妓院的二楼。
尽管是大白天,里面的人也不少。
姑娘们穿得花枝招展,各个扭着腰身蹭在那些糙老爷们身上,手里的帕子扫来扫去。
逗得那些男人们喜笑颜开!
全然忘了家里还有娘子等着。
纪云舒冷笑一声,收回目光,正好小二上了一壶茶。
“两位公子是生面孔啊,外地人吧?”小二问,
“过来探亲的。”纪云舒回了一句。
“我就说嘛,咱们这御府县很少有外来人,一般是咱们本县的人,我没有不认识的。”
好生得意!
景容轻哼一声,板着脸不说话。
可纪云舒寻思一番,一脸亲和的问那小二,“这位小哥,你可别诓我了,人人你都认得?这怎么可能呢?“
小二赶紧说,“我可没有诓你,只要是咱们御府县的人,我都认识,姓甚名谁,都一清二楚。”
“我看你是在吹牛。”纪云舒甩了一句,却暗暗勾唇,似有抛鱼饵的意思。
对面的景容听出来了,心中好奇。
这女人,到底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那小二听她说自己在吹牛,那个激动啊!
“公子,你若不信,你随便指一个人,我都能给你道出一二。”
上钩了。
“果真?”
“当然。”
于是,纪云舒故作出思索的样子,才问,“听说,你们御府县有一位出了名的乔大公子,你倒是与我说说他的事,看看对与不对?”
小二先是愣了一下,眼睛朝对面的妓/院看了一眼,嘴巴动了动,没说话。
纪云舒一笑,激将起来,“我就说,你根本是在吹牛,不过说不出来也没什么,毕竟御府县这么多人。”
哎哟!
“不就是乔家大公子吗?谁不知道啊!”小二看了一眼周围,这才躬下身,一副心虚的八卦脸,“乔家,那可是大户,早些年就出个了吏部尚书,叫乔正,不过好像最近辞官了,准备回来做州知官,乔家几代出了不少的大官,所以在御府县很有名望,没人敢得罪,可是那个乔家大公子却不争气,就是个色鬼,而且不学无术,经常跑去喝花酒,一喝多了就爱发酒疯,乔家上下的人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管他,毕竟,就只有那么一根独苗,反正,家里的妻妾是娶了一大堆,可还是管不住性子,对了,三年前,他就在对面那间妓院里闹出了一桩人命,一个歌姬死在了屋子里,当时,说是人家乔大公子做的,不过最后查出来,说是死者自己自杀死的。”
纪云舒听得很仔细,嘴里“嗯”了一声,问,“这案子我倒是也听闻了些,不过,对面那家叫“治椿楼”,但不是说,人是在意春楼死的吗?”
“这你就是不知道了吧?就是因为当时闹出了人命,对面那家妓院关了整整一年,两年前才重新开的,又改了名字叫‘治椿楼’。”
“原来如此。”
“不过那个死了歌姬也是惨,人死后,还留了一个儿子和一个老娘,她娘天天跑到乔府去闹,还下毒在人家井里,硬是说乔大公子杀了人,不过,乔公子是喜欢喝点酒,但杀人的事,确实不敢,因为他生来就胆小的很。”
“胆小?”
“是啊,胆小如鼠,人尽皆知,所以,没人相信他会杀人,加上衙门也已经证实了他的清白,当年那事,已经过去三年了,现在,也极少有人提,乔家封的很厉害,我若不是看在你们是外地人,我也不跟你们说了,不过这事可不要出去随便宣扬,传出去,我可没好果子吃。”
乔家追究起来,那可是要命的。
纪云舒掏出一锭碎银给了他,“行了,你说了这么多,是真是假我也不知,你也放心,我们不乱说。”
小二接过打赏的银子,喜笑颜开,“多谢公子,我再给你们上壶好茶。”
欢快的退了下去。
景容算是整明白了。
捏着手中的茶杯,说,“你早就知道姓乔的会去对面,所以故意过来这边坐坐,好打探下消息。”
“算是吧,其实,我昨晚已经派子衿去查探了一番,知道那位乔大公子平日里最爱待的地方,就是对面那家妓/院,所以提前过来守株待兔,兴许,还能找到一些与案子相关的事。”
额?
景容不明,“本王不是很明白。”
纪云舒:“王爷可还记得当初周家小姐的命案。”
“记得,这两者有关系?”
“我说过,想要知道凶手是谁,就要知道死者为何被杀?反过来,也是同样的道理,在已经锁定谁可能是凶手的情况下,就要了解凶手所有的习性,和他杀人的目的是什么?”
“你何不直接开棺验尸,兴许,证据来的更快一些。”
“我想过,但不是时候,等了解了乔大公子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之后,开棺验尸,才是最好的时机。”
景容有些懂了。
正说着,就听到底下传来一声,“哎哟,乔大公子来了。”
女人妖娆的声音!
闻声,两人双双低目看去,就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身着墨色长袍,脸上带着桃花笑,然后被一个姑娘拉了进去。
这人,就是乔大公子了。
景容转眸与她说,“你不是想了解他吗?只有近一些,了解的才会多一些。”
纪云舒还没有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拉了起来,景容掏出一锭银子往桌上放去,然后将她纤细的腰肢一揽,脚尖轻点,两道身影便从窗户外跃了下去。
稳稳当当的落在了地上!
底下的人吓了一跳。
纪云舒的脚才落地,人又被他拉进了妓/院里。
那些胭脂水粉们立马朝二人扑了过来。
“两位公子是第一次来吧?”
“瞧这小哥,长得可俊俏。”
“公子,奴家活好,定让你满意。”
……
纪云舒确定,上次在长安所坑了他,这回,他要报复。
景容冷眸一扫,将身边挨过来的姑娘们都给吓得不敢靠近,他手一伸,将被包围的纪云舒拉到了自己胸前。
勾着纪云舒的下颌,唇角上染着坏笑。
“我家小相公只吃素。”
第556章 胆小如鼠
第556章 胆小如鼠
小相公?
吃素?
纪云舒确定自己没有听错,身子一紧,朝他晲了一眼,偏过头,将自己的下颌从他的指尖中挣脱开来。
可景容揽在她肩上的手却更紧了些,脸上的笑也越发的邪恶。
凝视上她的目光,问,“怎么了小相公,莫非我说错了?”
“……”无语。
“乖,你荤腥沾不得。”
“……”
她嘴角抽搐。
那几位姑娘诧异看着他二人亲昵的抱在一块,又听着那番言语,便皆将帕子轻轻抵在鼻尖上,露出一副嫌弃的眉眼。
原来这二人是断袖啊!
“真是恶心,既然不是来此处的寻欢的,还往咱们这里来做什么?”
“看着这两位公子长得还算俊朗,倒是可惜了。”
“就是,这要不是心里有毛病,搁那都是块宝。”
“这天下的美男子怎么都患有这种病啊。”
……
几个姑娘左一句右一句的惋惜着,又一边阴阳怪异的鄙夷着。
唠叨完了后,便无趣的散了。
景容丝毫不在意,反倒心底一乐。
纪云舒赶紧曲起手肘,狠狠在他腹部上一戳,身子朝旁边一偏,挪了两步。
远离他。
“有你这样胡说的吗?”
“道的不是实情?”
“你我现在是男的。”
“那又如何?”
“……”
好吧,无言以对。
后一刻,他再次将她拽到身前,大手禁锢在她纤细的腰肢上,低头看着她杏仁似的一汪眼眸,说,“你是本王的,就算要开荤,也只能吃本王这道菜。”
“你先松开。”
“想要安安分分的查那位乔大公子的事,最好乖一点。”
“但你这借口未免也太奇葩了。”
“奇葩?”景容皱眉,“你说的词够新鲜,本王听不懂,反正,你我现在是一对人,好好配合便是,免得惹来一身粉味。”
确实,因为他说了那番话后,方才那几个姑娘便七嘴八舌传开了,都道楼里来了两个断袖的。
自然,也再没胭脂水粉朝二人靠过来,反倒是清净了。
随后,妓院里的龟奴迎了上来,问,“两位公子喝点什么?”
“好茶。”
“好嘞,两位爷二楼请,立马给你们上茶。”
两人便上去了,在一张空位上坐了下来。
相比一楼,二楼更加宽敞,是专门用来喝酒喝茶的地,几十张桌子一一排列,皆用雅致的屏风挡着,互不影响。
而那些莺莺燕燕们也多在二楼,要么拉着男人上三楼做运动,要么就坐在男人的大腿上跟他们打情骂俏。
刚刚进来的乔家大公子,此时正被两个姑娘一杯杯的哄着灌酒。
满脸通红,已经有些兴奋了。
纪云舒上来的时候便注意到了他。
“真是个酒罐子。”碎念了一句。
景容也朝那边看了一眼,乔大公子真是兴许“怎么样?看出什么来了?”
她摇头。
继续观察。
这个时候,乔大公子被两个姑娘拉着要上三楼,又正好经过两人身边。
哪里知道,景容突然将手中端着的那杯茶朝他泼了过去。
啊!
两个姑娘反而尖叫了一声,像是沾到了剧毒似的,手里的青丝帕捏在手指尖上狂挥。
乔子华则愣了一下,看着自己胸前被茶水泼到的地方,湿了一大块。
他的酒意似乎一下就醒了。
他是个极其爱干净的人,看着自己衣服上沾着茶水,眉毛和眼睛瞬间皱到了一块。
纪云舒也纳闷。
这尊佛闹什么幺蛾子?
看乔公子那一身缎子布料,肯定价格不菲,这回,要赔大了。
乔子华瞪着他,语调一起,“你干什么?”
景容一笑,带着轻蔑的眼神上下看了他几眼,然后,淡淡吐出三个字。
“手滑了。”
“手滑?我看你是故意的。”
即便心中有火气,乔子华也不似别人那般怒火中烧,语气中,甚至有些虚虚的感觉。
景容淡定,重新倒了一杯茶,端了起来。
然后——
再次朝乔子华那身上等的衣袍上泼了过去。
若说被一个陌生的人接连泼了两杯茶,是谁都会怒吧?
可是人家乔大公子似乎没有达到疯狂这种境界。
反而支支吾吾的指着他,“你……”
景容转动着手中那个白色的空酒杯,鹰眸一咧,“你乔家大公子?”
“没错,我就是乔家大公子,你知道就好,你可知道我这一身衣裳值多少钱,你赔得起吗?”
景容笑了!
他这一身的衣裳也不便宜啊!
后一刻,他故意将腰间上的那把匕首拿了出来,把玩在手里一会,便直接放在了桌上,鹰眉之间折射出了一道凌厉的光芒,看向乔子华。
如针似剑。
被那道眼神一看,乔子华浑身一怔,脚步不由的往后退了两步,咽了咽口水,露出了胆怯的神色。
气势上,显然弱了下来。
“都说乔公子胆小如鼠,的确如此。”
“你胡说什么。”
“胡说?”景容笑笑,伸手又倒了一杯茶,往他手里一塞,“来,将这茶水泼向我,也当时,我与你赔礼道歉。”
呃!
那把匕首还在,乔子华哪里敢啊!
他手里抖着那杯茶,眼睛时不时的看向那把匕首,不敢泼。
加上面前的男人确实气势很足,想必是个练家子,他可不敢动手,万一被打残废了怎么办?
可身边那两个姑娘却怂恿道,“乔公子,你怕做什么?你倒是泼啊。”
“是啊,你泼啊,你瞧瞧这人,分明就是故意来找你差的,你可是乔家的大公子,吏部尚书都是你叔叔,你怕什么?”
“泼啊!”
磨蹭什么?
真是个怂包。
景容正正的站在他面前,就等着他泼过来,偏偏——
他将茶杯重重放在桌上,硬着脖子说,“我不与你计较。”
不计较?
真是个没出息的种。
景容虽然听那小二说了他胆小,可这胆小的程度未免有点……太胆小了。
乔子华哆哆嗦嗦,眼神飘忽不定,明显胆怵,却努了努嘴,放了一句不咸不淡的狠话,“你等着,我一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便离开了二楼,像老鼠见到猫一样逃走了。
让人懵圈!
这孩子,该不会是去搬救兵了吧?
叫他叔过来?
第557章 抓鸡分队
第557章 抓鸡分队
“真是个胆小鬼。”
那姑娘哼了一声,“要不是看到他有钱,本姑娘才不伺候呢。”
“可不是吗?”
马后炮就是这么来的。
那两个姑娘也结伴走了。
这出戏实在是无厘头!
看得纪云舒一脸懵逼。
景容实在忍不住一笑,将桌上的匕首收了回去,同时问了纪云舒一句,“看明白了吗?”
再次摇头?
“你看看那乔公子,丝毫没有脾气,确实胆小到让人意外,这样一个人,真的会杀人?”
呃!
敢情,他方才是为了激怒乔子华。
纪云舒琢磨,乔子华方才落荒而逃的样子还印在她脑海里,那样一个人,会杀人?
可——
“你别忘了,他可是经常来这里喝酒的,一个人在酒醉的情况下,很多时候就会做出一些自己平时不敢做的事,所以说他酒醉后杀了人,也不是没有道理。”
“那不如……再跟一跟。”
“什么?”
她被景容拉了起来,离开了妓院,急匆匆的跟上了刚才落荒而逃的乔子华。
大街上,他一边走着,一边倒腾自己身上被泼了茶水的衣裳。
的确是个爱干净的人。
这个时候,正是响午,街上多了许多人,也不知道那乔子华是走路不看路,还是赶着去哪儿,走得急匆匆的,一下便撞上了挑着一筐鸡的老汉身上。
老汉年纪本就大了,这一撞,肩膀上的担子给撞了下去,两个大筐子砸到了地上。
人在摔在了地上。
“咕咕咕……”
筐口被砸开,里面的鸡都逃了出来,到处乱窜。
有的直接逃走,钻进过往的行人中,有的飞了起来,跃到了旁边商贩的摊子上,翅膀乱扑,将周围搅得一团乱。
老汉坐在地上,双手狂拍,使劲喊着,“我的鸡啊,我的鸡……”
那可是命根子啊,好不容易养着这么一些鸡,准备拿到集市上来卖掉,谁知道就这样跑了,那他还不如去死得了。
也就在鸡从那两个筐子里窜出来的同时,乔子华就像见到鬼一样,疯狂的大叫了一声,脖子肩膀缩成了一团,一双眼睛瞪得无比大,恐惧的看着那些满地乱飞、乱窜的鸡。
他似乎吓傻了,双腿哆嗦良久,才浑身一个抖颤的冲进人群中,消失不见了。
老汉看罪魁祸首跑了,自己又被撞得暂时爬不起来,便扯着嗓子大喊,“哎呀,人跑了,我的鸡,赔我的鸡。”
十多只鸡,已经将此处闹得炸开了锅。
商贩摆卖的干净布匹被鸡踩得脏兮兮,旁边的面摊更是被搅得鸡毛乱飞……
纪云舒见状,拉了景容一把,“快,帮忙抓鸡。”
“什么?”
他偏过头,人已经撸起袖子去抓鸡了。
景容看看眼前乱成一锅粥的场面,无奈,也只好跟着撸起袖子干起来。
加入了抓鸡分队!
不到半烛香的时间里,才终于将那些鸡全部逮住,重新关进了笼子里。
费劲!
老汉连连道谢。
两人的衣裳脏得不行,甚至被抓开了几道口子,衣服和头上满是的鸡毛。
脸上也弄得脏兮兮。
扑哧!
看到这样的景容,纪云舒没忍住一笑。
景容则沉气。
他忍了。
反正遇到这个女人后,他啥都干了。
这时,旁边的商贩怒气冲冲的冲了出来,一一朝那老汉伸手讨要银子。
“你看看你们家的鸡将我的东西弄成什么样了?赶紧赔银子。”
“我这些灯笼都被抓坏了,根本就卖不出去了。”
“还有我的布匹,你看看,都脏成什么样了?”
“我的面也被你家的鸡啄了,这以后谁还敢来我这里吃面啊。”
“赶紧赔钱。”
“赔钱!”
……
债主临门!
老汉岣嵝的身子,一脸愁苦为难,双手一摊,“各位大爷,你们就行行好吧,我没有银子。”
“废话少说,你要是拿不出银子来赔给我们,那就拿你这些鸡给我们好了。”
“可不行啊,我就靠这几只鸡养家,我老伴还指望我卖了这些鸡去给她抓药呢。”
“你要养家,我们也要养家。”
说着,那些人便要去开笼子抓鸡。
“等等。”
他掏出一包银子,从里面拿出几锭,朝其中一人递了过去,“够了吗?”
够!
足够!
那人捧着银子笑眯眯的,赶紧去分了。
随后,他将剩下的银子全部塞给了老汉,“这些鸡,就当是我买了,你送去衙门吧。”
衙门的人?
老汉懵了一下,又赶紧回过神来,喊了一句,“贵人啊。”
眼含泪水,要跪下来感谢,被他赶紧拉住。
“不必了,赶紧将鸡送去衙门,然后去抓药吧。”
“是是是,多谢两位公子。”
老汉便挑着担子往衙门的方向去了。
景容这才看向纪云舒那张贼笑般的模样。
他面容严肃,板着脸,“你不比本王好到哪里去,行了,赶紧回去吧。”
便走了。
她赶紧跟上他的步子。
到了衙门,景容拉着她走的后门,抱着她跃墙而入。
毕竟,现在这样子要是被撞见,有损形象。
可——
就在回北苑的路上,偏偏还是撞上了左尧。
看到满身脏兮兮、头发凌乱,浑身鸡毛的两个人时,左尧愣了。
“二位是?”
景容则面色冷厉,端着王爷的架子,手往身后一背,“怎么?才几个时辰不见,左大人就不认识本王了?”
虽然衣服和头发上狼藉不堪,可那股威严之气半点不减,高贵的气质甚至一点也没受影响。
左尧惊诧,赶紧拱手,“原来是王爷,是下官眼拙,不知道王爷竟然已经回来了,求王爷恕罪。”
“本王与纪先生玩累了,所以便回来了。”
“可王爷你这是?”上下看了他一眼。
“你无须管这么多,退下吧。”
“是。”左尧不敢多言,赶紧走了。
纪云舒捂嘴一笑,走到他身边,“王爷挺有抓鸡的本事,一抓一个准。”
明明是夸赞的语气,可他却在其中听出了几分别扭。
本要回句什么,可那小小的身板已经越过他,朝前走去。
景容闷了一口气,唤了一声“琅泊”。
暗处的琅泊跳了出来,侯在他身边。
“你刚才去哪了?”
“一直跟着王爷。”琅泊一双真诚的眼睛眨了眨。
噗——
景容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横了他一眼,“你既然一直跟着,为何不出来抓鸡?”
“属下……”冤枉,“是王爷你说的,除非你和纪先生遇到危险我们再出来,不然……不准打扰你们。”
自己挖的坑,死也得跳啊!
第558章 满意不满足
第558章 满意不满足
景容头一次被琅泊气得要吐血。
不过是自己说的话,也怨不得他人,闷了一口气,便快步去追纪云舒了。
原地的琅泊则有些蒙圈了。
“我说错了?”
他有些怀疑人生!
嘴里“啧啧”了两声后,摇摇头,瘪瘪嘴,“抓鸡又不是什么危险的事啊,难道不是吗?”
小伙子,你敢将话撩给你家王爷听不?
分分钟将他大卸八块。
就问你信不信?
景容追上纪云舒后,便一同往北苑的方向去。
两人污手垢面,浑衣衫脏乱,抬步走动时,还能看见几根鸡毛往下掉。
那画面,略有些滑稽!
到了北苑,刚进去,就好死不死的碰到了莫若。
他惊得下巴险些掉到了地上,满眼怪异的盯着面前两个不知是鬼还是人的……东西。
“你们这是……掉到鸡窝了?还是被鸡给追杀了?”
啊呸!
景容略有冷酷的眼神狠狠揪了他一眼。
不说话!
纪云舒却无所谓,耸耸肩,“日行一善。”
恩?
她也不多作解释,走了。
莫若合上下巴,看着她那道背影,称赞了一句,“人才啊!”
又斜着步子走到景容身边,随着他挨过去的同时,空气中突然飘来一阵味道,使得他鼻头不由一蹙,手往鼻子一捂,十分嫌弃的上下喵了景容几眼。
“你可真臭。”
可不吗?浑身都是鸡屎的味道,能不臭吗?
景容脸色黑压压一片,唇抿一线,不怒自威。
莫若:“你们不是去游山玩水了吗?怎么弄成这样?真跟鸡打架了?”
“意外!”
“那这也太意外了吧?”
景容余光瞪了他一眼,“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我是关心你们。”
不不不,你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围观群众。
景容袖子朝他面前用力一挥,身上那些柔柔的细鸡毛抖落下来,使得他鼻子一呛,打了个喷嚏。
“景容,你故意的吧。”
“嗯。”冷甩一字。
就是故意的。
怎么着?
潇洒霸道的走了。
剩下莫若在原地骂骂咧咧……
纪云舒回到房间后,让妆儿和巧儿给她准备热水洗澡。
两个见到她的时候,也愣了,但没有多问,毕竟下人没资格过问这么多,只能乖乖的去准备热水了。
备好后——
“纪先生,我们服侍你吧。”
“不用了,你们出去吧。”
“可……”
“你们都是姑娘家,哪有伺候男子洗澡?”
也是!
“那先生洗好后叫我们。”
两人退了出去,将门扣上。
纪云舒将门锁上后,才放心脱下身上肮脏的衣裳。
随着衣服一件件脱去,露出了她光滑白嫩的双肩和香脊。
肤如凝脂,吹弹即破。
她伸出如玉的足尖,试试水温,这才缓缓滑进了木桶里,曼妙的身子浸没在了温蕴的清水中,荡起白雾,扑在她那张精致的脸蛋上、鼻子上。
十分舒服。
许久,她也没有像现在这样好好的洗个澡了。
真想念自己那个多功能的浴缸。
她仰头靠去,枕在木桶边缘,热水拂在身上,倒让她感觉到了一丝疲惫,索性,便合上眼睛小睡一会。
直到热水渐凉!
她伸手将挂在屏风上的里衣和里裤勾了过来,穿上。
这才从那扇屏风后绕到了前面。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
此时此刻,景容他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精神抖擞的坐在她的屋子里……看书。
是的,悠闲的看着书!
见她出来,他问了句,“睡够了?”
他怎么知道自己刚刚在木桶里睡着了?
那也就是说……
纪云舒一想,本能的捂住胸前微微敞开的白色里衣,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无比诧异。
“你怎么进来的?”
“窗户啊。”轻描淡写。
呃!
“那……你进来多久了?”
“有一会时间了,不过,是在睡着之后。”
“看到了?”
“嗯。”无比的诚实。
“无耻。”纪云舒咒骂一句。
偏偏景容笑得极坏、极得意,将手中的书放下,走到她面前,盯着她那张又羞又怒的脸蛋看。
因为刚洗好澡,她脸上还带着一丝晕红,勾得旁人雄性荷尔蒙顿时暴增。
景容深邃的眼睛里,带着及不可见的欲/望。
再次朝面前的女人靠近,“不如……”
正说着——
门被人用力拍打了两下。
咚咚!
正好打断了他的话。
“阿纪。”唐思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
呃!
纪云舒神经一紧,若是被她看到或知道此事屋内这种情况,那岂不是百口莫辩了。
男女还好,可这……男男,确实解释不清。
景容虽有被唐思打断话语的怒气,可暗自却打起了什么主意,勾着唇,故意轻声与她说,“本王代你去开门。”
她赶紧拉住他,挡在前面,“现在我这个样子,房门又锁着,若是被她知道,必然……”
“看到就看到。”
“不行!”
门口又传来唐思的声音,“阿纪,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开开门,我有事找你。”
砰砰砰!
拍门。
后一刻,景容拉住她的手腕,朝自己的方向一拉,直接将她搂进了结实的臂膀里。
未等她反应过来,腰部上传来一道力量,后脖处也被手掌一压,使得她被迫扬起头来。
景容低头,“不想被她知道,就乖乖的。”
语落,他的双唇已经贴上了她绯红的薄唇。
他吻得很轻、很温柔、很深情。
也吻得密密麻麻。
纪云舒浑身僵住,眼睛瞪大,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俊脸,她长长的睫毛扑在他的脸上,隐隐抖颤。
景容没有贪婪,很快便将她松开,只是额头依旧轻轻抵在她的额头上。
“不想让人知道你我共处一室,那么,你最好主动堵上本王的嘴,不然……”
嘿嘿!
纪云舒僵了几秒中,想到这货肯定会去开门,到时候,百口莫辩,心头一横,倏地,踮起脚,主动吻了上去。
恩,景容很满意。
双唇碰触,却麻了全身。
深情的抱在一块,吻得如火如荼。
直到——
唐思终于从门口离开。
她才睁开眼,往后倾去,双唇也离开了他的唇。
但身子还是被景容牢牢禁锢,不得挣脱。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擦了下唇角,意犹未尽。
邪魅的眸子看着她,“本王很满意,但是……不满足。”
第559章 只有共同的敌人
第559章 只有共同的敌人
是的,他不满足!
便立即俯身低头,想再次吻上去。
她却伸出手指轻轻压在他的唇上。
“贪杯可不好。”
“本王只贪你这一杯。”
“但陈年美酒,唯有细细品尝,方属佳良。”
语落,她便将他推开,偏过身。
景容勾着意犹未尽的眸子,舔了舔唇,将嘴巴凑到她耳畔处,“早晚有一天,本王要定你了。”
然后,他将自己带来的书籍拿起,推门出去了。
纪云舒胸口一松,赶紧将外衫穿上。
那余温未散的唇溢出了笑。
如花苞朝放,亦有羞涩。
……
接下来的几天里,纪云舒一直待在院子里,关于谢大娘的案子,置之不理。
她越是这样,左尧就越是心急,甚至……有些心虚起来。
这天,鼓足勇气又抱着那份行案去找她。
院子里,纪云舒正在逗猫。
那是一只毛色黑白相间的猫,小小一个,圆溜溜的眼珠子很是透亮。
她手里吊着一根线,线的下面裹着一团毛球,正一上一下的在那只小猫面前挑逗着。
“喵~”
画面很是融洽。
妆儿和巧儿站在一边,满眼爱慕的看着。
这几天与纪云舒相处,二人觉得她不仅长得俊美,人还很温柔,待人更好。
这样的“男子”,是个女的都会喜欢他的。
现在看着纪云舒逗猫的样子,简直迷得神魂颠倒。
可那唯美的画面还是被左尧给打断了。
他抱着行案闯入画面,朝纪云舒微微哈了下腰。
“纪先生,逗猫呢?”
像街坊邻居吃完饭出来散步遇到似的。
纪云舒笑笑,“大人看不出来吗?”
“看出来了。”
“怎么?大人有事?”
“是想说,那个……”
“哎呀。”她突然叫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话。
她盯着地上那只小猫,见它的爪子勾在毛球上,便赶紧蹲身将它抱了起来,仔细将线从它爪子上取了下来。
小心翼翼。
“小家伙,这样会弄伤的。”
“喵~”
“乖。”
“喵~”
左尧站在一边很是尴尬,“纪先生,你…… ”
“左大人还在啊。”
“一直都在。”迎送一个大笑容。
纪云舒摸着怀中乖巧的猫,然后将其交给了妆儿,“带它去吃点东西”
“好的。”
两人丫头便去了!
纪云舒正了正色,看了一眼左尧夹在咯吱窝里的行案,问,“谢大娘的案子?”
终于问到点子上了,他赶紧说,“纪先生,这都好几天过去了,大理寺派先生过来查案,这案子……总不能搁着吧?”
“不着急啊。”
“这……”
纪云舒露出不耐烦的样子,“那不如,大人将行案放下吧。”
“好的好的。”
左尧赶紧将行案放下,便走了。
外头,周捕头正等着他。
见他出来,赶紧问,“大人,接了?”
“算是接了。”
“我说大人,你为何一定要让她接呢?她要是不查,也免得咱们麻烦,再说了,这几天她一直优哉游哉的,不是晒晒太阳,就是逗逗猫,我看,根本就不是来查案的,就是来玩的。”
左尧寻思,“我看这个纪先生城府很深。”
“为何这样说?”
“一个闻名京城的纪先生,绝不会这么简单,她肯定觉得三年前那桩案子有端倪,所以故意在给本官丢难题呢,要是本官真去迎合她玩乐的性子,始终不提那件案子,就会显得本官心虚,还不如将行案一次次朝她送过去,反而让她觉得本官是个好官。”
你想多了。
周捕头点点头,“还是大人英明。”
“对了,你要盯紧了,好好看着他们。”
“是。”
就在旁边的屋瓦上,时子然正在坐在上面,他刚刚从京城回来,正好将两人的话都给听到了。
他身子从屋瓦上跃下,去找景容了。
这几天,景容一直在看这几年来有关赈灾银的案卷。
和他了解到的情况没有太大的出入!
银子是从京城运送出来的,一路上都没有被打开过,偏偏运送到御府县衙时,打开一看,里面的银子都成了石头,历年来查此案的官员也都盘问过运送银两的人和驿站的人,都说银子没有离开过视线范围,除了官职人员,更加没有人靠近过。
总之一句话,就是无端端不见了!
其中更奇怪的是,查赈灾银的那些官员们,在返京途中都失踪过一阵子,等发现的时候,都死了。
诡异!
他合上案卷,斟了一杯茶。
时子然进来了,拱手,“王爷。”
“恩。”
“现在京城里一团乱了。”
景容抿了一口茶,眼神深了下来,“说。”
“大理寺的余少卿按照王爷反的吩咐,进宫将文谏呈递给了皇上,如实道了刺客的事,另外,最近吏部新上人的尚书彭元海却屡次递折子,凑王爷你插手他们吏部的事,更奇怪的是,通政司却将这些折子一本未筛的递到皇上面前,反倒让皇上多疑了,刺客在大理寺无端被杀,吏部前尚书和通政司的曲大人又都与亦王府有来往,所有这些矛头,都指向了亦王,皇上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猜测是亦王行刺的王爷,又故意联合吏部和通政司弹劾王爷,所以,皇上命令余少卿,关于行刺一事,不准再查。”
“吏部?通政司?”景容眉眼一皱,摇摇头,“不可能,如今正是立储的关键时期,景亦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犯这样的错误,父皇自来便多疑,这一点,他也是知道的,若是这样做,便摆明了说他与六部三司之间有关联。”
“难道是吏部自主的?”
“也不可能。”他否定,“就算吏部真的呈递了折子上去,但通政使的曲大人可不傻,那团火,他没道理要往自己身上烧,可见,吏部和通政司,暗中应该是挂钩的,就算没有关联,这一部一司的背后也必定有一个推手,而那个人,足以让吏部和通政司冒着被皇上怀疑的风险,也帮他做那件事。”
时子然有些不明白了,“那既然不是亦王,会是谁?那人,明显是在帮王爷啊。”
帮?
景容冷笑,“自古朝野中,从来没有‘帮’字一说,只有共同的敌人。”
呃!
也就说,那人幕后推手,也想将景亦推出局?
会是谁呢?
景容思索。
时子然又说,“王爷,还有一件事。”
“何事?”
“说关于公主的,皇上前段日子已经下令,要将公主和去胡邑,嫁给三王子。”
“和去胡邑?”
“是。”
景容沉默了一会,感叹,“那丫头早晚也要嫁人,兴趣嫁去胡邑也不是坏事,至少,将来党争之时,她能全身而退。”
如果,萧妃和景亦真的倒台了,至少,她不会受到牵连。
第560章 公堂现猛虎
第560章 公堂现猛虎
景容不知其中端倪,景萱出嫁,是桩美事!
那丫头,也该为人妻,收敛收敛性子。
时子然气势勃然,道,“王爷,既然现在一切矛头都指向了亦王,何不趁着现在这道风,将亦王这杆旗帜一举拿下?”
趁此,杀了景亦最好。
景容微摆头,“还不是时候。”
“王爷之前就说不是时候,可现在明明是最佳的时机,皇上也开始怀疑亦王了,索性一鼓作气,直接将亦王拉下马。”
皇帝不急太监急!
景容心有一杆秤,自有拿捏的度。
“做事不能急于一时,现在的形势看似是对景亦不利,但,父皇既然说了不查,便说明父皇心中已有打算,我若这个时候乘胜追击,再摆他一道,你说,父皇心中会如何想?”
必然以为是他故意陷害啊!
时子然恍然,有些明白了,又困惑,“那王爷,究竟何事才是最佳的时机?”
景容翻阅了几页原本合上的案卷,随着纸张起起落落,他的表情也越来越凝重。
“等到……赈灾银告破的那一天。”
等到那天,他便带着自己的人,“杀”回京城。
语毕,他起身,走到门外头。
正午,艳阳高照,火辣辣的阳光洒在地面上,照得透白,如一条翻着肚皮的鲫鱼。
这要是在底下站几个时辰,非活活晒死不可。
他突然唤了一声,“琅泊。”
一直就候在院子的琅泊踏步过来,“王爷有何吩咐?”
“纪先生在做什么?”
“清晨起来坐在门口晒了一会太阳,又一边逗着猫,与两个丫头嬉嬉笑笑的说着话,而后,左大人又去找了纪先生一趟,终于将那份行案给留下来了。”
“然后呢?”
“纪先生正在看那份行案。”
他点点头。
闲散多日,那丫头终于要正正经经的查案了。
他正打算踱步到回廊那边去,一个小衙役匆匆跑了过来。
通报,“王爷,大人让纪先生去一趟公堂。”
“何事?”
“有人在公堂上大闹。”
他眉心一皱,意有不悦,“闹事归他左大人管,找纪先生做什么?难不成,他那县令是白当的?”
衙役被质问的有些哆嗦,“王爷,是……是关于三年前那桩案子的。”
“谢大娘女儿的案子?”
“正在闹事的,是乔家人。”
果然,还是找上门了。
他琢磨了下,手一挥,“行了,你先过去吧。”
“是。”
衙役走了。
时子然想到了什么,赶紧上前,“王爷,方才属下听到左大人和周捕头说起那桩案子,似乎很怕那案子被查破,而且,还命人看着我们。”
“监视?”
“有这个意思。”
景容眸子乍现出一道寒意,冷笑,“你去通知纪先生一声,就说公堂现猛虎,问她感不感兴趣?”
啥?
时子然也没多问,便去了。
“走,本王去瞧瞧热闹。”
八卦八卦!
带着琅泊过去了。
前头,乔家的人气势汹汹的站在公堂内。
三男三女!
其中,乔家老爷乔义、乔夫人,乔大公子、两个丫鬟和一个家丁。
“左大人,这些年来,那谢家女人前前后后在我乔家闹了无数次,我念她痛失女儿而既往不咎,如今她上京告御状,硬要断定我儿子杀了人,此案三年前就已经结了,那女子是自己自杀死的,证据确凿,现在京里来人说要翻案,难不成,一定要断我儿子一个罪名才敢罢休吗?”
乔老爷斥声质问。
心底有气。
左尧身为父母官,有人找上门来,不能不理,更何况,上门的是乔家人,乔家的二老爷乔正是前吏部尚书,官戴一品,就算如今辞了官,可破船还有三千钉,是他这小小的穷县令得罪不起的。
自然有些蔫了。
好声好语的解释,“乔老爷,这事是大理寺受审的,人已经派来了,所以这案子必须得查,如果乔公子没有杀人,必然会还他一个公道。”
“这事,朝廷既然派人来查,外头的人必定相信谢家女人的胡话,道我乔家买通了仵作,扭改事实,这让我乔家颜面何存?”
说白了——
名誉在先!
面子为大!
然而,那个乔夫人却是个明事的主,拉了拉自家老爷,“老爷,你就别气了,子华是不会杀人的,就算朝廷派人来查又如何?那女子都死了三年,还如何查?就算真能查,也无非是给咱们子华一个清白,以后那谢家女人也不会再冥顽不灵。”
左尧接话,“是啊,乔夫人说的是,乔老爷,你先回去,静等消息就是。”
“不行。”他宽袖一会挥,“左大人,这案子听说是一位纪先生奉命来查的,你让她出来,乔某倒是要亲自问问看,究竟他们大理寺为何要接这桩早就定好的案子?”
“这……”实在是为难啊!
一直不语的乔子华也开口劝道,“爹,咱们回去吧。”
“畜生!”乔老爷斥了一声,恨铁不成钢的瞪着他,“要不是你这败家子,我乔家这些年来也不会受人背后议论,你成天就知道喝喝喝,我乔家的脸都被你给丢尽了,还闹出那么一桩丑事来。”
乔子华被骂,胆怯万分,深深低下头,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脖子和肩膀都缩成了一团。
胆小如鼠!
瞅着他样子,乔老爷就更来气了。
喝花酒的时候厉害,平时却缩得像一只小猫。
要不是因为他是自己儿子,他真想活活掐死他算了。
后继无人,也比有个败家儿强!
左尧尴尬,视线在他父子二人身上徘徊片刻,“乔老爷,你就先回去吧,这案子该怎么查,还是得怎么查,你放心,人不是令公子杀的,就觉得不会冤枉了他。”
乔义:“左大人,乔某不过是想见见那位纪先生,莫非,高人自在深处,不易见?”
咄咄逼人。
门口忽传来一道声音,“纪先生忙着偷闲,不如本王来迎迎乔老爷可好?”
闻声,众人皆将目光转至过去。
景容踱步进来,身子绰绰。
乔义眼神一晃。
听闻容王来了御府查赈灾银的事,这人?
莫非是容王?
第561章 开棺验尸
第561章 开棺验尸
左尧率先迎了上去。
拱手,“王爷。”
算是给乔义提个醒,证实他心中所想。
突然,有人起了异声,“你……你是王爷?”
十分惊讶的语气。
乔子华一怔,脸上多了几分惧怕和惊慌,看着眼前这个在妓/院里欺负自己的人。
“你认识本王?”景容假装不识他。
“我……你……”乔子华伸手指着他。
后一刻,手被乔义狠狠打了下去,“畜生,在王爷面前,竟敢你你我我的称道。”
他吃痛的将手缩进衣袖里,不敢吱声。
乔义则立马朝景容拱手行礼,“不知王爷在此,犬子冒犯,还请王爷恕罪。”
“无心之举,本王岂会放在心上。”
“多谢王爷。”
“方才乔老爷所说,本王在外头全都听到了,令弟乔正乔尚书为官时,本王倒与他交谈过几次,他道家有兄长,视为顶梁,称得上是谦和有术,却没想到,乔老爷现在追来衙门,大有兴师问罪的意思,怎么?朝廷查案,有何不妥吗?”
声冷入骨,含笑凛人。
渗得旁人一慌。
乔义赶紧说,“王爷误会了,乔某只是想见见那位纪先生,问一问缘由,毕竟案子三年前已经结了,何故现在重新立案。”
“案子有疏漏,重审是必然。”
“可……”
“行了,此案大理寺既然已经允许重审,你再多言,也是无济于事,本王若是你,便回到府中静等,正所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乔义被呛声,不知如何说下去。
北苑。
纪云舒在屋子里翻了一遍之前左尧送过来的行案。
上面写的,皆是她所听闻的。
说白了,就是些没用的废纸。
时子然侯在一边许久,催了两回,“纪先生,你真不去?”
她笑笑,将行案放下,唤来了巧儿,让她将那只猫抱了过来。
“可吃东西了?”
“吃了。”
她将抱了过来,素白的手指头轻轻点在那小猫的脑袋上,“小家伙,走,咱们去瞧瞧热闹,看看那猛虎长何样。”
便兴致浓浓的抱着那只小猫出去了。
她人刚到公堂,就看乔家人正好被景容“打发”走。
瞧见一个清秀的小书生进来,乔义便顿了步子。
仔细打量她。
这人,长得干干净净,五官端正,特别是那双眼睛,看上去很是清澈明亮,毫无城府算计,却有几分聪明劲。
身姿风华!
傲骨犹存!
可是——
却又怪的很。
怎么一个大男人,怀里却抱着一只猫呢?
左尧行旧计,赶紧提醒,“乔老爷,这位便是大理寺派来查案的那位纪先生。”
乔义惊语:“原来,你就是纪先生?”
纪云舒温道,“听说,乔老爷找在下?”
乔义自然不敢像之前那样冲动,端着收敛的语气,“乔某听说大理寺要重审此案,还派了你来查,所以便来衙门里问问情况。”
“原来是这事。”她轻描淡写,“案子有蹊跷,自然要重审。”
“蹊跷?”乔义不明,“三年前,真凭实据,都证明那女子是自杀死的,如何还有蹊跷之说?”
面对他的疑问,纪云舒并不上心,也不回应。
她看了一眼缩在一边的乔子华,便抱着怀中的猫,朝他走了过去。
当看到她怀里窝着的那只猫时,乔子华突然吓得尖叫,浑身的鸡皮疙瘩顿时起了,十指曲起,满脸扭曲。
“啊!拿走!”他低着头,用力的挥了下衣袖。
立马朝乔夫人身后躲去。
乔夫人脸色略有些难堪,抓着自己儿子的手安慰了两句,转而便轻声细语的和纪云舒解释,“纪先生,子华自小便见不得那种带毛的动物,所以先生怀里的猫……”
她并没有将话说全。
纪云舒故作出一副恍然的样子来,赶紧将猫放到了地上,摸了摸那小小的脑袋。
“你瞧,你把人给吓到了。”
“喵~”
“去,找巧儿去。”
那小猫似是能听得懂她的话。
“喵~”
便蹬着小短腿跑了出去。
很是可爱。
她这才看向乔夫人身后的乔子华,“不知道乔公子怕猫,方才若是吓到了,在下与你说声抱歉。”
乔子华满头虚汗,抬着袖子抹了一把,见猫已经走了,这才尴尬的整理了下衣裳,正了正色。
硬声道,“一只猫,我岂会被吓到。”
他看了一眼纪云舒,又看了一眼景容。
这两个人,明明就是自己前几天在妓/院里碰到的那两个,现在倒好,还假装不认识他。
不过转而一想,王爷出现在妓院,还和自己撞了一个正着,确实不是一件光彩的事。
毕竟,哪有王爷逛窑子的?
想想,便闭嘴得了。
纪云舒笑笑,转而与乔义说,“乔老爷,在下方才说案子蹊跷,不是没有缘由的,至于乔公子杀人与否,一切,等真相明了,到时候,人若真是令公子所杀,牢中锁链自会伺候,若不是,从今往后,令公子也能洗脱嫌疑,御府百姓也不会再议论纷纷,乔府,自然明正清白,不知道这个回答,乔老爷可满意?”
满意!
他还能说什么?
可——
乔义:“人已经死了三年,如何查?”
她唇角淡然而起,缓缓吐出四个字来,“开棺验尸。”
开棺验尸!
这四个字砸在公堂上,像铜锣敲击,震彻一响。
乔义深沉的眼眸一眯,质疑起来,“三年了,尸体都已经成了一具白骨,验尸?怎么验?”
简直滑稽!
“这就不用乔老爷担心了。”
“那……既然纪先生都这么说了,乔某也无话可说,那就告辞了。”他朝景容拱手,“王爷,乔某告退。”
景容点头。
乔义虽有不甘,最后,还是带着自己的人走了。
人走后,衙门终于恢复了清净.
左尧上前问,“纪先生,你既然要查案了,那要从哪里开始查?”
她眉心一拧,左大人,在下刚才不是说了吗?选个良辰吉日,开棺验尸。”
左尧怔了一下,惊讶的看着她,张了张嘴巴,隐隐往后退了两步。
低头,“是。”
声音却有气无力。
第562章 当她是母猪呢
第562章 当她是母猪呢
按照吩咐,左尧不敢耽误时间,赶紧命人去请来一位风水先生。
算一算好日子,打算尽早开棺!
回到北苑。
景容寻思着便问了纪云舒一句,“你早就知道乔家公子怕带毛的动物?”
她点头,又反过来问他,“你还记不记得,前几日在街上,他看到那些鸡时,当时就吓得腿软了。”
“记得。”
“这些天,我让子衿一直暗中跟着他,果然,他对带毛的动物十分畏惧。”
“可此事,和案子有什么关系?”
纪云舒表情凝重了几分,眸子一沉,认真与他说,“三年前,死在意春楼那间屋子里的,不只有叶儿姑娘。”
呃!
莫非,死了两个人?
景容困惑,眉头一皱,等她下文。
纪云舒说,“当时屋子里,还死了一只猫。”
猫?
“经过这几天的观察,那位乔家大公子的确胆小如鼠,别说杀人了,就是让他提刀切个水果恐怕都不敢,加上他很害怕带毛的动物,可偏偏那间屋子就死了一只猫,而且是被人活活给掐死的,如果说,他真的是凶手,那么在他杀死叶儿姑娘之后,为何还要掐死一只猫呢?或者说,在他行凶之前,他为何要杀死一只猫?”
这是疑点。
景容便说,“所以,你认为他不是凶手。”
她摇头,“不敢肯定,但他杀人的可能性的确很低。”
“等开棺后,真相自会出来。”
“你就如此信任我吗?万一我也有疏漏呢?毕竟案子是三年前的了,左大人给的那份行案上写的虽然详细,却都是些无关痛痒的话,对案子并没有提供过多的信息。”
“说起这位左大人,你自己要小心些。”
“我知道,这几天,我一直回避和他谈那桩案子,他屡次递过来的行案我也不接,看得出来,他很紧张,甚至有些心虚,似乎知道我有意在磨他,而且,这次乔家的人突然来衙门,其中,他也做了不少文章吧。”纪云舒说。
偏偏这个时候乔家的人找上来,明显是想借着家中那位一品官员的名头来给她敲记警钟,打算逼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浑浑噩噩的查一下就行了,交个差。
哪里知道,遇上了王爷,又遇上了一位正义凛然的纪先生。
如意算盘自然打不响。
只能哑巴吃了黄连,灰溜溜的走了。
纪云舒能想到的,景容自然也想到了,他嘴上不挑明,心里却跟明镜似的,说,“民商勾结、官官相护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左尧这老家伙,本王迟早是要办的,至于乔家的人,一旦案子定了,若真与他们有关,该打该罚,本王一样都不会落下。”
要真是乔子华杀的人,他非要将乔府上下压成干柿子不可!
纪云舒沉了一口气,“这案子我自己有把握,你也无须担忧,赈灾银的事,你也该办了。”
他突然一笑,邪魅的看着面前的女人,“你是担心本王破不了吗?”
“官场上的案子我不懂,自然也帮不上你什么忙,倒也不是担心你破不了,而是担心案子出了岔子,将你也给卷进去,要知道,自赈灾银丢失的这些年间,查此案的官员消失之后便都死了,若说鬼神之说我断然不信,怕只怕,是人为,你如今受命来查案,万一……”
“没有万一!”他否定,拉住她那双素白修长的十指,“云舒,当初本王是为你离京,必定,也是要你我一同回京的,青鸾火凤,单飞不成线,你无须为本王担心,只管安心查你的案子便是。”
她唇角往上轻轻一点,作了下头!
两人深情对视,目光一点一点的交织在一块,融着丝丝暖意。
这个时候,原本那只在公堂上跑出去的猫过来了,小小的身子蹭在纪云舒脚边。
“喵~”
打断了两人。
纪云舒蹲身下来,将猫抱进了手臂之间。
“小家伙,可是又要闹了?”
“喵~”
这猫,是景容前几日送来给她的。
由着她无聊的时候逗一逗,打发下时间。
“它乖吗?”景容父爱泛滥,伸手在猫的脑袋上摸了摸。
十分温柔。
“乖得很。”
“喜欢吗?”
“爱不释手。”从她嘴里说出来,甚是甜。
景容心中一喜,“那等过两天,本王再买一只过来,给你凑个双数。”
她赶紧拒绝,“还是算了,这小小的一只就有够闹腾的了。。”
“可你得慢慢习惯。”景容话中带话,薄冷的唇轻勾,“将来,你我会生很多孩子。”
这一说,纪云舒低了低头,微微一笑,嘴上道了一句,“不正经。”
“如何不正经了?生孩子,乃是美德,圣师道,子生自天来,是德也,一个不够,三个也嫌少。”
噗——
拿盆过来,她要接血。
当她是母猪呢。
这时,琅泊过来,禀报,“王爷,属下按照你的吩咐,已经找了一处落院,很干净也很宽敞,也已经打扫干净了,随时都可以过去。”
景容有被打断的不悦,但还是掐指一算,择了一个良辰吉日。
“那……就明天吧。”
“是,属下先去安排。”
“等等。”景容又叫住了他,“前几天送进衙门的那批鸡也带上,给左大人留一两只就行,毕竟是本王出的银子,可不能便宜了那老家伙。”
你老可真是小气!
琅泊暗暗打笑了一下,头低下,拱手应下,“是。”
便去了。
纪云舒问他,“是要搬出去吗?”
“衙门不能长待。”
“那倒是。”
景容又问她,“这两个丫头你可喜欢?”
她点头,“一个乖巧,一个懂事。”
“那好,明天搬出去的时候,将那两个丫头带上,你身边,还是需要人照顾的。”
她也默同了。
知道景容要搬出去,左尧给吓坏了,以为是自己照顾不周。
赶紧提着官袍来询问了,“王爷,是这里住的不习惯吗?你说,要是缺了什么,下官马上命人置办。”
“不是!”
“那可是吃的不好?这样,下官将御府最好的厨子找过来,一定做出让王爷满意的菜系。”
“不是!”
“难道,是睡的不好?是下官的错,此处挨着大街,确实有些吵闹了,下官这就给你换一处屋子。”
“都不是!”
第563章 原来还有邻居
第563章 原来还有邻居
景容有些不耐烦了!
不悦的朝左尧晲了一眼,“左大人,这赈灾银的事还不知要查到猴年马月去了,总不能一直住在你这衙门里,你是御府县令,衙门敞开大门,是为百姓沉冤,本王一直住在这,你心有胆怯,瞻前顾后,本王也不习惯,那何不与双方一个方便呢?”
这话,将左尧搪塞回去了。
于是第二天,便“搬家”了!
新“家”是在城西一处不新不旧的宅子里,因御府极少有外来人,这处专门用来出租避暑的宅子便空了许多年。
这次好不容易能“租”出来,房东恨不得跪舔金主。
一天不到的时间就将宅子打扫得干干净净。
坏东西,补!
废弃的,丢!
缺少的,添!
仔仔细细检查了好几遍才交的房。
唐思很喜欢这处宅子,刚进去就嚷嚷着够大、够好,还琢磨了遣人在后院给她安个练武的台子。
与他不同,莫若则冷冷淡淡的,一屁股就在门口坐了下来,往后一趟,靠在柱子上,懒洋洋的晒起太阳来。
搬家不搬家,他有一壶酒就够了!
纪云舒抱着自己的两个檀木盒进去,脚步一停。
转身与景容说,“这屋子挺大的。”
“恩,花了不少银子。”
“咱们的人挺少的。”
“嗯,这样住着舒服些。”
“房间也挺多吧?”
“恩,不少。”
她那点小九九,景容已经看穿了,下颌一点,“直说吧。”
她也不藏着掩着了,“我让子衿去看过谢大娘了,她之前身子不好,一个人住在漏雨的屋子里,也没人照顾,既然要帮她查她女儿的案子,何不,将她接过来?若有事问她,也不用来回跑,她身边也能有人照应。”
“本王也是这样想的。”
“同意了?”
他面色平淡,悠悠说,“本王早早将人接过来了,现在,就在后院。”
艾玛,哥,你就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啊。
纪云舒一笑。
“你那点小心思,本王还能不知道吗?”
偏偏,纪云舒听出了“你屁股一撅,我就知道你放什么屁”的感觉
景容挺着身板往里走。
傲娇的很。
一副欠揍的样子。
时子然跟在他后面进去,可人才刚到院子,左耳一动,余光带着一道杀气看向旁边的屋顶上。
他手指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颗小石头,夹在指尖上,朝着那个方向狠狠的射/了过去。
嗖了一声!
速度很快,石子划过空气的痕迹,及不可见。
只见屋顶上的人从上面一跃而下,同时,将那颗掷出来的石头稳稳接住。
时子衿双脚落地,站在他面前,将手指上夹住的那颗石子随手一丢。
力道虽然不大。
可——
石子打在一旁的红木桩上,竟生生的镶进了柱子里。
“我不是你敌人。”她很是冷酷。
时子然却说道起她:“你说你,都这么多年来,还喜欢隐隐藏藏的。”
“习惯如此。”
“那也得改改,幸亏我刚才拿在手里的不是刀子,不然,你早死了。”他说话毫不客气。
时子衿则挑着手中的剑,不屑,“你还没能力杀得了我。”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身后,时子然埋怨,“你这性子真是越来越冷了,我不在这半年,一回来见了面,你也不热情,还拿不拿我当你哥了?”
“不拿。”
冷冷的甩过来一句。
气得呀!
自小,时子然都十分嫌弃自己这个妹妹!
倒不是因为不喜欢,而是这个妹妹狠起来比他还毒,而且寡言少语,从不说半句废话。
琅泊在旁暗暗打笑,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说你们兄妹二人,怎么每次见面就喜欢掐,都是王爷的人,何必弄得像见了仇人一样。”
啊呸!
时子然:“你才是王爷的人呢。”
鄙视了琅泊一眼,也走了。
琅泊很是无语!
“有错吗?咱们本来就是王爷的人啊。”
纪云舒将这一幕看在眼底,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有时候觉得,自己肯定穿越错了,都说自古王爷多高冷,更是寡言少语,偏偏自己遇到的这个是个逗比,还是个毒舌。
不仅如此,就连他身边的人,也个有特色,清奇百态。
比如琅泊!
比如时子然!
又比如……皇室里的那帮人。
待安置好以后,纪云舒去找了一趟谢大娘。
景容很周到,不仅将人接了过来,还给她配了两个丫头。
见到她一来,谢大娘便要跪地致谢。
她赶紧扶住她,将她拉到桌边坐下。
“你身体不好,无须行这么大的礼,你毕竟是长辈。”
“纪先生,我真不知道怎么谢你。”
“该谢的,在这一路上,你都谢过了。”
谢大娘感激。
纪云舒说,“我来是想告诉你,查案要开棺,你女儿的骸骨到时候我会搬回来,所以……”
“只要能为我女儿讨回公道,先生你做主。”
“你放心,我会尽力。”
她又安慰了几句才走。
回到自己住的院子里,突然从隔着墙对面甩过来一个毽子。
正好落在她脚边。
恩?
谁这么有闲情逸致啊?
她将毽子捡起,端在手里仔细的看了看,这是用鹅毛做的毽子,做工不算精细,却很耐看。
“哥哥,那是我的。”
声音尖尖细细,带着稚气。
闻声看去,就见一个小丫头吃力的趴在墙上头,脸部通红,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眨了眨。
这孩子,约莫十岁左右。
纪云舒抬了抬手中的毽子,“你的?”
“恩。”
“好,我踢给你。”
纪云舒脚一抬,将毽子踢过了那面墙。
小丫头扬着大大的笑,“谢谢哥哥。”
“不谢。”
那丫头便从墙头上下去了。
真没想到,原来还有邻居。
纪云舒唤来巧儿,询问,“你可知道隔壁住的什么人?”
巧儿回,“隔壁是一家染布坊,开了几十年了。”
“可有个小姑娘?”
“是啊,那家的小姑娘叫夕月,才十岁,很可爱,也很聪明的,诗词歌赋没有她不会的,嘴巴也好,逢人就叫,咱们御府的人都很喜欢她呢。”
“哦?”
纪云舒朝墙那头看了一眼。
笑笑。
第564章 小汐月
第564章 小汐月
搬进新的院子里,住着也挺舒服的,此处远离大街,十分安静。
比衙门好!
晚间,纪云舒觉得闲闷,便拿着之前从衙门里借来的几本书踱步到院子里,打算看看书,打发打发时间。
人刚坐下,书还没打开,就听到空气里传来一声“哥哥”。
哥哥?
那声音,十分清幽诡异,细细长长的挑着音。
艾玛,真是瘆得慌!
她朝四周寻了一遍,硬是没瞧见有人,空荡荡的。
顿时,后背一凉。
倒不是因为害怕,而是觉得诡异。
“哥哥。”
又传来一声!
就像立体环绕的音响似的绕在她耳边,实在捉不清声音的来源究竟出自哪儿?
这时,巧儿正好端着一盆水过来。
瞧见她在周围寻着什么东西,便走过来问,“纪先生,你是要找东西吗?”
她摇头,转而问她,“你可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声音?”
巧儿张开耳朵听了听,目光又往周围看了一圈。
除了院子里和门口点着灯,其余地方黑压压一片,压根看不清东西。
她摇摇头,“没听到什么声音啊,纪先生,你可千万别吓我。”
她自己把自己给说得头发发麻了,更是胆小的往纪云舒的方向缩了缩,警惕的看着周围。
这大晚上的,可千万别闹出什么幺蛾子啊!
纪云舒任由她挨在自己身边,只闻空气里再次传了幽幽一声,“哥哥,我在这。”
你在哪?
我看不见你啊!
纪云舒想想,便从旁边的矮禺上取下一盏挂着的灯,提在手里朝周围照了一圈。
光线慢慢移动,划到了左边那道墙时,突然照出了一张巴掌大的脸。
“哐当”一声!
巧儿见到,身子一抖,双手颤颤,将那水盆重重砸到了地上。
她吓得不轻,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
“鬼……啊!”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
纪云舒虽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毕竟她热爱恐怖片,美国的、泰国的……几乎都看了,早就摸清了画面中鬼出来时的套路。
再说,她也见多了死人,摸过了无数的白骨,这无形无影的“鬼”虽没见过,却也不至于如巧儿那般吓得崩溃。
她大胆的将灯笼再往上提了提,朝前凑去,只见那个“鬼”,五官精巧玲珑、盈盈水润,一双大大的弯眸在橙红的光线下,格外透亮硕大,密密麻麻压下的睫毛都清晰可见,五官似是还未张开,稚气未脱。
原来,是白天那个小丫头!
汐月!
她趴在墙头上,有些吃力。
“是你?”纪云舒恍然。
汐月赶紧扬起一道笑容来,“哥哥,是我,我不是鬼。”
天真烂漫。
“都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
“我无聊。”
“你爹娘呢?”
“他们向来不管我。”小汐月的语气没有半点在意,似乎是野惯了。
巧儿知道是“人”,松了好长一口气,一下下的抚着自己的胸口,“吓死我了,还真以为见鬼了。”
纪云舒见小汐月的身子已经有些往后缩了,若这样,必定摔下去不可,便赶紧说,“上面危险,你赶紧下去。”
小汐月摇头,“不要,我想跟哥哥玩。”
“那你下来。”
她有些不敢,“你这院子里的墙太高了,我这边有个大箱子,刚好可以踩上去。”
稚气未脱的声音像铃铛似的清脆好听!
纪云舒笑了笑,“没事,你跳下来,我接着你。”
“接得住吗?”
“相信我。”
“好。”响亮。
小汐月整个身子便使劲爬上墙头,半蹲在上面,低头一看,这墙比她还高出好几个脑袋,便有些犹豫了。
万一摔死了怎么办?
若没摔死,半残半坏那就更加糟糕了。
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看着纪云舒。质疑起来,“你真的会接住我吗?”
纪云舒将灯笼交给还余惊未散的巧儿,挽着袖子走到墙下,手一伸,“来,放心跳。”
自己力气虽然不大,可是接住一个孩子还是没有问题的。
“嗯。”
小汐月那小小的身子在上面晃了晃,这才往下一跳。
被接了一个满怀!
小身子落在了纪云舒的手臂间。
纪云舒虽然被压得有些酸疼,好在这孩子很轻,她将她放下后,甩了甩手臂。然后便伸手揉了揉眼前这个小人儿的脑袋。
“哥哥真棒!”汐月满脸崇拜的仰头看着她。
她盈盈一笑。
小丫头却脸红了。
巧儿赶紧走了过来,便说,“汐月,你方才可真吓人,出了声却看不到人,我还以为自己见鬼了,下次可不能再这样吓人了,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
小汐月露出一脸歉疚的表情,“巧儿姐姐,我真是无心吓你的,你别怕,这世上没有鬼,我爹说,只有人心里才有。”
嗯,你爹说的真好。
巧儿却歪着脑袋,问,“你怎么知道我叫巧儿?”
“方才哥哥不是唤了你吗?”
“哦!”她闷声回应。
两人相差四岁,可感觉却年纪相仿的样子,说的话了十分可爱。
纪云舒说,“行了,别站着了,过来坐吧。”
她便拉着小汐月到院子里坐了下来。
当看到那几本放在石桌上的书,小汐月眼眸一亮,赶紧拿起其中一本翻了翻,嘴里很兴奋的说着,“这是我最爱的一本书。”
爱不释手!
“哦?这书你也看?”
“看,当然看,两年前就看了。”她说,“这书是在我爹的书房里找到的,当时我偷偷拿去看了好几天,看完后才还回去的,里头的事,可好看了。”
她甚至兴奋,一双小手赶忙翻着自己曾经看过的书,津津有味的品看起来。
小小的模样,低头看似书来,还真有几分小大人的姿态。
她捧在手里的那书,叫《百录》!
这是纪云舒昨天从衙门里借过来的,上面写的是上百年来疆场行战的事,都说《孙子兵法》三十六计,这本《百记》七十九计,计计都上乘,她几年前在刘清平的书房里就看完了,只是这两天觉得无聊,便又借来翻了翻。
不过没想到,小汐月竟然喜欢这样的书。
巧儿说她聪敏、诗词歌赋样样的会,想来喜欢这样的书,也不意外。
第565章 骸骨颜色深灰偏黑
第565章 骸骨颜色深灰偏黑
“想吃东西吗?”纪云舒问她。
小汐月的目光始终落在手里的书上,却点点头,“想吃。”
于是,她便吩咐巧儿去那拿些糕点过来。
汐月翻了几页后,才抬头问,“哥哥,这书能借我吗?我家就在隔壁。看完我就还给你,我爹的书房门上锁了,不让人进,我好久没瞧这书了。”
“当然可以。”
“那等我温习完以后,桌上的这些书,也可以再借我吗?” 她指着桌上另外那几本书,满眼渴求。
纪云舒柔柔笑着,“你若喜欢看,随时可以拿去看就是,若是看完了,再来朝我借,想看什么书也告诉我,列个单子也行,我让人寻来给你。”
“谢谢哥哥。”她高兴得合不拢嘴,将那本《百录》合上,正正的摆在面前,十分爱护。
虽然只见过两次,可纪云舒却莫名的喜欢这个小姑娘,总感觉……她和自己很像,倒不是说长得相似,而是性格,她记得自己十岁的时候,也是这般的。
汐月也歪着脑袋看他!
这哥哥长得真俊,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十分温柔,顿时便让她脸上生了一抹羞涩之感,隐隐泛红,仿佛要烧到嗓子眼了。
她开口问,“哥哥,你会一直在这吗?”
“应该……不会。”
她有些失望起来,眼神微微落下,“这处宅子空了好多年,今天好不容易有人住了进来,还是这么好看的哥哥,可你却要走,为何不能留下来?”
“这里只是暂住。”
“哦!”拖着音,声音有些难过。
纪云舒抬手,用手指头在她额头上轻轻一点,“难道没人跟你玩吗?”
她摇头,“没有,他们虽然都喜欢我,也都道我聪明,可是……都不爱跟我在一块,私塾里的人也都不爱搭理我。”
有些可怜!
瞧着那张脸蛋,纪云舒有些心疼他,便说,“你以后若是无聊了,随时过来坐坐,正好,我也无事。”
“真的?”
“你不是喜欢踢毽子吗?我也爱踢。”
“哥哥,我喜欢你。”她扬着清爽的笑。
这表白来的猝不及防!
还是被一个小丫头,纪云舒噗嗤一笑,只觉得这小丫头太可爱了。
院子外,巧儿正端着糕点进来,脚步还没迈进,就被突然出现的唐思给拦住了。
二话不收就将她手中那盘糕点夺了过去。
“唐姑娘?”
“这是给阿纪的对不对?我替你拿进去。”仗义。
便跨步进去了。
正好看到纪云舒揉着汐月脑袋的那一幕。
她快步过去,将糕点放下。
转而便盯着可爱的小汐月,然后伸手往她脸蛋上狠狠一捏,“小丫头,你是谁啊?”
语气里带着打打杀杀的刚硬味!
小汐月的脸被捏得有些吃痛,赶紧揉了几下,便奇怪的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怪女人,细细的柳眉一皱。
“我叫汐月。”老实回答。
“汐月?名字真好听,不过小丫头,你是谁家的?”
“我住隔壁。”
“那你跑这来做什么?”
“找哥哥玩。”
一问一答,像审问犯人似的。
纪云舒赶紧拉着唐思坐了下来,“你别吓坏了这小姑娘。”
“阿纪,我哪有吓她?这小姑娘挺可爱的,我很喜欢。”
于是,又伸手捏了她的脸蛋。
小汐月的脾气很好,如何也不生气。
唐思似乎是上瘾了,又捏了好几下。
过后的两天里,小汐月总是翻墙过来找纪云舒玩,却每次被唐思撞了一个正着,自然,小汐月又被欺负了。
第三天的时候便没再来了。
可左尧却命人带来消息,说是明日要开棺,是个好日子。
纪云舒也没说什么,同意了,便让前来通报的人回去。
翌日!
左尧一大带着人过来等着,打算接人一块去墓地那边挖棺,倒也禀报了景容,可他因为还有别的要事,就没有一同去。
谢大娘昨天得知今天要开棺,忐忑了一整晚都没睡,今晨一早硬是要一块去。
到了坟地后,衙门里的人得令,便拿着带来的工具开始挖起土。
一帮人十分卖力!
毕竟,王爷旁边的那位纪先生可正看着呢,说不定努力挖墓,她一时满意,在王爷面前提了两句,便奖了银子下来也是有可能的。
这样一想,那些人就更加卖力了,挖得满头大汗。
谢大娘则在旁边小声哽咽着。
期间,纪云舒倒也安慰了几句。
看那些人已经挖到了一半,她走过去嘱咐,“你们小心点,慢点都没关系,最重要的,是不要弄坏了里面的棺材,对死者不敬。”
有人抬起头来,说,“纪先生,你就放心吧,咱们都有分寸的,而且,我们都很专业,不会弄坏里面的东西。”
专业?
你当你们是考古大队啊!
纪云舒点了下头,也没说什么。
一炷香后!
终于将棺材挖了出来。
那是一口用赤木做的棺材,十分廉价,不仅不防水,还不防腐,甚至棺木还会有些闷湿感,尸体放在里面,不出一个月就会腐化。
所以,她也不奢求里面是尸体能留下些什么,搞不好,连白骨都受到了影响。
左尧上来,询问,“先生,是在这里开棺?还是抬回去?”
她绕着那口棺材旁走了一圈,观察了一下。
“抬回去吧。”
“那是抬去义庄?还是衙门?”
“我的住处。”
“这……”左尧冒汗,“不如放在衙门吧,毕竟王爷和纪先生你住在那,要是把棺材抬去,恐怕不大合适。”
“你照办就是。”她态度强硬。
左尧也不敢再多言!
便命人抬着棺材走了。
等棺材抬到她住的那处院子时,她拿出一些苍术散在了棺材旁。
“开棺吧。”
衙门里的人便将缠在上面的绳子解开,几个人合力将棺材盖推开,搬到地上放着。
打开的那一瞬间,里面腐味和浓浓的恶臭味传了出来,有些刺鼻。
那几个人捂着鼻子赶紧弹开。
纪云舒将早早就备好的生麻姜拿来给众人含着。
果然,恶臭味减了不少。
她戴上手套,走到棺材旁,朝里一看,里面那具骸骨已经散架,而且还十分潮湿的堆在一块。
与平常的骸骨不一样,这具骸骨的颜色,并不是普通的浅灰色。
而是深灰偏黑!
第566章 糖醋排骨
第566章 糖醋排骨
这骸骨怎么是黑的?
棺材旁的衙役互相干看了几眼,一脸懵逼。
纪云舒则平色的看着棺材里那副凌乱一团的骸骨,嘴里淡淡的吐出两个字来。
“中毒!”
人死后,骸骨显深灰偏黑,有两个情况。
一,是中毒。
二,是死前服用了大量的止疼药剂。
可叶儿生前身体很好,从来没有吃过止疼的药,而且吃了大量止疼药死后的人,骸骨上的灰黑呈现分散状,但是这具骸骨颜色均匀,很明早,的确是中毒而亡。
谢大娘一听,立马就扑到了棺材旁,双手颤颤的伸进里头,声嘶力竭的说着,“不是的,我女儿一定不是自杀死的,纪先生,求求你,一定要帮我女儿找出凶手。”
“你先起来。”
纪云舒将她扶起,安慰,“叶儿确实是服毒死的,但事实究竟如何,还要再继续查,你要保重身体。”
谢大娘抹泪哽咽。
随后,纪云舒便吩咐人,先将她先送回去屋子里去休息,等有消息便是第一时间通知她。
等人送走后,左尧便上前,看了一眼棺材里的骸骨,带着询问的语气说,“纪先生,人真是中毒死的?”
她点头。
“那也就是说,死者真是自杀死的?”
“……”
“如果真是这样,这案子岂不是没得查了?”
纪云舒面色平淡,“左大人,咱们有点常识好吗?即便死者真是死于中毒,这也不能说明她就是自杀死的。”
“是是是。”
“我现在要将骸骨拼到一块,才能方便继续查,左大人若是担心弄脏衣服,便站远些。”
“不怕不怕。”左尧脸上堆着笑,嘴巴说着无所谓的话,双脚却十分诚实的往旁边挪了去。
纪云舒也不在意,命人搬了一张长形桌子,然后戴着手套一一将棺材里的骸骨放在桌上拼凑起来。
因为棺材埋的地方是在山底,林间积水往下冲,正好覆盖,三年来,棺材早就被泡得炸开了口,导致里面的骸骨也受了影响,那一根根白骨,凌乱至极,黏糊糊的粘在一块。
有的上面沾着细细的泥,有的上面淌着未干的污水,还有的……
像一盘糖醋白骨!
果然,论一口棺材质量的好坏。
另一边!
御府驿站处。
景容坐在厅内的上座,剑眉勾着,压着那双阴鸷的眸,那张脸,冷而不近,薄冷的唇合着,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魄力。
手边的桌案上,放着一杯由温渐冷的茶。
琅泊站在他身侧,也板着一张同款脸。
只是,一个正版,一个高仿。
厅内正中央,前后依次站着驿站里的几个官尹,各个都缩着背,双手收在衣襟内吊到两旁,不敢直视面前那位浑身仿佛带刺的王爷。
整个屋子的气氛,十分凝重!
良久,景容犀利的眸子在那些人面前不动声色的掠了一遍,才问一个侍官,“林侍官,本王此次奉命来查赈灾银的事,你应该知道吧?”
“下官知道。”语气里带着小心翼翼的感觉。
“根据这些年的案卷来看,那批赈灾银从京城派下来,一路上都未开封过,而且运送赈灾银的那些官员们说,装着赈灾银的箱子根本没有离开过他们的视线范围内,直到运送到御府驿站。”
“是的,往年送来的赈灾银都是运送到驿站后,然后再抬去衙门,这其中,也从未打开过那些箱子,实在不知道为何每次搬去衙门后,打开一看,才知赈灾银丢了,里面装的……竟然是石头。”
声音越来越细,夹杂着或多或少的惊怕。
生怕此事摊到自己头上!
景容冷眸一扫,“林侍官,本王今日不是来问责的,而是要你将其中过程一一阐明,此事若与你无关,你也无须担惊受怕。”
“全听王爷的。”
“好,本王问你,往年赈灾银到达驿站后,都有谁接触过?”
“除了官职人员以外,没有人再接近过。”
“那又是隔了过久后才运送到衙门的?”
“一日。”
“这一日时间里,赈灾银又放在哪儿?”
“专门放银的仓室里。”
“可有人进去过?”
“赈灾银搬进去后,大门便上锁了,期间,是不可能有人进去的。”
一问一答!
景容眉头及不可见的皱了一下,抚袍起身,命令,“带本王去仓室。”
林侍官哈了下腰,“是。”
恭恭敬敬。
便领着人过去了。
仓室位于驿站看守最严密的北苑,那屋子建设的四四方方、密不透风,就像是现代的巨型保险箱,仓室的旁边还有好几间屋子,也都是用来放置过往货物的。
每间屋子外,也都有两个侍尹看着!
“开门。”景容吩咐。
侍官手一摆,看守的侍尹便将用来存放赈灾银那间屋子打开了。
众人进去。
里面可谓是铜墙铁壁,没有窗户,没有小口,将门关上后,甚至一点光线都不漏,哪怕是一只蚊子也都休想飞进来,若被关在里头,指不定会缺氧而死。
这样一个地方,纵使闻名天下的神偷都不可能闯得进来,又无声无息将赈灾银换成石头。
林侍官在旁解释,“这是专门用来放置赈灾银的仓室,是不可能有人进得来,外头也还有人守着,门钥匙也一直下官这,这地方,平时也就这样空着。”
景容听完,偏头问他,“林侍官,当时搬抬那些赈灾银的人,都是谁?”
“运送赈灾银的那些官员负责卸下来,我的人则负责将赈灾银搬进这里。”
“期间,可有出过什么意外?”景容冷冷的看着他。
林侍官身子一怔,知道他的怀疑,赶紧说,“王爷,下官办事向来小心,手底下的人更不会出错,而且搬抬的时候,下官也在旁看着,这其中,绝对不会有误的。”
斩钉截铁!
心想,艾玛,该不会将那屎盆子扣在他头上吧?
冤枉啊!
景容在屋子里走了一圈,用手轻轻敲了敲那里面墙,很坚实,他沉思良久,又与林侍官说,“如果赈灾银在搬进这屋子的时候没有出现过意外,那么,就应该是在将银子从这里抬到衙门的路上发生了事。”
“路上,没……有啊。”他自己都底气不足。
不记得路上出过事啊!
第567章 串门
第567章 串门
景容眯眸,语气微重了些,“当真没有?”
林侍官压低眉头,眼珠子在的地上慌张的扫了一遍,心虚惊慌了好一会后,才确定的说,“这路上,确实没出过事。”
看来,线索就在这里断了!
景容出了仓室,目光朝周围看了一圈,然后说,“林侍官,本王要你找出往年赈灾银运送进来的那一天,同时运送到驿站的货物中还有那些?”
“王爷要这个做什么?”
“你找出来就是,到时候,送到城西的安常院,越快越好。”
林侍官应下,“是。”
景容也没有多留,便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了驿站。
林侍官送走这尊佛后,终于松了一口气。
回去的路上。
景容问琅泊,“纪先生现在在做什么?”
回,“纪先生一大清早就随左大人去开棺了,后来直接将棺材给抬了回来。”
“恩,走,咱们回去看看。”
……
这会时间里,那具骸骨已经被纪云舒拼凑完毕。
大到头颅肋骨,小到指骨耻骨,都被拼得整整齐齐!
众人傻眼的站在旁边,看着她倒腾那些白骨零件。
简直神了。
白骨上并没有被打伤或磕伤的痕迹,从目前来看,显示出来的,只有中毒而亡的现象,别无其他。
她查验无果后,便找来一块白布,将那具拼好的白骨罩住,然后与左尧说,“左大人,今日辛苦了,你先带着你的人回衙门吧,案子一有进展我会遣人去通知你。”
“那这具骸骨?”
“留在这。”
“好,那本官便先走了,静等消息。”
拱手拘礼,带着人走了。
这些人前脚走,景容便来了。
他刚进院子,就看到纪云舒在洗手,看了一眼用白布罩住的骸骨,他走近问,“怎么样?查出什么了?”
纪云舒素白的手指轻轻的荡在水里,一边说,“死者是中毒死的。”
“自杀?”
“暂时不知道。”
“那会不会是死后被人灌的毒?”
“不是!”
语气笃定!
后一刻,她十指从水里挑起,晶莹的水珠顺着修长的手指滑下,一点点在指尖上凝住,轻轻晃动着,随着双手一甩,水珠像花洒似的,溅在地上、衣服上。
她侧眸看着有些困惑的景容,解释道,“从死者的骸骨还有喉骨上来看,是在死前中的毒,而且毒从喉入。但是,行案所写,死者死前衣服被撕破,半/裸躺在床上,如果说,她是因为被强/暴而服毒自尽的,那么当时她不可能是衣衫不整、裸露上身的躺在床上,毕竟,哪有人要自杀会是那种情况的,除非,凶手是在她被强/暴的过程中给她强行灌了毒,直到她死亡。”
景容道,“既然是他杀,那么那位乔家公子的嫌疑便洗不清了。”
纪云舒笑笑,往屋子里走,一边说,“就算是他杀,也不一定是那位乔公子。”
哎哟!
景容后脚跟了上去,“你在偏袒他。”
“我何时偏袒他了?”她头也不回,进屋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看向景容那张略微泛着醋意的脸,“我们观察了他这么久,他生性胆小,又害怕带毛的动物,这样一个人,就算是喝醉了酒,也不至于杀人和掐死那只同样死在屋子里的猫。”
有道理!
景容坐了下来,手指往桌上轻轻扣了几下,说,“那你接下来要怎么查?”
她没有回应,反倒问他,“那你呢?今日去了驿站,关于赈灾银的事可有眉目了?”
提到此处,他皱了下眉,随即提着水壶倒了一杯水,咕噜咕噜的接连喝了两杯,说,“暂时还没有线索。”
“有何困惑之处?”
“在想,这世上莫非真有隐身之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或者是在看守严密的仓室里将东西换走?”那些乱七八糟他向来不信。
纪云舒帮他琢磨了下,“中间没有疏漏吗?”
“一路上,装着赈灾银的箱子都没有离开过那些官员们的视线范围,除了运送到驿站后,在仓室里放置了一晚,其余时间,都是在监控中。”
“那你可有盘问过赈灾银运来当天,驿站还有没有进出过什么货物?兴许,在这过程中出了岔子。”
她刚说完,景容便盯着她看。
嗯?
她愣了一下,“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你与本王想到一块了,你这脑子,看来不仅是用来破案的。”
“多谢夸奖。”
这个时候,院子外头突然传来,“哥哥。”
听那声音便知道是小汐月来了。
她手里抱着一个大大的食盒,跑了进来,将盒子放在桌上,一脸欢喜。
但是看到屋子里除了纪云舒以外还有别人时,愣了一下,特别是那个“别人”还一脸冷酷,带着凶气,浑身散发着一种凛人的气息。
使得小汐月脚步本能的往后退了几步。
心想,这人看上去可真凶。
景容似是故意的一般,盯着小汐月看,露出一副“我要吃了你”的样子。
哥,你这样会吓孩子真的好吗?
“你就是那个小丫头汐月?”他问,声音沉沉的,露出豺狼的相貌
小汐月点点头。
没说话。
纪云舒见状,便指着桌上的盒食问她,“这是什么?”
小汐月回过神来,说,“哥哥,这是我娘做的桂花糕,她知道这几天我一直过来麻烦你,便让我带桂花糕过来给你尝尝。”
“是吗?”
她笑着将盒子打开,里面的桂花糕做得很精致,看着便觉得色香味俱全。
“汐月,那你代我向你娘说声谢。”
“不用见外,我爹说,想请哥哥今晚去我家,他备了好酒好菜招待你,哥哥,你会过去吗?”
“请我过去?”
“嗯。”
“小汐月,这两日都比较忙,可能……”
话没说完,就被景容接了话,“你回去告诉你爹,就说哥哥不仅去,到时候,还会多带几个人,让他多备些酒菜。”
小汐月盯着他,歪着脑袋,“你……是谁?”
“我是你这位哥哥的……家人。”他嘴角挂着邪恶的笑,朝着她走了过去。
“可我爹没说要请你。”
“远来是客,进府是礼,你爹不会如此小气的,乖,赶紧回去告诉你爹。”他伸出宽大的手掌,轻轻揉了揉小汐月的脑袋。
她缩了缩脖子,像看怪人似的看着他,便纪云舒靠了过去,仰头问她,“哥哥,你真的会来吗?”
不想去!
可是——
“好,我去。”
小汐月很高兴,赶紧蹦着身子跑出去了。
随后,纪云舒瞪着景容,“你为何要帮我应下?”
“都是邻居,串串门,也不是不可以。”
汗!
第568章 文家绣坊
第568章 文家绣坊
晚间!
纪云舒和景容收拾好,打算去串门。
按照习俗,串门得要带礼!
景容便命人准备了一份薄礼,不贵也不轻。
然而出门前,莫若却追了上来。
“有美酒,为何不带上我?”他埋怨着。
像个孩子。
景容十分嫌弃的瞅了他一眼,“这又不是回娘家,还要拖儿带女的,你就好好在这里待着,我命人给你打几坛子的酒过来,你自己慢慢喝。”
“那可不行,你打的酒都不中喝,还是别人家的酒好喝。”
“你……”
“唯美酒不可辜负也!你们去贪杯,却留下我,太不厚道了,我必须得去。”
顽固的很!
景容脑仁疼。
最后只得答应了。
莫若要跟着,唐思当然也得跟上,蹦哒蹦哒的便过来了,拉着纪云舒的手腕晃了晃,“阿纪,我跟你一块去,带上我吧,你们都去了,留下我一个人多没意思啊!再说了,小汐月我也认识。”
两个拖油瓶!
最后,只能带上他们了。
出了门,拐个弯就到了,近得不能再近了。
那家染布坊有个十分文雅的名字,叫“文家锦坊”。
听说这户人家姓文,历代祖辈也都是做官的,可是因为某事而慢慢没落了,一蹶不振,不得已便开始做起了布坊生意。
都说老天爷给你关了一扇门,自会为你打开一扇窗。
这文家人在官场行不了,却在商场上顺风顺水,打拼出了一片天。
文家绣坊的布匹颜色晕染均匀,而且从不褪色,布料光滑有质,用的也都是上等的蚕丝,因此,一直都是皇室御用的贡品,常年都会运送进京一大批,用来做官员们和皇室亲宗的衣裳。
使得京城里的那些贵族皇室们颇为喜爱。
指不定景容此刻穿的衣裳就是他家的。
四人刚到文家绣坊的门口,外头的管家便守在了那里等候。
拱手相迎。
小汐月也远远的跑了过来,十分亲昵的拉着纪云舒的手,“哥哥,你来了。”
兴奋得不得了!
她摸了摸她的脑袋,温柔一笑。
小汐月又瞧见了她身旁的另外那三个人,小而细的眉不由一皱。
景容一脸“饿狼扑食”的看着她,带着逗孩童的笑意。
莫若则迫不及待的望着里头,像吸了“白粉”似的。
唐思则黏在纪云舒身边,差点又要伸手去捏她的脸蛋了。
怪!
真怪!
小汐月倒不是小气的人,毕竟家里粮食还是挺多的,撇开这些,她赶紧将众人拉了进去。
正厅内。
文家夫妇已在席位上坐着了,看到来人,赶紧起身相迎。
二人面善,不像一般大户人家那般刁钻。
文老爷拱手,先是迎的景容,“参见王爷。”
知道来的是位王爷也不奇怪,毕竟多年空着的隔壁突然入住了人,他们自然得打探一番,知道隔壁竟然住了一位王爷,也有些震惊。
而且那王爷今晚还是不请自来的。
一尊佛驾到,不敢怠慢。
景容微笑点头,“文老爷不必客气,现下不在京城,不用行礼。”
“文某理应前去拜见王爷才是,但又生怕打扰了王爷,今晚上,更没有想到王爷会屈尊降贵来到府上,实在是文某不对,应该相迎才是。”
他的脸上,却没有半点觉得不对的样子。
“文老爷,是本王不请自来,岂能怪你?你当本王是客就行。”说着,他便将手中带来的礼递了过去,“小小上门礼,文老爷别嫌弃。”
“岂敢岂敢。”
文老爷赶紧命人将礼收了。
小汐月兴奋的拉着纪云舒往前走了两步,介绍道,“爹娘,这就是那位纪哥哥,这几日我就是去找她的,哥哥对我很好,还时常拿糕点给我吃。”
文家二老的视线落在纪云舒身上,那一瞬,两人的瞳孔明显骤然放大,带着几不可见的激动,甚至,眸光有些泛泪。
那股情绪,又稍纵即逝。
文夫人似乎很喜欢她,上来就拉着她的手腕,“纪先生,汐月这几天真是麻烦你了,她不懂事,你也多担待。”
她摇摇头,笑着说,“文夫人说的哪里话,倒是院子里多了个小丫头,反倒没那么冷清了。”
“那桂花糕尝了吗?”
“尝了,很好吃。”
“那就好,待会你回去的时候,我再命人再备一些,你拿回去,以后若是想吃了,尽管告诉汐月便是,我再给你做。”
纪云舒有些盛情难却,只好说,“那就多谢文夫人了。”
“不谢,你喜欢吃就好。”文夫人很热情,甚至看着她的眼神都多了几分母爱和慈爱般的宠溺。
如此热情,尚且不说是对一个陌生人,就算她照顾了小汐月几天,文夫人也不该这般待她好啊。
根本就是热情过头了。
文老爷似意识到不妥,便赶紧将自己夫人拉了回来,说,“好了好了,客人站了许久,还是赶紧让他们入坐吧。”
文夫人这才反应过来,“是是是,老爷说的对,你瞧我,就光顾着说话了,是我不对,来,各位入座。”
众人入席!
景容与文老爷坐在主人位。
文夫人与小汐月同坐在文老爷右手边,然后便是莫若,纪云舒和唐思则坐在景容的右手边。
分坐两边。
按理说,设宴席上,小汐月未满十五,是不准上席的,可文老爷和文夫人似乎默允了,也不说教,可见,这文家的家风也不算保守。
小汐月突然起身,硬是要挨着纪云舒坐,一脸小迷妹的望着她,甚至还主动夹菜给她。
一旁的唐思本该气愤填膺,满脸醋意才是,可她的目光却时不时的看向小自己正对面的莫若。
只见那小子一坐下来就只顾着喝酒,满眼陶醉,一杯接着一杯的往肚子灌,还意犹未尽。
唐思手里的筷子往桌上轻轻一砸,有些不高兴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
气他只顾着喝酒,也不看看自己?
还是气自己竟然会对自己的死对头……情窦初开?
想到这里,她觉得太可怕了,猛的灌了一口酒。
莫若也压根没注意到这一茬。
第569章 十万大军
第569章 十万大军
文老爷与景容敬了几杯酒,也道了一些客套话,随后便询问起纪云舒来。
“听闻,纪先生是锦江人士?”
“是。”
“那为何会去京城。”
“巧合。”
“那不知道先生之前在锦江的时候是做什么的?家中又还有谁?”
查户口啊!
纪云舒却耐着性子,一一回答,“在下之前也是在锦江衙门办事的,至于家中……已经没人了。”
嗯,没人了!
死光了!
她都已经被逐出了纪家,在外自然不能说自己是纪家的人,说白了,她是一个被踢出纪家家谱的孤儿。
无父无母。
文老爷听闻,有些感伤!
他说,“若是纪先生不嫌弃,往后可以多来府上坐坐客,文某也十分欢迎。”
“多谢文老爷的邀请,有机会,在下自会来坐坐。”
其实,她这个时候已经察觉出了端倪,先是文夫人对自己过度的关心,后又是文老爷对自己这般询问,实在太奇怪了!
在喝了好几杯茶之后,她便借着要上茅房的借口出去了一趟。
小厮领着她。
文府很大,而且布局也十分雅致。
后院,有一整块空地,放着许多大大小小的染缸,排列整齐,缸里的颜料五颜六色,映照在灰白的月光之下显得十分夺目。
再往旁边的回廊走去,又是一大块空地,此处则放置着很多竹子做的高架,上面晾着不同颜色的长布。
纪云舒上完茅后,在返回的时候,经过一间屋子。
那屋子门把上上着两把锁,而且看锁的材质,绝对是上乘,没有钥匙绝对打不开。
她多嘴,便问了小厮一声,“这间屋子怎么上着两把锁?”
小厮说,“这是老爷的书房,前些年便开始上锁了,不让任何人进去。”
“哦?莫非这里头有什么东西?”
“这个就不清楚了,总之老爷不让人进去,平时也不让人进去打扫。”
纪云舒点点头,也就不问了!
她有颗八卦的心。
想起之前小汐月说的话,说她在自己爹的书房里找到了几本书看后,他爹便将书房门给上锁了。
看文老爷也不像是那种小气的人,而且也不像十分爱惜书籍的癖好,怎么好端端的会将书房的门给锁了?
那里面……莫非真的藏了什么?
不能让人知道的秘密?
她一路想着,人已经到了厅外。
默默入席!
酒过三巡,众人又谈了一些别的事。
那文老爷便问起,“不知王爷此次来御府所为何事?”
景容端起酒喝了一口,“游山玩水。”
“王爷好兴致。”
“倒没有文老爷好兴致,每日便在这染染布、晒晒布,这等日子,本王都羡嫉不来。”
染染布?
晒晒布?
好日子?
来来来,你来做做看,顶着烈日和寒冬,每天都去染布、晒布,你看看累不累?
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可文老爷不敢这样说,扯着一张笑脸,“王爷见笑了。”
景容果真就笑了下。
这个时候,一直默默喝酒的莫若撑身起来,手里提着一壶酒,荡着步子,摇摇晃晃的朝门外头走去,直接坐在石阶上,一边欣赏月色,一边仰头喝酒。
没一会,唐思也跟着出来了,手里也提着一壶酒,挨着他坐下。
莫若侧眸朝她睨了一眼,嫌弃道,“跟着我做什么!”
“谁跟着你了?不要脸。”
“那你赶紧滚进去。”
“这又不是你的地方,我为何不能待?”唐思驳了他的话,然后泰然自若的喝起酒来。
莫若也懒得换地方了,往嘴里大灌了一口酒,发现酒没了。
心塞。
无奈,又不想进去再取酒,便把主意打在了唐思手中那壶酒上,伸手,一把夺了过来,二话不说就往自己嘴里灌。
反正喝了,你拿我如何?
“你……”唐思气愤的看着他。
可是后一刻,她的气又莫名的压了下去,嘴角反而泛着一点点的笑意,咬了咬下唇,没有说话。
莫若将酒又递还给了她。
她接在手里,大方的说,“算了,本姑娘也没那么小气,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抵消了,不过,你还是欠我一条命。”
莫若眯眸看着她,说,“放心。将来有一天,我一定将命还给你。”
又接着喝酒了!
方才那一刻,唐思的心狠狠一跳,说不上的感觉,只是这个男人在她心中又添了几分好感。
没多久,这顿饭也结束了!
文老爷和文夫人一块将客送到了大门口。
“文老爷留步吧。”
“恭送王爷。”
景容笑了下。
文老爷又与纪云舒说,“纪先生不送。”
“文老爷留步。”
小汐月拉了拉纪云舒的衣裳,也说了几句道别的话。
众人这才离开。
目送人渐渐远去后,文老爷和文夫人才返回方才设宴的大厅。
里头,等着一个人。
那人也不是别人,竟然是赵怀!
是的,赵怀。
他虽然断了一只手,却半点不失猛夫的形象。
文老爷走到他面前,脸色一沉,一改之前随和淡笑的模样,叹了口气,“没想到当年主公遗留在世的小世子,如今已经这般大了。”
赵怀点头,“是啊,我也没想到,原来小世子真的还活着,当初我爹死前便交代,不管如何,一定要找到小世子,如今,终于找到了。”
“上天开眼,注定不让主公一家白白含冤而死。”
一旁的文夫人却哭了起来,“那孩子真可怜,要是让她知道自己的家人一夜之间都死了,她该多难过啊?方才我看她的眼神,真的与主公很像,上天,真是作弄人。”
十分难过!
也有些怨恨。
“夫人,你别太难过了,如今已经找到小世子,不用多久,便可替主公讨回公道。”
“嗯。”她捂着帕子哽咽。
赵怀脸色凝重,“文伯父,现在还不是时候,小世子还活着的事情事关重大,我们不能泄露,以免那个狗皇帝知道后,会斩草除根。”
“我知道,如今最重要的,是赶紧修书到各地,将分散各地的十万散将召集起来,咱们等了十四年,这一天,终于要来了。”
“当年正是因为主公有所预料,将咱们这十万兵马化为各地山匪,掩盖兵种,常年征集入寨的弟兄,才能将十万兵马勉强维持住。”赵怀说。
文老爷又叹息,“就是可惜,当初十万兵马分散到北方的一支兵却散了。”
“你说的是流帮派?”
“没错。”
“我爹与我提过,后来小世子查案,问过我关于那个帮派的事。”
“她问过你?”
“嗯,就是给了我一个纹身图案,问我知不知道,我没有隐瞒,全部告知了,但是没有说兵种的事。”
原来,那七兄弟也是十万大军分散的一支兵马。
第570章 防人之心,还是要有的
第570章 防人之心,还是要有的
当年御国公留下的十万大军,谁能想到,竟然分支成了各地的山匪,隐藏兵种。
巧妙了躲避了朝廷和祁祯帝的法眼。
而让人更加想不到的是,七兄弟掌管的流帮派,竟然也是那十万大军的其中一支,若不是那七人之间发生矛盾,导致流帮派解散,也就不会失去那杆主力军了。
赵怀说,“北方那支军已经散了,而我寨中的兵马也所剩无几,不过,只要时机一到,我必定召回弟兄们,就算是拼到最后一兵一卒,也在所不惜。”
气势十足!
已然做出了誓死一搏的准备。
当日,他说他遣散了寨中的弟兄们,那也不过是个幌子罢了。
毕竟那事已经惊动了朝廷,若再不解散,便等于是他人的盘中餐。
任人吞下!
文老爷感慨,“当年,我与你爹上阵杀敌的时候,你还只是个奶娃娃,现如今,都已经这般大了,而且还带着你爹当年的那股劲,你爹在天有灵,也会宽慰的。”
“我爹等了十多年,就是为了他日能找到小世子,替御国公报仇,他死前未能完成的遗愿,我这个做儿子的,一定要完成。”
“一定会的。”文老爷十分坚定,后一刻,又满脸担忧,往厅外踱步而去,望着外头挂在天上的一轮圆月,道,“可我现在最担心的,是如何将此事告诉小世子,让她拿着主公留下的那块虎符令牌,带着十万大军,杀进京城。”
闻言,赵怀上前,“文伯父,我们一定要找到最佳的时机再将真相告诉小世子,不急于一时,既然等了十四年,也不在乎再多等一些时日。”
说的对!
然而,文夫人到底是个妇人,她含着泪,迫切道,“反正早晚要说,何不现在就说清楚,我看小世子与那位王爷走得很近,拖得越久,越是不好。”
她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的。
倘若,下令火烧御国公的人说祁祯帝,那么,父债子偿,景容也是小世子的仇人。
但两人现在关系如此亲近,到时若要下狠手,文夫人担心小世子会因此而手下留情,岂不是误了事?
文老爷理解她的顾虑,叹了一声,“再等等吧。”
……
回到安常院,天色已经很晚了。
莫若和唐思都有些喝醉了,双双摇晃着身体回到了各自的屋。
景容则将纪云舒送去了她的院子。
院子里,还摆放着那具骸骨,虽用白布罩着,但大晚上猛然一瞧,还是有些瘆得慌。
“你赶紧去休息吧。”纪云舒说。
他却一副死皮赖脸的模样,“酒意未散,睡不着。”
“那你在院子里坐一会,我让巧儿给你做一碗醒酒汤。”
“好。”
耍赖得逞,他坏坏一笑,便乖乖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纪云舒也唤来巧儿,让她去做一碗醒酒汤过来。
借着月色,两人坐在院子里,伴着微风,双双看着头上那轮月。
小一会,景容才将视线缓缓落在了她那张五官精致立体的脸上。
这女人,着实美!
即便是一身男装,也难以掩盖她身上那迷人的气息。
景容唇角一勾,冲着他一笑。
纪云舒垂下眸,正好迎上他的目光。
“看什么?”
“看你。”
“我有什么好看的?”
“哪哪都好看。”
这男人,嘴巴像是抹了蜜饯似的。
纪云舒偏过头,不再接他的话。
景容却乐了!
嘴里悠悠的吐出一句话来,“若不是来办案,御府县,倒是个值得游玩的地方。”
可不是吗?
鸟语花香!
山水坏绕!
而且僻静幽雅!
纪云舒却一盆冷水泼了过去,“你要多费些心思在赈灾银上面,别总想些乱七八糟的。”
“本王自有打算。”他信心十足,目光有意的看了一眼摆放在旁边的骸骨,下颌微微一点,“你呢?该不会让这东西一直摆在这里吧?”
东西?
哥,你也不怕叶儿晚上托梦给你。
纪云舒:“明日,我去一趟乔府。”
“那我让子然跟着你。”
“不用了,你知道他和子衿向来不和,若是待在一块,指不定闹出什么事来,到时候,我还要当和事老,耽误时间。”
说的句句是实话!
景容转而一想,“那就带上唐姑娘吧,她至少会武功,到时候你若是吃亏了,她也能帮帮你。”
纪云舒狠狠的白了他一眼,“我不是去吵架的,是去查案的。”
强调。
景容却铁了心的要将烫手的山芋塞给她,“反正你带上她就是了,当是未雨绸缪。”
无奈,纪云舒只能应下了。
没多久,巧儿便将煮好的醒酒汤端了过来,又默默的退下了。
“那丫头真乖。”景容称赞了一句,端起那碗醒酒汤喝了几口。
酒意似乎散了那么一点,眼神也精神了不少。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问她,“那文老爷和文夫人……似乎对你很上心。”
呃!
纪云舒:“你也发现了?”
“如此明显,怎么能不发现?他们莫非是有求于你?还是别有意思?”
“有求于我应该不是。”她思忖着摇了下头,“我看文老爷和文夫人也不想有是困难的人,其中,我也不清楚,总不能因为我照顾了小汐月几天,就待我这般热情吧?”
当然不能啊!
景容提醒她,“不管怎么样,其中可能会有猫腻,你要多多注意,在没有本王在的情况下,也不准一人过去那边,毕竟,防人之心,还是要有的。”
“我知道。”
……
第二天一早!
“啊!”
一声震破天际的响声从唐思的屋子里传了出来。
此时屋内,唐思坐在凌乱的床上,抱着手里的一团被褥,一脸震惊和愤怒的看着被自己揣到床下的莫若。
莫若皱着眉头,揉着屁股从地上爬了起来。
“禽兽!”
恩?
骂谁禽兽呢?
莫若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清醒了一些,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是被人给踢下床了。
谁tm这么大胆?
连神医都敢踢?
他转头一看,便见唐思坐在床上,双眼发红,死死的拽着被褥往身上遮。
然后一副看“色狼”的模样看着自己。
第571章 闭门羹
第571章 闭门羹
色狼?
他猛地一个激灵,才意识了一件很重大的事情。
“我怎么睡在你屋子里?”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甩了过去。
啊呸,这就是重大的事情?
说完,他便捡起自己脱下的靴子,挠着脑袋准备装傻充楞的离开。
床上的唐思气得脸色一青一白,大吼一声,“莫若,我非将你千刀万剐不可。”
她一把掀开被子,翻身下床,从腰间上取下那根鞭子银鞭,二话不说先往地上一甩,然后快速的朝莫若挥了过去。
不偏不倚!
正正的打在他肩上。
呃!
莫若身子一偏,半边身子狠狠的撞击在了门上,
“咚”的一声。
疼得他咬牙切齿。
“疯子。”他狠掷了一句。
唐思却满眼含泪,一脸委屈的狠瞪着她,“你对我做了那种无耻下流的事,轻薄了我还想逃?我今天非拔了你的皮不可。”
手里的鞭子再次挥了出去,却被莫若生生擒住。
“你有没有搞错,谁无耻下流了?谁轻薄你了?昨晚我们就是喝多了,谁记得那么多?你自己好好看看,你我的衣服可有脱一件?”
嗯?
她眼神一定,立马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确实穿得严严实实,身上的衣服只是起了些褶子罢了,再看看对面的莫若,也同样衣衫在身,完全没有脱过的痕迹。
一时间,她哑口无言。
莫若松开那根鞭子,揉了揉自己刚刚被鞭子抽到的肩膀,“你以后能不能搞清楚状况再打人?就你这样,我就是喝多了,也不会跟你……”
嘿嘿!
唐思咬着唇,“就算昨天我们没有做那种事情,可也不能代表你没有对我做过别的事。”
“对你?不可能。”他语气坚定。
“为什么不可能?”
他上下瞄了面前女人一眼,一脸嫌弃,“不可能就是不可能。”
这种女人,不是他的菜好吧。
他转身推开门就走了。
潇洒极了!
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气得唐思在原地直跺脚。
在背后破口大骂。
果然,她就不应该对那种人有一丝好感。
吃早饭的时候,她有一筷子没一筷子的戳在桌上。
纪云舒来找她时,正好看到这一幕。
走近坐下,在桌子上敲了几下,问,“怎么了?”
闻声,她侧目一看,才发现纪云舒不知何事竟然来了。
她回过神来,“没事。”
语气气怒!
纪云舒也没有继续追问,只说,“既然没事,那有没有兴趣跟我出去一趟?”
“出去?去哪儿?”
“乔府。”
她一咬牙,蹭的起身,挽起袖子,“走。”
出去发泄发泄!
两人出了门。
一路上,唐思都很安静。
纪云舒时不时的看了她几眼。
这孩子是怎么样?
昨晚一块去串门的时候,还一副开心的样子,这才过了一晚上,性子怎么收敛了这么多?
怪异!
到了乔府!
大门是关着的。
纪云舒扣着大门上的铁环轻轻敲了几下,等了许久也没人来开门。
唐思是个暴脾气,抬脚就往大门上狠狠的踢了一脚。
“什么破地上,大早上关什么门?里面是有什么宝贝不成,谁稀罕啊。”
纪云舒又拿起铁环在大门上扣了几下。
里头才缓缓有了动静。
那扇紧闭的大门被打开了一个小口,一双漆黑的眼珠子从里头探了出来,瞧不清脸。
“谁啊!”
纪云舒说,“在下姓纪,是大理寺派来查三年前那桩案子的,劳烦你将门打开,我要找你们乔公子问些事情。”
很客气。
那人身子却往后缩,在她说完这番话的同时,“砰”的一声将门关上了。
吃了闭门羹!
纪云舒稍稍愣了一下。
“什么人啊。”唐思不爽,一边踢门一边冲着里头喊,“快点把门给姑奶奶打开,不然我冲进去,给你们几十鞭,开门……”
但任由她如何砸门,如何破口大骂,里面始终没有半点动静。
朝廷办事,这乔家的人竟然敢公然对抗,简直是不要命了。
唐思因为与莫若的事情,现在还一肚子的气,现在,全部撒在了乔家的大门上。
“阿纪,我现在就翻墙进去,然后给你开门,我们两个杀进去,将这乔府给掀了。”
说干就干!
她正要去翻墙,被纪云舒拉住。
“算了吧,现在他们不开门,是他们理亏,你若翻墙进去,白的也会被说成黑的?”
“那就这样算了?就这样回去了?”
“放心吧,我有大理寺盖章的文书,连左大人都必须接受我的盘问,乔家自然没有拒绝的资格,他们现在不开门、不配合,没有关系,等吃到了苦果子,自会八抬大轿的迎我们进去。”
“真的吗?”
她笑了笑,唤了一声“子衿”。
时子衿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一下就到了她面前。
“先生吩咐。”
“你继续守在乔府,一定要确保他们不会将乔子华暗中送走。”
“是。”
应下之后,便又消失不见了。
纪云舒和唐思也无果的走了。
府内!
乔老爷遣人偷偷去看了几眼,小厮回来通报,“老爷,人已经走了。”
松了一口气!
大厅里,几乎乔家的人都在此处。
乔夫人担忧,说,“老爷,现在怎么办?子华绝对不能有事,咱们就这一个儿子。”
“你不说我也不知道,他纵使再怎么没出息,那也是我儿子,我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出事?”
“那你想想办法,咱们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那纪先生是大理寺派来的,我们若是再回避,便是和大理寺作对。”
“好了好了。”乔老爷叹了一声,看向缩坐在一旁的乔子华,袖子猛然一挥,“你个不争气的东西,怎么摊上了这等事。”
乔子华低着头,苦兮兮的说,“爹,孩儿真的没有杀人,你要相信我。”
“我相信你有什么用?你要别人相信你。”
“那日我真是被人打晕了,醒来的时候,叶儿姑娘就已经死了,不是我杀的。”
他说的很诚恳认真。
乔老爷叹了一声气,“行了行了,你莫再说了,现在已经证明人是被杀的,不是自杀,那纪先生也不是普通人,当年我们买通了仵作撒谎,现在这招是行不通了,若实在没有办法,就只能将你送走。”
送走?
厅内坐着的乔家小姐乔筱,赶紧说,“爹,你要将大哥送去哪儿?”
“这个你们就别管了,那也是下下策。”
这个时候——
一个小厮又匆匆的跑了过来。
“老爷,二老爷从京城回来了。”
被称为二老爷的,就是前吏部尚书乔正。
终于回来了!
乔家人仿佛看到了满满的希望。
第572章 救星
第572章 救星
乔正到来,就如同一道曙光,给了乔家人希望。
毕竟,他是前吏部尚书,就算辞官了,可破船还有三千钉,权位和人脉都摆在那儿,自然能说得话。
乔义赶紧那小厮说,“走,一块去迎二老爷。”
“是。”
众人纷纷起身,急急忙忙的往大门口奔去。
此时,乔家大门口。
一顶深灰色的轿子停在了那儿,外头的人将帘子打开,里面的人便弯腰而出,又到了门口处。
乔正一席墨黑色的袍子着身,两只宽大的袖子随着风扑打摇摆,上面绣着的飞禽和花枝,在摆动的同时,仿佛栩栩如生。
只见他眉头紧锁,眼角处的褶子又多了几道,一双深不见底的眸看向直奔过来的乔家人,竟有些气怒。
“二弟。”乔义声如洪钟。
一时间,他就被人的亲戚们给围了起来,各个脸上都带着十分敬重且畏惧的笑。
看上去,有些惺惺作态!
他面目严肃,只道了一句,“进去再说。”
“好。”
大伙便赶紧进去了,而那扇大门被再次关上。
“砰”的一声。
而就在不远处,纪云舒已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是的,她早早就猜到了,按照乔正离京的行程,这个时候,确实该到了!
唐思有些不明白,刚才还说要回去,可纪云舒却又在此处停了步子,一直凝视着乔府外头。
不,准确来说,是在等着什么。
可唐思更加不明白的是——
“阿纪,那人到底是谁啊?为什么我们来的时候,乔家人怎么都不肯开门,他一来,就全部出来迎接了,那人莫非是天王老子?”
“那是救星!”纪云舒嘴里轻飘飘的道了这四个字来。
“救星?”
“嗯,乔府的救星。”
唐思越发不明白了,只得伸长脖子,又往那边瞧了瞧。
可人已经进去了,大门也关上了。
纪云舒嘴角微微扬起,带着一种早就密谋好的笑意。
“走,咱们该回去。”
说着,她便转身走了。
唐思赶紧跟上。
乔家大厅内。
乔正坐在正位上,还是刚才那副不苟言笑的模样,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小丫头端上来一壶茶,正要放倒他手边,他突然语气冷厉的道了一句。
“不用。”
小丫头有些哆嗦,低着头,只得赶紧将茶端走了。
那股气流,她可不敢乱碰。
厅内气氛凝重,谁也不敢率先打破僵局,只能一双双眼睛注视在乔正的身上,等着他说些什么。
半响。
乔正终于开口了,“这案子,是大理寺重新立案的,就算是我,也帮不了。”
本是指望他来救命的,结果却甩上这么一句冰冷的话!
乔义有些急,身子往前一伏,“二弟,子华没有杀人,你要是不帮他,就没人能帮他了。”
“大哥,你向来聪明,怎么这么时候却如此糊涂了?”
“什么意思?”
乔正:“有一句话叫做,此地无银三百两,哪怕子华真的没有杀人,可你这样一闹,便将所有的嫌疑都安在了他身上。”
似乎一语点醒了。
“那二弟,现在怎么办?”
“放心,只要他没有杀人,我就保证没人能抓他,而且,此次来这里查案的那位纪先生,早已闻名京城,她破案了得,还有过人之处,是个极其聪明的人,由她接手这桩案子,你大可将心安在肚子里,她定能查出真相,还子华一个公道。”
“二弟你这样说,那我就放心多了。”
乔家人松了一口气。
但是——
“你方才将人拒之门外,简直糊涂,尚且不说她是大理寺派来查着这桩案件,同时,她也是容王身边的红人,得罪她,便是得罪容王,得罪了容王,便是与皇上作对,连我都要敬那位纪先生几分,”
这一说,乔家的人都慌了。
乔筱突然上前说,“二叔,我去京城找你的时候,就已经见过那位纪先生了,那人,却是不好惹,可现在,不惹也惹了,万一她一生气,直接说大哥是凶手,那可怎么办?”
乔正思忖片刻,衣襟内,掌心一紧,看向那唯唯诺诺的乔子华。
“你马上随我去一趟。”
“二叔,去哪儿?”
“去找那位纪先生,登门致歉。”
一时间,乔家的人都傻了。
……
一个时候后。
纪云舒在自己的院里,拿着一支小小的竹条正在逗猫。
玩得不亦乐乎。
那只欢快的小猫蹦蹦跳跳,伸长了简短的前爪去抓那根细细长长的竹条。
“喵~”
它爪子网上伸一点,她就挑高一点。
逗得那种猫都快得了狂躁症。
“喵~”
没一会,府上的侍卫来报,“纪先生,乔家的人来了,说是要见你。”
她像是没有听到似的,继续挑竹逗猫。
侍卫以为她是没听见,就又说了一遍。
还是没有得到回应,只能尴尬的站在旁边。
看着她逗猫。
她已经算到了乔正会带着乔子华亲自过来一趟,甚至子衿也已经提前告知她了,按理说,人家登门,她没有不理的道理。
可——
几个时辰前,乔家的人让她吃了闭门羹,那滋味,也得让乔家的人尝一尝。
等她逗猫逗累了再过去也不迟。
很快,景容也知道了。
乔正来了?
正好,他还想摸清楚吏部上书奏他一事,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便允他进来了。
乔正见到景容,十分的恭敬拱手。
“下官乔正,参见容王。“
景容冷冷的眯了他一眼,“乔大人这是刚刚从京城回来?”
“正是。”
“那怎么不先休息休息,却跑本王这来了?”
乔正低着头,躬着背,“下官匆忙前来,其实,是因小侄子华的事。”
他倒是开门见山的说了。
景容的目光,自然而然的看了一眼低头的乔子华,又转至乔正,冷笑了一声,“上次你大哥带着他闯到衙门去,今天,你才到御府,又就带着他来这里,你们乔家的人真是各个都怪。”
衙门,是左大人的地,他管不着,可若是要在这里闹事的话,景容便分分钟拔了他的皮。
就是这么粗暴简单。
第573章 回忆事件
第573章 回忆事件
景容这样一说,乔正赶紧说,“是下官的大哥有冒失之处,还请王爷包涵,今日带子华过来,是因为先前纪先生去过府上,却因门童不懂事,竟没有去通报,故而,将纪先生给堵在了门外,下官一得知,便立刻带他过来一趟,一来,给纪先生赔个礼,二来,也是想让子华将当年的事情一一说个明白,也好给纪先生破案提供一些线索。”
嗯!
你人真好!
景容却眉头一皱,他才知道纪云舒竟然吃了闭门羹。
他心有不爽,眼神也沉了一下,面色更是冷厉了几分,手指在手边的桌案上轻轻敲了几下。
心想,怪不得那丫头现在还没来!
“那你二人就在此处等着纪先生吧,若等不了,便走。”
语气不好!
便不再说话了。
乔正和乔子华只得干干的站着。
景容则品着茶!
大概等了一炷香的时间,纪云舒才悠悠前来,她手中,还抱着那只乖巧的小猫。
进去时,乔子华明显往后缩了缩,低下头,不敢看那只猫。
纪云舒暗自一笑,便将手中的猫放下,任由它跑走了。
乔正立马上前唤了一声,“纪先生。”
非常有礼。
纪云舒故作一副恍然的模样,“原来真是乔大人来了,方才,我还以为他们骗我呢,所以才迟迟没有过来,还请乔大人见谅。”
“哪里的话。”
她走到景容面前,当着外人,自然要行礼的。
“参见王爷。”
“坐吧。”
景容点了点身旁的椅子。
她坐下后,景容才张罗着乔正也坐下,命人上了茶和点心。
时间一点点过去了,始终不谈正事。
乔正有些急了,看了纪云舒一眼,本想在她脸上寻得些什么,可结果,一无所获。
“纪先生,我今日带了子华过来,关于那桩命案的事,你只管问他,他自不会隐瞒一二。”
“哦,不着急。”
她捏了一块手边的糕点,吃了津津有味。
乔正不敢再催,只好静静地坐着。
景容暗自打笑,这小丫头都快赶上他整人的本事了。
直到她吃饱喝足!
那双聪灵的眼睛才看向乔子华,问了一句,“三年前的事,乔公子还记得多少?”
乔子华立刻起身,拂了拂两只衣袖,一本正经的回答道,“都记得。”
“没想到你记性这么好,三年前的事我都有些不记得了。”
她叹了一声气!
这就完了?
乔正本以为她要问些什么,结果却没了下文?
他的心简直要跳到嗓子眼了,但也心知,那纪先生分明就是在报“闭门羹”的仇。
又过了一会,纪云舒倒了一杯茶,抿了一口后,终于步入正题。
“乔公子,现在我要问你的话,请你仔细想明白以后再回答我,其中你若说不清楚,亦或者说错了,很有可能对你不利,希望你明白。”
“是,先生问吧,只要我知道的,我全部告诉你。”
很配合!
“你与叶儿姑娘是何关系?”
他犹豫了一下,咬咬牙,说了,“我们没有什么关系,三年前,我去意春院,恰巧听到她在唱歌,她唱得很好听,自那以后,我便经常过去捧她的场,后来,便渐渐地熟了起来,她人很好,慢慢的,我便喜欢上了她,但是她一直拒绝我,后来有几次,我撞见她跟一个男子在一起,我以为她找到归属,便不再去打扰她。”
说到这里,他有些失落!
又有些感伤!
纪云舒问他,“那后来呢?你们为何会在那间屋子里?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乔子华说,“其实,我都已经放弃了,可是突然有一天,她找到了我,急急忙忙的将我拉进房间内,我看她很害怕的样子,也很着急,我就问发生了什么,她说有要事告诉我,让我知道以后,立刻去报官,可是她才要说,我脑袋一疼,不知被谁给打晕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醒来的时候,才发现叶儿姑娘她……已经死了,我当时很害怕,就立刻冲出了房间,没多久,官府便来人了。”
“所以,你爹就买通仵作和左大人,说死者是服毒自尽,将事情尽快压了下去,甚至,都没有再细细的去查。”
“是,我爹确实买通了仵作和左大人,因为当时,是我最后一个见到叶儿姑娘的,我爹也是为了乔家的声誉。”
你爹真伟大!
纪云舒的脸色不好看,“为了不影响你们乔家的声誉,你们便用钱掩盖了真相。”
乔子华很紧张,“不是的,我真的没有杀人。”
他向来不会说话。
乔正立刻说,“王爷,纪先生,当年一事确实是我大哥做的不对,若要罚,也绝无怨言,可是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出真凶。”
不用你提醒。
纪云舒再次问乔子华,“你说你看到叶儿姑娘跟一个男子在一起,那你知道那个人是谁?”
他摇头,“我只看到背影,没有看到脸。”
“有何特征?”
“高高瘦瘦的,穿着还算得体,对了,他腰间上还别着一支笛子,那笛子上挂着一个吊坠,是一块玉,那玉,是一个鱼的形状,我只知道这么多。”
“鱼的形状?”纪云舒琢磨起来,兴趣,是个线索。
“好,我再问你,你被叶儿姑娘拉进那间房的时候,可有见到一只猫?”
他坚定摇头,“没有,里面没有猫,我最怕的就是猫了,如果屋子里有猫我一定知道。”
“那你还记得你醒来后,看到屋子里有什么景象?好好的想,仔细的想,切莫遗漏半点。”
于是,乔子华便开始慢慢的回想起来,一会闭着眼睛,一会眼睛四处看了看,有些涣散的眼神才终于起了一股劲。
说,“我记得我醒来的时候,原本关着的窗被打开了,那扇立在墙边的屏风也是倒的,叶子姑娘仰躺在床上,头是垂到地上的,身上的衣服也被扒开了,床边,有一个杯子,但是被打碎了,在旁边,死了一只猫,当时我很惊慌,就赶紧跑了出去,别的,我就没有注意了。”
他又紧接了一句,“别人都说我喝多了酒,杀了叶儿姑娘。可是那天我才刚刚到意春楼,一杯酒就没有喝过。”
他说的很诚恳认真,不像是在撒谎。
纪云舒嘴里轻声念着,“打开的窗?倒地的屏风?砸在地上的杯子?一只被掐死的猫?”
有何关联?
她问,“你说叶儿当时很着急的拉着你进的屋子,她要告诉你一件事,而此事,可能牵扯甚大,所以让你知道后去报官。”
“是,但是她没有说完,我就被人给打晕了。”
“可她自己为何不去报官?反而要告诉你,这不是很奇怪。”
是奇怪!
可——
“我也不知道。”
“你说的话是真是假,我自有办法去证实,我问的,也差不多了,你们可以走了。”
打发!
可是景容却看向乔正,“乔大人留步,本王想与你谈一谈。”
谈一谈,那四个字,瘆人的很。
第574章 大鱼上钩
第574章 大鱼上钩
景容单单留下了乔正在厅内叙旧。
两人虽然在京时也交谈过几次,可交情并不深,尚且不说他乔正暗中与亦王府走得近这一点,就论两人的身份地位,就根本不适合久坐攀谈,免得落人口舌,道皇子与六部其一挂钩,安他一个密谋之罪。
到时候,祁祯帝就算不砍了他的脑袋,想必,也会疏远不用,处处压制他。
此时,没有人说话!
乔正望了望景容,又赶紧将目光移到了别处,倒不是心虚,只是瞧着景容那张冷厉淡漠的脸,他胸口便莫名有些惶恐起来。
景容则用手指夹着茶杯的盖子,有一下没一下的往下轻轻扣着。
杯盖碰杯口,发出清脆的响声,不轻,也不重。
却敲得乔正浑身发麻。
他终于将视线一正,开口问了一句,“不知王爷还有何事?”
闻言,景容薄冷的唇扬了一下,露出一副回忆的模样,“本王还记得,早些年,父皇曾当着众人的面,将大临天下比做一把利剑,将乔大人则比做是利剑上的玉坠子,衬得那剑锋芒如炬、格外生动,可见,父皇很重用你,而多年来,乔大人也为朝廷鞠躬尽瘁、尽忠尽职。”
“那是下官应该做的。”
“乔大人身在吏部尚书,位居一品,那位置,可不是人人都能坐的,如今朝廷也正是用人之际,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你却辞官还乡了呢?”
原来,是要与他论这个啊!
乔正似乎在脑子里组织了一下语言,才说,“不瞒王爷,只因下官年纪着实有些大了,故而,便开始想念起青山绿水的田园生活,何况,京城卧虎藏龙、人才辈出,有资格做吏部尚书这个位置的,大有人在,下官倒不如辞官还乡,给后辈一些机会,自己来御府做个小小的知州,离亲人近一些,也能继续效忠朝廷。”
这理由,景容挑不出刺来,
可他意不在此!
转而问,“新任的吏部尚书彭元海,据说,是乔大人你的门生?”
直入正题。
乔正是个精明的人,猜出景容的意思了,便回道,“其实,也算不上是门生,只是平时有空的时候,就随便教了些东西给他,他好学,就都记下了,这次下官辞官,他成为新的吏部尚书,也是预料之中的。”
“那这个彭元海,究竟是何人?本王倒是有些好奇了,毕竟以前,没听说过他。”
“此人,是于夫子的学生,早些年中了榜眼,本是在翰林院就职的,后来下官见他处事细心,就将他带到了吏部,做个小侍郎。”
“鸣山书院的?”
“没错。”
这就有趣了。
景容笑笑,喝了一口茶。
“原来是于夫子的学生啊,怪不得连本王他都敢参。”
“王爷说的,是吏部参本一事?”
“哦?还以为乔大人辞了官后,双耳不闻窗外事,哪里知道,原来你耳朵倒也没闲着。”
“下官只是听了几句。”
“这么说,此事在京城传开了?”
“王爷忧虑了,王爷一路前来御府,虽然擅自革去了不少官员的乌纱帽,但也是为朝廷除去几个祸害,该奖,何况,皇上心中明白,一定不会问责。”他道的也不知道是真心话,还是拍马屁。
景容觉得这条鱼大概要上钩了,便问他,“那么,依乔大人来看,那彭元海哪里来的胆子参本王?他明知父皇不会问责,何故要这样做?更奇怪的是,往日里都要筛选折子的通政使,偏偏一本不筛的往父皇面前去送,这其中,莫非是有什么关联?”
乔正猛然意识到,这位王爷原来使在套自己的话。
可现在,他已经在鱼钩上了,没有退路。
只能说,“彭元海参王爷,应该……只是新官上任行的一计罢了。”
“那通政司那边如何解释?”
“这……”语塞,“下官就不知了。”
“本王得知,通政司的曲大人是亦王举荐上去的,而乔大人你一直以来,也与亦王府走得亲近,乔大人你一辞官,彭元海就开始往上递折子、参本王,莫非……本该参本王的人是你乔大人,却可你却担心自己牵扯其中,故而,赶紧辞官,将那烫手的山芋交给你的门生彭元海,不知道,本王说的对不对”
呃!
言外之意,是说此事与亦王有关,也与他乔正有关。
乔正一哆嗦,立马站起身来,赶紧说,“王爷明鉴,下官绝对没有那个意思,下官虽与亦王府走得近,却绝不会做这种事情,下官与彭元海也绝无深交。”
很紧张的模样!
撇的干干净净。
景容眉心一拧,一双眸,紧紧的看着他。
而外头!
乔子华哪里也不敢去,愣愣的站在外头一处空地上等自己二叔出来。
见时间也差不多了,该谈的,应该也谈完了吧?
人,也该出来了。
偏偏这个时候——
唐思手里抱着一个蹴鞠,狠狠砸向他的脑袋。
力道很足!
他身子一偏,险些摔到了地上。
踉跄几步后才站稳脚跟,瞧着走过来的那名女子,他眉头一紧,质问,“你打我做什么?”
唐思走过来,上下瞄了他几眼,问,“你就是乔子华?”
语气并不好。
“是我。”
“那我打的就是你。”
嗯,没认错人!
乔子华纳闷,“我什么时候惹你了?”
“你当然招惹我了,今日去敲你们乔家的门,为何不开?姑奶奶还是头一次吃了闭门羹,那莫大的羞辱,一定要跟你讨回来。”
“这……”
与他何干?
唐思脚一伸,将地上的蹴鞠给挑了起来,正好落在她手里,她坏坏一笑,再次将蹴鞠高高抛起来。
二话不说,狠命踢了过去。
那球像是带着一团火苗,翻滚转动,迅速朝乔子华的脸踢去。
只闻“砰”的一声!
一道还算高大的身影摔在了地上,后背着地,背脊骨“咔擦”一声,像是断裂了。
“啊!”
疼得乔子华大叫一声。
脸疼!
屁股疼!
后背疼!
心也疼!
一双手,实在护不过来啊。
第575章 可这不是侯辽,是大临
第575章 可这不是侯辽,是大临
乔子华坐躺在地上咿呀喊疼。
唐思则插着腰大笑了几声。
闭门羹的仇算是报了,今日被莫若气得仇也消减了几分。
只见,乔子华鼻子酸疼,有液体流出,他赶紧拿袖子一擦,才发觉是鼻血,惊怕得双眼嗔大,脸色一僵。
“血……血……”他语气抖颤。
唐思瞅了一眼,鄙视道,“一个大男人,搞得像个娘们似的,不就是流个鼻血吗?又不至于要了你的命,真是胆小。”
“你……”
“你什么你?姑奶奶打你,是看得起你,不然,都懒得看你。”她还有理了。
乔子华委屈,偏头看向大厅,指望他二叔赶紧出来解救他,这地方,他一刻都不想待。
唐思再次捡起地上有些瘪了的蹴鞠,在手上掂量了几下,嘴角往上一斜,不怀好意的再次朝他走近。
还没欺负够!
一道身影,突然挡在了她前面。
将她拦下。
莫若二话不说,伸手将乔子华扶起来,可后者的脊椎似乎真的断裂了,被拉起来的时候,疼得咿呀大叫。
“疼……我腰断了。”
“那不是腰,是脊椎。”莫若纠正他。
没学问,有时候真是挺可怕的。
他不敢乱动,生怕自己会断成两截,只能借着莫若手腕上的一道力走到石桌前。
“趴下。”
“啊?”
“叫你趴下。”莫若皱了下眉。
他虽然纳闷,但还是照做了。
整个人趴在了那张石桌上,像一盘任由啃咬的盘中餐。
唐思走了过来,拉了莫若一把,“喂,你是不是成心要跟我作对的?你跟我的事还没解决,现在又来插手,你是不是故意的?”
“你我的事?没事啊。”
“你的意思是不承认了?”
“没做过,为何要承认?”
“你……”她气得胸口疼,“好,反正我们的事有的是时间解决,现在,我不准你帮他,他是活该。”
莫若无奈,额头冒着黑线,“唐姑娘,人命关天,你知不知道,伤及脊椎,如同一只脚跨进了阎罗殿,你想教训人,我不拦着,可要是闹出人命来,连累的我们。”
这么严重?
唐思也知道事情轻重,犹豫片刻,跺了几下脚,在旁边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行了行了,你赶紧治,治完了我再打。”
乔子华表示,他真的很心塞!
他躺着中枪啊!
莫若便开始在他的脊椎上按了几下,手法倒是挺娴熟的,就是力道比较重。
只听到“咔擦”几声,原本有些错位的脊椎恢复了原位。
“起来扭一扭。”
乔子华挪了挪屁股,小心翼翼的直起身体,扭了扭腰,发现不疼了。
喜笑颜开,“真的没事了,一点也不疼了,你可真神。”
“不疼就好。”
“多谢公子,敢问大名?”
莫若觉得这厮蛮有趣的,如何也跟那变态的杀人凶手挂不上钩。
唐思蹭的起身,再次瞪着乔子华,准备出手。
他则本能的往莫若的身后缩了缩,“姑娘,你我无冤无仇,若是之前得罪了,我跟你道歉,你刚才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心里的气是不是也该消了?”
“没消!”她大声一吼。
后一刻,抬手,掌心拍了过去。
本以为是打乔子华,可她的掌心却是朝莫若胸口的方向拍过去的。
幸好莫若反应及时,侧身避开,使得她掌心落了空,那道力也只能软绵绵的拍打在空气内。
她并不罢休,趁热打铁,继续与莫若周旋。
两人打了几个回合,分不出高低来,最后力气耗尽,才终于停下。
她气喘吁吁的怒视他,“我跟你没完。”
“不打了,实在无聊。”
莫若转身就走,唐思立马跟上。
最后,只剩下乔子华独自站在那里。
就好像方才的事情并没未发生似的,他有些懵了。
莫若绕到后院,脚步很快,唐思快步追上,边跟边在他耳边说,“禽兽,本姑娘还是第一次跟男人同睡一张床,你别以为我们衣服完整,就代表怎么事都没发生过。”
他不理她。
“你耳朵是不是聋了?我跟你说话呢!”
继续不理他。
“莫若,姑奶奶跟你结梁子了,你要是不给我一个说法,我一辈子都缠着你,看你怎么办?”
突然——
他步子一停,转身对着她,微微低头看着面前那个气得吹胡子瞪眼的女人。
“唐姑娘,本来这是一件很小的事,可你要是再冥顽不灵的闹下去,说不定所有人都会知道昨晚我们睡在一起,到时候,就算你我是清白的,那也说不清了,毁坏的,是你的名誉,我一个男人,无所谓。”
自他嘴里说出来的那句“无所谓”,听上去,还真就是无所谓的语气。
唐思满脸涨红,警惕的朝周围看了几眼,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道,“这要是在侯辽的话,我保证你已经死了。”
“可这不是侯辽,是大临!”
“你……”她气得直捏拳头。
莫若已经离开!
与此同时,纪云舒坐在院子里,站在那具骸骨旁,在想着之前乔子华说的话。
打开的窗!
倒地的屏风
砸在地上的杯子!
一只被掐死的猫!
这其中,她有一个点想不明白。
如果说,乔子华是被人打晕的,那么,说明凶手一直藏在屋子里,而那扇打开的窗则证明凶手是跳窗离开的,既然是这样,那么,那只在乔子华进去时还没有出现的猫,是从哪里进去的?
关键点,是那只猫!
她想了想,看来明天还要去一趟那家妓院,再找找看,有何线索。
谢大娘不知何时出现了院子门口,她手里依旧拿着那个灰白泛黄的包袱,跌跌撞撞的走了进来,目光一直看着那具用白布罩着的骸骨上。
眼含泪光,步履维艰。
“叶儿,娘来看你了。”她扯开那个包袱,将里头那个布娃娃取了出来,双手颤颤的将其放在了白布上面,哭着说,“娘知道你很喜欢这个布娃娃,等事情真相大白,便烧给你。”
“谢大娘,你别难过了。”
她抹了一把泪,“先生,乔家的人是不是来了?”
“嗯。”
“那畜生是怎么说的?”
“你别急,我一定还叶儿姑娘一个公道。”
“那我可以在这里,多陪陪她吗?”
“当然可以。”
纪云舒不想打扰,便回屋去了。
隐隐约约,还能听到门外传来的哭泣声。
第576章 乔大人,你是个聪明人
第576章 乔大人,你是个聪明人
大厅内!
景容不过试探了一下,乔正就将自己与彭元海的关系撇的干干净净,倒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和“大难临头各自飞”的感觉。
他为官多年,性子自然也有些圆滑了,知道吏部上奏一事闹得很大,关系到容王,关系到一部一司,甚至,可能还会关系到皇室,所以,他是能避就避,能跑就跑。
那深渊里头,满是荆棘圈套,若是往里伸一脚,指不定会栽得人仰马翻,满门抄斩。
这道理,估计做官的,没几个不知道。
景容并不信他所言,这老狐狸,不可小觑。
他眯着那双深邃而渐沉的眸,严肃的瞧着面前这个嘴巴严实的家伙。
“乔大人,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本王话中的意思。”
“还请王爷明示。”
继续装傻充愣!
“你说你与彭元海并无深交,这一点,本王姑且信你,那你如何解释,你一离职,他便立刻递折子、参本王,一个没有靠山的人,何来这么大的本事?还能让整个通政司都帮着他?这其中的猫腻,似乎有些大啊!这一点,不知道乔大人可否为本王解释解释?”
乔正面色一僵,赶紧抬手,身子往下一压,“此事绝对与下官无关,更不知道竟会有这样的事发生,若能预料,必定会竭力阻止彭元海。。”
“好,那本王问你,若真与你无关,那……亦王府呢?”
可有挂钩?
说白了,就是跟景亦有没有关系?
景容盯着他,一双眼,威慑十足。
今日,他必要追问些什么出来才行。
乔正深知,自己如同被挂在了烧烤架上,任人鱼肉。
他真后悔,为何要过来?
为何要主动往鱼钩上咬?
这不是作死吗?
现在好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堵在中间,如鲠在喉。
见他脸色稀烂,神色左右摇摆,景容便再次提醒,“你应该知道本王想要什么?想听到什么?只要你说出本王想要的答案,本王绝不为难你,你也可安安全全的离开此处。”
这是在威胁他。
乔正知道,要是不从嘴巴里漏出点消息给景容,今日,他是走不了了。
索性——
一咬牙,“王爷明鉴,那彭元海在跟随下官到吏部之前,不过是翰林院的一个小文官,那时,便与还未成为通政使的曲大人关系甚好,两人,都是鸣山书院的学子,乃是同窗,后来,曲大人由亦王举荐为通政使,彭元海则与下官到了吏部,自那以后,二人再无来往,也极少有人知道他们之前的关系,这次吏部参王爷,通政使的曲大人竟然暗中帮忙,此次他的行径,本官也糊涂。”
“这不是本王想听的。”景容甩话。
乔正只要深呼一口气,将头再次往下低了低,沉了沉,“曲江和彭元海……是大皇子的人。”
呃?
死去的太子!
这么说,事件倒是解开谜团了。
果然,人还得逼一逼,不逼他,便不能在他嘴里得到消息。
景容总结他的话,“所以说,那彭大人和曲大人还未各自晋升之前,两人都是大皇子那边的人,亦王为了拉拢曲大人,便亲自举荐他为通政使,得了如此厚礼,曲大人便弃车归将,改转使舵,开始为亦王效忠,而你拉拢彭元海进吏部,也意图说服他改换使舵,站亦王那边,但偏偏,他根本不卖你这个人情,故此,他也和那位背叛大皇子的曲大人分道扬镳了,可是?”
“是!”
“所以为了替大皇子报仇,彭元海便上书参本,试图接着本王被行刺一事,将矛头全部指向亦王?”
“是!”
“而你也正是知道他早有这个打算,为了不惹火上身,便辞了官?”
“是!”
回答得倒是挺认真的。
但——
景容不明,“可那曲大人不是已经归顺亦王了吗?何故突然背叛他?而你也是亦王的人,为何在知道彭元海打算这么做的时候,却不通知亦王?”
“下官……”
他语塞。
“你既已说到这个份上,就不必藏着了,直管道来。这里,毕竟天高皇帝远,你说的话,出了那道门,本王就往肚子咽,绝不会道你一个字。”
这王爷,还真是贪心。
不将他全部的秘密掏出来,就仿佛不甘心似的。
他一咬牙,既然已经踏进虎穴,那就拼了。
道,“其实,自从王爷离京后,京城内外看守的侍卫,都已暗中换成了亦王的人,下官为官多年,对朝纲时局,也知利害,当年,下官拜在罗崇阳老先生门下的,自然学得一些,亦王离储君之位本来只有一步之遥,可,他太心急了,皇上在位二十年,心里,比谁都明白,下官上有老下有小,选择在亦王得势之时辞官离京,也是担心之后……东窗事发。”
东窗事发!
可见,这老狐狸根本不信亦王会做皇帝。
如他所说,景亦太心急了!
乔正继续说,“想必,那位曲大人也与下官想的一样,所以……”
才背叛了,与彭元海再次联手了。
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
真正的胜利,未必是真的胜利。
景亦啊景亦,你断然想不到的是,你手边养着的一颗棋子,竟成了一颗墙头草!
景容很满意他的回答。
唇角一勾,道了一句,“乔大人,你是个聪明人。”
乔正不语。
“你放心,你安安心心的待在御府,今日你与本王说的话,本王绝不会透露半个字,你此次卖的人情,本王也会记下。”
“多谢王爷。”
“是本王要多谢你才是。”
“不敢。”
“时辰也不早了,你带着乔公子回去吧,但若有别的与案子相关的事,还要劳烦乔大人继续配合了。”他脸上带着深长的笑。
“是。”
他乖乖应下,躬身退了出去。
出了门,松了好长一口气,一双眼夹带着血丝,似乎是被逼成这样的。
他抬着袖子抹了一把汗,现在心还是跳的,以前觉得景容在朝堂上是个寡言少语、任人宰割的人。
一没权利,二没追随者,和那个多病的贤王没什么区别。
但今日,他才终于领会到景容身上那股气势,一步一步逼得他将全部实情说了出来。
看来,这大临天下究竟是谁的,还说不定啊!
第577章 布娃娃里头的东西
第577章 布娃娃里头的东西
外头等候的乔子华赶紧迎了上来。
“二叔,”
乔正看了他几眼,眉头深深一皱,“你这身上是怎么了?这么脏?还有血?”
“没什么,就是刚刚摔了一跤。”乔子华笑了一下,笑得十分尴尬,也将那带血的袖子脏身后一藏。
被人打,说出去丢人啊!
乔正也没心思去在乎这些,袖子一挥,“行了,回去吧。 ”
便走了。
乔子华紧跟其后。
大厅内,景容收起了深长的笑意,一脸沉思。
琅泊走了进来,拱手。
景容问,“都听到了?”
“嗯!”
“那你怎么想?”
琅泊郑重道,“按照方才乔大人所说,彭大人是为了给大皇子报仇才故意上奏,将矛头指向亦王,而那位曲大人,则是因为和乔大人的顾虑一样,担心亦王野心勃勃,早晚会东窗事发,故此,才和彭大人重修,联手对付亦王,看似是合理,这解释,倒也说得过去,可……”
“说。”
“在朝为官的,跟属下作为武将出身不一样,他们懂得见风使舵,精打细算,那背后,如果没有人谋划,或者推一把,是不可能公然与亦王作对。”琅泊将想法道了出来。
景容默然半响,一根手指头轻轻的敲在自己的大腿上,嘴里轻声念着,“彭元海?曲江?鸣山书院?于夫子?”
这其中,究竟有何联系?
那股渐渐在背后形成的势力,到底出自谁手?
他若有所思,命令琅泊,“你通知路江一声,将彭曲二人的底细查清楚,还有……从鸣山书院出来的学子都在朝中哪些官位上?一定要查得仔仔细细。”
“是!”
琅泊领命,正要退出去,驿站的侍尹便来了。
那人将整理好的资料递上来。
“王爷,这里都是林侍官整理出来的,赈灾银运送到驿站那天都有哪些货物进出过,所有记录,都在上面。”
效率倒是挺高的。
他接过来翻了翻,点了下头,“你回去告诉你们林侍官,若再有关于赈灾银的事,到时候,还会找他过来。”
“是。”
规规矩矩的退下了。
那份整理出来的资料有好几份,毕竟,驿站每日都有货物进进出出,从未间断过。
他翻了其中一页,那上面,记载着几年前第一次赈灾银运送过来的时间日期,在下面,也是许多密密麻麻的记录。
什么居家的贡米,十担,从某地运送至某地,运送给谁,运送时间是多久,中间经过多少个驿站才到的御府驿站,存留时间是多久。
都一一记载详述。
还有宣城的瓷器、北梁的雨伞、泸州城沈家的玉石……
景容合上,脑仁有些作疼,揉了揉太阳穴,手肘撑在旁边的桌案上,垂头闭目。
琅泊上前道,“王爷,不如属下给王爷看一看吧,若有疑点之处,便整理好拿来,由您再过一遍。”
“不必了,本王休息一会就好,你先退下,将我交代你的事先通知路江。”
“是!”
琅泊出去。
卯时!
闷闷的天突然电闪雷鸣,乌压压一片的云压在头顶上空,刮起了大风,那树叶飕飕作响,迎着小雨左右摇晃,越演越烈,雨也越来越大。
因这场雨来得实在太突然,纪云舒有些措手不及,赶紧命人将院子里摆放的骸骨摆到屋子里去,可骸骨还是淋湿了。
那块白布湿哒哒往下淌着水,顺着桌角边上,流到地上。
干净的地面上湿了一大片。
谢大娘用自己的衣裳一遍一遍的擦拭那具骸骨,眼泪直流。
纪云舒往外头一看,才瞧见之前放在白布上的那布娃娃滚在一盆花的旁边,正被雨水淋打得着。
她二话不说便冲出了房间。
“纪先生?”
妆儿赶紧拿上一把伞追了出去,打在了她的头上。
她将地上的布娃娃捡起,原本就有些脏的粗布变得更肮脏不堪,冰冷的雨水也从那渐渐笨重起来的棉花布里头渗了出来。
她手心一紧,想将其拧干。
只是——
手心刚刚用力,布娃娃还未被她抓成一团,那棉花里便有什么东西抵了一下,她手一松。
“先生,怎么了?”
“这里头,好像有东西。”
妆儿诧异,“这娃娃里能有什么东西?”
纪云舒皱眉,用手捏了几下,里面那团棉花里确实藏有东西,那东西很小,但是很硬,摸一摸形状,有点儿像椭圆形,可圆形末端好像有个三角形,像……一条鱼!
没错,是一条鱼的形状。
她突然想起之前乔子华说过的话,叶儿曾跟一个带有鱼形玉坠的男子有过来往,那布娃娃里面的鱼形形状的东西,该不会,就是那个男子的玉坠吧?
她本想再捏一捏!
可谢大娘不知何时冲了出去,一把将布娃娃夺了过去,一脸惊慌的看着她。
“纪先生,这娃娃……没什么可看的。”她语气轻抖。
纪云舒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将自己头顶上的伞往她头顶上推了推,“走,进去再说。”
进去后,纪云舒也不着急挑明,让巧儿煮了两碗姜汤过来。
“谢大娘,喝碗姜汤吧。”
她点点头,手里始终没有松开那个布娃娃。
待她喝完之后,纪云舒便说,“那娃娃淋得湿透了,不如拿给巧儿,让她拿去炉子旁烘干吧。”
巧儿闻言便赶紧上前,可是,谢大娘突然身子往旁边一偏,将那布娃娃给藏到了身后,低了低眸。
“不用了,就不麻烦姑娘了。”
“没事,不麻烦,就是将这娃娃放过去,几步路的事,拿来给我吧。”巧儿上前要去拿。
哪里知道——
“都说不用了。”谢大娘的语气加重了一些。
使得巧儿有些愣住了,她双手还停留在半空中,是伸过去也不是,收回来也不是,总之,就是僵在了那里,然后朝纪云舒投去目光,想要询问她的意见。
纪云舒则摆摆手,“你二人先退下吧。”
巧儿和妆儿互看了一眼,便端着乘姜汤的碗出去了。
等人离开。
纪云舒的视线才落在谢大娘怀中的布娃娃身上,嘴里,缓缓道了一句话。
“那娃娃里的东西……是谁的?”
第578章 玉坠子
第578章 玉坠子
“那娃娃里的东西……是谁的?”
谢大娘怔了一下,下意识的将手中的娃娃藏到身后。
那双沧桑的眼眸里,露出了一丝心虚的不明,颤语道,“先生说什么?这娃娃里……怎么会有东西呢?”
纪云舒只是笑笑,并未立马戳穿她,悠悠思忖起来,眼神微眯,“那东西,应该是块玉吧,不大,却也不小,不是圆的,也不是方的,摸起来滑溜溜的,扁平而椭圆的身子,三角扇形的尾巴,和一个稍稍翘起来的头,嗯?像什么呢?像……一条鱼。”
她眼眸一亮!
呃!
闻言这番话,谢大娘顿时手一抖,那布娃娃没抓紧,顷刻便抖到了地上。
湿漉的布面上沾到了地上的尘,瞧上去便是灰扑扑的。
谢大娘赶紧将其从地上抓了起来,用那带有补丁的衣袖不停在上面擦着,试图将尘擦去。
那动作,却显得有些惊慌失措!
她嘴里也一边轻声念叨着,“这里头没东西,没有鱼……”
纪云舒脸色微微一沉,好看的眉心皱起,起身走了过去,握住了谢大娘不停擦布娃娃的那只手,然后缓缓蹲在她面前。
“谢大娘,这三年来,你从御府一路走到京城,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找出真凶,还叶儿一个公道吗?如今,只要是与叶儿有关的,不管是什么,都有可能是线索,如果你知道些什么,就不应该瞒着,而我也不知道这布娃娃里的东西为何让你如此惊慌?但你要是信得过我,便告诉。”
“我……”
“我不会逼你,但是,我希望当初我选择帮你,是没有错的。”
谢大娘一听,心头念着她的好,要不是她,自己女儿的案子根本就翻不了。
于是——
左右犹豫了一会,终于开了口,“那是叶儿最宝贵的东西。”
“是什么?”
“一个玉坠子。”
“我可以看看吗?”
谢大娘努了努干涸开裂的唇,点了头,将布娃娃侧了一个面,找到了一个十分不明显的线头,一边拆一边说,“叶儿死后,我便将那玉坠子缝进了这个布娃娃里,想等着凶手被绳之于法的那一天,就将这个娃娃和玉坠子一同埋到棺材里去。”
这么说,那玉坠儿很重要了!
线已被缓缓挑了出来,谢大娘用手在里面的棉花里小心翼翼的掏了一会,终于将那东西给掏了出来。
果然!
是一个鱼形状的玉坠子。
她递给了纪云舒,“以前,叶儿总是拿着这个玉坠子看很久,每次都会哭得泣不成声,我追问了许久,她才肯告诉我,原来这玉坠子,是那个让她怀孕的人给她的,她一直放在身边舍不得扔,用心护着,谁也不准碰,也是作孽啊!我家叶儿到底做错了什么?那挨那杀千刀这么糟蹋。”
关于叶儿未嫁先孕的事,当年,让母女二人受了不少闲言闲语。
提起来,都是泪。
纪云舒端详着手心里的那个玉坠子,是一天红色的小鱼,正面上,并没有雕刻任何的花纹,干干净净,十分光滑,但做工却很精致,虽然是澜玉做的,算不上高等,可摸在手里十分舒服,打磨得很细致。
她再翻过来一看,鱼的背面却是平平的,像是被人给切开了一半,留下了这个平整的切痕。
看来,另一半就在叶儿那位情郎的身上,也是乔子华看到的那个身上戴有笛子的人。
她端详完毕,将玉坠子还给了谢大娘。
没多久,外头的雨也停了,她便嘱咐巧儿将谢大娘送回了她自己的院子。
纪云舒则将那个玉坠的样式形状画在了纸上,琢磨着要找人来问一问,看看有没有人知道另外一半的主人是谁?
第二天!
一大清早,她带着时子衿去了一趟治椿楼。
不像之前跟景容进去时掩人耳目,她一进去,就直接找治椿楼的老板娘。
老板娘一来,上下打量了她几眼,瞧她穿着的衣服料子也好,气质也好,都不像是有钱人和做大官的,当即便斜了她一眼,扇着扇子走来。
不耐烦道,“哪里来的小公子?一来就找我言娘,虽然老娘确实风华绝代,可你……”
藐视的嘿嘿一笑。
咱不接!
纪云舒也不恼,嘴里轻飘飘的飘出一句话来,“在下是办案的。”
“办案?”言娘纳闷,“你这小子真爱开玩笑,我治椿楼是姑娘们办事的地,可不是你这穷小子来办案的地,想办案的话,去衙门啊!来我这里做什么?”
扇子一挥。
纪云舒说:“三年前,叶儿姑娘是死在这里的吧。”
呃!
只见言娘脸色猛的一僵,反应过来,立马朝周围警惕担心的瞧了几眼,这才瞪向纪云舒,扇子往红唇上轻轻一压,狠厉道,“你胡说什么?存心来砸场子的是不是?”
“那就看你配不配和了?”
“什么意思?”
纪云舒从袖子中掏出一块牌子,那是左大人给的衙门令牌,方便她查案。
她随手亮在了言娘面前,“认得吗?”
“认……得!”
一看是衙门的令牌,言娘方才怒目凶凶的样子立马收了下去。
纪云舒朝她靠去,嘴巴凑到她耳边,“事关人命,也事关你治椿楼的生意,咱们是在这里谈?还是上楼谈?”
言娘嘴角一抽,赶紧招待,“公子楼上请。”
露出一副献媚的模样。
便领着纪云舒和时子衿二人上到了三楼,找了一间宽敞干净的屋子坐了下来。
又是茶水,又是糕点的招待着。
“官爷,你说你来,怎么也不提前打声招呼呢?差点就怠慢了你。”言娘脸上继续堆着笑。
纪云舒的目光则在屋子里看了几眼,没有回应。
“官爷……”
“我姓纪。”
“纪大人。”言娘唤得很亲昵,又咽了咽口水,舔了舔唇,试探道,“纪大人,三年前叶儿的事……不是已经过去了吗?怎么今日,又来查?”
“叶儿之前是在哪间屋子里出的事?”
直奔主题。
惊得言娘愣了一下,眼珠子都瞪大了。
第579章 查探现场
第579章 查探现场
半响,言娘才回过神来。
“纪大人问这个做什么?咱们这里翻修过。”
“但格局没换吧?”
“那……倒没换。”
纪云舒干脆道,“带我过去。”
“现……在?”言娘吃惊,舌头打结,
可纪云舒已经起身,“办案要紧,还请带路。”
虽然,言娘万般不愿,可人家手里拿着衙门的令牌,不敢不带路。
只好巍巍颤颤的带着人过去了。
那间屋子位于三楼回廊的尽头。
门上了两把锁。
一把生了锈的旧锁!
一把才锁上去的新锁!
“就是这。”言娘说。
“打开。”
“纪大人,这里面什么都没了,就是个存放东西的仓库。”
“打开吧。”
言娘叹气,只好找来钥匙,将门给打开了。
门打开那一瞬间,里面扑出来一阵凉气和腐朽的木搽味。
呛得人鼻子一皱。
除了从门外折射进来的那一缕光线照应在屋内地面上,屋子四周,漆黑黑一片。
本是大白天的,可里面却灰暗得没有一丝光线进来,那几扇窗户被木板钉得死死的,不透半点空隙。
连蚊子都飞不进去。
这时——
时子衿从腰间掏出火折子,精准的在屋内某个地方找到了一盏烛台,快速点燃。
屋内缓缓亮了起来。
这里面果然变成了一间仓库,东西堆得到处都是,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
纪云舒侧眸问言娘,“叶儿以前的东西还在吗?”
“在,这屋子里堆的东西,有一些就是她的,床、桌子、椅子、衣架和屏风,反正都在,没敢扔,你也知道,人死得这么惨,她生前用过的东西若是丢了或者烧了,这……万一出了点什么怪事,那我这生意也别做了,可也不能影响生意,所以,就只能将这屋子给封了,变成一间仓库,好在她是歌姬,不是咱们这招待人的姑娘,所以安排的屋子也偏,在这尽头处,倒也不怎么影响,但为了安心,还是将窗户钉死,门也给上了锁。”
纪云舒一边听,一边从时子衿的手里将那盏烛台接了过来,往里走了几步,将烛火凑到那堆杂物面前,一点一点的移动,移到了那张红木大床。
床上压满了烂七八糟的东西,破铜乱铁啥都有。
光线再往旁边移动,便移到了一扇雕刻着精美纹案的屏风上。
不知道是因为搬抬,还是被那些东西压住的原因,屏风上的一角有些被磨坏了,露出了红漆里木碎,而旁边,还有几道抓痕。
因看得不是很清楚,她将烛火再往前凑了凑,又一边伸手碰了碰屏风破了的那一角,这才发现,原来那是一块镶上去的三角形顶角,可以直接拆下来。
她将其拆下,端在手里左右翻看了几下,才看清楚那道抓痕,不像是被人手指抓过留下的,像是被锋利的爪子给挠过。
嘴里问道,“你们这里,以前养猫?”
言娘点头,“养过几只,都是那些姑娘们喜欢。”
“当时,叶儿姑娘屋子里死过的那只猫是谁养的?”
“水莲养的,当时那猫死了,她还哭了一阵子呢,你说说看,叶儿自个儿自杀也就算了,偏偏还掐死那只猫做什么?”
叹了一声气。
纪云舒并没有将叶儿不是自杀的事告诉言娘,她将那块顶角交给了时子衿,又走到那几扇被钉得死死的窗户前,用手在板子上敲了几下,又摇了几下。
“让人将板子拆开。”
“拆开?”言娘赶紧说,“纪大人,我这可是做买卖的,屋子里出过事,我就是刻意让人将窗户钉死的,你要打开……实在为难啊!”
“就是打开让我看一眼,看完以后,你再让人钉上就行。”
“那还行。”
言娘松了一口气,赶紧叫了几个人过来将窗户拆开。
因为钉得太死,拆开的时候还花费了不少的力气。
屋子总算见了光。
纪云舒站在窗户前,探出脑袋往外头瞧,后面是一条巷子,因为这间房位于治椿楼的三楼,很高,从上往下看,背面那道墙,并没有任何可以支撑的点,除非会武功,会轻功的人才可以从这里翻下来。
但是……那只猫呢?
她心里迷雾重重,绕来绕去,还是在那只猫的身上。
凶手如果不是乔子华,那么凶手必定是提前躲在屋子里的,离开时,也是跳窗离开,故而乔子华醒来时才会说原本关上的窗打开着。
那猫从哪来的?
除非,那个打晕乔子华的人跳窗离开后,还有人进来过,猫也溜了进来。
想到这里,她有些不明。
转身问言娘,“我能见见那位水莲姑娘吗?”
“可以。”
爽快应下,立马找人将水莲叫了过来。
水莲扭着婀娜多姿的身子站在门口,手里抱着一只黑色的猫,如何也不肯进来。
冲着屋子里面哼了几声。
“我之前那只猫就死在里头,我可不想进去。”
好,你不进来,那我出来行吧?
纪云舒踏着步子走到她面前,问,“你还记不记得,三年前叶儿死的那一天,你的猫为何会在这屋子里?”
“我怎么知道?那天生意很好,我接了好几个客人,将猫关在了后院里,哪里晓得会出现在叶儿的屋子里?好端端的一只猫,就这样死了,我可是养了好一阵子的。”水莲一想起那只心爱的猫死了,就恨得牙痒痒。
纪云舒想了想,没有再问。
“没什么我走了,还有客人等着呢。”水莲便抱着猫扭身就走。
那只猫却突然从她的怀里窜了下去。
那小小的身子在来往匆匆的人群脚底下到处乱窜。
也不知道是谁突然伸出来一只手,一把将那只猫捏了起来,拎在手里。
“喵~”
小喵吃疼的喊叫着,四个爪子到处摇动着。
水莲见状,赶紧上前,从那人手里将自己心爱的猫夺了过来,然后狠狠臭骂起那个人。
“死瘸子,你要是敢弄伤我的猫,我就宰了你。”
被称作为死瘸子的人,是治椿楼一个打杂的小厮,年纪三十好几,一双脚高矮不一,戴着一个龟奴的帽子,左边却露出了一大半的头发,将他的左脸遮了一半,露出来的那双眼睛分外阴森,像是猫的眼珠子一样,若是盯久了,让人不寒而栗。
那人哈了下腰,面色阴沉,什么话也没说就走了。
纪云舒正好看到这一幕,她盯着那抹背影看了看,目光一垂,瞧见了那瘸子右手吊下的衣袖里露出了几根泛着光的东西,像一根根细小的银针。
却又比银针还要粗一些。
第580章 那叫身材
第580章 那叫身材
那小厮一瘸一拐的下了楼,看上去,十分冷漠阴森。
纪云舒将视线收回。
水莲抚摸着怀中被捏疼的猫,走到言娘面前,抱怨道,“言娘,那死瘸子经常欺负我们的猫,你为什么要一直将他留在这?倒是赶紧将他轰走啊!”
杏眸不悦。
那言娘却眯眼朝底下的瘸子看了一眼。
手中的扇子扇了下,“一个瘸子,你跟他计较这么多做什么?”
“哪里是我计较这么多?咱们这的姑娘,哪一个喜欢他?”
“行了,你看看人家多可怜,脚瘸了也就算了,手还是断的,我若是轰他走,他岂不是要死在外头了。”说着,言娘继续说,“我言娘可是御府出了名的善人,谁人不知啊,要断人命的事,我可不干。”
最后那番话,像是故意说给纪云舒听的。
是是是,知道你是大善人!
手底下的姑娘们各个都是善人。
水莲身子一偏,很是不高兴,“死瘸子,不是死在外头,就早晚死在这,真是晦气。”
便气呼呼的走了。
言娘赶紧与纪云舒说,“纪大人,你别介意。”
“怎么会呢?”她淡笑了一下,“那人是谁啊?怎么这里的姑娘都这么讨厌他?”
“不是讨厌,那是恨极了。”
“哦?为何?”
言娘叹了一声气,“那人,叫良达,早年前也是个好端端的人,长得还挺俊朗的,哪里知道,自己老婆跟别的汉子跑了,他腿还被人打断了一只,从此以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我见他可怜,便让他待在这里打打杂,在后院厨房帮忙,那些姑娘们一有客人,就将猫丢在后院,良达最讨厌猫,时常捏它们,久而久之,姑娘们也都讨厌他了,经常找我抱怨。”
纪云舒:“他为何讨厌猫呢?”
“纪大人有所不知,他几年前在厨房做事,猫打翻了烛台,将里有给烧了起来,他的手和脸都烧伤了,所以自那以后,就十分讨厌猫,这老天爷真是不公平,人倒霉,就处处都倒霉。”
重重哀叹一声。
确实,可怜至极!
纪云舒心有怜悯,但也不忘正事。
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后,她又问言娘,“叶儿姑娘生前,可有与什么男子来往亲密?”
“好像……没有。”言娘想了想,摇头,“叶儿心性很高的,平时连那些公子哥都看不上,也没看到她跟哪个男子来往亲密的,而且,她隐私藏得极好,从不让我们知道,有时候过问几句就不耐烦了。”
言娘是有问必答,态度很好。
她将自己知道的关于叶儿的事,一字不落都说了出来。
送走纪云舒离开后,她终于松了好长一口气!
安常院。
这一整天,景容都在看驿站那边送过来的资料。
厚厚的几本,一行行的看,看得眼睛都瞎了,好在这小子记忆力惊人,有过目不忘之才,瞧过的,都记得,所以连个做笔记的笔墨纸砚都免了。
琅泊则一直在旁默默的站着,偶尔命人添壶热茶过来。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景容几乎到了忘寝废食的状态。
都快赶上纪云舒了!
等到外头太阳落了山,他才合上手中的资料,喝了一口热茶,大脑稍微放空了会。
琅泊上前来询问,“王爷,看出了什么?”
他道:“每年九月初四,是赈灾银运送到御府的时间,那一天,来往的货物很多,进进出出,时间不断,甚至晚上都还有货物进出,而且各地货物来往多不胜数。”
“那银子会不会就是这样被人给调换了?”
大胆猜测!
他微微摇了下头,“应该不可能,赈灾银是单独放置在仓室里,铜墙铁壁,还有人在外头看守,要想进去都难,何况是运送出去。”
除非会孙悟空的七十二变!
否则,是不可能在仓室里将东西调换走的。
片刻,他思索琢磨,吩咐,“拿张纸来。”
“是!”
琅泊将笔墨取来。
景容根据自己看到的资料,在纸上写了几个商户的信息。
其中有——
南吉郑家运送进京的贡盐!
商城刘家运送到南方水乌的玉石!
连州陆家运送到渝州城的上等檀香!
还有直接从御府县运送至京的司家布匹!
他将其递给了琅泊,“这些,是往年赈灾银运送到驿站那天时、从里面运送出去的货物,只有这四家年年都跟赈灾银撞在一块,你现在一家一家的去查,本王要知道这四家商户的背景是否干净,但凡有半点端倪,立刻告知本王。”
看了看上面的信息,琅泊应下。
景容沉了口气,朝外头看了眼,“纪先生回来了?”
“刚回来一会。”
他起身,交代,“你将本王的晚食端到纪先生那去,本王要与她一块吃。”
“王爷放心。”
“再吩咐做几道纪先生喜欢的菜。”
“是。”
景容便踱步过去了。
这会。
纪云舒从治椿楼回来,就坐在院子里研究那个从屏风上拆下来的顶角。
上面被磨得露出木屑的地方,她用手摸了好几遍。
应该,是砸到地上的时候,磕到哪儿撞坏的吧?
那么——
那三道抓痕呢?
确实像是被锋利尖锐的东西抓的,但不可能是被人的手指甲抓的。
假设,是叶儿死的时候被什么东西抓的,那么按照当时在屋子里的状况来说,莫非,是那只被掐死的猫抓的?
她正想着,景容就从院子外进来了。
饭菜也紧随其后!
“串门蹭吃?”
这是纪云舒脑海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
景容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凉水,白了她一眼,眼神往自己带来的饭菜一点,刻意扬起下巴强调道,“本王是来给你加菜的。”
主人姿态的坐了下来!
纪云舒也没轰他。
刚坐下,他看到了她手里的那块顶角。
问,“今天去治椿楼找回来的?线索?”
“可能吧。”
她也不肯十足的断定。
景容:“行了,则东西,你暂且放放,先吃东西吧,瘦不拉几的,不长点肉,看着都不精神。”
啊呸,你才瘦不拉几。
那叫身材!
第581章 负荆请罪
第581章 负荆请罪
景容给她碗里夹了一块鸡肉。
“吃!”
别客气!
纪云舒只好将手中的顶角放到一边,拿着筷子吃了几嘴。
突然想到了什么,抬眸问他,“听说昨天驿站那边送来了资料,你今日看了一整天,怎么样?有眉目了吗?”
他轻飘飘一句,“跟你一样,可能吧。”
倒是会边学边卖了。
这时,院子里养的那只猫迈着小短腿走了过来,爪子不停的挠着纪云舒的脚。
“喵~”
她低头一看,“小家伙,该不会是饿了吧?”
“喵~”
她放下碗筷,将猫抱了起来,夹了一块干鱼准备喂它。
可——
那只猫却往上一扑,整个就窜到了桌上,又紧着窜到了地上。
原本放在桌上的那块顶角被它撞到了地上。
小家伙,野得很嘛!
“喵~”
纪云舒立刻将顶角捡起来,又将小猫重新抱在了怀中。
训斥,“怎么能这么闹腾?”
没想到的是——
小猫使劲的瞪直了脚,身子不停的扭。
“喵~”
“这是怎么了?”
她手中的顶角无意间往前一凑,猫就往相反的方向使劲逃窜,最后跳到了地上,一溜烟就不见了。
像见了鬼似的。
景容也看傻了,嘴里奇怪着,“那猫不是很乖巧吗?怎么跟见到仇人一样?”
纪云舒琢磨,抬起手中的顶角,“该不会……是因为这个吧?”
额?
她解释着,“这东西,是我从叶儿屋子里的屏风上拆下来的,我见上面有几道抓痕,想着可能跟案件有关,就拿回来了。”
“这东西很奇怪吗?竟让猫的反应如此大?”他将顶角拿了过去,眉心微微一皱,然后将东西往鼻子上一放。
嗅了几下。
“怎么有股陈桔的味道。”
呃!
纪云舒眸色一惊。
“这上面有陈桔的味道?”
他肯定点头,“本王儿时经常闹夜,身边嬷嬷就会在本王的檀木枕里放一些陈桔,好入眠,所以那味道即使再轻,本王也能闻到。”
嗦嘎!
纪云舒:“猫最讨厌柠檬和桔子的味道,怪不得刚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不过……”景容又将顶角放到鼻子上闻了闻,“那陈桔的味道,不是从这块木头里本身传来的,而是……从这在几道抓痕的位置上传来的。”
“抓痕?”
“没错!”
她将顶角拿了过来,手指在那几道抓痕的位置上摸了模,放到鼻子上一闻。
恩,还真是!
她道,“这味道,应该是从造成这抓痕的东西上留下的,而这块顶角是南漳木做的,任何一点气味只要沾上去,就会一直存在木头里,我本以为是那只死在屋子里的猫抓出来的,可桔子是猫讨厌的味道,闻到一点就会绕道走,又怎么会在爪子上留下桔子的味道呢?可见,弄出这几道抓痕的,很有可能跟叶儿的死有关系。”
景容:“你怎么知道,这抓痕就跟案子有关?说不定,是叶儿自己弄的。”
纪云舒:“我不确定,但是一丝线索我都不想错过。”
敬业!
景容的视线则朝里面的屋子看了去,“屋子里那具骸骨你打算什么时候让人搬出去下葬?”
她的思绪从顶角中抽出来,道了一句,“现在还不是时候。”
“不是已验完了吗?”
“不全是,我还在等。”
“等什么?”
纪云舒:“你还记得不得,第一天我在院子里捡的那几颗鹅卵石?”
“记得!”
她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鹅卵石泡在酱油里十天,然后用布包着,在骸骨上擦一圈,若是人生前受过压挤,那个位置的骸骨就会便黑,叶儿是被强/奸死的,生前肯定有所挣扎,双手和身体也肯定被人束缚压挤,而那种情况,骨头上是显不出来的,但鹅卵石加酱油,就能将压挤的痕迹显出来,说不定到时候,就能知道凶手的线索了。”
好吧,景容承认,自己又学到了。
“你脑子装的,都是学识。”
“多谢夸奖。”
毫不谦虚。
这个时候,琅泊过来了,禀报道,“左大人来了。”
这天都快黑了,他跑来做什么?
景容厉眸一抬,“他还敢来。”
接了乔家的私银,结了一桩案子,景容还没来得及问罪与他,那家伙倒是好,自己送上门来了。
前厅里!
左尧跪在地上,双手往前扑着。
面前,是一根长棍子。
负荆请罪?
有趣!
他虽将头低着,却使劲的张着耳朵听!
听到有脚步过来,身体更是往下低了低,简直要贴到了地面上,恨不得再打个地洞下去更诚恳。
景容过来时,看到眼前这滑稽的一幕,愣了一下。
我擦!
这是什么鬼?
“下官,参见容王。”左尧的声音响彻开来。
如同皇帝出巡时尹官大喊“起驾”的声音。
“左大人,你这是?”
“下官知道自己犯了重罪,一时鬼迷心窍,起了贪财的想法,当初收了乔家的私银,现在想起,悔不当初,还请王爷责罚。”
含泪道。
景容;“哦?原来左大人当真收了似银啊。”
“是……的。”
他在正位上坐下,冷笑,“那本王问你,如果乔子华没有将此事说出来,你是不是打算一直隐瞒?”
“当然不是,下官早有悔意,当初着实不该收那笔银子,其实在王爷前来之时就想告知的,只因王爷太忙,担心扰了王爷,所以迟迟没有道出。”
景容脸色一下就沉了,“你还怨气本王没时间了?”
左尧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浑身一颤,胸前差点就贴到了地上,赶紧解释,“是下官嘴笨说错了话,求王爷原谅啊。”
砰!
一记掌心重重拍在了桌案上。
景容冷着脸,“原谅?你身为御府的父母官,却为一己之私,收受贿赂,将一件存有纰漏的案子草草结了,简直荒唐,本官若不将你撤职查办,如何向百姓交代?”
“王爷,下官虽然收受贿赂,可转而便后悔了,当时确实是想将银子还给乔家的,那仵作虽然也收了银子,可验尸出来的结果却没有错漏,当时,死者确实是中毒身亡。”
第582章 又死了一只猫
第582章 又死了一只猫
砰!
景容拍桌起身。
满脸怒意,“左尧,时至今日,你还满口托词。”
“王爷恕罪!”他双手高高抬起,再次朝地上重重扑去。
身子抖颤。
“人命关天,岂有恕罪之说?”景容走到他面前,低头看着那狗官,厉眸徒升起一股狠劲,“哪里犯的错,就由哪里来受罚,你不是喜欢接私银吗!既是双手接来的,理应,也应该由双手还回去。”
语气中,带着杀意。
左尧没明白这话中的意思,刚一抬头,就看到面前那根横放的棍子被景容脚底一踩,然后滚动一挪。
棍子便被挑了起来,被他准确的接在手中。
他掂量了几下,“左大人既然带来了棍子,想必就是想负荆请罪,这样,也免得本王再命人去找惩罚的东西了。”
“王爷……”
“怎么?左大人怕了?”
“不……是!”
他当然怕了,怕得浑身哆嗦。
景容森冷一笑,将棍子直接扔给了琅泊。
下了命令!
“掌心五十下。”
琅泊摆弄那根棍子,“王爷放心,属下必定一棍不少。”
打人这种活,他最在行了。
左尧被两个侍卫拉了出去,将他整个人绑在凳子上,双手举过头顶,手掌摊开。
像一条被穿得签子上的咸鱼!
他冒着虚汗,满眼惶恐的看着那根即将落下的棍子,双唇抖颤了半响,才冲着厅内的景容喊道,“王爷,下官知错了,这五十棍,挨不得啊!”
里头,景容悠哉悠哉的喝着茶。
“咚!”
琅泊没有心软,下手极狠。
一棍一棍的往下打!
才打了十几棍子而已,左尧的手掌就被打的血肉模糊。
渗人。
将左尧绑起来的两个侍卫在旁看热闹,他们各个都是见惯了血腥场面的硬汉,那些血,还真不算什么。
其中一人道,“琅侍卫,你倒是用点力啊!这样打,五十棍下来,两天就好了,哪里是惩罚人?”
另外一个附和道,“是啊,再重点,不然不长记性。”
琅泊瞪了那两人一眼,棍子一伸,“来来来,你们来。”
“还是算了,王爷让你执行,没说让我两个。”
烫手的山芋,他们才没那么傻去接呢。
“那你们还多嘴?”
“我们就是随口说说,琅侍卫,你打,你打。”
好生客气啊!
你们有想过左尧的感受吗?
他疼得额头大汗,双唇发白,脑袋抵在板凳上,都快晕了过去,一双手原本被打得火辣辣的疼,现在,已经完全没了知觉。
彻底麻了!
琅泊不是没用力,只是,他比那两个人聪明了些,知道自家王爷不是真想将左尧的手打残,不然,拖出去直接砍断双手不是来得更爽快些?可见,王爷不过是想给他点教训罢了,不会真要了他的手。
所以,他举着棍子,收了七分力,再次打了下去。
直到打了三十棍时——
厅内才传来一声,“行了。”
景容出来,走到左尧面前,冷酷的看了一眼他快要打烂的双手。
“左大人,可还挨得了?”
左尧一动不动的趴在那儿,好半响才支起头来,“王爷……饶命。”
“原来左大人也没有本王想得那么硬气。”
“下官……再也不敢了。”
“好,那本王就姑且饶你一次。”
真大方!
不过,他又道,“但今日的教训,你给本王好好的记着,你收受贿赂,断错案子的事情还没完呢,你若屡教不改,本王不仅摘了你的乌纱帽,你的狗命,也休想留。但,你若事想将罪名洗轻一点,就最好配合本王,将赈灾银的事情尽管查清楚。”
“是!”
态度还算好!
景容则示意那两个侍卫将他解开,从凳子上拖了起来,他那双鲜血淋漓的手吊在身侧,身子也垂着。
半死不活了!
但也不免有些可怜。
“将左大人送回衙门吧。”
“是。”
侍卫便将他拖走了。
琅泊上前问,“王爷,就这样放过他了?”
景容:“现在这个时候,朝廷时局本就不稳,吏部在这个节骨眼上奏参本王,导火线,本就是本王这一路罢免官员造成的,现在要是继续罢免了这位御府县令,指不定,原本指向亦王的矛头,最后都会指向本王,何况,左尧做了这么多年御府县令,对赈灾银的事比谁都清楚,暂且留着,不是坏事。”
“原来王爷早有打算。”
“今日给了他教训,估计也该学乖了。”他估摸着,又侧眸看着琅泊,“让你去查那家商户的事,怎么样了?”
“已经交代下去,子然也去查了,相信很快会有消息。”
“恩。”
他轻点头,折回厅内。
……
纪云舒因为顶角的几道抓痕上有陈桔的味道,所以立刻就命时子衿暗中去了一趟治椿楼。
打探一下。
打探清楚回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纪先生,治椿楼确实有大量的陈桔,里面那些女人们为了驱除异味,所以都会在屋子里备一些,几乎人人都有,但味道很淡。”
“人人都有?”
“恩。”
纪云舒望着天,心里琢磨着什么,再次将那块顶角拿出来看了看。
们
嘴上嘀咕着,“既然这三道痕迹不像是人的指甲造成的,那会是什么?叶儿姑娘是歌姬,自然不可能身上留这么重的陈桔味,那些姑娘也不可能。”
片刻后,她又想到了什么,问时子衿,“可知道,那些陈桔谁接触的最多?”
“那个瘸子!”
“良达?”
“是他,治椿楼所有姑娘们的陈桔都是他准备的。”
这就……
有趣了!
这个时候,巧儿进来了。
叹了一声气,“也不知道怎么了,又死了一只猫。”
纪云舒将顶角放下,问她,“什么叫又死了一只猫?这里经常有猫死吗?”
“是啊,咱们县城里,好多姑娘都喜欢养猫,可是隔三差五的就丢失一只,等发现的时候,那猫都已经死了,死相还十分的可怖。”
“说来听听。”
巧儿眉心微微拧着,似乎有些害怕,抿了抿唇才说,“那些猫被发现的时候,都是中了老鼠药,而且肚子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啃咬过一样,浑身是血,肠子都拖到了地上,看上去,很是渗人。”
第583章 小巷凶案
第583章 小巷凶案
巧儿说完,缩了缩肩膀。
又赶紧说,“大家都说是猫误食了老鼠药,然后被狗给咬死的。纪先生,你的那只猫可要好好看着,千万别带出去,免得要是误食了老鼠药,那就不好了。”
猫!
又是猫!
乔子华怕猫!
治椿楼的姑娘们喜欢养猫!
那个瘸子讨厌猫!
叶儿死的时候,房间里有一只猫。
县城里又不断的有猫死。
呃!
她猛然抬头,将左尧给她的那份行案拿了出来,再重新看了一遍。
翻到叶儿死亡那一块,上面清楚的记录着——口吐白沫,鼻孔流出泡沫状血色黏液,肺部涨大……是中了芦丹毒。
但是——
人除了中芦丹毒会有这种症状以外,还有一种……
老鼠药!
“先生,怎么了?是不是知道凶手是谁了?”时子衿又急迫又紧张的问。
她眯了眯眸,嘴里道了一句,“再等等!”
等?
查案还要等的吗?
时子衿不大明白她的意思。
两天后!
纪云舒将自己泡在酱油的那一包鹅卵石取了出来,遣走了屋子里丫头,只留下时子衿一人。
她将那些鹅卵石用白色纱布包好,在叶儿的骸骨上轻轻摩擦了一遍。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原本暗灰偏黑的腕骨和颧骨上,突然多了几道十分明显的黑色印记。
然而,那几道黑印,是呈细长的形状,不像是人的手压在上面导致的。
就像是一只骷髅手按在叶儿的手腕和两腮上的颧骨导致的这个印记。
细细长长。
终于——
她心中所有的狐疑都散去了!
打开的窗!
倒地的屏风!
床边的杯子!
一只死了的猫!
她唇微微勾起,“原来,那屋子,不是只有叶儿、乔子华和逃窗而走的三人,屋子里,还曾经进过来第四个人。”
第四个人?
她吩咐时子衿,“你现在按照我的吩咐去办一件事,咱们……破案。”
……
治椿楼!
在厨房的良达,刚将手中的东西放下,准备去休息一会。
大厨走过来就朝他推了一下,态度恶劣的吩咐,“良达,你赶紧去将猪肉荣那里的一筐肉取来,厨房里已经没有肉了,快去快回。”
他也不说话,就是点了下头。
然后找了一个小箩筐背着,就从后院出去了。
一瘸一拐的到了大街上,找到了猪肉荣的摊位。
“取肉!”言简意赅。
猪肉荣光着膀子,露出了一身的硬肉,手里正操/着一把锋锐的刀在剁肉,精准有力的在给客人割肉,压根没听清楚他说什么。
等摊位前的两个来买肉的都走了,猪肉荣才看向他,“你要什么?”
他嘴里轻沉道:“治椿楼,取肉。”
“什么?”猪肉荣嗓子很大。
听不见!
大声一点!
良达原本隐在头发下的眼睛突然往上一抬,黑到几乎看不到眼白的眼窝里,想是一滩黑血似的,十分恐怖,让人背脊一凉。
猪肉荣握着刀的手猛然一颤!
显然也被吓到了。
“是……是治椿楼的?”
良达点了下头,又将头低下,那双恐怖的眼睛再次隐到了头发下。
猪肉荣咽了咽口水,赶紧忙活着将治椿楼要的那一筐新鲜的猪肉拿了出来。
良达便挑着那筐肉走了。
但他只用一只手,那只被火烧过的右手一直吊在身侧不动。
背后,猪肉荣还有些后怕。
直到有人过来买肉,才将他胆怵的心给安了回来。
在回治椿楼的路上,人来人往,良达低着头走路。
一不小心——
撞了人。
他脚步踉跄,连带着手里的那一筐肉也翻到在地。
一个姑娘尖尖细细的声音挑起。
“走路不长眼的吗?死瘸子,弄脏了本小姐的衣裳,你赔得起吗?”
他没有理会,只是蹲身下来开始将散落的肉捡进筐内。
那女子一见他竟然不理会自己,气得脸色发红,扯了扯身上弄脏了衣角,“我说话,你是没有听到吗?真是下等人。”
刚说完——
“喵~”
猫的声音突然响起。
良达正在捡肉的手停了下来,缓缓抬头,看向站在面前怒气冲冲的女子,目光,缓缓顺到了她手中的那只纯白色的猫。
一张脸,瞬间狰狞万分。
女子在看到那张被烧得面色皱烂的脸时,猛得吓了一跳。
脸都白了!
双手一松,怀中的小猫也被吓得窜了下去,一溜烟不见了。
良达再次将头低下,开始继续捡那些肉。
女子也不再咄咄逼人了,刚才那张脸,已经将她的魂都给吓没了,赶紧提着裙摆走了。
等将地上的东西收拾好,良达挑着筐,朝治椿楼的方向去了。
然而——
半烛香后!
这会时间里,天突然下起了毛毛细雨,一条十分偏僻的小巷子里,传来一重一轻的脚步声。
回荡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像死亡之音!
一道偏瘦的身影一瘸一拐的朝着尽头走去,身上披着蓑衣,头上戴着斗笠。
他手中,提着一只正在疯狂扭动的白猫!
最后,在墙角处停了下来。
良达用绳子将猫的四肢捆绑一块,重重仍在了地上。
砰!
“喵~”
那只猫圆润透亮的眼珠子惧怕的盯着面前满脸凶残的人。
“别怕,很快的。”
“喵~”
白猫想要逃窜,无奈的四肢被绑。
良达拿出一包东西,往猫的嘴里狠狠的塞了去。
然后,那只始终藏在袖子里的右手伸了出来,但,那是一只……假手。
一只用钢打造出来的假手!
代替五指的,一根根被打磨过的锋锐细细钢筋。
就像猪八戒的九齿钉耙!
他先是用正常的左手狠狠的掐住了猫的脖子,然后伸出那只假手,尖锐的钢筋就要朝猫的肚子戳去。
要将它活活剥开!
就在后一刻,时子衿突然从上而下跃了下来,一脚朝良达的脑门上狠狠踢去。
人往后一翻,手中的猫松了下去,整个人也重重的倒在地上。
头上的斗笠也掉了。
露出了那张脸。
时子衿抬脚,狠狠踩在他胸口上,“丧心病狂的狗东西!”
雨水落下,打在了他那张狰狞恐怖的脸上。
纪云舒撑着着一把伞,从巷子外走了进来,衣袍被毛毛的细雨打湿了一片。
她走到良达面前,那双眸,带着厌恶。
“为什么?”她问。
地上的良达才恍然明白过来,他笑了一下,喉咙里发出十分沧桑低沉的一句话。
“你们都该死。”
第584章 破案(一)
第584章 破案(一)
毛毛细细的雨点,飘落在良达那张可怖的脸上。
似乎要将他脸上那紫红色、皱皱巴巴的烧痕给冲开才罢休。
纪云舒撑着油纸伞,握着伞柄的手紧了几分,垂眸,看着地上被时子衿死死踩住的良达。
她眼眸顿时折射出了一股冷意,红唇微启,“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人是该死的。”
听言,良达深到不见底的眼珠子抬了抬,对着她大笑了几声,露出了财狼一般的黑齿,尖锐骇人。
对上那双黑黑的眼睛,纪云舒竟觉得后脑渐凉。
胸口,也莫名的……怔了一下
没多久,人便被带去了御府衙门。
听到消息的景容很快便赶了过来。
这等热闹,他怎么能不来凑一凑?
县令左尧也立刻命人升堂,穿着官服威严的坐在高堂上。
这几日,他一直没有出过衙门大门,手掌被景容打得稀巴烂,养了好些天,也请了许多大夫,甚至,还开了许多的药。
今天,才好了一些!
只是手掌上缠着的厚厚纱布上,还依稀可以看见从里面渗出来的血迹,他先是看了一眼景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只觉得掌心一疼,当日被打的画面又活灵活现的在他眼前演示了一遍。
顿时,不由的眼眸一颤,赶紧将目光收了回来,伸手要去拿旁边的惊堂木。可才碰到那块冰冰冷冷、长方形硬邦邦的惊堂木时,才想起自己手上还有伤,立刻将手抽了回来。
这滑稽的一幕,正好被景容捕捉了一个全部。
他本是想笑,可又想着是在公堂上,正要审案呢,便立马正了正色,命人搬来一张椅子,悠悠闲闲的坐到了一边,打算好好听听那三年前的旧案。
可惜,手边少了些点心瓜子。
左尧放弃了去敲那块惊堂木,看着跪在公堂中央的良达,质问,“良达,人可是你杀的?”
良达因为胸口被时子衿狠狠踹了一脚,现在还疼着,他跪在那儿,垂着头,整张脸都隐藏在了凌乱湿透的头发下。
他一双眼,冷冷的看着自己面前的地面上,阴沉的笑了一笑,说,“人,是我杀的。”
承认的太快了!
这还是左尧第一次遇到这般乖巧的凶手。
不过这样,倒也省得麻烦了。
“既然你已经承认了,那么你说,你为何要杀死叶儿?又是怎么杀死他的?一五一十的招来,不得隐瞒。”
良达突然抬起头来,偏头看向站在自己身旁的纪云舒,同样的,也冲着她阴沉的笑了下,露出了那双可怖狰狞眼睛,和半张恶心的脸。
他说,“你不是很聪明吗?既然如此,你应该知道叶姑娘是怎么死的吧?既然你都知道,我也就不说了,你来替我说吧。”
纪云舒迎上他的视线,“其实,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杀她?”
她没有撒谎!
“不知道。”良达有些意外,“你如果不知道,又怎么会来抓我?又怎么知道我在那个小巷子里?我以为你是猜到了什么,所以才来的。”
纪云舒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目光中露着狐疑,缓缓道来,“我确实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杀死叶儿,只知道你进那间屋子里,其实是要去杀一只猫!”
额?
语气,悠悠慢慢的!
但是听上去,却感觉其中还有什么隐情似的。
到底良达有没有杀人?他进去那间屋子里,到底是要杀猫还是杀叶儿姑娘?他又到底有没有强/奸人?
良达呵呵一笑,带着一些藐视,左手在自己的大腿上轻轻拍了一下,“原来,你也不过如此,我以为你很厉害,以为你什么猜到了。”
纪云舒也不恼,毕竟她从来也没有承认过自己比谁厉害,比谁聪明。
她淡淡的笑了笑,没有说话。
左尧却道,“纪先生,你说人是他杀的,那么就将过程讲出来,或者拿出证据来证明人是他杀的无误,这样,本官也好断案啊!”
公堂内的人都想要见识见识,这位闻名京城的纪先生究竟有多厉害,看看她那头衔到底是浪得虚名?还是真材实料?
“好!那我便说说我所知道的,但是,该从哪说起好呢?”纪云舒双眸一垂,想了想,“嗯,就从良达的老婆开始说起吧。其实,这是一桩家事,不好搬到公堂上来讲,这看上去,好像也跟案子无关,但,我还是说一说吧。”
她看着地上规规矩矩跪着的良达,“你老婆跟别人跑了,身为男人,自尊没了也就罢了,却还被人给打断了一条脚,你心里,大概杀人放火的心思都有了吧?那治椿楼的老板娘念你可怜,同情你,将你安排在后院做个打杂的,那日,你在厨房里忙活着,一只猫打翻了烛台,大火烧了厨房,将你的手、你的脸都给毁了,自那以后,你心里变得越发扭曲,嗯……不如说是极端吧,你开始不断杀猫来泄恨,当然,事有因果,我若猜的没错,你老婆应该也养着一只猫吧?那只猫,应该也跟那个男人一块跑了,所以,你恨极了猫。
有一日,水莲姑娘将猫放在后院,招呼着几个小厮帮忙看着。你当时起了杀心,便倒了一杯放了老鼠药的水,想端去给那只猫喝,可那猫却突然跑上三楼,你追到走廊尽头抓住了它,但因人多眼杂,又有几个姑娘正往楼上来,你担心被人知道,就抓着那只猫,撞门进了叶儿的屋子,你没想到,叶儿竟然就在里面,而且还衣衫不整、头发凌乱,地上,还躺着被人打晕的乔子华。
你当时有些愣了,叶儿也被吓到了,她说自己与乔子华没有关系,人是自己跌倒摔晕的,不准你胡言乱语,甚至质问你为何闯进她的房间?你支支吾吾,道不出一句话,于是,她便出言狠厉的骂了你,应该跟你老婆经常骂你的那些话有些相似吧?当时你就怒了,顾不得别的,将她按在床上,将你手中的老鼠药灌到她嘴里,把她给毒死了,不过……这杀人的理由,是我猜的,可毒,确实是你灌进她嘴里的,人,也确实是你杀的。”
笃定!
第585章 破案(二)
第585章 破案(二)
公堂上!
一阵哗然!
衙役们三三两两的互相看着,又齐齐将目光落在那丧心病狂的良达身上。
恨不得将手中的板子将那畜生活活打死得了。
良达很冷静,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与自己无关,甚至听得有些意犹未尽。
左尧支身身子,“然后呢?那只猫?”
纪云舒走了两步,立在良达的身上,又款款道来,“然后,他将手中的杯子随手扔在地上,起身去抓那只缩在墙角处的猫,那猫因为闻到了他手上的陈桔味,所以便在屋子里到处乱窜,无意之间,他撞倒了屋内的那块屏风,手抓到了屏风的顶角,留下来三道抓痕,他掐死那只猫后就悄悄离开了,将那一切,都嫁祸给了当时还晕倒在屋子里的乔子华身上。”
案件,看似是明了了。
事情原委既然道了出来,那么,就该拿出些证据来。
左尧看向良达,“纪先生说的,可对?”
他歪着头,嘴里轻轻道出一句,“一个歌姬,为何还要去勾搭男人?难道,不该杀吗?我真后悔,我应该将她抬去厨房,然后一刀一刀的将她的肉剁下来,拿去给菜市口的猪肉荣。”
兴奋的笑了一下。
极近变态!
让人毛骨悚然。
他又抬起头冲着纪云舒乐了乐,“你有证据吗?”
当然有!
纪云舒脸色一沉,目光落在了他长长的右袖上,“证据,就在你袖子里的那只假手上。”
假手?那是怎么回事?
左尧冲着旁边的衙役使了个眼神,于是两个衙役便上前将良达的的衣袖撸了上去,露出了那一个用钢打造的假手。
五根细细长长的钢筋,泛着银白色森冷的光,像是随时要戳进人心一般。
良达也不反抗,更是主动将那只手往上抬了几寸,略带欣赏的看了一会,然后伸出舌头,在细长的钢筋上舔了舔。
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冲入他的喉咙里,顿时让他有些亢奋了。
坐在一旁的景容有些看不下去了。
这人,真tm恶心。
他捏紧手边的茶杯,真想甩过去,可又不忍打乱公堂上此时营造的紧张气氛。
想想,也就罢了。
左尧看到良达那样,不禁咽了咽口水,觉得喉咙难受,只得将视线投向纪云舒。
“纪先生,那只假手怎么就成证据了?”
纪云舒只是慢慢的从袖中将那个顶角取了出来,将上面三道抓痕露给众人看,一边说,“这个抓痕,不是人的指甲造成的,也不是猫爪,而是良达那只假手造成了,治椿楼的姑娘经常需要陈桔去味,而治椿楼负责陈桔的人,就是他,他追那只猫上三楼之前,应该就是在厨房里忙活着陈桔,所以,那细细的钢筋上才会留下陈桔的味道,他撞到屏风时,钢筋刮到顶角上,留下了三道抓痕,所以上面,才会有陈桔的味道。”
衙役将顶角拿去给左尧闻了闻。
还真是有!
纪云舒继续说,“这只是证据中的其一,其二,便是叶儿的骸骨,我用鹅卵石加酱油的方式,使得叶儿的腕骨和两腮颧骨的位置上,显露出了几道细细长长、被压挤过的痕迹,那痕迹看上去,确实是人手造成的,可哪有人的手细细长长、像骷髅一样呢?但,良达的假手却是这样的。”
恍然大悟!
这案子,总算拨开云雾见真相了。
良达没有否认,他依旧欣赏着自己的假手,依旧舔着那细长锋锐的钢筋。
一脸变态!
不过,左尧又有疑问,“叶儿姑娘,不是他强奸的?”
“不是!因为进过那间屋子里的人,其实有四个,那个强了叶儿的人,恩……也可能是双方你情我愿吧,总之,与叶儿姑娘发生关系的人,在乔子华晕倒后,和良达进屋之前就已经跳窗走了。”
“原来是这样,那叶儿姑娘中的不是芦丹毒吗?照你这样说,良达给她灌的,应该是老鼠药才对。”
不提还好,一提就老气。
纪云舒带着问责的语气与他冷冷道,“若当时你们官家的仵作能验一验床边那个杯子,就不会在行案上写着是芦丹毒了。”
言外之意,是说那仵作收了乔家的私银,根本没有仔细去验,只是马马虎虎的结了。
左尧面露尴尬,心虚朝景容看了一眼,又立刻将视线给收了回来。
质问地上的良达,“现在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良达耸了耸肩,用右手钢筋将散落在脸上的头发挑到了耳根后,一张脸,一半正常,一半恐怖。
他没有半点挣扎和求生欲,倒是一口气松了出来,“我本是要去杀那只猫的,结果,也把叶儿给杀了,我没什么可狡辩的,你们抓了我吧,把我关进大牢里,最好是砍了我的头,反正,我想死很多年了,现在如愿以偿,终于可以死了,对我来说,是一种解脱。”
来吧,杀我了!
左尧命人将他从地上抓了起来,然后忍着痛,使劲拍了一下惊堂木,“罪犯良达已经招供,先行将人押进大牢,等此事上报刑部,依法处置。”
公堂内,传来良达一阵阵大笑。
诡异渗人。
在他被押走之前,突然与纪云舒说,“你能将一切说的这么明白,不知道的,还以为当时你就在屋子里呢。”
“我倒真希望自己当时在屋子里。”
这样,便能看清楚,那个从屋子窗户逃走的人,是谁?
那个与叶儿姑娘苟且的人是谁?
人押走后,左尧从高堂上走了下来,朝景容和纪先生鞠了一躬。
“多谢王爷和纪先生,这案子,可算结案了。”
纪云舒则闷闷不乐!
“纪先生,案子破了,不是应该高兴吗?”
她哪里高兴的起来啊!
琢磨着,“叶儿姑娘死前,曾着急的要告诉乔子华什么事情,然后让他去报官,可是话还没说完,乔子华就被人给打晕了,究竟是什么事?叶儿姑娘想要告诉乔子华的是什么?如果不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又怎么会牵扯到要去报关呢?既然要去报官,她怎么不自己去?”
这案子看似是结了,可其中似乎还牵扯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像一团迷雾,越聚越大。
第586章 布娃娃
第586章 布娃娃
案子结是结了!
可后续的事情却有些麻烦。
纪云舒怎么也想不明白,究竟串在叶儿身上的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左尧也不傻,知道她说出那番话的意思,无非,就是想继续往下查。
景容从那张梨花椅上起了身,走了过来,冷峻的面容也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
方才纪云舒说的这些,他心里也有所狐疑。
可——
“叶儿的死已经查清楚了,后续的事,后续再查。”便与左尧说,“左大人,案子既然结了,你就早点准备一份刑案送到刑部去,此事不能再拖,大理寺那边也好有个交代。”
“是,下官马上就去办,绝不耽误时间。”
“但你也不要以为案子破了,就普天同庆,你的乌纱帽还悬在你脑袋上,你的命,也是悬着的。”
他当然知道!
被打得血肉模糊的掌心,那可是活生生的教训啊。
他哈着腰,“下官记着,一定竭尽所能的去查赈灾银的事。”
恭恭敬敬!
诚诚恳恳!
但说白了,也是为了保命。
纪云舒在衙门里写了一份行案,放着做备录。
那份行案,可比收受贿赂的那个仵作写得详细多了。
随后,景容便拖着她走了。
望着两人离开后,左尧才折回公堂,却唉声叹气,袖子一挥,手往大腿上一拍,不小心弄到了掌心处的伤口,疼得直皱眉头。
真tm疼!
张捕头上前问,“大人,你手没事吧?”
他抬着缠着纱布的手,“疼得不是手,是脑袋。”
确实是脑仁疼得厉害,
“大人何出此言?”
“三年前的案子解决了,王爷也暂且没有问罪我,可身为县令却私自收受贿赂,那可是掉脑袋的大事,若是赈灾银的事再查不出来,我这乌纱帽和这条命铁定是没了。”
说到此处,重重的叹一声气。
很快,这案子便在整个御府县传开了。
人们唏嘘不已,想不到杀人的竟然会是良达,平时看他走路低头,寡言少语,还以为是个胆小怕事的懦弱人,却没想竟干出杀人的勾当来,还如此变态的将城里的猫毒死、杀死。
那种人,就应该下地狱。
不仅该杀!
还应该千刀万剐!
一边,又称赞那位神秘的纪先生是个神人,三年前的案子在她唇舌之间便被道得清楚明白,仿佛案发之时,她就在现场。
众人也很遗憾,应该去衙门公堂旁听的!
自打那天后,谢大娘便趴在自己女儿的骸骨旁哭了两天两夜,眼睛都快哭瞎了,第三日,骸骨才终于下了葬。
下葬当天,乔家的人也去了,特意命人打造了一副上等木材做的棺材,还打造了一块墓碑,下葬的穴位也是请的风水先生挑的。
仁至义尽!
不过纪云舒没有去,她坐在自己的院子里冥思苦想。
想着叶儿当时究竟要跟乔子华说什么?
为何牵扯到报官?
她又拿出画着玉坠子的那张纸,左看右看,想着它的主人会是谁?
于是,就这样一直坐着。
巧儿端了一壶茶过来,放在石桌上,目光朝纸上的玉坠子瞧了一眼。
“先生这上面的东西是什么呀?是玉吗?还是什么图案?”
她眯了眯眼,答非所问,“巧儿,你可知道,御府城内可有身上带着一根笛子的人。”
恩?
巧儿想了想,“好像没有见过,先生怎么突然问这样?”
“没什么。”
“哦。”
巧儿准备离开,可脚步突然一顿,眼珠子一亮,“先生,这身上带着笛子的我没见过,可我听见有人吹笛子,算不算?”
“谁?”她略显着急的问。
“隔壁传来的,但都是夜深人静时听到过两回。”
隔壁?
纪云舒隔着那面墙看了过去,她搬来这么久了,怎么就没听到?
这丫头,该不会是幻听了吧?
正巧这时,时子衿走了进来,说是谢大娘回来了,但人哭得酸软,是被扶去院子里的。
纪云舒暂且撇开了方才的事,跑去了安置谢大娘的院子。
见她一来,谢大娘猛的跪了下去。
重重的磕了几个响头。
“多谢纪先生还我女儿一个公道,你是我的恩人,哪怕我做牛做马,也无以回报。”
跪在地上,身子发抖。
纪云舒赶紧将她扶了起来。
“做牛做马就免了,你保重好自己的身体,才是最要紧的。”
谢大娘摸着泪,双眼通红。
含泪道,“那杀千刀的畜生,我女儿的命就这样被他给夺了。”
恨得牙痒痒!
纪云舒只得安慰几句,又说,“等过几天,你把南儿接回来,今后你祖孙二人也好好生活。”
纪云舒打听过叶儿的儿子,听说是个白白净净的胖小子,谢大娘进京上诉时,就将他寄放在自己亲戚家,想等案子结了后,再接回来,而且乔家的人还给了谢大娘一大笔银子,甚至给她置办了一间落院,让她带着孙儿好好住着。
乔家人不计前嫌,这样做,确实是菩萨心肠,
两家人的心结也算解开了。
等谢大娘的情绪平静下来后,纪云舒问,“谢大娘,在下想问你一些事。”
“你只管问,只要我知道的,统统都告诉你。”
“是关于那个布娃娃的事。”
“布娃娃?”
她点头,“那娃娃上绣着一个图案,像是文字,又像是一朵花,我想知道,那究竟是什么?”
一听,谢大娘便将布娃娃从包袱里取了出来,手指在那个图案上磨了磨,摇头道,“我也不清楚,叶儿他爹绣出来的时候,我也没有过问,莫非这有什么意义?”
不明!
“不瞒你说,这图案与我很重要。”
谢大娘一脸茫然,这个布娃娃,自己女儿带在身边十多年,怎么跟这位纪先生有关了?
纪云舒,“你可否与我讲一讲叶儿他爹的事?或者,在你嫁给他之前,他是做什么的?”
“他就是一个铁匠,生前,在御府城里还算有点名气,我嫁给他之前,他家就只有他一个人,我也问过他家人的事,但他只说小时候闹饥荒,都饿死了,他对我倒也极好,是个吃苦耐劳的人,而且……”
总之,她说了很多!
可都不是纪云舒想知道的。
或许说,关于自己娘留下的那个木牌的线索,她没有得到任何信息。
等谢大娘回忆完,她又问,“叶儿他爹可有留下什么遗物?”
“就几件破衣裳、几双鞋子和用来打铁用的工具、还有几个装着铁器的箱子。”
除此之外,没了!
难道,线索就这样断了?
第587章 司家绸缎庄
第587章 司家绸缎庄
纪云舒深思不语。
谢大娘努了努嘴,试探的问了一句,“纪先生,是不是我说刚才说的这些,帮不上你的忙?”
她微微笑了下,“有用的,只是……我得好好想想。”
“那就好,总之,只要我知道,你只管问,我都告诉你。”
“多谢。”她道,“天色也不早了,我待会让人送些饭菜过来,你吃了后好好休息。”
谢大娘叹气,垂着红肿的眼睛,轻轻点了下头!
她也没有多留,又安慰了几句之后,才离开。
第二天,谢大娘便离开了安常院。
也自打那天以后,纪云舒就一直坐在院子里想事情。
巧儿和双儿已经习以为常,按照习惯,泡了杯热茶放在她手边,便默默离开,不再打扰。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面安静了好几天的墙,突然传来一声“哥哥”。
声音很轻,却很尖。
显然,是小汐月的声音。
纪云舒回过神来,侧头看去,就见小汐月的身子翻在墙上,嘴角上咧着清朗干净的笑,朝她伸了伸手。
“哥哥,接住我。”
她走了过去,将她接了下来,拉到院子里坐下。
“怎么这些天你都没来呢?”
小汐月撑着下巴,鼓了鼓嘴,说,“近日家里忙,有个大商户订了好些布匹,爹娘和那些工人们紧赶慢赶,每天都在染布晒布,所以我也跟着去帮忙了,昨天才赶出来的,所以今天我就过来找哥哥玩了。”
"你爹娘知道你过来吗?”
“反正,我若不在绣房里呆着,或者不在屋子里呆着,他们就知道我是过来找你了,不会担心的。”
“那就好。”
纪云舒给她倒了一杯水,又让巧儿去端了些点心过来。
小汐月似乎是饿了很久,抓着几块点心就吃了起来。
津津有味!
一边吃还一边说,“还是哥哥这里的点心最好吃。”
纪云舒:“可你娘做的点心也好吃啊。”
不是客套话!
小汐月鼓着满满的腮帮子,眨巴着眼睛问,“哥哥喜欢我娘做的点心?”
她点头。
“那明天我叫娘再做一些给你带过来。”
“不用麻烦了。”
“用的,只要哥哥喜欢吃,娘就不会觉得麻烦。”她嘴角裂着一道弧度,“上次你来我家做客,爹和娘从来没有对人这样好过,也从来没有这么关心过人,可见,爹娘很喜欢哥哥。”
她伸着指头在她额头上轻轻点了下,“鬼灵精怪的!你爹娘最关心和最喜欢的人是你,我不过个外人,是与我客气罢了。”
小汐月抬着手背揉了揉额头,倒不是因为疼,反而甜甜的笑了。
她吃完点心,纪云舒就让巧儿带着她去洗了把手。
洗完之后,她钻进屋子了,轻车熟路的绕到书桌前,看到上面摆放着的几本书,当即就兴奋了。
爱看书,是个好习惯!
她将其中一本书拿了起来,“哎呀,这个我知道,这是陈寻子的《刘双游园》,我之前看了前头就匆匆放下了,等第二次再想去看的时候,书就不见了,也不知道是被谁给拿走了。”
巧儿温柔的笑了笑,“小汐月,咱们先生这很多好书呢,你要是喜欢看,就经常过来。”
“嗯。”
她重重点头。
翻着手里的书越发兴奋。
最后直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巧儿便出了屋子,告诉纪云舒,“小汐月在看书呢,就是先生你摆在桌上的那几本。”
“那丫头爱看书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由着她吧。”
可——
屋子里突然传来了一声,“这不是我哥哥的吗?”
纪云舒朝屋子里看去,不得解,便提着步子进去了。
只见小汐月站在书架下,手里拿着一张纸,她走近一看,才发现原来是画着玉坠子的那张纸。
“这东西,你认得?”
“这玉坠子是我哥哥的。”
“你哥哥?”
点头,“他经常挂在笛子尾端,我有时想碰,他都不让。”
呃!
纪云舒嗔了一下。
小汐月:“这是我娘专门给他做的,世上就只有一块,他一直挂在笛子上,不过后来,我见他那玉坠子好像少了一半,他说另一半摔坏了,索性就让玉匠给截了。”又抬了抬手里的纸,“不过哥哥,你怎么会有这个玉坠子的图案?”
原来,巧儿不是幻听!
从隔壁传来的笛声,应该就是小汐月哥哥吹的吧。
纪云舒没有答她的话,反而好奇的问,“上次去你家时怎么没见到他?”
“他好几年前就不在家里住了,只是偶尔回来一趟,我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只是听我娘说,他好像在外面开了一家绸缎庄。”
绸缎庄?
此时的另一边。
经过这些天的查探,琅泊将景容交给他的那四家商户资料查了明白,这会,正将资料往景容手上送。
“王爷,那四家商户背景已经查清楚了,其中三家没有什么异常,但是运送到京城的司家布匹却有些奇怪。”
景容面露严肃的翻着手里的资料。
得知——
原来那是一家绸缎庄的名字,叫司家绸缎庄!正好是在朝廷开始下发赈灾银的那一年登记开张的。
说是绸缎庄,可大街小户也没看见一家门面!
绸缎庄位于御府城南郊外一座不大不小的院子,没什么奇怪的,确实是织布、染布、晕布一应俱全的绸缎庄。
琅泊说,“他们家的绸缎每年只运一次,都是运送进京的,各个驿站确实有记录,可是究竟运到京城给谁,就不得而知了,属下派人在门外蹲了好几天,就在昨天,看到几车布匹从外头运了进去,按理说,他们本来就是做布匹生意的,应该是将布匹往外送,怎么还有往里送的道理?所以属下昨晚便潜了进去,想一探究竟,王爷猜一猜,属下发现了什么?”
猜一猜?
你丫脑袋被门挤了吧!
竟然敢跟本王猜谜游戏。
景容当即横了他一眼。
琅泊意识到自己踩了地雷,赶紧说。
“那匹运送进去的布,竟然跟文家绣纺的布匹料子是一模一样的。”
第588章 猜的
第588章 猜的
“文家绣坊的布匹?”
景容将手中的资料合上!
琅泊说,“没错,就是文家绣坊的布匹,属下也去调查过这两家商户之间的关系,可是除了每年有布匹来往以外,根本就没有任何联系,就连司家绸缎庄的主人是谁都不清楚,只知道管事的是一个老翁,接货的也是他,而且这些年来,司家的布匹没有对外出售过货物,只是每年赈灾银抵达御府县当天时,他们才有货物运送到京城,王爷,这其中肯定有蹊跷。”
“何止是蹊跷。”他眼眸一深,“说不定……就是与赈灾银有关!”
“那这么说,隔壁的文家绣坊也与赈灾银有关?”
“若真是这样,那么关系不小。”
“既然如此,王爷,要不要……”
他未说完,已被打断制止。
景容顾虑,“在没有调查清楚之前,不可以打草惊蛇,以免走路风声,你让手底下的人也小心行事。”
“属下明白。”
“还有那文家的人……看上去各个好客,也十分和蔼,实则,却奇奇怪怪,半点都不简单,他们若真与赈灾银的事挂钩,说不定,会是一桩十分棘手的事。”他捏着一记拳头,轻轻拍在桌案上,随即附手起身,缓步走到门外头,朝着隔壁文家的方向看了去,眯着细长有神的眼睛,启唇,“文家?赈灾银?云舒?”
声音很轻,似是在喉咙里轻嘀。
琅泊并未听到,只是立刻上前询问,“王爷,那现在从何处着手?”
他收回目光,俊冷的面容上十分平静,想了一会,才开口,“先派人盯着司家,有必要的话,再潜进去好好查探,一草一木都不要放过,特别是那些货物,一定要仔细查清楚,再看看里面是否有暗室之类的,说不定,这些年来消失的赈灾银就藏在里面,同时,也要派人盯着文家,他们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来报。”
“是!”
“你再去趟衙门,让左尧将近几年、经过御府的行商者名单统计出来,本王就不信,那赈灾银还能自己无缘无故的消失不见。”
总之,鬼神之说,他不信!
银子自己会走路,他也不信!
琅泊按照吩咐,立刻派人去了衙门。
随后,景容就去了一趟纪云舒的落院。
这会,她刚将小汐月送走。
两人一见面,却各有心思,坐在院子里喝茶,谁也没先开口说些什么。
待一盏茶过去。
纪云舒才问,“赈灾银有眉目了?”
不语!
“很棘手?”
点头!
“棘手是必然的,不然,那些查此案的官员们也不会死。”
景容盯着她看了一会,唇角不动声色的往上一扬,故作出一副拷问的模样,“那你分析分析,那些官员明明什么都没查到,也准备回京复命去了,为何在路上还会被人杀死?”
“嗯……”她轻歪了下头,当真思忖起来,“可能是那些官员查到些了什么,只是他们自己没有注意,而那些抢走赈灾银的人为了以防万一,所以下了杀心,又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吧。”
“什么原因?”
她顿了下,反应过来,眉心不悦,“王爷心里想必早就分析透彻了,又何必来考我。”
当她高考啊!
心思被这女人戳穿,景容只好笑笑,又正了正色,“别的原因,本王确实分析过了,朝廷官员就是因为没有查到线索,所以才返回京城,可是途中却失踪了一阵子,那么,在他们失踪的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既然要灭口,直接杀人就是,何必还要闹出一场失踪的戏码来?所以,本王能想到的唯一解释,就是那些人的目的……是想与朝廷为敌。”
搁在现在,就是变相的“愤青”。
可——
“何处此言?”纪云舒问。
“猜的!”他脱口而出,又说,“那些人应该是想从他们的口中得知些什么事情,所以才没有直接杀人,而是将其掳走,若是问到了他们想知道的事情,便杀人灭口,问不到,依旧杀,会牵扯朝堂官员的,必然是与朝廷有关,这才大胆的猜了一下。”
哦!
纪云舒倒是没想那么多!
景容又转而问她,“你也有心事?”
“在想那个玉坠子的事。”
“说来听听。”
她眉心轻拧了几分,才款款道来,“那玉坠子原本是一块完整的,后来才分成两半的,叶儿姑娘手里有一块,而那一块,是在她生下孩子之前就有的,所以,当时乔子华说看到她和一个带着笛子的男子在一起,我想,那个男人可能就是叶儿孩子的爹,而在良达进去叶儿房间的时候,她就已经与人做过那种事了,所以才会衣衫不整,可她一不叫、二不哭,还有心思去质问良达和猫的事,完全不像是被人强/奸的,反而,是略带抵抗的你情我愿,都说叶儿姑娘心性很高,能让她心甘情愿的人,应该就是那个和他拥有同样玉坠子的男人。”
“这么说,你是已经知道那人是谁了?”
她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可能……就是咱们隔壁邻居的文家公子。”
“文家?”
又是文家!
纪云舒继续说,“如果当时打晕乔子华的人真的就是那位文公子,那叶儿说要去报官的事……会不会也与他有关?”
这只是她的猜测!
景容听言,也琢磨起来,端起手边的茶,刚要放到嘴边喝一口。
突然——
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耳朵猛然一动,听到悉悉率率的声音从屋顶的瓦片上传来。
后一刻,只见一道黑影从上面掉了下去,狠狠砸在地上,
“砰”的一声!
鲜血满地。
那人似乎连脑浆都给砸出来了!
景容立刻跃身而起,将纪云舒护在了身后,冷厉的眸看着地上死了的黑衣人。
“啊!”
刚从屋子里出来的巧儿吓得脸色刷白。
手里的一个碗碟也砸在地上。
稀巴烂!
时子衿顺势从屋顶上跟着跳了下来,充斥着杀意的眼睛看着被她斩杀的黑衣人。
她手里拿着一把鲜血淋漓的长剑,血液顺着锋利的剑锋一滴滴的滴落到地上。
在月光的映照下,格外刺眼。
第589章 刺杀
第589章 刺杀
这是怎么回事?
还没来得及弄清楚,四周屋顶上突然跃出十几个蒙面人,各个手中举着长剑。
将整个院子都围住了。
领头的人,“杀!”
声音洪亮。
数十把剑锋对准了景容。
动静很大,琅泊和时子然立刻带着侍卫冲了进来。
两方人马厮杀在了一块。
刀光剑影!
那些黑衣人似乎是抱着必死的心,嗜血的眸子里只看到景容,将他当成了活靶子似的,而且他们的武功也都极高,不管是从武功招数还是路子来说,都不是出自景亦的那批死尸。
景容从一名刺客手中挑过来一把剑,又一边将纪云舒护到身后。
院子里几十个人挤在一起!
场面十分壮观。
景容突然抱起纪云舒,双脚一蹬,双双跃到了那面墙上,跳到了隔壁的文家绣坊里。
那些本在厮杀的黑衣人也立马追了过去,黑夜之下,又出现了十几二十名的黑衣人,将本要去保护景容的那些人给拦住。
那十几个黑衣人则继续刺杀景容。
景容招招要命,斩杀了好几名黑衣人。
被斩杀的黑衣人血液沾到了纪云舒的脸上,他只觉那滚烫的热血在脸颊粘着,粘粘乎乎。
院子里,高高挂起的布匹也被一一扯了下来,亦或是被剑斩成两截。
架起来的竹条也被折断,噼里啪啦的响了起来。
院子里,一片狼藉!
纵使景容的武功再高,也难以抵挡那十几个武功了得的黑衣人。
他因为一边要顾及纪云舒,手上功夫有些施展不开,那些黑衣人将二人团团围住。
“送死吧。”
黑衣人举剑,对准了景容的心脏。
景容拿着手中沾满鲜血的长剑,将其挑开,后一刻,直接刺进了那人的脖子上,当场,割开了一道口子。
当场毙命!
另外那些黑衣人继续上前。
景容只得将纪云舒往后推开。
“跑。”
她怎么能跑呢?
生死攸关!
“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她声嘶力竭的喊着。
“走。”
再次推了她一把。
她重重跌坐在地上。
景容再次和与那些黑衣人厮杀在一起,而奇怪的人,那些黑衣人竟然不杀手无缚鸡之力的纪云舒。
突然,她眼看着一把剑朝着景容的后背刺了过去。
“小心。”
大喊的是同时,纪云舒从地上起身,立刻冲了上去,后背牢牢的贴在景容的后背上,双手一展,要为他挡下那一剑。
她睁大了眸子,眼神中没有丝毫的畏惧,铮铮的盯着那名黑衣人的眼睛,那黑衣人的眼神中本是充满了嗜血的杀意,可看到挡在面前的人是她时,那人明显缩了一下,手腕往后一拉,似乎是要将剑锋收回。
只是刺出去的力道太重!
速度太快!
就算是想将剑锋调转也为时已晚。
千钧一发之际,空中突然横来一支笛子,将那把剑生生挑开,黑衣人只觉得手腕吃痛,掌心猛然一松,剑便掉到了地上。
下一刻,景容转身,将纪云舒往自己身侧猛地一拉,手中的剑也顺势朝那名黑衣人刺了过去。
直中心脏!
当场毙命。
而一道身影也在笛子将剑挑开之后,将自己的笛子接住。
那是一个年轻的男子,一席淡紫色的长袍,发髻高束,冠扣上的一根发带随风摇摆,当真是个翩翩少年,十分俊朗。
他那双细长的眸看了景容和纪云舒一眼,便身子一偏,与那些黑衣人厮杀到了一块。
这个时候,平日里酒醉不醒的莫若也赶了过来,到了文家绣坊这边,也参与了这场血战之中。
唐思也来了。
她手中的银鞭像无数锁链缠在一块的夺命链一般,一鞭一鞭的挥在那些人身上!
“当初姑奶奶没杀你们,现在就大开杀戒了。”
很快,那些黑衣人不低,全部被绞杀,一个活口不留!
文家的院子里,几口大染缸被打得稀巴烂,里面的水,也全部流了出来,红的紫的蓝的全部滚在一起,总之一片狼藉。
躺在那些湿漉漉水中的刺客,和血淋淋的血混在一块,十分瘆人。
“王爷,没事吧?”琅泊跳了过来。
景容则转向那名年轻的紫衣男子,“多谢公子。”
紫衣男子你将手中的笛子别到腰上,朝中他行礼,说,“参能舍命救王爷,是在下的荣幸。”
“公子是?”
“在下这个文家绣坊的少东家文闲。”
呃!
他就是文家的公子?
正说着,文家的人匆匆赶了过来,看到院子里的这一幕,文老爷和文夫人惶恐万分。
“这是……”
景容做了解释,“文老爷,这些人是冲着本王来的,实在不想,竟弄脏了你的院子,本王稍后便命人清扫干净。”
“冲着王爷?”文老爷十分吃惊,“究竟何人,竟大胆行刺王爷?”
这问题,他也不好回答。
只说,“本王行走江湖,仇人多了去了,文老爷无须吃惊。”
“那王爷可有事?”关切。
“无碍。”
琅泊已经带着人将那些黑衣人脸上的面罩全部扯了下来,又在那些人身上搜了半天,才去复命。
“王爷,没发现。”
“将地方赶紧收拾干净。”
“是。”
他们并没有多留,也没有多做解释。
回到安常院后,众人都聚集在了大厅。
气氛凝重!
闹不清事情的唐思一边将鞭子缠在手上,一边气怒的说,“你们到底招惹了谁?怎么一路上总是有人要杀你们?本姑娘能救你们一次两次,可不一定能救你们第三次,要是我,就找出要杀我的那个人,然后将他千刀万剐,放进油锅里给炸了。”说着,又纳闷的看向景容,“我说,你不是王爷吗?你可是大临皇帝的儿子,谁敢杀你啊?”
她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众人却陷入了沉思中。
突然——
景容道了一句,“那些人,不是景亦派来的。”
不是怀疑,而是肯定。
他又说,“如论是身手,还是武功的路数,都不像是京城来的。”
琅泊问,“那会是谁?既然不是亦王,又不是京城来的人,会是谁派来的?那些人各个都是武林高手。”
纪云舒却说,“其实,他们目标只有一个。”看向景容,“就是你,方才我为你挡剑的时候,那个黑衣人明显有要收剑的意思,似乎不想杀我,他们的目标是你,谁挡便杀谁,却尾唯独不杀我?为何?”
第590章 五马分尸
第590章 五马分尸
是啊!
为何?
明明目标是景容,谁挡便杀谁,纪云舒替他挡剑,黑衣人理应也杀了她才是,为何在那个时候还要将剑收回呢?
因她方才这席话,厅内的气氛也越发凝重。
透着几丝诡谲!
“要杀本王?却又不能伤及你,会是谁?”景容实在设想不到,除了景亦,还会有谁?
“说来也奇怪,那些人的功夫确实不错,看招数也不像是哪个江湖门派上的,不过看得出来,确实不是亦王的人所为,也不是京城来的人。而且那些人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自然不会留下什么线索让我们顺藤摸瓜,人也都死了,所以要查起来,恐怕有些困难,毕竟……江湖之大。”
莫若将尾音挑得很长。
听他道完,景容平静的面容上划过了一丝深不可测的意味,那只放在大腿上的手也攒起了拳头,手背上的青筋依稀可见。
像是一只即将冲出牢笼的狂狮!
他犀锐的眸望向琅泊,“传本王的命令,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将背后的始作俑者给抓出来,将其五马分尸。”
字字要命!
自他口中道出来时,众人眼前似是闪过了一场血腥的画面。
不寒而栗。
琅泊立刻领命。
这时——
一名侍卫从外头匆匆进来,禀报,“王爷,还有一人活着。”
消息来得很诧异,却是惊喜。
唐思高嚷一声,“原来还有活的,太好了,赶紧问问他到底是受谁指使的?若是不肯说,便抽他,狠狠的抽,看他说不说。”
咬牙切齿!
可后一刻,那侍卫嘴角抽搐,泼了一盆凉水,“那人虽然还活着,可是却身受重伤,怕是……活不了了。”
头垂下,声音渐细。
景容蹙眉。
活不了?
莫若突然起身,“带我过去。”
“是!”
于是,众人便一同去了。
只见那名黑衣人伏在地上,手指还在动。
莫若蹲身,将那人轻轻翻转过来,看到了他胸前中的那一剑,伤口很深,鲜血流了一地,渐渐淤黑。
是失血过多!
“不能让他死。”景容冷言。
“有我在,死不了。”莫若掏出一颗药丸给那人服下,又在他胸前的穴位上点了几下,吩咐人,“将他抬去我屋子。”
两个侍卫照做,将人小心翼翼的抬走了。
莫若拍了拍手,离开之前与景容说,“我能救他一命,但我不能阻拦他自杀。”
抱着必死的心来行刺,被生擒了必定不会活下去。
他们,就跟死尸差不多!
景容,“救吧。”
莫若点头,走了。
唐思也跟了过去。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那些黑衣人的尸体才全部收拾干净,只是整个院子里却充斥着浓浓的血腥味,让人有些作呕。
纪云舒也搬到了景容住着的院子里。
她抱着两个心爱的檀木盒,说,“幸好这东西没打坏。”
都这个时候了,还挂记着这两个盒子。
“你知道方才那种情形有多危险吗?”景容面露严肃问她。
“我知道。”
“既然知道,你怎么能舍身挡在本王面前?你想过后果吗?”
“想过。”她放下盒子,迎上他的目光,认真的说,“我若不挡,便是你死,我若挡了,便是你我一起死。”
笑了一下!
“云舒。”他握住她冰冷的十指,“你听好了,今后再遇到这种情况,本王让你走,你就必须走,明白吗?”
“不……”
“你没有否定的权利,这是命令。”
他态度坚决,神色严肃。
她顿塞许久,也知道自己肯定是拗不过的,只好点了头。
待将东西整理完毕后。
景容道了一句,“其实这次,要多亏了文家的文公子。”
提起他,纪云舒手上忙活的动作停了下来。
“是啊,确实要多谢他,可我总觉得他一点都不简单,加上叶儿姑娘的事,这个人,就好像全身都藏着秘密似的。”
若是可以解剖一下人心,她倒真希望可以剖一剖,看个究竟。
她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想多了。
景容则道出一句,“文家上下,其实都挺怪的。”
她点头,表示认同。
却又说,“真希望……只是我们多心了。”
……
深夜,文家绣坊的暗室内!
文老爷面色勾火,一双粗黑的眉紧紧拧在一块,眸子微眯,唇抿一线,完全是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样。
旁边的椅子上坐着文闲,他面色冷清,看不出半点情绪的波动,手里,依旧拿着那根笛子,上面挂着的玉坠子在他手掌里捏着。
半刻未松!
他虽然年轻英俊,好看的眼睛也充满了吸引力,只是那张脸却比常人要惨白一些,看着像是生了病的模样。
这也不奇怪,文闲自小就是个药罐子,所以十岁不到就被丢到山上习武,学了整整五年,身体也好了许多,可是回家不到一年的时间,又突然生了一场大病,从那以后,身体便时好时坏,这些年来,也看了不少的大夫,却都不见好,五六年前病情加重了些,险些丧了命,而这一拖,也就拖到了现在。
正是因为多病的缘故,他也一直没有娶妻,自自在在的一个人。
着实可惜!
他露出担忧的神色,朝暗室外看了一眼,才转而与自己父亲说,“爹,这事,不能全怪林副将。”
语气虽然带着温弱,却十分的冷硬。
文老爷不为所动。
他本名,叫文磐石,此刻,他那张脸就如同他的名字一样,磐石如坚,硬成一块。
可见怒意!
突然——
“砰”的一声。
他手往桌案上重重一拍,“身为副将,却私自下达杀令,岂能轻饶?”
“父亲……”
“你闭嘴。”
呵斥!
文闲冷淡的眉梢往下一压,将一嘴的话都往肚子里咽了下去。
这时——
外头传来一阵铁靴踏在石板之上的声音,步子稳健有力,有序有时,回荡在暗室外的通道里,一阵一阵。
像鼓声!
只见,一道高大威猛的身影映在地上,从外头率先拖了进来。
越来越来近!
越来越长!
直到来人进到暗室内,影子才被他踏在脚下。
第591章 死就是死 活就是活
第591章 死就是死 活就是活
进来的人,叫林峰。
他身材魁梧,看着也十分壮实,透着大将的风范。
那张蓄满了胡子的脸铮铮如肃,带着憨将的威严和忠诚,尽管皮肤黝黑,额头上那道疤痕还是清晰可见,正正的横在他的额头上,徒添了几分凶煞之气。那双黑不溜秋的眼睛里更是透着一股狠劲,
他手中握着常年不离手的长剑,朝文磐石鞠了一躬。
“大将军。”
却并未得到回应!
文磐石自他一进来时,就满脸不悦,半响,才开了口,“林副将,你可知道你做错了什么?”
“属下不知。”
“谁给你的命令,让你去杀人的?”声音即便低沉,却浑厚有力。
林峰,“没人下达过命令。”
“砰!”
文磐石拍桌而起,两三步上前,迅速将他手中那把剑抽了出来,只看见一道银光在空气中划过,一眨眼的功夫,剑锋便对准了林峰的案子。
只差分毫,便会插进他的喉咙里。
“爹!”
文闲立刻起身,想要制止。
只见文磐石握着那把剑,对准林峰的脖子,丝毫没有要将剑收回的意思,他手腕往上一翻,剑也随之一动,看着便让人揪了一把汗。
“知不知错?”吼声问道。
林峰没有要躲的意思,反而将下巴扬起,“属下犯了错,自该受罚,将军想杀就杀吧。”
硬气!
“我虽是看着你长大的,也答应你爹会照顾你,可错就是错,绝不姑息。”
“难道,那狗皇帝就没有错吗?”
“你……”
“他杀了我爹,父债子还,我要他也尝一尝丧亲之痛!”
后一刻,文磐石挑起那把剑,狠狠朝他的大腿上刺了一剑。
皮肉刺开,鲜血溢出。
他疼得单膝着地。
跪在文磐石面前。
“林家血脉只剩下你一人,你爹死前抓着我的手,要我将你抚养成人,将来为主公复命,可你却因私仇,差点将全盘计划打乱,你可知道,你手里握着的不是只有你一人的命,还有那十万将士的命,你让你爹如何瞑目?”
尽管是在斥责,可文磐石却眼含泪光。
林峰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今日你若杀得了那狗皇帝的儿子也就罢了,可你的人差点要了小世子的命!”
呃!
他猛然抬头,“不可能,我已下了命令,不能伤小世子分毫。”
“血战纷乱,从来没有分毫之说,死就是死,活就是活,如果小世子死了,我们所有人也没有活着的必要了,你明不明白?”
林峰懵了!
垂着头,双拳往地上狠狠一砸,“将军,是属下的错,保证绝对不会再有这种事情发生,你惩罚我吧。”
文磐石原先的怒气散了,松了口气说,“幸好,幸好小世子没事。”
说完,他重重叹气,良久——
将手中的剑递给林峰。
“起来吧。”
林峰抬起头来,倔强的眼眸终于收敛了几分,伸出手,握住了那把剑,用力戳在地上起了身,顺而将剑进剑柄内!
文磐石坐回位置上,“此事闹得这么大,想必容王也一定开始在查了,你一定要做得干净些,绝对不能让他们查到什么。”
“是。”
“行了,你赶紧走吧,不要引起人注意。”
林峰朝他拱手,便出去了。
然而,他出去没多久,文闲便跟上了他。
“你今日确实做得有些鲁莽了,我知道你一直想为你爹报仇,可你也不能急于一时,咱们等了这么多年,现在小世子也找到了,离大计划也不远了,现在这个节骨眼上绝对不能出错。”
林峰也不看他,继续往密道的前面走,“你还是好好管好你自己吧,这几年,你就像个傀儡一样。”
呃!
文闲突然停下了脚步。
身边没有声响,林峰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转过面色忧伤的文闲,“刚才的话你别放在心上,我无心的。”
“没事,反正都过去这么多年了。”
“是啊,你也该放下了。”
他淡笑了一声,“谁一辈子没干过几件混蛋事。”
林峰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你就别送了,我走了,”
便离开了。
文闲站在原地,昏暗的地道里,只有旁边每隔几米摆放的烛光,火光微弱的映在他脸上,这样一个看似温文尔雅的男子,自打三年前那事之后,朝整日里郁郁寡欢,已经很久没听见他当年那爽朗的笑声了。
他伸手摸着手中的笛子,又缓缓顺到了吊着的那个玉坠子上面,磨了许久,他那张脸,也越来越沉。
……
第二天一大清早,左尧就赶了过来,得知昨晚发生的事情,他心脏都跳到嗓子眼了,一路上都忐忑不安,生怕那尊佛会受伤。
毕竟,他头上的乌纱帽和命是悬的,若景容出了事,朝廷追究下来,他必死无疑。
能不慌张吗?
但见到景容还活蹦乱跳的时候,心也终于安了下来。
“王爷,下官一定加派人手找出行刺之人,害得王爷被人行刺,是下官的错。”
语气抖颤。
景容正在院子里摆弄几根他刚刚砍下来的竹子,又拿着一把刀在上面磨毛刺,一会功夫就被磨得滑溜溜的。
他握在手里来回搓了搓,直到觉得不割手了才满意停下。
看了旁边站着的左尧一眼,“左大人,不用何事都往自己身上揽,这件事跟你们御府衙门没关系,本王自己处理,你只管去办赈灾银的事就行。”
“是,那个……王爷让下官找出近几年经过御府行商者的记录,下官也连夜整理好了。”
说着,便将衣袖里准备好的本子递了过去。
景容接了过来,翻了翻,又合上,“你先回去吧,有事,本王会通知你。”
不给他开口的机会,景容就甩给他一个后脑勺。
他去找了纪云舒,将自己磨好的竹子拿给了她,“这几天,我让子衿教你几招防身术,你拿竹子当剑,好好练。”
“我不会。”她直接拒绝,“要我拿刀子给人开膛破肚还行,练武功,就有些为难我了。”
一来,她不是那块料!
二来,她骨头硬!
练不成。
第592章 不是审一审,而是谈一谈
第592章 不是审一审,而是谈一谈
景容倒不是硬要她练成什么绝世武功,只是担心,万一哪天自己不在她身边,她也能学到一招两式,到时候也好有法子自己脱个身。
为了说服她,他举了列子,“不难,当年秦公就是晚年才习的武,他个头比你矮,骨头也比你硬,年纪还大出你好几轮,结果,他都成为皇子的教武先生,还得了先皇的封赏,你有何不行的?”
“我是女的。”她脱口而出。
这理由,确实让人反驳不了。
景容嘴角微颤了两下,略微有些失望,看着被自己磨过好几遍的光滑竹条,满满都是自己的心思,可偏偏这女人不领情啊。
真是难过!
纪云舒看出了他的心思,眼眸轻挑,将竹条拿了过来,在空气中轻轻的划了几下,发出十分急速且响亮的“嗖嗖”声。
“这东西还不错。”
“打算练武了?”
她摇摇头,“没有。”
“那你说不错?”
嗯?
她侧眸看着他,好看的眉梢微微一拧,“我只是说这东西不错,却没有说我要练习,你还是找巧儿和妆儿去吧,让她们学一招两式。”
景容脸色一僵。
纪云舒却开心的玩弄起手中的竹子来。
不得不说,景容做的东西虽然难登大雅,可做工还算精巧,这竹子握在手里挥一挥,打发时间还算好。
她正在挥动的时候,唐思突然从外头进来了。
“阿纪,你这是在做什么?”她好奇的跑来。
纪云舒则带着炫耀的语气跟她说,“你瞧,这竹子是不是做的很精巧?”
看了看,唐思点头,“还不错。”
“这是王爷做的,专门用来习武的。”
她的话还刻意往上挑了挑。
听言,唐思诧异的看了一眼景容,当即露出了鄙夷的目光,毫不掩饰的大笑几声。
就差捧着肚子了!
“这……这鬼东西用来习武?哄三岁小孩都没人会上当的。”
某个人的脸色臭到了极致!
唐思继续笑说,“在我们侯辽,三岁孩子手里拿的不是刀就是鞭子,哪有人拿根竹子当武器练武功的?”
一长串的笑声在整个院子里伶仃清脆的响着。
某人的脸色现在不仅是臭,而且冷到极致。
纪云舒也暗暗打笑。
倒不是笑景容用竹子当武器给她练习好笑,而是笑他太可爱了。
可爱得和卫奕有的一拼!
突然——
那笑声戛然而止!
景容以最快的速度将纪云舒手中的竹条拿了回来,以一种完全瞧不见动作的快速,将竹条架在了唐思的脖子上。
那一瞬,唐思愣住了。
却又立刻反应过来,手往自己腰间上一摸,正要用力将那鞭子取出来,可动作却慢了景容一步。
那根长长细细的竹条“啪”的一声打在了她的手背上。
力道虽然不大!
却还是让她吃痛的“啊”了一声。
不得不将那鞭子松开。
“你……”她气怒的不得了。
景容勾着冷而得意的唇,“小丫头,听好了,本王今天就给你上一堂课,不是只有锋利的东西才适合做武器,就算是块不起眼得泥巴土,也能打死人,所以,你可千万不要小看了这根小竹条,若是惹到它不开心了,随时会要了你的命。”
这堂课,也太贵了。
是唐思被羞辱一番换来的宝贵经验。
真是不值!
她咬着牙,满眼不甘,抬着下颌,狠狠道,“有本事你让我将鞭子抽出来,我们再来比试比试。”
“没那个功夫。”
景容冷冷甩了一句,将手中的竹条挑开。
唐思借状,立刻将鞭子抽了出来。
可——
那鞭子才高高举起,景容手中的竹条再次狠狠的打在了她的肩膀上,使得她抬起来的手臂不得不放下。
“你……你欺负人。”唐思指着他。
“本王是在给你上课。”
阿呸!
这理由,也只有你才说得出口啊!
唐思捂着自己被打的手,立刻缩到了纪云舒身边,告状道,“阿纪,你看他,分明就是欺负我,你帮我教训他。”
咬死他!
打死他!
“我?”纪云舒伸出手指头指着自己,“我打不过他。”
万一他一怒之下,将自己丢到床上去,那岂不是亏大发了。
使不得!
所以必要的时候认认输也没有什么不对。
唐思脸色通红,胸口像有一团岩浆似的,随时要迸发出来。
纪云舒笑笑,安慰她,“你也别气了,他也被你笑了一番,你们就当是扯平了。”
这tm也可以?
唐思“哼”了一声,自己打不过那家伙,能怎么办?
只能忍气吞声。
便一屁股便坐了下来,开始揉着自己被打得生疼的手背和手臂。
“对了,你不是在莫若身边吗?怎么跑来这?”纪云舒问。
“哎呀!”唐思蹭的一下起了身,眼珠子瞪大,伸手在脑门上重重一拍,“我差点就忘了正事,莫若说,那个人已经醒了,让我过来告诉你们一声。”
“人醒了?”
“嗯,还能开口说话了,一醒来就喊着水水水,跟前辈子没有喝过水一样,你们都没看到,他那双眼睛啊,黑不溜秋的,看着真恐怖,还有……”
她似乎打算继续说下去,可景容和纪云舒已经越过她,朝着莫若的院子去了。
“哎哎哎,你们等等我啊!”
她在背后大喊,也赶紧跟了过去,刚才发生的事情一瞬之间就被她抛诸脑后了。
这样的女子,虽然出生在侯辽,性子比常人都要野了几分,甚至动不动就容易上火,但却是个真性情的人,直言直语,不与人玩心机和花样,若不是嘴皮子滑溜和冲动了一些,这样的女子,绝对是世间少有!
莫若的院子里!
他刚刚从床边离开,手里拿着一块帕子在擦手。
景容和纪云舒匆匆赶来时,就看到莫若像是刚刚给谁做了一场大手术,正在擦拭着手中鲜血淋漓的血液,还满头大汗,背后的大床上,血液沾染一片,那本是淡灰色的被褥也被血染得格外刺眼。
有几分瘆人!
床上躺着的黑衣人脸色苍白,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头顶上的帷帐。
一动不动!
第593章 哑巴?
第593章 哑巴?
莫若一脸不悦和无奈。
嘴里还叹了一声气。
见景容和纪云舒二人进来时,他又慢悠悠、随意的甩了一番话,“真是不听话,一醒来就喊着要喝水,刚给他喝完了水之后,就硬是要寻死腻活的,跟个娘们似的,怎么都劝不住,只好点了穴,让他自己乖乖呆着。”说完,他又埋怨道,“我就说过,这种人就算是救活了,也是一定会寻死的,看吧,我说对了吧?现在好了,将我屋子里弄得全是血腥味不说,我那亲自上街买回来的被褥也都毁了,你让我晚上睡哪儿?真是的。”
看得出来,他确实不高兴。
坐在桌边,倒了两杯茶,像平时喝酒似的,一口一杯的干!
可他的抱怨,却得不到回应!
景容神情严峻的看了床上的人一眼,眉头一皱,便问莫若,“他的情况怎么样?”
“都说死不了了,紧张什么?”
“能问出什么来吗?”
“能倒是能的,不过……”莫若提醒道,“若是给他解了穴,他可能会咬舌自尽也说不定,你可能到时候连问题都还没有问完,他就已经死了,你说这种人怎么这样不识好歹?我幸苦了一个晚上,好不容易将他的命给救了回来,他不领情也就算了,却还一心求死,根本就是在践踏我的劳动成果。”
你说是不是?
景容没有理会他的抱怨,而是走到床边,看了那人一眼。
那人虽然动弹不得、脸色苍白,可是那双黑溜溜的眼睛却带着必死的决心。
突然——
纪云舒说,“让我跟他单独谈一谈吧。”
是的,她用的不是审一审,而是谈一谈。
景容和莫若皆有些惊讶!
“单独?”
“嗯。”她点了头,走了过去。
当她垂下目光看向那人的时候,那人也正好迎上了她的视线,道不出来的感觉,只觉得那人的眼神突然温了下来,带着些许的激动和……难过。
没错,就是那样的感觉!
那人转换的眼神都被一旁的景容捕捉了全部,他原本还有些顾虑,担心纪云舒单独与这人相处的话,难免会发生什么意外,但此刻,那样的念头全部从他的顾虑中打消了。
他抬起手,食指和中指并拢,然后朝着床上那人的胸口上戳了一下。
解了穴!
随后,他与纪云舒说,“本王就在门外。”
她点头,
于是,景容便拉着屋子里的人出去了。
莫若百思不得其解,回头不放心的看了一眼,“纪先生不会武功!”
提醒!
“那你让他们待在一起,我可告诉你,那人的伤虽然很严重,可被我诊治之后,已经好了很多,要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轻而易举。”
相对与他的紧张,景容显得冷静多了。
自嘴里道出一句,“我相信她。”
胜过所有的解释了。
也将莫若心中所有的顾虑和担忧全部搪塞了回去。
只好作罢!
偏偏唐思却趴在门框上,伸长脖子往里瞧,耳朵也都竖了起来。
后一刻就被景容像拎一只小鸡似的给拎走了,直接丢在院子里。
屋内!
那人解了穴,却没有寻死。
纪云舒搬来一张椅子,坐在床边。
她语气微轻,开了口,“你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
“你不说,也没关系,你若想死,我也不会拦着,可是在此之前,我倒是有些话想问一问你,不过首先,我来猜一猜,你们是什么人吧。”
她还是那样,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来。
那人也没有说话,反而撑起身从床上坐了起来。
两双目光此时直直的对视着。
纪云舒也能仔细的看清楚这个人,他年纪大概三十岁左右的样子,皮肤黝黑粗糙,一看便是常年在刀剑之下行走的,那脸上,爬着许多细细小小的疤痕,有刀伤,有剑伤,也有被东西刮伤的,又像是因为……自小接受各种训练,以至于脸上留下了这些长年累月的伤痕。
而那双眼睛里,透着铁骨铮铮的硬气和不惧死亡的冷漠。
这样的人,不像是死士,倒更像是身负血海深仇一般。
她收回了打量了神色,嘴角上缓缓狗起了一道弧度,说,“想来,你对我的话题很感兴趣,那么,我就直接说了。”
“……”
“你们不是亦王的人,也不是京城来的,那么,应该就不是朝廷的人,而且,也不像江湖人,更像……一支有纪律、有法章的组织,或者说,是一支常年都需要在刀剑之下打磨的……兵马。”
她的语气,依旧不咸不淡。
却让那人微微一怔。
“可能扯得有点远了,不如说回近的。”她深思片刻,琢磨着问了起来,“究竟是什么事?让你们这一支不属于朝廷的组织下了杀心,要去杀一位跟你们毫无干系的王爷呢?而且也都抱死的心来的,莫非,有人出了高价,所以你们是接了银子奉命杀人的?嗯……好像不对!难道,是因为什么私仇怨恨?这个……好像也想不通。”
她一边说,还自己否定了。
“都不是!”
他终于开口说话了。
纪云舒冲着他笑了一下,“我还以为,你是哑巴。”
“……”
“既然你开口说话了,那咱们就聊一聊吧。”
那人不说话。
也就当他是默许了。
于是——
纪云舒问,“你们的目标很明确,谁要是敢挡在前面,可你们不杀我,实在奇怪啊,难道是你们的上司特意强调过这一点?下令要杀容王!却又不能伤及我?你们的上司真是个好人,待我这般好,可是,那人会是谁呢?”
刘清平?
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人。
可就算是借刘清平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这么干。
“这世上,在下认识的人极少,见的最多的,也都是些尸体白骨什么的,所以,着实想不出来,究竟那人是谁?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告诉我,若是有机会,我一定要当面去谢谢他的不杀之恩。”
她态度很认真,也听得出来很诚恳!
可那人眼神却深了下来。
第594章 乱葬岗
第594章 乱葬岗
他那双黑眼看着纪云舒,许久也没有说话。
而纪云舒则偏了偏头,“嗯……好吧,你不肯说就算了,我也不想逼问你,方才那些话你就当我没说过,你也当没听过,而现在你若还是想死的话,那就得麻利一点,我虽不拦你,但你动作也要快,否则外面的人一进来,你恐怕又要被点穴了,到时候,万一身上哪儿痒了,抓不着的感觉可比挨刀子还难受。”
嗯,那感觉,她试过!
简直要命的狠。
只见那人眉头一皱,冷硬的眼神中带着几分惊奇。
心想,这人说话的语气和方式真怪。
按理说,不是应该拿刀架在他脖子上逼问吗?不是应该想尽办法不让他自杀寻死,然后将他折磨得生不如死吗?或者说,留着他的命,等来营救他的同伴自投罗网!可怎么这人问了一大堆,说了一大堆,绕来绕去,最后却说“你当我没说”、“你也没听”这样的话,甚至,还出奇的鼓励他自杀?并且动作要快!
奇怪的人!
纪云舒为了表示自己所说的话绝地真诚,她果真背过身去。
“我帮你看着门口,你动作快点,不过……血可千万别溅在我的衣裳上,我一个穷书生,来来回回就那么一两身像样的,若是弄脏了,洗不掉的话,到时候还要置办,你也知道,像在下这种寒门之人,手边自然没有多少银子,每日都是咸菜萝卜一顿饭,再说了,在下……”
她还打算继续长篇大论下去!
却被背后那人给打断了。
“是奉命!”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那一刻,纪云舒也收了音,缓时,绯红的唇角上点点溢出了笑意。
满意的笑。
“欲情故纵”这一招,她竟出奇的用对了。
转身,看向床上的人,她收起了之前清淡无谓的神色,正了正色。
“奉命杀一位王爷?”
呵!
那人笑了一下,苍白的脸狠拧在一块,阴森的眼珠子里泛着滔天的杀气和狠戾。
“那王爷该死。”
“为何该死?”
“该死就是该死,我劝你最好不要跟他走的太近。”
“为什么?”
“免得将来……”
“将来如何?”
一连串的追问,问得那人顿塞了,猛的意识到了自己似乎被下套了,而且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便立马改口道,“反正我人已经被你们抓来了,横竖都是死,你们想要知道什么,自己去查。”
纪云舒忍不住笑叹:“你可真够倔的。”
“连死都不怕的人,倔这个字根本算不上什么。”
“那倒也对。”
那人没说话。
纪云舒突然想到了什么,“咦,你要真是想死,不如帮我试一剂药吧。”
嗯?
她掏出一个小瓶子,在手里转了转,然后便丢在了血迹斑斑的被单上,“这是我研制的一剂毒药,也不知道奏不奏效,你反正也要寻死,何不死前与做个人情,帮我试试这味药管不管用,若是管用,你死得其所,等来年,我必定给你烧纸钱,但若是不管用的话,你再寻别的法子去死也无妨。
死,自她嘴里说出来,像过家家似的。
轻轻松松!
那人:“毒药?”
“不敢?”
“敢!”那人将瓶子拿到手中,看着纪云舒,笑了一声,便立刻拧开瓶塞,将里面的毒药一饮而尽!
一滴不剩。
药效很快,快都几秒的时间就起了作用,那人嘴里吐了一口血,本就血迹斑斑的被单,此刻更加惨不忍睹了,他捂着胸口往旁边倒去,无力的抬着眼睛,望着站在床边的纪云舒。
“能死在你手里,我无怨言,也死而无憾!”
语毕,两眼一直,一口气没缓上来。
死了!
身体倾斜而下,滚到了地上。
砰的一声!
听到里面巨大的声响,景容立刻冲了进来。
看到眼前的一幕时,他双眸微紧,上前查看那人的呼吸,人,确实死了。
“发生了什么?”
“她求死,我就成全他。”语气里带着好心好意的味道。
景容则道不出话来。
莫若紧接着进来,看到人躺在地上,满嘴是血,上前把了下脉,确定人是真的死了后,那个惋惜啊!
眉头都皱到了一块。
“浪费一晚上的时候救了一个人,好不容易把命给保住了,结果就这样死了。”他又咬牙下了狠话,“以后,绝不随意救人了,我神医的名声都块毁了。”
宽大的衣袖狠狠一挥,便跨门出去了。
景容叫来两个侍卫,命令,“将人丢去乱葬岗,让野狗吃了吧。”
等人被拖走后,纪云舒才收起了那副悠悠闲闲的样子。
面色凝重,偏头问景容,“那该不会真是毒药吧?”
景容勾唇一笑,“莫若调配的药,虽然总是怪怪的,可他说没毒,那就一定毒药。”
“那下一步打算怎么查?”
“等,等那小子在乱葬岗活过来。”
……
深夜。
御府县城西侧的山头下,泥泞的弯路上杂草丛生,山沟里传来一阵阵凉风,吹得周围的树梢杂草飕飕作响,那声音,一路延伸到了山头后面的一处坑洼里,那是被人生生挖出来的一个巨大的坑,远看并不奇怪,可凑近一看,却让人毛骨悚然。
那坑洼里,一具又一具腐烂的尸体横七八竖的堆在一起。
有的已经烂成了一堆白骨!
有的还鲜血淋漓!
有的身上已经爬满了蛆虫!
有的……
像被放在一个巨大的搅拌机里搅拌过一样,十分恶心。
这些尸体,大多都是活生生饿死的百姓和没人认领的无名氏,因为没钱下葬,亦或是懒得挖土立碑,便直接丢在了这处乱葬岗里。
被景容下令丢到乱葬岗的那人,是被一阵腐烂的恶臭味给熏醒的。
他还未睁眼之前,喉咙就率先一阵呛咳,将之前喝下的毒药全部吐了出来,苍白的脸色一阵通红.
当他看清自己此时所在的地方时,满眼惊诧,低头一看,一具面色溃烂、双眼被挖的女尸正压在他身下。
“呃!”
纵使面对过无数次的杀戮和死亡,但他还是被眼前的一幕吓到了。
第595章 文闲?
第595章 文闲?
他懵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赶紧从死人堆里艰难的爬了出去。
趴在泥泞的黄土上,他还惊魂未定。
自己不是死了吗?
这里,莫非是阎罗殿?
不像啊!
突然,盘旋在死尸上方的几只乌鸦,扑打着翅膀,发出了一声又一声“桀”,然后落在那些腐烂的尸体上啄起生肉来。
他才猛然意识到,这里是乱葬岗!
自己还没死。
他爬了起来,身体虚弱,摇摇摆摆好一会才站稳。
借着微弱的月光,他在周围勘察了一下地形,大概知道了自己在什么地方,然后确定了一个方向,便带着伤、步履维艰的从此处离开了。
他并未注意到,就在身后,四五道身影正尾随其后。
一个时辰后。
那人到了郊外一处宅院的后门,朝周围警惕的看了几眼后,确定没有人跟着自己,这才敲了敲那扇门。
过了一会,门里头传来一声,“买布?还是染布?”
“送布。”
吱嘎!
门开了。
一位老翁从里面探出身子来,看到来人的时候,震惊不已。
“谢秦?”
谢秦脚一软,身子往旁边的门框上重重压去。
“你不是……”死了吗?
最后三个字,老翁没有问出口。
谢秦说,“先进去再说。”
老翁赶紧点头,赶紧将他扶了过来,确定后面没人,才将门关上。
琅泊从暗处跳了出来,隐在后门口的墙角处,他也十分震惊。
因为谢秦所进的院子,就是司家绸缎庄!
而那个老翁,正是接了文家绣坊那批布的人。
震惊之余,却也是意外之喜,琅泊整个人都精神了,甚至有些兴奋,他守了这么多天,司家一直都没有动静,今天总算逮到一只兔子,能不激动吗?
他赶紧吩咐身边的侍卫,“你先回去禀报王爷。”
“是!”
侍卫得令,一溜烟便没了影,而琅泊则悄然潜入了司家。
谢秦被扶到了一间屋子里,老翁赶紧将门上了锁。
里面原本两盏烛台突然灭了一盏,另外一盏似乎是被人拿了起来,随着人影缓缓移动,光线也越来越暗,最后直接没了,导致屋子里漆黑一片。
看那光线移动的方向,就好像是有人拿着那盏烛台越走越远的感觉。
可那屋子能有多大啊?
顶多五十平米足够了。
越走越远?怎么可能?
琅泊悄悄跳到房梁之上,掷开一块小瓦片往里面看。
那是一间堆满了大大小小箱子的房间,而除了箱子,别无其他。
就连……方才进去的谢秦和老翁都不见了。
屋子里有密室?
不可能!琅泊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因为之前,他已经潜进过这间屋子里了,四下也都查看过,可里面根本就没有什么暗道和机关。
那里面的人,怎么会无缘无故消失了呢?
正觉得奇怪之时,远处突然掷过来一块识字,正精准无误的对着他脑袋,幸好,他早已察觉,身子一偏,躲了过去,随即从屋顶上跃了下去。
借着周围灯笼的光线,他看清了方才朝自己掷石子的人。
文闲!
文闲一身墨色长袍,干干净净,腰间上,依旧别着那根笛子。
他上下审视琅泊,露出诧异的神色,“原来是容王身边的人啊,这大晚上的,怎么会在这里?”
琅泊表情严肃,眯眼,“文公子?你怎么会在这?”
他笑了笑,端步上前,“这里是我的地方,我会在这里,有何奇怪?”
“你的地方?”
琅泊惊讶!
他在司家外面蹲守这么久,从来就没有看过文闲在这里出现过。
而文闲又慢悠悠的解释起来,“司家绸缎庄一直都是我经营的,只是生意不好,就这样放着,全都交由他人在帮忙打理,有时间的话就会回来一趟,只是没想到,我今日才回来,因睡不着而到院子里走走,竟然撞见有人在我家屋顶上窥探,适才便朝你甩了石子,那里知道,竟然是容王身边的人,得罪了,还请见谅。”
“没事!”
“不过……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做什么?而且,还爬到屋顶上去了。”
最后一句话,如同锋利的刀刃在铁板上划过一样。
琅泊虽然是个粗汉子,可真正做起事情来,却不是那些遇事慌慌张张的小侍卫。
他板着脸,“文公子不要误会,在下是追一个小贼过来的,那小贼偷了我家王爷一样重要的物件,所以我才到的这里。”
“小贼?”文闲四下看了一眼,“小贼偷了容王的东西,那得好好搜查才行,只是不知道那小贼跑去哪了?”
“就在我背后那间屋子里。”
“哦?”文闲纳闷,“那屋子只是一间放置布匹的仓库,根本藏不住人。”
吱嘎!
背后的门突然开了。
只见那个老翁走了出来,一只手拿着一个灭了的烛台,另一只手则按着自己流血的额头。
见到院子里的人时,赶紧躬着身子走了过来。
“公子?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休息?”老翁问。
文闲则问他,“王伯,这位公子说,看到一个小贼进了放布匹的仓库,你可有看到?”
“有小贼吗?我没看到啊,刚才我还在里面查那批布的数量,不小心打翻了烛台,人也摔了一跤,差点就磕坏了脑子。”
额头上,还在冒血!
又赶紧说,“而且里面就只有我一个,没看到有谁进来过啊。”
琅泊瞪了王伯一眼,自然不信他,一把夺过他手中的烛台,掏出自己身上带着的火折子将其点燃,拿着就转身就进了那间仓库。
仓库是呈长方形的形状,里面大大小小的箱子都堆满了,他在屋子里仔仔细细的查看了一遍,就连那些放布匹的小箱子都没有放过。
可——
什么都没有找到,秘密通道都没有。
文闲走了进来,看着那些被翻开的箱子,眉头也不皱一下,只是说,“你也看到了,这屋子里除了布还是布,根本就装不下什么人,可能是你看花眼了,兴趣那小贼人已经跑了。”
面对扑了空的屋子,琅泊脸色黑着。
拿着烛台的手也紧了几分!
最后,只得与文闲拱手致歉,“抱歉文公子,惊扰了你,可能……真的是我看花了眼,既然小贼不在,那就告辞了。”
“不送!”
琅泊出去后,身子一跃,立刻消失不见了。
待察觉人是真的已经离开,文闲那张淡然的才沉了下来,才问王伯。
“人呢?”
“公子放心,谢秦没事。”
第596章 莽女
第596章 莽女
听到谢秦没事,文闲才松了一口气。
却又担忧顾及,“看来,我们都低估了那位王爷,绕来绕去,他竟然给我们来了一招反间计。”
王伯:“方才实在太危险了,要不是公子及时出现,我也不能立刻将密道口藏起来,故作摔倒,才骗过了刚才的那个侍卫。”
现在想想,还有些冒着冷汗。
文闲望着外头墨色天际,眯着眼睛,“现在,我们已经引起了他们的怀疑,之后一定要小心行事,大计划绝对不能出任何问题。”
而——
王伯说,“公子,其实这几天……我察觉到有人一直在暗中盯着我们。”
“盯着我们?”文闲脸色顿时一变。
“是感觉,但不确定,我也有刻意注意过,但什么都发现,可能是我多心了,但也有可能,那些人在暗中盯着我们的人都是高手,所以藏得极深,我才未能发现他们的踪迹。”
呃!
“高手?”文闲想,“这么说,在此次行刺之前,他们就已经注意到我们了?”
王伯震惊,”公子,难道是因为……”
话没说完。
被打断!
“不用自乱阵脚,如果他们有足够的证据,早就来抓人了,何故藏在暗处监视我们?总之,你要切记一点,咱们这里是绸缎庄,是用来买卖行商的地,敞开门,光明正大的做生意。我们,也都是正经的商人。”
尽管他心里也有所担忧,可语气听上去,却很冷静。
王伯沉声,“是。”
“还有,你照顾好谢秦,这段时间,一定要他好好藏着。”
“那万一……”
“没有万一,他们不是想要证据吗?那我倒是要看看,他们怎么找到证据。”
……
安常院。
那名侍卫率先回来禀报,将谢秦从乱葬岗醒来,又一路到司家的事全部说了明白。
清清楚楚!
厅内,景容、纪云舒、莫若和唐思都在。
“属下等人亲眼看到他进去的,进去之前还说了几句暗语,出来接人的,就是司家绸缎庄管事的那位老翁,所以琅侍卫才让属下先行回来禀报王爷。“
景容目光一寒,”司家绸缎庄,又是司家绸缎庄!“
他手指轻轻敲打在桌上。
思忖起来。
司家?
那是什么地方?
为何景容会有这番表情?
纪云舒和坐在对面的莫若对视一眼,都从“又是司家绸缎庄”这句话中听出了意思,只是都十分默契的没有说话。
偏偏唐思要做个另类,一副斗志昂扬的模样,“依我看,就是那个什么司家的人派杀手来杀你们的,我说,你们也太墨迹了,要是我,就直接带人杀过去,将那个地方一窝给端了,找出被丢进乱葬岗的那个人,到时候证据确凿,看他们怎么抵赖。”
她i并不知道这其中的要害,说起话来,自然轻松。
莫若横了她一眼,“你好好闭嘴坐着,要么就出去。”
“我是在给你们出主意。”
“不用!”
“你……”
气死她了。
只好生闷气的坐着。
纪云舒则开口问景容,“司家绸缎庄,那是什么地方?你为何会有这样的反应?”
景容:“因为在查赈灾银的时候,就查到了司家绸缎庄。”
“司家跟赈灾银有关?”
诧异!
景容点头,继续道,“偏偏这么巧,此次刺杀一事又与司家有关。”
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莫若沉疑,“这事,莫非是个漩涡?”
越滚越大!
唐思就不明白了,更加耐不住了,一脸“你们这些人是傻逼”的样子,嫌弃的睨了几眼,屁股一抬。
“你们是不是傻啊?现在这事不是很明显了吗?那些人就是因为抢了赈灾银,所以担心被你们查出来,就派了杀手打算杀人灭口,一定就是这样的。现在你们派人过去是最合适不过的,到时候搜出那笔赈灾银,再找出那个人,证据确凿,足够他们都死一百回了。”
“莽女。”莫若甩出一句。
“你说什么?”
“我说你是莽女!”他轻描淡写一句,“男的是莽夫,女的,当然就是莽女了。”
哎妈呀,这词真不错!
唐思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我是在给你们出主意,不采取也就算了,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倒宁愿做个莽女,也好过你们这些没头脑的,就知道在这里耍嘴皮子。”
说完,她扭身出去了。
便站在外头的院子摘那些叶子,将气都撒在了那上面。
事情若是如同她想的那么简答倒是好了!
厅内,气氛凝重。
莫若也难得清醒着,看向面露沉色的景容。
“你怎么想的?”
景容:“这两件事情,如果真的都跟司家有关,这背后,必定牵扯甚广,他们盗走赈灾银之后,还能在与御府县正大光明的开了这么多年的绸缎庄,都安然无恙,而且单单一家商户,却能调动这么多的高手为其卖命,这绝对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迷雾重重!
没多久,琅泊来了。
将在绸缎庄发生的事情一一说了。
”文闲?”
“是!”
众人吃惊,文闲竟然那家绸缎庄的主人。
景容,“其实在查赈灾银的时候,发现文家的布匹都是来自文家,当时已经觉得奇怪,现在,恐怕说得通了,只是没想到,司家绸缎庄,既然会是文闲的。”
纪云舒,“整件事情……可能也跟文家绣坊有关了。”
“不是可能,是一定。”
“可那些刺客行刺的时候,他救了我们。”
“可被丢到乱葬岗的人,确实进了司家,而他又那么碰巧出现,他一出现,线索便断了,不是很奇怪吗?”
纪云舒语塞。
景容转而问琅泊,“你确定在那间屋子里都搜了?”
“确定,可是真的什么都没有,那人,也是属下亲眼看到他进去的。”
“屋子里一定有密道,只是你没有发现而已。”
“那王爷,现在怎么做?”
“事情虽然如同我们分析的这样,可是捉贼见赃,现在赈灾银没看到,那个人也没找到,而且其中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弄明白,他们是如何将赈灾银运走的?又到底为何要盗走赈灾银?为何要刺杀本王,却又不杀纪先生,还跑来救人?这其中,太多可疑之处。”
可不是吗?
第597章 赌石!
第597章 赌石!
现在没有证据,就像无头苍蝇一样!
只能静等!
景容下令继续暗中监视司家和文家。
翌日一早。
景容换了一身粗布缝制的衣裳,又找了一顶破旧的草帽戴在头顶上,乔装了一番。
俊郎风度的姿态丝毫不见!
地地道道的百姓。
他正要出门,一道身影突然窜到他面前。
“一块去。”
嗯?
他扭头一看,就见纪云舒也是一身粗布麻衣,两撇小胡子粘在嘴巴上,画着两道黑而粗的眉,左脸上还有一颗大黑痣,上面……还有一根毛。
若不是因为那五官精致的话,这番模样,看着确实有些恶心!
“你干什么?”
“一块去。”
“你知道本王去哪吗?”
“跟踪文闲。”她直接说,“你想查赈灾银,我想查叶儿姑娘死前所说的报官一事,看看是否跟她的情郎文闲有关,所以,咱们有一个共同的目标,那就顺路一块去吧。”
同一个目标!
两人分查两件事!
所以,确实同路。
景容只好说,“走吧。”
可走了两步后,他又回过头,上下瞄了那女人一眼。
“你能再丑点吗?”
“嗯……能。”
于是,她默默的掏出另外一颗黑痣,黏在了下巴处。
颇有几分媒婆的样子。
景容愣了一下,只有自己想不到的,没有这女人做不到的。
扮丑,还是她最厉害!
摇摇头,很佩服!
两人这才出了门。
去了来鹤居!
上了二楼,坐在靠窗的位置,叫了一壶茶、一盘花生、几个小菜和两碗米饭。
景容拿着筷子在碗碟上敲了几下,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
一副懒洋洋的样子。
“他会来吗?”纪云舒问。
“文闲每隔一天就会来鹤居坐上一个时辰,就坐在那个位置。”他指了指相隔一张的桌子,继续说,“每次就这样坐着,什么都不干,离开后,就会去前面的一家医馆抓药,随后就回他自己的宅院,但是没到半个时辰又会出来,然后去城外一处湖边坐上几个时辰,直到天色黑了才回去,十分规律,当然,除非他哪天回文家绣坊,或者去司家绸缎庄。”
纪云舒一边听,一边往下面的大街上看了看,质疑,“那你确定,现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会来?”
“他不傻,一定知道本王的人现在在监视他的绸缎庄,而这个时候他若是不来,不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自己心虚了吗?若是来了,倒还能装傻充愣,撇清他的嫌疑。”
“既然他知道有人会监视他,那他来这里就算是要办什么事,现在也只是做做样子。”
“他既然是个聪明人,当然也想到本王会暗中派人跟着他,可是本王选择亲自过来,是想凑近看看,他究竟整天都在做什么?”
纪云舒看着他,笑笑。
这话刚说完,景容下颌就往下面大街上抬了一下。
“来了。”
垂目一看,文闲果然来了!
他穿得和平时一样风度翩翩,腰间上还是戴着那根笛子。
来鹤居的小二都认识他,见他一来,笑脸相迎,手中的毛巾一打,“文公子,楼上的位置为你留好了。”
“嗯。”
“还是原先的菜给你上一份吗?”
“嗯。”
“好嘞!”
小二领着他上到二楼,在那张空闲的桌上坐下,哈着腰,用手中的毛巾在桌上擦了几遍,这才离开。
因为景容和纪云舒乔装得很成功,所以他并没有注意到这边,坐在那儿,偏头看了一眼窗外面,又看了看大街上形形色色、来来往往的人群。
然后,就这样一直坐着!
很快,小二便上了一桌子的好菜,可他一口没吃,视线依旧看着外面,却不知道究竟在看什么。
期间,也没有与人接触过,更没有与人说过话,甚至连一些多余的动作都没有。
倒也没什么让人觉得可疑的地方。
纪云舒和景容互看一眼,都心照不宣。
突然——
“来来来,都来看看。”粗重的男声从二楼的楼梯上传来。
五六个人一窝蜂的挤了上来,其中一人的怀里抱着一块光滑且不规则的石头。
将其放在一张桌上。
一时间,便引来了二楼的人注意,可大家却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这是……
赌石?
那块抱着石头的大汉与周围人说,“这石头,你们谁出价?”
“赵老汉,这石头多少钱?”
“一百两,很便宜,比以前的都便宜。”
“这一两个月了,你手里的石头没一块是真的,里头一切开,都是个屁。”
赵老汉急了,“你这说可就不对了,前面石家那个老娘们不就是买了我的石头,现在成了富人,上半年的刘家老幺,还不是成了有钱人,赌石赌石,本来就是赌,一刀穷,一刀富,你们都知道。”
那几个行家在石头上摸来摸去,又用手指甲在上面刮了几下,反正奇奇怪怪的动作都出来了。
用行话来说,叫验石!
其中一人说,“一百两,贵了,这里面,不一定是上等的翡翠。”
赵老汉“我可告诉你们啊,这块石头和以前的不同,看这形状和光泽,里面八成是真的。”
“你每次都这么说。”
一伙人开始围着那块石头研究起来。
本是一直在看外头的文闲突然起身走了过去。
“这块石头,我要了。”
“原来是文公子,这石头你真要?”赵老汉两眼放光的问。
文闲二话不说,掏出一百两银子放在桌上,“将石头抱去我府上。”
“好嘞。”
赵老汉拿起银子数了数,十分开心。
周围有人劝,“文公子,这石头真不行,你就别花那冤枉钱了。”
“是啊,你又不是行家,别被骗了。”
……
文闲没有说话。
这边,景容突然问纪云舒,“猜猜看,是不是真的?”
“假的!”她直接了当。
“你怎么就看出是假的了?”
她笑了笑,她不是赌石的行家,可怎么说你也算半个考古学家,跟着那帮专家进进出出,或多或少也懂得一些,赌石、验石也算沾了一丢丢考古的边,所以,她也知道一些。
“所谓的赌石,就是翡翠在开采之前,外面会有一层风化的皮包裹着,只有切开才知道真假,从那块石头上细小的裂纹和皮色来看,都不是真的。”
“你还懂这些。”
“刚入门!”
第598章 跟踪
第598章 跟踪
才入门?
刚刚入门就能通过肉眼辨别出那块石头里的翡翠是真是假,比行家还厉害,简直神了。
景容带着诧异又崇拜的眼神看着她。
心想,这女人,脑子里都装着什么?
那边,文闲根本不理那些行家在旁劝阻,反正钱给了,便让赵老汉将石头搬到他府上去。
然后就走了。
是的,买了一块破石头后就这样走了!
那些行家还在背后指指点点,皆说他是被赵老汉给骗了,花钱买了一块假石头回去。
“文公子花钱买石头。”
“可不是嘛!”
“一百两银子,真是冤。”
……
悉悉率率的议论着。
赵老汉则笑那些人不识货,还放话说那石头里肯定是上等的翡翠。
大伙“哼”声,便一窝蜂的散了。
见人都走了,纪云舒问景容。
“还跟吗?”
他不做声,视线往下面大街上看了一眼,等看到文闲从来鹤居出去后,才起身道。
“当然要跟。”
两人准备下楼,从赵老汉身边经过时,正好他抱着那块石头也准备下楼。
于是,三人撞在了一块。
“让让,让让……”赵老汉扯着嗓子。
然后抱着石头活蹦乱跳的挤在他二人前面下了楼。
纪云舒虽然肩膀被撞了一下,倒也无碍。
“没事吧?”
摇头!
两人便下了楼。
悄悄跟在文闲身后。
文闲也果然按部就班,出了来鹤居后,拐了一条道,就去了一家医馆,进去后,医馆里的小童迎上来,很客气的冲他笑了一下。
“文公子来取药了。”
老熟人打招呼的样子。
他点了下头,走到药柜前,看着后面那高大的柜子被分割成了一小个一小个药抽屉,里面,放置着各种药材。
名贵的!
普遍的!
极其罕见的!
应有尽有!
他伸出手指头,在柜台上敲了几下,与抓药的小童的说,“这次,直接抓两倍的药吧。”
“好的,文公子稍等,这就给你抓药。”
小童不用看药方,便麻利的抓起药来,将两包药材用细绳捆绑好,交到文闲手中。
文闲便取了银子给他。
“文公子慢走。”
他只是板着脸点了下头,走了。
这几年来,文闲几乎风雨不改、隔日就会过来一趟,每次都只抓一次的药量,
今天却抓了两倍。
他出来后,就直接往自己宅院的方向去了。
纪云舒本想进去问问他究竟抓了什么药,却被景容拉住,“你我现在乔装着,你这样去问,岂不是引人注意?而且,开医馆的都有个规矩,不能随便透漏病人的药方,你去问,他们也不会告诉你。”
因为,莫若的裕华阁就是这样的规矩!
想想也是。
所以这念头,她也就打消了。
继续跟踪。
文闲的那处宅子不算大、不算小,十分雅致,都是由木头和竹子建的,地处的位置也十分清幽安静,旁边还有一条小河,清水透沥,三面环山,河旁,还有个小亭子立在那儿。
z这里,确实是个好地方!
比于夫子的鸣山书院还适合修养身心。
文闲进去后,将自己抓来的药放下后,便提着一壶酒又出来了,一刻不停的去了城外的湖边,坐在那块大石头上,一边喝酒,一边遥望远处波光涟漪的水面。
这人,可真奇怪!
若说是个行商的,却又不去打理生意。
怪!
若说是个文雅的翩翩公子,却又不在自己那雅致的别院立待着,成天不是去酒楼,就是来这里坐着。
怪!
景容和纪云舒跟了他一天,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他二人就在一片竹林里,远远的看着那道有些落寂的背影。
“他这样每天坐着,究竟是在等人?还是陶冶情操?”景容嘀咕着。
纪云舒默默观察,开始分析道,“他的行为规律和作息几乎都是重复的,这样的人,从心理学上来分析,肯定以前受过什么伤,或者是受了什么刺激,而那件事,一定让他很后悔、很内疚,所以这些年来一直没能释怀。”
什么是心理学?
有这种东西吗?
景容听不懂那是啥,却明白她这番话的意思,自己也脑海里分析了一番。
最后,得出结论。
“叶儿的事!”
“没错。”纪云舒笃定,“从头到尾,他身上一直戴着那根笛子,掌心也时不时的去护那个玉坠子,而那玉坠子和叶儿姑娘手里的其实是一对,如果我的猜想的没错,他之所以隔天就来这里的原因,很大可能是因为叶儿,嗯……也就是思念吧。”
“是个痴汉。”
“不一定,如果他真的是个痴汉,为何在叶儿怀孕生下孩子后,他却不站出来?还眼睁睁的看着叶儿去当歌姬?我想,他可能……是因为叶儿的死而内疚,所以,也成了他心里的一道心结。”
想来,让人觉得有些可怜。
世上最痛苦的,也就是情了。
景容突然想到了什么,深邃的眸子一深,眯了眯,“有一件事情之前一直想不通,但现在,似乎有些通了。”
嗯?
纪云舒偏头看他,“什么意思?”
“你不是说,那个当时从窗户逃走的人就是他吗?如果真的是,想想看,为何在叶儿要告诉乔子华什么事情的时候,文闲为何要打晕他?会不会是因为叶儿要说的那件事,可能就跟文闲有关。”
“……”
景容继续道,“而跟文闲有关的事,也只有赈灾银。”
呃!
那一刻,纪云舒微惊了一下。
她好看的眉心淡淡一皱,心思微沉,“所以,你是意思是,叶儿可能知道了他的秘密,本要去报官,但可能因为某种原因而不能去,所以才会想到乔子华?想将事情告诉他,让他去报官?”
“可能是。”
“其实谢大娘之前也说过,叶儿有一天很晚才回到家,哭得十分伤心,那会不会……就是这件事呢?”
景容勾唇,“如果真是这样,那些事情也就能串起来了。”
可——
”如果真是这样,他为何要盗走赈灾银?又是如何盗走的?还要杀了那些官员,又要杀了你?”
全都是疑点!
第599章 拆了仓室
第599章 拆了仓室
就在两人都陷入困惑中时。
一阵笛声传了过来。
那笛声,悠扬伤感,时而舒缓,时而稍急,时而清脆,时而低沉,却十分干净。
如怨如慕!
如泣如诉!
听到的人,不免有些伤感起来。
那样一个文雅优秀的男子,谁会将他和偷盗赈灾银的人挂钩到一块?
那笛声很久很久才停,等到天色渐渐暗下来后,文闲才离开了。
景容和纪云舒也回了安常院。
跟踪了一整天,除了得出那样一个结论以外,其它并无有用的东西。
而那天,琅泊也暗中潜入了司家,趁着天黑的时候一间房一间房的去搜。
一无所获!
之后几天,纪云舒和景容还继续跟踪着文闲,那家伙每天清晨都会去来鹤居,然后去抓药、回家、去郊外……
重复!
这一天,文闲从医馆出来,两人跟在后面, 脚步不快不慢。
突然一群小孩冲了出来,齐齐撞在了文闲身上。
他手里的那几包药掉落到了地上,绳子脱落,里面的药都散了出来。
那些小孩子撞了人,便一窝蜂的跑了。
文闲也不恼,蹲下身将那些散药捡起来,脏的便随便丢在了地上,就若无其事的走了。
看着地上那些散乱肮脏的药材,纪云舒停了步子,用一块帕子将药捡到了上面,好好包了起来。
“捡这些药做什么?”
“拿回去给莫若看看,看这到底是什么药,为何他隔一天就来抓?”
哦!
回去后,纪云舒直接将药拿去给了莫若。
“这是什么药?”问。
莫若懒洋洋的坐在院子里,正用竹子编织着什么东西。
朝那包东西看了一眼。
“你跟景容跟了那小子好几天,就拿回这东西?还是一副普通的药材。”
难以掩盖的鄙视!
纪云舒:“普通的药材?用来做什么的?”
“调养身子的。”
“只是调养?”
莫若眉头一皱,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这些药我就是闭着眼睛也知道是什么?是用来做什么的?就是调养的,不会错。”
语气傲慢!
纪云舒无语。
莫若说,“其实,你也不用犯困,这药,应该是文闲自己吃的。”
“ 他自己吃?”
“黑衣人行刺那晚,我就见他脸色不对,明显患有内症,应该是出生时就带有的,这种人,生下来就体弱多病,所以长期服用调养的药很正常。”
“哦!”
那也就是说,这唯一的一丢丢线索根本就没用?她这几天确实是白跟了。
一点信息都没有查到!
经过这几天,琅泊也回来禀报,“司家上下,哪怕是一块地皮,都翻过了,确实没有密道,那个黑衣人进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完全像人间蒸发了。”
现在,就连琅泊自己都要不相信自己了,真觉得自己会不会是眼花了?
否则,一个大活人,怎么就不见了?
景容冥想片刻,“司家一定有什么机关是我们不知道的,他们能将赈灾银在铜墙铁壁的仓室里悄无声息的调换走,想要在一间普通的屋子里将人藏起来,自然是轻而易举的事。”
“这样说,司家的人还会奇门遁术了?”
景容就是觉得得哪里有些奇怪,却不知道究竟是哪里。
小一会,他手往桌上一拍,“难道,是驿站的仓室里有问题?”
“可那里头,都是铁墙,而且王爷不是也看过吗?除了那扇门能进去以外,连蚊子都进去不了。”
他眼珠子一亮,豁然起身。
“去驿站。”
……
驿站。
林侍官看到人来,不禁抖颤,上前询问i,“王爷怎么来了?”
景容带着人二话不说就朝那间仓室走去,命人将其打开。
门一开,里面锈铁和金属的味道扑鼻而来。
他跨步进去,在里面转了几圈,又用手在铁墙上敲了很多下。
偏偏不信邪!
“将这间仓室拆了。”
呃!
闻言,林侍官赶紧说,“王爷,使不得啊!这仓室是专门用来放置朝廷赈灾银的,要是拆了的话……“
“赈灾银?”景容冷眼,“这些年来,你有见过赈灾银?”
“这……”
没见过!
“一间没用的屋子,留着做什么?”
林侍官无言反对!
嘴角抽抽,不再阻拦。
景容下令,“拆!”
琅泊便吆喝着自己的人,连带着驿站里的人开始拆起来。
倒链、撬棍、大锤、铁锹……
能用上的工具都用了。
好在古时候的建筑没有钢筋,拆起来费时不多,也很容易。
那间仓室在众人连环“攻击”之下,终于被拆了,最后只剩下一面铁墙。
“王爷!”
琅泊大喊一声!
“这面墙上有暗格。”
景容过去一看,才发现那面铁墙不知道是不是触动了机关,上面竟然开出了一道正方形的大口子。
像是一个窗户。
而墙的那边,就是一间放置商户货物的普通房间。
“果然是密道。”
琅泊惊讶,“设计这个暗格的人是谁?墙上完全看不出来,也不知道是怎么打开的。”
景容质问林侍官,“怎么回事?”
“下官不知道啊。”
他也目瞪口呆!
望着那面突然露出一道口子的铁墙,浑身发抖。
景容:“看来,赈灾银就是这样被人给偷偷换走的。”
“王爷,真的与下官无关啊!”林侍官赶紧说,“还请王爷明察。”
“那你倒是解释解释,这面墙,为何会藏有一道暗格?”
“这……”他赶紧想,“这仓室是请御府最好的师傅来建造的,确实不知道这铁墙里竟然会有一道暗格,下官就算有十个脑袋也不敢这么干。”
惊怕到手脚抖颤。
景容瞧着他,手心一握,“是哪些人建的?全部带来。”
一声令下!
很快,当年建这间仓室的师傅工人都被召了过来。
大家看到的自己当年建的那面铁墙上,竟然会有一道四四方方的暗格,都十分震惊。
面面相觑!
林侍官说,“王爷,因为是放置赈灾银,所以请的师傅工匠都是最好,也都是背景干净的。”
景容没有理会他的话,朝那些师傅看去。
问,“当年是你们建的这间仓室,有没有人能告诉本王,这墙里的暗格是谁设计的?”
没人做声!
“此次事关赈灾银一事,关系朝廷,还不快说?”
众人吓得赶紧跪到了地上。
其中一人抬头说,“王爷,这道暗格绝对不是我们弄上去的,我们真的不知道!”
琅泊上前,“你们最好老实交代,不然找到证据,非要了你们的命不可。”
“冤枉,我们老老实实的建了这间仓室,是真的不知道怎么会有这个暗格。”
第600章 行刺
第600章 行刺
一口一个“冤枉”!
听着,倒也不像在撒谎。
景容看着跪在地上的那些工匠师傅,便走到那面铁墙前,伸手在暗格的边缘处摸了摸,探了探。
那就像是一面朝两边展开的抽屉似的,也不知道是触动了哪里的机关,就这样开了。
他问,“这面铁墙,当初是你们当中谁主事的?”
“是萧师傅!”
“可在?”
“人已经死了,得病死的,已经好些年了。”
“死了?”景容轻愁。
有这么背吗?
查个案,闹出写诡异的事情也就算了,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线索,可是唯一与此事相关的人还死了,这案子,还怎么往下查?
林侍官察觉出他神色阴沉,便瑟瑟发抖的走了过去,“王爷,兴许这暗格,是之后有人安上去的。”
“不可能!”否定,“既然是铜墙铁壁,建好之后,自然不容易再在墙上开出一个暗格来,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在建的时候就已经设计好了。”
呃!
林侍官哑口无言,心里也没了底,只能看向跪在地上的工匠师傅。
拍着大腿问,“你们几个倒是说实话啊!这墙面上的暗格究竟怎么回事?”
“林大人,我们确实不知道,之前这面墙是萧师傅负责的,可人已经死了,你现在就是把我们关进县衙大牢,我们也道不出一字半句。”
“这……”
让人为难!
林侍官脸色惨白,吧唧了几下嘴。
不说话了!
景容则继续在那道暗格上查看,周围和地上都看了一遍。
没有按钮!
没有可移动的物件!
没有任何凹凸的点!
总之,这个暗格不知道是如何打开的。
是在拆的过程中碰到了什么?
他对这些机关按钮并不会熟悉,若要研究,一时半会也研究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也就作罢了!
眼眸一沉,问,“萧师傅,是何人?”
地上跪着的其中一人答:“是个手工很不错的老师傅。”
“说清楚。”
“那萧师傅以前是在外地做木匠的,刚来御府时,听说驿站要建仓室放朝廷下发的赈灾银,所以就一块过来了,那面墙一直是他在负责的,不知道……是不是他在里面安了暗格,但人死了,不得而知。”
“这么说,他不是御府人?”
“不是!”
“那他什么时候死的?”
“在仓室建成之后一个月死的。”
“他的亲人呢?”
“好像没有,就他一人。”
一问一答!
那些人现在哪里还敢说假话啊,吓都要被吓死了,各个垂着头,不敢看面前那位威严的王爷。
景容沉默半响后,得不到什么线索,就摆摆手,让人都走了。
林侍官小心询问,“王爷,现在怎么办?人都死了。”
还查个屁!
“你先退下。”
“啊?”
“退下。”
声音冷厉。
林侍卫愣了一下,咽了咽口水,便将自己的手下都带走了。
景容盯着那面墙,神色严峻。
琅泊看出他突然将人支走的意图,便问,“王爷,有什么吩咐?”
“想尽办法,查出那个萧师傅到底是谁?越快越好。”
“是!”
琅泊立刻去查探了。
景容没有离开驿站,而是命人搬来了一张椅子,就在院子里坐着,等琅泊查探消息过来。
这王爷还真是奇怪的很!
他往那院子里一坐,整个驿站里的人自然就不好受了,各个都胆战心惊,毕竟,仓室的墙面上出了一个暗格,那赈灾银可能就是才暗格里被人调换走的,所以,驿站里的人都有可疑。
看到景容那尊大佛大张旗鼓的坐在院子里,能不让人心颤吗?
当然,也有人不明白,他在院子里坐着干什么?
“莫非不查出是谁造的暗格,王爷就不走了?”
“这不是耍赖吗?萧师傅都死了,上哪儿去查?”
“那你说容王在那里坐着干什么?”
“不知道,可能……是觉得咱们驿站这里宽敞吧。”
……
围观的人议论纷纷!
林侍官命人备了一下好酒好菜,设在前屋内,然后就屁颠屁颠的跑到景容面前。
“王爷,你在这里也坐了许久,一定饿了,下官命人备好了饭菜,你移步前去吃一些吧?”
景容睨了他一眼。
不说话!
“王爷?你这样坐着也累了,你若是不吃东西,那下官给你安排一间屋子,你休息一下。”
“不用!”
“那……”
“都说让你退下了。”
“可……”
景容有些不耐烦了,脸色沉下,“林侍官,本王说话不想说几遍,既然你不知道赈灾银是如何被盗走的,那本王就来查,既然本王来查,你就不要来此打扰。”
林侍官嘴角一僵,心中的话全部都咽了回去。
只好灰头土脸的滚了。
走之前,还不明所以的“啧”了一声,心中不明,那尊佛如果要查案,怎么不去好好查?还在那里坐着?
看看月亮,看看星星,就能知道暗格的事了?就能知道赈灾银是被谁盗走的了?
那王爷真是古里古怪!
景容不理会众人异样的目光,依旧在那院子里好端端的坐着,天色渐黑下来,他就边喝茶,便欣赏挂在墨色空中的那轮圆月。
不知道过了多久!
突然——
周围屋顶的瓦片上传来了轻微的声响。
从声音上来看,至少十个人左右。
景容暗暗勾唇,终于来了!
他手里捏着的那杯茶,指尖微微一紧,目光森冷而凌厉,后一刻,茶杯就朝旁边的屋顶上打了过去。
然后,暗中的一把剑抽出,将那杯子瞬间劈成两半,落在地上。
“砰!”
打得稀巴烂。
屋顶上一下就冲出了十几个黑衣人,如那天晚上一样,都将剑锋对准了景容刺了过来。
从那些人的眼神中就能看出杀意。
景容霍然起身, 顺势从椅背后拔出了一把剑,然后抓起那把雕花精美的梨花椅丢了过去,椅子被人劈开,掉落在地,他则用自己的软剑将那些朝自己刺来的剑擒住,奋力一挑,将众人逼退,甚至挑来几把剑,在他的剑中旋转几圈,纷纷朝黑衣人刺了过去。
当场死了三四个!
第601章 赵怀?
第601章 赵怀?
刺客下来同时,那些侍卫和驿站里的尹官也提剑上前。
兵器交融,刀光剑影。
都是金属碰撞的声音。
黑衣人并没有站到上风。
然而,其中一名黑衣人突然朝那间拆到一半仓室跑了进去,景容见到,立刻追了进去。
两人双剑交锋!
几个回合下来,那名黑衣人有些落败,景容当即一脚踢在了他胸口上。
那人背后狠狠撞在了墙上。
景容没有立马杀他,只是说,“本王就知道你们一定会来。”
呃?
那人眼睛一睁,带着些许的诧异。
并没有说话。
景容看着那面墙,提着剑,指着那个暗格,“你们……是想来毁这个暗格的吧。”
笃定!
那人依旧没有说话,捂着自己的胸口,咳出了血。
景容朝他步步紧逼,“你们盗走赈灾银,已经是与朝廷为敌了,还意图刺杀本王,罪加一等,现下,又想要来毁了这个暗格,掩饰你们的罪行,今日,本王倒是要看看,你们有何本事。”
他手中的剑已经架在了那人脖子上。
“说,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只有死人才配知道。”
呃!
那声音,很熟悉。
景容的目光顺着那人的左手看去,一只袖子,空荡荡的。
断臂!
他……是赵怀?
“你是赵怀?”
景容立刻扯下他的面罩。
那蒙在面罩下的脸,胡子蓄着,五官粗糙,可见风行多年累积的威严与沧桑。
果然,是赵怀!
赵怀满嘴鲜血,尽管是剑架在脖子上,他也丝毫没有畏惧,反而冲着景容冷笑了一声。
“要杀就杀!”
“为什么谁是你?你与赈灾银一事,有何牵连?”
“你知道我不怕死,也知道不可能从我嘴里得到你想要的。”
“不要以为当初在高山寨的时候放你一命,现在我就不会杀你。”他手中的剑往上挑了一下,将赵怀的脖子割开了一道口子。
赵怀咧着满是血的嘴大笑,“你最好是能杀了我,否则将来有一天,我一定会杀了你。”
四目相对!
那样的目光没有恐惧,而是浓浓的恨意和杀意。
究竟为何?
景容手腕用力,确实有要杀了他的意思,可,他下不了手。
这时——
一道身影不知从何窜了出来,速度极快的将架在赵怀脖子上的那把剑踢开,带着赵怀,蹭的一下跑了出去,跃上屋顶,消失不见了。
外头那些黑衣人见状,也都逃走了。
那些侍卫原本还要追上去。
“别追了。”
众人停下!
景容站在原地许久,望着院子里都几具尸体,很久都没有说话。
林侍官匆匆赶来,被院子里的一幕给吓傻了,赶紧上前过问景容,“王爷,你……你没事吧?”
不答!
“究竟是谁敢行刺王爷?”他胆战心惊。
这简直是要他的命啊!
先是出了墙上暗格的事,现在又出现刺客行刺的事,想来,自己这官职是做不了了!
不仅做不了,可能还会没命。
一想到这里,他就腹部一紧!
正是这个时候,琅泊回来了。
看到院子里打动的痕迹,“王爷,这……”
打断!
“可查到了什么?”
禀报,“查到了。”
“说!”
“那萧师傅是从山淮县来的御府,以前是做什么的,无人知道,他因为没有亲人,所以丧事没有办,也没有人替他下葬,直接将尸体送去的义庄,所以属下就去义庄问了一遍,看守义庄的人说是将其给埋了,可是属下去挖了墓,发现里面根本就是空的,那人根本就是炸死。”
“没死?”
“根据看守义庄那人的描述,萧师傅的手臂上,有一道疤痕。”
“嗯?”
“巧的是,司家的那位老翁手上,也有一道疤痕,是属下亲眼所见。”
司家!
看来,这赈灾银一事,已绝非小事。
景容斟酌思索,得出了结论,“这么说,司家在赈灾银还未下发之前就做好了准备,安排自己的人修建了这面有暗格的墙,利用自己运送到驿站的货物,趁此将每年的赈灾银从那个暗格里偷偷运走,而且,那个跑到司家消失的人,也是利用这样的机关在那间屋子里消失的。”
“这事,可以肯定是司家所为,王爷,不如派人将他们抓起来。”
“本王说过,捉贼见赃!”
没有证据,怎么抓?
琅泊:“可是现在,根本不知道那批银子藏在哪儿。”
“就在司家的机关里!”景容道,“只要找出打开机关的方式,一切都会揭晓。”
“可这机关到底是怎么启动的?空荡荡的一面墙,什么都开关都没有。”
是啊!
不可能无缘无故就自己打开了。
景容折回那间屋子,琅泊跟上。
他站在那面墙前。
“他们既然派人来这里破坏那道墙,可见,那墙上,肯定是有机关的。”
后一刻,琅泊便在墙面上的暗格周围按了按,又敲了敲,什么都没发现。
“到底是什么鬼?设计这东西的那个老翁就是个神人,比当初设计高山寨外那些机关的人还神上百倍。”
呃!
但景容没有多想,只是问他,“你再说一说,那晚,你在屋外究竟看到了什么?”
他细细回想,“从影子上来看,只看到那个老头吹灭了其中一支蜡烛,然后抬着一盏烛台往里走,那光线不是一下就没了,而是慢慢的越来越弱,就好像……一直在往里面走似的,可那屋子很小,再怎么走,光线和影子也不可能越走越远。”
“光?”
琢磨起来。
又问,“那刚才拆除这面墙的人,都做过些什么?”
“没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就是拿着大锤准备将这面墙铁给砸下来,可锤子还没有挥下去,这暗格就自己开了。”
“不对!”景容眉梢一横。
“王爷,哪里不对?”
二话不说,景容突然跳上那道暗格上,从这边跳到了旁边那间屋子里。
琅泊也赶紧跟上!
就见景容在那间屋子里找了一遍。
可是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将能动的东西也都动了一遍,就是没有能启动暗格的东西。
第602章 自投罗网?
第602章 自投罗网?
整间屋子里,没有异样!
只是墙面上立着几个大柜子,是专门用来放置货物的,而其中一个柜子上则摆放着一个烛台。
一个倒了的烛台!
景容走了过去,嘴里轻声道了一句。
“又是烛台!”
他刚要伸手去拿,可手才抬起来时就顿住了。
视线落在了烛台上那几根清晰的手指印和……
那一刻,他的眉心不经意间狠皱了一下!
正巧,林侍官从门口绕了进来,但他不敢打扰,只是立在一边。
静静的看着!
静静的候着!
景容侧眸悄悄打量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他附在身侧的手和衣袖。
那侍官的衣服本应该是干干净净才对,可, 衣袖上的一角却沾染了灰尘。
很明显是沾上去不久的。
景容双眸一紧。
明白了什么!
“林侍官。”
“下官在。”
“这间屋子空置了很久吗?”
“是啊,因为屋顶漏水,修了很多次,最后也懒得再修了,就一直空置着,不用来放置货物。”
“怪不得这柜子上会有这么多的灰。”他故作明白的口气。
然后——
他将倒下的烛台扶了起来。
就在被扶起来的那一刻,那道打开的暗格突然缓缓合上了。
就像地铁门合上一样!
只是没有声音。
原来,机关不是在那间铜墙铁壁的仓室里,而是在隔壁这间屋子里的烛台上。
林侍官露出吃惊的神色,目瞪口呆,“这……这是怎么回事?”
景容面目冷灼,看不出他此时的情绪是忧还是惊。
而后,他又将扶起来的烛台再次往原来的位置压了下去,没想到的是,烛台边缘上那个小小的圆坨在压到木板上的位置时,那个位置竟然呈现圆形的形状微沉下去。
像个按钮。
而暗格也再次打开!
“这就是开启暗格的机关。”
下了结论!
琅泊瞧见,恍然过来,“看来是在拆建的过程时,因为摇震,使得这烛台倒了下去,正好碰到了这个机关,属下也终于明白,为何当时进到那间屋子时找不到暗道,原来是那个老翁将用来开机关的烛台给拿走了。”
只有景容自己知道,倒下来的烛台根本就不是因为摇震,而是有人刻意的。
“琅泊。”
“属下在。”
他将那个烛台甩给了他,“本王命令你,立刻潜去司家,为务必用这个烛台打开里面的机关。”
“是。”
斗志昂扬!
带着可以启动机关的那个烛台立刻走了。
林侍官还懵在原地,上前问,“王爷,此事跟司家有关吗?赈灾银不会是……”
话没说话!
景容就出了屋子。
林侍官顿塞,只好跟着出去了。
那院子里的几具尸体,布满鲜血。
最近这段时间,真是死了不少人!
景容偏头,冷漠的看着林侍官,命令,“将这里清理干净,今晚的事,不准泄露出去。”
“是!”
应下!
景容则带着自己的人走了。
刚刚从驿站出来,景容唤了一声“时子然”。
那家伙也不知道从何处出来的,乖乖的立在景容身旁。
“王爷?”
“事情怎么样了?”
“和王爷猜测的一样,果然,赈灾银已经运送出去了。”
“嗯,一切……按计划行事。”
“是!”
……
与此同时!
时间已经很晚了。
纪云舒在院子里坐着,想等景容回来。
巧儿过来,问,“先生,都这么晚了,还是早点休息吧。”
摇头。
“那要不屋子里去等一等?”
摇头。
这个时候,时子衿过来说,“先生,王爷回来了。”
她蹭的起身,过去了。
大厅里,景容面色凝重的坐在哪儿。
莫若和唐思也在。
而左尧竟然也在,却躬身站在旁边。
毕竟,他还是待罪之身。
“如何?”纪云舒问。
于是,景容便将在驿站的事情全都说了明白。
“赵怀?”纪云舒困惑,“为何会是他?”
他跟司家有关系?
“暗格一事,事关赈灾银,也与司家有关,他想来毁暗格,明显,司家的所作所为,他都知道,甚至是其中一员。”景容说。
纪云舒好看的眼睛轻沉了一下,她似乎想明白了一件事。
一件……困惑了她许久的事。
口中便轻声念几个词,“高山寨,机关?司家?刺客?御国公?”
声音极轻,旁人也未能听到。
莫若半边身子依靠在厅内的大柱子上,冷淡的听完了驿站的事。
“这个赵怀,当初问他的时候,他说是来御府看望一位故人的,没想到那位故人,会是司家的人,这整件事情,现在可有趣了。”
语气悠悠的!
在旁的左尧赶紧说,“王爷,既然已经知道是谁调换了赈灾银,不如下官带人去司家,将其抓获。”
请缨!
景容看了他一眼,“左大人不用着急,会有用到你的地方。”
“王爷的意思是?”
“本王已经先行派了琅泊去司家了,只要确定里面确实有机关暗道,到时候抓人,也无妨!”
哦!
左尧点点头,“是,还是王爷想的周到。”
景容淡淡的望着外头,他似乎是在等什么东西。
第二天!
琅泊依旧没有回来,却等来的,却是一个男人。
“王爷,有人要见你。”侍卫通报。
他嘴角不经意一撇,淡淡的“恩”了一声。
来人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小厮,摸样打扮上,像个训练有序的军人。
“容王,我家公子有请。”
“文公子?”
“是。”
该来的,果然是来了。
他拂袍起身,走到莫若身边,压低语气。
“答应我,照顾好纪先生。”
“放心吧。”
他看了纪云舒一眼,温柔一笑,“我去去就回,此次赈灾银一事,也该到了解决的时候。”
纪云舒却冲着他使劲摇头,“你这样去,不就是等于自投罗网吗?”
“自投罗网?你也太小瞧本王了!”
“可……”
“琅泊是本王的人,就算要救,也该是本王自己去救。”
坚定!
纪云舒知道自己拦不住他,拉住他手腕的手渐渐松了下来。
双眼淌着晶莹的泪光,望着那个男子远去的背影。
她的心更是狠狠的揪到了一块。
第603章 大临江山!
第603章 大临江山!
司家绸缎庄。
景容带着时子然和几个侍卫,随着领路的那人往司家后院的方向去。
一路经过染布和晒布的院子。
最终到了一处干净宽敞的落院里。
文闲就坐等在屋内。
见到人来,立马起身相迎,“参见王爷。”
景容摆手,逼退了身边的人,他跨步进屋,看到那桌案上摆放着的两杯茶。
眉眼一沉。
“王爷请坐。”
他盘腿坐下。
文闲拂袍,在他对面坐下。
“早就想邀约王爷到府上来,只是王爷太忙了,所以等到今日才有机会。”
景容笑笑,只是端起那杯茶喝了一口,“上次,要多谢文公子出手相助。”
“能救王爷,是在下的荣幸。”
谦虚!
景容不做声。
文闲又给他斟了一杯茶,一边问,“听闻,王爷丢了一间珍贵的物件?”
“是啊,一件很重要的东西。”
“是什么?王爷不妨说一说,在下兴许能帮你找出来。”
“一个人。”
“人?”文闲笑了一下,“何人?”
景容抬眸,厉眸带着不露痕迹的狠劲,“他人呢?”
文闲装傻,“不知王爷说的是谁?”
“本王既然来了,你又何必兜圈子?开门见山,来得坦诚。”
呵呵!
对面那面色淡白的男子突笑一声,方才还一副谦虚恭敬的模样全然收起,露出一张狞笑的模样。
“王爷那位侍卫单枪匹马的夜闯我府上,在下当他是贼,便抓了起来。”
“人呢?”
再问了一遍。
“血肉模糊,可能……活不久了。”
景容捏着茶杯的手指紧了几分。
文闲说,“不过是个小小的侍卫,王爷不至于如此紧张吧。毕竟,偷闯我府中的密室的人,应该死才对,在下留他一条狗命,也是买了王爷一个人情。”
哇!
真伟大!
景容:“那如果,本王要带走他呢?”
“那就要看王爷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突然——
悉悉率率!
此时,外头的屋顶上冒出许多身穿盔甲的人,各个手中拿着利箭,纷纷对准了景容和在院子外的时子然等人。
时子然立刻掏出自己手中的剑,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屋内,文闲胜券在握的笑了起来。
“王爷既然来了,恐怕……就出不去了。”
对面,景容依旧泰然自若的喝着茶,目光只是朝门外头眯了一眼。
便收回。
淡漠道,“既然,你早就摆好了鸿门宴等着本王,也势必下了杀令,既然如此,何不与本王坦诚相待?本王只想知道,你们……究竟想要什么?”
“大临江山!”
四个字,自文闲口中道出。
“大临江山?”
可笑!
景容:“你们处心积虑的谋划,夺走赈灾银,杀害朝廷官员,又暗中派人刺杀本王,难道这样,就能得到大临江山吗?”
做梦!
“当然不能。”文闲直接说,“可是计划总是要一步步去施行的,如今大临皇帝就是个狗皇帝,为了坐稳江山,滥杀无辜,连自己的胞兄都不放过,试问这样的皇帝,如何撑得起大临江山?如今这一天,我们等了很久,等天下归到真主手中,御国公府上下七十几口人便可沉冤昭雪,大临江山也将改朝换代。”
哦!
景容终于明白了,“原来,你们是御国公府的旧人!”
“王爷很聪明。”
“那么,你所谓的真主,是谁?”
“一个你想不到的人。”
……
安常院!
景容离开后,纪云舒一直忐忑不安。
焦急的等候着。
偏偏这个时候,隔壁的文夫人过来了,还带来了几盒桂花糕。
“纪先生,上次汐月回来说,你很喜欢我做的桂花糕,所以啊,今天我亲自做了几盒给你带过来,你尝尝看。”
将其中一块塞给了她。
现在,她哪里有心思吃东西,看着面前慈祥的文夫人,她浅笑了一下。
将糕点推开。
“文夫人,在下现在没有胃口。”
“才刚刚做出来的,味道很好,若是放着,吃起来就没有那么好吃了。”
文夫人坚持要递给她。
这个时候,她养着那只猫突然跳了出来,使劲的扒拉着她的衣裳。
“喵~”
纪云舒一想,便从盒子里拿出一块糕点,捏了一小点,给那只猫喂去。
文夫人突然道,“纪先生,这猫怕是吃不得。”
“在下养的这只猫很馋嘴,什么都吃的。”
于是,给那只猫喂了去。
猫使劲去舔,那舌头软绵绵的在她的掌心里卷来卷去,很痒、很舒服。
可——
“喵~”
那猫突然浑身一抖,当下软了下去,毫无预兆。
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像死了一样!
纪云舒没有意外,她摊开的手掌点点握紧,紧攒着拳头。
一双眸,渐渐冷了下来。
“为什么?”她问。
声音很沉。
文夫人也收起了她那张慈悲的脸,沧桑的目光看着她,眼神中流淌着些许的难受。
良久——
才道出一句,“这是你的命。”
命?
纪云舒冷笑了一声,起身,朝门外走去。
身后,文夫人叫住了她,“来不及了!”
她脚步一停,背对着她,“你们为了达到目的,真的要滥杀无辜吗?”
“我们等了十四年,不能再等了。”
纪云舒再次冷笑一声,跨步出了门。
然而,文夫人突然喊道,“拦住她。”
这时,院子里冲进来十几个人,将她拦住。
“安常院已经被控制住了,你那几个朋友也被抓了,不过,我们不会杀他们,因为我们要的……是那位王爷的命。”
纪云舒紧紧捏着拳头,咬着牙贝。
一双眼通红!
后一刻,时子衿从暗中跃了出来。
文夫人使了一个眼神,那些人便冲上前去。
时子衿便与那些人拼杀。
最后开出一条。
“先生快走。”
她正要冲出院子,可文夫人却拦在她前面。
“让开!”
不听!
她必须去救景容。
不知道什么时候,小汐月突然跳了出来。
一把抱着文夫人,冲着纪云舒说,“哥哥你先走,门外有一匹马。”
纪云舒浑身发颤,双眼通红。
小汐月喊着,“快走!”
她往后退了几步,才转身跑出了安常院。
上了小汐月准备的那匹马,朝着司家绸缎庄去了。
第604章 山间猛虎
第604章 山间猛虎
安常院内,四面楚歌。
纪云舒逃走之后,自己院子里的巧儿和妆儿被抓了,时子衿也被生擒了。
文夫人便立刻派人去追了!
小汐月间纪云舒安全离开,才松了手,满眼通红的看着自己的母亲。
不可置信!
“娘,你不是说很喜欢哥哥的吗?为什么你要杀她?”声音哽咽。
然而,文夫人并没有理会她。
“为什么?哥哥待我好,她是好人,娘,你为什么要杀她?为什么?”
啪!
岂料,文夫人一巴掌便挥在了那小巧白皙的脸蛋上。
“坏事!”呵斥。
这还是小汐月生平第一次挨了一巴掌。
那张脸上,手指印清晰可见,她吸着鼻子,捂着脸蛋,一双大大的眼眸里流淌着诧异和震惊,还有泪光,她望着高高站在自己面前的母亲,竟然没有觉得难过,而是觉得很陌生。
这样的母亲,她从未见过!
半响,她才道出一番话,“《孔孟》道,圣贤孝为先,可《先经》里说,道不分天地,不安孝左右,哥哥没错,娘却要杀她,女儿尊崇《先经》,有何错?”
都说小小年纪的文家汐月聪明伶俐,所读之书,数以万千。
道出这番话来,不足为奇!
文夫人眸色一震,那只刚刚打完人的手掌此刻还在抖颤。
凌厉的眼神收了下来。
“汐月……”轻语歉疚,“娘不是故意的,此事,你不会明白,娘不是要杀她,是想保护她。”
“撒谎!你在撒谎!”
“娘没有骗你。”
她本想伸手去碰碰汐月那瘦小的身子,可后者一偏,像看着一个恶魔一样看着她。
尖尖细细的语调高高挑起,“你是坏人。”
丢下这番话,就捂着脸跑走了。
文夫人懊恼不已!
可——
现在不是她内疚的时候。
她走到被擒住的时子衿面前,说,“你放心,我不会杀你,你一直在暗中保护纪先生,谢你还来不及。”
时子衿冷厉的双眼像剑一样,就好像剑头上带着天底下最毒的剧毒。
“你不需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你家公子不会有事,而且, 这天底下谁要是敢杀她,我就第一个杀了那个人。”
她究竟是什么人?
这是时子衿现在心头冒出来的疑惑。
她冷漠不语,还是用那样的眼神看着面前的女人。
文夫人避开她的视线,走到巧儿和妆儿面前。
巧儿和妆儿早就吓得魂没了,两人浑身发抖,额头冒着冷汗,一双惊恐的眸徒然着睁大。
谁不怕死啊!
文夫人却交代旁边押着她们的人。
“不要弄伤了她二人性命。”
“是!”
呃?
巧儿和妆儿对视一眼,恐惧的神色,散了一半。
而前头。
左尧带着自己县衙里的人和不知从何冒出来的武林高手,已将安常院里的人全部抓住。
那些因为侍卫不抵,皆被绳子捆绑在一堆。
唐思也在其中。
却唯独不见莫若身影。
真是没想到,景容带着人前脚才走,左尧就开始叛变了,来了一个窝里反,竟然将景容的人全部抓拿起来,好在,并没有要他们的命。
“你这个狗官,你最好别让姑奶奶活着,否则,一定要了你的狗命。”唐思怒喝。
左尧原先那张唯唯诺诺、奉承人的奸诈脸孔,此时神气了很多。
不理会唐思,他看向被捆在地上的一堆人,质问。
“还有一个人呢?”
问的,当然是莫若。
无人应答!
“本官可没有……”耐心二字还未说出来。
遭受唐思横眉讥讽,“什么本官?你就是一狗贼,五马分尸都不够。”
“你还敢犟嘴?”
“啊呸!姑奶奶说的都是实话,你听好了,你跟那帮贼人为伍,盗走朝廷的赈灾银,就没资格当官,你等着,你们这些人肯定死得难看。”
左尧气怒,咬牙切齿!
一双深凹的眼,可见极力克制的怒火。
他道,“唐姑娘,你不是大临人,本不该卷进这场纷争之中,本官给你一次机会,告诉我,那个姓莫的小子究竟在哪?只要你说出来,我就放了你。”
唐思眼珠子一转。
笑了一下。
“好了,你过来,你过来我就告诉你。”
左尧果然凑了上去。
“近一点。”
近一点。
“再近一点。”
再近一点。
“啊呸!”
唐思猛的朝他脸上吐了一口口水,随即大笑起来。
左尧气急败坏,赶紧用袖子擦脸上的口水。
“你找死!”
要抬着手打她。
可——
又放了下来。
气得满脸通红。
唐思十分鄙视道,“狗官,是我给你一次机会才对,你现在放了我们还来得及,到时候王爷带人杀回来,你还能有活命的机会,否则,我一定要将你撕成碎片,丢到山里喂狼。”
“王爷?”
哼笑。
“他还能不能活着回来,都是未知之数!”
……
纪云舒并不会骑马,只是当年纪裴带着她骑过几回,但是技巧倒是记下了。
她逃走之后,便骑马直奔郊外的司家绸缎庄。
此时门外!
重兵把守!
那些人,尽数穿着寒栗的黑鳞甲,左胸上有一个老虎头,双肩鳞甲垒起,脖子上和头上都绑着红布,手佩一柄长剑,双眉似针。
森严肃杀!
英姿勃发!
可那打扮,不似大临将士,也不似边关将士。
纪云舒驾马前来,拉紧缰绳,险些从马背上跌落下来,一路颠簸,她已精疲力尽,甚至胃里翻腾,脸色惨白。
跟晕车没两样!
她强撑着虚弱的身体,下了马,举步艰难的朝大门口走去。
那些把手在外的士兵立即凶神恶煞的举着利剑对准了她。
却没有立刻就杀她。
纪云舒抿着发白的唇,紧攒着拳头,目光扫视一圈,便从衣袖中取出一样物件,紧紧握在掌心之内。
抬起手,举到与肩膀平行!
一双冷毅的目光垂眸而抬。
“让开!”
声寒。
那些人长剑未收,不让,反而还往前逼了一步。
纪云舒深知,若是自己再往前一步,这些人手中的剑就会将自己刺得千疮百口。
她高高蹙着那细长的眉,后一刻,紧握的拳头松开,一块血橙红的玉佩自掌心落下,却因挂穗结带勾在手指上,以至于玉佩吊下时,被结带紧牵着,轻轻腰坠。
荡在空中、手掌之下。
橙红玉佩,一面雕刻着老虎,一面刻着“戌”字。
众人看到那块玉佩时,长剑抖了几下,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好几步,面面相觑。
如同见到了山间猛虎!
第605章 杀!
第605章 杀!
那些人明显不敢上前。
甚至见到那块玉佩,震惊无比。
面对周围那些对准自己的锋锐长剑,她没有半丝胆怯和骇意。
此时,她是冒着必死的心前来的,当然,她也赌了一把,就赌自己亮出这块玉佩后,他们不会杀自己。
事实是,她赌赢了。
拿着手中的玉,她挺胸抬头、目光坚毅,跨着步子进了司家大门。
同时,那些人也自动朝两边退去。
随着铮铮铁靴踏地的声响、铠甲摩臂的凛声和长剑移划在空气中的翁鸣声,她一路走进了司家那空旷的院子里。
院中站着三个人。
一个是文老爷文磐石!
一个是林峰!
一个……是赵怀!
纪云舒站在院子中央,视线在三人身上徘徊片刻后,便对上了文磐石的视线。
四目相对!
文磐石面色严肃、冷冻如霜,早已不似之前在文家见到时那般热情和蔼。
他看了一眼纪云舒手中的玉佩后,眼神微怵!
然后——
怒目圆睁的看向周围拿着剑对准纪云舒的将士们。
呵令,“放下!”
得令,将士们立刻将长剑收回剑柄之内。
退至几步。
文磐石则走到纪云舒面前,精锐严肃的眸猛然一收。
双手附上,深深躬身。
“参见小世子。”
那一刻,赵怀和林峰也躬身俯首。
“参见小世子。”
周围人也全部单膝下跪。
“参见小世子。”
声如洪钟,铿锵有力。
纪云舒望着眼前这些人,她没有丝毫的快感和被人拥立的居高临下,反而觉得无比痛心。
她放下那块玉,摊在手心中,朝文磐石递了过去。
“就为了这东西,你要牺牲这么多人吗?”
声音微颤。
文磐石神态坚定,“值得!”
两个字,有力。
纪云舒冷笑,有些苦涩,“所以,你们就要杀了他?”
“他必须死。”
必须?
可笑!
她咬牙吸了一口凉气,硬声道,“放了他!”
语气,不容反驳。
“不可能!”文磐石直接否决。
“好!”
纪云舒眼眸一眯,拿出一把匕首,突然架在了自己脖子上。
“小世子!”文磐石被吓得脸刷白。
周围的人也被吓到了。
她却仰首,“我再说一次,放了他。”
林峰上前,“小世子,御国公府上下死了这么多人,都是那个狗皇帝所为,他的儿子更应该死,你不能心软。“
“我不管你们有什么计划,但是,如果他死了,我也会跟着去死。”
“小世子……”
“放还是不放?”
文磐石没有说话。
纪云舒手腕一用力,将匕首更有力的压在自己脖子上,当下便割开了一道口子。
流出了血。
文磐石惶恐,表情已经有些退让。
趁此,纪云舒往后退了一步,收了匕首,朝后院的方向跑去。
众人跟上。
后院那处落院里。
景容淡定的坐在里面,唇角上还带着一丝莫名的笑意,似乎是对外面的时局早早就预料到了。
对面,文闲起身,宽大的袖袍狠狠一挥。
“王爷,你也不要怪我们不留情,为了这一天,我们可是等了十四年。”
景容:“十四年前,御国公府大火,没人知道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而你们口口声声说是当今圣上下令杀人,证据呢?”
“前有先皇为了巩固皇位,不惜杀了胞兄朝侯爷,后有祁祯帝仿效杀兄,乃是定局。”
“可笑。”
他手中的茶杯狠狠的掷在桌案上。
然后撑身起来,望着被人围住的院子,冷笑一声,“究竟当年发生了何事,还不得而知,您们既然身为御国公府的旧人,就应该找出真相,而不是所说的定局,况且,当朝秦士予秦大人早已为御国公府上诉翻案,皇上恩准彻查,也已经有人接手,难道,你们会不知道吗?”
“当然知道!”
此次彻查御国公府案件的纪先生,还正是他们的小世子呢。
景容继续:“既然知道,也该明白,真相不过是一步之遥,你们十四年都等了,还在乎这些时间不成?”
“不用查,事实已摆在眼前,下令灭御国公府满门的人,就是你的父皇祁祯帝,他就是个昏君。”
景容轻沉一口气。
他知道,这种人是无法讲道理的。
文闲继续说,“那个狗皇帝当真以为杀了御国公就可以高枕无忧的坐在皇位上,简直痴心妄想,他怎么会想到,就是二十年前,御国公手中的十万兵马就已经暗藏大临各处,掩盖兵种,更想不到的是,当年御国公刚刚出生的小世子也在那个时候被暗中送走,目的,就是万一御国公出事后,我们还能找到小世子,拿到那块虎符,召集十万兵马,直捣京城,杀了那个狗皇帝,为御国公报仇。”
语气杀气腾腾!
景容微微怔了一下,“小世子?”
他怎么会不知道御国公还有一个儿子的?
呃!
“三夫人?”景容突然意识到了,没有紧皱,“那也就是说,你们已经找到了小世子?”
“没错。”
”他是谁?”
文闲笑了一声,还未开口!
突然——
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
只见很多人挤进了这间院子里,而走在前面的,是纪云舒。
是的,她毫发无损的走了进来!
身后那些人甚至不敢朝她靠近。
就在他与她四目相对的瞬间,他明白了。
他走出屋子,一步步朝她走去。
他知道她不可能是小世子,但是——
她一定知道这件事!
当初的李老将军?
那块玉佩?
……
不敢置信,她还有多少秘密瞒着自己。
“放人。”
纪云舒与文磐石说。
文磐石:“非杀不可。”
于是,她又掏出那把匕首,朝着自己脖子上放去。
威胁道,“我再说一遍,如果你不放人,今天死在这里还有我。”
那里知道后一刻,一股力量从她的背后传来,一把将她的手臂往前一拍。
手肘吃痛,一松手,那把匕首掉在了地上。
她的身体也被人牢牢架住,往后拖去。
动弹不得!
瞬间,文磐石抬起手,往前重重一压。
下令:“杀!”
屋顶上的弓箭手将手中的弓箭拉开,对准了景容和时子然等人。
纪云舒瞪大了双眼,看着站在那里对视着自己、丝毫不挣扎的景容。
而那些弓箭蓄势待发!
她声嘶力竭的喊了一声。
“不要!”
第606章 阴险狡诈
第606章 阴险狡诈
那贯彻人心的一声“不要”!
带着她从未有过的恐惧和绝望。
她仿佛是被人从深渊中拖了上去,周围场景越来越虚幻,景容的身影也越来越远,眼眶被泪水打湿,像辣椒水一样火辣辣的疼。
视线越来越模糊,
也在喊出那一声“不要”时,她脑子里顿时嗡嗡作响,脑子里闪过无数和景容在一起的画面。
从锦江到京城。
从京城到御府。
点点滴滴,深深烙在她脑海中。
挥之不去!
此时此刻,她心里唯一的执念是——不能失去景容。
可——
那个男人依旧淡定的站在那儿,衣着翩翩,风姿绰约,菱角分明的脸轮廓,透着与生俱来的皇室气质,两道峰拱的眉平平展展,落在那双丝毫没有畏惧的眼睛之上。
眸中,只带着一种让人无法看穿的眼神凝视着她。
太冷静了!
弓箭拉长,箭锋如凛。
只要脱弦,院中的人,必死无疑。
也就在空气凝住时——
也就在弓箭手松弓的一刹那时——
突然,其中一半的弓箭手突然齐齐掏出匕首,朝身边的弓箭手狠狠刺去。
一刀毙命!
十几具尸体和弓箭悉数从屋顶上掉下。
惨烈。
而剩留在屋顶上的那一半人在杀人后,再次迅速将手中的箭对准了院子里的人。
不过,却改转箭锋,齐齐对准了文磐石的人。
等着景容一声令下。
扭转的局势,来得太快!
而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文磐石的人也立马拔剑出来以做防备,也似一堵人墙将景容等人围住。
空气内,充斥着肃杀。
文磐石、文闲和赵怀等人震惊。
这是怎么回事?
为何自己的弓箭手中会混进来景容的人?
他们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
见到这一幕,纪云舒一双眼瞪得更大了,那种从死亡的绝境中突然得生的感觉,让她一时无法适应过来,以至于懵了,甚至,分不出她此时究竟是震惊?还是庆幸?
文磐石望向景容,唇颤,“你?”
然而回应他的,则是一张冷漠的脸和若无其事的目光。
只见——
景容突然迈步,紧着鹰隼的眸,朝那些人走去。
气势迫人!
众人不由自主的往后退去。
下一刻,他迅速将纪云舒从那些人手中拉了过来。
她身子重重的扑进他怀中!
腰部被牢牢禁锢住。
他垂眸看着怀中双眼赤红的女人,眉梢蹙着,“听好了,今后没有本王的命令,绝不允许你冒着生命危险前来救本王,本王只说一次,你若再犯,便打断你的腿。”
声震有力,字字威严。
尽管语气如此恶劣,可说到底,他是担心纪云舒为此受伤,如果她出了什么事,他也活不成了。
纪云舒死抿着唇,迎上他的视线,眼泪不由的落了下来。
她该怎么告诉他,当自己得知他有威胁的时候,脑子里闪过的唯一念头就是救他,如果救不了,她就陪着他一起去死。
可是千言万语,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然后——
景容将她一把推去给时子然。
“护好她。”
“是。”
随即,景容鹰眸一挑,看向文磐石,“文大将军,你若不想再有更多的人白白送死,就最好让开。”
是的,他叫他文大将军!
文磐石却满眼不可置信,“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不明白,景容是如何知道他设下的这场鸿门宴?
又是如何将自己的人偷偷换成了他的人?
景容朝他走近两步,平视目光,微微抬起下颌,“你真以为你的计划天衣无缝吗?”
可笑!
“洗耳恭听!”
“好,那本王就好好道给你听。”他说,“其实,从林侍官将近几年出入驿站的货物资料、递送本王手上的那一刻,你们的计划就已经实施了,故意要让本王查到司家,又派杀手行刺,千方百计的留下一个活口,将本王的人一路引到这里,然后就会发现屋子里的密室,你也知道本王一定会去驿站再查,而无论是拆了那间仓室,还是不拆,你们都会让本王发现那道暗格和那盏烛台,赵怀也在那个时候突然来行刺本王,意图毁掉那个暗格,目的,是为了告诉本王,打开司家密室的机关,也是那盏烛台,这样,便可引本王的人进入密室,准确来说,是想引诱本王进入密室才对,然后一网打尽。可你怎么也想不到,计划的开始是林侍官,计划的暴露,也是林侍官。”
“你是怎么发现的?”
“那就要感谢那间屋子里的灰尘了,一间分明落满了灰的房间,柜子上也好,地上也好,都是灰,可偏偏那盏倒下的台上却印着几根清晰的手指印,而那时,本王看到林侍官的衣袖上有灰,可想而知,烛台,就是他推到的,是他故意让本王发现,然后顺利实施你们的计划。
那计划看似天衣无缝,可以将本王等人引入密室,然后神不知鬼不知的斩杀灭口,可实则,你们的计划却错漏百出,本王也从头到尾的陪着你们演了一场好戏,不是因为没有证据抓你们,而是想知道,你们究竟是如何将赈灾银从铜墙铁壁的仓室里运走的?运去了哪?又为何要盗走赈灾银?那些离京的查案的官员为何会失踪一阵后才死?更想知道……你们为何要杀本王,却不伤纪先生分毫?种种困惑,本王想一一揭开,所以,你们挖好的坑,本王便主动来跳,让琅泊潜入密道,故意被你们抓到,当然,你们是不可能杀他的,因为你还要等着本王来自投罗网,如今,本王得知了这种种真相,只是如何也没想到,你们……竟然是御国公府的旧人啊!”
呃!
谁会想到,景容竟然全都知道?
装到现在,实在不容易。
而计划被戳穿,文磐石也没有慌乱。
“你果然和你父皇一样,阴险狡诈。”
不是是贬义还是褒义!
景容笑道,“不是本王阴险狡诈,而是你文大将军低估了本王。”
文磐石的脸色一青。
不说话!
第607章 不要再杀人了
第607章 不要再杀人了
景容看到他的神色,笑意更浓了几分,那鹰眸深深一沉。
“ 本王就再与说件事,那赈灾银,其实你们早就运走了。”
呃!
文磐石的脸都扭曲到了一块。
景容说,“其实,这还是文公子告诉我的。”
站在旁边的文闲一听,懵了一下。
他说的?
他发誓,绝对没有,你别乱扣屎盆子。
会害死人的。
他倒是想听听,自己何时告诉他?
就只听见景容悠悠道来,“试问,文公子无端端怎么会去买一块石头呢?”
这一说,文闲就明白了。
“我……”
慌了一下。
景容看着他,说,“所以,本早就暗中命人在赵老汉将石头送去你府上的途中,将他抓去问话了,他说,那石头是在一些运送石头的车上掉下来的,他以为那是赌石,所以就捡了回去,可其实,根本就是你们在暗中转移银子,那石头里,装着朝廷丢失的赈灾银,而你当时就是因为发现了,这才花钱买了下来,却又不想引人注意,所以才让赵老汉送去你的府上,但现在那笔赈灾银,本王已经命人找到了,就藏在一处山洞里,现在这个时候,那笔银子,应该已经在运送回来的路上了。”
呃!
文闲额头冒汗。
文磐石也无话可说。
景容转眸与文磐石说:“你们最好看清楚,这周围,现在都是本王手底下最好的弓箭手,只要本王一声令下,你的人,包括你,都得死。”
“……”
“你如果现在收手还来得及,也就不用死伤无数了,到时候血流成河的场面,谁都不想见到。”
文磐石看着周围,现在,十万大军还没有聚集,他手底下的人不多,要拼的话,根本不行,何况,现在景容的弓箭手都在屋顶上,只要一声令下,他们都得死。
就像热锅上的蚂蚁!
随时等着景容那把火添上来。
一旁的林峰似乎看出了文磐石的心思,知道他可能要下令撤退。
于是——
他上前一步,咬着牙,举剑上前,不甘心道,“你们今天谁都别想走。”
满眼杀气。
怒视着景容,“我爹就是死在那个狗皇帝手里的,你是他的儿子,你也非死不可。”
呵呵!
景容轻藐了他一眼,“你有这个本事吗?”
他掏出一个哨子,“就在这下面的密道里,我早早就命人埋了炸药,只要我吹响这个哨子,所有人,就都别想活着离开。”
“什么?”文磐石震惊,“林峰!你疯了。”
吼声!
“我爹是被那个狗皇帝所杀,这里所有的将士,哪一个不是淌着鲜血活下来的,今天,就算是同归于尽,我也不能放他走。”
“难道你连小世子也要杀吗?”
林峰怔了一下1
紧紧的握着那个哨子!
最后,看向纪云舒,那双充满戾气的眼神暗了下来,然后说,“世子,你赶紧离开。”
她怎么可能离开?
她说,“我说过,御国公府一事,还未查明,为何你冥顽不灵?”
“不需要查,就是狗皇帝所为。”
“如果还这样认为,好,那你连我杀了吧。”
“世子……”
“我不会走的。”
林峰皱眉,手中的哨子被握得很紧,最后——
“那就当我林峰这辈子欠你的,可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来生,我愿为主公效劳,也为小世子你做牛做马。”
语毕!
而文磐石都没有来得及阻止,哨子已经吹响了。
然后——
迟迟都没有传来任何爆炸的声响。
林峰环看四周,神色紧绷,又吹了一声。
依旧没有动静!
景容:“你是不是很意外?”
确实意外!
林峰意识到了什么,睁大着眼睛看着他。
等待解释。
“你在地下埋的炸药,早就已经被本王的人全部撤走了。”
“不可能!”
“在你看来确实不可能,因为本王派去潜入密室的人已经被你们抓了,所以,根本没有人再进过那个密道,又怎么会将炸药撤走?但是你忘了,能够进入那个密道的,可不止一个,而是两个入口,一个入口,是你们司家的,还有一个入口……”他看向文磐石,“就在文将军你的书房内。”
那个上了两把锁的书房。
文磐石无言以对。
也就在这个时候——
“这酒真不错。”
闻言一看,不知何时,莫如竟然坐在了屋顶上。
手里拿着一壶酒!
他喝了一口,便冲着文磐石扬了扬手中的酒壶,“文将军,你藏在密道里的酒还真不错,我拿了几坛子出来,可别见怪,不过说来,你那书房外的两把锁真不顶用,随手一掰就打开了,下次要锁什么东西,别用那种锁了,你找我,我给你做一把,绝对世上谁都打不开。”
众人的目光全都看着他。
他又往嘴里灌了一口酒,下颌朝林峰一挑,十分嫌弃道,“我说林大将军,你埋的那些炸药真不专业,怎么就直接放在最显眼的地方呢?不过你放的可真多,我花了许久才将那鬼东西全部毁掉的,我劝你一句,那东西,是小孩子过年的时候玩的,你就别凑热闹了。”
佛口婆心!
敢情,是这厮毁的。
林峰脸色一黑,手中的哨子掉到了地上,面如土灰。
输了,他输了!
莫若笑之,又鄙视起文磐石,“你说你,怎么让左尧那二愣子帮你控制安常院?他就是个没带脑子的,还幸哉哉的以为自己做了件大事,等着向你邀功,他哪里知道,不仅你的弓箭手被暗中换走了一半,他左尧手底下的人也被换走了,现在这个时候,他应该跪在地上在求饶吧!”
想想都觉得好笑!
文磐石所有的计划全部泡汤。
景容:“本王给过你们机会的,你们不要自己,而你们既然都是抱着必死的心来的,那本王就成全你们,血流成河的场面, 本王倒是想看看,究竟有多壮观。”
文磐石苦笑,并不畏惧,只说,“你就算杀了我们,也无法杀掉与御国公府所有的旧人。”
“那就慢慢杀。”
他手缓缓抬起,屋顶上的弓箭手也屏住呼吸,就等着他手一挥,然后屠杀。
哪知——
一双素白的手突然抓住他宽厚的手掌。
侧目去看,纪云舒带着恳求的目光看着他。
“不要再杀人了。”
第608章 固位斩棘
第608章 固位斩棘
不要再杀人了!
沙哑哽咽的语气,透着微凉。
景容冷硬嗜血的眸对上了她那双淬着泪光、略带恳求的眼睛。
他何尝想杀人?
何尝想将人逼进绝路?
可种种一切,她都是被逼的。
“放了他们吧。”她红着眼,双唇颤抖,恳求着。
景容眉心狠狠一皱。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御国公府一案,牵扯人员甚广,为此案死去的人已经够多了,又何必再徒添几具冰冷的尸体。”
“所以呢?”
“就算你现在杀了他们又如何?御国公府的旧人远远不止这几十几百人,你是杀不尽了。”
杀不尽!
此语千重。
她消瘦的双手覆在景容的手掌上,更加用力,试图将那只要下达命令的手往下掰去。
景容的眼神还是那般阴寒冷硬,“你要本王放了他们,便是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她拼命摇头,“不会的,我向你保证。”
“你拿什么保证?”
她略顿许久,掏出那块玉佩,眼神坚定,“我拿它保证。”
那一瞬,景容浑身的狠心和杀戮被慢慢磨干净了。
那只手,也放下了。
纪云舒终于长出了一口气,趋前几步,将众人逐个扫了一遍,愠色道,“因为这块玉佩,你们认定我就是小世子,好,如果你们真当我是小世子,那就必须听我的命令。”
那些人本已是锅中肥肉,没有余生的可能。
各个面面相觑,又齐齐看着她。
她将目光转至文磐石,“御国公府的案件,皇上已经交给了容王和我,待回京之后,我会尽力去查明此案,究竟背后是龙虎之斗?还是暗藏玄机?一切,都待真相大白之日自会公诸于世,御国公府七十几口人也必能沉冤昭雪,可你却因’固位斩棘’的谬论,认为’时局已定’,便不惜送上这么多条人命,就算你对了,又如何?朝廷几十万大军,你斗得过吗?京城防备森严,你闯得进吗?到时候,只会生灵涂炭,血染盛京,而你们,都将成为一具具填平江山基业的冰冷尸体。”
“世子……”
“收手吧,不要再让更多的人为了一件还未查明的事就白白送了性命。我也一定会查出《临京案》背后的真相,如果真是’固位斩棘’,到那时,不用你们来反,全天下的百姓都会反。”
呃!
文磐石两腮微微抖颤,垂了垂眸,那张布满褶皱的脸沧桑依旧。
许久未语。
纪云舒回头看向景容,“放了他们吧。”
再次渴求。
景容却目光如炬,看着那些抱着必死之心、身着铠甲的人,“你们都是乱党,是造反谋位的贼子,所行的,是大罪,若传到京城,你们都休想活命,而本王也应该将你们全部绞杀以绝后患,为朝廷除去祸害。可是……”
略顿又道,“本王这辈子最敬重的人,便是皇叔御国公,儿时,他曾与本王说过两句话,一句,是’天唯唯子不唯乱’,一句,是’身死在前保军进将’,此等胸怀,本王望尘不及,你们是为御国公而反,为他而死,加上有人为你们求情,好,本王答应放了你们,但是……不是放你们走,而是押入监牢,待本王细细酌量,再做定夺。”
骤然听到此话,林峰急了。
他不甘心,“你有本事就杀了我们,要我们缴械投降,休想。”
“这么说,你是想死?”
“就算是被乱箭射死,我也不绝向他们低头。”
“闭嘴。”文磐石突然呵斥一声,“你为了一己之私,差点就要了小世子的命,你爹不是要你为他报仇,是要你辅助小世子的。”
你这个畜生。
林峰哑口无言!
却满脸戾气!
这时——
景容的手再次抬起,“本王已经给过你们机会了,既然不向要,那……”
屋顶上那些弓箭手见状,立刻拉开弓箭。
只等他的手往前一松。
文磐石突然开口,下令,“全都放下。”
于是——
那些身着盔甲的将士丢弃了手中的长剑。
噼里啪啦的丢置在地上。
剑锋上,闪着冷光。
景容勾着唇,冷冷一笑,要下令的手也放下了。
弓箭手便悉数收箭。
然而,唯独林峰手中的剑没有丢,他满眼赤红,紧紧咬着两腮,额头和太阳穴上爆满了青筋。
他不想认输!
便举着自己的剑,怒恨的看着景容,“狗贼,我一定要杀了你。”
咬牙切齿。
剑如闪电,瞬间朝景容劈了过去。
景容并为躲避,睁睁的看着那把剑刺过来。
众人屏住呼吸,倒吸一口凉气,却不是为景容捏汗,而是为林峰。
皆知,他是在送死!
只是让人没想到的是,原本应该由屋顶上的弓箭手射杀林峰,可一把匕首却快了一步,从后呈半圆的姿势绕到林峰脖子上,平整一划。
割开一道口子!
鲜血溢出。
从脖子上流到那寒光凛凛的盔甲上,格外刺眼。
杀的人不是别人……是赵怀!
用的,是他父亲留给他的那把匕首。
林峰手中的剑掉到地上,身子往后重重倒去。
”林峰!”
文闲大喊一声,冲了上来扶住了他,将他放到了地上。
“林……峰?”他双唇抖颤,一只手紧紧的按住他脖子上的刀口,失声痛喊,“林峰,你不能死,不能死……”
“呃……呃……”
“林峰……”
“呃……”
林峰双目发直翻白,浑身抽搐,嘴里不断的喷出血来,他拼命伸手紧抓住着文闲的衣袖,皱成一团。
最后——
一口气没咽上来,噎了一下,身体僵直。
死了!
死不瞑目!
文闲整个人定在那儿,完全痴了,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抬手将林峰的眼睛合上,捡起那把淌在血珀中的剑,撑身起来,怒视着罪魁祸首赵怀,眼神中,充满了杀意。
顷刻,举剑对着赵怀!
“为什么?为什么?”大声质问。
赵怀却一副冷漠的模样,自口中道出一句,“敢伤小世子的人,就该死。”
“你……”
正要举剑杀人。
“住手。”文磐石制止。
“他杀了林峰。”
文闲嘶声抖颤,眼泪直冒。
第609章 分兵投散
第609章 分兵投散
但回应他的却是——
“赵怀说的没错,他是死有余辜。”文磐石满眼苍凉,也红了眼,却咬牙忍住了心中的痛感,“要伤小世子的人,无论是谁,都该是这样的下场。”
林峰是他看着长大的,当自己半个儿子养着,他怎么会不伤心?
文闲满脸痛苦,手臂无力的放下,剑了掉落了下去,他崩溃至极,跪在了文闲面前。
失声痛哭!
周围人,都失言不语。
气氛凝重。
望着满地死人,纪云舒也不禁红了眼。
整个落院里,都充满着血腥味……
最后,景容下令,将司家和文家查封,此事不得外传,对外则保持一致的口径——司家和文家因涉嫌不布匹走私,关押御府衙门大牢。
与此事相关的人,也全部押入大牢。
一时间,整个大牢内硬是塞进去大几十号人。
跟下饺子似的!
而身为御府县令的左尧却幸免于难。
倒不是要放他一马,而因他是百姓的头官,若连他也关押到大牢去,必定落得百姓口舌闲传,搞不好,还会闹得沸沸扬扬。
自然会传到京城去!
那么,小世子的事,御国公府旧人的事,都会传开。
安常院。
唐思那丫头正在教训左尧那家伙。
鞭子伺候!
叫他敢捆绑她,不打死就算便宜了。
不过,景容说要绕他一命,暂时要他在县太爷的位置上坐着,所以,唐思虽然不理解,但也不能驳斥,不过,该抓住教训的机会,还是要多多教训的。
院子里,一声声传来左尧杀猪似的声音。
而屋内,却安静的要命。
景容站在屋内左侧那扇敞开的窗户前,暗目看着地上那一滩小水坑,被微风佛过,轻轻的荡起了一丝涟漪。
许久——
“说吧。”
他语气很淡,听不出什么情绪来。
事到如今,纪云舒也没有必要再继续隐瞒下去了。
她再次掏出那块玉佩,说,“这块玉,是御国公手中两块虎符中的其中一块,只要两块虎符凑到一起,就可以调动御国公隐藏起来的十万大军。”
“十万?”一旁的莫若眼珠子都掉下来了,又恍然过来,“怪不得那帮人天不怕地不怕,原来,有十万大军在背后撑腰,可……十万啊!私自造军营养兵马,超过五千都要上报朝廷,那十万兵马怎么可能藏得住?”
“分兵投散!”
“分兵投散?”莫若琢磨这四个字,脑子里高速运转,“你的意思是说,十万士兵全都分散各地,化成山匪,所以赵怀才会出现在这里,那也就是说,高山寨,也是十万大军的其中一支?”
简直太疯狂了!
纪云舒点头,“那十万大军,是御国公为小世子准备的,为的,就是以防他出事之后,小世子还能有十万大军在手。“
“可,你不是小世子啊,你是女的,所以这玉佩?”
“卫奕。”
”什么?”莫若再次被惊出了一身冷汗,瞪大眼睛,“卫奕……是御国公府的小世子?”
他猛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手边的一壶酒被他碰到地上。
咣当一声!
摔得稀巴烂。
现在,是越来越糊涂了。
这绝对是他游离在外多年,听到最有趣,也是最让人震惊的事情。
而一直未出声的景容突然轻咳了一声,将面前那扇窗户关上,缓缓转身,看向纪云舒。
他还是那么的冷。
冷到极致。
“你又是怎么知道的?”他问。
纪云舒抿了抿唇,“李老将军。”
“李老将军?”他眉峰皱起,“当初你去城外拦李老将军,他跟你说的,就是这件事?所以你放他走了。”
“是。”她说,“那批灯笼起火,火烧同仁殿,他的目的,不是为了杀皇上,而是为了将此事嫁祸给你,让你锒铛入狱,从此不再查《临京案》,因为,他担心打开御国公府人员的墓葬时,会发现……二十年前难产而死的三夫人的墓穴是空的,也就会发现,夭折的小世子还活着。“
一口气说完。
景容脸色没有任何波澜,继续问,”那么,你们做了什么交易?你为何要放他走?“
”他答应我,若我查出此案与皇上无关,他就必须在找到小世子后,拿着另外那块虎符,将十万大军全部解散,从此,不得危害大临。”
“这就是你一直不肯说的?”
“是。”
“而你,早就知道卫奕是御国公府的小世子?”
“是!”
“如果没有今天这件事发生,你是不是打算一直隐瞒下去?”
“是!”
“那你是怎么知道那块玉佩就是虎符?又怎么知道……卫奕就是世子?”
“福伯!”她说,“当然暗中送走小世子的人,就是他,三夫人在离京路上死了,他将小世子送给了卫家夫妇,在我们停留锦江的那段时间里,我发现了这个秘密。”
景容冷漠的看着她,似乎一点也惊讶。
毕竟,才刚刚经历过一场腥风血雨。
良久——
他道出一句,“那,他们就更不能留了。”
语气充满了杀意。
“为何?”纪云舒问。
“御国公留下这十万大军,不是单单为小世子护航的,无论最后真相如何,他们都不会收手的。”
“不会的。”
“不会?”景容笑了一下,“就算真的不是’固位扫荆’,可有野心的人,永远是你看不到的。”
景容沉眸,再次背身走到那扇关着的窗户前。
目光涣散。
许久——
一句话也没说。
……
那晚,纪云舒如何也睡不着,躺在了床上辗转反侧。
也不知道是何时睡下的。
睁眼看的那一瞬间,她发现自己站在司家的那个落院里,周围,有很多很多的人。
很多很多……死人。
她站在原地,脚步不停的打转,突然,那一个个躺在地上的死尸,睁大眼睛看着她,鲜血从她的眼里、鼻子里、嘴巴里和耳朵里缓缓流了出来。
周围,像水漫金山似的,布满鲜血。
她往后退去,脚底踩在血液上猛的打滑,往后倒去。
身子被血吞噬!
她满脸恐惧,双手本能的握紧拳头,却没能抓到半根救命稻草。
耳边,突然冒出自己的声音。
“龙子夺嫡的故事,从来都是应验的。”
又仿佛听到了孔虞死前与她说过的话。
“如果有朝一日,阿容深陷到了一场永无止尽的争斗中时,我希望你能帮帮他,让他回头。”
下一个景亦!
下一个景亦!
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
“呃!”
她猛然从床上坐起。
大汗淋漓!
第610章 监狱
第610章 监狱
屋子里,单单只掌了一盏灯!
她从梦中惊醒,此时正喘着粗气坐在床上,额头上汗如珠粒,从额头流到脸颊、脖子、衣裳……
湿透一片。
远处,微橙的烛火光线,透过纱帐,蒙蒙的映照在她那张恐惧而苍白的脸蛋上。
“呼~”
她紧抓着胸前那团衣裳,顿时起了数几的褶皱。
倒不是因为梦中所见觉得可怕和恐惧,而是因为……死亡。
死了太多的人。
而且——
下一个景亦!
这五个字,还在她脑海中不停的抽动回旋。
揪得她的心十分忐忑不安。
“吱嘎。”
门被人从外推开。
巧儿听到声音,冲了进来,快步走到床边,见她满脸的汗珠,担心问,“纪先生,你怎么了?”
没有得到回应。
“先生是做噩梦了吗?”
纪云舒的思绪被她拉了回来,那双涣散的盯在面前帷帐的眼眸,越来越清亮,她长吟了一口气,素白的五指一点点的松开胸前的那团衣裳,伸手缓缓撩起面前那薄薄的纱帐。
弯眸看着外面满脸担忧的巧儿,淡白的唇轻启,“我没事。”
“要不要给你倒杯水?”
她没说话,回了一会神,便下床披了件外衫,出了门。
深夜里。
外头冷风徐徐,拂在她脸上酥酥的。
裹了裹身上的衣裳,她在院子里的石椅上坐了下来。
那小身子骨要是着凉了,恐怕好些日子都好不了,巧儿正是因为担心这个,就赶紧跑进屋子里,将炉子上温着的那壶水端了出来,给她倒了一杯放在手边。
可——
咣当一声。
纪云舒一不小心,手一拂,手边那杯茶打翻在地。
瓷器碎满一地!
她赶紧蹲身去捡。
“呃!”
手指碰到碎裂的瓷片上,瞬间被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流出。
“哎呀。”巧儿赶紧捏出手帕给她包扎,小心翼翼,“纪先生,这种事让奴婢来就是了。”
“我没事。”
“我去找莫公子。”
“真的不用。”纪云舒赶紧拉了她一把,“小小一个伤口,大半夜的,何必去打扰他。”
人家正在床上做着美梦呢!
巧儿只好打消这个念头,进屋找了一些药,替她简单的处理了一下,然后将地上的东西收拾干净,又抱来一个暖炉放在她手上给她取暖。
“你先去休息吧。”
“可……”
“我在这里坐一会,你不用管我,先去休息。”
巧儿只好点头应下,又取来一盏灯笼在外头挂着,才安心去休息了。
纪云舒看着自己受伤的手指,不由的苦笑了一声。
地上,还留着一滴鲜红的血液,仿佛渐渐染红了她的眸,越来越深……
此时星月清零,正透着一种难以言表的孤寂感。
翌日一早。
她回屋换了一件干净的衣裳,梳妆整理了一下,然后便出了门。
但是,谁也没有告诉。
包括巧儿
从安常院到御府监牢,足足行了快一个时辰。
监牢外,守了四个侍卫,都是景容的暗卫。
见到她来,那几个暗卫互相看了几眼,大家心知肚明,这人可是御国公府的小世子,当时在场的人都知道,可景容下令,不得对外泄露。
其中一人上前,带着长剑施了一礼。
“纪先生,你怎么来了?”
“我先进去看看。”
“进去?”男人怔了一下,回头看了监牢一眼,略有顾及的说,“纪先生,监牢里脏,而且全都是人,你还是别进去了。”
“你领我进去,我很快就出来,不会影响什么事情的。”
“这……”
“麻烦了。”她语气十分礼貌。
面相书生,声音温柔,尽管一身男装,但还是让那些大老粗们胸口一酥。
扯了扯嘴角,迎上她的视线。i
最后像中了邪一样,乖乖的领着她进去了。
监牢里,十分昏暗,扑鼻而来的潮湿气味十分难闻,不由的让她皱了皱眉头,随着步子往里继续走,汗味和恶臭味也越来越浓。
然而,里面很安静,那些被关在牢里的人则乖乖的挤在一起,靠在墙上,也不闹腾,各个灰头土脸的。
当看着纪云舒从自己面前走过去时,大伙都起了身,笔直的站着,目光随着她移动的方向缓缓转动。
那场面,就像阅兵一样。
走到一间牢房外时,她止了步子。
透着那坚实的木桩往里看,看到文磐石盘腿坐在里面,双手放在膝盖上,面对着墙壁,背对着她。
整间牢房里,就只有文磐石一个人。
“打开!”她道。
那暗卫很乖巧,将门打开,铁链取了下来。
随即,又立马提醒她,“纪先生,你要快点,王爷说了,不让任何人过来,我就在外面等着,你有事,就叫我。”
“嗯。”
她走进那间还算宽敞干净的牢房内,站在文磐石身后,也不做声。
良久,一动不动的文磐石才睁开眼睛,轻声咳嗽,侧过头,看着纪云舒那双粗布做的单鞋,眉头紧皱,满是褶子。
“小世子这个时候过来,一定有事吧。”
当然!
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文将军,在下今日来,是想劝劝你。”
“劝?”他笑了一下,“文某听了你的话,为了不让更多的人牺牲,所以才被关进了这里,但是你很清楚,御国公府的旧人,远远不止这些。”
“知道。”
“既然知道,又何必来劝?”
“那么,你真的认为是十四年前御国公府大火一事,是当今的皇上所为吗?”
文磐石一手撑在膝盖上,一手撑在地上,艰难的起了身,回过身,看着她那平淡的眸。
“今时今日,我们已经回不了头了。”
“是,你们是回不了头,但不代表就不能挽回,容王没有杀你们,而是将你们全部关在此处,甚至对外封锁了消息,自然不会传到京城去,也是希望你们能收手,不要让事情发生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而且,我也说过,真相如何,还不得而知,牺牲这么多人,根本不值得。”她苦心劝说。
文磐石沉沉的呼了一口气。
踱了两步,颇有几分大将威严的姿态。
第611章 跟我回家
第611章 跟我回家
良久——
文怕是说,“这些年来,我们所有人都在等,也都在为有一天能杀进京城做准备,所以这些年来,我们一边暗中寻中小世子你,一边筹备军饷,暗中联合了驿站的林侍官和左大人,调换了朝廷下发到御府的赈灾银,就等着十万大军集合之时,万事俱备,杀了那个狗皇帝,可是……你和那位王爷说的话,我也想了很久,想了很多,确实,十万大军,分散多年,就算不断召集新兵,但新兵零散,体弱不禁,又如何抵抗得了朝廷那几十万大军?这些,我们都想过,但是,狗皇帝登基那一年,大肆滥杀无辜,所有反他的朝廷官员和将士,全部都被他一一斩杀,连根拔起,多少人的亲人丧了命,孤苦无依,我们如何能放下?所以,我们等了十四年,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找到小世子你,将狗皇帝拉下皇位。”
气愤填膺!
满腹激扬!
文磐石的眼睛也渐渐红了起来。
纪云舒听着,仿佛能看到到当时祁祯帝登基时,大肆绞杀的场面。
可——
自古登基的帝王,何尝不是这样的?
杀鸡儆猴!
文磐石又哽咽出声,”林峰是我看着长大的,他爹曾经是抚部司正一官,只因在上朝时反了皇帝几句,没几天,皇帝下令要将其处斩,他说,他宁愿死在自己手里,也不愿被人所杀,便服毒自尽了,当时他拉着我的手,要我照顾好林峰,等找到小世子,一定要辅助小世子你,可是,我没想到,事情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林峰死了!
难受!
纪云舒叹气。
过了一会,她说,“文将军,你们既然找到了我,是不是……就要听从我的命令?”
“当然。”
“那好,在《临京案》没有真相之前,你们都不准轻举妄动,也不准再动手杀一人。”
“小世子……”
“你们认定我是小世子,也找了我这么多年,那现在,就必须听我的,而且没有我的那块玉佩,你也无法调动那十万大军,现在你唯一可以做的事,就是等。”
“等?”
”没错,等,等到事情真相大白那一天。”纪云舒十分认真严肃,语气坚定。
文磐石深眸紧了紧,大概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终于点了头。
“好,听小世子的。”
纪云舒也松了一口气。
也就在她离开牢房的时候,文磐石又突然叫住了她。
“文某有一句话,想提醒小世子,如果可以,你没有必要跟那位王爷走得那么近。”
她眼神轻轻晃动了一下,最后,什么都没说,离开了。
可她没有直接出监狱,而是去了一趟赵怀所在的牢房里。
赵怀是跟许多人关在一起的,一个人坐在最里面,和之前文磐石的坐姿一样。
纪云舒将自己带来的一瓶放在了地上。
与一个将士交代道,“牢房潮湿,他手上的伤口可能会有所感染,这药,让他涂抹。”
“是。”将士应下。
她站了一会,才离开,却朝着御府衙门的方向去了。
衙门里。
人还没进去,就听到了里面传来“哎呀哎呀”的惨叫声。
左尧半边身子趴在那张梨花椅上,衣袖被人撸到了肩膀上,上面,横七八竖都是鞭子抽打过的痕迹。
鲜红的、暗红的、青紫的……
可见唐思那丫头下手还是挺狠的。
身边的老翁正在给他擦药。
“大人,你就别叫了,这是祖传的秘方,擦上去几个时辰就好了。”
“疼!”
“不疼就不是好药啊。”
“你轻点。”
“知道了,大人你忍一忍。”
那人手上的动作轻了下来,也慢了下来。
他却依旧“咿呀呀”的喊着疼。
纪云舒看到这一幕,想咒骂他活该,又觉得他可怜。
看到有人来,左尧立刻将两只袖子拉了下去,像是被人发现了什么不得了小秘密,满眼惊慌,蹭得起身,看着淡然的纪云舒走了进来。
“小世……纪先生,你怎么来了?”
声音抖颤。
纪云舒瞅了他一眼,然后看向周围,这衙门里,冷冷清清的,一个衙役都没有,就连外头守门的都没看到,显得十分凄凉,也形同现在左尧的处境。
“小汐月人呢?”
“她人……在后院。”
“嗯。”她嗯了一声,什么也没有说,然后朝后院的方向去了,又突然止了步子,从袖子掏出一个药瓶子,递给了一旁的老翁,“这药比你的的秘方好使。”
老翁接了过去。
打开瓶子闻了闻,皱了皱眉头,“这药是好药。”
纪云舒笑了一下,然后看了一眼左尧,“左大人,你身上如今还穿着官服,那就好好行你的事吧。”
“是!”
十分真诚。
纪云舒去后院。
后院里。
小汐月坐在石阶上,将头深深埋在膝盖上,一头俏皮的长发垂在双臂上,差那么一丝丝就掉到了地上。
大概是听到了什么动静,她猛然抬起头来,满眼期盼。
可是当看到来人的时候,双眸又垂了下去。
纪云舒在她身旁坐下,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哥哥。”一双大大的眼睛看着她。
楚楚可怜!
看着那小小的脸蛋上还印这几根手指印,让人心疼得不行。
纪云舒摸了摸她的脸,好看的眉心狠狠一蹙,“疼吗?”
“不疼。”她摇头道,“娘不是故意的,其实,我不怪她,哥哥,你放了他们好不好?爹娘没想伤害你。”
“我知道。”
“那为什么还要将他们抓起来?”
“因为……他们太固执了。”她憋出半天,道出这么一句话。
小汐月读过很多书,可是这句话,她却怎么也不明白不了。
歪了歪脑袋,“那什么时候可以放他们出来?”
“很快!”纪云舒拍了拍她的脑袋,又问,“小汐月,你喜欢这吗?”
她使劲摇头,“不喜欢。”
“那你跟我回家,好吗?”
她伸出手。
小汐月眨巴着眼睛,盯这她看了好一会,然后伸出小手放在了她的手掌内,任由她紧握着。
此时的安常院。
景容和莫若坐在屋子里,两人脸色都十分凝重。
许久不语。
“你打算怎么做?”莫若问。
“不知道。”
第612章 等!
第612章 等!
他确实不知道!
现在,还在犹豫纠结,更准确的说,是矛盾才是。
若是将此事上报朝廷,但事关御国公府,十万大军,还牵扯到卫奕,甚至,牵扯到了纪云舒。
到时候,朝廷必定出兵,那么,就会你血流成河、血染京城。
那画面,谁想见到?
莫若在他身边多年,又是一块长大的,自然知道他的顾虑。
一改之前那种懒散的姿态,莫若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左右都有所顾及也是难免的,一面,你身为皇子,职责是护卫大临,理应上报朝廷,另一面,是百姓的性命安危,到时候死伤无数,也终究不是你想见到的,这两面,都牵扯甚多,无论是谁,都会顾忌。”
景容看着他,“那你怎么看?”
“我?”他伸出手指头指着自己。
可是,他也发愁啊,一来,他跟此事牵扯不到任何关系,二来,他对那些朝堂之事向来都不感兴趣,问他,不是等于在跟牛弹琴吗?
简直可笑!
他自己也笑了一下。
起身走到景容面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我要是你,就什么都不做,然后……等。”
“等?”景容懵逼了。
“没错,就是等。”莫若说,“一般来说,这就是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等,等人来告诉你该怎么做?等最佳时机,做最准确的事。”
这一说,纵使景容再如何聪明,也被他的话给绕晕了。
“你说重点。”景容语气加重了点。
莫若长叹一口气,说,“你问我该你怎么做?我现在告诉你了,那就是等啊。”
道不清楚!
听不明白!
景容睨了他一眼,现在他纠结的不行,这厮给他来这玩意。
等个毛线啊!
可心里似乎又明白了些什么。
不再琢磨,他唤来了琅泊,朝外头看了一眼,然后问,“纪先生人呢?”
“刚出去了。”
“去哪了?”
琅泊努了努嘴,小心翼翼的道出两个字,“监牢。”
“监牢?”景容脸色顿时一沉,那女人,真是翅膀长硬了,现在这个敏感时期跑去监狱。
他正要恼火着,时子然就跑了过来,赶紧说,“王爷,纪先生回来了,去完监牢后,又去衙门将那个小丫头接了回来,现在回自己院子了。”
闻言,景容二话不说,拖着步子就去了。
落院里!
小汐月顾着嘴巴坐在那儿,一双大大的眼睛盯着面前那盘可口的点心。
巧儿拿出一块,往她手心塞去,说,“小汐月,你不是最喜欢吃这个吗?多吃点,不够我再给你去拿。”
可——
小小的手丫子却将面前那盘糕点往旁边推了去,仰着水汪汪的眼睛,绯红的小唇抿了几下。
带着祈求的目光,“巧儿姐姐,你去跟哥哥说一声好不好?我想去找我爹娘,我想跟他们在一起,也还想去找我哥哥,不知道他们现在好不好。”
“这……”这不是在为难人吗?
巧儿最见不得人落泪了,特别还是面前这小巧玲珑的可人儿,那大大的眼睛里淬着眼泪,泛着晶莹剔透的光。
让人心疼。
巧儿伸手揉了揉她脑袋,轻声细语的安慰道,“小汐月,这事……我也做不了主啊,你爹娘犯了错,现在被关在监牢里,就算是纪先生在,可能也帮不了你。”
“为什么?”
“这……”
她又顿塞了。
小汐月索性拉着她的手,左右摇晃,拼命恳求,“你就去跟哥哥说一下吧,我爹娘不坏,没想要你们的命,真的!”
倏地——
一道疾厉的声音从院子外传了进来。
“你爹娘带兵造反,盗取了赈灾银,还杀了这么多来御府查案的官员,这些罪,足以让他们死一千回了,还说不想要人性命?当大家都眼瞎了吗?”
呃!
出声的,是唐思。
她一边缠着手中那根银色的鞭子,一边走了进来。
将之前左尧捆绑自己的气,透过那道凶狠的眼神全部射在了小汐月的身上。
小汐月与她本就是天敌,每回见面,都被她捏着脸蛋透红,现在她出言道她爹娘该死,那还了得?
所以,那小小的身子里突然迸发出来一股力气来,霍然起身,一根短而纤细的手指狠狠指向唐思。
“你胡说,我爹娘才不会杀人,才不会盗取赈灾银,你在诬陷他们。”语气充满戾气
“诬陷?”唐思讥笑,“我说小汐月,人人都说你三岁识千字,古书倒背如流,偏偏有一颗这么顽固的小脑袋,你明明亲眼看到你娘带人来抓的我们,也明明知道你爹派人围了司家,要将容王他们一网打尽,这些你都知道,何必装傻?”
是啊!
她都知道。
她比谁都清楚。
可——
“可,他们毕竟是我亲人。”小汐月的声音不再方才那般高挑,反而软哒哒的带着哽咽的哭泣声。
小汐月又软绵绵的坐了下去。
唐思瞧她那小脑袋缓缓垂了下去,当即有些于心不忍了。
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确实语气重了一些,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情,跟孩子没关系。
她真恨不得现在给自己一巴掌!
便赶紧说,“小丫头,你别难过,我方才说的这些话,都跟你没关系,你知道我有话直说,而且就爱说大事实,我刚才语气是不好,你也别介意。”
不应答她。
“小丫头,我真的……”
话没说完——
“咳咳!”
从屋子里出来的纪云舒轻咳了几声,她听到了刚才唐思说的那番话,眼眸深了深,担忧的看了一眼坐在那儿失神难过的小汐月,又转而狠狠瞪了没心没肺的唐思一眼。
随即,将她拉到了一边。
提醒道,“你就不能不说那些吗?事情与她无关。”
“我知道……”
“还有,这段时间,她会住在这里,所以,你说话的时候,还是要多多注意。”
“啊?”唐思惊叫了一声,又立马捂着自己的嘴,吞了吞唾沫,一脸震惊好奇的看着纪云舒,“那小丫头要住在这?你的意思是说,你要养她?你想当她娘啊!”
啊呸!
姑娘,你能说句正常话吗?
第613章 舍小为大
第613章 舍小为大
“你胡说什么?”
“我哪里胡说了?明明就是你自己刚才说的,你要让她住下来,那不等于是养她吗?毕竟,她爹娘到时候死了,整个文家就只剩她一个人了,你把她留在这,不是当娘是什么?”
这逻辑,真的没谁了!
纪云舒实在懒得跟她沟通,可想着这段时间小汐月会一直在这里,便不得不耐心的提醒她。
说,“我只是照顾她一阵子,等她爹娘出来,自会领她回去。”
“啊?”
唐思又惊叫了一声!
这回,却没有捂住自己的嘴了。
“阿纪,你是不是弄错了?他爹带着弓箭手和兵马将你们围住,险些就要了你们的命,那可是造反啊,这要是传到京城去,小汐月也别想活了,你还想着她爹娘出来?根本就是笑话嘛!这事要是发生在我们侯辽,可不光是诛九族这么简单了,那得全族丧命。”
可不是吓你哦。
在侯辽,一人造反,全脉得死。
纪云舒长吟一口气,说,“行了,你不要在这里危言耸听,说一些有的没的给一个孩子听,会吓到她的,而且,她爹娘不会有事。”
“啊!”
这次不是惊叫,而是惊惑。
那些人差点就造反成功了,还没事?逗我玩呢?”
纪云舒不再搭理她,转身走到小汐月旁边坐下,瞧着那张委屈难受的小脸蛋。
“小汐月。”
温柔的唤了一声。
那孩子却无动于衷。
显然是被刚才唐思说的话给吓到了。
“你放心,你爹娘会平安出来的。”
呃?
小汐月涣散无神的眸子,顿时清亮一启。
满带希望的看着她。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我爹娘会没事?”
“嗯。”
“哥哥也会没事?”
“嗯。”
“所有人都会没事?”
“嗯。”
她一一点头,十分坚定。
小汐月原本下塌的唇角,点点绽放,露着以往那般清冽明朗的笑。
干净极了!
唐思却干瞪着眼走了过来,鼻孔里“哼了一声,嘴里道出一句,”实在想不明白,你们这些人脑子里装的是什么?“
铁定不是墨水。
而是屎!
简直屎逗了。
小汐月清朗的笑声在院子充里斥开来,突然,景容和莫若踏步有力的走了进来。
同时,笑声戛然而止!
小汐月本能的往后退却几步,躲在了纪云舒的身后,紧紧抓着她的衣裳。
黑溜溜的眼睛里带着恐惧,盯着面前那个脸色极黑的男人。
景容浑身带着威严寒凛的魄力,如同长剑上的尖锋,单单碰触一丝,便要人性命,鲜血淋漓。
纪云舒神色匆匆一怔,片刻恢复平静,立刻吩咐巧儿将小汐月带到了屋子里。
便直直的迎上了景容那道目光。
四目相对。
莫若是个识趣的家伙,拉了拉唐思,“走,我刚好找到几本新书,你跟我去取,好好看看。”
“我现在没心思看书。”
“那你还想不想学医了?”
“想。”
“那就走。”
哥,这热闹还没看完呢,你能不能等一等?
莫若直接将她给拖走了。
院子里,就剩下他们二人。
却对站了许久都没有说话。
直到——
屋檐上落下的一只雀鸟叫了一声。
才终于打破了此时的僵局。
景容冷岑着脸,有些不悦,“去了监牢?”
她抿了抿唇,点头,“我知道,他们确实犯了谋反的罪名,此等罪名,就算是死一千次一万次都不够,可你既然答应我放过他们,也封锁了所有的消息,说明你也不愿看到两军交战时,死伤无数场面。”
“莫若建议我等,我想,我等来的结果,是你希望我放了他们,对吗?”
这话,不是问句。
是肯定句。
纪云舒与他分析,“他们确实杀了很多人,也险些要了我们的命,但终归到底,也是为了御国公,效忠在其中,理性在后,这样的将士,世间极少,我知道我这么说,你会觉得我感情用事,可利害如何,你心里比谁都明白,我已经说服了文将军,他答应将此事放下,等到御国公府大火的真相公诸于世的那一天,这期间,他不会做任何事。”
“你相信他?”
“是,如今的局面,我只能相信他。”
“你的意思,本王明白了。”景容直接说,“原先,本王还摇摆不定,心有顾忌,现在,没了,无论什么结局,本王都站在你这边,因为,相比让朝廷出兵剿灭十万大军,最后弄得血流成河,倒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在事情未发酵之前,能将那个念头尽早掐灭。”
他同意了。
很爽快。
纪云舒欣慰,又道,“可是,我心里还有另外一个顾忌。”
“你是担心,父皇本是派本王来御府来赈灾银一事了,但若是决定放过他们,那么,赈灾银一事也得隐瞒下去。”
确实!
若是他想回京,就要侦破赈灾银的案件,可是赈灾银跟御国公府的案件相连,一旦上报,自然暴露,那么,十万大军聚齐,与朝廷对抗,但,要是隐瞒,那么他这位王爷将被安上“无能”的名头,从此,永久被流放在御府,可能一辈子都回不去京城。
当真要做一位逍遥王。
选其一,就必须承受另外一样。
没有退路。
景容沉了好长一口气,“舍小为大,不是人人都能做到,此次,本王想做一次。”
十分坚定。
他做了决定,决定隐瞒赈灾银一事,同样的,也等于将御国公府旧人和十万大军一事,全数隐瞒。
“希望这次……本王做的决定是对的。”
纪云舒看着他那张明朗的清晰的侧脸,温温的眸沉了下去。
莫若的屋子里。
唐思坐在那张桌案前,面前摊着一本厚厚的医书——是莫若随手从书架上取下来的。
又随手丢给了她。
她被摁在桌案前,被迫看了好几页,却实在是太无聊了。
书一合,她撑着下巴,朝远处的莫若看去,不耐烦道,“你是不是故意的?这个时候让我看书?”
有问题?
莫若坐在远处,正在……慢悠悠的泡茶。
第614章 你在逼本王?
第614章 你在逼本王?
竟然在泡茶?
唐思觉得太不公平了,她在幸幸苦苦的看书,这小子却在悠闲的泡茶。
气不打一出来,顿时就怒了。
“姓莫的,我在跟你说话呢?你是聋了?还是故意不想搭理我?”
“……”
“喂!”唐思愤然起身,“你要是再不说话,我就去找阿纪了。”
他依旧淡淡的坐在那儿,伸手捏着茶壶手,在杯子里道了一杯茶。
茶香四溢1
沁人心脾!
只缓缓道出一句,“你说你,怎么就那么不懂事。”
语气不咸不淡。
唐思走了过来,质问,“我怎么就不懂事?”
“哎。”心好累,他懒得解释,手摆了摆,“你还是赶紧去看书吧,书中自有黄金屋,你多看看那些医书,不仅能救死扶伤,还能帮你通通气。”
用心劝导。
“通什么气?本姑娘现在才是一肚子的气。”
“气从何来?”
“从那个狗官那里来的。“她捶胸顿足,”这世上还从来没有人敢把本姑娘绑起来,绑起来也就算了,既然还把我摁在地上,甚至还想动手打人,当姑奶奶好欺负是不是?”
气死宝宝了!
莫若笑了一下,“我说,你有什么可气?不过就是被人捆绑了一下,手腕上也就落了几道不深的痕迹而已,可人家左大人,却被你用鞭子打得半死不活,浑身没有一块好的,要不是景容有令,我估计,他已经被你给活活打死了,你说,你气什么?难道你还吃亏了?”
“本小姐怎么可能会吃亏。”
“那你还气?赶紧去看书,少废话。”
“我……”
她语塞。
后一刻,眼珠子一瞪,脑袋一歪,似乎在琢磨着什么,然后一屁股在莫若身边坐下,想伸手去端那杯茶。
啪的一声。
莫若毫不留情的在她手背上狠狠一抽。
她吃痛的将手缩了回去,瞪了莫若一眼,“很痛的。”
“知道痛还敢随便动别人的茶?”
哑口无言!
她也不作计较,睁着硕大的眸子使劲的盯着他。
心里盘算了什么事情。
莫若专心的在泡茶,许久才注意到落在自己身上的那道目光,偏头,对上了唐思的视线,皱了皱眉,问,“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脸上有东西吗?”
“没有。”
“那这么盯着我看?”
她咬了咬唇,屁股往他身边挪了挪,露出一副八卦的样子,问,“我问你,你有没有喜欢过什么姑娘。”
“有啊!”
“啊!”她脸色一沉,“谁啊?”
一种正宫娘娘逼问的味道。
莫若张口就来,“很多,比如,上善楼的林姑娘,宝斋阁的i江姑娘,还有西城县流水坊的陆云姑娘,她有一副好嗓音,唱的歌如黄鹂轻鸣般涓涓动耳,当然,最喜欢的,还得是南城楼的雀儿姑娘,她可是弹得一手好琴,光是看她弹琴的模样就让人心动不已,挪不开眼,久久回味。”
眼放光芒!
他越是一副享受回味的样子,唐思就越是不痛快,当下,一记拳头狠狠的捶在桌上,瞪着他,大声质问,“那些女人有什么好?都是些风尘女子,不干不净的。”
她如此诋毁,莫若也不恼,还笑了一下。
贬了一句,“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
“本姑娘才不屑呢,她们会弹琴又怎么样?本姑娘还会武功呢?那些中看不中用的东西,还没有我手里的鞭子厉害,我可是用我的鞭子救过你一命,那些人唱歌弹琴能救你吗?”她挑音道。
当然不能!
可是,莫若却觉得十分好笑,悄悄看了她一眼,那女人竟然满脸怒意,像是在……吃醋了。
自己不会看花眼了吧?他心中微微怔了一下。
然后,将之前唐思要拿的那杯茶朝她面前推了过去。
“来,降降火!”
啊呸!
“你才降火呢。”
“哎。”莫若又哎了一声气,摇摇头。
唐思觉得心里不痛快,就是胸口闷闷的酸酸的,加上心里窝着一团火,便伸出脚,从桌子底下狠狠的踹在了莫若的膝盖上。
“啊!”
那个疼。
很钻心。
罪魁祸首则逃之夭夭的坐回了桌案前,将面前合上的医术打开,盯着上面那些密密麻麻的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那张被医书遮住的脸,有些不高兴。
其实,她自己也弄不明白自自己究竟在想什么?
对于莫若,她是又爱又恨。
那种感觉,反而搅得她有些厌恶自己了。
偏偏莫若是个没心没肺的人,根本看不透此时唐思的心思,只觉得那丫头可能是犯抽了,也只好忍受着膝盖上的痛,咬咬牙,不再搭理她。
两人就这样谁也不说话的在里面坐着。
一个专心倒腾手中的茶!
一个无神的盯着那些医书看,却一个字也没有记下!
……
第二天。
景容下令,让人将文磐石带了过来。
不过两天时间而已,那个男人已不像之前那般风姿绰绰,原先还算儒雅的面容,现在却满脸胡渣,眼神深凹无神,脸颊消瘦。
完全一副落魄的姿态!
景容坐在那儿,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他一遍。
突然舒气笑了一下,开口问,“文将军,那大牢内,可还舒服?”
”蛇虫鼠蚁,缺不了。”
“可还想再进去?”
“王爷何必绕圈子?有话就不妨直说了。”文磐石板着一张脸。
那模样,景容不由冷笑,端起手边的茶小小的抿了一口,便问他,“如果不是本王早就洞悉到你的计划,当时,你是不是真的会杀了本王?”
“会!”
毫不犹豫!
呵呵!
“那你觉得,若当时纪先生没有拦着,本王会杀了你吗?”
“会。”文磐石依旧直接道出。
“没错,如果没有纪先生,你和你的将士们,已经死了。“
文磐石却十分硬气道,“你要杀,就杀吧。”
要命一条,要头一颗。
从十四年前下定决心要为御国公报仇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做好了随时牺牲的可能。
“你在逼本王?”
“你父皇能为了皇位杀尽天下人,你是他的儿子,为了自己的利益,杀几个人又算什么顾及?”
呵呵!
第615章 这是一个藏得极深的人
第615章 这是一个藏得极深的人
他有这么残暴吗?
为了利益,除了杀人,就别无选择了吗?
景容,“文将军啊文将军,这世上,不是只有杀戮才能解决问题的,本王从来不会为了利益去伤害他人的性命,除非,有人要杀本王。”
文磐石不语。
景容起身,走到他身边,“你以为一路杀回京城,就能替御国公伸冤?这不过是莽夫的行为罢了,你好歹以前也跟着御国公四处征战,难道就只学到疆场上那些打打杀杀的伎俩?有勇无谋,想想看,若你此时的位置换做是御国公,他会怎么做?”
呃!
文磐石侧眸看着他。
这位王爷确实与其他皇子不同。
他早就听闻皇帝四子,一个只知道跟在自己父皇屁股后面跑,指望能捞到黄金屎。一个却是药罐子,一直被养在深宫,很少有人见过他是什么样子,一个虽然正常,却太聪明,以至于和祁祯帝很像,像到连皇帝都要防备着这个儿子。
还有一个,就是现在站在他面前的容王。
听闻此人,从小不是在皇帝身边长大的,也不是在皇宫里长大的,因他母妃当年犯了错,连带着他也因此受到了牵连,很小就是被送到宫外养着的,直到年纪到了才被封为王爷,所以在朝堂上,他一直都是个透明人,重大的决定从来由不得他参与,但若是棘手的事,往往都推给他,不如《临京案》,比如此次御府赈灾银都案子,说白了,他没有一点王爷的地位,偏偏,他也一直隐忍下来,不吵不闹,十分乖巧。
这样的王爷,没有那位药罐子王爷懦弱,也没有那么聪明的王爷有权利,可就是默默扮演的透明角色更是让人看不透,不知道此人究竟有多大的能耐?是否聪明?或者藏着什么?
但是,经过这件事情,文磐石却看清了他。
这是一个藏得极深的人!
一个……很聪明的人。
迟迟没有得到文磐石的回应,景容便说,“你既然说不出来,那好,本王来告诉你。如果换做是御国公的话,他会按兵不动,想尽办法查出御国公府大火的真相,若真的有人为之,便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再起兵报仇,而不是像你们这样,不道事实真相,便咬定是’固位斩棘’,甚至不惜以杀人来达到目的,你们,都曾是御国公手下的兵,就算不聪明,也应该能学到他的冷静为事吧?要知道,有时候,冲动会害死人,而隐忍等待,却并不是一件丧气窝囊的事,反而,会是一桩好事。”
就仿佛……是在说他自己一样。
文磐石是听懂了,心里来回斟酌他的这番话。
他说,“我们随主公上阵杀敌,收城池,斩蛮夷,为大临江山鞠躬尽瘁,清除一切对敌势力,原本,先皇的皇位原本是传给主公的,但当年的八皇子也和王爷你现在一样,不争不抢,闲云野鹤,主公认为这样的人更适合坐皇位,便拱手让给了八皇子,可八皇子登基,杀戮不断,主公知道早晚有一天会轮到他,便早早做好了准备,将小世子送出京城,将他手中那十万大军全部投散,而事实也证明,主公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但让人没想到的是,却是以一场大火的方式结束的,我们都是些莽夫,唯有拼着最后一口气为主公讨回公道,你要我们等?如何等?已经等了十四年了。”
等到白发苍苍了!
从当年那个随着御国公南征北讨的小伙子,到如四十几的半老大汉。
他倒吸了一口气,又说,“但,小世子已经下了命令,《临京案》未破之前,我们都不会轻举妄动,直到案子明了,这是命令,我等不会违抗,但你若想杀我们,悉听尊便。但你杀了我们之后,如果御国公府大火一事证实是皇上所为,到时候,十万大军便会踏破京城,就算血流成河,也在所不惜。”
呵呵!
景容又笑了,却不是笑他自大,而是笑此人确实是一条硬汉,当年跟着御国公出生入死,确实是个顶天立地的大将。
此等风范,让人敬畏。
正当景容要开口的时——
“爹!”
一个瘦小的身影冲了进来。
“爹!”小汐月大声喊着。
一跑进来,就直直的扑进了文磐石的怀中,仰着头,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哽咽出声道,“爹。”
叫得人软绵绵的,心都要化了。
文磐石意外,自己的女儿怎么会在这?
“汐月,你怎么会在这里?”
“是哥哥将我从衙门接回来的,她让我在这里等你和娘回来。”
“傻丫头。”
他摸着自己女儿的小脸,那张威严肃立的模样,在面对自己女儿的时候,终究还是露出了一个父亲慈祥的模样来。
“汐月,是爹对不起你。”
“爹,哥哥说你和娘都不会有事,你就一定不会有事的。”
当然,她口中的哥哥指的不是文闲,而是纪云舒。
文磐石紧抿着嘴巴,道不出一句话来。
他围杀了一位王爷,被逮了正着,不死,也得蹲守在监狱里。
如此感人温馨的画面,谁看到了还忍心将他们拆开?
景容神色上不显痕迹,走到小汐月面前,那姑娘一看到他,身子又往后缩了缩。
不知道为何,小汐月就是很害怕他。
哪里知道,景容却突然伸出手,轻轻的压在小汐月的脑袋上,与她说。
“跟你爹回家去吧。”
嗯?
小汐月愣了一下,才笑颜逐开,眼睛里带着光芒,“那我娘呢?”
“她很快就会出来。”
“我哥哥呢?”
“他也会没事。”
“真的吗?”
景容冷厉的面容,露出了温柔宠溺的模样,继续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本王从来不会骗人。”
“太好了。”
小汐月高兴的差点跳了起来,紧紧的扯着自己父亲的衣裳,开心得不的了。
可是,文磐石却很震惊。
意思就是,放了他?
不杀了?
他缓过神来,那张干涸唇缓缓张了张,“你的意思,是放了所有人?”
第616章 活菩萨
第616章 活菩萨
文磐石问的,是所有人。
景容:“怎么?你希望本王杀了你们所有人吗?”
“……”
“你若是想要本王双手沾鲜血倒也不是不可以,但纪先生为你们求情,也再三担保,本王也细细想过一遍,斟酌一二,若真杀了你们,到时候你们的十万大军必定谋反,结果只会是得不偿失,既然如此,倒不如放了你们,本王还能扣上一个人情,再等案子查明,再做定夺。”
文磐石对他此言有些意外,却也十分感激。
他本就是武将出声,向来敬重景容这种人。
哑语片刻,突然双手附上,施了一礼。
“容王这份恩,文某自会记一辈子,之前的事,也请见谅,若是将来你我当真为敌,文某也不会伤你分毫。”
“本王倒希望……不会有那一天。”
是啊!
如果那一天真的到来,两军交战,害的,只会是百姓。
文磐石深沉着脸,什么话也没说。
那天,景容下令将人都放了,原本像挤饺子的监牢也终于恢复了平时的状态。
衙门也是一样!
该”威武升堂“的衙役,依旧”威武升堂“,该守着门口的还是守着门口,该在街上巡逻的继续巡逻……
一切都恢复到御府原先的面貌。
御府百姓未道一句,也未知道一丝。
但司家和文家依旧被封了,文磐石暂时遣散了自己手底下的兵马,带着文夫人和小汐月住进了自己儿子文闲所在外的那座宅子里。
其乐融融过着日子。
而丢失的赈灾银也从山洞里被寻到,重新搬回到了驿站里,但此次,是由景容的人全天看守,密不透风,谁也接近不了。
可——
这笔银子该怎么办?
琅泊安置好那笔银子后,就匆匆前来向景容禀报,“王爷,赈灾银现在找回来了,是不是该分发给百姓?或者置办些物资之类的?”
那天潜入司家密室被抓后,琅泊确实受了伤,脸上被人抡了几拳,现在还青紫着,好在那些人的目的是为了引景容上钩,所以当时并没有杀他,只是将他捆绑在密室里,莫若去拆炸药的时候,将他救了出来。
出来后,他就一直在跟进这次赈灾银的事。
景容听他禀报,眉头皱得老高,思忖道,“赈灾银找回一事绝对不能声张,但若将银子一直压在驿站也不妥当,可将银子分发给那些百姓,到时候,朝廷必定会知道。”
“那那笔银子怎么办?”
该怎么办?
景容也发愁起来。
来回走了几圈,脑子里飞速运转着,想尽快谋出一个好办法来。
“咦!”他双眸一抬起,“本王倒有个好主意。”
“什么主意?”
“你带一些人,等到天黑之后,暗中将银子送去给那些穷苦百姓,记住,绝对不能露出行迹,行动的时候也要抓快,不被人看到。”
挨家挨户的送去!
这招确实可行!
那岂不是做好事不留名?
琅泊夸赞,“还是王爷聪明。”
“行了,你赶紧去办,越快越好。”
“是。”他刚要去,可又严肃的问道,“王爷,属下还有件事想说。”
“说。”
“王爷此次是来查赈灾银丢失的案子,可现在明明查到了却不能声张,也不能上报朝廷,若是将此案隐瞒下去,那王爷……岂不是永远也回不了京了。”
听言,景容脸色深沉。
良久——
“既然是决定好的事,便不会改主意。”
“王爷……”琅泊想再劝一劝。
“行了,你也不要再多说了,本王会修一份文柬去京城,禀明父皇,赈灾银一事无法侦破。”
琅泊无话可说,只能低声叹气。
只要自家王爷如实上报,皇上便会下令让他回京,可是,王爷决心隐瞒,回京之路,便十分坎坷。
可景容始终认为,舍小为大,方是大才。
那天,景容立刻修了一份文柬,派人快马加鞭的送去了京城。
琅泊也暗中带着人挨家挨户的给百姓送去银子。
一时间,整个御府县的百姓都在传有位神仙拯救苍生,怜悯他们,便施来救命的银子,保人一命。
有人说,那是财神下凡施银。
有人说,是武林豪杰,劫富济贫。
有人说,那是有钱人家送来的。
有人说……
乱七八糟,很多版本。
反正传得活灵活现,酒馆里、茶楼里、赌坊和妓院……全部都传开了。
茶楼里的书先生则说的更加神奇了。
他一把折扇打开,抓起手边的花生,往嘴里丢了一颗。
开始有声有色的道来,”据说,那天晚上,某位大汉夜中醒来,刚刚睁开眼,就看到一道光线从窗户外射了进来,那是五颜六色、光芒万丈啊,只听见嗖地一声,一道身影从窗外进来,那人一身白衣翘角靴,发落三千至细腰,杏仁眼、樱桃嘴,柳叶双眉高精鼻,模样生的那是百魅不得,那人手一伸,一道微光从指尖上泛来,白花花的银子便落在那位大汉手中,掂量掂量,可见银子不少啊,那是活菩萨显灵,拯救我们御府百姓。”
啪啪啪——
听书的人全都在鼓掌。
有人道,“我也看到了,确实是一位女菩萨。”
“是啊,其实当时我也看到了,那晚我干活到很晚回到家,刚一推门进去,就看到一道影子闪过,桌上,就放着一包银子。”
“那么神奇?”
“可不是吗?我看,一定是上苍看咱们可怜,就送来银子救济咱们了。”
大伙连连点头。
却又有人叹声道了一句,“你们说,这往年朝廷下发的赈灾银不翼而飞,是怎么回事?”
“谁知道啊,反正说是送到衙门的时候,里面装的都是石头,一个银子没见着,依我看,指不定其中有什么猫腻。”
这话才说完,那人头上就遭来一把折扇狠敲一下。
说书先生说,“你小子,真是口无遮拦,这朝廷的赈灾银丢不丢,有没有猫腻,岂是咱们这些老百姓议论的?你最好不要在这里胡说八道,免得被人抓去,将你送到衙门挨板子。”
第617章 子桑花
第617章 子桑花
那人吃痛的捂着自己的脑袋,苦兮兮又十分紧张的说,“我就是随口说说而已。”
声音带着恐惧!
说书先生,“好了,咱们继续说那位活菩萨的事。”
又继续绘声绘色的说了起来。
说书先生哪里知道,就在这间茶楼里, 景容和纪云舒也在听他“胡说八道”。
闻言这番话,景容毫不谦虚。
“本王何止是活菩萨,是大罗神仙。”
纪云舒刚喝了一口茶,险些没有噗出来。
“人家说的菩萨是女的,难不成你是女的了?杏仁眼、樱桃嘴,柳叶双眉高精鼻?我怎么看你是浓眉大眼?”
“你是说本王丑?”
“都说龙子骏迟三分,你怎么会丑呢?”
景容笑笑。
继续听那边的说书先生胡说八道。
纪云舒问他,“赈灾银的事已经告一段落,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无事一身轻,趁着这段时间,好好玩乐。”他语气慵懒,喝了一口茶。
对面的纪云舒却神态凝重,嘴里道出半句话来,“那你回京的事……”
这一提,景容沉默片刻,道,“这一时间是不可能回京了,要是父王看到那份文柬,知道此案查不出来,可能会下令,让本王永远留在御府也说不定,若你决定起程回京查《临京案》,本王会派琅泊等人护送你回去,到时候留在你身边,也能替本王照顾你。“
纪云舒:”当初你说过,你我会一同回京的,我不可能先走,而且现在皇上的旨意还没有下来,一切都是未知之数。“
“那如果……”
“没有如果,你一定会回京的。”她十分坚。
景容笑笑,没有说话。
两人从茶楼里出来,在街上逛着,碰到有人在你卖灯笼。
景容当即就拉着她过去。
“两位公子要点什么?”
“有孔明灯吗?”
“当然有!要多少就有多少。”
“拿一盏。”
“好嘞。”
老板赶紧将一盏孔明灯取了出来,装好,递给了他,说,“公子,三十文。”
景容掏出银子给了他。
纪云舒不明,问,“你买这个做什么?”
“买灯,当然是用来点的。”
这话没毛病!
他又勾着意味深长的笑说,“卫奕跟我说,以前在锦江的时候,你们就曾放过一个孔明灯,所以,本王也想与你放一个。”
哦!
原来是这样。
纪云舒低眸一笑,说白了,这小子又在暗暗吃醋。
于是那晚,两人便在院子里点了灯。
小汐月也过来了,她手里提着一盏灯,在院子里转着,看到巧儿和妆儿端着笔墨出来,她赶紧跑过来抓起一支笔,在自己的灯笼上写写画画。
十分专注。
妆儿笑问,“小汐月,你这灯笼又不会飞上天,你在这灯笼上写东西有什么用?”
“送去给哥哥。”她低着头继续写写画画。
有趣极了。
妆儿又不问了,站在旁边看着她写。
巧儿则拿着笔墨走到纪云舒和景容身边,说,“王爷,先生,你们要的笔墨。
两人正好将那个孔明灯给撑起来。
很大!
做工很精致!
”上次你在孔明灯上写了什么?”景容偏过头问她。
她却提笔沾了沾墨水,“要是说出来,不就不灵了吗?反正,你写你的,我写我的,谁也不准偷看。”
说着,便开始动手在孔明灯上写了起来。
景容笑着摇摇头,满眼宠溺,随即也提起一支笔来写。
小一会,两人都收了工。
至于上方究竟写了什么,谁也没有过问。
灯引点燃,两人对立站着,中间隔着那个大大的孔明灯。
“云舒。”他轻声唤了她一声。
“嗯?”
她看不见他,更看不清景容的样子。只能隔着面前灯火透亮的孔明灯看到对面隐隐闪闪的影子。
持久,才传来他的声音。
“没什么,就是叫你一声。”
“哦!”
她忍不住笑了一下。
那盏孔明灯,便自两人手中缓缓脱离,一点一点的往上升去。
墨色的天空下,那团火光也越来越小……
孔明灯上,一面写着“同生死,共墓穴”。
一面则是用现代汉语写着“伴君左右,同穴而眠”。
十四个字,写的十分漂亮。
意思也是异曲同工。
在孔明灯松开的那一瞬间,景容迫不及待的想看她写了什么,可那几个汉字,他根本就看不懂。
眉头深深的皱了几下。
“那是字?还是花?”
纪云舒笑了一下,“花。”
“花?”景容她给绕蒙了。
便使劲仰着头,脖子伸长的去观望……
纪云舒暗自打笑,走到小汐月那边。
看她还拿着笔在灯笼上不停的写写画画。
她的字很清秀干净,可是画却有点歪歪扭扭的不成形状。
“你在写什么?”
“我想给哥哥做一盏灯,他以前很喜欢灯的,屋子里和院子里,都有好多的灯,可是几年前,他突然把所有的灯都丢了,屋子里再也没有点过灯,所以,我要做一盏灯给他。”
”他以前很喜欢灯吗?“
”嗯,很喜欢,每次回来的时候,手里就会带一盏灯,然后挂在屋子里,很爱护,不让人碰,每次都是他自己点灯。“
这么说,文闲倒是个蛮有情调的人。
小汐月画好了,将灯提了起来。
十分开心的说,”这上面的图案是哥哥以前最喜欢的,他带回来的每一盏灯上,都有这种花。”
灯笼上,写着一行字,“君付钦生良人在”。
旁边是两朵还算清晰的子桑花,虽然形状歪歪扭扭。
可还是看得清。
子桑花,是情花。
纪云舒要是没有记错的话,她有一次随着大队在漳州小县城里开了一个墓葬,在一处同葬的棺材里发现了早就绝种的子桑花种子,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十分激动,立刻将子桑花种子送到了研究所,据说一个月后,种子开了花。
那花,就像现在小汐月画在灯笼上的这两朵一样。
红中透白!
白中透粉!
颜色很是漂亮!
只可惜,纪云舒当时只见过一回。
而文闲那些灯笼上都有子桑花,向来,应该都是叶儿姑娘送的。
第618章 剑下的亡魂
第618章 剑下的亡魂
不得不说,叶儿姑娘对文闲是情有独钟。
而文闲因她的死,从此不在屋子里掌灯,也是个情种。
小汐月提着那盏灯,在屋子里打转。
此时的院子里其乐融融。
那盏孔明灯已经升到看不见影了,景容却一直在琢磨着究竟那女人写了什么?
屋顶上,莫若不知道何时来的,对着明月道,“明月多几,我心亦斐然。”说完,又自夸起来,“嗯,这诗不错。”
啊呸,臭不要脸。
景容白了他一眼,“你看清了吗?”
“你说孔明灯上的字?”
“嗯。”
“看见了。”
“写了什么。”
莫若回想,“好像是,同生死,共墓穴。”
景容无语,“那是我写的。”
噗——
莫若差点吐血,嫌弃了他一眼,“你可真是酸溜溜的。”
别人笑他酸溜溜,他笑别人不懂爱。
脚一蹬,他也跃上了屋顶,在莫若身边坐下,瞅了两眼,惊奇道,“你的酒呢?”
“难得今晚好时光,不喝酒,欣赏欣赏月光。”
“奇!”
“怎么?你不是一直都在劝说我别喝酒吗?我今天不喝了,你不是该开心吗?”
“本王从来不请求人,你要喝便喝,只是,若是喝多了死在本王面前,那可就使不得了,本王可不会给你置办棺材。”语毕,景容嘴角一瞥。
他嘴巴毒,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所以,莫若也习惯了。
他仰头往后一躺,整个人就像一条咸鱼翻着肚皮晒在那儿。
“景容,你放心好了,如果有一天我真的要死了,一定不会死在你面前,所以,根本不用你给我置办棺材。”
“你当然不会死在我面前,因为如果是别人要杀你,我会先杀了别人。”
“那……如果是你要杀我呢?”
周围一下安静了!
莫若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问出这样一句话来。
景容当时也愣住了,眉头深深一皱,认真说,“你永远也成不了我剑下的亡魂。”
四目相对!
这就是兄弟你的友谊。
片刻,莫若又笑了,双手往后脑勺一放,叠腿翘着,盯着天上的月圆说,“我们永远都不会成为敌人,所以,也不会有拔剑相对的那一天。”
如果说,能为景容去死的人,莫若绝对是其中一人,能为莫若去死的人,景容也绝对是其中一个。
景容自他母妃死后被送出宫那一天,儿时的记忆里,就是莫若和孔虞,他早就认定他们是自己的亲人,能为其赴汤蹈火的亲人,哪怕是葬送了自己的性命,也觉不伤他们一分一毫。
很快,唐思声音传了进来,抱怨着要放孔明灯也不叫她。
那声音,真是又高挑,又尖细。
莫若一听,本能的捂住耳朵,嘴里嫌弃,“谁要是娶了这种女人,一定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景容却阴阳怪气的甩了他一句,“希望那个倒霉的人,不是你。”
“当然不是我,是谁都不可能是我。”
开玩笑,哥会看上这种女人?打死他都不干这种事。
两人坐在那儿,背对着院子。
一个坐着,一个躺着。
画面感极强。
若是其中一人换上女装,画面更美。
翌日。
纪云舒起了一个清早,拿着一个葫芦瓢在院子里浇花。
那些花是她住进来的第二天自己撒的种子,有的才刚刚发芽,有的已经开了花。
她浇了一会,吃了个早饭,便让时子衿准备了一辆马车,去了一趟文闲的府邸。
可人才刚刚进去,就看到了一场激烈的打斗。
文闲和赵怀正拼得你死我活。
一个原本就多病,身子虚弱,一个残废了一只手,力气不抵。
所以不相上下,一直处于游斗状态。
两人并没有发现纪云舒的到来。
倒是一直在旁围观的文磐石立刻迎了上来。
“小世子,你怎么来了?”他纳闷。
“文将军,在下是来文公子的。”
“他们……”
“我知道,让他们打吧。”她虽然反对暴力,可是不反对有那个武力发泄。
是的,发泄!
赵怀杀死了林峰,这口气,文闲自然咽不下去,那是他最好的朋友,结果,却死在了他的面前,那种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兄弟死去的感受,从文闲被关进监狱到现在这一刻,都搅得他心撕剧烈。
这也是为何两人会打动起来的原因。
所以,她阻拦个屁啊!
打就打呗。
只是,两人游斗很久。
就是不输不赢!
看得旁人都揪心。
大概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文闲因身子本就多病,终于体力不支,被赵怀占了上风,顺势,一把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剑锋一刺,在文闲的脖子上刺出了一道小口字子。
刺眼的鲜血一点点的溢了出来,沾染在那把泛着银光的剑锋上。
“文闲,剑和不长眼,要是伤了你,我可不管。”
文闲怒目,“你连林峰都能杀,还不敢杀我吗?”
“当时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他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惜要了小世子的命,有了第一次,便会有第二次,所以,我只能那么做。”
“那就一定要杀人吗?林峰不过是为了替他父亲报仇才会这样做,他是无心伤小世子的。”
“这是你的想法,总之,危及到小世子性命的人,都该杀。”赵怀语气刚硬。
而这个理由,无人能反驳。
文闲抬了抬下巴,冷笑了一声,“纵使如此,他罪不致死。”
“……”
“要么,你今天也杀了我,否则,这个仇,我一定会找你报。”
赵怀眼睛眯了眯,重重的呼出一口气,下一刻,便将自己的剑收回,插回剑柄内,肃道,“文闲,我知道你和是林峰一起长大,我也知道他秉性不坏,只是因父仇未报,才会冲动了,但是,他为了目的可以不顾一切,将来有一天,他也会不顾一切的要了小世子的命,甚至要了我们所有人的命,就凭这个原因,我就不能留他。”
说的真是大义啊!
文闲不懂他所谓的手段和做法,也不能理解。
他依旧冷笑一声,将自己手中的剑狠狠丢在了地上。
传来金属抨击的声音。
第619章 欠她一辈子
第619章 欠她一辈子
剑丢在地上时,他充满恨意的眼神越发浓烈。
往后退了几步,奔向大门口,却看到了纪云舒,他顿了一下,什么话也没说,便走了。
她本是来文闲的,看那人就这样走了,自己也不好立刻追出来,索性,便留了下来。
文磐石是武将出身,自小也是在军营里长大的,所以对于规矩遵守向来格外严格,而当文闲见到小世子时就这样鲁莽的走了,心里顿时有些气怒,却又不好在纪云舒面前表现出来。
说,“世子不要介意。”
她笑了笑,“文将军说的哪里话?文公子的性格,在下很欣赏。”
文磐石不知道他究竟是夸还是贬。
赵怀将文闲丢在地上的剑捡了起来,走了过来,朝纪云舒鞠了一躬。
“参见小世子。”
“没想到当初高山寨的大当家竟然隐藏得如此深。”
“小世子过奖了。”
“其实,从你看到那块玉佩的时候,应该就知道了,所以才会从山淮县的时候就一直跟着我。”
“没错,我还记得我与小世子说过,玉在人在。”
纪云舒:“你也说过,总有一天,自会有人告诉我这一切,而你所指的那个人,应该就是文将军吧?”
“是。”
真是越拉越有趣啊!
冥冥之中,有些事情,就是早早就注定好的。
她长吟一口气,“其实,我早该想到才对,高山寨外如此严密的机关,岂会是一个山寨老匪所设计的?仓室内的暗格设计,更是和你们高山寨外的机关同出一辙,只是我一直都想不明白,十四年前,你不过还是个孩子,又怎么可能会跟《临京案》扯上关系?直到那天,我才恍然明白过来,《临京案》不是跟你有关系,而是与你父亲有关,她能设计出如此精良的机关,可见,当你跟随御国公的人,他也是其一。”
道得明明白白。
赵怀:“是,我爹以前的确是归在御国公麾下的,是专门负责机关暗道,就在二十年前就,御国公决定分兵投散,隐藏他手中的十万大军,所以我父亲带着一队兵马去了山淮县,在那里建了高山寨,做起了酿酒的生意来,可我爹死后,因我和赵青之间的误会,导致了整个高山寨沦为山匪,落得最后今天这般的田地,但是能因此找到小世子,也值了。”
确实值了!
纪云舒的心情很复杂,一来,她感叹御国公有一帮为他出生入死的部下,可是一方面,因为御国公的死,牵连了这么多人,也死了这么多的人,这真的值吗?
可她到底没说什么。
离开之后,上了马车去了郊外那处湖边。
文闲果然在这里。
他坐在那块石头上,吹着笛子。
一曲笛音悠扬,凄婉动人。
搁在现代,这首曲子肯定大火。
纪云舒坐在马车内,透着车窗看着文闲没落的背影。
他失去了最爱的女人,现在又失去了最好的兄弟,那种痛苦,绝对不是常人所能理解的。
想必,他此时的心情就像他笛音,凄凉。
曲终后,她才下了马车。
吩咐时子衿,“你在这里等我。”
“是。”
纪云舒朝湖边走去,文闲闻声,转头一看。
他的眼神,已经没了方才的戾气和恨意,温沉忧郁,如果他那张郁郁寡欢的脸,可忧郁之下,又透着俊感。
纪云舒站在他身边,看着平静的水面上,“你以前跟叶儿姑娘经常来这里吧?”
听到叶儿的名字,文闲的眉心狠狠一蹙。
叶儿,是他心里一直过不去的那道坎!
每每提起来,都仿佛有刀在刮他的心骨,疼得撕心裂肺。
所以这些年来,他没有去提,也没有去想。
尽管最好的兄弟林峰也不会在他面前提起。
那是一个雷,不能去踩的一颗雷。
“小世子都知道了?”
“一半吧。”
“那为何突然提起叶儿?”
“不是突然,我就是为了叶儿姑娘的事才来找你的。”
“你说。”
纪云舒对上他的视线,“我虽然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或者共同经历过什么?我唯一知道的只有两件事,一件是你们都互相爱着对方,惦记着对方,一件,是她死之前,曾想告诉乔家公子的事,其实就是赈灾银的事。”
“你是如何发现?”
“因为叶儿死的那一天,你也去过现场,是你打晕的乔家公子,因为你害怕她会将赈灾银的事说出去,可你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你离开后,她就死了,衙门仵作虽然收了乔家的钱,可验尸结果确实是服毒自尽死的,你以为是你害死她的,所以这些年来,你一直都在自责中,也十分后悔。”
被人赤果果的戳到了点子上,文闲苦笑一声,干净的眸子深了深,坦言道,“何止是自责和后悔,我甚至恨不得杀了自己,下地府去陪她。”
曾经多少个夜晚,他都从梦中被惊醒,每次醒来,都有一种要自杀的冲动,最后,他都咬牙坚持下来了。
他继续说,“我不是怕死,而是怕自己死了后,就什么痛感觉都没了,那才是解脱,只有继续承受那份痛,才能时时刻刻记着我欠了她的,欠她一辈子。”
他双眼渐渐红润,淌着泪水,又强忍着“咽”了回去。
有一种爱就是这样的,不怕痛,不怕一直活在自责和后悔中,而是怕没了感觉,就再也不会懂得爱一个人时的感受和美好,那比死了,还难受,还痛苦百倍。
与其痛苦的活一辈子,也不愿意长眠。
纪云舒也红了眼,她深深呼了一口气,将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缓时,便拿出了叶儿缝在布娃娃里的那枚玉坠子,摊在手心朝文闲递了过去。
“这个玉坠儿,叶儿姑娘一直都留着,也小心的护在身边,我相信,她从来都没有后悔过。”
文闲痴了一下,才接了过去,手却在颤抖。
然后将那枚玉坠子和自己笛子上的另外一半重合在了一起。
完整一块。
终于忍不住,眼泪落下,落在了那根笛子上!
第620章 点灯
第620章 点灯
他手指轻轻的摸着那块合在一起的玉坠子,仿佛摸到了叶儿那张脸。
如此的熟悉。
他含着泪,嘴角渐渐绽放出了一抹笑,“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叶儿的时候,她穿着一件蓝色的衣裳,上面绣着好看的茉莉花,绑着两根俏皮的小辫子,搭在她的胸前,一晃一晃的,那张干净的脸上,带着十分清爽的笑容,就是那一眼,我就坚定,我文闲这一辈子,就只认定她一人了,上天让我和她在一起,便是缘分,她说,很喜欢这个玉坠子,所以,我将它弄成了两半,一块给了她,当时,她捧着那块玉坠子笑得很开心,我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刻,发誓会一辈子对她好,可到头来……我还是给不了她一辈子。”
笑容一点点的收紧了。
纪云舒问,“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你离开她?”
他又苦涩的笑了下,掌心聚拢,将那块玉坠子紧紧的握在掌心里。
此时,起了风,平静的水面微微荡起了涟漪。
“从小的大,我一直都是靠药养着身体,一定停了药,可能随时都会死。”略顿,又道,“叶儿告诉我她怀有身孕的时候,我比谁都高兴,也正是在那个 时候,大夫突然跟我说,我活不长了,可能就只剩下一年的时间,所以,我选择了离开,我宁愿她恨我一辈子,也不想她一辈子都记挂着我,想着我,可我没想到,两年之后,我的病情反而越来越好了,我原本已经没了勇气再回去找她,犹豫了很久,也矛盾了很久,最终才下定了决心回去找她,我更没想到的是,她选择原谅我了,我想用自己的余生去弥补她,去弥补我们的孩子。
但是天意弄人,有一天,她竟然发现我们的秘密,知道了赈灾银一事,无论我如何跟她解释,她就是不肯听,我记得,那天下着很大的雨,她就这样淋着雨跑走了,我怎么也拦不住她,第二天我去找她,在屋子里等着,听到她拉着一个男人进来,所以我躲在屋子里你,我没想到的是,她竟然是想将赈灾银的事告诉那个男人,所以她还没说出口之前,我就打晕了那个人,而后面的事情,你应该都知道了。”
整件事情,真是曲折!
纪云舒默默不语。
文闲自责,“如果我当时没有走,她也就不会死了,是我对不起她,我以为自己可以爱她一辈子,却没想到,是欠了她一辈子才对。”
“我相信,叶儿不会恨你的。”
“为什么这么说?”
“付钦江山良人在。”她道一句诗来,“这首诗,是叶儿送给你的那些灯笼上都会写的,就像她说的一样,付钦江山良人在,为君倾尽一切,从不做薄良人,只要你还在,她就一直爱你,我想,她之所以想去报官,不是说明她不爱你,或者对你失望了,而正是因为爱,所以才不想你一错再错。”
文闲赤红着双眼,心里就好像有万千的蚂蚁在啃咬他的五脏内服。
除了痛,别无其他。
纪云舒继续说,“叶儿姑娘对你的爱,从未减少过半分,如果她在天有灵,看到你这样,她才是真的会难过。”
良久——
“多谢先生。”
文闲的心结似乎也随着蚂蚁的啃咬,而慢慢的解开了。
如同一块巨大的石头,慢慢放了下去。
“将孩子接回来吧,那孩子听说很可爱,白白胖胖的,他娘已经不在,你这个做父亲的,可不能再抛下他。”
“嗯,我会的,但不是现在。”
他坚定点头。
两人相视一笑!
环山包裹的幽静小湖边,两道身影立在湖边,随着太阳缓缓落下,那两道映照在河边的身影也被拖得越来越长……
那天晚上。
文闲坐在自己的院子里,左手边放着那根笛子,右手边放着一壶酒。
自顾自的不知道喝了多久。
直到那壶酒滴酒不剩,他还没有喝尽兴,正要吩咐人拿酒来,还没开口,两坛子酒就放在了桌上。
抬眼一眼,是赵怀!
他一屁股坐了下来,将两坛子酒的酒盖扯掉,一壶朝他推了过去。
文闲迷离的眼睛看着他,不由的捏紧了拳头。
见状,赵怀揣着一副粗旷的大嗓音,说,“你要是觉得还没有打够,可以继续。”
反正他不怕!
而他这样一说,偏偏文闲紧握的拳头又松了,恨恨的看了他几眼后,便端起面前的酒壶喝起酒来。
酒入喉,整个人都感觉轻松了很多。
他与赵怀说,“你杀了林峰这个仇,我迟早是要报的,但不是现在。”
“好,我等着。”
两人碰着一杯。
男人就是这样,打完之后,还能坐下来继续喝酒。
不知不觉,两坛子酒又喝完了。
“哥哥。”小汐月的声音从院子外面传了进来。
她手里提着一盏灯,那盏画了子桑花的灯。
文闲一看,先是愣了一下,才眯着有些微醉的眸子,问,“汐月,这灯?”
“是我特意做给哥哥的,哥哥,你屋子里已经很久没有点灯了,你不是一直很喜欢这样的灯吗?昨天我做了一盏,专门送给你的。”
他回头朝自己的屋子看了一眼。
耸耸肩,苦笑着,“是啊,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点灯了,我都快要忘记那屋子里有什么了。”
小汐月眨巴着眼睛看着他。
他则撑起摇摇晃晃的身子,接过了小汐月手中的那盏灯笼,然后一步步朝自己那间昏暗的屋子里走去。
他取出了手中那盏灯笼里的蜡烛,一个一个、慢慢的将挂在屋子里的灯全部都点亮了。
暗了几年的屋,终于被一盏盏的灯笼照得透亮起来,
他站在屋内中央,转动着脚步,看着五颜六色的灯笼,上面的子桑花栩栩如生,就好像他第一次见到叶儿的时她那干净的笑。
现在,他是真的放下了。
叶儿,倘若真的还有来生,我发誓,哪怕我只剩下一天的命,我也会选择跟你在一起,直到死亡的最后一刻。
第621章 热爱做菜的王爷
第621章 热爱做菜的王爷
那天之后。
文闲和赵怀休了战,两人受命,暗中保护纪云舒,形影不离。
也自打那晚两人喝了酒之后,关系也缓和了很多,没有再嚷嚷着要打要杀,二人唯一使命,就是保住纪云舒。
可人家纪云舒根本就不需要他二人保护,她身边,有的是武林高手。
而这段时间里,自文柬送进京城后,景容便听天由命,好好的过了一段十分悠闲的时光,这段时间用来做什么呢?
当然是用来耍各种花样的花样啊!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最近,景容热爱上了做饭,这天,天还没亮,他就跑去了厨房,拉着平日里做饭的师傅教自己。
厨师被雷得外焦里嫩!
“王爷,你身份尊贵,这等粗活,还是由我们来吧。”
“你就当本王是你的学徒,不必顾及身份,你好好的教,本王好好的学。”
“学徒?”厨师声音哆嗦,赶紧摆手,“王爷,你就饶了小的吧,小的胆小,不经这样吓的。”
“你到底教不教?”景容横了他一眼。
这人,怎么比寺庙里的和尚还罗嗦,真是烦人。
厨师受到了赤果果的惊吓,笃定一字,“教。”
景容满意点头!
于是,那厨师便巍巍颤颤的开始手把手的教了起来。
景容学的很认真,而且是有模有样的按照师傅教的来。
“先等油冒烟。”
等!
“加一勺盐。”
加!
“加半勺糖。”
加!
“发肉进去,快快快。”
放!
……
“出锅。”
好嘞!
辣椒炒肉出锅了。
结果一做,不小心便做了一桌子的菜。
只可惜,卖相极差,黑的黑,焦的焦,蔫的蔫。
该熟的没熟!
不该熟透的都熟透了。
总之,那就是一桌灾难现场。
而且还没一样是可以入眼的!
他拿着锅铲站在那些不知道是菜还是什么东西面前,皱了皱眉,指着其中一盘,问师傅,“这是什么菜?”
“清炒时蔬。”
“这个呢?”
“糖酥排骨。”
“那这个呢?”
“这个是……”厨师嘴里“啧”了一声,他也看不出那是个啥玩意,一大坨都是黑的,想了一会,终于想到了,“是清蒸鱼。”
噗——
快给我盆,要大盆。
两人研究那菜时候,简直滑稽得不能再滑稽了。
厨师问他,“王爷,这些都是你自己烧出来的菜,你怎么还来问我呢?”
“这个……本王一时间忘了,下次学的时候,本王拿个小本子记下来就是了。”好学的很,他指着那盘黑鱼,说,“除了那家伙以外,其余的菜都端出去上桌。”
“啊?”厨师震惊,赶紧问,“那王爷,你就说是你做的。”
“当然是本王做的啊!”
你丫还想邀功啊?
臭不要脸。
厨师表示,他的内心很纠结啊。
很快,他做的这一桌子饭菜便上了桌。
大伙看到的时候,当场就傻眼了,一是惊讶他一个王爷竟然进厨房烧菜?二是惊讶这一桌子的饭菜简直“色香味俱全”啊。
莫若咽了咽口水,心想,毕竟这位王爷是第一次进厨房,所以,他抱着不想打击他的态度,拿筷子吃了一嘴,皮笑肉不笑的称赞了一句,“还行,很好吃,不错的,这个东西吧其实入味就已经很好了,不知道里面还加了什么,可能有大蒜……”
语无伦次的在胡说八道!
景容撞了他一下,问,“我就问你怎么样?”
“很好啊,挺好的。”他放下筷子,“那个……我房间里还熬着药呢,我去看看,你们慢慢吃,不用给我留饭菜。”
一溜烟。
跑了!
“有这么恐怖吗?”唐思好奇,又“切”了一声,看着满桌子的菜说,“有些菜就是这样的,看着不好看,吃起来很好吃的,在我们侯辽,什么蛇虫鼠蚁啊都可以吃的,就是卖相不好,但味道那是回味无穷。”
一边说,她便一边拿着筷子随便在其中盘子里夹了块什么东西,放到嘴边一咬,愣是咬了好久没咬动。
最后只好作罢了。
咽了咽口水,十分尴尬的看着景容乐了一下,指着自己的牙齿说,“最近牙不好,我去找莫若,让他帮我看看牙,你们吃,别等我。”
一溜烟。
又跑了一个。
相对他们二人,纪云舒就冷静淡定多了,她选了一块还算知道是什么东西的菜夹了起来,吃了一嘴后,也没什么表情,默默放下筷子,点头道了一句,“嗯……不错。”
为了证实确实不错,又为了对自己这番话负责,她又吃了几嘴,当是垫垫肚子吧。
景容开心极了,夹起菜不停的王她碗里放。
“多吃点,若不够,本王再给你做。”
“……”
“多吃点,这个好吃,你看你,就是因为太瘦了,所以一定要多吃,把身体养好,将来才好生养。”
“……”
这就是撒谎的后果,含着泪也得自己受完。
于是,纪云舒便被硬塞着吃了一顿……饭。
当天晚上就闹肚子了,一个晚上,跑了十几趟厕所。
最后直接虚脱的倒在了床上。
巧儿一手拿着烛台,一手端着一碗热水,在床边唤了几声,“纪先生,你要不喝碗热水吧。”
没动静!
“纪先生?”
“依旧没有动静。”
巧儿想着他是睡着了,刚要走,就听到床上的人传来一句。
“扶我起来……去茅房。”
这个事实就是为了告诫天下人,千万不要昧著良心说话,不然,你会付出十分参惨痛的代价。
可正是因为昨天她的这句“不错”,景容更是充满了信心,天还没亮,又拉着是厨师要学做菜。
大哥,求放过!
不过今天做的几道菜,卖相上倒是也好了很多,反正,熟是熟了,可味道上,却还是有些“莫名其妙”。
莫若和昨天一样,勉强的吃几口,嘴上,也勉强夸赞他几句,后来——
又溜了。
唐思也是照葫芦画瓢!
于是,最后品菜的重任又落在了纪云舒身上,自然,她又拉了一晚上的肚子。
苍天啊!
最后,大家实在忍受不住了。
开始造反了!
第622章 胭脂饭
第622章 胭脂饭
然而这次革命中率先“造反”的人,则是唐思。
她直接甩了筷子,“你就不能放过我们吗?我们都已经好几天没有正正经经的吃饭了,你知不知道,你做的菜很难吃,不,不应该是难吃,是根本就没得吃。”
啥?
景容愣了,之前不是还夸他的吗?现在竟然用“难吃”、“没得吃”这样的字眼来形容他的菜。
太伤人了!
然后就是莫若,他倒没有那么大的火气,只是轻轻的将筷子放在桌上,起身,微笑,“嗯……我去酒楼叫几个菜来吧,咱们坐下来好好吃一顿饭。”
吃你妹啊!
景容脸色越来越黑。
眉头皱得老高。
“本王做的,不好吃吗?”他自己也开始犯嘀咕了。
“都说了,不是好不好吃,和难不难吃的问题,而是……不能吃。”
“……”
莫若拍了拍他的肩膀,“哥们,你就别这么固执,你的手,不是用来做菜的。”
“……”景容完全不想说话了。
他早上这么早起来,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给大家做一顿热气腾腾的饭菜吗?
结果被所谓的评价,一盆子给浇得透凉了。
浑身上下就好像裹着一层结实寒冰,还冒着白雾。
反正最后,莫若和唐思非常欢快的出府下馆子去了。
饭桌上就唯独留下了纪云舒,拉了两天的肚子,她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原本炯炯有神的眼睛也无精打采,整张脸惨白如纸。
然后,朝景容投去一道请求的目光。
仿佛在说,哥,绕了我吧。
可话到嘴边的时候——
“其实,菜真的不错,就是有点瑕疵,多学学就好了。”
噗!
说出来,她就后悔了。
景容纳闷,自己做的菜真的就那么难吃吗?
看着纪云舒的模样,他算是真的明白了。
“哎。”
叹了一声气。
然后——
将纪云舒一把抱起,朝她院子的方向去,又一边吩咐,“让人去熬一碗粥过来。”
纪云舒小巧的身子窝在他那结实的胸膛上,炙热的气息从他心脏处传来,伴随那一下下剧烈却规律的心跳声,也一点点的将她的身子给带得暖和了。
她贪婪这样的怀抱!
就像一道结实的墙,将她全部包围,用心的护在里面,谁也伤害不了她。
她也知道,只要有景容,她永远都不会受伤。
景容垂眸,正好看到了她闪躲娇羞的目光,他暗暗打笑,将她抱得更紧了,送回了屋子里。
“你怎么那么傻?不好吃就直接说不吃,何为自己遭罪?”
她靠在床上,微微一笑,盯着面前这个男人好看的眉眼,说,“怎么能说是遭罪呢?你愿意做菜,我开心还来不及。”
“为什么?”
“因为在我们那儿,会做饭的男人是最有魅力的,也能吸引很多女孩子喜欢。”
“你们那儿?”景容困惑,“本王在锦江也待了一段时间,怎么就没有听过你说的这个。”
“那大概是你孤陋寡闻吧。”
景容看着她那得意的样子,也很傲娇的道了一句,“好啊,既然你说会做饭的男人有很多女孩子喜欢,那本王决定了,今后,好好学做菜,指不定将来,便是金屋满娇了。”
纪云舒顿时噎了一下。
眼神微垂,“王爷乐意就好。”
然而——
景容突然拉住她十指修长的手,深情凝视着她,“本王这辈子有你就够了,除了你,本王心里已经容不下任何一个女人了。”
她心头一紧。
心跳得极快。
脸颊也开始滚烫起来。
她咬了咬唇,嘴角上泛着幸福的笑容。
后一刻,景容便将她搂入怀中!
偏偏这个时候——
“咳咳……”
琅泊觉得尴尬极了,为何每次都是自己撞见?
他也无语了。
景容松开怀中的女人,回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王爷,属下是来送粥的。”
手里确实端着一碗刚刚从厨房拿来的粥。
景容挑眉,“拿过来。”
琅泊将粥递了过去。
“王爷,那……属下出去了。”
“别走,站在旁边。”
“啊?”
“啊什么啊?让你站着就站着。”
不太好吧?
这话,琅泊不敢说出来,只好照办,乖乖站在一旁。
景容端着那碗粥,与纪云舒说,“本王喂你。”
便一勺勺的喂她。
纪云舒张嘴吃下,可琅泊在旁,总觉得别扭极了。
当然,更加别扭的还是琅泊,他终于知道为何王爷让他站在一边了。
他笔直的站在那儿,却挪开目光,不敢看个画面,额头上满是汗粒。
说白了,虐单身狗!
另一边。
莫若带着唐思去外头吃饭,却不是去茶楼,而是去了……妓院。
一进去,姑娘们就花枝招展的迎了上来。
莫若生得本来就俊朗,惹得那些姑娘们全部都往上贴,各个都恨得将身体直接挂在他身上得了。
偏偏莫若还喜欢各种招惹,见到姑娘就喜欢抛媚眼。
一旁的唐思直接被挤得老远!
进来之前,她还在纳闷这是什么地方,现在算是知道了,原来是风花雪月的场所。
她顿时火上心头,将那些姑娘们一一推开,露出了被女人淹没的莫若,她手一扯,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往自己面前一拉。
那些姑娘们莫名其妙的站在那儿,捂着手里的帕子和扇子开始议论起来。
只看唐思咬牙切齿的冲着莫若道,“你说吃饭的,就是这里?”
莫若耸耸肩,“这里吃饭香啊。”
“是香,全是胭脂味道,当然香啊。”
“唐姑娘,我带你来吃饭,地方当然得由我来挑,这道理没错吧。”
唐思瞪着他,压低声音说,“我告诉你啊,赶紧给我离开这,不然,我就让这里面的姑娘尝一尝什么叫做鞭子炒肉。”
赤果果的威胁。
莫若头大!
一脸被人打断兴致的不快感,抬了抬下巴,指着唐思抓着自己衣服的手,“你先松开,多丢人啊。”
“那你走不走?”
“走,走还不行吗?”
唐思这才松开了他,拍了拍手,“走。”
拉着他离开了妓院。
那些姑娘们追了几步,可是又担心那姑娘会打人,只好作罢了。
第623章 养鸡
第623章 养鸡
唐思拉着他去了路边的一家面摊坐了下来。
“这样吃饭才舒服嘛。”唐思说。
莫若板着一张脸,眼神要有多嫌弃,就有多嫌弃,
从竹筒里随便抓起两支筷子,往桌上戳了戳。
嘴里嘀咕着,“想我莫若风流倜傥,竟然跟一个野丫头在这里吃面,好好的地方不去,偏来这里。”
刚说完,对面的唐思就在他脑袋上狠狠一敲。
“这里怎么了?这里多好,吃起东西也爽快,哪像你,竟然跑去那种地方吃东西,也不怕被胭脂味呛死。”
“至少有美人相伴,吃起东西来,也十分香。”
“那些女人有什么好?”她拍桌质问。
“哪哪都好,至少,她们不会像你这样,动不动就打打杀杀。”
“我哪有打打杀杀了?”
“还有一点,至少她们也不会像你现在这样,大街上的,就炸炸呼呼。”莫若给她丢了无数的白眼。
唐思最不喜欢有人拿自己和别人比,她身子骨往前挺得笔直,仰着下巴,“你好好看看,我难道比不上她们吗?我哪里差了?本姑娘长得没她们好看吗?”
声音很大,顿时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
纷纷议论起来。
莫若觉得脸都没了,抬手遮了遮脸,问她,“你这么生气做什么吗?”
“你说为什么?”她霍然起身,“你这个榆木脑袋,难道要我将话说得明明白白你才知道啊?”
啊?
莫若没搞明白,那女人就气呼呼的跑走了。
这是什么鬼?
刚好面摊师傅将两碗面上了上来,“公子,你的面。”
他点头,盯着面前的两碗面看了看,却猛然一下明白了什么。
呃!
惊道,“不会吧?”
会的!
唐思就是喜欢上你这臭小子了!
浑身一个激灵,他赶紧掏出银子放在桌上,去刚才那间妓院了。
倒不是贪恋美色,只是个人的兴趣爱好罢了。
他爱美人,却不贪恋。
那天后,唐思每次看到他都忍不住低着头,总觉得羞涩极了,本想着能等来莫若的回应,可那小子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装傻充愣!
至于景容,自从在做饭那次的打击下后,便放弃了继续做饭的念头,改养鸡了。
还专门空出来一个院子,养了一只母鸡,每天眼巴巴的盯着它赶紧长大,天天给它喂东西吃,但后来觉得一只鸡太无聊了,就又出去闲逛了一圈,买回来一只公鸡,打算让他们成双成对,结果也是可想而知的,一不小心,两只鸡变成了三两成群,养得满院子都是。
“咕咕咕”的鸡叫声充斥在整个院子里。
景容一开始还觉得声音动听,可到后面,就被吵的实在受不了了,也觉得烦了,索性,就把养鸡这个烂摊子直接丢给了琅泊。
绝对是报复!
就是因为上次端粥不小心打断了自家王爷的好事,以至于要如此整他。
琅泊坐在院子里的大石头上,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竹条,有一下没一下的往地上戳着。
嘴里还不忘抱怨着,“养鸡养鸡,自己买回来的鸡,自己不养。”
这话,他也只敢在背后说说,要是当着景容的面可不敢书,不然,铁定会被五马分尸的。
“咕咕咕~”
鸡妈妈领着鸡宝宝排排队,从他面前慢悠悠的荡了过去。
“再叫?再叫就宰了你们。”
“咕咕咕~”
领头的母鸡带着自己的小鸡仔们围在他脚边不停地叫。
他实在没辙!
还真不敢宰了它们。
否则他会陪葬,
而至于养鸡的主人,正拉着纪云舒在屋子里练习画画。
他写字的功夫好,可要画起画来,就完全是个外行了。
纪云舒原本在屋子里休息,却被他硬生生的拽了起来,没办法,只好教他画起了最简单的竹子,而景容也是个很用心的孩子。
有耐心!
求学欲也强!
画出来的竹子从一开始像筷子,到最后越来越成型的时候,这厮便有些傲娇了,自告奋勇的要画一张人像!
所以,纪云舒生平第一次做了模特。
一动不动的等着他画。
大概过一炷香的时间。
“好了!”
画像完成。
他满心欢喜的将画像拿了过来,展示给她看。
但看到画像的那一刻,纪云舒的内心崩溃了。
画出来的人物,确实是个人,有鼻子有眼,有眉有耳,什么都不缺,五官位置也对。
可就是这些五官组合到一块,却分明就不是她的样子。
而且长得极丑!
这人是谁,她瞅了半天也不认得。
纪云舒好歹也是个素雅清淡的美人儿。
可不想打击景容的信心,笑了笑,安慰了一句,“至少,你颜色用的不错。”
景容明白她的意思,心灵再次受到了创伤,于是,笔一丢。
谁tm再画画,谁是狗。
经过这么多次的折腾,他总算安了心,再也不折腾了。
趁着天气好,便带着纪云舒规规矩矩的去划船了。
泛舟湖上!
一艇竹筏,一汪湖水,意境十足。
本该是两人独处的机会,偏偏听说他要去划船,莫若也跟上了,他一跟,自然唐思也跟着了。
竹筏上,挤满了人,船夫摇着竹筏,一路往下游飘去。
景容坐在船尾上,手边是一壶酒,莫若坐在船头上,手边也放着一壶酒。,
纪云舒和唐思则夹在中间。
“风光无限好啊!”莫若突然抽风似的感概了一句。
“余人闲头不知趣!”船尾,景容接了他的话。
言外之意,是道这美好的风光,偏偏多了莫若和唐思这两个电灯泡。
闻言,莫若大声笑了一下,便仰着头喝酒,不再说话。
但可想而知,景容的脸臭到了何种地步。
两人方才的对话,纪云舒反正是听懂了,倒是唐思,眼巴巴的愣在那儿。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甩甩头,才不管这些呢。
反正,她是欢喜的不得了,因为一遇到水,她就走不上道了。
在侯辽,一眼望去,除了草原还是草原,能来这里,比吃上一顿好的还开心。
她直接将鞋子脱下,光脚丫子荡在水里,还时不时的用脚挑起水,朝坐在船头上喝酒莫若拍去。
侧脸和后背上沾了水,莫若也觉得无所谓,继续喝酒。
像个机器人一样。
第624章 可在我身边的人是你
第624章 可在我身边的人是你
唐思只能干瞪眼。
她努了努嘴,想了想,便朝纪云舒靠了过去,小声询问,“阿纪,我问你,那小子是不是以前被哪个女子伤过?”
一向粗嗓门的她,尽管声音压得再低,语调也低不到哪里去,这一问,正好被船尾巴上的景容给听到了,他余光一喵,抢在纪云舒开口之前回了她的话。
“他何止是被女人伤过,还被男人伤过。”
“啊?”唐思立刻捂住自己的嘴,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被男人伤过?被谁啊?”
“本王。”他悠闲的吐出两个字来,盯着眼前清澈干净的湖面,故意挑起高音说,“想当年,本王也是一张书生脸,莫大公子可是追了本王许久,本王道他是个不识趣的家伙,将他打发走了,所以,他便天天泡在酒坛子里,喝酒解愁,这才有了爱喝酒的臭毛病,估摸着本王若是再不答应,他早晚有一天得死在酒里。”
果然是发小!
损起人来,简直不要不要的。
后一刻——
一个酒壶从船头甩到了船尾,却被景容一手接住。
莫若恨声咬牙,“胡说八道。”
“本王道的,都是实话,难道你莫大公子不是一直追着本王跑的吗?”
是是是,你老说的都对。
莫若也无法反驳,毕竟,他说的确实是大实话。
两人自小,他就一直追在景容屁股后面跑的,他去那儿,他就跟着,他做什么,他就照做,反正形影不离就对了,直到有一天,景容实在忍不住了,便骂了他一句,他伤心欲绝,自打那天以后,就再也不每天粘着他,反而时常泡在酒坛子里,喝得像一块烂泥。
记得最深的一次,莫若喝的伶仃大醉,硬是脱光衣服抱着景容睡觉,气得景容当场甩了他几拳,所有,他一喝酒,景容就十分厌恶,甚至是恨。
能维持到现在的友谊,绝对称得上是革命的友谊。
两人停止了拌嘴,恢复了平静。
唐思则继续追问纪云舒,“阿纪,你就告诉我吧。”
“告诉你什么?”
她用下巴点了点莫若,“他有没有喜欢过谁?”
嗯……该怎么说呢?
关于孔虞,谁也不敢在他面前提起。
“你要是想知道,就自己去问他。”
“他肯定也不会告诉我。”
“当事人都不告诉你,我一个外人,也道不出什么来。”纪云舒耸耸肩。
唐思问不出什么来也,也只好作罢了。
继续光着脚丫下在水里玩水。
泛舟结束,几人抓了几条鱼,在湖边生了一堆火,开始烤起鱼来。
天色也不知不觉渐渐黑了下来。
湖边生了两堆火,分别烤着几条鱼,分别坐着唐思、莫若和纪云舒、景容。
鱼香四溢!
充满在墨色黑夜下,特别诱人。
暗处,景容的侍卫们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此时闻到了鱼香,就更加耐不住了。
“真香啊!”有人舔了舔嘴巴。
“是啊,要是能吃一口的话就好。”
“真羡慕琅侍卫。”
嗯?
有人纳闷,“你羡慕他做什么?琅侍卫现在成天在院子里养王爷的鸡,身上都是鸡屎的味道。”
旁边的人鄙视了他一眼,“这你就说错了吧?你想想看,至少他还有口饭吃,你看看我们几个,跟着王爷成天在外面跑, 还得饿着肚子,相比之下,我倒是宁愿去替王爷养鸡。”
这一说,大家齐齐点头。
“是这么个道理。”
可是没办法,只能舔着嘴巴,望穿秋水的看着,看着景容将一条刚刚烤好的鱼递给了纪云舒。
她接了过来,放到鼻子上闻了闻,味道还是不错的。
“这是本王用秘方烤的,尝尝看。”
泛舟泛了一天,她早就饿了,咬了一口,本以为难吃的话也忍着吃下去,毕竟太饿了。
但是没想到的是,味道极佳!
“嗯,不错。”
“这回的不错,是真的不错?”景容像个孩子似的看着她。
“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一条的烤鱼。”
“这么说,你还吃过别的烤鱼?”
她点头直接道,“以前纪裴带我去过一次河边,也是像现在这样烤了一条鱼。”
纪裴!
她似乎每次说起的纪裴的时候,嘴角上总是洋溢着笑。
那几年时光,是她最开心的时段。
景容看着她提起纪裴时的模样,心里有些不舒服,甚至有些难受,望着面前正旺的火堆,良久,他才苦兮兮的说,“本王就是比不上你心中的纪裴和卫奕,你每次提起他们的时候,总是笑得最开心。”
嗯?
吃醋了?
纪云舒偷偷打量了他一眼,方才还因为自己烤得鱼好吃而洋洋得意的一张脸,现在却拉得好长好长。
下巴都快要掉到地上了!
“你怎么会这样想呢?”
“不是为何会这样想,而是确实如此,你跟纪裴也好,跟卫奕也好,你们之间的回忆总是好的、开心的,但是你跟本王在一起的时候,遇到的事情除了朝廷争斗,便是打打杀杀。”
他不是吃醋,而是有些无奈感伤罢了。
这样一说,确实是这样,自从纪云舒遇到他之后,经历的事不是破案,就是朝廷里的那些破事,没有她跟纪裴在一起的闲暇时光,也没有如跟卫奕在一起时的自由自在。
可——
她唇角微扬,“可在我身边的人是你,而且现在也好,将来也好,都是无人能替代的。”
他心头一阵酥麻,本以为这个女人是根木头,除了验尸破案道得头头是道之外,根本不懂得道这些。
哪里知道说得比他还溜。
顿时将他心中的“雾霾”一扫而去。
景容惊喜的看着她,“真的吗?”
“当然。”
就像突然往景容的嘴里狠狠的灌了一口糖水,从嘴巴甜到了喉咙里,又从喉咙里甜到了心里,全身上下都甜了。
他像个孩子似的握住了她冰冷的手。
深情凝视着她。
碰巧坐在另外那堆火旁的唐思朝这边看了过来,当看到两人手握在一块的时候。
当即傻眼了。
心中,有数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我擦!
断袖啊!
吓得她手里正插着一条鱼的木棒都掉到了地上。
狠狠的咽了一口口水。
第625章 姜茶的哲学
第625章 姜茶的哲学
正当唐思被雷得外焦里嫩时,莫若也朝那边看了去。
呵呵。
“看什么看?有这么奇怪吗?你的鱼都掉地上了。”
她回过神来,立马将地上的棒子捡了起来,又狠狠的咽了一口口水,双腮微颤的看着一脸淡定的莫若。
“他们两个……什么情况?”
“什么什么情况?”
“你刚刚没看到吗?他们两个人的手……手啊,握到一块去了。”唐思脸上的肉都要皱到一块去了。
莫如盯了她一眼,甩了一句,“看到了,那又怎么样?很奇怪吗?”
“当然奇怪,两个大男人的手握在一块,你说奇怪不奇怪。”她异常的激动,又压低声音,眼珠子一眯,“你实话告诉我,他两个不会是……”断袖吧?
“胡说什么呢?”莫若轻声呵斥了她一声,“我说你脑子里成天装的都是些什么啊,连七八糟的。”
唐思不甘心。
下巴一抬。
突然握住莫若的手,说,“男的跟男的这样就不行了,像我们两个要是这样的话那就行。”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脑子抽风了,竟然作出这样的举动来,大概是想用实际行动来表明自己意思。
可——
莫若看着那只握在自己手上的手,愣了片刻。
这一幕,他仿佛经过。
几年前,孔虞也曾这样握住过她的手,与他说,“莫若,我要跟我娘去山上吃斋,可能好些年都回不来了,你自己好好照顾自己,喝酒伤身,你少一点,我不在的时间里,你也帮我多看着阿容,我去庵里会为你们祈福的。”
记忆涌上心头,孔虞的声音一遍遍的在他耳边响起。
他顺着那只手,目光缓缓落在了唐思的脸上。
他说过,这个女人和孔虞是有几分相似的,他看得有些失了神,尽管他心里清楚,这个女人不是孔虞。
但每次这样专注的看着她时,他的心会莫名的平静下来,那种感觉,是安适。
唐思被他这一看,看得整个人都不知所措了,那样的目光,那样的神色,都将她看得五脏内服一通乱撞。
立马娇羞的将手从他手上拿开,握住那根木棒,一边烤鱼,一边娇滴滴的似笑着,“你……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莫若猛的反应过来,也有些慌张,眉心不由自主的皱巴巴起来。
“那个……没什么,我就是随便看看。”
“哦。”
唐思笑得像朵花似的。
莫若的心也是头一次跳到了嗓子眼,开始焦躁起来,赶紧提着一壶酒喝了一口。
压压惊!
心想,自己该不会真的对那臭丫头……动心了吧?
呸呸呸,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咔嚓……轰隆……”
一道闪电伴随着一阵雷声猛然劈了下来。
看样子是要下雨了?
四个人齐齐的往天上一看,明明墨色的天空上星光璀璨,怎么好端端的打起雷来了?
说时迟那时快,倏地——
噼里啪啦的下起雨来。
“啊!”唐思大叫一声,手里还没烤好的鱼被她一丢,赶忙起身来抱着头。
莫若一把拉住她的手往马车的方向跑去。
那一刻,唐思懵了,任由他拉着自己一路上了马车。
后脚,景容也拉着纪云舒上去了。
“什么鬼天气,说下雨就下雨。”唐思一边擦着脸上的雨水,一边抱怨。
纪云舒:“这叫雷阵雨,下一会就没了。”
“雷阵雨?什么叫雷阵雨?”
“就是……”她耸耸肩,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毕竟不是气象专家,她身子骨本来就弱,刚一淋雨就着凉了。
“咳咳……”
景容二话不说,立马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边,将她紧紧的搂在怀中。
丝毫不顾唐思要蹦出来的眼珠子。
瞧,让你瞧个够。
纪云舒也没有避开他的怀抱,一边咳着,一边往他怀里钻得更深了。
总之,秀恩爱,虐狗。
唐思收回掉到地上的下巴,心想,两个大男人都能你侬我侬的,怎么对面那家伙对自己一点表示都没有?这对比也太明显了吧?
对面那家伙,说的自然是莫若。
她也假装咳嗽了几声,可对面那家伙还是无动于衷。
心头一气,她抬起脚,狠狠的往莫若膝盖上踢去。
“啊!”
马车里传来一声惨叫。
早晚有一天,莫若的膝盖非被她踢坏不可。
回府后,熬了一锅的姜茶。
十分懂事的时子然从厨房刻意端来四碗姜茶,其中两碗送到自家王爷面前,另外两碗则送到莫若面前。
景容知道意思,自己喝了一碗,另外一碗就端去给了纪云舒。
可莫若喝完一碗后,就将另外一碗往旁边一推,说,“我喝不下两碗。”
时子然差点没当场晕过去,“谁说这另外一碗是给你的?”
“不是给我的,你放在我面前做什么?”
“是让你端起给唐姑娘的。”
傻子!
爱情的白痴!
莫若吧唧了几下嘴,“关……关我什么事?”
“哦,那既然不关你的事,这碗姜茶我让别人送过去就是了。”
“等等。”
“怎么?”时子然露出一抹邪恶的笑容。
莫若说,“我自己去。”端起那碗姜茶,也不忘埋汰一句,“你跟你家王爷一样,都烦人。”
嘴上这样说着,可他还是没出息的将另外那碗姜茶端去给唐思了。
哈哈。
时子然还是头一回笑得如此大声。
心想,男人就是这样,再怎么是高冷的动物,一遇到女人,都鲤鱼成龙,凶猛的很。
纪云舒的屋子里。
她刚刚换下一身干净的衣裳,头发还有些湿漉漉的。
景容进来,将姜茶放到她手里。
“赶紧喝了,不要着凉。”
她乖乖听话。
喝了一大半。
“都这么晚了,你早点去休息吧。”
“你这是在赶本王走?”
“没有,只是……”
“没有就好,本王就再坐坐。”
他霸道的眼神看着纪云舒那张白里透红的脸蛋,精致的五官,杏仁微弯的眉,小巧绯红的唇……
好看极了!
屋子里很安静,微微晃动的烛光摇摆不定,将两人的身影拖到了一块。
交织重叠。
第626章 本王要你
第626章 本王要你
景容无法挪开自己的视线,他想看这个女人看一辈子都好。
仿佛只要看到她,他的心里便甜得很。
纪云舒被他温柔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头垂得越来越低……
“本王有些累了,在你屋子里休息会。”
嗯?
压根就不等她同意,人已经往床上躺了去。
似乎是真的累了,一躺上去,就一动不动了,大概是睡着了。
这种流氓的行为,纪云舒也见怪不怪了,便由着他躺着,自己重新掌了一盏灯,放到了书桌上。
桌上,还放着景容之前画的她的画像,她没有丢,也舍不得丢,便收拾好,放到了自己随行的箱子里,打算保留下来。
她在桌上重新铺了一张纸,将自己装有颜料和笔的檀木盒打开,调了几张干净的颜料,选了支笔,开始在纸上画了起来。
一笔一画,都十分细心。
烛光下,她一袭淡灰色的长袍,发髻高束,冠扣上的带子缓缓垂下,俏皮的搭在她肩上,小巧的脸部轮廓,在烛火的映照下,光滑清晰,眼帘垂下,专注的落在画上, 素指勾笔,如流水一般在画中盘旋。
这样的人,单单就是立在那儿,都是一种美感。
不知道过了多久,床上的男人醒来,便看到了这一幕,心悸怦然一动,翻身下床走了过去。
刚好,纪云舒也收了笔。
见她一来,本想将那幅画给翻过去,可动作却慢了景容一步。
他站在她身后,双手从她的腰部从后往前压在了那副画上,同时也将她禁锢在了双臂之间。
画上,画的不是别人,而是景容。
轮廓清晰,眉眼温沉,透着皇室贵族的气质,带着霸道王爷的气魄,又带着凝视纪云舒时的深情,这样的男人,无疑是完美的。
也正是她心中的那个景容!
看着自己的画像被纪云舒栩栩如生的画在纸面上,他勾着邪魅的唇,一点一点的靠近怀中女人的耳畔,“这画,本王很喜欢。”
温厚的气息在她耳边徘徊,她缩了缩脖子,像是被人发现了什么小秘密一样。
“我就是随便画画。”
他笑着。
倏地——
手往她纤细的腰肢上一揽,掌心一用力,将她整个人给翻了过去,正正撞进了他的怀中,后背则压在桌案的边缘处。
两人贴得很近!
她双手也本能的在转身那一刻压在了他胸膛上。
景容勾着坏坏的唇,“你若是想要本王,本王给你便是,何必画在纸上思念?往后,本王都会一直在你身边,时时都可以看着。”
她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努了努嘴嘴,“我……我何时说想要你了?”
“那,本王要你。”
呃!
她惊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景容的唇就已经朝她的唇碾轧过来。
唇齿相碰!
也不过数秒功夫。
纪云舒也从一开始的挣扎到慢慢迎合。
不知过了多久,景容也松开了即将窒息的她。
她双唇被“啃咬”得通红,微微喘着气,看着眼前霸道的男人,只见他突然伸手朝自己的头上伸来,她低了低头,
景容的手碰到了她头上高髻上,将上面的冠扣取了下来。
三千发丝顷刻之间便缓缓挣脱,落了下来,搭在她的后背上、肩上、脸上……
没了男子的书生气,多了女子娇媚感,清淡柔雅。
景容为她将眼角处的发绕到了耳根后,又轻柔的捧着她巴掌大的脸。
四目相对,彼此的心里都仿佛有一团火似的,正慢慢的交融到一块。
然后——
景容将她一把抱了起来,轻轻的放到了床上。
身子也压了上去,“云舒,你一辈子都只能做本王的女人。”
女人眼神微微一动,没有反抗。
纱幔也一点一点的放了下来。
屋子里的烛光被风吹灭,两道身影也模模糊糊的重叠在一起。
……
另一边,莫若将药端去给唐思那丫头送姜茶,站在门口敲了敲,就是没有动静。
心想这丫头该不会睡着了把?
正要走,却发现那扇门根本就没关,就推门进去了。
哪里知道——
唐思刚刚就在内屋里洗澡,看到一个身影进来,当时就吓坏了。
“啊!”
坐在木桶里大叫。
同时,莫若手里的姜茶也“咣当”一声砸在了地上。
碎得稀巴烂。
“流氓,上次睡了我,这次又来看我洗澡,我要杀了你……”她就坐在木桶里不停的骂。
莫若却惊讶的瞪大着眼睛看。
不是想占便宜,纯粹是惊到双眼瞪大的。
“你还看?”
噗——
他反应过来,赶紧转过身去,而门外有人听到了喊声,正往这边跑了过来,莫若赶紧将门关上。
外面传来,“唐姑娘,你没事吧?”
要是被人知道刚才自己被莫若看光了身子,肯定是要命的,唐思赶紧平静下语气,提高嗓音说,“没事,就是……就是看到一只耗子,你们走吧。”
“ 是耗子啊,还以为唐姑娘你怎么了呢。”
“没事没事,你们赶紧走吧。”
外面那伙人便散了。
莫若也松了一口气,根本不敢往里屋的方向看,解释道,“误会,误会,我真不知道你在洗澡。”
“那你不会敲门啊。”
“敲了半天了,你不应,门也开着,就进来了。”
唐思狠狠的瞪着他,“那你这么晚跑来做什么?”
“给你送姜茶,你不是淋了雨吗?”好心好意。
一看地上,还真是一碗姜茶,她的气也就消了一些。
莫若看外面的人都走了,又担心唐思会拿鞭子抽他,便赶紧说。“那个,我先走了,刚才的事,意外,意外……”
“哎,你……”
还不等唐思叫住他,人就开溜了。
将门关上。
唐思泡在木桶里,看着那道溜之大吉的身影,又看着地上那碗姜茶,心里竟然了乐开了花。
从一开始的抹胸,到同睡一晚,现在又……
一想起来,唐思咬了咬唇。
“臭小子,便宜你了。”
嘿嘿。
莫若跑出去后,简直像是从水深火热的地方出来的一样,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中邪了,自己一定是中邪了!
第627章 京事
第627章 京事
御府县这边风平浪尽,你侬我侬、其乐融融。
但此时的京城,却黑云笼罩。
就在这段期里间,京城发生两件大事。
第一件,七月科举,殿试已经结束。
三甲名单和考卷由翰林院的抄录官直接送到了祁祯帝手里。
他打开名册。
三人名字赫然醒目的印在上面。
林殊!
商卓!
江淮新!
三人同立一甲。
翰林院的抄录官林斯林大人站在那里等候,自皇帝翻开名册那一刻便一直暗中打量。
因他也是鸣山书院于夫子的学生,所以看到商卓和林殊榜上有名,自然也就上心了些。
不过一甲中的角逐榜单,还是得由皇上来决定。
祁祯帝打开那三人所写的试卷,一一过目。
三篇文章字数不多,可他却看了大概半个时辰。
准确说,是细细品完。
林大人问,“皇上,这次科举的状元可定下了?”
祁祯帝额头深壑,很难决断。
良久,才只是将探花的头衔给挑了出来。
直接将江淮新的试卷递给了林斯,说,“此人文句倒是正统,才学也好,只是诗词理论上,比较另外两人还是欠缺了一些,戴探一名,授翰林院编修。”
“是!”林大人将试卷接了过来,又问,“那状元和榜眼?”
祁祯帝还在斟酌,“于父子教导出来的学生果然不一般,每年科举,必有二人是出自鸣山书院的,就连林大人也是。”
“夫子教学,学生数几,臣等也十分荣幸能拜在门下。”
倒是个会说话的人!
索性——
祁祯帝暂且将难题丢给了他,说,“商卓和林殊不相上下,六论都道得明暗有度,朕出的考题,二人答得也都不错,林大人你也看了他二人的文章,你说说看,何人能胜任翰林院修撰?”
自古,状元进翰林院修撰,榜眼、探花则授翰林院编修。
修撰半年,便可在朝中出任三品以下、五品以上的官职,编修则是两年,年满后,便会分到各府各州出任地方官员,抑或是就职朝廷六品以下的官职。
至于其他那些上榜的,则按照此次殿试的名次,授以庶吉士、主事、中书、行人、评事、博士、推官……
祁祯帝将这个难题直接甩给了他,林斯琢磨片刻,拱手道,“殿试一甲,向来都是由皇上拟定的,臣看了商卓和林殊的文章,两人都不错,若真要辨个一二来,确实有些困难。”
“你们翰林院的意思呢?”
“等皇上决断。”
祁祯帝也发愁,拿起那两份文章又看了一遍,这次,大概看了快一个时辰,真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在琢磨。
林斯站在那儿,脚都麻了。
可最后——
“行了,你先退下吧,朕再好好想想。”
林斯俯首,“是,臣告退。”
出去了。
其实,商卓和林殊谁是这次状元都没有关系,同是鸣山书院的学子,官场上,自会多多照应的。
第二件大事,则是景亦的婚事。
萧妃在解决完自己女儿的婚事后,也向祁祯帝提出过自己儿子迎娶正妃的事。
正妃头衔,自然是纪慕青。
祁祯帝本就说过会好好考虑一番,但因为当时刺客在大理寺监牢无端死了,还有吏部参奏一事,所以关于景亦的婚事就这样给压了下来,没有再提过一句。
萧妃当时见时机不对,也没有再提,眼看暴风雨过去了,她便在晚膳的时候又提了一句。
“亦儿娶正妃的事,皇上考虑的怎么样了?”
祁祯帝的脸色当场就拉了下来,倒也没说什么。
只是没什么心情吃饭了。
就寝之时。
萧妃一边为祁祯帝宽衣解带,一边说,“皇上,现在萱儿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了,等一切都准备好了后,她就要去胡邑,臣妾就这么一个女儿,真是舍不得。”
“当时是你提出的建议,朕也答应了,你也要做好准备。”
“是,萱儿嫁去胡邑,我这个做母亲的心里虽然不舍,但为了她好,什么都行,臣妾这一生,就为皇上和儿女着想,现在萱儿有个归宿,可臣妾又十分担心亦儿正妃的事,皇上,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然而——
祁祯帝并没有回应她。
“皇上?”
“行了,朕都说了会好好考虑,你就不要再多言了。”
语气很重。
萧妃正在为他宽衣的手顿了一下,嘴角上又不得不扬着一道不痛不痒的笑,应声道,“是,都听皇上的。”
尽管这样说,可萧妃就是不甘心啊!
还没考虑好,要等多久?
那天晚上虽然没有再提了,可第二天还是像“打不死的小强”一样继续软磨硬碰。
趁着祁祯帝正批阅完奏折,刚想出去御花园走走,萧妃就出现了。
如影如随。
陪同的一路,走了一会后,便在御花园的亭子里坐了下来。
只是没想到的是,这回她自己不提了,直接将活人带了过来。
纪慕青的身影恰到时机的出现了御花园里。
之前因为太子选择之时,她染了病被送出宫,一直都在将军府里不出门,今天会出现在这里,自然不是凑巧,而是清晨一早,萧妃就派人将她接进了宫,就等着这出好戏。
与往日浓妆艳抹的形象不同,今日的纪慕青素颜的很。
她身着一身紫红色的对襟衫,上面绣着好看的牡丹花和水仙草,轻纱披外,随风轻起,脸上的妆容也不似之前那样粉末刷白,只是淡淡抹了点粉,双眸微弯有神,细长如柳叶的眉,鼻翼高挺,唇淡如朱,整个人,清淡如画。
有那么一瞬,她倒和纪婉欣有几分相似之处,只是少了后者的几分病态美感罢了。
她迈着盈盈的步子走到亭中,温温施了一礼。
眉眼不敢直视,小唇道,“民女纪慕青参见皇上,参见萧妃娘娘。”
声音如歌。
祁祯帝眉眼轻皱。
萧妃立刻解释,“皇上,是这样的,臣妾知道纪姑娘在京城里,除了她大哥二哥以外,也没什么亲人,便想着让她进宫来多走走,陪臣妾说说话。”
你丫逗我玩呢?
进宫来不在你宫里待着,跑这来偶遇?
第628章 母仪天下
第628章 母仪天下
尽管故意来偶遇,祁祯帝也不好甩脸色。
毕竟同床多年。
纪慕青站在那儿,嘴角上始终保持着笑容。
“不用多礼了。”祁祯帝说。
宫人们便赶紧搬来一张椅子。
人刚坐下,萧妃就拉着她的手,关切道,“这段时间可还好?”
“民女很好,在家时,两位哥哥也很疼爱。”
“你要是觉得闷了,就随时进宫来,陪陪本宫。”
“是,能陪娘娘说话,是民女的福气。”
“真是个懂事的丫头。”
擦!
你丫说话能别这么恶心吗?
祁祯帝瞅了两人一眼,喝了一口茶,实在不知道说什么,便随口问了一句,“纪姑娘的身体可好些了?”
纪慕青轻声细语道,“多谢皇上关心,民女的身子已经好了很多,没什么大碍了。”
”那就好,你若是在将军府待着闷了, 朕恩准你随时进宫来。”
“谢皇上。”
纪慕青简直要乐上天了。
萧妃听祁祯帝这样一说,想着赶紧逮着机会提一提。
“皇上,纪姑娘温婉贤淑,出落得这般大方,瞧着就是皇家的风范。”
“嗯。”
“臣妾觉得……”
这话还没说完整,祁祯帝就霍然起身。
萧妃见状,赶紧问,“皇上?你这是?”
“朕有些累了,先回寝宫,萧妃好好照顾纪姑娘。”
萧妃心头一紧,却只能应下。
等祁祯帝离开后。
纪慕青担忧急道,“娘娘,是不是皇上不满意我?那我跟亦王的事?”
“慕青,本宫说过,一定会想办法让嫁给亦儿的,你是本宫选的亦王妃,除了你,没有人能成为亦王妃。”萧妃握住她的手,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几下。
这一说,纪慕青像捡到了一大包金银财宝,眼睛都放光了。
心中咬牙坚定,自己做不了太子妃,一定要亦王妃,等亦王成为太子,再成为皇帝,那么,她可就是皇后了。
这样一想,她满心欢喜。
殊不知萧妃的心却直直的往下沉着。
刚才祁祯帝的表情,她可是全部都看在眼里的,皇上明显是有意回避。
谁都知道,迎娶了纪慕青,就相当于拉拢了整个纪家,同时, 也掌控了纪黎和纪桓两个手握兵权的重要人物,若是景亦娶了她,相当于坐稳了太子之位,更相当于,皇位已是他的囊中之物。
到那时,就没有人能跟景亦的势力悬衡了!
可祁祯帝的态度……
萧妃也琢磨不透了。
纪慕青哪里想到这么多,反正有萧妃给自己画了大饼,她只要张开嘴巴去咬就行了。
管他三七二十一呢!
“娘娘,我听说公主快要出嫁了?”
“是啊。”
“公主真有福气,能嫁给胡邑的三王子,将来三王子即位,就是胡邑王了,那公主就是王后了。”
她这一说,萧妃倒是心头一乐。
“等你嫁给亦儿,做了亦王妃,景来,也可以母仪天下。”
母仪天下,凤冠霞帔!
纪慕青的眼眸里,全部都是对于权利的渴望。
皇后的位置,她是要定了。
在宫里陪着萧妃说了会话,看时间也不早了,她就出宫回府了。
可人刚才进去,就被纪黎和纪桓叫了过去。
两人面色严肃的坐在大厅内,上下看着站在中央如同被问审的纪慕青。
见她那一身妆容,纪黎眼底的肃意更深了。
“去皇宫了?”
纪慕青根本没有意识到苗头不对,反而欢喜的说,“是啊,萧妃娘娘宣我进宫的。”
“她跟你说了什么?”
“还能说什么?就是聊聊家常,随便问候几句。”
“砰!”的一声。
纪黎满脸怒火,一掌拍在了桌上。
纪慕青当即就被吓到了,身子往后一缩,一脸骇意的看着自己的亲哥哥。
双唇抖颤半响,“大哥,你……你怎么了?”
“你还不跟我说实话?”
“我……”她咬了咬唇,眼神晃动。
实话?
什么大实话?
纪黎唱黑脸,纪桓当真要唱白脸,他语气稍微压低道,“慕青,这里也没有什么外人,你倒是说实话,到底萧妃娘娘要你进宫做什么去了?”
“……”
“说啊。”
她被吓到了,忐忑良久,才说,“萧妃娘娘说,她……已经向皇上提出,让亦王迎娶我了,让我做亦王妃。”
呃!
纪黎和纪桓十分震惊。
互看几眼。
“你是说,萧妃向皇上开口,让你做亦王妃?”
她点头,不敢出声。
纪黎脸色极其难看,似乎想到了一件事,起身走到她面前,盯着她垂下的眸,质问,“你告诉我,你当时在皇宫参加择选的那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了择选你准备了这么多年,怎么会那么不小心就染到了病呢?急匆匆的回到府上后,你也不吵不闹,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大哥?”
“我……没有!”
明显底气不足。
“你还不肯说吗?现在太子都死了,你还有什么可瞒的?”
她不敢抬头,脚步往后退去。
纪黎继续追问,“你倒是说啊。”
她被逼得无路可退。
扬着那张倔强的脸,说,“行了,你就别再问了,那几天什么事都没发生,我染了病没能参见择选也是没办法的事,难道要我一哭二闹三上吊吗?还有,人家萧妃娘娘喜欢我,要让做亦王妃,是看得起我,看得起咱们纪家,你是我大哥,不是应该为我高兴的吗?只要我做了亦王妃,到时候亦王做了皇帝,我就是国母,将来便可母仪天下。”
“你……”
纪黎扬手,正要一巴掌挥下去,却被纪桓拦住。
“大哥,你别太冲动了。”劝阻。
看着扬在半空中被抓住的那只手,纪慕青当即就红了眼,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亲哥哥。
“为什么?我到底做错什么了?从小到大,爹跟祖母就一直跟我说,将来我长大就会送我进京,我会成为太子妃,会成为皇后,可那没用的太子死了,我没嫁给他,是我运气好,现在亦王得势了,我要是嫁给他做了亦王妃,将来同样是太子妃,同样是皇后皇后,你不为我高兴也就算了,还要打我?”
委屈!
哭得梨花带雨。
纪黎克制着心中的怒火,郑重的告诉她。
“谁的太子妃你都可以做,就是他亦王不行。”
第629章 兄妹对峙
第629章 兄妹对峙
谁的太子妃你都可以做,就是他亦王不行。
掷地有声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的砸在纪慕青的身上。
她眼神一怔,在原地僵持了很久。
“为什么?”
为什么?凭什么?
她做了亦王妃,就是母仪天下,纪家也就因此风光,名利双收。
偏偏纪黎这个固执的家伙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纪黎重重的哼了一声,将自己被抓住的手腕从纪桓手中挣脱。
斥声回应一句,“总之,就是不行。”
态度十分强硬。
不容反驳。
纪慕青双眼赤红,“我的婚事不是你说了算,只要萧妃娘娘同意,皇上下旨,我就是亦王妃,就连爹都不能阻拦,除非,你想我们一家人全都抗旨被杀。”
“你……”
“反正这个亦王妃我是坐定了。”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当然知道,总之,你再怎么阻拦也没有用,今天要是爹在这里,他绝对不会像你们这样去阻拦我。”
是啊,纪书翰是什么人?
千年的势利小人!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只要自己家族里出了皇后,他就是下了阴曹地府,也能扬眉吐气一口。
纪黎一双眼窜着浓浓的火焰,渐渐滚大,朝着纪慕青狠狠的丢了过去。
他额头爆着青筋,“纪慕青,你给我听好了,就算今天爹在这里也没用,你最好乖乖待在府上哪里也别去,否则,我立刻命人将你送回锦江。”
“你敢!”
兄妹二人对峙。
果然是亲生兄妹,脾气都一摸一样,谁也不退让,倔得跟头牛一样。
一旁的纪桓略显尴尬,不过这次事件,他是完全站队纪黎的。
赶紧上前做起了和事佬。
“行了,你两个都不要再吵了。”他与纪慕青说,“大哥也是为了你好。”
呵呵!
纪慕青冷笑,“为了我好?如果真的是为了我好,就不会不让我嫁给亦王了。”
甩下这番话,她就跑走了。
背后,纪黎气得直捏拳头。
按理说,纪慕青要是嫁给了景亦,将来成为国母,纪家因此风光,是件好事,多少人都羡慕不来。
可——
纪黎却有别都心思。
他怒气未平,脸色通红。
一直唱白脸的纪桓上前道,“大哥,你就生气了。”
能不气吗?
“亦王是什么人,没谁比我们更清楚,我们本就是大皇子那边的人,现在大皇子死了,亦王想要迎娶慕青,无非就是想要拉拢我们,助他顺利登上帝位,可一旦他得势,你我二人就只会如同草芥一般,被他随手丢弃。”
兵部司尹,确实不是白当的。
脑子里想的比别多,看得,也比别人清楚。
纪桓虽然是个大老粗,但人也不傻,这其中的深意,他是明白的。
“大哥,你说的这些,慕青是不会明白了,而且现在是萧妃娘娘提了出来,一旦皇上答应,你我都只能遵命,不然,你真的搭上我们一家人的命吗?再说了,现在皇上还没有下令赐婚,一切都说不定。”
纪黎,“若是等皇上下旨赐婚就来不及了,不行,我现在得进宫一趟。”
他刚迈开脚,就被纪桓给拦下了。
“大哥,你平时都劝我不要太激动,怎么你自己这会却管不住了。你现在去找皇上,若是皇上原本就不同意,结果因为你这么一说,反倒会惹出什么乱子来。”
这话,一下就点醒了他。
他按耐住冲动的性子,细细斟酌思量, “你说的对,我确实不应该这个时候去找皇上。”
“你就安心等着吧。”纪桓分析,“其实,我们想的,只是最坏的打算,亦王是什么人,你我都知道,既然知道,自然不会上他的小当。”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是你我还是要提前做好准备,切莫……沦为他手中的一颗棋子。”
“明白。”
纪黎心里千斤重,总是忐忑不安,那种感觉,已经很久都没有过了。
他长吟了一口气,目光盯着外头,脸色凝重。
另一边,纪慕青是哭着跑回到自己的院子的,一进去就开始噼里啪啦的砸起东西来。
屋子里但凡能砸的,几乎都被她砸了一个遍。
这已经不是第一回了,所以丫头彩兰也见怪不怪。
只是默默站在一旁,不出声,不上前。
以免给自己惹火上身。
等纪慕青砸够了,砸累了,才终于停下。
“彩兰!”她大声一喊。
“奴婢在。”彩兰巍巍颤颤的走了过去,一脸恐惧。
“说,是不是你多嘴,偷偷去大哥那里说了什么?”
“啊?奴婢没有啊。”
“还没有?如果不是你胡说八道的说了些什么,大哥为什么突然这样对我?”
“奴……婢不知道啊。”
她知道个屁啊!
太子择选那几天发生的事情,她怎么可能会知道,若是知道,早早就被人割去舌头了,哪里还有命在这里。
但纪慕青却是个十分敏感的人,总觉得有人要害自己。
她被纪黎训骂了一顿,自然将气全部撒在了丫头身上。
一把揪住彩兰的头发,“你个死丫头,一定是你在大哥面前胡说八道了什么,看我今天不好好教训你。”
啪!
一巴掌打在了彩兰脸上。
彩兰脸上瞬间印了一个手掌印。
“让你胡说八道的?”
啪,又是一巴掌。
彩兰也不敢躲,就站在那儿任由她打。
十几个巴掌下来,一张脸又红又肿,嘴角被打得稀巴烂,都列出了血。
彩兰跪在地上狂哭不止。
就算院子里有丫头看到了、听到了,但也不敢过来劝,各个都装聋作哑,免得成为下一个彩兰。
“滚!”
纪慕青一脚踹在了她胸口上。
彩兰半个身子伏在地上,一边哭,一边往外走。
“死丫头,再敢胡说八道,我就直接割了你的舌头,看你还敢不敢兴风作浪。”
她捂着自己打人打到有些发麻的手掌,恶狠狠的看着彩兰爬了出去。
但气还未消,她在屋子里,又开始砸起东西来。
光是听到东西碎地的声音,就已经让人毛骨悚然了。
自然就没人敢靠近那间屋子。
第630章 你是脑残,不是亦王妃
第630章 你是脑残,不是亦王妃
夜晚,皇宫阜阳殿。
在从御花园到回阜阳殿,祁祯帝就一直绷着一张脸。
张全随在旁边,不敢出声,命人搬来一个香炉,放在旁边,指望能皇上的心情好一些。
突然——
“张全。”
祁祯帝叫了他一声。
张全赶紧躬身过来,“皇上?”
“你认为,景亦大婚一事,朕是该答应?还是不答应?”
“奴才……不敢说。”
“朕让你说,你就说。”
张全倒吸了一口气,话在喉咙里打转许久,才出了声,“皇上何不随了萧妃娘娘的意思。”
“随了她的意?”
意思就是让他点头同意!
“皇上,属奴才直言,此次萧妃娘娘三番两次的提出要亦王娶纪家姑娘,不过是想拉拢纪家罢了,现在亦王势力在朝中猛涨,不管刺客行刺一事和吏部一事,是否与亦王有关,这其中的目的不过是为了巩固亦王的地位,皇上当初要大皇子娶纪家姑娘,不也是为了斩获纪家两兄弟的兵权吗,反正,亦王早晚也会成为太子,何不由着他迎娶纪家姑娘,安了他的心?”
安了他的心?
张全说完这番话,便抬起头来打量祁祯帝的神色。
却见祁祯帝脸色短时沉了下去。
张全只得紧接说,“这只是奴才一人之见,皇上若觉得不可,就当奴才没有说过。”
说出去的话就像是泼出去的水,哪有当没说过的道理?
但他刚才所言,祁祯帝倒不是不认同。
确实,现在最稳妥的办法,就是答应萧妃的建议,让亦王迎娶纪家姑娘,索性就让他得到纪家势力,安了他的心,也就不会闹出那么多的幺蛾子来,亦王也不会因为担心储君之位有变,而煽动朝臣扰乱朝纲,或者暗中去谋害远在御府、与他相争的景容了。
他四个儿子,一个已经因为党争死了。
一个软弱无能,病得一塌糊涂。
一个被他支离京城,算是夺了权利。
若景亦真的下了狠手,为夺得储君之位,而杀了景容,他就是驾崩了,也不得安生。
他心有犹豫,一双放在桌上的手紧紧的握着拳头。
“朕心中……已有决定。”
张全不敢再多言,在旁候着。
……
清晨一早,祁祯帝颁发了旨意。
分别下了三道旨。
一道,送去了亦王府!
一道,送去了将军府!
一道,则颁布天下!
“皇帝昭曰,纪家纪慕青,贤良淑德,品貌出众,朕躬闻之甚悦。今成佳人之美,特将其许配亦王为王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和宗正寺正共同操办,择良辰,三日后完婚。钦此。”
宫人宣读完圣旨,露出一脸喜庆的模样。
地上,跪着纪黎、纪桓和纪慕青等人,
宫人上前,双手捧着圣旨,嘴角上带着巴结的笑,躬身向下,“亦王妃,接旨吧。”
纪慕青被那一声“亦王妃”喊得昏头转向,娇羞的垂着头,红唇轻启,“谢皇上。”
将圣旨接了过去。
众人起身。
“恭喜亦王妃。”宫人道喜,“真是普天同庆啊。”
纪慕青捧着手里那道圣旨,心情既喜悦,又无比的紧张。
这一天,她总算是盼来了。
“多谢公公。”
“亦王妃客气了。”宫人又转而看向纪黎和纪桓,“也恭喜纪司尹和纪将军,纪家出了一位亦王妃,将来必定荣升大贵。”
荣你妹!
纪黎和纪桓二人黑着一张脸。压根就没有因为皇上赐婚而高兴,特别纪黎, 那模样,仿佛是要吃人一般。
什么话都没说。
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宫人稍愣了一下,心里琢磨着,此等喜庆的大事,为何纪司尹和纪将军二人是这番模样。
难道,是自己刚刚宣读的旨意有错?
正心里打懵——
纪慕青赶紧掏出银子往他的手里塞了过去。
足足十两。
那可是他好几个月俸银。
他乐不思蜀,赶紧将银子装进了腰包里。
纪慕青笑盈盈的说,“多谢公公了,小小心意。还请公公笑纳。”
“亦王妃实在是太客气了,往后若有用得着奴才的地方,只管招呼一声就是。”
“是。”
“那奴才就先回宫复命了,过一会,宫里的喜礼就会过来。”
“嗯。”
“奴才告退。”
宫人便带着自己的人走了。
纪慕青怀揣着那道圣旨,激动的双眼发红,又娇羞的咬着唇瓣,简直要上天了。
可——
她看着纪黎和纪桓那副模样时,又心里燃了火。
扬着下巴,神态也傲娇起来,“现在皇上已经下了圣旨赐婚,三日后大婚,我便是名正言顺的亦王妃了,谁也拦不了。”
就是说给纪黎和纪桓二人听的。
只见纪黎绷着脸如同黑炭,看着她,“这是你自己选的,将来不要后悔。”
“大哥,我不知道你为何一定要阻拦我,,我成了亦王妃了,将来咱们纪家也会跟着风光,你和二哥在朝中行起事来,也就方便很多了,我既然为你们着想,你们就不能为我高兴高兴吗?刚才那个公公看到你们这样,回到宫里一定会说闲话的。 ”
原来,她担心的是这个!
纪黎狠狠瞪了她一眼。
宽大的衣袖狠狠一挥,便出了府。
也不知道去哪儿。
纪慕青也气的满脸通红,本是一件开心的事,偏偏要弄成这样。
他看向纪桓,“二哥,我知道你平时没什么主见,一直都是跟着大哥走的,但是这一次,你应该知道什么是好,什么不是好吧?大哥不想我做亦王妃,可你应该明白,我要是入了皇室,可不是我一个人风光。”
呵呵!
纪桓没有主见?
女人,你得罪我了。
他没好气的也瞪了纪慕青一眼,心想,自己怎么会有这种妹妹?幸好不是同母,不然他也会像纪黎那样气得半死。
他说,“慕青,我这人就是没主见,大哥说什么就是什么,这其中的曲折关系,你是不会懂的。”
“我怎么就不懂了?”
“与你没话说。”
“你……”
纪桓吧唧了几下嘴巴,也走了。
心想,你是脑残,不是亦王妃!
……
第631章 以防万一
第631章 以防万一
亦王府。
传旨的宫人也才刚刚走,他捧着那道圣旨深笑不语。
目的,是达到了。
斗泉在旁恭贺道,“恭喜王爷,现在离大业更近一步了。”
景亦却横了他一眼,唇角微微一勾,露出十分深情的痴汉样,说,“不要在这里胡说八道,本王是真心诚意的想要迎娶那位纪姑娘的。”
呵呵。
又没有外人,装什么装?
斗泉却俯首道,“是,恭喜王爷迎娶佳人。”
这话说的还不错。
景亦吩咐,“你立刻带着本王的厚礼去一趟将军府,礼,必须要贵重。”
“是。”
斗泉领命。
景亦也正打算进屋去谋划他的大业。
一阵脚步声便从远而近传了来,声音有力,带着戾气。
闻声看去,就看到纪黎一脸肃气走了进来。
景亦朝一旁的斗泉使了个眼色。
斗泉点头,退下。
“纪司尹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皇上的旨意应该也送到贵府上去了吧?不是应该在府上庆祝吗?”
庆祝你妹!
纪黎不杀人就已经算很不错了。
他疾步前来,眼神凌厉。
开口道,“王爷不如开门见山吧。”
直接明了!
“哦?本王怎么不明白你的意思?”
装傻充愣!
纪黎,“赐婚一事,是皇上下的令,臣等只能遵命,但臣今日来,是想与王爷说清楚一桩事。”他板着脸,也瞧不出他此时究竟是什么情绪。
愤怒?
不甘?
景亦看着他,冷笑一声,“洗耳恭听。”
纪黎便直接说,“臣既然贸然前来,自不怕得罪王爷,有话,便直说了,王爷迎娶慕青为正妃,明面上道的是一桩佳事,可王爷心思如何想的,明白的人自然明白,你不过是想拉拢我兄弟二人为你卖命,将我二人手中的兵权由你操控,虽说王爷现在得势,随风向而倒,向来是朝中演变的定命,臣等也应该如此,可自从大皇子围宫一事之后,我兄弟二人便已不再参与党争,景来是谁坐太子之位?谁荣升帝位?臣都不关心,倘若王爷以为迎娶了慕青,便能以此来控制我兄弟二人,这个念头,劝王爷趁早打消。”
他说的实在太明白了!
自古,还没有哪位臣子敢王爷说这番话。
但他纪司尹敢!
他任兵部司尹,掌控整个兵部和皇宫大内的安危,他提笔一划,数万将士便得听命于他,纪桓是皇上亲封的将军,手中握有兵权。
今时今日,以他兄弟二人的地位,根本无需靠嫁一个女人来置位巩权。
景亦心里也很清楚,纪黎是个极为聪明的人。
他往前走了两步,与纪黎说,“纪司尹所言,本王真是诧异啊,就当你说的全对,本王迎娶你妹妹,目的,就是要你兄弟二人手中的权利。”
“王爷如今的势力在朝中已经无人能及,唯一能与之抗衡的容王也被贬去御府,储君之位,已是你囊中之物,臣说了,自大皇子死后,便不再参与党争,自然不会阻拦王爷,你又何必多此一举拉拢臣?”
“以防万一!”景亦说,“只要容王还在一天,本王也还未坐上帝位,一切都有可能会有变节,以防万一,没错!你兄弟二人当初能为大皇子效力,如今,何不助本王一臂之力?大皇子能给你的,本王也能。”
“恕臣无能为力。”
“那可就由不得你纪司尹了。”
“什么意思?”
“难道纪司尹就没有怀疑过,为何太子择选当天,纪姑娘会染病出宫?又为何如此急切的想嫁给本王?”
嗯?
纪黎不知道。
他也问过,只是纪慕青根本不愿说。
但景亦问出这番话来,这其中,必定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他看着景亦那张深笑的脸,眯了眯眸,坐等答案。
景亦眉心一皱,说,“本王想做个好人,帮帮那位纪姑娘,也帮帮你们整个纪家。”
“……”
“纪司尹可知道,为何当初纪姑娘进宫的名册没有送到府上吗?那可不是宗正寺乱了错,而是宗正寺的高少宗高秉泽暗中所为,他因垂怜纪姑娘,故而不想她进宫参见太子妃择选,便在其中故意将她名字剔除,而更让人想不到的是,就在择选那几天,高少宗和纪姑娘竟然在皇宫之内……“
嘿嘿!
他没有直接说出来。
可纪黎听懂了。
景亦继续,“若此事让皇上知道,可不止是赐死纪姑娘这么简单,你们整个纪家都会因此受到牵连,说不定,可就是诛九族了,本王于心不忍,便将此事压了下去,见纪姑娘也是被人逼迫,便想着法子能救她一命,让她染病出宫,可女子一旦失了贞洁,便是奇耻大辱,那纪姑娘楚楚动人,本王见了,真是心有怜惜,便请求母妃求父皇赐婚,一来,保了纪姑娘,二来,也是成全本王的爱慕之心。”
哇塞,真是臭不要脸啊!
这么大的高帽子也敢往自己脑袋上扣。
然而,纪黎却反斥,”不可能!”
他不信,自己的妹妹虽不是什么温婉贤淑之人,可那种事情,她怎么可能会做?
再怎么说,纪慕青自小也是按照太子妃来培养的,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她自己心里知道。
景亦认真说,“本王句句属实,没有半句虚言,若纪司尹不信,大可去看看你妹妹手腕上的守宫砂可还在。”
纪黎一脸难看。
干涸的唇说不出一句话。
“虽然,纪姑娘已经不是清白之身,但是本王是真心喜欢她的,并不在乎这些,为了她,本王甚至不惜杀了高少宗,让此事从此不再有人知道,若不是因为纪司尹此番前来,这件事,本王会永远隐瞒下去。”
哦!
原来——
“当初宗正寺高少宗的死……是因此事?”纪黎恍然。
“没错。”景亦说,“为了纪姑娘,本王不杀人,也只有死人,才能永远闭嘴,本王迎娶了纪姑娘,让他成为正妃,将来,本王若是荣升帝位,她便是国母,说说看,到底此事对谁最有好处。”
这么说,当然是对纪家最有好处!
第632章 胜败
第632章 胜败
纪黎站在原地,心头微微颤抖着。
这消息……让他很难消化掉。
景亦看着他那张脸,暗暗一笑,打算趁热打铁,“本王更冒着风险让母妃去求父皇赐婚,本以为本王此番能得到纪司尹的认可,却没想到,引来了你的误会,就算本王是想拉拢你又如何?难道本王此举,就不值得你替本王卖命吗?”
纪黎,“……”
景亦嘴角匆匆轻撇向上,“纪司尹,你没得选,你只有站在本王这边,从今往后,本王胜,便是你纪家胜,本王败,便是你纪家败。”
本王胜,便是你纪家胜,本王败,便是你纪家败。
这番话,烙印在了纪黎的脑海里。
他张张合合的嘴,最终一句话也没能说出来。
他更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将军府的。
见他回来,早早就等在府里纪桓赶紧上前问,“大哥,你去哪了?”
没得到回应。
“大哥……”纪桓心有担忧,看纪黎那张失神的模样,在旁继续追问,“大哥,你是不是……去亦王府了?”
不应。
“亦王跟你说了什么?你又跟他说了什么?”
不应。
“大哥。”
“行了。”纪黎打断了他的话,“你不要再问了。”
纪桓闭了嘴。
意识到苗头不对,便不敢再问。
纪黎则朝纪慕青的院子走了去。
皇宫里的喜礼已经到了,堆得满院子里都是,娶亦王妃,自然不能小办,就连那些礼都是精挑细选送过来的,样样都是精品。
珐琅连玉、昙花披帛、玉牙梳、象牙圆镜、青缕玉枕、赤金松鹤长簪、金钱玉步摇、红宝钿、飞燕耳坠、玉缀珠明凰……
满目琳琅!
宫里送喜礼的太监们正在轻点。
“都齐了!”太监朝门口的纪慕青行礼,“亦王妃,这些喜礼都齐了。”
“多谢公公。”她扭头朝彩兰使了个眼神。
彩兰便掏出银子一个个的打赏。
领着银子,太监们就走了。
纪黎进去,让院子里人都退下,拉着纪慕青进了屋子。
“大哥,你够了。”纪慕青呵斥,“你到底还想怎么样?圣旨也下了,宫里的喜礼也送来了,你要么就杀了我,否则,我非嫁不可。”
态度十分坚决!
纪黎则将她的手臂拉了过来,她还没有反应过来,衣袖就被拉了上去。
那光滑白皙的手臂上,哪里还有什么守宫砂啊!
一根毛都没有。
纪黎怔住了,但也有了心理准备。
“果然,亦王说的没错,你真的已经……”
嘿嘿。
他觉得脑子里在嗡嗡作响。
也就在纪黎将她衣袖往上一拉的同时,纪慕青双目睁大,本想挣脱,只是力气不抵。
她软而无力的站在那儿,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
“我……”
道不出一句话来。
秘密被发现,还是这样羞辱的事,她真是连死的心都有了,眼眶发红,眼泪嗒嗒的开始往下掉。
“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纪黎重声呵斥质问。
“大哥,我……我也不想。”她眼泪汪汪的拽住纪黎的衣袖,“我也不知道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大哥,你相信我。”
“你让我如何相信你?事实摆在眼前。”
“我真的不知道,那天我是被人打晕的,醒来的时候就……大哥,你相信我,我知道自己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那种如此羞耻,败坏门风的事我绝对不会做,是那个畜生干的。”声嘶力竭的辩解着。
纪黎一把推开她。
纪慕青“咚”的一声跪在了地上,哭得梨花带雨。
“大哥,我求求你,你一定要替我保密,若是让别人知道,我会死的。”
“你现在知道害怕了?”纪黎赤红的眼盯着她。
“是,我是害怕了,从我在那张床上醒来的时候,我就害怕了,这段时间里,我每晚都被吓醒,我担心如果有人知道了,我该怎么办?咱们纪家该怎么办呢?好在,萧妃答应为我保密, 亦王也愿意迎娶我为亦王妃,就连那个姓高的男人也死了,没人会再知道那件事的,大哥,我是你亲妹妹啊!你就为我想一想吧,成全我吧,现在都已经过去了,嫁给亦王,是我唯一的选择,大哥。”她哭着祈求。
纪黎长叹一口气。
现在能怎么办?他只能认了!
“你起来吧。”
“大哥?”
“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做出这种事情来,是无力挽回的。”他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纪慕青红着鼻头,可怜兮兮,“大哥,你答应我?”
“我不答应还能做什么?”无奈道,“总不能看着你背负那种名节吧?我不是不想你嫁给亦王,只是这其中牵扯甚多,还关系到党争和兵权,但现在这样,大哥也只能答应了,望你嫁去亦王府后,能一切都过去。”
“嗯。”
“别哭了。”他长吟一口气,“好好准备,爹和婉欣也快进京了,这件事,我会替你保密。”
“谢大哥。”
纪黎便出去了。
刚出院子门口,就碰到纪桓。
“大哥,你……”
“没事,慕青要出嫁,你也张罗张罗,该置办的东西都交代下去,不要落下什么,咱们纪家也是有头有脸的。”
说完就走了。
我擦,这态度转的也太快了吧!
纪桓愣在原地,实在搞不明白,又抬着步子进去看纪慕青。
那女人才刚刚哭完,眼睛红肿,坐在那儿擦眼泪。
“慕青?你怎么了?”
闻声,她赶紧将头低下,摇摇头说,“我没事。”
“大哥跟你说什么了?怎么又突然变了态度?”
“我……我也不知道,可能,大哥是想通了吧,二哥,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呆会,有些累了。”
“哦。”他闷声应下,便抓着脑袋出去了。
糙汉子就是糙汉子!
一点察觉力都没有。
纪慕青擦干眼泪,对着镜子看着自己,张脸长都白了,又听到外头有丫头们进来了,便赶紧抓起胭脂,往自己脸上抹。
好看起来还能有点血色。
丫头们进来继续忙活那些喜礼,也没有注意到她的异常。
第633章 贪心,不能贪太多
第633章 贪心,不能贪太多
璋郅殿。
自打早上的圣旨宣读完后,萧妃的心情异常喜悦。
让宫女们拿了些花种过来,拿到自己的小花园去种了。
院子里的花养得很好。
有些花过了花季,也依旧养在那儿,被照料的很好,一些初秋的花则开得正好。
她手里捏着一支花种,埋进了土壤中。
一边说,“现在这种季节是最适合养花的,开出来的花也绝对是艳的。”
宫女在旁,“娘娘养的花是宫里开得最好看的。”
“哦?是吗?”
“当然,娘娘手巧,这些花在娘娘的照料下,朵朵都开得艳。”
“你这小丫头,就是嘴巴甜,本宫就赏你一盒蜜饯。”
“多谢娘娘。”
小宫女开心得合不拢嘴, 要知道,能得到萧妃娘娘的赏赐,那可是莫大的殊荣啊!
多少人丢求都求不来。
这小宫女似乎还想再要点赏赐,便笑盈盈的继续说,“亦王这次大婚,娘娘必定很高兴吧?那纪家的姑娘也不知道是修了什么福气,能嫁给亦王做亦王妃。”
“福分?”
“可不是吗?奴婢听说,现在亦王在朝中可是有很多大臣立拥的。”
“听谁说的。”
“好多人呢,亦王如此聪明,深入皇上喜欢,娘娘也是有福了。”
“本宫如何有福了?” 萧妃尽管脸上还带着笑,可那笑容却越发瘆人。
旁边的宫女都察觉出了异样,各个面露惶恐,心中忐忑。
偏偏那个小宫女什么都没意识到,还一脸奉承道,“亦王做了太子,那娘娘,当然也就母凭子贵了。”
母凭子贵!
说的,没错。
萧妃将手上还没埋进土里的花种一拧,那一小节花枝当即被折断。
卡擦一声。
小宫女终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脸色唰了一下就白了。
往后退了几步,将头深深埋下,一边说,“奴婢……奴婢说错话了。”
萧妃笑里藏刀,“错了?哪儿错了?”
“错……”她竟然说不出自己究竟错在了哪儿,慌慌张张,支支吾吾道,“奴婢多嘴,惹得娘娘不悦,是奴婢的错。”
呵呵。
萧妃伸手,捏住那宫女的下巴,往上猛得一抬,
宫女的视线落在了萧妃的视线上,当即赶紧挪开,浑身都在发抖。
然而,萧妃的红唇依旧勾起,捏着宫女的下巴左右摆动,像是在欣赏一件什么物件似的,笑容一点点的收紧,眉心则缓缓蹙了起来。
“娘娘?奴婢……”
“紧张什么?本宫又不会斩了你的脑袋。”
“呃……”
萧妃松开后,宫女立刻将头低下。
“把头抬起来。”声音寒厉。
宫女再次抬头。
吓的双眼发直,额头冒汗。
萧妃突然将自己放在一边的剪刀拿了起来,将尖锐的那一头压在了宫女的脸上。
手指用力。
那剪刀便随着她的手往下移动而在小宫女的脸上划开了一道口子。
“啊!娘娘……”
“不准叫,也不许动。”
“呃!”
一剪刀划到了底。
嫩稚的脸蛋上就这样活生生的被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从被划开的皮肉里流了出来,流到她脖子上、衣服上、地上……
一片血红。
旁边那些宫女都吓得不敢出声,各个心中胆怵。
萧妃收了剪刀,丢在了地上。
宫女递上一块帕子给她擦手。
那小宫女忍着痛,跪在了地上,双手无力的撑着,哭着,“求娘娘饶命,奴婢……奴婢知错了。”
眼泪和脸上的血混合到了一块。
萧妃问,“哪里错了?”
她还是答不上来。
自己究竟哪里错了?
说的难道不对吗?亦王得势,难道萧妃不是母凭子贵吗?
可她颤抖双唇,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萧妃凤眼一横,带着刺骨的凉意,垂眸而下,盯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宫女,说,“做人贪心是好,可是,不能贪得太明白了,否则,是会惹来杀身之祸的。”
贪心!
小宫女才明白过来。
“今日就给你一个小小的教训,亦王大婚,是喜事,本王就不要你的命了,但再有下次,本宫就让人撕烂了你的嘴。”
“奴婢再也不敢了……谢娘娘开恩,谢娘娘r饶命。”
小宫女哭得泣不成声。
萧妃用手遮了遮鼻子,“真是晦气,本是大好的日子,都被你给搅了。”
这时,桑兰过来了,看到眼前这一幕,她微微怔了一下,又立刻禀报,“娘娘,公主出嫁的喜礼,礼部那边都已经拟定好了,让你过目一遍单子。”
她将一本册子递了上去。
萧妃打开一看,上面所写的礼都十分珍贵,比皇上送去给纪慕青那个女人的珍贵太多。
看了几眼,她就合上了礼单,问,“公主那边怎么样?”
“回娘娘,公主最近很安静,不吵不闹。”
开窍了!
“那就好。”
她又眯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小宫女,命人,“带她去包扎一下吧,不要让血染了本宫的大殿。”
“是。”
吩咐完,萧妃便带着桑兰走了。
人一走,小宫女便倒在了地上,地上全部都是血,感觉都要血流成河了。
几个宫女赶紧将她扶了起来。
其中一人说,“你也真是的,刚来咱们宫里就口无遮拦,娘娘不杀了你,算你命大。”
她捂着自己流血的脸,哭着说,“我怎么知道这些?”
“进事的人就没告诉过你吗?切莫在萧妃娘娘面前胡说八道,宁愿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听,也不要什么赏赐,都不能多嘴。”
她一个才刚刚进宫的丫头,哪里知道这些啊。
“你啊,下次自己多个心眼,这次亦王大婚,娘娘才放过你的。”
“我……我知道了。”
“待会去御药房时候,你就说是自己跌倒了,可千万不能说是娘娘,不然,你小命就别想要了。”
“嗯。”
她由着人搀扶着去了御药房。
都说萧妃娘娘和善,对人很好,宫里的丫头们得了不少的赏赐,她想着自己嘴巴甜,要是去了,肯定能得到更多的赏赐,事实证明,她才刚刚开口,萧妃娘娘就确实赏了她一份蜜饯,还想着自己跟对了主子。
哪里知道——
分明就是蛇蝎心肠!
这也告诉我们,做人,可千万不能贪心。
否则,物极必反
第634章 傀儡
第634章 傀儡
自从上次上吊未死后,景萱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不吵!
不闹!
宫女让她吃饭,她就吃饭,让她睡觉,她就睡觉。
和之前那个只知道成天砸东西的景萱判若两人。
她坐在镜子前面,眼神涣散的盯着面前的铜镜,里面那个如同傀儡的人,任人摆弄。
宫女正在给她梳妆。
“公主,要不要奴婢让御膳房给你准备一些点心过来?”
不应!
“公主?”
还是不应。
那宫女心疼的看着她,就继续为她梳妆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景萱才缓缓开口说,“嫁衣可做好了?”
“啊?”宫女手一顿,惊讶她终于开口说话了,便赶紧说,“娘娘对公主出嫁的嫁衣很上心,早早就已经跟礼部那边说过了,一定要将公主的嫁衣做得最好。”
“那喜礼呢?”
“也在备了,礼单应该已经送来了。”
“还有呢?”
“还有?”宫女想了想,眼神一亮,“对了,娘娘还说了,等公主出嫁的前一天,带公主去骊山寺上香,保佑公主去了胡邑后,能平平安安,大富大贵。”
平平安安?
大富大贵?
景萱冲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下。
“段儿。”她轻声唤了一句。
“奴婢在呢。”为她梳妆的宫女就叫段儿,她放在手中的梳子,躬身道,“公主有什么吩咐?”
“我想喝粥,你让御膳房去准备。”
“是,奴婢这就去。”
欢喜的不的了。
段儿刚出寝宫,刚好撞上了萧妃娘娘。
“参见萧妃娘娘。”
“着急忙慌的哪儿?”
“公主说想喝粥,奴婢正要去御膳房。”
萧妃摆手,“快去吧。”
“是。”段儿去了 。
桑兰搀扶着萧妃进了景萱的寝宫。
那丫头坐在镜子前一动不动,跟个没魂的人似的。
“萱儿。”萧妃走到她身旁,望着镜子里的人,笑道,“今日的气色倒是好了很多,最近天气多变,你自己要多多注意身体。”
景萱偏头看了她一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淡淡的说,“谢母妃关心。”
“做母亲的关心自己的女儿是应该的,哪里来的谢啊。”
呵呵。
景萱不语。
自打上次她上吊的事情后,真的是变了一个人。
规规矩矩的,十分安生。
她不闹着要死了,萧妃虽然安了心,可是,总觉得自己跟这个女儿是越来越远了,越来越不亲近了。
她握住自己女儿的手,亲昵的在她手背上拍了拍,“萱儿,离你出嫁的日子已经越来越近了,母妃是真的舍不得你,可是为了你好,母妃也只能将你送去胡邑,你自己去了那边以后,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也一定要记着,你是我们大临的公主,是高高在上的,就连胡邑都要向我们俯首称臣,任何人都不能欺负你,然后,你不要轻易相信别人,能相信的人,只有你自己。明白吗?”
人都还没去,这么快就给她上心机课了!
这样的母妃可是难求啊!
景萱:“母亲也是这样吗?也只相信自己吗?”
呃!
萧妃猛的一顿。
“萱儿,母妃为你们兄妹二人赴汤蹈火都愿意,你们才是母妃最亲近的人。”
“所以,就算是最亲近的人,也不能相信,对吗?”
她又问。
这次一问,萧妃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见她这样,景萱冷笑了一下。
不说话。
萧妃知道她是在含沙射影!
只能说,“萱儿,母妃不希望你恨我,早晚有一天,你会明白母妃的良苦用心。”
“是,女儿知道,胡邑三王子是唯一能成为胡邑王的人,女儿嫁过去,将来就是王后,母妃如此苦心,萱儿怎么能不知道呢?去了胡邑后,也一定安安稳稳的度过余生,不给大临皇室丢脸。”
“事情都过去了,你又何必执着?”
“执着?”这词可真是新鲜,她苦笑,“女儿都已经认命了,哪里还来的执着?你不准我做傻事,我就不做了,你让我好好呆在寝宫里,我就好好的呆着,你要我嫁人,我就嫁,你不想我告诉父皇你和皇兄所做的事,我也不说,现在,我什么都听你的,哪里来的执着?我这一具肉身,任由母妃摆布,你让我往东,我就往东,你让坐着,我就坐着,就算母妃让我去死,我也不会挣扎。”
她的心早就死了,也完全看开了,因为她知道,从自己出生的那天起,她就是她母妃手中的一颗棋子。
可以丢!
可以掷!
也可以毁!
萧妃唯有叹气,“你别怪母妃。”
含着泪光。
“女儿累了,想休息。”
萧妃欲言又止,到底没再说什么。
她正要离开时,景萱又突然说了一句,“还请母妃代女儿与皇兄说声恭喜,皇兄大婚那天,我就不去了,到时候,我会命段儿准备一份礼。”
“好,你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的告诉母妃。”
萧妃离开。
人走后,景萱的眸深了深,但她依旧坐在那儿一动不动,视线里,只有铜镜里自己那张面色惨白的脸。
可笑!
这是她此时心头冒出来的唯一两个字。
没多久,段儿便端来了粥。
“公主,这是你平时最爱喝的豆花粥。”
她看了一眼,点了下头,“放在这,你出去吧。”
“是,那奴婢在外面候着,公主有事就叫奴婢。”
段儿便出去了。
可就在她前脚才出去,屋子里就传来一声瓷器砸地的声音,她赶紧折了进去,就看到景萱站在屋子中央,脚边是刚刚那碗从御膳房送来的热粥。
砸在地上。
稀巴烂。
“公主,你……你怎么了?”段儿奔了过去,十分担心的问道。
景萱软绵绵的身子站在那儿,脸上挂着两行泪,脚步艰难的朝着窗户前走了去。
嘴里嘀咕着,“皇室?亲情?”
说着,她又放声大笑起来,“所有一切,终归离不开权利二字。”
笑声凄凉。
让人心疼。
段儿看着她摇摇晃晃的身子站在窗前,忍不住哭了起来。
“公主,你别这样。”
“我现在活着,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公主切莫说胡话。”
“段儿,等我出嫁当天,你不用跟着我去胡邑了,我会把你送出宫去,你记住了,如果可以,一辈子都不要再踏入皇宫半步。”
皇宫,终究不是人呆的地方。
第635章 可惜了一副皮囊
第635章 可惜了一副皮囊
很快,亦王大婚的事就在京城传开了。
沿着一路传到了大临的各州各县。
百姓津津乐道,都说纪家养了一个有福气的女儿,竟然能嫁进亦王府做亦王妃。
此等殊荣,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一定是上辈子拯救了整个银河系。
此时,京城外。
一辆马车在官道上徐徐前行。
马车内,纪书翰端正的坐在里面,双手放在膝盖上,闭目养神。
坐在旁边的纪婉欣默然不语,生怕吵到了自己父亲,连带着自己喝水的动作都小心翼翼的。
父女二人此时进京,是因为纪婉欣的婚事,所以纪书翰便亲自送她进京和沈家结亲,却没想到在半路上收到皇上赐婚的消息。
自己女儿要嫁入纪王府,做亦王妃!
初闻此事,纪书翰愣了好久,再三与前来报喜的人确认后,才终于安了心,乐得眼睛都眯到了一块。
拜天拜地拜菩萨!
道自家祖坟冒青烟了。
还以为大皇子死后,纪家出太子妃的事就此泡汤,没想到,还有个亦王呢,还偏偏那么巧,皇上赐婚了。
以亦王今时今日的地位,必定能成为太子,将来做上皇位,纪慕青就是皇后。
光是想想,他纪书翰就心头一喜。
自然,纪婉欣的婚事也就显得十分不重要了。
她也不在乎,最好,自己婚事取消都行。
马车一路颠簸,总算快到京城了。
纪婉欣伸着素白的手指将车帘子撩了起来,朝外头看了几眼,现在已经到了京城外的凉山下,再过一个多时辰就能到京城城门处。
转来转去,她又来到京城了。
“到哪儿了?”纪书翰闭着眼睛问了一句。
“到凉山了。”
“嗯,能赶上就行。”
“来得及的,大姐明天才出嫁。”
纪书翰睁开眼,心情大好的笑了下,“本以为太子死了,你大姐婚事也就作罢了,却没想到此次皇上竟然赐婚,将你大姐许给了亦王,慕青做了亦王妃,上天都在助我纪家。”
“大姐能有个好归宿,我也很高兴。”
究竟是真心祝福?还是寒酸?
猜不透她的心思,
“你自己也要上点心。”纪书翰又愁眉不展的看着她,“你和沈家的亲事是早早就定好的,谁也推不掉,就算他沈尚书再如何不满意,那也是铁定的事了,你好好自己养着身子,平日里没事,就不要随便出去走动,等到了京城,再给你请个好大夫看一看,把身子养好,将来生儿育女,看他沈家还说什么。”
这绕来绕去,怎么又说到她身上了。
纪婉欣垂眸,“女儿知道了。”
看她这样子,纪书翰就来气了。
“你看看你,总是这样,一说你什么的时候,就只知道低头,等你嫁去了沈家,要是受了委屈谁来帮你?自己要争气一些,知道吗?”
“知道了。”
哎——
纪书翰:“都是一个德行。”
都说?
自是将纪云舒也给带了进去。
每次他和纪云舒说些什么的时候,她不是垂着头,就是不咸不淡的应着声。
现在纪婉欣也一样,说到两句不到,也低着头。
他四个女儿,唯有纪慕青最讨喜,而其他三个,光是想想就让人头疼。
纪婉欣委屈,眼里淬着泪光,到底也没与自己父亲说什么。
半个时辰后,马车进城了,到了将军府门口停下。
纪家兄弟二人早早就在门口等候着。
“爹,你舟车劳顿这些天,待会就去休息一下吧。”
“不用了。”纪书翰迫切道,“慕青出嫁在即,你赶紧将大婚事宜都与我说一遍。”
“是。”
将人迎进去后,纪黎便将纪慕青大婚的细节一一说了一遍,纪书翰还算满意。
“我们纪家嫁人女儿绝对不能寒酸,皇上和亦王府送来的礼虽然贵重,可咱们的随礼不能马虎。”
纪黎,“爹,你就放心吧,我都安排好了。”
“你娘死的早,你祖母也去世了,大婚的事,我这个做爹要为她张罗,你做长兄的,也要仔细一些,不能出了什么错。”
“知道。”
“还有,今后你和纪桓在朝中也要帮衬着亦王,他得势,便是你妹妹得势,到时候咱们纪家在京城也能站稳脚跟。”
纪书翰在朝中也做过官,知道这其中的玄机,只是不道明罢了。
纪黎也丝毫不提纪慕青在太子择选那几天发生的事。
旁边的纪桓也闷声不吭。
默默听着自己大哥和父亲在商讨婚事。
一直默默无言坐在厅内的纪婉欣也插不上话,也就默默出去了。
纪桓跟上。
叫住了他。
“婉欣。”
“二哥?有事吗?”
“我刚才看你脸色不好,怎么了?”
果然是亲兄妹,也只有纪桓还惦记着有这个妹妹了。
她淡淡的笑了下,摇头,“我没事,就是一路进京,可能有些累了的原因。”
纪桓担忧,“你身子一向不好,要多多注意,我待会让人给你送些补品过去,你养养身子,等慕青的婚事结束后,我们也要开始张罗你的婚事了。”
“嗯。”
她点头应下。
纪桓回头朝大厅里看了一眼,才压低声音说,“其实,我看得出来,你根本就不想嫁,虽然我很不喜欢那个沈尚书,可是没办法,你们有婚约在身,爹也是铁了心的要将你嫁过去,你也就委屈下自己吧,要是去了沈家后被人欺负你,你告诉二哥,我带着一队人,把他沈家给捣了。”
气魄十足。
纪婉欣欣慰,眼睛红了,“还是二哥待我最好。”
“你我是亲兄弟,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她心里感动。
纪桓也确实心疼她,自小就多病,整天就只能在院子里呆着,怪让人心疼的。
可惜了一副皮囊。
不然,命也不会太差。
纪桓:“你也累了,去休息吧。”
“不了,我去看看大姐,她明天就要出嫁了,一定会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你还是别去了,你大姐那个性格,我担心你受委屈。”
“没事的。”
说着,她便去了。
背后,纪桓担心的看着她,叹了好长一口气。
第636章 大临天下的国母
第636章 大临天下的国母
纪慕青的落院里。
屋子里,堆满了礼品。
不是从皇宫里送来的,就是从亦王府搬来的,名贵的物件样样都有,品品都是上佳。
里头忙活着许多小丫头,进进出出,不是抬点东西进去,就是抱点东西出来。
见纪婉欣一来。
“二小姐?”有人惊,“你怎么来了?不是才刚刚到吗?怎么不去休息?”
她轻咳了一声,“我来看看大姐,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没有没有,有我们这些丫头们忙活就行了,二小姐,你去休息吧。”
“没事。”她浅笑着,声音十分温柔。
正坐在梳妆台前的纪慕青透着面前的镜子看到了她,十分欣喜的起了身,朝她走了过来。
“婉欣,你什么时候来的?”纪慕青亲昵的挽住了她的手臂。
很热情!
纪婉欣身子突然愣了一下。
在她呆住的同时,人已经被拉到屋子里的梳妆台前坐下了。
“你来了怎么也不告诉我?我好出去迎你啊。”
“大姐你要大婚了,一定很忙,所以爹就没通知你。”
“爹也来了吗?”
“在前厅里说你的婚事。”
“真是的,来了也不说一声,大哥也是的,应该叫我一块出去大门口迎你们的。”纪慕青一脸不高兴。
纪婉欣盯着她,这人还是那个一见到自己就凶巴巴的纪慕青吗?
怎么瞧着,是长着同样的一张脸,但性子却……不大一样。
她将自己被挽住的手臂抽了出来,“大姐,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你看你,跟我见外了不是?我们可是姐妹,亲姐妹。”纪慕青故意将语调提得老高,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但听得纪婉欣浑身鸡皮疙瘩, 她皮笑肉不笑。
纪慕青亲切的望着她,又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婉欣,我知道以前你我之间闹了很多不愉快,但是一切都过去了,从今往后,咱们姐妹好好相处,我做了亦王妃也会时时念你的好,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跟我说,只要有我一口饭吃,就绝对不会饿着你的。”
“大姐……”
“对了。”她突然呼了一句,将一个礼盒拿了过来,打开,说,“这是皇上御赐的千年人参,是贡品,你身子骨一直不好,父亲之前来信说,你快要和沈家公子成亲了,那可是天大的好事啊,但在成亲之前,你好好养养身子最要紧。”
硬是将千年人参塞给了她。
纪婉欣尴尬的笑了一下,收也不是,推也不是,索性放在了一边。
“谢大姐。”
“不用。”纪慕青笑着,拉着她,“我明天就要出嫁了,因为时间太着急,好多首饰都没来得及定,你眼光一向都好,快来帮我看看,出嫁当天,我戴哪个好看?”
梳妆台上,大大小小的盒子里,金银首饰一大堆。
这样挑,也难怪挑不出什么来。
“帮我看看。”
“嗯。”
纪婉欣倒也真的用心给她挑选起来,左看看,右比比,挑了一支蓝宝石为坠的簪子。
“这簪子很配你,嫁衣是红色的,所以头上戴着一支蓝色的簪子,反而显得人更精神。”
“还是你想到的周到。”纪慕青拿过来往头上一插,对着镜子照了照,“嗯,是不错,不过……”
嗯?
她将簪子取了下来,往纪婉欣的头上插去,带着欣赏的目光说,“还是婉欣你戴着更加好看,反正你也是要出嫁,也是要穿红嫁衣的,这簪子,就送给你了,等你出嫁当天,你戴着。”
“使不得。”她赶紧推辞,要将簪子给取下来。
却被纪慕青制止。
“有什么使得使不得的?我们是姐妹,做姐姐的送东西给你,你是理当的,你就别跟我见外了,收下吧。”
纪婉欣推辞不了,心里却泛起了嘀咕。
之前,纪慕青恨得不将自己捏死,现在是怎么了?对她如此好?
这样的好,反而有些吓人了。
那天,纪慕青也一直拉着她挑东西,一会又往她手里塞东西,十分大方。
就连屋子里的丫头们也捞着了便宜!
都道大小姐人好。
可私下里又说纪慕青肯定中邪了才会这般好心。
……
亦王大婚,是交给礼部和翰宗院一同办的。
翰宗院的宗正寺梁大人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惊讶不已,立刻去求见萧妃了。
当初,自己女儿就是被纪慕青推倒致死的,为了报复,他联手萧妃,将纪慕青的太子妃位置给算计掉了,还害死了高秉泽,让他做了一次替死鬼。萧妃也口口声声说是念他女儿死的可怜,但现在这算什么?
他千方百计让纪慕青没了太子妃头衔,现在萧妃竟然请求皇上将人赐给亦王。将来亦王做了太子,纪慕青不一样还是太子妃吗?就相当于,他什么都没做,自己女儿死的那么冤,这口气,他咽不下。
不服!
萧妃知道他一定会来,便早早泡了一壶好茶等着。
“亦王明日就要大婚了,翰宗院不是和礼部在准备的吗?怎么梁宗正还有时间来见本宫?”
明知故问。
“臣不明白,为何娘娘要求皇上赐婚,将纪家女子赐婚给亦王?”他质问。
他能不气吗?
萧妃冷静的坐在那儿,秀手端着一杯茶,红唇在茶面上轻轻吹了几下,慢悠悠的喝了一口。
“梁大人,本宫知道你心里有气,当初絮儿被纪姑娘害死,本宫也实在心疼。”
“既然如此,娘娘为何要她做亦王妃?”
“本宫自有本宫的意思,梁宗正就不要过问了。”
“臣不明白,娘娘当初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帮臣的女儿,微臣才牺牲了高秉泽,可现在,娘娘提举她为亦王妃,如果亦王荣登大位,将来她就是国母,我女儿死的那么冤枉,她却稳坐后位,娘娘要臣如何咽下那口气?”
“本宫何时何地说过,她纪慕青将来就是国母了?”萧妃放下面露严肃之态,十分不屑的冷笑一声,勾着秀眉,“她纪家一个小丫头,还不配做我大临天下的国母。”
嗯?
梁宗正不明。
第637章 纪慕青出嫁
第637章 纪慕青出嫁
纪慕青何德何能做国母?
那样的女人,根本就入不了萧妃的眼。
“从一开始,本宫就没想过让她纪慕青做亦王妃。”
梁宗正,“那娘娘为何……”
“梁宗正应该知道,她纪家有纪黎和纪桓两位手握重兵的人,若能因此纳为己用,助亦王荣登帝位,那么,娶她做亦王妃有何不可?可是那女子何德何能成为国母?她连一个市井丫头都不如。”
狠声掷地。
那个女子,无德又无才,萧妃本就是个高傲的人,又自命清高,岂会看得上纪慕青那样的女子?
啊呸!
连给她做洗脚丫头都不够资格。
梁宗正闻言,才恍然过来这般意思,语气抖颤道,“原来,娘娘当初根本就不是为了帮小女讨回公道,而是为了让亦王迎娶纪家姑娘,从而拉拢纪家兄弟登位。”
“没错,确实如此。”
梁宗正满头沟壑。
他心中的怨气从眼神冲迸发出来,赤红似火,自己女儿惨死,罪魁祸首还能逍遥法外就算了,现在还做了亦王妃,光是想想,他就恨不得将纪家上下都给灭了。
萧妃看出了他心有不甘,起身,踏着步子走了过来,一边缓缓说,“梁宗正,你听本宫将话说完,她虽然成了亦王妃没错,可等亦王借助纪家兄弟荣登帝位之时,她也就没了利用的价值,也就是一颗随时都能丢弃的棋子,要做国母,她想都别想,到时候,她要么被打入冷宫,要么,就是残死一生,如此慢慢的折磨,才能真正为絮儿报仇。”
一边说着,她一边阴险的笑着。
“而且,她此次嫁到亦王府,日子也不会好过,说不定熬不到亦王登基,她就死了。”她勾着红唇,“本宫听说,梁宗正有一个侄女,生得貌美如花,而且和絮儿还有几分相似之处。”
嗯?
“娘娘为何会提起洛璃?”
“哦?她叫洛璃吗?名字真好听,真是人如其名啊,本宫还听说,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温婉贤淑,落落大方,目前,也还待字闺中。”
这意思……
梁宗正似乎有些明白了,眉目几不可见的皱了几下。
萧妃继续道,“如此女子,世间少有,真正的国母就该是这样的,只要时机一到,本宫保证,你的侄女洛璃便是本宫所选的母国不二人选。”
哇,好大一个饼。
梁宗正原本还怒气冲冲,现在,心中的气竟有些消了。
但,他还是将信将疑。
“娘娘所言,当真?”
“本宫所言句句是真,所以梁宗正大可放心,只要纪家帮助亦王登上皇位后,纪家人就都只是一堆没用的废物,可以随时丢弃,到那时,本宫自会让亦王迎娶洛璃,封她为后,你们梁家,也就是皇亲国戚了。”
皇亲国戚!
这四个大字如同淬满了权利朝梁宗正砸了过去。
砸得他晕头转向。
萧妃趁热打铁,“这是本宫的承诺,绝不食言。”
梁宗正心里斟酌,最后,一咬牙,俯首,“好,臣便信娘娘。”
“识时务者为俊杰,梁宗正你绝不会失望的,将来梁家必定能鸿燕齐飞。”
他还能说什么?
这个大饼早就将他给砸晕了。
萧妃,“但是关于高秉泽一事,梁宗正可切莫道出去,以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拱手,“微臣绝不会透漏一字半句。”
萧妃笑了笑,转身坐回了位置上。
“那位纪姑娘出嫁当天,便是她噩梦的开始。”
大殿里,回绕着她阴阴的笑声。
……
翌日,亦王大婚。
整个亦王府喜气洋洋,到处挂满了红子缎子、红灯笼、红烛台……
一大早,亦王府的门槛就被人给踏破了,朝中官员都来了,还有许多京城里有头有脸的官家子弟也来了。
贺喜的人络绎不绝,炮竹声也接连不断。
就连贺礼都堆满了好几间屋子。
迎亲的娇子一早就从亦王府出发,朝着将军府去了。
此时的纪慕青,还在屋子里梳妆打扮,她穿着大红嫁衣,上面绣着栩栩如生的鸳鸯,金银首饰,一样不落。
她手里捏着一张红唇纸,双唇微微一抿,绯红火艳,与一身嫁衣相映。
妆容精致,杏眼清朗,细眉如柳……
是个美人儿!
发髻上的钗头玉坠,也格外亮眼,但也不觉得浮夸,反而贵气十足。
她静坐在梳妆台前,待郎迎娶。
而这两天,也不知道为什么,纪慕青待纪婉欣格外的亲切,将皇上赏赐的东西很多都给了她,今天出嫁,更是拉着她来帮自己梳妆。
纪婉欣将最后一支簪子插进了纪慕青的头上,看着镜子里面容精致的人,她笑着夸赞道。
“大姐今天真美。”
姐,你不扎心吗?
纪慕青娇羞的笑着,又皱了皱眉头,“婉欣,我现在有些紧张了?”
“待会会有红娘带着你,你跟着她走就行了。”
“嗯。”
这时——
外头传来一声,“吉时到了。”
小厮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小姐,亦王府的娇子已经到门口了,老爷叫我来告诉你,得赶紧上花桥了,以免耽误了吉时。”
这一说,满屋子的丫头就开始着急起来,赶紧拉着新娘子起身,给她身上戴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又往她手里塞了一个通红的苹果。
然后——
帕子往头上一盖!
出嫁了。
大门口,纪书翰等人都站在那儿。
看到自己女儿一身大红嫁衣出来时,他当下就红了眼。
交代着,“去了亦王府后,自己要多多注意。”
纪慕青点头。
新娘不能说话。
纪书翰便忍着眼泪,亲自将女儿送到了娇子里,目送娇子离开,他又偷偷的抹了一把眼泪。
纪黎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脸上半点喜气都没有。
被纪书翰看到时,当时便训斥了他一声,“”今天是你妹妹的大喜之日,你作为大哥,却还丧着脸,这幅样子要是被人看去,该道我们纪家出了什么天大的事。”
纪黎这辈子最敬重的人就是纪书翰。
他低头道,“孩儿知错了。“
“行了,进去吧。”
便进府去了。
第638章 景亦啊景亦!你太急了
第638章 景亦啊景亦!你太急了
半个时辰后,娇子到了亦王府。
景亦穿着大红衣裳,意气风发的站在门口迎亲。
待娇子落下后,他上前踢了娇门,将新娘迎下来。
两人之间牵着一根牵红。
红盖头下的纪慕青只听到耳边敲锣打鼓的声音,整个人反正都是懵的,只随着红娘领路,在众人道喜的声音下进了亦王府,迈过了那道门槛。
也稀里糊涂的拜完了堂,然后就随着红娘去了新房,让她坐在床上不要动,也不要将盖头扯下来。
等着亦王。
她乖乖点头。
随着关门声,屋子里最后就只剩下她一人,她睁着眼睛,只能看到自己的双脚。
外面敲锣打鼓的声音也暂时没了,只听见微吹响窗户的响声,吱嘎作响。
也像她此时的心情一样,左右摆动、忐忑不安。
尽管红娘已经跟她说了很多遍洞房之时要做些什么,可现在,她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到起了。
这样想着,她就越发紧张了,心仿佛都跳到了嗓子眼。
外头放起了烟花,一束一束的往天上冲。
将墨色天空炸得五颜六色。
好生热闹。
别说亦王府了,整个皇宫里也喜气洋洋,张灯结彩、吹锣打鼓。
烟花也放得满天都是。
宫女太监们不知多欢喜,纷纷顶着被主子骂的风险,跑到烟花池旁去观赏。
可唯独破败不堪的同仁殿与外头喜气洋洋的场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景贤披着披风,站在院子里,抬头看着天上炸开的烟花。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见过烟花了,甚至不大记得多久没有听到那敲锣打鼓的喜气声。
炸开的烟花照亮了整个天空,光芒仿佛也淬进了他深邃的眼眸里。
透亮,好看。
不得不说,景贤是个极为俊郎的男子,甚至比景容还生得好看,特别是那双眼,温温沉沉,虽然带着病态,却不觉得无神,反而如温汪热流一般,若是盯得久了,便会让人心头荡起涟漪。
“咚!”
又是一束烟花炸开!
他唇角上渐渐溢出了笑容,可看上去,又透着几分凄凉。
拂录过来,站在他旁边默默不语。
陪伴良久。
景贤嘴角微微往上扬起,声音轻细道,“亦王大婚,好生热闹,那外面,红妆十里,迎亲的队伍一定很长,有人抬着娇子,有人抬着喜礼,有人敲锣打鼓,也有人笑逐颜开,红娘搀扶着新娘子,一路进了府中,堂内三叩首,洞房花烛夜。”
仿佛他当时亲临现场。
拂录:“是啊,外面确实很热闹,不仅亦王府热闹,宫里也是,很多宫女太监们都去烟花池看烟花去了,御花园那边更热闹,王爷要不要去看看?”
“看?怎么看?”他自嘲起来,“是你扶着我去看?还是推着我去看?我若看到一半晕倒了,岂不是还要麻烦人将我背回来?到时候扫了大家的兴,破了喜,又惊扰了父皇,那我不是成了罪人?”
他笑了一下。
哪有人这样说自己的?
拂录赶紧说,“王爷现在身子已经好了很多,加上莫公子的药,相信不久,王爷就会好起来的。”
“这话,你已经说了十四年。“
”奴才……”
“行了,你就不用在安慰我了,我自己身体如何,我自己心里清楚,你时常说那些,也是没用,我若要死,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语气清凉。
拂录叹息,满眼心疼,但也不再说了,默默站在一边,陪着他继续看了会烟花。
没多久,院子里起了风。
“王爷,要不你还是进屋去吧?这大晚上的,风大,万一着凉了可不好。”
“没事。”他轻摇了下头,“这皇宫里,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我想再多看一看,今日若是不好好欣赏,往后,可能就没机会了。”
说不定今晚看完,他就死了。
反正,景贤一直都是抱着这样的态度,他苟活一天,也是一天!
拂录,“是,那奴才在这里陪你。”
两人在外头站着,一前一后。
良久,景贤突然嘴上轻声道了一句,“此次亦王娶了纪家嫡女,将来,地位就更牢固了。”
“王爷说什么?”
“没什么。”
拂录却叹了一声气,说,“等王爷出宫了,也能迎娶王妃,到时候,身边也能有个伴。”
哈哈。
景贤笑了笑。
他被禁锢在这宫里十四年了,早早就习惯了孤清的感觉,独来独往,总比在那些牛鬼蛇神之间来得自在。
“苟活十四年,早已习惯了,谁是谁,与我无关,谁得到了什么,也与我无关,有没有伴都一样,反而,若是能死在这同仁殿里,倒是一桩美事!”
一听,拂录赶紧“呸呸呸”了几下,说,“王爷切莫说胡说,王爷必定长命百岁,等病好了,皇上便会下令让王爷出宫的。”
“出不出宫,已经无所谓了。”他叹气,望着漫天烟火,又转而问拂录,“殿内,可还有好点的东西?”
“王爷指什么?”
“送人的。”
“这……没有。”
同仁殿估计是整个皇宫最穷的地方了,比冷宫还穷。
唯一少不了的,也就是炭火了,因为早先年皇上下令,同仁殿什么都可以断,就是炭火不能断。
但除了炭火,拿的出手的,一样也没有。
景贤仔细的想了想,“对了,你去将我屋子里那套文房四宝装起来。”
“王爷是要?”
“送去亦王府,当是贺礼,皇兄大婚,我怎么能不送礼呢?”
拂录惊,“那套文房四宝是王爷最喜欢的,这……”
“最喜欢的又如何?你送去就是,那已是我手边唯一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哎……
拂录双肩一塌,只好应下,进屋去装东西了。
景贤裹了裹身上披风,那双原本温沉的眸突然深了下来。
“景亦啊景亦!你太急了。”
……
拂录遣人送去亦王府的那份礼,在被人接了后,就直接丢进了放礼的屋子里。
里头东西太多,直接摔到了地上。
还被人踢了两脚。
丝毫没人在意!
第639章 独守空房
第639章 独守空房
亦王府里,道喜的人依旧陆陆续续。
皇上和萧妃的礼也早早就送来了。
景亦在外头敬了一圈酒之后,就回了自己住的院子里,管他外面天翻地覆。
斗泉前来,问,“王爷,不去洞房吗?”
洞你妹!
景亦本来就道纪慕青是坨屎,现在娶了她,已经算是将屎给咽进去了,现在还要他去洞房?
那不就等于是将自己吐出来的屎又吞下去吗?
恶心!
“不去。”
“啊?”斗泉震惊,“王爷,新婚之夜,你好歹也应该去一趟。”
景亦不为所动。
传来纪慕青院子里的小丫头,吩咐,“去告诉王妃,天色已经很晚了,让她早点休息。”
嗯?
小丫头吃惊。
休息?
洞房花烛夜让王妃独自一人在屋子里休息?
这……
那丫头心里狐疑,但也不敢问,低着头退了出去,将这话带去给了纪慕青的贴身丫头彩兰。
彩兰一听,赶紧追问,“为什么?王妃都在里面等了很久。”
“我也不知道,王爷说的。”
小丫头说完,赶紧跑了。
彩兰心中忐忑,这话,要她怎么说?自家小姐要是听了,说不定会活剥了她的皮发泄。
脸上之前被巴掌抡的伤都还没好呢!
最后鼓足了勇气,巍巍颤颤的过去通知了。
此时的纪慕青乖乖的在新房里坐着,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等了多久,直到那种娇羞紧张的感觉渐渐被磨得干干净净。
为什么还没有来?
是喝多了吗?
可能因为今天前来贺喜的人太多,亦王要一一招呼,所以还忙着吧。
她自我安慰。
脑子里一直想着乱七八糟的可能性。
“吱嘎!”
门被人从外头推开。
那一刻,她脑子里一震!
双手一紧,死死咬着绯红的唇,连轻微的呼吸声也开始急促起来。
“王妃?”彩兰的声音。
嗯?
纪慕青困惑,“王爷呢?”
“王爷他……”
吞吞吐吐。
纪慕青听出了问题来,心头紧了一下,本想扯掉头上的盖头,可想到红娘说这红盖头是要等亦王亲自来掀的,她就赶紧克制住了。
赶紧追问,“说啊,王爷呢?”
“王爷……不来了。”彩兰缩着脖子。
“什么?”
纪慕青的脑袋一下就懵了。
彩兰走了过来,双手紧紧的抓在一起,语气颤抖的说,“王爷刚刚派人过来通知,说是不过来了,让王妃……早点休息。”
”纪慕青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你再说一次,什么叫做王爷不来了。”
“奴婢也不清楚,可能……是王爷喝多了,所以就没办法过来。”彩兰声音很轻,生怕自己说错什么话遭来一顿毒打就不值得了。
可——
纪慕青却说,“他会来的,一定会来的,你出去,我要在这里等王爷来。”
“王妃……”
“出去!”
彩兰被吼出去的。
门被轻轻叩上。
红盖头下,纪慕青红着眼,十指紧紧攒在一起。
指甲深陷到了皮肉里,啧啧作疼。
那天晚上,她就独自坐在房间里等了一个晚上,等到天亮了,也没能将人等来。
独守空房了一个晚上!
清晨,彩兰打了一盆水端了进来,正好看到她伸手将头上的盖头缓缓扯了下来,一块帕子自她的指尖上一点点的滑落到了地上。
被风一吹,揉成了一团。
她那双眼,疲惫无神,充满血丝。
“王妃?”
彩兰担心。
纪慕青冷笑,眼里落下了两行泪水。
“为什么要这样羞辱我?”
“王妃,你不要难过。”
她咬着牙,难受道,“新婚之夜,让我独守空房,我做错什么了,要这样羞辱我?是他景亦说要迎娶我的,可为什么又将我一人丢在这里。”
双眼越来越红,愤然起身,将戴在头上的珠钗发疯似的扯下来,狠命的丢在地上。
珠子落地,线被扯断,一颗颗洒落在地,噼里啪啦的响。
也像她此时的心一样,碎成一片。
亦王妃!多大的头衔啊,人人羡慕不及的位置,她纪慕青得到了,但为何给了她,又要羞辱她?
彩兰猛的跪在了地上,不敢吱声。
纪云舒冲出房门,想去找景亦。
但人还没出院子,就被一个女人给拦住了。
这女人,叫陈香,朝中户部侍郎的女儿,是亦王早些年迎娶上门的侧妃,人长得十分漂亮,生得跟狐媚子似的,还有几分风尘女子的娇媚,光是那双眼,仿佛一闭上就能挤出水滴来。
“妹妹这是去哪儿?”陈香的声音也如她那张脸一样,娇挑好听。
妹妹?
纪慕青听闻,亦王府上确实有几位佳丽。
“你是谁?”
“妹妹刚进府,该不会不知道,王爷还有一位侧妃吧?”
“你?”
她捏着帕子笑了笑,抬眸看她,“妹妹才大婚,怎么穿着一身大红嫁衣就往冲?不是应该在屋子里梳妆换洗吗?这是要去哪儿?亦王府可大着呢,你才刚来,可别迷路了。”
纪慕青顿时来气。
凶狠着一张脸, “你叫谁妹妹呢?”
“嗯?妹妹这是怎么了?”
纪慕青说,“不要脸的臭东西,我是亦王名正言顺迎娶的亦王妃,你一个侧妃,也敢在我面前喊妹妹。”
陈香早就听说进府的那位王妃脾气大的很,不仅大,还目中无人、自命清高,可在她看来,分明就是个小丑。
她也不恼,说,“按照亦王府的规矩,你在我之后进了亦王府,自然妹妹。”
那个气!
纪慕青先是独守空房,现在又跑来一个女人一口一个“妹妹”叫她,就像火上浇油一般,顿时在她心里燃起了熊熊火焰。
“滚开!”
她推开面前的女人,冲出去找景亦了。
而此时的景亦,正在看翰林院递过来的两本名册。
正是此次科举的名单。
斗泉在旁说,“王爷,探花的人选皇上倒是定下了,今年的状元和榜眼还没定,皇上让翰林院先拿个主意。”
他看着上面商卓和林殊的名字。
“这两人的背景如何?”
“都是鸣山书院的学子, 那个叫商卓的,家境清寒,底子干净,而且颇有临摹万物的本事,人也很冷静,至于那个叫林殊的,比较冲动,殿试前一晚还在贡院与人发生口角,差点大打出手,不过,性子倒是挺直爽的,但若是纳为己用,怕是会闹出事端来。”
景亦笑之,将林殊的名册挑了出来,“就他了,你去引他过来,不要引人注意。”
“是。”
现在时局,虽然是景亦得势力,可拉拢朝中即将新入的官员,还是很重要的。
第640章 你,还不配做本王的棋子
第640章 你,还不配做本王的棋子
斗泉正要复命出去,就听到外头传来悉悉率率的女人喊声。
什么鬼?
“怎么了?”景亦问。
斗泉伸头一看,就看到纪慕青穿着一身拖地的大红嫁衣,发髻凌乱披散的冲进了院子里。
“王爷,是王妃。”
一听,景亦的眉头当即便狠狠皱了起来,露出了一脸的厌恶。
就像吃了一包屎一样!
而纪慕青前脚进来,陈香后脚也跟了进来。
与前者不同,后者则是盈盈迈步。
纪慕青冲进屋子里,双眼赤红的看着坐在那儿冷静的景亦。
大声质问,“你明明娶了我,为何要这样对我?”
景亦轻瞥了她一眼,“这样对你?本王如何对你了?”
装傻!
“昨日是你我的大喜之夜,你将我一人丢在新房里,独守空房,这般羞辱……”她吸了吸鼻子,眼里一酸,便掉了几滴泪。
“王妃,本王昨日有要事,所以没能与你洞房花烛,是本王的过错,可你如今身为王妃,言行举止就该有所约束,一大清早就过来质问本王,衣着未换下也就罢了,可你这幅模样,哪有一点王妃的样子?”
倒打一耙!
景亦最吊!
纪慕青被这一说,身子猛然一颤,这才意识到自己狼狈的模样,活活像是一个泼妇。
顿时哑口无言,脚步还踱踱的往后退去。
与她不同,身后的陈香却衣着整洁,容貌端庄,尽显高贵的气质,两人站在一块,完全不是一个频道的。
一个是动物频道。
一个是美食频道。
陈香娇滴滴的张满是委屈,她上前说,“王爷,妾身刚才就与妹妹说过了,王爷因为忙着要事,所以才没有过去,可妹妹就是不听,硬是要过来,拦都拦不住。”
什么?
她又安慰纪慕青,“妹妹,往后有的是日子,何必在意昨晚的事,你现在这样贸贸然的冲过去,待会肯定闹得府上人人都知道了,该说你的不是了,得不偿失。”
“你滚开。”
纪慕青狠狠的推了她一把。
陈香往后踉跄了几下,委屈的垂了下眸,“妹妹这是怎么了?我不过劝说两句,何必与我动手动脚的?”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心里不知道有多幸灾乐祸。”
“你我今后就是姐妹了,你这话从何而来?”陈香娇滴滴含着泪,迈着轻盈的步子走到景亦身侧坐下,双手也顺势挽住了他的手臂,难受的说,“王爷,妾身知道妹妹昨晚一人在新房内,心里一定不舒服,所以刚才想去找妹妹说说话,哪里知道,妹妹却以为妾身是恶意去嘲讽她的,冤枉啊。”
一听,纪慕青驳斥,“你别在这里惺惺作态。”
“我是真的想去关心妹妹你的。”
“够了。”景亦打断二人,眼底泛起了烦闷,不悦的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纪慕青,说,“王妃,昨晚本王因有要事在办,加上又喝得有些多了,所以就没有去新房,王妃也不要放在心上,往后还是很多时间相处,就当昨晚本王一时疏忽,没能替王妃你考虑,往后自会多多注意。”
他头疼。
听景亦的语气里的态度还算挺好,纪慕青心里的火也稍微减少了一点。
她抿了抿唇,又含着泪看着眼前那两个腻歪在一起的“狗男女”,心里跟针扎似的。
硬声的将这口气给吞了下去,道,“是臣妾鲁莽,望王爷见谅。”
说话的同时,还不忘狠狠的朝陈香瞪一眼。
偏偏陈香无所畏惧,还回应了她一个得意的笑。
景亦摆手,“王妃也不是故意的,今后多多注意自己言行就行。”
“那臣妾告退。”
纪慕青衣袖一挥,拂袖而去。
身后,则传来陈香清脆叮咛的笑声。
她依偎在景亦身旁,为他捏了捏肩,一边说,“王爷,你这样冷落她,万一传到纪家兄弟的耳边,会不会有事啊?”
他冷笑一声,“这是亦王府,有些消息进来容易,出去就难了。”
“这个女人真是没一点礼数,你是王爷,她只是一个王妃,仗着自己有两个哥哥撑腰,就如此目中无人。”
“她有人撑腰,你可没有,所以,你最好不要惹出什么让本王心烦的事情来。否则,本王绕不了你。”景亦用手在她脸蛋上捏了一把。
陈香娇羞一笑,赶紧说,“妾身跟在王爷身边多年,难道还不知道妾身是什么人吗?怎么会惹得王爷心烦。”
“就是因为本王知道你是什么人,才想相信你一大早去王妃那里即使为了嘲讽她。”
“妾身这样做,还是不是因为担心王爷得了新人的笑,就忘了旧人的好。”她垂着柳叶眉,哭兮兮的。
景容握住她的手,“说的什么胡话?她不过是本王手中的一颗棋子罢了,若不是为了借助纪家兄弟的势力,本王根本就不会看她一眼。”
“那我呢?”
景亦侧眸看着她,勾着邪恶的唇角,捏住她的下巴,“你,还不配做本王的棋子。”
陈香嘴角含笑,握住那只捏着自己下巴的手,“妾身倒是想做王爷手中的棋子,说不定这样,还能助王爷早登帝位。”
呵!
景亦用力将她下巴甩开。
“都说了你不配。”
她也不恼,视线一转,注意到放在桌上的东西,好奇的伸手去拿,一边问,“王爷,这是什么?”
指尖还没碰到,景亦就挡住了她的手。
那张原本邪恶的脸此刻严肃了几分,说,“本王跟你说过,有些东西你不能碰,也不能问,忘了?”
陈香浑身一个哆嗦,赶紧说,“妾身没有忘。”
“行了,本王还有事情要办,你先走吧。”
变脸比翻书还快!
陈香乖巧的很,她可不像纪慕青那样冥顽不灵,她懂进退,明眼色,更猜得透景亦的心思。
所以便撑身起来,施了一礼。
“那妾身告退。”
她离开的时候,景亦又突然提醒她一句,“你玩归玩,可不要玩大了。”
言外之意是,她可以整纪慕青,但是不要闹出什么大动静来。
“放心吧王爷,妾身知道该怎么做。”
她暗暗阴险一笑,便离开了。
第641章 拥立亦王
第641章 拥立亦王
客栈。
这是一家专门设来贡今年参加科举的学子居住的,殿试结束后,一些金榜题名的学子纷纷离开回乡报喜,一些落榜的则卷起铺盖,从哪儿来回哪儿去了。
如今入了殿试的学子都已经封了头衔,探花也出来了,就是状元和榜眼迟迟未定。
往年这个时候,早就放榜了,偏偏今年有些例外,原本前几天就应该定了,但因为诸多事情掺合在一块,又加上亦王的婚事,所以这一拖,就拖了几天。
在外人看来,实在有些不寻常!
客栈里还有很多人没走,都想留下来看看到底状元花落谁家?凑凑喜气,等着三年后再来决战。
这会,大家三两成群的围坐在一张桌子旁,都在讨论到底谁会是状元郎?
有人说,“我看肯定是商卓。”
“为什么?”
“人家有本事啊!我看好他。”
“我倒不这样认为,我反而觉得林殊可以,上次切磋对诗的时候,他可是赢了我们所有的人。”
“可这次试题是与作诗完全挨不到边,未必是他略胜一筹,再说了,你们看看,往年这个时候,状元榜单早就出来了,想必两人的答题都不错,所以才迟迟没有定下是谁!所以这个时候,朝廷吏部和翰林院肯定会从两人的品德上来择优选择,再推给皇上,可是说到论品德二字,商卓必定能做状元郎。”
这种情况不是没有过,几年前,皇上因觉得状元和榜眼的文章都很不错,所以最后就以品德论出。
今年,怕也是同样的情况。
大家各执己见,分别战队,却也不敢明着去外面乱说,生怕直接战队后,最后状元郎又不是自己所想的那人,到时候得罪人,岂不了吃不了兜着走。
再者说了,这些落榜的人还打算三年后再考,所以现在若是巴结到状元,将来再战的时候也就方便打点了。
这底下的人议论纷纷,一论就是好几天,但两位当事人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该吃吃。
该喝喝。
该睡睡。
反正一样也没有落下。
商卓从古董行里借来了一张墨宝真迹,现在正在屋子里临摹。
他已经很久没有画画了,殿试已结束,得了空闲,便在屋子里挥起笔来。
林殊推门进来,一屁股坐在桌边,开始寒酸道,“我说商卓,这几天你就一直在屋子里画画,也不出门,有意思吗?”
“怎么?难道要跟你一样,整天闲着?”
“你哪知眼睛看到我闲着了?这几天在等榜的时候,我可是将整个京城都走了一遍。”
“哦。”
“你知道京城的名山是那座山吗?”
“不知。”
“哪个亭子最大你知道吗?”
“不知。”
“那你知道哪家酒楼的醉鸭最好吃吗?”
“不知。”
……
林殊在旁边罗嗦了许久,商卓也十分有耐心的回应他。
问道最后,便笑而不语了!
林殊琢磨片刻,突然想到什么,身子往前一倾,道,“人人都在讨论你们的名次,依你之见呢?”
商卓依旧在仔细画画,眼睛都不往他的方向瞥一眼,淡淡说道,“能中一甲已是荣幸,你我同是鸣山书院的学子,谁是状元?谁是榜眼?都一样。”
听得出来,他对这些确实不在意。
能中一甲,与他而言,已是荣幸,他苦寒子弟出身,在朝入职,已是光耀门楣,
林殊却说,“你倒是看得挺开,但我跟你的想法可跟你不一样,咱们寒窗苦读多年,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高中状元吗?将来能在朝中立足,辅助帝王,这才是我们的追求,你这样淡泊名利的,早知道就不应该来参加科举,别占着头衔不拉屎。”
“你这词还真是新鲜啊。”
“刚学不久。”
“林殊,今后你若在朝为官了,言行举上还是要多多注意才行。”商卓提醒他。
林殊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随口甩了一句,“我知道,用不着你提醒。”他又长长的叹了一声气,撑着下巴说,“只是这漫长的等待有些熬人,你说皇上究竟在想什么?现在亦王的大婚也过了,怎么他还没决出来?”
“不急,慢慢等,等我将这幅画临摹完,估计结果就出来了。”商卓语气淡然。
林殊则伸长脖子往那副画上瞧了几眼。
一半都没有临摹到。
这得等到猴年马月去啊!
转而,林殊的注意力又从此次榜单的事情移开,嘴里开始嘀咕起来,“你说,现在朝中就亦王独大,那位容王岂不是永远都回不来了?”
商卓的手突然一顿,“你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不是突然,是一直都在想,从进京那一天就开始在想了,你说,咱们将来做了官,入了翰林院当职,岂不是也得学着跟那些大臣们一样,拥立亦王?”他皱着眉头,似乎有些不愿意。
商卓可没有他想得那么多,一边画一边回,“林殊,谁说当了官,就一定要拥立谁了?你我还没入朝为官呢,你担心这些做什么?再说了,就算我们进了翰林院就职,没有一年半载,也封不了什么大官,亦王是什么人,他还需要我们拥立他吗?”
别做梦了!
人家亦王要拉拢的可都是大人物,比如纪黎和纪桓那样的。
而他两个只是刚刚涉猎官场,涉世未深,亦王岂会拉拢他们,不杀他们就已经很不错了。
林殊琢磨着他的话,想想也是这个道理。
而后,商卓又提醒他,“你性子冲动,可不是一件好事,一定要克制,我们从书院进京的时候,老师就再三交代,将来为官,一定要小心行事,有些事能忍则忍,千万不要冲动坏事,毕竟京城不比书院,你犯了错,老师打你几戒尺也就罢了,可这里是京城,深入虎穴之地,犯了错,说不定就是掉脑袋的大事。”
商卓这话才刚刚说完,林殊就用手捂住自己的脖子,咽了咽口水,又倒吸了一口凉气。
呼!
他怕死,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第642章 橄榄枝
第642章 橄榄枝
看到林殊那模样,商卓摇头笑了笑。
“你担心什么?只要你不犯错,不乱说话,不乱行事,你的脑袋自然不会掉。”
林殊睨了他一眼,“我哪里有担心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担心了?”
嘴巴还硬!
“反正老师说的话,你自己要记住,我刚才说的,你也记住。”
林殊沉气,不耐烦,“知道了,这一路上你都不知道说了多少回,你嘴巴没磨出泡来,我耳朵都快起茧了。”
“我是担心你会忘了,而且老师也让我时刻提醒你,老师交代的,我自要完成。”
大家快看,这就是老师最喜欢的一类学生!
听老师的话。
林殊这种属于“学渣”的人,偏偏最瞧不起的也是这类人,他睨了商卓一眼,“行了行了,你画你的画吧。”
摆摆手,抬着屁股出去了。
背后,商卓无奈的摇摇头。
提着笔,继续临摹。
林殊刚回自己屋子,里面却站着一个人。
他吓了一大跳!
“你谁啊?怎么一声不吭站在这?”
斗泉带着探视的目光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你是林大人吧?”
大人?
人家还没当官呢!
可是这顶高帽子丢过来,林殊却被砸晕了,有种被人吹捧上天的感觉,可是他也不敢和直接就将这顶帽子给接过来。
便赶紧说,“我是姓林,但不叫大人,单字一个殊,林殊。”
巧妙的避来过去。
斗泉也没时间跟他玩什么文字游戏,直接开门见山,“亦王要见你。”
“亦王?”
“还请林大人去一趟。”
林殊懵了,刚刚还在跟商卓谈论那位王爷的事,怎么一转身,人家就上来找自己了?
没等他缓过神来,人已经被斗泉“塞进”了马车里,一路运到了亦王府。
下了马车,他还有些浑浑噩噩,跟着斗泉进了府,到了后院的一处偏厅里。
景亦早就泡了一壶上等的茶在等他。
林殊见到景亦,有些不知所措,在原地哆嗦片刻,才俯首弯腰。
“参见亦王。”
声音有些微颤。
景亦对他十分客气,“林大人不必行此大礼,本王命人请你过来,有些唐突了,你也无需紧张,本王只是想与林大人品品茶罢了。”
谁会相信!
林殊也不傻,但还是应下,“是!”
“林大人,请坐。”
林殊像机器人一般盘腿在他对面坐下。
景亦也将倒好的茶推到他面前,“来,林大人尝尝看,本王府上的茶可还喜欢。”
他笑着点头,将茶端起来,喝了一口,赞道,“王爷府上的茶很好,很好,很好。”
连续道出三个“很好”。
景亦又给他倒了一杯。
他又喝了一口。
就这样,连续喝了三本,肚子里的墨水都被冲得稀释了。
为了不再继续喝下去,他便找了个话题来打掩护,说,“王爷大婚,林某还没恭喜王爷呢。”
“不过是迎娶亦王妃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在他眼里,成为太子,坐上皇位,才是真正的大事。
一个亦王妃,不过就是个棋子!
林殊觉得很尴尬,这话题明显被聊死了。
也实在找不出什么话题了。
景亦暗暗打量他,点入正题,“这次殿试结束,皇上还未定下状元和榜眼,不知林大人心中作何想法?“
果然是为了这件事!
林殊在来的路上,其实已经想到了这点。
她虽然刚刚涉入京城,脚也才踏进朝廷之中,可朝廷里的那些事,他或多或少还是知道些的,有时候,于夫子在学堂上也会或多或少的说一些,耳濡目染,也能琢磨到一些事。
现在被问起来,他又想起之前商卓提醒自己的话,所以不敢乱说什么。
在心里组织片刻语言后,才说,”林某不敢有什么想法,一切,都由皇上决定。”
“难道林大人就立提状元吗?”
他扯着嘴皮子,“不是不想,是不敢。”
“只要你想就行。”
“王爷的意思?”林殊纳闷。
景亦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只要本王开口,为林大人某一步,今后林大人的仕途便一路光明。”
林殊听明白了。
这货是想拉拢自己啊!
拉拢成功,他便要为亦王卖命。
呵呵。
还以为亦王看不上自己这个新人,没想到,这么快就给自己抛来橄榄枝。
他心生惶恐,赶紧说,“王爷,林某何德何能,能得到王爷你的赏识?只怕……能力不够。”
委婉推辞。
景亦:“林大人何必这么紧张?”
“没……有。”
“本王问你,你寒窗苦读是为了什么?进京赶考又是为了什么?”
为了……功名。
林殊知道这是一个景亦挖的一个坑,当然不会往下跳。
而是违心道,“苦读当年,一是为了学成,做个文人,二来,虽是想入朝为官,但也不是想做什么高官,或者是一步登天,安安分分做个本职,为朝廷和百姓效力。”
嗯,演讲的真好。
哥,你心都不疼吗?
景亦继续朝他抛橄榄枝,“多少学子在入朝之时都是抱着和你一样的态度,可时局万千,再高节的作风,只要深入朝堂,便是有去无回,人在朝中,非死即伤,人人都是为了高位使劲攀爬,为了达到目的,不惜任何代价,甚至还有葬丧掉性命的,这中间过程,远远比你想的还要恶劣,这就是朝廷,人人都能活,但也可能人人都会死的地方,想活,想步步高升,就只有抓到可以依靠的靠山,才能站稳脚跟。”
“……”
“林大人,本王已经将此事说得这么明白,难道,你还不愿意接本王的橄榄枝吗?”
“王爷,林某……”
”只要你点头,状元头衔,便会奉上,这是本王的诚意。”
林殊动摇了!
他参加科举,不就是为了高中状元嘛!
景亦说的也对,人在朝中,若是孤军奋战、没有靠山,就等于被人折去羽翼,双手铐着锁链,任人鱼肉。
而现在,景亦给他抛出了橄榄枝,还承诺状元头衔会是他的,这么大好的机会摆在面前,他如何拒绝?
除非是个傻子。
犹豫很久后,林殊终于点头了,起身,拱手,“今后,只要王爷用得到我的地方,我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答应了!
也站队了!
第643章 同窗不同道
第643章 同窗不同道
林殊离开亦王府后。
景亦端着茶,喝了一口。
这茶,真是沁人心脾啊!
斗泉也在林殊走之后,便上前问,“王爷,属下不明白,现在朝中多半的大臣都站在您这边,为何,要拉拢一个才刚刚入朝的人?”
你不懂我!
景亦说,“就是因为他刚刚入朝,背景干净,这样的人,才真的能纳为己用。”
“可是,难道王爷就不担心其中出现变节吗?人刚入朝,心思不定,属下担心……”
“斗泉。”景亦说,“如果你想拉拢人,就要明白对方最想要什么?只要你给了他想要的,他自然会卖命给你,这个林殊想要状元头衔,本王就让翰林院上奏皇上,提举他,他得到他想要的,本王也能控制他,翰林院修撰,修国史,掌修实录、记载行史和草拟典礼文稿,将来,本王还需要他在行史上为本王多添几笔。”
斗泉明白了。
俯首,“还是王爷思量周到。”
他狡黠阴笑。
……
林殊回到客栈,整个人还有些回不过神。
傍晚,大伙一块在客栈一楼用餐,商卓见他失魂落魄,手里的筷子仿佛都要掉到地上去了,便问,“林殊,你怎么了?”
声音很轻!
林殊像是没有听到似的。
“林殊?”
“ 啊?”他猛然抬头,眼睛一清。
“你到底怎么了?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他摇摇头,“没事啊。”
便拿着筷子随手夹了一块肉。
那样子,分明心底有事。
商卓身子往前一扑,继续追问,“你之前去哪了了?回来的时候就这番模样?”
“我就是出去走走。”
“你根本就是在撒谎,你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我,说吧,到底怎么了?”
“都说了没事,你怎么跟老师一样,真烦。”
他丢下碗筷,转身上楼去了。
小样,还有脾气了!
商卓困惑?
旁边几个还没走的学子刚好听到了两人的谈话,其中一人便端着一碗饭靠过来。
“商卓,我之前看到有人过来找林殊,他上了马车不知道去哪了。”
“谁找他?”
“我要是没看错的话,是亦王府的人。”
“亦王府?”商卓震惊。
那人便八卦起来,“你说,是不是亦王……”
那人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商卓打断,“隔墙有耳,你不要乱说了。”
“哦。”那人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尴尬的笑了下。
商卓朝楼上看了一眼,放下手中的碗筷,上楼去了。
他推开林殊的门进去,又将门关上。
林殊仰躺在床上,似乎想什么事情想得入迷了,根本就没有发现有人进来,直到一道身影落在他的视线上。
他才蹭得起身。
皱着一张脸,问,“你进来怎么没有声音?”
“我都进来很久了。”
“啊?哦!你找到有事?”
商卓直接将他从床上拖了起来。
严肃质问,“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去亦王府见亦王了?”
“就问这个?”他甩开商卓,“我去见谁,关你什么事?”
“亦王跟你说什么了?”
“跟你有关系吗?”
“林殊。”商卓恨铁不成钢的叫了他一声,“你难道忘了我们进京之前老师交代的话吗?我们入朝为官后,不得攀倒、尽职所要,才是我们的本分,一旦我们牵扯到党争,踏足其中,最后,只会死无葬身之地。”
“行了,哪有你说的这么的恐怖?”他不耐烦道,“你也不用将夫子那番话再给我说一遍。”
“我是想提醒你。”
“用不着你提醒。”林殊袖子一挥,“你想安安心心做你的官我不会拦着你,但我要上位、要功名利禄,你也不要拦着我,我们虽然是同窗,但有些事情却不同道,不能因为这样,你就认为我的选择是错的。”
同窗不同道!
这五个字,真是扎心的疼啊!
商卓性子原本就是那种清闲冷淡的,现在听得这番言语,一时间,真是哑口无言啊。
良久,他脚步往后退去,“好,你想这么做,我不拦你,但今后如何,你自己也最好有所打算,不要等到被人逼进绝路,再去想后路。”
“你放心,这世上,可不只有你商卓聪明,我知道自己该怎么打算。”他说,“你我再怎么说也是同窗,将来我飞黄腾达,不会少了你的。”
呵呵!
商卓笑了笑,“不用,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既然选择了亦王,我也不能说什么了,反正该说的,我也都说了,你自己好自为之。”
说完这番话,他便推门离开了。
林殊眉毛稀烂,他捏着拳头往桌上一捶。
翰林院!
翰林院大学士严大人得到亦王送来的暗信,暗信上,明确表明要翰林院提举林殊为状元。
接到信息,严大人不敢不办。
当即便亲自去见了一趟祁祯帝。
亦王刚刚大婚结束,祁祯帝也正打算状元定下来,大学士严大人便过来了。
“皇上,此次翰林院上下合讨,都认为林殊的学士也好,才智也好,都要比林殊略胜一筹。”直接说。
祁祯帝看着手边的名册,点点头,“商卓的文章严谨,林殊的文章却很仔细,翰林院修撰一职,是记录行史,乃大临秘职,是该好好斟酌,择出一名细心人选,你们翰林院竟然也提举林殊,朕也仔细考虑了几天,林殊确实不错,自此开榜耽误了许久,那……就这么定了。”
林殊斩得状元一职!
严大人躬身,“是。”
第二天
圣旨盖了章,送到了客栈。
众人围观,炮竹锣鼓震天。
林殊中了状元,商卓中了榜眼。
前者进入翰林院做修撰,后者进翰林院做编修。
人人道喜,客栈里停留下来的学子也开始巴结起人来,每说一句都带着奉承的意思。
林殊心喜,吆喝着请大家喝酒。
大伙其乐融融的,可商卓在旁却心事重重。
倒不是因为自己只中了榜眼,而是担心林殊一脚踏入亦王阵营,便回不了头了。
想到这里,他也只能长叹一口气。
确实,他不能要求同窗也同道。
第644章 朝堂风云
第644章 朝堂风云
科举已过。
亦王大婚也已经过去。
祁祯帝本以为从此安了亦王的心,让他拉拢到纪家兄弟二人后,便安安心心的做个王爷。
哪里知道——
本以为一切都风平浪静了,反而,一份文柬从御府急匆匆的送到了京城。
顿时在朝堂之上炸开了锅。
那文柬上的字写得很漂亮。
密密麻麻的了几页,但归咎一点,就是御府县赈灾银的案子,查不破。
就是因为这份滚烫的文柬,竟为了皇室党争中的一根导火线……
此次,景容查不了赈灾银一事,恐怕,这辈子都回不了京了。
所以,原先还指望景容回京的大臣们都绝望了、放弃了,准备舍兵保将,齐齐朝景亦呈一字型靠拢。
纷纷开始立拥景亦了。
对景亦来说,这无疑不是一道吉风。
所以——
上朝之时!
文武百官中,便有人上奏,“皇上,御府县的赈灾银绝不会无缘无故丢失,这当中一定大有文章。”
“李大人是意思?”
“银子竟然是在御府丢的,必定能在御府找回,只是看容王能否有那个本事找回罢了,而且此案也是容王主动请缨去的,臣认为,应该让容王继续留在御府查此案,直到查出赈灾银的去向,方在回京。”
即刻,又有人上前附和,“臣认为李大人所言极是,御府县的案子查了好几年都没有线索,朝廷官员在回京途中也都死了,为了能将此事尽快查明,以免给朝廷带来麻烦,臣也建议容王继续留在御府。”
“臣也这样认为。”
……
朝中大臣纷纷道来!
龙椅上的祁祯帝脸色极其的难看,他将众人逐个扫了一遍,最后视线落在了景亦身上。
问,“景亦,你的想法呢?”
景亦俯首上前,立在殿中间。
“景容去往御府,已有数月之久 ,赈灾银一事查了这么多年都没有眉目,景容若是查不出来,也是情有可原,不管如何,景容终究是一位王爷,若当真将他留在御府也有所不妥。”
“那你的意思,是让朕下旨恩准他回来?”
“儿臣是这样认为的,不过……”他顿了一下,继续说,“各位大臣所言也非不是,赈灾银不能再拖,以免此事关系到朝廷,所以儿臣也认为,既然是景容亲自请缨去的御府,他性子就倔强,不查出什么线索来,是不会甘心的,就算父皇真的召他回京,他也未必肯回来,而且,往年查此案的官员在回来途中都遇难了,儿臣担心景容安危,担心他回京途中会出事,倒不如,让他留在御府,一来,继续查案,二来,父皇也知道,景容本就喜欢闲云野鹤的生活,父皇若能成全他,相信景容求之不得。”
言外之意,他嘴上说着希望他回来,却又分析利害,希望他留在御府得了。
祁祯帝也算是听明白。
他也听明白了另外一件事,就是此时朝堂之上的所有人,都在逼他祁祯帝下旨,不让景容回来。
全臣上下屏住呼吸,就等着祁祯帝做决断。
面对群臣压近,加上确实是景容无能。
祁祯帝又转向朝上的纪黎。
“纪将军,依你之见呢?”
呃!
如果不是关于出兵和皇宫安危一事,皇上一般都不会过问纪黎的意见,现在,这是闹哪一出?
纪黎偷偷朝景亦看去,回应他的,则是景亦那双深沉且带着警告提醒的眼神。
自己妹妹已经嫁进了亦王府,加上,若是景亦将当初纪慕青被人毁了清白的事情说出去,整个纪家也就完蛋了,一想到这里,他也不得不站在景亦那边了。
上前,俯首,“皇上,臣也认为,应该让容王继续留在御府,直到他查处赈灾银一事。”
连手握兵权的纪黎都说出这样的话来,祁祯帝还能说什么?
最终——
下了口谕。
“传朕旨意,容王务必继续留在御府,将赈灾银一事查明方可回京,若抗旨,按大临律法处置。”
声音回荡在大殿内。
洪亮有力!
景亦暗笑。
目的达成。
心想,景容,你一辈子都别想回京了。
从朝堂内出来,几名大臣围着景亦开始打转起来。
“亦王,这次容王是回不了京了,想必不久的将来,王爷你便可成功坐上储君之位。”
“王爷是命中注定的储君,也有真龙之像。”
“是啊,臣等就先恭喜亦王了。”
……
一帮牛鬼蛇神扯着一张奉承奸诈的脸,像小丑一般。
景亦心里自然高兴,可是表面上却没有表露出来,眼睛查众人一眯,“各位大人不要抬举了本王,什么储君?什么真龙,现在父皇还没有要立储的意思,所以各位大人可要忌口啊,切莫说出什么不该说的。”
“现在时局,唯一能成为储君的人,也只有亦王你。”
“是啊,再说了,亦王迎娶纪家嫡女为亦王妃,纪家兄弟也得站在王爷这边,真龙即位,那是迟早的事。”
大伙以前还会忌口,可现在景亦是稳坐皇位了,他们也就无需忌讳了。
景亦也只是笑笑,神色上并未表露出喜态。
他难道纪黎也从大殿出来,便打发身边那些牛鬼蛇神,叫住了纪黎。
“王爷有事?”
“方才在朝堂上,正是因为纪司尹你的一句话,父皇才了旨意,果然,在父皇面前能说得上话的,也只有纪司尹你了。”
“王爷过奖了,臣只是实话实说。”
景亦笑道,“无论纪司尹是实话实说,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但终归是帮了本王一把。”
呵呵。
纪黎端着一张严肃的脸,双眉紧拧。
看他这番模样,景亦往他身边靠近,压低声音说,“本王说过,本王胜,便是你胜利,本王败,便是你败。”
语毕。
景亦便走了。
纪黎站在原地,眼底闪过一丝摸不透的情绪。
屈居屈居于他人之下,不是他纪黎所为。
而就在不远处,吏部尚书彭远海正好将这一幕看到,他眼眸紧了紧,转身离开。
却不是出宫,而是朝着景贤的同仁殿去了。
第645章 立拥亦王为太子
第645章 立拥亦王为太子
彭远海从大殿离开后,直奔同仁殿。
按理说,同仁殿冷清了十四年,可以说是与世隔绝,自然不会和朝堂大臣有所挂钩,甚至不可能和才上任不久的吏部尚书彭远海有来往。
那么,他为何要去同仁殿?
来这里,做什么?
整个同仁殿里就只有拂录一个太监,这会时间里,他正在院子里清扫那些散落的树叶,一抬头,便看到彭元海迈着稳健的步子走了进来。
他当时就愣了。
扫帚一丢。
赶紧躬身道,“彭大人。”
“贤王可在屋中?”
“在,王爷刚刚服了药,睡下了。”
“那本官就在外面等一等吧。”
彭元海是个不苟言笑的人,举止言谈,气度不凡,虽然此人才三十几岁,但看上去却有一种历经沧桑的年轮感,显得他整个人成熟稳重。
拂录抬头,问,“不知道彭大人来找王爷所谓何事?”
“是一些小事,本官就在这外头等着,如果王爷醒了,还请公公通报一声。”
“不如奴才去叫醒王爷。”
“不用,王爷身子不好,应该多多休息。”
拂录低了低头,但还是进去了。
刚进去,景贤就醒了。
他赶紧从屏风上将还算厚实的披风取下,披在景贤身上,一边扶着他下床,一边说,“王爷,吏部尚书彭大人在外面。”
景贤“嗯”了一声,便没了反应。
“王爷,是要打发彭大人走吗?”
“去给本王泡一壶红茶过来吧。”他在榻上坐下。
“是。”
拂录不再多嘴,出去端茶,看到彭元海还站在院子里,他也没过去回话,赶紧去泡了一壶茶。
景贤往炉子里丢掷了几块炭,取来两个杯子架在炉子上。
等杯子热了,他才吩咐拂录,“出去将彭大人请进来吧。”
“是。”
拂录赶紧出去了。
很快便将人引了进来。
“王爷,奴才在外头候着。”拂录便出去了。
屋子里,茶香四溢。
彭元海拱手鞠礼,“臣参见贤王。”
景贤正在泡茶,白雾缭绕,萦绕在他的脸上,温温的。
“彭大人坐吧。”
“多谢王爷。”
便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景贤将泡好的一杯茶朝他递了过去,“来,大人尝尝,这茶还是本王自己晒的。”
彭元海正要将茶杯端过去,景贤又提醒了他一句,“茶杯很烫,大人小心端着。”
那茶杯是他刚才在炉子上暖过的。
彭元海小心翼翼的接了过去,喝了一口。
点头,“茶很香。”
简单直接。
景贤看着他手里捧着那个茶杯,意味深长的笑了一声,说,“好茶,永远都是装在最滚烫的茶杯之中,只有忍得住那种烫,便可喝得到最好的茶。”
“王爷说的极是。”
将茶杯放下。
景贤又为他倒了一杯,“本王还是第一次与彭大人见面,彭大人与本王想象的,似乎不大一样。”
“那在王爷心里,臣是怎样的?”
“应该……本王也不知道。”他笑了一下。
彭元海也是第一次见这位王爷,见景贤迟迟没有涉入正题,就连他都有些等不住了。
便直入正题,“王爷,现在朝中大臣已经全部倒戈亦王了,皇上也下令,不准容王回宫,朝中之势,十分险峻。”
“彭大人的茶,品完了?”
“王爷……”
“这茶叶虽不是什么名茶,只是本王在院子里种的最为普通的几株,比不上龙井普洱,可这茶叶出来的茶却丝毫不逊那些名贵的茶。”景贤继续道他的茶。
对彭元海刚才所说的事,似乎一点也不上心。
这王爷,究竟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明明病怏怏的没有任何生气,可给人的感觉却又如虎精朔般富于魅力。
他正欲开口再提的时候,景贤说,“现在朝中时局,确实倒戈景亦,此次父皇不准景容回宫,他如虎添翼,要做太子,不过是迟早的事。”
“那下一步该怎么做?”
景贤撑身起来,手里捏着自己的那杯茶,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到了窗台前,望着外头飞落的叶子,手指转动着杯子。
一边说,“要想达到目的,品到那杯好茶,唯有忍着疼,将烫手的杯子接过去,接得住,便茶香留喉,接不住,便会被烫得死去活来,如今,亦是同样的道理。”
纵使彭元海再如何聪明,他也猜不透这位王爷的心思。
这番话,他似乎听懂了,又似乎没有听懂。
景贤偏头看了他一眼,知道他没有听明白,便说,“这话,彭大人好好悟吧。”
彭元海则起身道,“是茶也好,是时局也罢,王爷当初来信,命臣上奏容王,将事情矛头全部指向亦王,可事情终究还是被皇上给压了下去,没想到,皇上又将纪家的嫡女赐婚给了亦王,方才在朝堂之上,纪司尹明显站他的边,现在的形势,对王爷不利。”
“对本王不利吗?”他语气里丝毫不在乎,眼神一点一点的收紧,觉得十分可笑,而后,他便将手中的杯子重重的掷在窗台上,问道,“彭大人,你可知道父皇最怕的是什么吗?”
“皇上……”
打断!
“父皇多疑,最怕的,是有人逼权。”
“还请王爷明示。”
“你立刻派你的人煽动朝臣,务必要在这两日之内,群臣上书给皇上,所奏内容,立拥亦王为太子。”
呃!
彭元海怔了一下,黑溜溜的瞳孔里深不见底。
但后一刻,他似乎又明白了。
立即俯首道,“是,臣明白了。”
“嗯。”景贤点头,“彭大人若是没有别的事了,就请回吧,本王的同仁殿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进来过生人了,你一来,本王倒有些不习惯了。”
“臣告退。”
“不送了。”
彭元海便拱手退了出去。
没人知道,为何堂堂的吏部尚书会听从一位剥夺实权的王爷命令。
而原来,当初吏部上奏景容一事,竟也是景贤在背后布置的这一步棋!
而他,究竟还藏着多少秘密?
所处深宫十四年,又是何人在背后助他?为他谋划?
第646章 越权,多大的罪名啊!
第646章 越权,多大的罪名啊!
就在第二天。
景亦万万没想到,就是因为景贤的这次布局,将他缓缓推向了一条回不了头的路。
一场腥风血雨,也正朝京城袭来。
清晨,通政司送到皇帝面前几十本奏折,几乎本本都在论新储君的人选。
一份份奏折上,都举荐景亦为太子。
如今,景亦的势力像龙卷风似的,越裹越大,说得好听点叫众臣拥立,说得不好听点,叫群臣作乱。
他祁祯帝还活着呢。
太子死了半年不到,这些朝臣就开始逼他重新立储,还有没有将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了。
心头气来。
他将满桌子的奏折全部扫到了地上。
张全不敢去捡。
咚!
一记拳头狠狠地砸在了坚硬的桌上。
“储君储君,都在与朕谈储君,朕怎么会养这帮狗东西!”
“皇上,你消消气。”
“全臣上下,都在逼朕立景亦为太子。”
“咚!”
又是一记拳头狠狠的砸了下去。
现在的他,像个暴君。
张全张了张嘴,却又一个字没能道出来。
祁祯帝:“先是娶妃,后是储君之位,朕的江山早晚是他的,就不能等朕死了吗?”
说完,咳嗽起来。
差点咳出了血。
张全见状,立刻倒了一杯茶放在他手边,“皇上,注意身体。”
“畜生。”
祁祯帝手一挥!
杯子落地,砸得稀巴烂。
这时,宦官进来,手里捧着一道圣旨 。
“皇上,这是要送到御府给容王的圣旨,等皇上盖章。”
祁祯帝突然眼神一定,“拿上来。”
宦官将其递来。
圣旨摊开在桌案上,上面所写,就是他昨天在朝上的口谕。
可——
他迟迟都没有在上面盖章,反而将那道圣旨揉捏在手里,起了褶皱。
旁边的张全察觉出了什么,躬身道,“皇上,你不会是想……”
呃!
祁祯帝眯着眼睛,嘴里道出一句,“天下未定,谁也不能逼朕。”
手中那份圣旨被他撕烂,丢在一边。
张全明白他的意思,立刻取来新纸,摊平在桌上,碾磨递笔。
祁祯帝重新写了一道圣旨,最后,将玉玺盖了上去。
最后将圣旨放到了一个黄皮竹筒内,交给宦官,“立刻送去御府,不得耽误时间,也不得向任何人透漏圣旨另改的事。”
“是!”
宦官捧着那道加密的圣旨,出了殿。
而那道送去给景容的圣旨上究竟写着什么,也只有祁祯帝和张全知道。
很快,亦王府就收到了大臣上奏提举他为太子的事!
他没有因此开心,反而十分震惊。
这表面上是对他有利,可实则,跟上次吏部上奏景容的事是异曲同工,非但不能没有给他带来半点利益,还会将他置于水深火热之中,让原本就多疑猜忌的祁祯帝以为他要越权了。
越权,多大的罪名啊!
说到底,他现在只是一个王爷,身边有再多的人拥立他又如何?他面对的,是皇帝,一个在皇位上坐了二十年的老算计,无论是精明还谋算,都要比他强。
更何况,那还是他的老子。
而他不明白的是——
“群臣上书,为何这么突然?”
是啊,为何这么突然?
昨天皇上才下令让景容留在御府继续查案,今天大臣们就开始上书,要皇上提举他为太子,会不会太巧了?
他叫来斗泉,问,“这次的事情,是谁发起的?”
斗泉摇头,“不清楚,可能那些大臣认为容王再无回京的机会,所以才会立拥王爷为太子了。”
“就怕事情没那么简单。”
“王爷为何会有这般顾虑?”
“不是顾虑,是担心,父皇多疑,如今这个时候大臣上书,对本王的局面非常不利。”
“那现在怎么办?”斗泉问。
景亦似乎想到了什么事情,眼睛一睁,问,“父皇下令送去御府给景容的圣旨,已经出京了吗?”
“刚离京。”
“你立刻派人去查看那封圣旨,本王要知道上面究竟写了什么。”
斗泉不大明白,“圣旨上所写,不应该就是皇上在上朝时下的的口谕吗?难道王爷担心……”
景亦眯着阴森的眸,点了下头。
斗泉恍然明白,立刻去办了!
景亦手握拳头,放在自己膝盖上,心里如火烧一般。
“父皇,真希望……你不会这样对儿臣。”
……
圣旨是由一名驿官送去的,那人驾马前去,不敢耽误时间,赶了半天的路,因实在太累,便在林间的一处茶摊里稍作休息。
“客官要点什么?”
“给我一壶茶。”
“好嘞。”
小二给他端来一壶茶,他喝了一大碗下肚,就觉得眼花缭乱,使劲摇摇头,脑袋像被锤子砸击似的。
嗡嗡作响好久。
“咚”的一声,脑袋重重倒在了桌子上。
晕了!
斗泉便从暗中出来,将驿官身上那份圣旨取了出来。
打开!
看到上面的内容时,他大为吃惊。
手心一紧。
他将圣旨重新还了回去,身子一跃,消失在了林间。
小二也赶紧掏出一个东西来,在驿官的鼻子上放了放,闻到那种味道,人当下就醒了。
一睁开眼,那人立马掏出剑来,朝着那个小二刺了过去,质问,“你是什么人?”
“客官……你可不要乱来啊,小的可什么都没做啊。”
“你在茶水里下了药,说,到底谁派你来的?”
小二当场便跪在了地上,双手高高抬起,一脸哭兮兮的说道,“冤枉啊客官,小的刚给你一壶茶,你才喝了一口就倒下了,叫了你好几声你才醒来,小的真的什么都没做啊。”
驿官将信将疑。
将剑收起,查看身上那封圣旨,幸好,还在。
若是圣旨丢了,他小命也休想要。
看着那小二倒不像是在撒谎。
想着,可能真的是自己太累了。
“行了,起来吧。”
说这,他掏出一杯茶的钱丢在了桌上,便赶紧带着东西上马走了。
此人毕竟只是一个驿官,警觉性也不是很高,哪里知道自己刚刚已经被人摆了一道。
身后,小二起来,冲着驿官的方向冷笑一声。
将桌上的几个铜板捡了起来,装进腰间。
第647章 卫奕找书
第647章 卫奕找书
很快,斗泉便返回京城。
将圣旨上的内容告诉了景亦。
“皇上已经改了圣旨,那圣旨上所写,是让容王即刻回京。”
“什么?”
景亦震惊。
让景容回京?
这无疑不是最大的威胁。
他更是怎么也没有料想到,皇上竟然会下这样一道圣旨,果然,此次大臣上书提举他为太子一事,真是将皇帝给逼急了。
斗泉,“王爷,那现在怎么办?”
他眼神窜着杀意,狠戾道,“看来,现在开始……就要谋划了,总之,绝对不能让景容回京,要想尽一切办法阻止他,就算是杀了他,本王也在所不惜。”
“是。”
“等等。”
“王爷还有吩咐?”
“一直跟那位纪先生身边的傻子,是不是没有去御府?”
“对,人现在在锦江。”
景亦的眼底突然泛起滔天的罪意来。
他说,“派人去一趟锦江,将那傻小子给本王抓来,若是不能拦住景容进京,到时候也能以傻小子当一颗棋子。”
果然高明啊!
斗泉领命,不敢耽误时间,立刻去了。
京城之内,波谲云诡,一场看不见的硝烟战争正在一点点展开。
此时的锦江。
自从刘清平再次坐上县令的位置后,整个锦江便没有再发生过一桩命案,平静到整个衙门里都安安静静的。
就连平时守在外面的衙役都开始打瞌睡觉!
王三和魏武坐在衙门大门的门槛上,唉声叹气。
“无聊,实在无聊啊。”
“可不是吗?反正啊,自打纪先生走了之后,何止是衙门啊,整个锦江都冷清了,以前吧,咱们总是嫌忙,跟着纪先生跑来跑去,不是哪儿死了人,就是这儿发现了死尸,可那个时候,至少咱们哥两个还能跟着纪先生学到点东西,现在是整天闲得无所事事,虽然说挺清闲的,可就是心里慌慌的。”
“我也是。”魏武说,“我昨天经过验尸房的时候,进去看了一眼,你都不知道,里面都长出蜘蛛网了。”
“哎……”
两人每天就在衙门外面唉声叹气的。
突然——
“咚” 的一声。
有人击鼓!
两人眼眸顿时放亮了,蹭的起身,喜出望外的要去迎人。
哎哟,终于来人击鼓鸣冤了!
可——
来的却不是伸冤的人,而是卫奕。
他抱着击鼓棒,站在那口鼓前。
那画面,似曾相识。
他冲着两人微微一笑,那笑容,清爽干净,如同此时八月的阳光一样炙热。
“卫公子?你怎么来了?”王三问。
他深深的鞠了一躬,说,“我是来找刘大人借书的。”
“借书?”威武和王三对视了两眼,呵呵一笑,打着玩笑的语气说,“卫公子,你不是不识字吗?你来借书,你看得懂吗?”
“你不是连三字经都不会吗?”
“咱们大人书房里的书那可都是些很深奥的书,以前纪先生看的时候就说很吃力,你还是别看了。”
“要不我拿几本小孩子看的书给你?”
两人并没有讥讽嘲笑的意思。
卫奕觉得他二人很有趣,嘴角上的笑更加肆意,不搭理他们,便径直的进了衙门里。
威武和王三抓了抓脑袋,互相看了几眼。
纳闷的嘀咕起来,“这卫公子怎么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我也觉得。”
可到底是哪里变了?却又说不上一个所以然来。
刘清平穿着一身常服,手里提着一个鸟笼子,正在逗鸟玩乐。
那鸟儿大概是被他逗得有些烦躁了,叽叽喳喳的叫唤不停,在笼子扑扇着翅膀,上蹿下跳。
“你说你,本官每天喂你这么多东西,你怎么就不长胖呢?”
“唧唧!”
“这么多只鸟,就属你最活跃。”
“唧唧!”
鸟儿叫得越是大声,刘清平就越是开心,说明这鸟身体好啊。
“刘大人。”卫奕进来了。
刘清平将鸟笼子放下,惊讶,“卫公子,你怎么来了?”
他将自己备好的一张纸从衣袖里取了出来,朝他手里递了过去,说,“我是来找你借书的,这上面的就是我要找你借的。”
“借书?”刘清平和衙门外那两人露出了一摸一样的表情,然后困惑的展开塞进他手里的那张纸,上面写着将近十本书的书单单。
当即,刘清平眼珠子一直,问,“卫公子,这可都是些很深奥的书,连本官都未必看得懂,你确定是要来借这些书的吗?”
卫奕点头。
“都说刘大人的书房里什么书都有,而且刘大人一肚子的学问,一定也收藏了不少的好书吧?所以我过来撞撞运气,不知道能不能借到这些,我也想和你一样,读过万卷书,做个聪明人。”不得不说,卫奕夸赞起人来,真是不含糊。
而且说的慢条斯理、清清楚楚。
刘清平这辈子最爱的就是有人夸赞他,而且是不留余地的夸赞。
他乐得牙床都出来了,“哎哟,卫公子,这好些天不见,你这嘴巴可利索了不少啊。”
噗——
你喜欢听就好。
卫奕笑而不语。
刘清平说,“你要找的这些书啊,我这里都有,走,跟我去书房,我一本本的找给你。”
“多谢刘大人。”
刘清平乐呵呵一笑,往前一凑,说,“哎哟,谢什么谢啊,你和云舒是有婚约的,也就是一家人,本官跟云舒也是一家人,所以,咱们也是一家人。”
谁跟你是一家人了?
臭不要脸!
卫奕听到“婚约”二字时,胸口猛然一震,脸上却没有波澜。
两人进去书房,刘清平很是卖力的在帮他找书,搬来一个梯子,爬上爬下,干得十分起劲。
“对了卫公子,这些书你当真是自己看?”
“嗯。”
“本官怎么记得,你以前是不识字的啊,难道是本官记错了?”
他在书架上翻翻找找,持久也没有得到卫奕的回应。
他抱着手里几本书,转身看去,就见卫奕站在那张书桌前,脸色温沉的看着桌上那些东西,打开了放在上面的一本册子。
那小册子上,写着几个十分清秀的字。
《云舒记》。
第648章 被抓
第648章 被抓
《云舒记》?
纪云舒写的?
刘清平看到他手里拿着那本册子,叹了一声气,一脸怀念道。
“那本子上面的字都是云舒写的,以前,她也有好多字不认识,所以就将那些不认识的字全部都写在了上面,很多个,不过有些字,连本官也不认得。”
提起纪云舒,他就双眼泛红。
云舒啊云舒,你究竟啥时候回来啊。
他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抬着袖子抹去了眼角上的泪水,继续给卫奕找书。
卫奕则捧着纪云舒的小册子,轻轻翻开。
第一页上面的字歪歪扭扭,高矮胖瘦,参差不齐,甚至有些字扭到了一团,看不清到底是个什么字?
越往后翻,字迹便越来越工整。
最后一页上面的字更是如纪云舒的人一样,干净秀气。
这绝对是一本完美的练字帖!
其实,也不奇怪,纪云舒刚来那会,本就不会用毛笔写字,有些字甚至还不认识,能从一开始练到后面那样,已经非常不错了。
卫奕笑了笑,问刘清平,“这本子, 能给我吗?”
“当然可以,等云舒从御府回来的时候,你还给她就行。”
他点点头,将本子装进了胸前的衣服里。
一炷香后,刘清平便将卫奕要的全部书籍给找到了。
只是上面落满了灰尘,他用手在书上拍了几下。
灰尘飞天。
“咳咳……”
两人被呛得不行。
刘清平尴尬的笑了几下,歉疚道,“卫公子,你别建议,这些书一直都是云舒在打理,她人不在这,所以就……”
嘿嘿。
卫奕并不介意,将书全部抱了过来。
“以后要是可以,我以后过来给你打理。”他主动请缨。
“那不是很麻烦卫公子。”
“不麻烦不麻烦,能在这里看书,我很开心。”
“那好,以后你有空就过来,反正衙门里冷清得不行,你要是来了,衙门也能热闹些。”
有个小傻子在身边,当然好玩啊。
刘清平又拍了拍他的手臂,说,“这些书,你先慢慢看着,要是有不懂的地方,随时来问本官。”
“多谢大人,那我就先将书拿回去了,我看完之后马上还给你。”卫奕谦虚有礼,丝毫不见以往呆呆板板抹的样子。
“不着急不着急,什么时候看完什么时候还回来。”
卫奕点点头,“那我就先走了,府上的教书先生还等着我呃。”
“卫公子慢走啊。”
卫奕抱着书走了。
看着那道背影,刘清平也懵逼了。
挠了挠脑袋,心想,这人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啊!
从衙门回到卫府,卫奕就钻进了自己的书房里,教书先生一直坐在旁边陪着。
他若是有不认识的字便问,不懂的地方就便请教。
而卫奕学东西学得极快,教书先生有时候才说了一半他就领悟了,有些难念的字也是一遍学会,闭着眼睛都能写出来。
教书先生说他是上天给的脑子,将来,一定聪明过人,非同凡响。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他是个后天勃发的天才。
今晚,他看书看到很晚,教书先生也在一旁的椅子上打盹,一阵风从敞开的窗户外吹了进来,蹙得他打了一个哆嗦,抱着手里的书,起身去关窗户。
可手刚把到窗户上,一道身影从外头窜了进来。
“唔!”
黑衣人一把捂住他的嘴。
卫奕双目瞪大,使劲挣扎,手中的书掉了地上。
随即,后脑勺便被人狠狠一敲,当时便晕了,被人从窗户口拖了出去,手臂刮到了窗户上的一个缺口上,出了血,流在了窗户上和地上。
然而,动静并不大!
以至于教书先生并没有被吵醒,还坐在梨花椅上打盹。
不知道过了多久,傅叔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进来,想给自家少爷添个宵夜。
可里面并没有卫奕的身影。
只看到那本落在地上的书,目光延伸到窗户口,便看到了上面的血迹。
“咣当”一声!
手里那碗面砸到了地上。
教书先生被吓醒了,嘴里稀里糊涂的念着,“是不是哪个字不认识啊?哪个字啊……”
还眯着眼睛。
只看到傅叔惊呼大喊了一声,“快来人,少爷出事了。”
没一会,府上便开始敲锣打鼓的寻人。
整个卫府都找遍了,就差掘地三尺。
傅叔赶紧命人去报了官,刘清平带着衙门一伙人匆匆忙忙的赶了来。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我家公子不见了,那窗户上还有血迹,大人,你可一定要将我家公子找到啊,他要是出了事,我如何跟老爷夫人交代啊。”
刘清平带着人进去书房查看。
地上有书。
窗台上有血。
这?
刘清平在屋子里寻了一遍,桌上,还摆放着今天卫奕朝他借的那些书。
他思忖片刻,赶紧命人将教书先生找来问话,“当时,就你和卫公子在屋子里,你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教书先生年过八十,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晃了晃脑袋,“我不知道啊,当时虽然只有我跟卫公子两人在屋子里,可是,我坐在椅子上休息,什么都没看到。”
“老先生,你可不要隐瞒什么啊!不然,本官绝不轻饶。”
威胁!
“大人,我都一把年纪了,身子骨也都成这样了,怎么犯法啊!”教书先生说完,咳嗽起来。
刘清平赶紧拍了拍他的背,怎么说,这人也是圣师,是大学者。
自然不会干出什么害人的勾当来,他也不好咄咄逼人。
万一这老先生死在自己面前,那可是大事啊!
便赶紧伸手扶住教书先生,“先生,你别激动,本官就是按照规矩问你一遍,你先坐下吧。”
“哎……”
傅叔上前问,“刘大人,我家公子不会有事吧?”
“卫奕出了事,本官也很担心,你放心,本王现在就是命人去找。”立刻下命令,“立刻将城门封锁起来,派人在城内搜索,务必要找到卫公子为止。”
“是!”
整个锦江城一夜之间便忙起来了。
挨家挨户的开始找卫奕,闹得满城风雨……
第649章 回京前夕
第649章 回京前夕
没多久,圣旨终于传到了御府县。
回京?
召得很急。
可见祁祯帝如今的处境是有多艰难。
琅泊说,“王爷,现在皇上急召,是否立刻启程?”
景容捧着那道圣旨,似有怀疑,按理说,自己的文柬送去京城后,朝廷大臣们应该都会站在景亦那边了,送来的圣旨上,也应该写着不准他回京的旨意才是。
但祁祯帝所举,实在让人震惊。
见他半响没有出声,琅泊继续道,“王爷,你还在想什么?现在这个时候再合适不过了。”
可——
“不,现在还不是最佳的时机。”
景容说过,他不是不想行动,只是时机未到。
但是对于琅泊来说,现在就是最佳的时机,他不明白,自家王爷究竟还在等什么?
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景容心里很清楚,现在朝中时局一片混乱,大臣们明面上还在听从皇上的,可暗地里早就偏向景亦了,意图在他登基之时能上位晋升,所以各个豺狼虎豹,纷纷立拥他。
故而,也将祁祯帝逼到非要立褚的位置上。
那么这个时候,祁祯帝唯一能想到的人,除了那位没有权利的病王爷,就只剩下当初他有意将其支离京城的景容了。
只是——
他究竟在等什么?
琅泊实在是猜不透他,退下后,便去后院看了一会鸡,又跑去柴房砍柴。
一边砍,就一边在想究竟王爷所说的最佳时机是什么时候?
啪!
手中的斧头重重的挥下,将柴劈成了两半。
正好莫若经过,就上来问了一句,“哟,这堂堂的琅侍卫,平时养养鸡就已经算是很清奇的了,怎么这会又跑来砍柴了?”
话里拖着长音。
琅泊叹了一声气,看了他一眼,然后继续劈柴。
“问你话呢。”
还是不答。
莫若纳闷,便吊着手中的一壶酒去找景容了。
那小子站在屋檐下,双手背在身后,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
莫若走来说,“你家琅泊是怎么了?一个人在后院劈柴,耳朵像是聋了一样,问话也不说。”
景容睨了他一眼,没说话。
“你主仆二人该不会都聋了吧?”
“……”
“奇奇怪怪。”
景容懒得跟他多说,便将刚刚送来的那份圣旨递给了他。
“圣旨?”
“嗯。”
莫若奇怪的拿了过去,展开一看,着实被上面的内容给惊到了,一手将圣旨合上。
“皇上召你回京?你不是才递了文柬进京的吗?赈灾银查不出来,皇上不斩你已算是仁慈了,怎么还召你回京?”
“因为景亦。”
“亦王?”
“全臣上书,要皇上立拥景亦为太子。”
哦!
莫若明白了,“没想到亦王这么着急,明明是囊中之物,为何还要多此一举,结果弄巧成拙。”
“你觉得景亦会那么傻吗?”景容突然问他。
这话——
莫若琢磨,“群臣上书,看似是在提举亦王为太子,可其实,暗中曲折,目的,根本就不是为了立拥亦王,而是为了置他与死地。”
景容点头,“没错,父皇多疑,此次大臣集体上书论储君一事,实则,根本就是在逼父皇。”
“所以,皇上就是担心亦王势力越来越膨胀,这才下令让你回京,意思是,要利用你……和亦王抗衡?”
景容,“没错。”
莫若:“那你的打算?”
“等。”
“等什么?”
“等第二份圣旨。”
第二份?
莫若没有涉及过朝廷之事,不是很明白。
而此事,纪云舒也很快知道了。
她没有多问,知道景容有自己的决定。
“你做什么决定都好,我都会站在你这边。”她说。
景容握住她的手,温柔一笑。
果然,景容并没有猜错,很快,京城来了第二道圣旨。
依旧是密诏!
也是急召!
“时机已经到了。”
景容下令,即刻出发!
出发的前一晚,纪云舒在屋子里收拾东西,巧儿和妆儿也在帮着收拾,等东西都装得差不多了,两个小丫头就哭了。
“纪先生,你这次走了,肯定是不会回来了,我们都舍不得你。”
“是啊,纪先生,我们都舍不得你。”
纪云舒也红了眼,这段时间里,这两个丫头对自己悉心照顾,她也对她们产生了依赖,若真是要离开,确实有些舍不得。
可——
“巧儿,妆儿,这段时间,多亏了你们照顾。”
“能照顾先生,是我们的福气。”巧儿说,“先生,不如,你就带上我们吧,这一路去京城,我们也能继续照顾你。”
带上?
其实,纪云舒不是没有想过,可是,她不知道此次回京会发生什么事?
前面的路,一切都是未知的!
而且她也怕了,当初鸾儿的死还历历在目,她不想自己身边带着的丫头再因为自己出事。
妆儿也赶紧说,“先生,你就带上我跟妆儿吧,我们不会给你带来麻烦的。”
“我知道你们的心意,但那里是京城,我自己尚且都行得小心翼翼,又哪里来的能力带上你们?”她将早早准备好的两包东西拿了出来,一份交给巧儿,一份交给妆儿,“我离开后,你们就不用回衙门了,这里面是两包银子,不多,但应该也够你们置办一些嫁妆了,找个好人家就嫁了吧。”
“先生,这……我们怎么能收呢?”
“当然能收,这是我的心意,当是谢谢你们这段时间的照顾,你们若是推辞,便是拒绝我的好意,我走的也不安心。”
巧儿和妆儿互相看了一眼,也只好收了。
巧儿泪眼汪汪,“先生,你自己一定要好好照顾身体,我在你的箱子里装了一些祛寒的药,都晒干了,也都分好包了,你记得泡在水里喝。”
“嗯。”
“还有,我缝制了一个手套,等到了冬天你就能用了。”
“嗯。”
“还有……”
巧儿交代了很多事,纪云舒都用心记下了。
“哥哥。”
小汐月从外面冲了进来,一把抱住了她的腰。
“汐月,你怎么来了?”
“哥哥是要走了吗?”
“嗯。”
“我想来送送你。”她舍不得的眨巴着眼睛,“哥哥这次走了,还会回来吗?”
她笑了笑,将小汐月拉到了院子里。
第650章 孤从摘录
第650章 孤从摘录
此时的院子外。
外面,文闲和赵怀都在,站得笔直。
“小世子。”文闲上前道。
纪云舒:“还是叫我纪先生吧,左一句小世子、右一句小世子,我实在不习惯。”
“是。”文闲说,“纪先生这次回京,我和赵怀会跟着你。”
直接开门见山。
跟着?
之前赵怀就做了一路的跟屁虫,现在又要多加一个。
见纪云舒心头困惑,赵怀赶紧说,“我和文闲不会跟你们同行,我们跟在后面,也是为了保护你。”
哦!
她点头,“也好,我回京之后,如果《临京案》有什么进展,你们也能立即通知到文将军。”
“是。”两人点头。
小汐月仰着头,拉扯着纪云舒的衣裳,“哥哥,我有礼物要给你。”
“什么?”
她将自己准备好的一个正方形的盒子递给了她,说,“这里面是我最喜欢的一本书,你去了京城后,要是看到这本书,就能想起我。”
天真烂漫。
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本《孤从摘录》。
哇!
这本书,当年纪云舒在刘清平的书房里可是找了很久,硬是没有找到。
《孤从摘录》,是一本记载了很多关于墓葬玄机的书。
她刚进大学第一天就听教授说过这本书,但当时说是被一位古董收藏家给买走了,就连国家文物馆都没有,本以为刘清平那万能的书房里能找到它,可是翻遍了都没有。
现在看到,她的心情别提有多激动了。
看出她很喜欢,小汐月也乐得跟一朵花似的。
正好景容从外头进来,“小丫头,有什么好笑的?”
闻言看去,小汐月立马往纪云舒身后一藏。
她还是很害怕景容。
瞧这小模样,景容像个拐卖孩童的人一样笑了笑,“你怕什么?本王又不会吃了你。”
小汐月又缩了缩。
景容也不再逗她了,免得将孩子吓哭。
便转而将目光落在了文赵两人身上,眼神顿时严肃起身,眉头深深皱起,“二位,如果不想御国公谋划的事情暴露,本王劝你们,最好规规矩矩的留在这,京城,可不是你们该去的地方。”
龙潭虎穴!
进去了,说不定就出不来了。
文赵两人互看一眼,态度坚决,“我们好不容易找到小世子,绝不能让她有事。也知道王爷的担心之处,你大可放心,你之前既然放了我们一次,我们便不会与你为敌,此次跟小世子去京城,单单是为了保护她,所以在《临京案》还没有查明之前,我们不会轻举妄动。”
景容见他倒也诚恳,“你们最好说到做到,不要在这期间耍什么花样,要知道,本王能抓你们一次,就能抓你们第二次。”
“王爷,你用不着担心这些,我们都是听命于小世子的,小世子有令,我们就不会违抗。”
呵呵。
二人也算是硬汉,说出来的话自然算数。
景容将信将疑了一会,到底也没说什么,可以看文闲那一副病态的样子,又略微担心起来,“本王劝你,还是不要跟着了,你这样模样,说不定半路支撑不住,到时候死了,麻烦可就大了。”
文闲脸上一暗,“如果真的支撑不住死了,也是死得其所。”
“这股劲,本王倒是挺欣赏的。”景容终究好还是好心了一番,说,“待会,你去找莫若一趟,让他给你把把脉。”
莫若表示他很忙!
啥都往他身上推,说好的是来御府游山玩水呢?说好的来看绿水环山呢?
他真恨不得将神医的帽子给脱了。
文闲知道莫若的本事,赵怀那只断臂就是他治好的,原本也想着要去请莫若帮自己看看,但却碍于大家是敌对面,这会景容开口了,也就好办了。
“多谢。”
“记下就好,早晚有一天,本王要你们连本带利的还回来。”
文闲不言。
看天色也不早了,二人也要回去做准备,便拖着小汐月走了。
景容的神色也随着人一走,脸色越来越凝重。
纪云舒注意到了,便问,“你怎么了?”
“在想进京的事。”
“你心有顾忌?”
他点头,长沉了一口气,“父皇从京城传来的圣旨,是密旨,也就说,没人知道是父皇传召,那么,一旦本王到了京城门外就会被人拦下来,根本进不去。”
“那皇上的圣旨有何用?”
“父皇很清楚,若是公开传召,全臣都会反对,所以才会秘密传召,等本王入了京,再做定夺。”
哦!
纪云舒明白了。
“先斩后奏!”
“没错,到时候,就看父皇那一步棋如何下了。”景容看着纪云舒,认真道,“云舒,如果可以,到时候你先进京,不会有人拦你,你也不用跟着本王受到连累。”
她握住他的手,十指紧扣。
说,“景容,我说过,不管发生任何事情,我都会伴随你左右,生则一起生,死则一起死。”
“云舒……”
“你不用担心这么多,皇上既然允你回京,自然也顾虑到了之后的事情,就算到时候事有变节,我也相信你。”
他将她紧紧搂入怀中。
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头上,“天大的事都好,本王只想你安全,如果到时候本王叫你走,你一定要走。”
她没有说话,将身子深深的往他怀里钻。
过了良久,景容想到了什么,便问她,“对了,关于你娘留给你的那块木牌,你有消息了吗?”
突然提起!
她支起脑袋,摇摇头。
将脖子上一直戴着的木牌取了下来,说,“我已经问过谢大娘了,绣在布娃娃上的东西,是他丈夫绣的,可是人已经死了,也只知道他丈夫是个铁匠,在来锦江之前,做什么的?哪里人?这些都不知道,人也毕竟死了多年,没人清楚他的过去,要查起来,很难,我想线索可能就此断了吧。”
失落!
她来御府的一半原因就是为了查此事,可是一丁点的线索都没有。
景容认真道,“等回京以后,你将那图案画下来,本王命人帮你查。”
“嗯。”
她点着头,心里却十分沉重。
第651章 一、二、三
第651章 一、二、三
另一边。
唐思撑着脑袋在左思右想,现在他们打算动身回京了,那自己该怎么办?
从侯辽到大临,她已经出来很久很久了,要是再不回去,他爹肯定派人出来找她,找到之后,必定活剥了她的皮。
但——
她舍不得莫若!
心里十分纠结,索性一拍桌子,跑去找莫若了。
莫若正在池塘边上的亭子里坐着,一边喝酒,一边对着月光开始吟诗作对。
“朝朝暮暮,月下西陇,美酒一壶,窈窕窈窕。”
嗯,好诗!
他往嘴里灌了一口酒,就看到唐思朝这边跑了过来,手一颤,手里的酒壶差点就砸到了地上。
就跟见了鬼似的。
这种女人,可招惹不起啊!
可他还没来得及跑,就被人给拦住了。
“你为什么见到我就跑啊?”唐思质问。
他皮笑肉不笑,“没有啊,你看,天色都不早了,明天还要出发呢, 正打算回去休息。”
“真的吗?我以为你是看到我来了才跑呢。”
“当然不是。”他赶紧摆手,“要是没事,我就先走了。”
他扒开唐思的手,打算一溜烟就走得了。
“等等。”
唐思挡在了他面前,双手一展。
“我有话想要问你。”
“什么?”
“你先答应我,一定要老老实实的告诉我,不能撒谎。”
啊?
莫若上下喵了她一眼,这丫头搞什么?
他点头,不耐烦道,“你倒是赶紧问啊,我知道的肯定告诉你。”
唐思顿了片刻,舔了舔红唇,一双认真的眼神紧紧的看着他,嘴里缓缓问出一句,“你希望我跟你一块回京吗?”
你希望我跟你一块回京吗?
莫若身子一僵,疑惑的看着她,“这是什么问题?为什么这么问?”
唐思咬了咬唇,鼓足了勇气,“你知道的,我从侯辽到大临,已经出来很久了,我要是再不回侯辽,我爹肯定就会出来找我了,到时候抬也会将我抬回去,所以……我想问问你,你是希望我回去?还是说,让我冒着被我爹追杀的风险,跟你去京城。”
“当然回去啊,你是侯辽人,难道还想在大临生根。”他想都不想。
赶紧走!
赶紧走!
唐思难过,着急着,“所以你的意思是希望我回去?”
“当然啊,你都说了你爹会追杀你,那你还在外面留着做什么?赶紧回去啊。”
“可是……如果抛开这些问题呢?如果我爹不追着要我回侯辽呢?你希望我跟你一起回京吗?”唐思眼睛一亮,满眼期待的看着他。
莫若被问了语塞了,打了一个酒嗝,没有说话。
他不直接表明态度,唐思的心就无法安下来,上前便拽住他的衣袖,使劲摇晃起来,继续追问,“你说啊,你到底是想我回侯辽?还是跟你回京?”
“我……”
“我什么我啊?我就给你三个数决定,如果你想我跟你回京的话,不管任何人阻拦,我都跟你走,但你要是不想我去,你们明天回京,我就回侯辽了。”她像是在置气。
莫若被问得那是哑口无言。
他好端端的在喝酒,还很有兴致的打算吟诗作对,这丫头一来,兴致全没了,他还被搅得稀里糊涂。
脑袋都要炸了。
唐思也开始数数。
“一!”
莫若心里百般挣扎,这个女人就像是一块牛皮糖,粘着她就不愿意下来,很烦人的,好多次,都恨不得将她一脚踹开,爱死死哪去。
“二!”
可是,她救过自己啊,是救命恩人,而且这人也不坏,就是嘴巴上贱了一点、吵闹了一点,甚至疯狂了一点,但自己对她似乎已经有那么一点点……
他赶紧晃了晃脑袋。
“三!”
没有得到回应。
唐思眼巴巴的望着他许久,终于,拉着他衣袖的手一点点的脱了下来。
失望!
她垂着脑袋,眼里淬着泪光,偏又倔强的将眼泪一把给擦掉了,说,“我知道了。”
啊?
莫若心想,她知道什么了?
却见她垂头丧气,浑身无力的从他面前转身,准备离开。
见状,莫若大脑突然抽风似的响了一下,嘴巴子跟着动了起来,“那个,你赶紧准备好东西,不要落下什么,要是半路嚷嚷着东西没带,我就把你扔下去。”
嗯?
唐思垂下的脑袋猛然抬了起来。
眼神惊喜!
转过身看着他。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再说什么一遍啊,你烦不烦?等到了京城,我一定给你好好看看病,看你脑子究竟是哪里坏了。”他一挥手,满脸稀烂。
依旧不改嫌弃的模样。
他的意思就是——让唐思跟着他去京城。
唐思眼底慢慢溢出 了笑容,双唇抿成一块,笑得跟个贼似的,娇滴滴的身子朝莫若身边扭了过来。
“你倒是早点说啊!我还以为……”
嘿嘿。
笑得那个欢喜啊!
莫若蹙了蹙鼻头,往后退了一步,伸手指着天,说,“很晚了,早点去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
“那个……”
唐思话还没说完,他就提着步子走了,可才走了两步,突然就被人从身后牢牢抱住。
顿时让他浑身一个激灵。
唐思也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的勇气就抱住了他,将脸蛋贴在了他的后背处。
闭着眼,嘴角带着娇滴滴的笑。
那一刻,时间是静止的。
莫若呆呆的站着,像是被人施了定身咒,他只是偏过目光看了一眼,却没有伸手将身后的女人推开,就这样任由她抱着。
·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了。
唐思睁开眼,深吸了一口气,松开了他,绕到他面前,踮起脚,下巴一抬,嘴巴凑到莫若脸上,亲了一口。
蜻蜓点水!
随即,便像做了亏心事的孩子一样逃跑了。
一溜烟就不见了。
但是远远的,还能听到她的笑声。
赚到大便宜了!
可——
莫若是彻底懵逼了。
是,他是开口要那丫头跟自己回京,也承认自己对那丫头有那么一丁点的感觉了,可,你丫也太快了吧?
就不能给我一点准备的时间吗?
他眉头越皱越紧,赶紧用衣袖擦去脸上湿湿的液体。
第652章 乔正那颗墙头草
第652章 乔正那颗墙头草
第二天。
众人出发。
当天,文磐石也来送行,他朝纪云舒深深鞠了一躬。
“小世子,我们等你的消息。”
只要你查出《临京案》与皇帝有关,你通知一声,咱们便会带着十万大军,杀进京城去。
血流成河,不惜一切。
当然,这话他可没有直接说出来。
纪云舒给他回了一礼。
到底没说什么。
文夫人也来了,给他手里塞了一盒刚刚做好的糕点,眼泪婆娑,“小世子,这里面是你最喜欢的点子,你带着路上吃。”
“多谢。”
“上次的事情,我希望你不要放在心里,我也是为了你好,才会在点心里下了药。”文夫人一脸歉疚。
这些,纪云舒并不在意。
她摇摇头,“文夫人所为,在下能理解的。”
“此次去京,小世子务必要好好照顾自己,文闲和赵怀会跟着你,一路护送你进京,若是有什么事,或者需要帮忙的,你告诉他们,消息自会送回御府。”
“嗯。”
两人又寒暄了一会。
另一边,乔家的乔正来了。
他将景容拉到了一边,拱手施礼。
景容纳闷,“乔大人莫非也是来送本王的?”
“是,但也不全是。”乔正直接开门见山,问道,“王爷这次回京,是皇上的旨意?”
“嗯。”
“密旨?”
这老家伙,一猜就猜出来了。
景容也没有隐瞒,“乔大人既然都知道了,又何必问本王?”
“其实,下官只是想来提醒王爷一声。”
“提醒?”景容端看他几眼,可笑,“何来提醒一说?”
乔正面露严肃,“王爷回京,势必会涉足党争,但亦王现在得到群臣拥立,王爷回去,也只不过是深入虎穴,所以下官是想提醒王爷一句,提早做好准备啊!”
“洗耳恭听!”
“既然王爷决定回京,自然就是下了决心要和亦王展开争斗,但亦王手里握着纪家兄弟的兵权,反而王爷除了府中的侍卫以外,什么都没有。”乔正语气担忧。
而这些话,本不该是他这个辞官还乡的人来说,不过该说的,不该说的,他也无所顾忌了。
一一道了出来。
景容不意外,只是冷漠的看着他,亦冷冷的道了一句,“乔大人所言,是打算站在本王这边的意思?”
乔正再次俯首,“若是王爷愿意,下官愿意为王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艾玛!
这墙头草倒得真快。
景容不屑,眼神凝望别处,微抬下颌,“现在得势的是亦王,而并非是本王,乔大人这么快就站队,是不是要再考虑清楚一点?”
乔正:“下官之前便与王爷说过,下官在朝为官多年,对朝纲时局,也知利害,亦王实在太心急了,物极必反是迟早的事,所以下官才会辞官还乡,以免卷进漩涡,而今时今日的结果,也证实了下官的担忧并没有错,群臣提举亦王为太子,实则是在逼皇上,皇上是什么人,容王应该清楚,越权和悬权都是大忌,就算太子之位是亦王的囊中之物又如何?只要犯了大忌,皇上就必定另有择断!否则此次,皇上也不会下了密诏,如此着急的要召王爷你回京。”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
罗崇阳老先生门下的学生就是不一般!
景容凝住神色,感概一声,“乔大人不做官,真是可惜了!”
“若王爷决定和亦王参与党争,那……就要今早打算。”
“你为何断定本王要跟亦王争?”
“如果不是,王爷就不会回京。”
景容微有诧异。
不得不说,乔正这只老狐狸确实很精明,早就将朝中时局洞悉得一清二楚,所以辞官还乡,为他全身而退找了一个借口。
很厉害!
但这样的人,也很可怕!
他既然毛遂自荐,主动要站景容的队伍,景容笑笑,“好,那乔大人递过来的这杯酒,本王喝了。”
你想站,好,给你站!
乔正悬着的心因这一席话终于松了下来,立刻问,“那王爷有何打算?”
“这就不用乔大人操心了。”他始终有所保留,“若是将来有用得着乔大人的地方,本王自会告诉你。”
“是,下官必定尽心尽力完成。”
一副忠臣的样子。
不,是奸臣!
琅泊过来说,“王爷,时辰差不多了,该出发了。”
景容点了下。
乔正俯首,“恭送王爷。”
众人便上了马车。
车马队徐徐前行,文闲和赵怀的人就在后面跟着。
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前面的马车快,他们就快。
前面的马车慢,他们就慢。
很快!
便离开了御府县。
马车内,纪云舒自打上马车,就见景容神色微紧,心事重重。
她不是好奇的人,但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那位乔大人跟你说了什么?”
景容:“提醒了本王几句。”
“提醒?”纪云舒困惑,追问,“可我想,你应该不是因为他说了什么,而是还有别的心事吧?”
哇!
景容惊讶的看着她,嘴角不经意往上轻轻挑了下,“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到底怎么了?”
他略顿,才道,“是关于群臣上书举荐景亦为太子的事。”
“你在烦心这件事?”
他眉头深了深,“景亦可不傻,他刚刚迎娶了纪家的嫡女,得了纪家兄弟那两道护身符,又怎么会这么着急就煽动朝臣为他上书呢?还有上次吏部参奏本王的事,又正好发生在刺客被送进大理寺的那几天,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景亦,他是个聪明人,绝对不会犯这样的错误,那乔大人虽然说吏部尚书彭元海是因为要替大皇兄报仇,所以故意上书,陷害景亦,但是想想看,一个才刚刚上任的吏部尚书,哪里来的本事敢去参一位王爷?又嫁祸给一位王爷?加上这件事,本王就更加肯定,这莫大漩涡的背后,一定有一个推手,而且那人,是能控制整个吏部和朝廷变向的人。”
景容越说,心中的狐疑就越大。
也越来越深!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背后那人到底是谁?
除了皇上和景亦,现在朝中还有谁能掀起这么大的风波?
第653章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第653章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纪云舒听完他这番话,心中也琢磨起来。
只是——
她有一点不明白,“吏部参你,对亦王不利,现在群臣上书,也是对亦王不利,但这其中,却是帮了你。”
帮?
景容摇摇头,脸色更加凝重,他和纪云舒持有相反的想法/
“本王却不这样认为。”
“可至少皇上密旨让你回京了,不管背后的人是谁?他都是在帮你。”
“这正是本王所担心的事,无论那人的目的是什么?但可以证明的是,他要击垮的人是景亦,但要帮的人,就不一定是本王了。”
“怎么说?”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呃!
纪云舒怔了怔,双眸不经意间睁了睁。
她不懂那些朝纲上的事,更不懂党争不党争,但景容刚才这番话和那一句“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却她不由的寒了一下。
背脊凉飕飕的!
话题也就此打住了!
马车上了官道后,道路平坦了很多。
最近这样的天气,很适合赶路!
“哇!”
唐思像炸开了花似的从马车里伸出脑袋,面朝阳光,露出一嘴雪白的牙齿,连带牙床都露出了出来。
旁边驾马的侍卫吓了一跳,胯下的马儿也颤抖了一下。
侍卫抱怨道,“我说唐姑娘,你这样诈诈乎乎的,很容易吓到人的,要是让马儿受惊了,倒时候就麻烦了,”
“我不就是伸个脑袋出来吗?怎么就吓到你了?怎么就吓到你的马了?”
牙尖嘴利!
侍卫投降。
“唐姑娘,当我没说。”
哼!
她还打算继续找茬,一只大手突然拉住她的后衣领,硬生生的将她给拖回了马车内。
“啊!”
杀猪似的惨叫一声。
莫若正坐在里面闭目养神,耳边吵吵闹闹的。
“你能不能安静一点?”
“哦。”
唐思像是开了窍,还真就闭嘴了,咬了咬唇,眼睛一挑,朝莫若偷偷打量一眼,然后便挪着屁股凑到他身边,兰花指一勾,轻轻的勾了下他的衣角。
“阿莫,你想不想吃葡萄?我带了好多。”
“不想。”
“没事,你别不好意思,我是专门带给你吃的,你看看,你的嘴皮都干了,多可怜啊。”一边心疼的说着,他还不忘伸手去碰一碰。
啪的一巴掌被扇了下去!
莫若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别动手动脚的。”
“不动不动,我就是想请你吃葡萄。”
“都说了不吃。”
“你先尝尝看,要是你喜欢不是更好?”
唐思是个固执的人,从马车的板箱里将自己带来的那箱葡萄搬了出来。
一打开,里面的黑葡萄颗颗硕大。
她提起一串,捏下一颗往莫若紧闭的嘴巴里塞了去。
“你倒是张嘴啊!”
不张。
“张不张?”
打死不张。
唐思火了,终究将自己身上那温婉娇羞的模样脱去,一把捏住他两腮,强行掰开。
丢了一颗葡萄进去。
咕嘟一声。
咽了下去。
差点没将莫若给呛死。
他涨红着脸,怒视眼前得意洋洋的女人,“你这个疯女人,是不是有病啊。”
“是啊,我就是有病才会昨天大晚上跑去摘葡萄,就是因为你喜欢吃,反正我已经带了,你不吃也得给我吃光。”
“你……”
才一张嘴,嘴里就被灌进去一把。
整个马车里细嗦作响,被震得左摇右摆。
看得外面的人一脸懵逼。
“莫公子和唐姑娘在干什么?这么激动?”
“你说干什么?”
“哎哟,真是不害臊啊。”
众人带着有色的眼睛盯着那辆马车。
接下里的几天里,车马队到了并荆,也就是鸣山书院所在的地方。
不过这回,景容没有去打扰,下令加快路程,在一处林间的客栈外停留了下来。
这会,天已经很暗了。
车马队才刚刚停下,客栈里热情的店小二就赶紧迎了上来。
老远就听到了小二的吆喝声。
“各位客官来的可真巧,本店刚刚走了一伙人,正好空出几间屋子里。”
笑眯眯的!
仿佛见到了黄金一样。
那人正好躬身在纪云舒身边,她无意间瞥了一眼,视线正好落在小二的手腕处,她眼眸不由的一紧,心里犯困。
但是也没想那么多!
众人随着小二进去,敲定了几间房,又将马车和马拉到了后院的马厩处。
客栈里还有很多人,有的在吃东西,有的在喝酒,也有几个粗旷的汉子在划拳。
几个小二忙上忙下的招呼。
随着他们进来时候,大伙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一双双眼睛都盯着过来。
盯着毛骨悚然!
纪云舒还刻意打量了一圈。
除了那些吃吃喝喝的人以外,客栈里还坐着好几桌子不吃东西、不喝酒的,一个个坐在那儿,眉头深下,与那些吃吃喝喝的人不一样,他们就算听到了动静也不往这边看一眼,反而视线盯在桌上的筷子筒上。
按理说这个时候,应该都在吃东西,可他们面前的桌上空空如也,连一壶茶都没有。
奇怪!
纪云舒心里警惕起来。
她上楼的时候,正好撞到一个人,手背也不知道撞到那人那里,被敲得生疼。
像是……碰在了一块铁似的。
那人穿着一身粗布麻衣,也就是个普普通通的过客,在撞了人后一声不吭就走了。
景容问她,“怎么了?”
摇摇头。
“没事。”
便上楼去了自己的房间。
莫若一路上都在打嗝,脸色极其的难看,在景容前脚进屋子的时候,他也赶紧溜了进去,赶紧将门关上了。
像是见了鬼一样!
“哎哎哎,这是本王的房间。”景容带着主人的架势。
莫若透过窗户纸往外看去,见到唐思进了她自己的屋子才松了一口气。
这一松气,就又打了一个饱嗝。
一屁股坐下来就开始喝水。
这一喝,就连着喝了好几杯。
“你到底怎么样?”
“我快死了。”他余惊未散。
景容莫名其妙的看着他,这厮该不会是中邪了吧?
莫若指着自己的嘴,又摸着自己的肚子,苦兮兮的说,“你都不知道,这几天下来,我被那个臭女人不知道灌了多少葡萄,我现在打嗝都是葡萄味,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听来说我喜欢吃葡萄的,你说,她是不是有病啊?”
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第654章 遇刺
第654章 遇刺
看他那样子,景容忍不住笑了!
“活该!”
叫你招惹瘟神!
叫你招惹女人!
莫若的脸都快烂了,朝他白了一眼,说,“我宁愿是被你缠着,也不想被那个疯丫头缠着。”
呵呵。
景容笑了下,说,“本王可没有追男人的爱好,还有,女人是你自己招惹的,就得由你自己负责。”
“谁说是我招惹她的?明明是她自己凑上来的。”
“反正与本王无关,你还是赶紧出去吧,不要打扰了本王休息,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
“我们好歹也是一块长大的,你怎么就那么无情啊?”莫若不高兴了。
景容才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将他提了起来,拉开门,将她塞了出去。
“砰”一声将门关上。
“景容,你给我记着,早晚我要你求我。”
气死宝宝了。
景容乐呵呵的笑了下。
莫若也不敢闹得动静太大,以免引起唐思的注意,到时候又过来给他塞葡萄。
便灰溜溜的回屋子里去了。
纪云舒进了屋,稍微换洗了一下,就有人上来敲门。
“客官,你要的茶。”
她打开门,小二端进来一壶茶就出去了。
因为茶太烫,刚刚碰到茶的把手上,手指被烫,导致茶壶掉到了地上,“咣当”一声砸了个稀巴烂。
手也被烫伤了。
“呃!”
疼得她眉心紧紧皱着,捂着手赶紧出去找酱油,正好碰到之前出门迎他们进去的那个小二。
他手中端着一壶茶上来,一改之前笑眯眯的模样,脸色严肃,神态异常紧张。
被纪云舒都看在了眼里。
她往他面前一挡,说,“这位小哥,可否麻烦你去厨房帮我拿点酱油上来。”
酱油?
小二一见面前出现个人,严肃之感一扫而去,当即露寻常小二的模样,但——
却更加紧张了。
像是被人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似的。
他纳闷,“客官要酱油做什么?”
纪云舒伸出自己被烫得发红的手指,“在下一不小心,打破了一个茶壶,手也被烫伤了。”
“哦。”可小二的眼神却有些心虚,低了低后,又朝景容的房间看了一眼,才说,“客官,你要不稍等片刻,我将这壶茶送过去给天字房的客人,就拿上给你去厨房找酱油。”
总不能耽误人家干活,她点了下头,微笑回应。
小二便端着那壶茶过去了。
等纪云舒折回屋子里的时候,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想了小一会,倏地……
她反应过来,赶紧冲出了房间,朝景容的屋子里奔了过去。
就正好看到小二出来。
而屋子里,景容刚斟完茶,正打算喝。
她撞开了出门的小二,急忙冲了进去,一边喊着,“不要喝。”
大喊的同时,手一扫,将那杯茶“砰”的一声打掉了。
景容还没有反应过来!
也随着杯子落地的声音,一楼的大门突然都关了。
“杀!”
四面八方充满了杀戮的声音。
原本风平浪静的客栈里突然冲出来很多人,原先那些坐在底下不吃东西也不喝东西的人,齐齐的从桌子下抽出大刀长剑。
开始了一场翁中杀人的戏码。
而那个被纪云舒撞开的小二愤怒转身,眼神中充满了杀意,从搭在肩膀上的抹布里掏出了一把匕首,朝纪云舒刺了过去。
她还来不及躲闪,那笔匕首就狠狠的刺了了她的后背。
“啊!”
匕首很锋利!
整个匕身几乎都刺进了她的身体里。
那一刻,纪云舒头一扬,身子往前倾去,直直的撞进了景容的怀着。
后背短时鲜血淋漓。
顺着伤口,染得后背全是血。
景容大脑蒙了,但立马就清醒过来,发疯似的将纪云舒护到了身后,从桌上抓住一根筷子,朝小二的脑门中央狠狠的插了进去,从脑门传到后脑勺。
抬起脚,一脚踹了上去。
力道很大!
小二直接被踹出了房间里,后背撞在外面的栏杆,栏杆被撞得散架,人就直直的掉了下去。
摔得血肉模糊!
“云舒!”
他赶紧抱着怀中的女人,惊慌失措的看着捧着她那张苍白的脸。
另一手压在她的后背上,顿时满手是血!
纪云舒喘着微弱的气息,无力的眼神望着他。
染血的嘴角展出一抹笑,“我……我没事。”
“本王不允许你有事,不准你有事。”他抱着她软绵绵的身子,双眼赤红,整个人都精神崩溃了,冲着外面大喊了一声,“莫若。”
现在这个时候,也只有莫若能救她了。
而此时的外面,早已经混乱成一团。
景容的人和那些人厮杀在一块,整个客栈里,都是兵器交融、桌椅板凳被砸的声音。
莫若和唐思是一起冲到屋子里的。
看到这一幕,两人都傻眼了。
景容咆哮,“救她。”
莫若赶紧说,“快,将她抱到床上去。”又转头吩咐唐思,“去我房间里将药箱拿过来,快!”
唐思看着满身是血的纪云舒,没了反应。
“还不快去。”莫若催促。
她才反应过来,赶紧出去了。
景容将她抱到了床上,趴在那儿。
纪云舒的后背上,插着一把深入到身体里的匕首。
“本王不能让她有事,不能有事……”景容是崩溃的状态。
相对他,莫若冷静很多,他在纪云舒后背上的穴位上点了一下。
这个时候,屋子里冲进来几个杀手,可人还没进去,一把剑就将几人斩去了性命。
文闲和赵怀出现在了门口。
“救世子要紧,外面交给我们。”
文闲守在门口,谁来就杀谁!
而赵怀则从二楼跃了下去,帮助景容的人与那些人厮杀。
很快,唐思便抱着莫若的那个药箱进来了。
“快快……药箱给你。”她嘴里喊着。
莫若接过药箱,打开,从里面的取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两颗药丸,灌进了纪云舒的嘴巴里,然后拿出拿包银针。
“给我灯!”
景容着急忙慌的将灯递给了他。
现在的他,大气都不敢出,浑身发抖,额头冒着冷汗,目不转睛的看着床上瘦小的人儿。
第655章 坚持得了,活!
第655章 坚持得了,活!
莫若也顾及不了那么多了,直接撕破了纪云舒的外衣,露露她沾鲜血的后背。
此时,鲜血还在不停的从她伤口处流出来。
他挑了一根银针在烛火上烤了烤,便扎进了纪云舒的后脖上。
又接连扎了好几根在头上、后背上、耳朵旁……
很快就为她止了血!
莫若突然神色凝重的看向景容,说,“我现在要给她将匕首拔出来,但是……”
“她不能死。”
“景容……”
景容突然大吼一声,“我说了,她不能死,本王不允许她有事,你听明白了吗?”
莫若知道他此时的心情,所以并没有因为他言语激动而有情绪反应。
更加好声的跟他说明情况,“景容,你应该清楚,匕首拔出来,可能会死,可能会活,机会都是一半,不是我能左右的,如果集他能熬住,就是她命大。”
景容的脑子是空白的!
突然——
纪云舒“呃”了一声。
当即,景容便推开莫若,身子附在床边,紧紧握住她苍白的手指。
她拼命睁开那双眼睛,发白的唇努了努,“你出去,让……他拔。”
“云舒……”
“你出去。”
如果她真的熬不住死了,她不想他看到自己死亡的那一刻。
景容看着她,眼泪落了下来。
旁边的莫若劝道,“你先出去吧,我保证,我会尽我平生最大的能力保她一命。”
语气坚定!
带着承诺。
景容伸手,拂了拂她落在脸庞的发,“你说过,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会陪在本王身边,本王要带你去草原,带你骑马射箭,还要带你去雪山戈壁,你说的,那里有很美的格桑花,你想一睁眼看就能够看到,本王答应你,一定带你去,你也要答应本王,一定不能让自己有事。”
她嘴角一点点的溢出了笑,却没了力气 。
景容松开了她的手,撑身起来。
看着莫若说,“拜托你了。”
“嗯。”莫若从未如此严肃过。
景容便与唐思出去了。
他淬着发红的眼,朝底下看了一眼,整个客栈就如同一个封闭的嗜血场,除了杀戮,就只剩下血迹斑斑的死尸了。
景亦!
你当真要狠到这种地步吗?
他衣襟内的手紧握着拳头。
偏头看了一眼一直守在门外的文闲,说,“照顾好里面的人。”
“放心吧。”
后一刻,景容眼神窜起了一道狠戾的杀意,脚一蹬,从上面跃了下去,从其中一人手中夺来一把剑,挥着那把剑,开始了一场大屠杀。
谁冲上来就杀谁,毫不留情。
唐思抽出辫子,也跟着下去了。
“你们这帮人,竟然敢伤害阿纪,我要了你们的命。”
鞭子一挥,缠住了一个人的脖子,将他活活勒死了。
“姑奶奶的鞭子也时候吃点血了。”
开始了无尽的杀戮。
而屋子里。
莫若与纪云舒说,“纪姑娘,你要忍住。”
“你拔吧。”
“我已经封了你的穴位,能减少你的痛,但痛入八分,你还是要自己咬牙坚持。”
“嗯。”
她做好了准备!
随即,莫若便将一块毛巾搓成团,给她咬在了嘴里。
这女人本就身子骨弱,小病就得躺上好几天,何况是匕首插在后背上。
坚持下来,就是活!
坚持不下来,便是死!
莫若深呼了一口气,从未有过的紧张,若是换做别人,他拔匕首肯定不会这么紧张,可现在躺在床上的人是纪云舒。
倘若这其中出了什么意外,大概景容也活不成了。
他手掌紧紧握住,聚精会神,正打算拔出来的时候——
纪云舒开口请求他,“莫若,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你说。”
她张张合合着嘴,艰难的说出一番话来,“如果,如果我死了,请……请你告诉景容,让他务必……务必照顾好卫奕,永远……都不要让他知道自己的身世,如果可以的话……就将卫奕送走,离开大临也好。”
“纪先生,你别说话了。”
“还有,你要告诉景容,让他……一定要好好活着,不要傻事,另外,告诉他,将我的尸体烧了,骨灰……撒到海里去。”
“纪先生……”
“你答应我。”
莫若却说,“好,我答应你,但是我想我应该没有机会帮你转达,因为你一定不会有事,因为我答应了景容,一定会不会让你有事。”
纪云舒喘着气,说不出一句话来了。
“我要拔了,你忍着。”
纪云舒便将毛巾放到嘴里死死咬住。
莫若的手更加紧了几分。
然后——
手腕一用力。
“啊!”
一声仿佛冲破天际的声音从屋子里传了出去。
正好传到一楼正在大屠杀的景容耳边,他大脑神经更是被那一声叫得血脉膨胀。
他提着手里的剑,想贪婪的吸血鬼一样,一剑一剑的斩去。
鲜血沾染了他全身!
脸上也都是血!
如同一只饮血的猎豹。
从来都没有人看到过他这样!
一盏茶的功夫,客栈里那些杀手几乎都被斩杀,只剩下两个人。
那两人立刻丢下手里的剑,缴械投降!
“容王饶命,我等也是奉命行事。”
景容握着那把鲜血淋漓的长剑,嗜血的眸充满了无尽的杀意,深不见底,
冷厉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个人。
举起剑!
“下令原因?”
两个人异口同声,“不准王爷踏进京城一步。”
刚说完,景容便提起剑,手臂一挥,一剑斩去,斩断了二人的喉咙。
死了!
不给任何存活的机会。
鲜血染到了他的袍子上。
那一身淡蓝色的长袍,鲜血淋漓。
琅泊赶紧说,“王爷,你……”他不敢问了。
景容冷冷的看着客栈里无数的尸体,周围,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
他将说中血淋淋的剑丢掉!
掷进了血珀中。
阴森的眼睛眯了下来,吩咐琅泊,“将这些尸体全部丢去山野喂狼,本王要他们尸骨无存。”
呃!
琅泊还是惊到了!
自家王爷何时这样残忍了?就算他再如何气怒,也不会说出将尸体丢去山野喂狼。
但——
“是!”
虽然吃惊,他还是应下了。
第656章 生不如死
第656章 生不如死
随后,景容便立刻冲到了二楼,推开了房门。
里面,扑鼻而来一阵浓浓的血腥味!
莫若正在给纪云舒上药包扎。
呼!
他赶紧上去,问,“怎么样?”
莫若整个人也轻松了很多,一边给昏迷不醒的纪云舒上药,一边说,“不得不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性子倔强也就算了,没想到,这丫头也挺倔的,竟然忍下来了,就算是个男人都未必能忍。”
景容只听到了一句“她忍下来了”!
“所以,她没事了?”
“可以这样说,也不看看我是谁?天底下的神医,没有我救不了的人。”
得意的很!
哎哟哟,也不知道是谁之前在拔刀的时候双手哆嗦。
现在知道得瑟了!
为纪云舒包扎好了后,莫若便起身拍了拍衣袍,与景容说,“在拔刀之前,纪先生交代了很多事情,我想,我是没有机会替她转达了。”得意的小眼神一挑,又说,“行了,我现在去客栈里找找有没有药。”
便出去了!
出去之前,撞上唐思,便与她说,“你留下来,待会给纪先生换身干净的衣服。”
什么?
她换衣服?
“我?”唐思用手指头指着自己,眼睛都瞪大了,“我一个女的,怎么……”
话还没说完,莫若就走了。
她愣了愣,什么跟什么啊!
便进去了。
赵怀也从下面上来,问门口守着的文闲,“小世子怎么样了?”
“已经没事了。”
“那就好,如果世子出了事,我们都不知道该如何交代。”
文闲却往底下看了几眼,在想,“究竟这些人是什么人?”
赵怀摇头,“不清楚,我跟那位王爷和小世子一路到御府的路上,也遇到过,而且,都是冲着王爷的。”
“这样说,还有人想要王爷的命?”
“嗯。”
文闲想不明白。
但心里也琢磨着,会杀景容的人,除了他们,大概,就是关系到朝堂上的事了。
他没有继续深想下去,现在最重要,是小世子的安危。
屋内!
景容陪伴在旁,看着床上那女人苍白的脸,他心如针扎一样。
伤及纪云舒,便是犯了他最后的底线。
景亦,本王发誓,回京之时,必要将你碎尸万段。
良久——
他才看向一直站在房间里的唐思,说,“你先出去。”
“出去?可是阿莫让我进来,说是要我给阿纪换衣服。”她自己也不可置信。
景容却道,“我自己来,你出去吧。”
“哦。”
求之不得。
但是她又气哄哄的说,“对了,我觉得那些人就应该去死,丢进山里喂狼都是便宜他们了,要是我,就应该让他们活着,然后再一点一点折磨他们,抽了筋扒了皮,再将他们身上的肉一块一块的割下来,让他们生不如死才是最好的。”
我擦!
论狠还是你最厉害。
景容关心纪云舒都来不及,哪里来得心思去磨那种事。
对他来说,死亡才是最让人可怕的。
似乎说的还不够,她继续说道,“你最好是将幕后的黑手给揪出来,然后按照我方才说的这些去折磨他们,不然以后阿纪落下了什么病根,那就……”
话还没说完。
“出去。”
景容语气加重了。
出去就出去!
唐思挪了挪脚步磨,正要出去,就在关门的时候,匆匆朝床上的人瞥了一眼。
发现——
景容将纪云舒带血的衣裳脱了下来,露出了那微微隆起的胸部……
那胸,可不像是什么胸肌,分明就是胸!
胸?
唐思双眼发直,是个女的?
纪先生是女的?
不会吧?
她这样想着,便将门给关上了,然后冲了下来,跑到后院去找莫若。
莫若这会正在客栈的药房里抓药。
见她急急忙忙的冲了过来,便说,“怎么?又有大屠杀了?”
“什么大屠杀啊!你快告诉我,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他抓药的手停了一下,看着眼前震惊的女人,说,“怎么,你替她换好衣服了?”
“换什么换啊,景容不让,他要自己来。”
刚说完,他手里的药差点就掉了地上,眼睛瞪大,手指往上指了指,“景容亲自给她换衣服?”
“嗯。”
莫若的下巴都快掉都地上了。
景容,你真行!
哥们,你要是知道景容和纪云舒已经睡了,似乎不是下巴得扎进土里?
唐思发现似乎跑题了,赶紧拉回来,说,“我问你,阿纪……是女的?”
“你觉得呢?”
“我看到了。”
“看到什么了?”
“就是……”胸啊!
她抿了抿唇,没把“胸”那个字说出来。
莫若继续抓药,没反驳她,算是应了她的想法。
唐思心里那颗雷,在这个时候爆炸了,自己之前喜欢的人,竟然是女的?
就如同被人狠狠打了一棍子,差点没晕死过去。
她还打算在问些什么,可是又见莫若好像一副有心事的样子。
“你为什么这种表情?阿纪都已经没事了,愁什么?”
“我发愁了没有?没有啊!”他赶紧拉回状态。
唐思不信,带着审探性的目光看着他,继续追问,“想骗我?你赶紧说,到底怎么了?”
不得不说,这女人的观察能力很好!
莫若沉了一声气,严肃的与她说,“你知不知道,有一种来自寒疆的毒,叫蟾毒?”
“蟾毒?”唐思在脑子里搜索了一遍,突然想起来了,“记得!你给我的一本医书上有记载过,蟾毒是五毒之首,根治不了的,但也不会要人性命。”
“没错!”
“可是你突然说起这个做什么?”唐思纳闷,后一刻,又恍然过来,长大嘴巴,“你是意思是……”
“闭嘴。”莫若制止了她,“你先别说,纪先生中的并不深,毒也暂时解了,但是,还是要等她醒来之后再看情况。”
这次,是换唐思下巴往地上戳了。
紧张担忧道,“那……阿纪到底有没有事?”
“有我在,她自然不会有事,但毒性染了她的内脏,不会要命,只会让人痛不欲生。”他沉着脸。
唐思看了这么多医书,研究过蟾毒。
她知道莫若所说的痛不欲生指的是什么,蟾毒者,腹部七分痛,轻十日,重三日。
如果毒已经侵染到了纪云舒的内脏,那么往后的几十年,她都会在腹痛中度过。
不会要人性命!
只是生不如死!
第657章 傅叔的信
第657章 傅叔的信
这消息,简直来得太震惊了。
唐思好一会都没有回神。
莫若提醒她,“此事,你要暂时保密,不准说出去,更加不能告诉景容,这段时间,我会尽力想办法。”
“我知道。”
唐思闭嘴。
打死她都不会说。
而那晚,景容为纪云舒换好衣服后,自己也梳洗了一番,便一直坐在床边守着纪云舒,寸步不离。
第二天。
一封信从御府送了过来。
是卫家的傅叔送来的。
“这是给纪先生的,直接送到了御府,但左尧知道我们动了身,就立刻派人将信送来了。”
景容接过那封信,看了一眼床上昏迷不醒的纪云舒,然后出了门才将信拆开。
信中所写,卫奕不见了。
一一详述着那晚发生的事!
卫奕不见了?
窗台上还有血迹。
手中一封信片刻之间就被他揉捏成了一团,拳头一紧,狠狠砸在了桌上。
“卫奕不见了。”
琅泊惊,“卫公子不见了?这是怎么回事?”
景容将手中的信件递给了他。
他接过来一看,将被捏皱的信展平,才知是傅叔写来说卫奕不见了,也将当晚他进去屋子里看到的场景都在信里说了一遍。
仔仔细细。
琅泊心头一颤,担忧道,“王爷,卫公子他不会有事吧?”
“他不会有事的。”
笃定。
“难道王爷知道卫公子被人带走了?”
“还能有谁?”景容眼眸一深,“父皇下了圣旨,传本王进京,景亦知道时局不对,势必要千方百计的阻拦本王回京,不然,昨晚也不会来这么多杀手。”
哦!
琅泊明白了,恍然道,“王爷的意思是说,卫公子是被亦王抓去的。”
他点头。
肯定是!
想都不用想。
这世上,大概也没有景亦做不出来的事了。
景亦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那万一……
琅泊赶紧说,“如果真的是被亦王抓去的,那卫公子岂不是凶多吉少?亦王手段残忍,卫公子他又不会武功,而且脑子也不灵光,这……”
好歹,他和卫奕也睡过两回,没有感情,也算有点儿交情,听闻卫奕被抓,怎么能不紧张?
那小子,其实挺可爱的。
他也很喜欢!
而相比他的担忧,景容却很冷静,并且,保持不同的看法。
他说,“卫奕不会有事的!因为他现在暂时是景亦的一颗棋子,只有留着他,才可以威胁本王,这,是景亦的下下策。”
下下策!
没错,要挟卫奕,来阻止他进京,确实是一个下下策,万不得已,不会用。
“王爷,不如让属下派人先回京城,或者通知路江,让他前去营救卫公子,也能争取时间,如果人不在亦王手中,也能赶紧改转方向。”
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景容也认同,点头,“去办吧,不管怎么样,一定要将卫奕找到,安然无恙的将他带回来。”
“是。”
“但是,此事不能让纪先生。”
“是。”
“去吧。”
琅泊赶紧去办事了。
景容折回屋内,正好纪云舒醒来,她脑子昏昏沉沉的,惨白的脸色依旧不见任何血丝。
咳了好几声。
“醒了?”景容惊喜,冲到床边,紧紧握住他的手,“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后背还疼吗?告诉本王。”
她虚弱抬着眼皮看着眼前的男人,感觉自己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又被人给拖回来了。
干涸泛白的唇努出一句,“我没事。”
“你知道本王有多担心吗?”眼泛泪光。
她伸手,摸着景容那张沧桑、布满胡渣的脸。
微微一笑,“你说过,会带我去大草原,去雪山,我还没去呢,就算要死,也是等去完这些地方再死。”
“不许说这样的话。”他握住她的手紧了几分,“云舒,本王再也不会放开你的手,不会让你再受伤。”
她温柔的笑了一下,“你知道吗,我刚才做了一个梦。”
“什么梦。”
“梦到我在一处很黑很黑的地方,周围什么都没有,突然,我看到了一束光,周围,都是牛鬼蛇神,阎罗王坐在大殿之上,我被人拉着一步步阴曹地府的大门走去,可是有人拉住了我的手,我回头一看,就看到了你,他拉着我不让我走,差点就要将整个阎罗殿都掀了,所以最后,阎罗王就放了我,担心你会真的将地府给掀了,就说再也不敢收我了。”
“傻瓜。”
他为她拂去了额头上垂落下来的几根碎发。
“不管发生任何事,本王都会紧紧拉着你的手,绝对不会松开。”
她笑着,轻轻点头。
过后,莫若来给她把脉,道,“没有大碍了,多多休息就好了,这几天,就先在这家客栈住下吧。”
她赶紧说,“不用,我的伤我自己清楚,你们不用为了我耽误行程,我可以赶路的。”
景容反对,“不行,再重要的事情及不上你,你也无需想这么多,安安心心在这里先休息,等你好了,我们再出发。”
她知道自己拗不过他,心里有些负罪感。
因为自己受伤,拖累了大家的行程,实在过意不去。
于是,大伙便在这里停留了几天。
纪云舒的情况也越来越好了,因为莫若的药实在太好,伤口也渐渐愈合了。
哎——
想想也是可怜,每次遭罪的都是背。
这天,唐思蹦哒进她的房间。
“阿纪。”她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唤了一声,凑了上去,咯吱咯吱的笑,“阿纪,问你一个事。”
“什么?”
“我想看看你的胸。”
噗——
纪云舒差点没吐血,用手背在她额头上探了探,说,“你没病啊!”
唐思身子往后一倾,努了努嘴,盯着那双十分圆润的眼睛,说,“你就别瞒着我了,那天你受伤的时候我都看到了。”
“看到什么了。”
“你的胸啊!”她还用手指了指,“我亲眼看到的。”
纪云舒神色一僵。
唐思继续往前凑了凑,眯着眼睛,笑得实为诡异,“没想到,你竟然是个女的。”
仿佛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
咯吱咯吱地笑。
她可是忍了好几天才来问的。
第658章 亲本王一个,本王就给你
第658章 亲本王一个,本王就给你
还以为什么事情!
纪云舒淡定的瞅了她一眼,点点,“是,我是女的。”
“啊?”唐思惊呼,尽管自己早就知道了,但是从纪云舒嘴里亲自说出来,还是王她不由的惊讶一下,赶紧说,“太让人意外了吧。”
哈哈。
纪云舒抿唇一笑。
那模样,就是女子像啊!
她怎么一直没有发现呢。
而且——
“天啊,我之前竟然还……”喜欢过你。
羞羞脸!
那样子,将纪云舒给逗笑了,手指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行了,你就别在这里一惊一乍的了,知道我女子之身也好,等到了京城,你也不准到处说,不然,会给我惹来很多麻烦,明白吗?”
她狂点头,“放心吧,我唐思是什么人?我可是嘴巴最严实的人,保证不乱说。”
又乐呵呵的笑了起来。
这丫头兴奋得不的了,当天就桌吃饭时,捧着个碗,一边吧啦着吃饭,一边低头在笑。
对面就坐的莫若皱了眉头,困惑的瞅了她一眼,“你怎么跟个傻子似的。”
哎哟喂!
敢骂姑奶奶是傻子?
唐思碗筷一放,狠狠瞪了他一眼,同时,桌子底下的脚抬起朝对面的人一踢。
“咚”的一声!
又命中膝盖。
莫若捂住自己的嘴,没有叫出来,只是疼得眼泛泪光,脸都皱到了一块。
对面,唐思笑得更欢。
可见莫若疼成那样,她又有些心疼,赶紧站直身子朝对面倾去,不知所措的道,“我……我不是故意的,你是不是很疼啊?”
“你说呢?”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我……”她吞吞道,满脸担忧,“谁让你笑我的,我看看,到底伤得有多严重。”
说着,她绕过面前的桌子,跑去撩莫若的裤子。
“你干什么?”
“你把裤子脱了,我看一看。”
莫若两眼发直,“什么脱裤子?”
“你不脱裤子,我怎么知道你膝盖伤得怎么样?”
“我膝盖没事。”
“你刚刚明明疼成那样了。”
“我骗你的。”
“别废话,赶紧把裤子脱了。”
一个扯,一个拉,画面十分滑稽。
坐在周围的那些侍卫们都笑了,但又不敢笑得太夸张。
心想,这莫大神医可有的受了。
客栈里头“其乐融融”,热火朝天的。
客栈外面,纪云舒在屋子里躺了许久,便在外面的石阶上坐着吹风。
景容陪着她坐。
八月份的天,星星点点。
纪云舒披着一件厚实的披风,将头枕在景容的肩上。
当两人听到里面唐思和莫若的吵闹声。
便八卦起来。
“其实唐思那丫头还挺不错的。”
景容笑了一下,“为什么这样说?”
“莫若的心里一直都藏着孔虞姑娘,他嘴上不说,但你我都看得出来,唐姑娘与孔虞姑娘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人,但我却觉得,她很适合莫若。”
“莫若不会喜欢她那样的。”景容直接下了定论。
纪云舒却说,“你们虽然是一块长大的,但是我从来都不会看错。”
信心满满!
景容不与她争辩,只是伸手将她搂得更紧了些。
“我不知道莫若对她如何,本王只知道自己对你是认真的,这份感情,至死不渝。”
深情款款。
纪云舒仰头看他,笑得实为幸福。
“对了,莫若说你要交给他转告一些话给本王,是什么话?”他好奇的问。
纪云舒摇摇头。
“保密,反正现在我也没事了不是吗?”
是是是!
所以,景容也就不问了。
说不到,那是遗言。
他不想听纪云舒的遗言。
周围便起了风,因为担心她的手伤,景容扶着她进去了。
两天后,纪云舒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所以不再耽误时间,继续启程去京城。
马车内!
景容伸出脑袋往后看了几眼,又将帘子放下。
转头,就见纪云舒正在看小汐月送给她的那本《孤从摘录》,昨晚她翻看了几页,甚是喜欢,趁着现在赶路的时间,好好看看。
“好看吗?”景容问。
她点点头。
“这本书,皇宫里的藏书阁内也有一本,有一回本王进宫,想找一本军书看看,正好看到了这本,当时就拿出宫了,后来……”他故作回忆的样子,“好像是拿去垫桌角了。”
噗——
纪云舒眉心一皱,狠狠的瞪向他。
却无言以对!
这么好看的书拿去垫桌角!
真是的。
景容直接将她手里的书给取了过来,说,“这书有什么好看的?能有本王好看吗?”
“还给我。”
他笑了笑,“你亲本王一个,本王就给你。”
“无赖。”纪云舒咒骂了他一句。
偏偏那小子笑得更欢,身子往她的方向倾去,一张脸骤然在纪云舒的视线里放大。
那张脸,确实俊朗,也确实比《孤从摘录》好看。
可——
纪云舒偏过头,侧脸对着他,手一伸,说,“别闹了,好好坐着,将书还给我。”
“都说让你别看了,多看看本王,乖。”
他索性将书收进了自己的衣袖内。
纪云舒无语!
这男人,霸道起来真不是人。
见她如此,景容眼底泛起一丝不悦,一只手就朝她的腰上揽了过来,一用力,迫使得她身子不由的往前一挺。
和自己贴到一块了。
纪云舒努了努嘴,双腮泛红。
鼻翼上,是那个人男人均匀的呼吸声,扑打她的脸上,酥酥麻麻的。
不知为何,她想起了那个晚上。
同床共枕……
脸颊更红了。
景容看她这样,心底才满意。
将她松开,掏出那本《孤从摘录》,还给了她。
“行了,本王不扰你了,你好好看书吧。”
说着,他便端正的坐着,闭上眼睛,靠在车板上假寐。
嘴角上还带着邪魅的笑。
纪云舒看他这样,心里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气。
而且被他刚才这样一闹,她哪里还看得下书啊,捧着书翻了几页,硬是一个字都没能看下去。
索性,便将书放在了一边。
掀开车帘子往外看去。
按照这样的路程,大概不用多久,就能到锦江了。
也不知道卫奕现在怎么样?
第659章 登位路上的绊脚石
第659章 登位路上的绊脚石
京城!
卫奕被人一路带进了京城,直接送到了亦王府,好在他没有受伤,只是手腕上落着被捆绑痕迹。
一道道紫红的印迹。
几个粗人直接将他甩在了地上。
呵斥,“老实点。”
卫奕双手被人捆绑在身后,嘴巴里塞了一团布,眼睛上也被蒙上了一块布。
说不了话,也看不到!
他只能根据耳朵和鼻子去辨别自己此时在什么地方。
屁股下的地板硬邦邦的,却也很光滑,周围还散发着淡淡的檀香味,所以,他不是在牢里。
周围还有轻微的人声、脚步声,所以也应该不是在一间偏僻的屋子里。
根据刚才那人说话的回音,他想,自己应该是在一个大厅内,或者大殿里,回音的来回反射长度,可见这个大厅货和大殿狠宽敞,不是普通人家的地方。
他唯一能想到的可能性少之又少,谁会绑自己?而且还带了他一路都没有伤害他。
要吃的时候给吃的。
要喝的时候给喝的。
要睡、要拉,这些人都好好的伺候着。
他哪里知道,这些人必须得伺候他啊,毕竟,他可是景亦手里的一颗棋子,将来说不定还有大作用,若是出了事,景亦非要了那些人的脑袋不可。
他是在快进京的时候被人戴上了眼布,也堵住了嘴,
他坐在地上一动不动,那些人很快就走了,只剩下他一个人。
突然——
脚步声传来。
景亦与斗泉进来,看了一眼地上被捆绑的人,冷笑一声,坐下。
“王爷,这个傻子怎么处置?”斗泉问。
景亦露出那双阴险的眸子,说,“现在还不能处置他,只要他在本王手里,就算景容真的能回到京城,到时候,为了救这个傻子,他也只能听本王的。”
“可是万一容王等人来救他呢?”
“ 救?上哪儿救?本王只要将他藏好了,如何救?”
呵呵!
“王爷要将他藏在哪儿?”
景亦笑说,“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若是将他藏在京城之内,景容必定会找到他,可若是……将他送进皇宫里,就算他景容再如何聪明,也绝对想不到,这人,竟然会在宫里。”
说完,他勾着薄冷的唇,眼神中,胜券在握。
斗泉复命,“是,属下知道该怎么做了。”
景亦下巴一点,吩咐,“将他眼睛上的布条摘掉。”
“是。”
斗泉将卫奕蒙在眼睛上的布一把扯掉。
卫奕有些反应不过来,眼睛在强光的刺激下难以睁开,好一会才缓缓适应。
他一睁开眼,才发现自己身处在亦王府的大厅内。
面前,坐着一脸狡黠的景亦。
他知道这个人,也听纪云舒说起过。
阴险狠毒!
不择手段!
而这些词用在他身上都不足形容他,简直可以说是畜生不如。
景亦惊奇的看着他,“真是没想到,上次射的那一箭,竟然没把你给射死,你这个傻子倒是命挺大的。”
“是你?”卫奕震惊的看他,眼神中没有了呆呆板板,反而有些明亮精明。
“怎么?是本王很意外吗?”
卫奕暗暗的握紧了拳头。
景亦:“本王将你这个傻子从锦江抓到京城,可是费了不好功夫的。”
“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你一个傻子能让本王做什么?”景亦毫不掩饰的嘲讽着,“本王倒是要看看,你这个傻子究竟在景容和那位纪先生心里有多重要。”
嗯?
卫奕微微蹙着眉心,眼眸深了深,目光垂下,道,“所以,舒儿很快就会来京城了是吗?”
“舒儿?”景亦起身,走到他面前,“本王可是听说,你和那位纪先……不,应该叫纪姑娘,你们是有婚约的?”
他不语。
“怪不得她这么护你,可是依本王来看,她喜欢的,似乎是景容啊,不然,她也不会将他一个人留在锦江,却和景容双双对对的去御府。”
明显是在挑拨离间。
卫奕抬起头来狠瞪着他,“舒儿是为了我好,才会将我留在家中的。”
“为你好就应该带着你,她是嫌弃你这个傻子碍手碍脚。”景亦狠声,“你为了她挨了一箭,可是她却根本不领情,还将你抛弃在锦江,现在你被本王带到京城,她人呢?”
“她会来的。”
“会来?你想的太多了,说不定,她连京城的大门都进不了,人就……死了。”
呃!
卫奕双瞳瞪大,惊恐的看着他。
“小傻子,你应该祈祷他们回不了京,这样,你就能安安全全的回你的锦江去,但若是他们回了京城,你的命,本王可就不保证了。”
呵呵。
景亦的野心已经越来越膨胀了。
此次,他势必要一举扳倒景容。
让他永远都没有机会再成为他登位路上的绊脚石。
如果,他们最后还是回来了,那么,卫奕就是他手中的一颗棋子,用作要挟。
要挟成功,活!
要挟不成功,死!
想到那一天即将到来,他就十分兴奋。
便景亦命令斗泉,“将这傻子偷偷带进宫去。”
“是。”斗泉应道。
当天夜里,卫奕就被打包送进了萧妃的璋郅殿。
萧妃空置了一间屋子,将他养在了里面,还命人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这样,也就过去了两三天。
他被关在屋子里,屋子里也只掌了一盏灯,他坐在地上,背靠着一根大柱子,双手抱着膝盖,将头埋得很深。
这时,门开了,送饭的小宫女端着饭菜进来。
那小宫女,就是之前被萧妃用剪刀划伤脸的丫头,她叫穗儿。
这几天,都是她在“伺候”着卫奕。
穗儿将饭菜放下,看了一眼地上的人,说,“饭菜放在这了,你自己吃,我待会再进来收东西。”
她刚准备出去,蹲在地上的卫奕抬起头问了她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声音温细,带着磁性,穗儿转头看着他,小小的眼神里迸出一丝娇羞。
回答说,“我叫穗儿。”
“你脸怎么了?”
穗儿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用纱布包着的脸,将头一低,说,“受了点伤。”
“谁伤的你?”
“我……我自己伤的。”声音很轻。
“哦。”卫奕没有再问。
但却勾起了穗儿的好奇心,她朝院子里看了一眼,发现没什么人,便走到卫奕面前,问他,“以前公主是不是带你来过皇宫?”
“嗯。”
“他们都说你是傻子,可我觉得……你好像不傻!”
第660章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第660章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不傻?
穗儿盯着卫奕那双始终清冽的双眸,脑袋瓜子摇摆了两下。
又琢磨着,“你……应该不是傻子吧?”
卫奕望着那小丫头,嘴角往上不着痕迹的勾了起来,说,“人人都说我傻,我也确实是个傻子,你就当我真的就是吧。”
“为什么?”穗儿惊讶,“你瞧瞧你,说话这般利索,哪里傻了?一定是她们胡说八道,见你好欺负。”
“是吗?”
他无所谓!
穗儿原本就是一个多嘴的丫头,现在加上好奇,更是收不起心了。
索性蹲了下来,问,“我问你,为什么萧妃娘娘将你关在这里?”
他摇头!
“不知道?为什么会不知道呢?你自己为什么会被抓你不知道?没理由会不知道,你自己做了什么事惹了娘娘不高兴会不知道吗?”
像个复读机似的!
连连问了n个不知道。
穗儿也是五十步笑百步,之前萧妃问她错在何处,还不是一样答不上来。
卫奕虽然也是个话痨,可被穗儿这样连环问击,他却招架不住了。
“我是真的不知道。”道出一句。
“奇怪,哪有人自己被抓了还不知道的。”
卫奕轻吟一口气,银霜透亮的眼睛朝外面看了一眼,微微一沉,便落在了穗儿困惑的眼神上,他说,“穗儿,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什么?”
“你能给我找一些细细的竹子和白纸过来吗?再拿一些笔墨纸砚。”
“你要这些做什么?”
“我想做盏灯。”他眉眼一展,淬着笑。
好看极了。
深邃的目光露着星星点点的光彩。
穗儿看得有些痴愣,小小的眼睛里流淌着娇羞感,心想,这男子,真是好看。
持久未的得到应答,卫奕问,“能吗?”
回过神来,穗儿立马点头,“能,当然能。”可想了下,又说,“如果你是想做灯的话,不如,我再给你这屋子里添一盏,你就别做了,省得麻烦。”
他淡淡摇头,坚持,“我想自己做。”
穗儿也没再说什么,回头朝院子里看了一眼,“那我先出去了,你好好在这里呆着,我将东西找齐了,就拿来给你。”
“嗯。”
穗儿出门前,卫奕与她道了一声谢。
小丫头别提多高兴了,回到自己屋子里的时候,还在隐隐打笑。
与她同屋的几个宫女见到,便问了她几句。
“穗儿,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
“看你那样子,该不会又是哪个主子赏你了吧?”
一听,穗儿就急了,赶紧说,“你可别胡说八道了。”捂着自己受伤的脸,“我哪里还敢奢求主子赏赐啊?得了上次的教训我还不怕吗!”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宫女问,“那你这是怎么了?”
她低了低头,起身将门关上,拉着几个丫头问,“你们不是说被关起来的那个人是个傻子吗?”
几个人点头,“是啊,当然是个傻子,这还用问的吗?上次公主还带他进过宫呢,那傻子可逗了,我们给他糕点他也不要,喝水也不肯喝,就眼巴巴的在院子里坐着等人,当时可把咱们逗坏了。”
咯吱咯吱的笑了起来。
“那公主为什么要带他进宫?”
“不知道,好像是因为纪先生吧。”
“纪先生?谁是纪先生?”穗儿好奇。
几个丫头互看了几眼,“这你都不知道,那纪先生可是个厉害的角,上次公主带那傻子进宫,纪先生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公主就把人给放了,当时,公主还一连好几天都闷闷不乐呢。”
“可不是吗?我瞧着那纪先生长得白白净净的,说不定公主是……”
“嘘!”赶紧有人撞了撞他,“你别胡说八道,让公主听到要了你的命。”
小丫头吓得不行,赶紧捂住嘴巴。
穗儿才刚进宫不久,人也是从乡下来的,自然没有听说过什么纪先生,她想了想,注意力又转向了卫奕的身上。
拉扯着那几个人,“各位姐姐,你们说,萧妃娘娘为什么把他关起来,还不让我们出去说。”
“这我们怎么知道?反正娘娘交代的事情咱们照办就是,可不要再多嘴了,你这丫头老老实实照顾那个傻子就行,可别再闹出什么事情来,免得到时候你另外一张脸也给毁了,就有你哭的。”
呃!
可不是吓唬她。
萧妃那脾气大伙都知道,动不动就掌嘴看脑袋的,璋郅殿里太监宫女们天天过得胆战心惊,生怕自己一睁眼脑袋就落地了。
穗儿也确实害怕。
小脑袋缩了缩,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心想,这要是再被毁了半张脸,她这辈子也就别想活了。
就在大伙还心惊胆战的时候,外头传来了敲门声。
焦急!
“你们锁门做什么?快开门。”
原来是同屋的一个小宫女,大家还以为是在背后嚼了下舌根被人听到了,险些没给吓死。
赶紧将门开了。
原来是公主贴身宫女段儿,她一脸稀烂,一手撑着门框,一手捂着自己作疼的腹部,说,“你们谁有时间,帮我去给公主送膳,我肚子疼,受不了了。”
啊!
大伙都往退了几步,纷纷推辞没,“我们可不去,最近公主情况不对,我们可不敢过去,万一出了点什么事,娘娘怪罪下来,那可是要命的。”
“就端个膳食过去,不花时间,不说了,我得赶紧去御药房找胡御医看看。”
说着就走了。
大伙便开始你推我,我推你。
你去!
还是你去吧!
都没人愿意去。
最后——
齐齐将视线落在了穗儿的身上,将她从床上拉起来。
“穗儿,还是你去吧。”
“你最乖巧懂事了。”
“是啊,还是你去吧。”
将她推出了门。
穗儿都来不及拒绝,就被她们的长枪短炮给强行安了个活。
谁让她是新来的呢!
“可我……”
“别可是了。”
“娘娘吩咐我看着那个傻子。”
“傻子又不会跑了,门都锁着呢,你赶紧去,段儿姐姐平时对你最好,她现在人不舒服,你总不能不帮她吧。”
“我……”
“去吧去吧。”
不等她再说些什么。
“砰”的一声,大伙就将门给关了。
她愣了好一会,唉声叹气。
谁都知道最近公主的状态很不好,自打上次上吊未遂后,就像变了一个人,整天都魂不守舍,看着都让人揪心,指不定哪天就干出什么傻事来。
上吊!
割腕!
想想都让人捏了一把汗。
所以陪同的小宫女都十分小心,将屋子里那些比较尖锐的物件都给收了,以免公主出事,到时候自己也受到连累。
可现在这个烫手的山芋丢到穗儿手里。
她又不得不接。
说到底,她是新来了。
第661章 卫奕?真的是你?
第661章 卫奕?真的是你?
随后。
穗儿也只好硬着头皮,端着御膳房送来的膳食给公主了。
到了门口,脚步一顿。
她脑袋先是在里面探了探,可是屋子里没看到人,而且安静极了。
穗儿没有来过这,也没有见过景萱,所以,难免会有些好奇、忐忑,深吸了好几口气后,才挪着步子小心翼翼的进去了。
“公主?”
声音回荡在诺大的寝宫里,起了回音。
穗儿没在外殿看到人,就端着膳食进到了内殿去了,正好看到景萱从屏风上取下一件轻薄的披风。
“公主,让奴婢来。”
穗儿赶紧将手里的东西放下,过去接过那件披风,细心的为景萱披上。
“公主这是要出去吗?”
景萱没见过这丫头。
“你是哪个宫的?”
“奴婢是刚刚调到璋郅殿的。”
“段儿呢?”
“段儿姐姐不舒服,就让奴婢过来给公主送膳食。”
一问一答!
景萱看了眼放在桌上的膳食,眼里冷了几分,一把推开正在给自己系披风带着的穗儿。
那两根灰白色的带子一脱手,披风便从她的身上滑落到了地上。
软绵绵搭在脚边。
穗儿以为自己又说错什么话了,吓得赶紧跪到了地上,低着头,“奴婢知错了,公主饶命。”
不管错了啥,首先先认错总是没错的。
景萱睨了她一眼,“将东西端走,我不饿。”
“公主……”
“你吓成这样做什么?起来。”
“是。”
穗儿巍巍颤颤的起了身,身子却再也不敢直了。
“将东西捡起来。”景萱的声音很冷,也很微弱。
穗儿不敢多嘴,赶紧将地上的披风捡了起来,拍了拍上面落着的细灰,又细心的为景萱披在了身上。
景萱也注意到她脸上的伤。
清淡淡的问了一句,“你脸怎么了?”
穗儿紧张了一下,眼神轻晃的说,“奴婢自己不小心摔的。”
“摔脸上了?”
“是。”
呵呵。
景萱冷笑一声,心里是清楚的,璋郅殿的宫女们平时连大气都不敢出,走路行事,样样小心,又怎么会摔成这样?
她偏了偏头,伸手摸向穗儿的脸,目光阴冷道,“她是拿刀?还是瓷片?抑或是,剪刀?”
呃!
穗儿浑身一个哆嗦。
瞪大眼睛。
景萱像个恶魔似的,手从穗儿的脸上纱布上缓缓移到她下巴,然后一把捏住,往上一抬。
迫使这丫头对视着自己。
“公主?”
“我想,当时她一定是这样捏住你的,然后拿着她经常用来剪花的那把剪刀,一点一点的划在你脸上,对吧!”
那样的声音就像从深不见底的深渊里发出来的一样,让人毛骨悚然。
仿佛当时,她就在现场亲眼所见。
穗儿发誓,当时萧妃划破自己脸的时候,她都没有像现在这么恐惧过。
怪不得,大伙都不愿意来伺候这个公主。
原来,她疯了!
疯得有点变态。
穗儿不敢乱动,满眼恐惧的看着她。
直到景萱将她松开,“你很怕我吗?”
“不……不是。”
“呵呵,我可没有她那么歹毒,不会要了你性命的。”
“谢……谢公主。”
景萱笑笑,笑得很温柔。
那笑容,就好像带满了刺,将面前的小丫头扎得浑身是孔。
“行了,你赶紧将东西端走吧。”
说完,她就往外殿去了。
穗儿在原地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赶紧端着东西出去。
施了一礼,“奴婢告退。”
正要退出去——
“等等。”景萱叫住了她。
“公主还有什么吩咐?”
“段儿不在,你来替我梳头。”她坐在那面镜子前。
穗儿惶恐,“奴婢 ……奴婢从未给主子梳过头,担心梳不好。”
“没事,过来。”
“是。”
穗儿便抖颤着一双手,拿着梳子给她梳头,不敢用力,还是小心翼翼的。
景萱打开一个锦盒,在里面挑了一件首饰,拿在手里把玩,透过面前的镜子问,“喜欢吗?”
穗儿点头。
景萱将抬起手将那支簪子插在她的头上,“你要是喜欢,这里所有的首饰你都可以拿去。”
“奴婢不敢。”
“有什么不敢?是你应得的。”
啊?
应得的?
穗儿不明白。
景萱便说,“你脸上的伤怕是要一辈子跟着你了,母妃欠你了,是她一辈子都还不了的。”
哦!
原来是这个意思。
穗儿慌忙摇头摆手,“是奴婢自己说错了话,惹得娘娘不高兴,奴婢是该罚。”
那一刻,景萱的眼神深了深,勾着那薄冷的唇,一双丹凤眼聚着光芒,寒光乍现。
“错?什么是错?什么是对?一切,都是她说了算。”冷冷一笑,但是眼眸里片刻又恢复了平静,嘴角带着温柔备至的笑,问穗儿,“你家里可还有什么人?”
“没了,就剩奴婢一个了。”
“那你想跟着我吗?”
“啊?”
“等我出嫁那一天,我带你去胡邑。”
“啊!”
又“啊”了一声。
景萱问,“不愿意跟着我?”
“不是,能跟着公主是奴婢的荣幸,只是……现在还不行。”
“为什么?”
“娘娘要让奴婢照顾那个傻子。”她实话实说。
傻子?
景萱疑惑的看着她,“什么傻子?这宫里哪来的傻子?”
穗儿说,“就是公主以前带进宫的那个傻子啊,娘娘前几天将她带进宫来了,现在就关在西边的那间屋子里,让奴婢照顾着。”
卫奕?
景萱眉心一皱,问,“母妃为何将他带进宫来?”
“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她摇摇脑袋,继续说,“他让奴婢去找一些竹条和纸给他,再那些笔墨纸砚,说是要做灯笼。”
至于那傻子为何要做灯笼就不直到了。
景萱心声困惑,早在数月前,卫奕就跟着容王和纪云舒离开京城了,怎么这个时候,卫奕会在京城?
还是在这璋郅殿里?
纪云舒呢?
容王呢?
她越想越不对劲。
她琢磨许久,便说,“穗儿,从今日起,你就留在我这,但也要继续照顾那个傻子,明白吗?”
“是。”
“他不是想要那些笔墨纸砚吗?你都准备给他。”
“是。”
穗儿应下,发觉这个公主也不是那么可怕啊!
那晚, 景萱趁着殿内没人,便披着衣裳,提着一盏灯笼出了寝宫。
小一会的功夫就到了关押卫奕的那间屋子外,
外头没人,门上上了一把锁。
她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钥匙就将门开了。
里面就只有一盏灯,随着门开时,微风吹进,一下就将烛火给吹灭了。
漆黑黑的!
好在景萱手里还提着一盏。
她将手中的灯笼往前凑了凑,就看到卫奕依旧盘腿坐在地上,也正抬头看她。
但因为光线照着,他本能的偏了偏脑袋。
“卫奕?真的是你?”
第662章 田果
第662章 田果
屋子里!
卫奕蹲坐在地上,因为光线突然从外面照射进来的缘故,他微微眯着眼睛,良久才睁开略显疲惫的眼,看清了进来的人是谁!
景萱?
那个刁蛮公主。
自打遇到那个公主,他可是没少被欺负。
景萱正提着灯笼慢慢走了进来,对上了他的视线,又慢慢转移,目光落在了他手里正在编织的竹子,身边,还有一些穗儿为他准备的纸和笔墨。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景萱问他。
他垂下头,摇了一下,继续做手里的灯笼,似乎眼前站着的人是个透明人。
若是换做以前的景萱,必定上去就将他手中的东西扯过来。
但今时今日,她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无脑无脑的笨蛋了。
见卫奕不回答她,她便蹲身下来,将灯笼放在旁边!
“卫奕?”
没有回应。
“你不是已经离开京城了吗?为什么会在京城出现?又到了这里?”
卫奕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抬起眼睛看她,“我不知道!”
“不知道?那纪先生呢?我七皇兄呢?”
“不知道。”他眼神十分坚定。
确实不知道。
而且他心里清楚的很,皇宫里的每一个人都不值得相信,就连现在眼前这个女人也不值得。
景萱心里像埋了一个巨大的烟雾弹,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与卫奕有关?
与自己母妃有关?
她心里琢磨着,突然,浑身一震,似乎想明白了什么。
与卫奕有关的事,就是和纪云舒有关,与纪云舒有关的事,就是和景容有关。
而与自己母妃有关的事,就与景亦有关!
那么,和景容、景亦有关的事,就只剩下……党争!
她脑子里飞速运转出了这个结果。
景萱震惊之余,也为自己母妃和皇兄的所作所为感到一阵恶心。
她安慰卫奕,“你别怕,我会找到机会让你离开。”
“去哪儿?”卫奕突然偏头问她。
是啊!
去哪儿?
“总之,我不会让你成为他们的棋子,之前我欺负过你,是我不对,当是我把欠你的还了。”
“好。”他爽快应下。
那双眼睛,虽然疲惫,但早就不见之前那傻呆呆的眼神了。
景萱意识到了什么,脸色一沉,“你……”
话卡在喉咙里。
可卫奕却若无其事地问她,“我想做孔明灯,你能帮我吗?”
将景萱神绪给拉了回来,她没有继续想下去,只是点了下头,“好,我帮你。”
于是,她也像个孩子似的,挨着卫奕旁边坐了下来,帮着他编竹子,贴纸……
很久,她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了!
真希望时间一直停留在这一刻。
大概帮着他将孔明灯做到了一半,景萱便撑身起来,说,“我得走了,明天晚上我再来帮你一起坐灯。”
卫奕埋头苦干!
没有说话。
景萱便将屋子里熄灭的那盏灯重新点了,放到他手边。
又交代了几句。
然后默默提着自己的灯走了,在关门的时候,她摸着那本冰冷冷的锁,犹豫了很久,还是将锁给锁上了。
离开!
第二天,景萱唤来穗儿,交给她两包东西。
“这里头是田果,你拿一包,剩下的一包送去给卫奕,他喜欢吃。”
穗儿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还是赶紧去办了。
她跑去将东西交给卫奕的时候,说,“公主让我带来给你的。”
卫奕看都不看一眼。
“你不喜欢?”
他摇头。
“喜欢?”
又摇头!
把穗儿都给整糊涂了,“公主对你真好,而且我看公主也不坏啊!她们都说公主以前经常欺负你。”
呵呵。
卫奕冲着她笑了一下,“你很喜欢她?”
穗儿点头,“嗯,公主对我挺好,赏了我好多东西,你看,这田果也是公主赏赐的,公主还说,等她出嫁去胡邑的时候,还会带上我,做她的陪嫁,可比现在要好得多。”
傻丫头!
卫奕却微惊,“她要出嫁了?”
“嗯,嫁给胡邑的三王子,到时候三王子成了胡邑王,公主就是王后了,我就是王后身边的人,多风光啊。”穗儿眼睛放着光彩。
卫奕低了低头,看着手边昨天景萱为自己编织的孔明灯,只做好了一半,而且卖相还极其的不好看。
见他不说话了——
“卫奕?”
穗儿叫了他一声。
他抬起头,说,“我不爱吃田果,你拿去吧。”
“可公主说你爱吃。”
“那是以前,现在不喜欢了。”
“那我真的拿走了?”
“嗯嗯。”
穗儿抱着那个田果,笑得不知道多欢快,从里面拿出一个,剥了皮,直接往自己嘴里塞。
一口一个!
“真好吃。”
卫奕看她那般心满意足的样子,觉得自己的田果也是给对人了。
他暗暗笑了起来,正好被惹穗儿看到。
那笑容,真的很好看。
穗儿拿着果子走到他面前,蹲下,说,“卫奕,你要是能出宫的话,会想我吗?”
眨巴着眼睛看他。
卫奕没有回答她。
穗儿有些失望,只好抱着那包田果走了。
就剩下卫奕在屋子里,他盯着桌上隐隐晃动的烛光,闭上眼睛靠在身后的柱子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睁开眼,手往自己胸前掏了掏,将一本小册子取了出来。
上面清晰的写着《云舒记》!
是纪云舒留在锦江衙门的那份字帖。
他紧紧抓在手里,没有翻看。
只是无声无息的叹息着。
那天晚上,景萱又来了。
和昨天晚上一样提着那盏灯,依旧帮卫奕做灯笼。
两人都默默干活。
良久,卫奕偏头看了他一眼,问,“穗儿说,你要去胡邑了?做王后?”
“嗯。”
“还会回来吗?”
“不回来了。”
卫奕神情僵了一下,片刻又恢复了正常。
两人没有再说话,继续动手做那盏孔明灯。
半个时辰后,终于做好了。
虽然卖相不是很好,但好歹还是成型了。
“能让我出去将这个孔明灯放了吗?”卫奕祈求。
景萱有所顾虑,因为她是趁着人不在悄悄过来的,若是带他出去放孔明灯,一定引起注意。
但——
她还是答应了。
两人一块抬着那个孔明灯出去,放在院子里。
卫奕在上面写了点东西后,就将孔明灯点上,升上了天。
而另一边!
段儿进去景萱的寝宫一看,发现床上根本没人,当时就急坏了,赶紧找来几个小宫女。
“公主呢?”
宫女们纷纷摇头,不知。
“那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找啊!”
宫女们正要去,段儿又交代,“小声点,先不要惊动了娘娘。”
“是。”
大伙便提着灯笼在璋郅殿找了起来,有的则出去找了。
可是找了好几遍也没能找到人。
第663章 皇宫走水
第663章 皇宫走水
可是找了好几遍也没能找到人。
这可将段儿给急坏了,在原地直跺脚,想着该怎么办?
“段儿姐姐,没找到公主啊。”
“再去找。”
“公主不会出事吧?”
“别乌鸦嘴,公主不会有事的。”
“可……”小宫女也急的哭了。
段儿让自己冷静下来,好好想了想,问那个丫头,“都找过了?”
“都找了!”
“西苑呢?”
丫头想了下,摇头,“咱们是从那边过来的,没看到公主啊。”
“那也就是没找过了?”
点头。
段儿气怒的瞪了她一眼,将她手里的灯笼夺了过来,便加紧步子过去了。
等一行人到了西苑的时候,正好看到景萱在院子里。
和卫奕一块!
两人抬头看着刚刚升上去的那盏孔明灯。
孔明灯越来越高、越来越远……
“公主,可算是找到你了。”
众多小宫女都围了上来,松了一口气,要是公主真的出事了,大伙怕是十个脑袋都不够萧妃砍的。
景萱朝众人眯了一眼,“吵什么吵?都退下。”
那些宫女们便纷纷往后退了几步,唯独段儿上前,在她身旁轻声说,“公主,还是赶紧回寝宫吧,要是让娘娘知道你和这个傻子在一起就该动怒了,毕竟娘娘之前就已经下令,要将他关在屋子里,谁也不能放他出来。”
语气里带着提醒!
景萱面露不悦,冲着她冷笑一声,“她不让放,我就偏偏要放。”
带着置气的味道,又带着刻意的意思。
“公主,你就听奴婢的吧,还是赶紧……”段儿担忧。
景萱不以为然,看向卫奕,那小子仿佛周围没人似的,正专注的仰头看着孔明灯。
段儿哭丧着一张脸,“公主,咱们还是回去吧。”
“都说了滚开!”
景萱吼了一声!
也就在她刚吼完,突然有人惊呼了一句,“不好了,那盏孔明灯掉下去了。”
众人纷纷抬头看去,就见原本升得很高的孔明灯似乎是哪里破了,突然着了火,坠了下来。
随着微风,飘向了一处宫殿的方向。
啊!
人群都慌了。
在皇宫玩火,若是烧起来,可不是小事啊!
也就在孔明灯掉进宫殿内没几秒的时间,就传来了敲锣的声音。
咚咚咚!
一声一声,震耳欲聋。
“走水了,走水了……”
因皇宫的建筑都是木质的材料,而且是八月份的热燥季,火星子一点,立马着火。
那些宫女不知所措,一个个满脸惶恐。
死了死了,这次就算是十条命也不够赔的。
卫奕可不害怕,就是烧了整个皇宫他都无所谓,这是可惜了自己做的那个孔明灯。
景萱也是,惋惜得不的了。
她拍了拍卫奕,说,“没事,等下次,我们再做一个更好的。”
卫奕点头!
大火漫天,映照了半边墨黑的天空,红橙似火。
没多久,围在周围的人群突然骚动起来,让出了一条道。
“参见娘娘。”
萧妃一脸愤怒的走了过来,眼神仿佛能杀死一个人,看着自己女儿和卫奕坦荡荡的站在那里,眼里一丝丝的恐慌都没有时,她气得拳头一紧。
……
一盏茶的功夫后。
璋郅殿的大殿里,跪满了人!
宫女太监不肯出声!
萧妃坐在正位上,景萱站在殿内的中央。
周围没有一点声响,大伙都屏住呼吸。
浑身哆嗦。
直到一个小太监匆匆忙忙跑来禀报,“娘娘,大火已经灭了,只是现在敬事房正在各处搜查盘问,要找出是谁放的孔明灯,不过多时,可能就会问到这边来了。”
啪!
萧妃一记掌心重重拍在椅子的把手上。
殿中的人都低垂着头,不敢出声。
萧妃凤目滚到景萱身上,“你为何要去见那个傻子?”
“……”
“你说啊!”
景萱依旧不开口。
萧妃愤然起身,走到她面前,一脸失望,“现在闯下这种祸事,你让母妃拿你怎么办?”
“是我一人的错。”她正正的面对着萧妃,说,“宫里走水,敬事房彻查,母妃不如将我交出去,反正这件事就是女儿做的。”
“你不要为那个傻子开脱,你的事,本宫稍后会跟你算。”
“怎么?难道母妃是想将卫奕交出去吗?”
“灯是他放的。”
“呵呵。”景萱冷冷一笑,“如果不是你将他抓进宫里来,也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母妃为了皇兄的大业,连一个傻子都不放过,比起孔明灯起火,母妃的行径才是更恶劣的。”
“你……”
“难道我说错了吗?你将卫奕关在宫里,就是想用他来要挟七皇兄。”
“啪!”
这次,萧妃是一点也没有手软,那一巴掌打下去,直接将景萱打倒了在地。
身子重重的扑在了地上。
手掌也摩出了血。
周围,无人敢上前劝阻。
萧妃凶神恶煞的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你是本宫生的,你这一辈子也都是本宫的孩子,不指望你能帮着你皇兄,也不知道你帮着本宫,可你处处都在想着别人,简直让人心寒。”
景萱被打得嘴角裂出了血。
她不觉得疼,只觉得寒心,用手擦了擦嘴角上的血,看着手背上那鲜红的血液,她赤红的目光冷入骨髓,说,“上天一定是公平的,它不会让一个人永远得势,也不会让一个人永远都被踩在脚下。”
呃!
萧妃冷怵了一下。
竟觉得喉咙仿佛堵着些什么一样,说不出一句话来。
景萱的笑声在大殿内回旋。
骇人!
缓时,她抬头,对上了自己母妃的视线,继续说,“你不是想利用卫奕吗?想用他来达到皇兄的大业吗?如果你将他交出去,他一定会被杖责致死,那么,你们的计划也就落空了。”
萧妃沉了一口气,说,“你那么想保他?好,本宫就成全你,自不会将他推出去,但此时总要有人来担当。”
“你什么意思?”
“该是谁犯的错,就应该由谁来承担。”
嗯?
只见萧妃使了一个眼神,两个太监便拖着一个瘦弱的身子进来了。
被拖住的人,半个身子都吊在地上,鲜血顺着拖地的脚尖带出了一路的血痕,而那人的身上更是血迹斑斑,屁股也被打得裂开了血痕。
看着瘆人!
穗儿被直接丢在了地上,趴在那儿动弹不了了,鼻息之间只能听到微微的呼吸声。
这人,算是死了!
景萱不可置信的看着,心里仿佛被人狠狠刺了一刀,疼得她当时眼泪就出来了。
萧妃上前,一脚揣在穗儿的手背上,说,“本宫之前就已经给过你教训了,没想到你这个丫头却一直不记事,让你好好的看着的那个傻子,你却任由公主跑去见他,看来,你根本就没有将本宫的话放在心里,本宫留你何用?”
第664章 你欠她的,一辈子都还不清
第664章 你欠她的,一辈子都还不清
“娘娘……求求你,饶命啊!”
穗儿艰难出声。
“饶命?”萧妃冷笑,“你犯了这么大的错,还想本宫绕了你吗?”
“奴婢……”
她脑袋软绵绵的靠在地上,再也说不上一句话。
萧妃将脚从她的手背上挪开,“你敢在本宫的璋郅殿内放孔明灯,还让宫中走水了,本宫如何放了你。”
呃!
替罪羊!
萧妃命旁边的太监,“将这丫头交给你敬事房去。”
太监上前,“是。”
便拖着那具血淋淋的身子走了。
穗儿被打得已经神志不清。
若说现在还有一丝生还的机会,那么她若是被带去敬事房,必死无疑。
景萱便眼睁睁的看着穗儿从自己眼前被拖走了。
“不要!”她大声的喊了一句。
眼泪婆娑。
萧妃与她说,“本宫要你永远记住,是你害死她的,从今天起,你要是不听话,本宫就一天杀一个给你看。”立即命人,“将公主带走,给本宫寸步不离的看着她。”
跪在地上的几个宫女起身,上前将景萱从地上扶了起来。
她却衣袖一挥开,狠狠瞪着眼前的人。
是如此的陌生!
“你会遭受到报应的。”
萧妃斥声,“带走。”
景萱被拉走了。
她的眼神,充满了恨意!
……
没多久,便传来了穗儿已经死了的消息。
与她同屋的那几个宫女在屋子里沉默着,谁也没说话。
良久,才有人开口。
“你说人怎么就这样死了?”
“真是可惜。”
“穗儿虽然话多了点,可是人还是不错的,咱们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哎,现在当了替死鬼,你们说,她会不会回来找我们啊?”
这话才说出来,大伙便毛骨悚然。
立马有人说,“你就别胡说八道,这世上可没鬼。”
有人反驳,“谁说没有的?在我们老家,就说人死了以后是会还魂的,你们说穗儿会不会回来?”
大家面面相觑!
都缩成了一团!
“砰砰!”
突然有人敲门。
“啊!”
一屋子的小丫头们吓得尖叫!
“叫什么叫,是我,把门开了。”
原来是璋郅殿的刘麽麽。
其中一人赶紧将门开了。
“刘麽麽,你来做什么?”
刘麽麽有些不耐烦,“穗儿不是死了吗?我进来拿她的东西去烧,你们赶紧收拾好,快点,我还有事。”
“哦,你等等。”
大伙便开始忙活着收拾穗儿的物件。
宫女能有什么?不就是一床破被子和几身衣裳,还有几双鞋子。
大伙收拾的也很麻利,翻到穗儿的柜子时,发现她还有一包没有吃完的田果!
原来收拾东西的小丫头打算一块拿去给刘麽麽,但是另外一个小丫却制止了,还使了一个眼色。
“先留着。”
“嗯。”
便只将那一床破被子和衣服交给了刘麽麽。
“还有吗?”刘麽麽往里面看了一眼。
“回刘麽麽的,没有了,穗儿才刚刚来,东西也不多。”
“嗯,我可告诉你们,死人的东西可千万不能留着,会不吉利的。”
“知道。”
那些宫女们十分的乖巧。
等刘麽麽走了之后,几个丫头便凑到一块,将剩下来的那一包田果拿了出来,说,“要不是那个傻子,穗儿也不会死,这是穗儿生前留下来的,就拿去给那个傻小子,吓吓他。”
但是有人胆小,“还是不要了吧,要是让娘娘知道的话,一定会要了我们的命。”
“你看看你,就知道怕。”
“可是这样真的好吗?”
“有什么不好的。”那人直接将一包田果塞给了胆小的丫头,“就你去。”
“我?”
“快去。”
于是,又像之前强行将穗儿推出门外一样,将那个胆小的丫头也给推了出来。
小丫头叫灯儿,像她如灯的眼睛一样好看。
她揣着那一包东西去了卫奕被关的那间屋子外,挣扎了很久,最终才将门打开。
然而——
屋子里根本就没有灯。
她哆嗦了一下,借着外面折射进来的光线,将桌上的烛台摸到了,点了灯。
灯光一点点炸开,将屋子照得透亮起来。
卫奕还是坐在之前的那个位置上,将头埋在了膝盖处。
“傻子!”
灯儿叫了一声。
没有回应。
这下,她手心就更紧了,那包田果差点掉到了地上。
心想,这人不会是死了吧?便赶紧上前查看,用手戳了戳他。
卫奕身子冰冷,缓缓抬起头来看着她,问,“穗儿呢?”
死了!
还穗儿。
灯儿努了努嘴,“穗儿她死了。”
卫奕没有惊讶!
只是眼底流露了一丝伤感。
灯儿本应该吓唬他才是,但是看着他那样的眼神,又瞬间打消了这个念头。
将手中的那田果递给了他,说,“这是穗儿的东西,我们不想交给刘麽麽,穗儿之前说,这是你给她的,既然是你给的,那就还给你,反正她人也不在了。”
不按计划出牌。
说好来吓唬人的。
等着回去被骂吧。
卫奕将那包田果接了过来,心里一阵发寒,却没有表露出来。
灯儿也开始抱怨道,“都是因为你放什么孔明灯,导致穗儿死了,你欠她的,一辈子都还不清。”
卫奕的眼神轻轻晃动!
是啊,他欠了她的。
欠了她一条命!
他紧紧的握着手中的田果,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脑海里闪过一段段穗儿的画面。
惊讶的!
欢喜的!
发愁的!
虽然,他和穗儿并没有深交过,可那丫头却对他很好。
“你要是出宫了,你会想我吗?”当时的穗儿,满眼期待的看着他。
只是那个答案,她永远都不会知道。
良久,卫奕看着手里的田果,说,“会,我会想你,你安心走吧,你的仇,我会帮报。”
声音很轻。
灯儿听得不大清楚,便凑着上前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卫奕抬着目光,越过灯儿,看向了门外。
至于他究竟在想什么?
不得而知。
另一边。
自从嫁到了亦王府后,纪慕青的日子可一点也不好过啊!
新婚那晚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见到过景亦了。
说好的来日方长呢!
说好的会再补一个洞房花烛呢?
人呢?
纪慕青如何想就如此的不安生,一早起来就拿着一把剪刀在院子里剪花。
神态上,像极了萧妃!
彩兰上前来说,“王妃,你还是别剪了,小心伤了自己的手啊。”
“走开。”
“王妃……”
她就是不肯听,继续剪。
院子里原本开得十分艳丽的花花草草,被她剪得七零八落,满地都是。
任由彩兰如何阻止都阻止不了。
终于——
一剪刀下去,手指破相了。
“啊!”
疼得她龇牙咧嘴。
脸都皱到一块去了。
手里的剪刀也掉了下去。
第665章 侧王妃
第665章 侧王妃
见状!
“王妃,你没事吧?”彩兰急得脸色发白,赶紧找来药给她包了起来。
那指头上没有留多少血,忍忍过去了。
可——
纪慕青却打了一个注意。
拉着彩兰说,“你赶紧去将本妃受伤的事情告诉王爷。”
“啊……”
这点小伤就要惊动王爷,会不会太大惊小怪了?
“啊什么啊?你没看到本妃伤得很严重吗?还不快去。”
彩兰跟在她身边这么多年,她放什么屁,她一看就知道了,自然是明白其中意思的。
而且作为小丫头哪里敢多嘴啊!
随着纪慕青拉着她,在她耳边交代了几句话。
彩兰脸色都青了,却又只好匆匆忙忙的赶去找亦王了。
偏偏就是不凑巧,亦王这会正在跟陈香下棋。
景亦手中的黑子落下!
一盘棋又结束了。
陈香便撅着嘴说,“哎呀,又是妾身输了,王爷就不能让让臣妾吗?”
景亦:“下棋就像行军打仗,哪有让这一说的。”
这话很耳熟,景容和莫若下棋的时候也说过同样的话。
陈香不甘心,将棋子一颗颗的往棋盅捡,一边说,“不行,妾身不服,咱们再来一盘。”
“好,再来一盘。”
听得出来,景亦对这个王妃简直宠溺到家了。
两人正准备继续下的时候,外头彩兰就来了,“王爷,不好了。”
声音十分急人。
也因此打断了两人下棋的雅兴。
知道是纪慕青的贴身丫头,景亦当下眉心一皱,一脸嫌弃。
只要是关于纪慕青有关的,景亦就厌恶的不行,甚至,连自己都有些讨厌了,总感觉一低头就能闻到满满的屎臭味。
见景亦迟迟没有答道,对面的陈香说,“王爷,王妃的丫头在外面呢。”
提醒他。
他哼了一声!
才冲着外面点了下头。
彩兰便赶紧进来,又喊了一遍,“王爷,不好了。”
“到底什么事?一惊一乍。”
“王妃受伤了。”
“哦?”
没了?
就一声哦?
彩兰又赶紧说,“王妃着急来见王爷,想给王爷来请安,哪里知道走得急就摔了一跤。”
“本王又不是大夫,更不是宫里的御医,摔了一跤来告诉本王有什么用?”
扑哧——
对面的陈香笑出了声。
然后又赶紧将笑容收住,露出一副关切担忧的模样来,“王爷,妹妹可是为了来见你才会摔倒的,你还是去见见她吧。”
“你很关心吗?”
“那可是妾身的妹妹啊,才刚刚到王府,哪里都还不熟悉,当然要关心了。”
“那好,那你就代本王去一趟,好好照顾王妃。”
语气中,别有深意。
这么好的活,陈香自然不会错过,说着就起来了,施了一个礼,说,“是,那妾身这就过去。”
景亦的眉头再次几不可见的皱了一下,摆摆手,“去吧。”
于是,纪慕青的如意算盘失败了。
原本是想景亦去看她,现在换成了陈香。
在过去的路上,陈香让自己的贴身丫头去请了大夫,又突然拉着彩兰问。
“你叫彩兰?”
彩兰看着自己被她握在手里的那只手,心下不由的打了一个寒蝉,但还是任由陈香这样握着。
点点头,“是,奴婢叫彩兰。”
“长得可真是水灵啊!”
“谢侧王妃。”
陈香被那一句“侧王妃”叫得心底别扭,有些不悦,但没表露出来,而是更加亲昵的握着彩兰此时颤抖的手。
笑盈盈的温柔道,“你是自小就跟在王妃身边的吗?”
“是。”
“真是可惜了,这么漂亮的一个姑娘,给人做丫头。”
“能伺候王妃就是莫大的荣耀。”
“嘴巴真会说话。”陈香又叹了一声气,“本妃看着你就十分喜欢,瞧你也是很听话的,真想将你拉到自己身边来,就是可惜,王妃还是有福气一些,能有你这么个称心的丫头伺候,哪像本妃院子里的那几个,就知道吃吃喝喝,一点也不懂事。”
说完,她在彩兰的手背上轻轻拍了几下。
拍得彩兰整个人都颤了几下。
“你很害怕吗?”
“不是。”
“你无需害怕,本妃也不会吃了你,其实,如果你愿意的话,你可以随时过来找本妃,有什么困难也只管开口说,若是能帮你的,本妃一定会帮你的。”
彩兰听她的语气十分温柔,心底的戒备一下没了,嘴角上爬上了一抹笑容,说,“谢侧王妃。”
哪里知道陈香却突然与她说,“只是,本妃不喜欢侧王妃这三个字,要是能减一个字就最好了。”
当即,彩兰秒懂,开口喊了一声,“王妃。”
喊得虽然小心翼翼,却是发自肺腑的。
陈香开心的合不拢嘴。
彩兰心里也希望赶紧换个主子,若是一直待在纪慕青身边,自己早晚就被打死,上次被扇耳光的情节还历历在目。
每每想起,半夜就会被惊醒,一身的冷汗。
然而,眼前这个声音温柔的侧王妃却十分喜欢自己,要是能跟在这个主子身边,一定能享福。
两人一路细语,便到了纪慕青的院子里。
刚一进屋子,就看到人躺在床上。
想来,还真是摔得不轻啊!
但是当纪慕青一睁眼看到的人不是景亦,而是陈香的时候,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
还挺带劲的。
陈香坐在床边,奇怪的说,“不是说妹妹摔了一跤,很严重的吗?怎么自己还能坐起来?看这样子,好像也没有很严重。”
纪慕青狠狠的瞪着她,然后扭头质问彩兰,“王爷呢?”
“王爷他……”
话还没说完,陈香就接了过去,说,“王爷方才跟我下了好几盘棋,所以有些累了,不能过来看望妹妹,不过却交代我过来问候问候。”
“谁要你来问候了,走开。”
“妹妹怎么这么大的脾气,王爷也是很关心你的。”
纪慕青哼了一声,“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根本就是惺惺作态,别在我面前演戏了。”
试图要去推她。
可是手还没碰到,就被陈香抓住,往后狠狠一推。
纪慕青的脑袋差点撞在了后面的床柱子上。
陈香拧着眉头,赶紧说,“哎呀,我不是故意的,妹妹,你没事吧?”
这一推,将纪慕青一肚子的气全部都给推了出来,她咬着牙,狠狠嚷道,“陈香,我是王爷名门正娶的王妃,你一个侧王妃,凭什么欺压在我头上。”
“欺压?”陈香露出一副十分震惊的样子,“不知道妹妹你在说什么?王爷因为太累了没有办法过来,所以才让我过来看看你,你怎么这么说呢?你我都是王爷的人,本就该和和睦睦的,我也是拿你当自己的亲妹妹一样看待的。”
啊呸!
你恶不恶心?
第666章 告状
第666章 告状
这一举动,差点没让纪慕青眼泪气得掉下来了。
她一双手紧紧的捏着被单,可就算现在她再怎么气不过,理智还是将她的冲动给压了下去,她知道,自己现在是王妃,一言一行,不知道多少人等着看笑话,而最想看自己笑话的话,就是眼前这个女人。
不行!
她必须忍。
于是,慢慢的将一肚子的火气给压了下去,克制着自己的语气说,“你现在看也看了,本妃没事,你走吧。”
这态度转换得也太快了吧。
陈香心里密谋着什么,她说,“可是彩兰说妹妹你摔了一跤,这摔了一跤可轻可重,不管怎么样,还是要请个大夫来好好看看才行。”
“不用了。”
“看一看比较稳妥,万一……”
“都说不用了!”纪云舒语气加重,手往门口一指,“你赶紧走。”
“妹妹,你怎么就那么固执呢?这受了伤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别担心,若是哪里摔得破了相,我不会告诉王爷的,也不会说出去。”
“你烦不烦?”纪慕青实在不耐烦了,掀开被子,直接下了床,双脚往地上重重的踏了几步,冲着陈香说,“你看到了,我没事。”
陈香看她那样子,当下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女人,真不配做亦王妃,与自己比起来,简直差远了。
不,不是差远了,是根本就没有资格与她相比。
分明就是个傻子。
她用帕子往唇角上遮了遮,藏住了自己的笑意,而后说,“妹妹没事就好。”
“那你可以走了。”
“既然这样,那就不打扰妹妹休息了。”
纪慕青狠瞪了她一眼,正准备重新上床,哪里知道,就在她压根不防备的情况下,陈香暗中伸出一只脚,绊了她一下。
“啊!”
随着她一声尖叫,身子往前直直的扑了过去,手边没有任何支撑的物件,只能一头往下栽了去。
“咚”的一声。
脑袋重重的磕在了床柱子上,膝盖跪在地上,也发出一声闷响。
离得最近的陈香赶紧故作好心的扶她起来,可是才将人扶起来一半,她的手就松开了。
导致纪慕青再一次重重的摔了下去,这次是肩膀撞在了床边,连骨头都响了。
别说是看了,就是单单听那声音都觉得心头一怔。
满屋子里的丫头都愣住了,眼巴巴的站在一边,看着自家主子连连摔了两回。
“啊!”纪慕青坐在地上,疼得眼睛发红。
那些丫头们回过神来,才赶紧上前将她从地上小心翼翼的扶了起来。
一边问,“王妃,你没事吧。”
她头被撞得昏头转向,眼睛里冒着星星,双脚酸软得直不起来。
然后——
便晕了过去。
不省人事。
屋子里的丫头们都吓坏了。
可是——
陈香却暗中阴笑。
没多久,事情就在王府传开了,请了几个大夫赶紧过来给她瞧伤,开了好多的药,熬了一碗又一碗的给她往嘴里灌。
这件事,最后自然也惊动景亦,他原本不想过去,可是想着整个府上都知道了,自己若不过去看看,显得有些不合适。
便拖着慢悠悠的步子过去了。
一进屋,就看到陈香守在床边,一脸担忧的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纪慕青。
见人一来,陈香赶紧上前,“王爷,妹妹真是可怜啊,本来就摔了一跤摔伤了,偏偏还要下床,一个没站稳就这样了,幸好大夫看了说是没事,不然可怎么办才好。”
景亦瞥了床上的人一眼,冷冷的道出一句,“死不了就行。”
当然,最好是别死。
否则,他还如何利用纪家兄弟?
陈香拉着他,“王爷,要不你留下来吧,要是妹妹醒来第一眼能看到你,她肯定很开心。”
他就是来走一个过场而已,可没有那么多的闲工夫陪在这种女人身边,正要开口拒绝时——
床上的纪慕青竟然醒了!
“好疼!”她皱着眉头,手在自己的额头上摸了一下,发现缠着绷带,而另一只手却有些动弹不得。
陈香赶紧上前,“妹妹,你醒了?”
“你……你走开!”纪慕青像见到杀父仇人一样,一偏头,又看到景亦站在自己床边,当下,仿佛找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王爷,你要帮帮臣妾啊。”
委屈的哭了,又拼命从床上坐了起来。
景亦也只好过问一句,“王妃没事吧?”
“王爷,是这个狠毒的女人绊了我一跤。”一根手指头,狠狠地指向坐在床边的陈香。
陈香愣了一下,那细细长长的眉紧紧的皱着,委屈极了,她身子往后一倾,满脸惊讶,“妹妹说什么呢?我怎么推你?”
“就是你伸脚将我绊倒的。”
“你怎么能血口喷人?方才你摔倒,我还伸手去扶你。”
“扶我,你分明就是想要谋害我!”她朝景亦看去,说,“王爷,臣妾所说句句属实,你要帮我啊!”
陈香也哭了,低着头娇滴滴的哽咽,拿着帕子偷偷抹眼泪,那样子,如西子之色,瞧上一眼就让人心疼。
景亦面无表情,他谁也不能偏袒,毕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他问纪慕青,“你可有证据?”
“彩兰看到了。”她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彩兰,“当时你一定看到了,你说,你告诉王爷,就是这个女人伸脚绊倒我的。”
躺着也中枪!
彩兰颤颤上前,抬了抬那双惊慌的眸,看了一眼自家王妃,又看了一眼低头正在抹眼泪的陈香。
良久也没说话!
纪慕青急了,“你倒是说啊!说你当时看到了,是她绊我的。”
景容也道,“你说,当时到底是怎么回事?”
“奴婢……”
这一刻,彩兰想了很多,她当时离得最近,确实看到陈香伸脚将人绊倒的,但是,她现在要是说自己看到了,那就是得罪了侧王妃,要是说自己没看到,就是得罪了王妃。
这两个,她谁都惹不起!
但她又换了一个角度去想,方才在回来的路上,陈香拉着她的手亲密无间,比纪慕青扇自己耳光要好得太多了。
这样一想,她便咬牙说,“回王爷,奴婢当时没有看到!”
呃!
纪慕青惊,双眼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贴身丫头,这可是她自小养在身边,从锦江带到京城,又从将军府带到亦王府的丫头,就算她真的没有看到,也应该说看到了才对。
这丫头,找死!
“彩兰,你说什么?你当时明明就看到了。”
“王妃,奴婢没有看到啊,只看到你摔了一跤,侧王妃伸手去扶你,可你将她推开,又摔了下去。”口齿伶俐,说得十分顺口。
仿佛是真的一样。
第667章 女人就是一颗棋子
第667章 女人就是一颗棋子
纪慕青被惊得外焦里嫩!
咬牙道,“你这个死丫头,竟然帮着外人来胡说八道,我真是白养你了。”
“王妃,奴婢是实话实说啊!”
“死丫头,你……”
“够了。”景亦被吵得头疼。
他最厌恶的就是这等女人之间的事,他已经为了自己的大业迎娶了纪慕青,以为这女人得了王妃头衔后会安生一些,没想到偏偏一天一小事,三天一大事的闹,他真是恨不得赶紧坐上帝王,将这个女人给宰了。
纪慕青憋屈,泪眼汪汪的看着景亦,“王爷,你相信我,臣妾没有撒谎。”
“那你的侍俾就会撒谎吗?这丫头可是跟着你从将军府陪嫁过来的,按理说,她应该是帮着你才对,何故说自己没有看到?”
“臣妾……”
“行了,此事不论如何,不准再追究,王府之内也不准再出现这样的事情。”斥声命令。
纪慕青闭了嘴。
而景亦则看了一眼陈香,“你也别再哭哭啼啼的,都赶紧散了,不要影响了王妃休息。”
说了,拂袖离开。
陈香也在后一刻站了起身,跟着景亦离开了。
屋子里走了一大半的人,空旷了很多,也安静了很多。
然而,彩兰却罗嗦个不停!
纪慕青果然视线放在了她身上,“你过来。”
彩兰挪了步子过去了。
“跪下。”
呵斥了她一声。
彩兰赶紧跪下。
“王妃饶命。”
“啪!”纪慕青抬起自己未受伤的那只手,狠狠地挥了下去。
这女人,果然是上等的灵长类动物,就算现在满身是伤,疼得她咬牙切齿,却还有如此大的力气将人打倒在地。
彩兰半个身子伏躺在地上,又赶忙爬起来,好好跪着,她之前决定说那番话,就已经想到了后果。
“饶命?你现在知道饶命了?”
“王妃,奴婢是真的没有看到。”
“你是我的人,我让你说什么话,你就得说什么话!现在好了,王爷以为我胡闹,觉得我满口胡话,你让我以后怎么办?现在都被那个女人占了上风。”
“是奴婢的错,当时奴婢也是太害怕了,所以才会说了那样的话,王妃,你就饶了奴婢吧。”
纪慕青瞪着她,然后吼了一声,“你滚,你们全都滚。”
能滚还不滚,留着被打啊!
她这一说,满屋里的人还真就全部出去了。
只剩下她一个人坐在床上。
一边疼得满头冷汗。
一边哭得泣不成声。
这委屈,比她新婚之夜独守空房还难受。
……
而从院子出来的景亦在回去的路上,突然遣退了身边跟着的人,只留下了刚刚哭完的陈香。
那些下人一走,他突然伸手,一把扣住了陈香的细腻的脖子,将她整个人朝旁边那颗大树狠狠撞了过去。
将人压在了上面。
陈香满眼惊恐,一双手拼命去扯那只扣在自己脖子上的手。
一边艰难的祈求道,“王……王爷……饶……”
喉咙缺氧!
因为窒息而满脸通红。
“本王警告过你,玩归玩,但不要玩大了,你是没有听明白本王的话,还是想逆本王的意思?”他双眼充满怒意,凝聚着一团熊熊烈火。
“呃……”陈香喘不上气。
眼看着她眼睛要翻白眼了,景亦松开了她。
她浑身发麻,双手双脚软而无力,结果瘫到了地上,怎么爬也爬不起来,捂着自己被捏出几条血痕的脖子,使劲咳嗽。
景亦则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你听好了,在本王还没有登基之前,你最好别动她,否则,本王便要了你的命!”
陈香终于缓上一口气了,使劲抓住景亦的衣袍,仰着头看他,“王爷,妾身……什么……什么都没做,你相信我。”
这楚楚动人的女人,试问哪个男人见了不动心、不心疼的?
偏偏景亦是另类,在他眼里,女人就是一颗棋子,用的时候拿来放在棋盘中,不用的时候就放回棋盅内。
甚至,可以毁掉。
至少目前,纪慕青是有利用价值的,所以不能出事,可是眼前这个女人,不过是有一张勾魂的脸,是他养在身边的一盆花,不喜欢了,随时可以一剪刀将剪下来。
他一脚将脚边的女人踹开,冷酷的看着陈香那双泪汪汪的眼睛,“你心里想什么?要做什么?本王都一清二楚,你瞒得过别人,但瞒不过本王这双眼睛,若不是看在你跟在本王身边多年,方才就让人剁了你的手脚。”
她脸色苍白,圆圆的眼睛仿佛要迸了出来。
“若再有下次,便要了你的命。”
景亦宽袖一挥,“哼”声离开。
剩下陈香一个人坐在地上,狼狈不堪!
她十指摁在地上,点点收紧,握着地上的碎土。
不甘心。
她胜就胜在自己有一张勾魂的脸!
败就败在自己没有一个有权的爹!
……
第二天,景亦命人找来了纪黎,说是有要事与他相商。
可是纪黎清晨一来亦王府,没有先去见景亦,而是去了一趟纪慕青的院子里。
他一来,院子的丫头们格外紧张。
人人都知道兵部司尹纪黎是个严肃且不苟言笑的人,眼里更是容不得一粒沙,那双眼睛里,仿佛永远充斥着杀气,让人不敢靠近。
而这一回,大家怕的还有另外一点。
昨天王妃受伤了!
纪黎进到屋子里,刚好撞到彩兰端着碗药出来,见他突然出现在这里,彩的手猛然一颤,连带着手里那个空碗在端盘上也颤了一下。
哐当作响!
纪黎眉头不由一紧,盯着她看了一眼,目光又随即落在了她的手里的那碗药上面,问,“这是谁的药?”
哥,你觉得还能是谁的药?
当然是你亲妹妹的药啊!
她病了!
而且病得不轻,快死了!
彩兰头一低,说,“这……这是王妃的药。”
“王妃怎么了?”
“王妃她……”吞吞吐吐。
纪黎着急,赶紧跨步进去,便见纪慕青靠在床上,脸色苍白,头上朝着绷带,肩膀上也是。
“大哥?”纪慕青惊讶。
“你这是怎么了?”纪黎担忧问道。
纪慕青是个好面子的人,自然不会说自己是被人给欺负了,便撒了谎,“我昨晚起来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
脸不红心不跳!
说得跟真的一样。
纪黎将信将疑,“怎么摔了一跤摔成这样?”
“没办法,就是摔成这样了。”
“那王爷来过吗?”
纪慕青略顿了一下,便笑着回,“当然来过,王爷待我很好,知道我受伤了,便命人带来了很多补品,还陪了我一会。”
只因她说的太真了,纪黎还真的相信了,毕竟,自己这个刁难的妹妹只有欺负别人的份,哪有别人欺负她头上的可能?
而且她若真的出了什么事,自然会说的。
第668章 亦王的船
第668章 亦王的船
见纪黎沉默许久,纪慕青扯了扯他的衣角。
“大哥,你还没说你来亦王府做什么。”
他道,“王爷找我过来一趟,所以,我先过来看看你。”
“我没事,你不用担心,大夫说,休息几天就能好,你也不用管我,既然王爷找你,那你赶紧过去吧。”
纪黎点了下头,“好,我先过去了,你要是有什么事的话,只管遣人通知我,不要隐瞒。”
“我知道。”
纪黎也没再多留,便走了。
景亦早早就在后院等着他。
“纪司尹是去看王妃了吗?”景亦明知故问。
纪黎,“王妃摔了一跤?”
“是啊,昨晚她起夜的时候摔的,当时本王熟睡着,并没有注意到,幸好没有什么大碍,休息几天就好了。”
“当真是摔的?”
“哦?纪司尹为何这样问?难道王妃说她不是摔的?”
“那倒不是。”
呵呵。
景亦心有算盘,知道纪慕青那种人的性子,好面子不说,还十分逞强,本是别人绊了一跤,丢了颜面,自尊也没了,所以,为了顾及这些,她自然会选择撒谎。
纪黎也不再纠结此事了,好奇的问景亦,“王爷找我来,是为何事?”
点入了正题。
景亦提手边的茶壶,为他倒了一杯。
然后说,“纪司尹可知道容王要回京了!”
什么?
他惊,“容王怎么可能会回京?皇上已经下了圣旨送去了御府,要容王查出赈灾银的事,否则不可回京。”
“可是本王得到的消息确实如此,用不了多久,容王的马车应该就会到京城门外。”
他没有提起祁祯帝重新改的那份圣旨。
纪黎深思,“王爷的意思是,容王擅自回京?”
景亦,“没错,虽然本王也不知道为何他突然回京,不过,父皇口谕,也下了圣旨,不准他回京,可他此举,分明就是抗旨。”
抗旨,那是要斩头的!
王爷也不例外。
纪黎神情凝重,“如果真是这样,那应该立刻通报皇上。”
但景亦却不急不慢的喝了一口茶,说,“纪司尹何必这么着急?”
“这是抗旨的事情,自然着急。”
“纪司尹听我将话说完。”
洗耳恭听!
景亦分析道,“你是兵部司尹,身上的责任是保护皇城内外、乃至京城内外的安危,容王抗旨回京,便是重罪,一个罪犯回京,自然就得由你纪司尹去办妥了,但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一位王爷,若是将此事上报,便会惊动朝野,烦了皇上的心,又何必呢?倒不如纪司尹派人在城外拦下容王等人,让他放弃进京,回去御府就可。”
你可真是好心啊!
而这步棋,确实谋划得很不错。
就连纪黎那样聪明的人,都无法从他这番中找到点什么反驳的点出来。
而且,景亦的意思他也已经很明白了!
摆明了要他出手。
既然如此——
只能应下。
纪黎说,“如果容王真的抗旨回京,身为司尹,责任在身,必定极力阻拦。”
“那就交给纪司尹去办了。”
“是。”
纪黎应下,匆匆忙忙的回了将军府。
纪桓在门外等他。
“大哥,亦王跟你说了什么?”
纪黎拉着他进来,遣退了旁人,将刚才景亦说的话都告诉了她。
“什么?容王回京了?不可能吧?”
“相信应该是真的。”
“但是亦王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纪黎说,“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该明白什么?
纪桓是个大老粗,行军打仗那是没话说的,如果说到要动脑子的事情,那就真的是为难他了。
摇摇头,不知道!
纪黎说,“亦王能这么准确的知道容王在回京的路上,可想而知,从容王离京的那一刻,他就一直暗中在监视。”
哦!
原来如此。
纪桓还是惊讶了一把,凑上去问,“那大哥,你真不打算将这件事上报给皇上,而是私自带兵去城外将人拦下?”
“你别忘了,我们现在已经上了亦王的船,是下不去的。”
“什么狗屁,难道我兄弟二人就要为她卖命不成?”
不卖命怎么办?难道要景亦将纪慕青那桩丑事给斗出去吗?
他纪黎丢不起这个脸!
纪家也丢不起那个脸!
“纪桓,你我现在只能听从亦王的,至于缘由,你不要问,但是这次带兵拦截的事,我来做,你不用掺合到这件事情中来。”
纪桓一直都是听他大哥的,所以,纪黎说什么,那就是什么。
“嗯,我知道了。”他转而又问,“对了,你有没有去看看慕青?她怎么样?”
说起纪慕青,纪黎就满脸忧色,“她昨晚摔了一跤,头和手都撞伤了。”
“撞了?”
“你这么大声做什么?是她自己不小心的,你别让爹知道,免得他老人家担心。”
“知道了。”
纪慕青摔了一跤?
这也太奇怪了?
纪桓反正是心里不信。
“咚”外面传来响声。
“谁?”
两兄弟顿时警觉起来。
纪婉欣从外头进来,迈着小步,朝两位兄长行了一礼,说,“我听说大哥你去了亦王府,想必是去看姐姐的吧,所以过来问问看,想知道大姐怎么样了?”
原来是她。
纪黎说,“她很好,你不用担心。”
“那就好。”她笑逐颜开。
纪黎和纪桓也没有想太多,就只当她是过来问问纪慕青情况的。
从屋子里出去后,纪婉欣带着深意的眼神回头看了一眼。
其实刚才在门外,她已将两人的谈话都听了全部,
“容王要回京了?”她嘴里轻声念叨了一句。
是抗旨回京的!
亦王要派人在城外阻拦?
她手心一紧,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
……
官道上!
从并荆出发已经好几天了,眼看着就要到锦江了。
纪云舒的前几天就开始在想,等到了锦江,要不要去接卫奕?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她。
她终于下了决定,与对面的景容说,“等到了锦江,就停一停把,我想去看看卫奕。”
景容并没有告诉过他卫奕已经被景亦抓进了京城,纪云舒这一说,他稍微有些顿了下。
“怎么了?”
“没事。”
“我说我想去看看卫奕。”
景容点头,但是阻拦她,“你若是去看了,自然就会带上他。”
“所以,你怎么想?”纪云舒反问他。
景容思忖片刻,说道,“当初将他留在锦江就已经做好了准备,现在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你要是希望卫奕还能像以前一样,本王的建议是,直接回京。”
她不做声。
目光透过那摇摇晃晃的车帘子看到了外面。
心里七上八下……
突然说,“我就是去看看他。”
再次强调!
景容一怔,眸色一暗,赶紧说,“你还是别去了,本王担心你到时候会动摇。”
“不会的,我就是有点担心他,我答应过他等回京的时候要去接他,我不想食言。”
“云舒……”
他脸色凝重的叫了她一声。
嗯?
纪云舒看着他,从他的表情中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赶紧追问,“是不是卫奕出了什么事?”
女人的直觉就是这么的灵。
景容眼神转了转,说,“现在卫奕不在锦江。”
嗯?
“什么意思?什么叫他现在不在锦江?”
他还是将傅叔送来的那封信拿了出来,递给了纪云舒,解释道,“这是傅叔送到御府的,那个时候,我们已经启程了,左尧就命人快马加鞭的送了过来。”
那封信被景容捏得有些起了褶皱。
她接了过去,展平。
将上面的内容一一过目了一遍。
第669章 伤卫奕者,要他命
第669章 伤卫奕者,要他命
信件上所写,卫奕不见了。
她快速过目了一遍,心头猛然一紧。
阅毕,手里的信从指尖内滑落,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
她双眼失神,愣住了,此刻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耳边嗡嗡嗡的响着“卫奕不见了”这五个字。
“云舒。”景容担忧,握住她那只冰凉的手,安慰,“你放心,本王不会让他有事,已经命人提前去了京城,也交代了路江,无论如何,都会找到他。”
她涣散的眼眸点点聚拢,对上景容的视线,“这么说,你早就知道了?也知道他是被谁抓走的?”
他点头!
“这封信是在你被刺伤的第二天送来的,倘若本王猜得没错,卫奕是被景亦抓走的。”
“景亦?”
自她口中念出的这个名字,就像嘴里的肉一样,恨不得咬碎!
她又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的男人,“既然你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景容有所顾及,“当时你受了伤,如果告诉你,你不仅会担心,也一定会马上启程赶去京城,所以本王自私了一回,自作主张将事情瞒了下来,打算等找到卫奕后再告诉你,可……”
可你却要去锦江见卫奕。
所以,不得不说了!
纪云舒满脸担忧且紧张,胸口如同被火烧一样,偏偏浑身又冷得直哆嗦,她晃着脑袋,不停的乱想。
“如果卫奕真的出了事怎么办?如果不是亦王抓的他又怎么办?就算是他抓的,那万一……”
“没有万一!”景容否决了她所有的胡思乱想,沉吟片刻,“卫奕一定不会有事,本王也一定会找到他。”
信心十足!
她死死咬着唇,强行克制自己不要再往下想。
因为她想到的所有结果,都是可悲的。
而此时此刻,她唯有相信的,也只有眼前这个男人!
她冰凉的手被景容握着,冷意渐渐在他温热的掌心里散去,顺着细细的血管暖遍了全身,让她忐忑不安的心也慢慢缓平下来。
景容将她搂进怀中,凌眉冷峰下的眸透着狠劲和杀意,“如果谁敢伤害卫奕,本王一定要了他的命。”
而她,只能在心中拼命祈求上天能够怜悯卫奕。
保佑他安然无恙。
很快,景容下令,连夜赶路回京,不再耽误。
另一辆马车里。
唐思不明白为何突然加快了行程,便抱怨起来,“怎么突然这么急了?”
莫若没理他,捧着一本书在看,神色凝重。
“你看什么?”
你眼瞎啊!
“书。”他口中淡淡吐出一个字。
“我知道是书,你一路上都在看书,酒也不喝了,太奇怪了吧。”说完,她欲将莫若手中的书夺过来。
可莫若手一偏,避开了她的魔爪。
“别闹。”他沉斥一声。
唐思也只好凑着脑袋伸了过来,“你到底在看什么?”
“找药!”
“药?什么药?”
“蟾毒的药。”
唐思嗔了一下,脸色也跟着沉了下来,问,“所以,阿纪体内真的有蟾毒?”
莫若没有回应,继续翻看手里的医书。
这些天,他已经翻了很多本医书,可上面除了蟾毒的毒性之外,几乎什么都没有记载,他甚至还将自己随身带着的、他老爹留下来的医书也看了一遍,也没有记载。
他合上书,叹了一口气。
“看来,要等回裕华阁再研究了。”
唐思满脸担忧,催促他,“阿莫,你一定要找到解药救阿纪,如果毒没有办法解的话,她这一辈子都会很痛苦的。”
“我知道。”
“还有,你真的不打算将这件事情告诉王爷吗?”
“你觉得如果告诉了他,会怎么样?”
“他那么在乎阿纪,要是知道,肯定会发疯的,你都没看到那天晚上他杀人的样子,浑身是血,眼睛发红,连我都害怕。”
现在想想,余惊未散。
莫若瞥了她一眼,“你既然知道他会发疯,我若是告诉了他,他岂不是要杀尽全天下的人?”
“那倒是。”
他沉叹一声气,自己是神医,但也不是万能的,遇到蟾毒,大罗神仙都没用。
可——
他坚定道,“我一定会找到办法治好她。”
京城,璋郅殿。
自打穗儿死后那天,景萱寝宫的门便一直关着,门上上了好几把大锁,只有进去送饭的时候才会有人打开。
段儿端着膳食开了门,轻轻走了进去,到了内殿,就看到景萱坐在床上,穿着薄薄的一套白色长裙,长发披肩,除了身上没有首饰以外,脸上更是一点妆容都不见,惨淡得如同一张白纸。
整个人,就那样失魂落魄的坐在床边。
一动不动!
段儿将饭菜放下,走了过去,担忧的唤了一声,“公主?”
仍然没有任何的反应。
“奴婢知道公主现在心里难受,可是也不能就此饿坏了身子啊,这都两天了,你一口饭都没吃,再这样下去,身子是会熬坏的,公主,你就吃一口吧,当奴婢求求你了。”
“……”
段儿抹着眼泪,哽咽,“公主这样又何苦呢?伤的还不是你自己的身子,穗儿的死跟公主你没有关系,你不必自责,奴婢求求你了,你就吃点东西吧。”
还是没有反应。
段儿扑通跪了下去,哀求着,“公主,奴婢求你了……”
景萱神情呆滞,像没听到似的。
她已经两天没有吃东西,也两天没有合眼了,也这样整整坐了两天。
再这样下去,就算不饿死,也会猝死。
段儿也不知道劝了几回,进来一回劝一回。
但是每回结果都一样。
段儿跪了一会,劝一会,只好唉声叹气的出去了。
门关上的那一刻,段儿忍不住哭了,外头几个宫女便安慰,“段儿姐姐,你别哭了。”
“公主现在这样,我怎么能不伤心?”
“可是能怎么办?公主不吃不喝,也不肯休息,就这样坐在那里,再这样下去,肯定……”小宫女没再继续说。
段儿擦干眼泪,突然眼睛一睁,“我去找娘娘。”
啊!
大伙还在惊呼之中时,她人已经朝着萧妃的寝宫去了。
第670章 只有活着,才有机会
第670章 只有活着,才有机会
这会。
萧妃才刚刚起来,还是和以往一样。
光彩照人。
珠光宝气。
雍容华贵。
桑兰正在给她梳头。
可是梳到一半的时候,桑兰手一顿,轻轻的惊呼了一下,反应不是很大,可还是被萧妃看到了,她透着面前那面铜镜问,“怎么了?”
桑兰反应过来,赶紧摇头,“没……什么。”
声音在抖。
萧妃不信,手伸向自己后脑上的头发,偏过头,对着镜子一照,竟然看到几根白发。
表情顿时僵住。
白发!
对于一个妃子来说,简直是要命的!
在宫里的娘娘,大部分吃的就是年轻饭。
桑兰见萧妃脸色不对,手里的梳子颤抖了几下,掉到了地上。
她也赶紧跪了下来。
磕头:“娘娘饶命!”
萧妃的头发一向是她打理,出现几根白发,自己肯定逃不了被罚。
但哪里知道,萧妃看了眼跪在地上的桑兰,微沉之色,“本宫有那么可怕吗?你们所有人的都要求本宫饶命。”
“不是,娘娘怎么会可怕?是奴婢的错,让娘娘长了白头发。”
“人老了,自然会长白头发,这不怪你,本宫又不是杀人不眨眼的人,不会动不动就杀人,只有犯了错的奴才,本宫才杀,可你在本宫身边多年,悉心照顾,本宫又怎么会舍得杀你?”
这一说,桑兰松了一口气。
“谢娘娘。”
“起来吧,别跪着了,继续帮本宫梳头。”
“是。”
桑兰捡起地上的梳子,站起身来,继续为她梳头。
十分谨慎小心。
突然,萧妃似乎想起了什么,侧眸问,“对了,亦王成婚也有小一段日子了,你带本宫的旨意出宫,让王妃和侧王妃明天来宫里一趟,就说本宫想与她二人说说话,”
“是。”
桑兰应下。
这时,段儿进来了,行礼,“参见娘娘。”
萧妃瞥了她一眼,“你不看着公主,跑来这里做什么?”
当下,段儿跪了下来,哭着哀求道,“娘娘,你救救公主吧,公主已经两天不吃不喝了,再这样下去,奴婢担心公主的身子会熬不住。”
一听是景萱的事。
萧妃细细的眉一拧,神色暗沉,“公主现在怎么样?”
“在屋子里一直坐着,已经这样两天了,奴婢求她吃东西她也不肯吃。”
哼!
“她要气死本宫才甘心吗?”萧妃气怒,却也担忧,“你听着,无论如何都要让公主张嘴吃东西,本宫不管你们是撬开她的嘴也好,还是强行将东西塞进她嘴里也罢,总之,都要让她将东西吃进去,公主要是出了事,不能如期出嫁去胡邑,本宫就要了你们的脑袋。”
原来,她关心的不是自己的女儿,而是那个人……能不能如期出嫁。
呵呵。
段儿彻底失望了,在来之前,她还抱着一丝希望,以为萧妃终究会不忍,会放下自己高高在位的姿态,做个平常母亲的一般去劝劝景萱。
哪里知道——
这个女人,眼里只有权贵。
段儿心里泛着凉意,收了眼泪,从地上起身,俯身出去。
回到景萱寝宫。
那些宫女赶紧问,“怎么样,娘娘说什么?”
她没回应,将门上的锁打开,进去之前交代她们,“你们都不要进来,也不准偷听,我与公主说说话。”
大家点头。
门关上!
段儿进去,景萱还是原样坐在那儿,她走过去跪下
“公主,何必呢?”
是啊,何必呢?
“奴婢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如果公主心里真的有怨、有恨,就更应该好好活着才对,只有活着,才有机会啊!”
呃!
她说完这番话,景萱涣散的眼神突然动了一下。
发觉自己刚刚这番话有了效果,段儿继续说,“公主说过,活着就是生不如死!既然生不如死,为何还要这般作践自己。”
惊醒了景萱!
她放在大腿上的手缓缓捏起了拳头,将那团锦缎抓在了掌心内。
“公主,你醒醒吧,要是再这样下去,最后难过伤心的人,只会是你。”
良久——
她眼神才渐渐清澈起来,撑身起来,光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走到镜子前。
镜子里的人,一袭白色长裙,长发挑落附在脸庞,而那整张脸,苍白的不见半点血丝,特别是那双眼,深凹不见底,空洞无神。
像个将死之人。
这还是当初那个任性刁难的景萱吗?
她早就麻木的身子随着脚底的冰凉蔓延全身,而渐渐复苏起来。
良久——
她努了努嘴,“将饭菜端过来。”
段儿喜出望外,“是,奴婢这就让御膳房去做,做公主最喜欢吃的。”
欢喜得不得了。
景萱点头。
段儿从地上起身,赶紧出去吩咐人到御膳房去传膳了。
很快,满满一桌子的菜备下。
景萱吃了很多,神态也好了很多,又好好的休息了一晚,第二天起来,精神抖擞。
宫里的人都激动的掉眼泪。
“听说殿里来人了,是王妃和侧王妃。”段儿告知她。
景萱眸色一凛,吩咐,“替我梳妆。”
“是。”
段儿为她梳妆,景萱却拿着一张红唇纸,放到唇瓣上轻抿了几下,烈焰红唇印在镜子里,那人儿,妩媚又神秘。
她又挑了一支比较扎眼的珠钗,戴在头上。
“公主,这珠钗不适合你。”
“我喜欢这样的。”
笑了笑,天真极了。
梳妆完毕,她提着裙摆准备去见那两位皇嫂,刚出门就被拦住了。
“公主,娘娘说了,不让你踏出房门半步。”
“我是去给母妃请安的,难道这个也要拦吗?”她脸上带笑。
“不敢。”
“那就别拦着。”
说完,她一手扒开拦在自己面前的几个人。
那股劲,仿佛当初的景萱又回来了。
璋郅殿的大殿里。
纪慕青和陈香已经到了,二人分别坐在左右两边。
一个温婉贤淑!
一个姿态大方!
萧妃则坐在正位上,凤眉一挑,温柔的看向纪慕青,问,“本宫听说你前几天摔了一跤,磕到了头,现在好些了吗?”
纪慕青摸了摸额头还有些淤青的伤,又得意显摆的朝对面的陈香看了一眼,这才回话,“慕青已经好了很多,这些天来王爷也一直照顾着。”
“那就好,本宫初闻消息时,都给吓坏了,你身子娇贵,这一撞,可千万别撞出什么事情来。”
“有娘娘关心着,慕青怎么能不好呢?”
“你这丫头,就是嘴巴会说话。”萧妃笑得合不拢嘴,旁人看了,便觉得她是真心喜欢纪慕青的。
但——
陈香心里不高兴。
她看着纪慕青如此卖弄的神色,加上之前景亦对她的警告,心里就恨得滴血。
第671章 妻、妾
第671章 妻、妾
陈香的神色,萧妃全都看到了。
所以后一刻,她也关切的问了陈香一句,“侧王妃这些日子可还好?”
陈香赶紧露出笑颜,“回娘娘的话,香儿很好,谢娘娘关心。”
礼貌很多。
“你二人现在同府,便是姐妹,姐妹之间就要互相扶持,切莫生出什么事端来,也要好好照顾亦王,尽到为妻为妾的责任。”
口中的妻,是纪慕青。
口中的妾,自然说的是陈香。
二人双双应道,“是,听从娘娘的。”
萧妃满意点头,“对了,本宫这里有一些上等的金钗首饰,早早就为你二人准备了一份,若是喜欢,你们就一人挑一样。”
“谢娘娘。”
桑兰将首饰拿了上来。
红色的托盘里,平平的躺着一支鸾玉钗和一支翠绿镶边的镯子。
两样都是上品。
萧妃说,“你二人自己选。”
让她二人自己选!
这其中的深意大概也只有陈香懂了。
两人起身,走到殿中央,挨着一块欣赏托盘里的首饰。
陈香笑了笑,谦让道,“不如妹妹先挑吧,毕竟,妹妹是王妃,理应是你先。”
哼。
“那就多谢侧王妃了。”纪慕青刻意将“侧王妃”三个字咬得十分用力,也不推让。
开始悠悠的挑了起来。
她先是拿起那只镯子看了看,又偷偷打量陈香的神色,见那女人暗暗窃喜,所以,她又给放下了,将那支钗拿了起来。
刚拿到手上,就见陈香的眉心不经意皱了一下。
呵呵。
她要了这支钗。
“娘娘,我选好了,就要这支钗。”
“嗯,王妃好眼光。”萧妃夸赞。
她开心得不行,将钗交给一旁的宫女。
本以为自己得了个大便宜,可是没想到,自己一扭头,就看到陈香十分高兴的将托盘里那只镯子拿起,并且毫不掩饰自己得逞的眼神。
陈香扬了扬手里的镯子,朝她问,“难道王妃没有听说过南疆的冰丝镯?”
什么鬼?
什么南疆的冰丝镯?
没听过。
“你什么意思?”
陈香笑说,“这镯子是来自南疆的,手工是苏州最好的师傅打造的,你看看这个镶边,多精细。”
炫耀!
纪慕青又被她给摆了一道,脸上方才的得意一扫而去,只能眼巴巴的盯着那个镯子看。
可——
也在陈香打算将镯子套到手腕上的时候,后背不知被谁撞了一下,一个不小心,手里的镯子脱了手,摔到了地上。
哐当一声!
十分响亮。
断成了两截。
陈香傻眼了,好了,炫耀炫耀,将好端端的一只镯子给炫耀到地上去了。
她愣了几秒后,心里的火顿时迸发出来,转身看向罪魁祸首。
只是一转身,却看到了景萱!
“公主?”
这次是真的傻眼了!
就算那镯子再怎么金贵,她也不可能要公主赔给自己,这个哑巴亏,可能还得自己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景萱皱了眉心,一脸惋惜和歉疚,“真是不好意思,本想凑过来看看是什么宝贝,哪里知道一不小心,竟然打碎了皇嫂你的镯子,不知道这个镯子贵不贵?不如,我赔给皇嫂吧。”
陈香赶紧说,“只是一个镯子罢了,而且,也是娘娘赏赐的,碎了就碎了,岁岁平安。”
“那怎么行?”景萱将地上断成两截的镯子捡了起来,说,“不如我找人修一修,保证跟新的一样,到时候再送去给皇嫂。”
“公主,不用麻烦了。”
“要的要的。”景萱将镯子递给了身边的丫头段儿,交代,“可要好好拿着,切莫再摔了,你送去尚宫局,一定要她们修得跟原来一样,不,要比原来的还要好才行。”
“是,奴婢遵命。”段儿好好的护着。
陈香也没说什么了。
转而,景萱又注意到了纪慕青的那支钗,惊呼一声,“咦!这支钗好看是好看,可是我怎么记得是之前坏了的那一支呢?原来修好了啊!就是没以前好看了。”
嘀咕着。
当时,纪慕青的脸也拉了下来。
什么?
这是一支坏了的钗?
她没有听错吧。
景萱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赶紧捂住自己的嘴,看向脸色十分不好的纪慕青,“这钗原来是母妃赏赐给皇嫂的啊!我说错话了,这钗可能不是之前坏的那一支,皇嫂可千万别当真了,就当我是在胡说八道好了。”
因为之前纪慕青在御花园里摘了景萱种的一株花,两人原本也是有过节的,可现在成为一家人,景萱不计前嫌的叫她皇嫂,她也只能笑脸相迎。
“公主真爱开玩笑。”
“是啊,就是玩笑的,母妃怎么可能会小气到送皇嫂一支坏过的钗?”
她的话,将整个局面都拉到了零下几度。
可她左一口皇嫂,右一口皇嫂的叫着,还十分的甜蜜。就算纪慕青和陈香心里再如何不舒服,也因为那一句句的皇嫂而隐忍下来了。
随即,景萱将目光转向了高位上坐着的萧妃身上,行了礼,唤了一声,“母妃。”
萧妃震惊。
昨天还说她一粒饭不吃,一口水也不肯喝,现在却生龙活虎的站在这了,看她那样子,和刚刚说话的口吻,就好像……又是以前那个刁难任性、口无遮拦的野丫头。
与穗儿死那晚的景萱完全判若两人。
景萱上前,一屁股坐在了她身边,亲昵的挽着她的手,“母妃,你别生女儿的气了,刚才女儿不是故意的。”
萧妃带着审视的目光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怎么了?母妃为何这样看着女儿啊?脸上有东西吗?”她擦了擦脸,“没有啊!”
那样子,天真烂漫。
没有半点往日的消沉。
萧妃想,莫非这孩子真的开窍了?
她笑了笑,“母妃怎么会怪你?那东西都是身外之物,打碎了就打碎了,也不必惊慌。”
“还是母妃最好。”
“乖。”
两母女其乐融融,底下的纪慕青和陈香一脸稀烂。
接着,萧妃又在宫里设了宴,留着两人在皇宫里坐了许久,拉了拉家常,吃完了晚饭才送二人离开。
第672章 陈香有喜
第672章 陈香有喜
就在她们离开后。
景萱满脸歉疚的和萧妃说,“母妃,女儿不是有意的,那镯子等修好了,到时候就给皇嫂送过去。”
“你是怎么想的?”
嗯?
“什么?”
“之前……你还……”
萧妃没将话直接了当的甩出来。
景萱瘪了瘪嘴,沉了口气,说,“经过这两天,女儿也想明白了,我们才是一家人,不管怎么样,我都应该站在你们这一边才对,怎么可以帮着外人来对付母妃和皇兄呢?最后,还不是自己受罪。”
“你当真想明白了?”萧妃望着她。
她用力点头,“那是当然,母妃待我这么好,可是,我却处处都与母妃作对,女儿现在知道错了,会好好听母妃的话,好好养着身子,等过些日子就嫁去胡邑,可是到那个时候,女儿想见母妃一面都难了,所以,不知道现在承认错误、还来不来得及补救一下咱们母女之间的感情?女儿之前说了很多让母妃伤心的话,但都不是故意的,都怪自己太偏执,将母妃的好认成是措意,想想都觉得不应该,心里也懊恼极了,母妃,你就原谅萱儿吧,以前说的那些话,萱儿全部都收回。”
眼里含着泪光。
态度也十分诚恳。
萧妃摸了摸她的脸,“你能明白就好,一定要等吃了亏才知道母妃的好。”
“女儿以后会好好听母妃的话。”
“你这丫头。”她在景萱的额头上轻轻点了一下。
两母女之间也终于缓和了。
但是萧妃又再三交代她,“萱儿,现在你不能再去见那个傻子了,明白吗?”
她爽快应下,“不去了,他就是个傻子,女儿才不会再去见他,只是女儿不明白,母妃为何要将那个傻子带进宫,还将他关起来。”
萧妃拍了拍她的手背,说,“这个你就不要多问了,反正你不要再去找他就行。”
“嗯。”
乖巧的很!
景萱又枕在她手臂上,说,“母妃,不如女儿今天伺候你休息吧。”
“你?”
“等母妃睡下了,女儿再走。”
心意太浓,萧妃也没有拒绝。
便答应了。
回寝后,景萱一边将萧妃头上的饰品一一拆下,又想到了什么,说,“对了母妃,女儿这里有一块好香,掷在香炉里,能让母妃睡得更安心一点。”
“哦?什么香?”
“是女儿自己以前晒的,早早就想拿来给母妃了,但是一直都给忘记了。”
“你拿来,给母妃闻一闻。”
“好。”
景萱命人将自己准备好的那几块香拿了过来。
萧妃放在鼻子上闻了一下,“嗯,是挺香的。”
“那女儿就将香掷进去了。”
点头。
她切了一小块,丢进了香炉里,等萧妃躺上/床休息后,便将香炉搁在了床边。
缭绕的白雾从香炉顶口里熏里出来,整个屋子里,弥漫着清淡莫名的香味。
“那女儿就不打扰母妃休息了。”
“嗯。”
萧妃睡下了。
景萱也轻轻从屋子里退了出去。
就在门关上的那一刻,那张天真无息的笑脸一点一点的阴沉森冷起来。
她唤来一个每天为萧妃点香的丫头,将手里剩下来的那几块香交给了她。
吩咐,“母妃说了,她很喜欢这种香,以后每天晚上都给点着,不能断,放在床边,听明白了吗?”
小宫女点头,“是。”
景萱回头看了一眼那扇门,视线仿佛能穿透进来,直直的落在了躺在床上的萧妃。
良久——
她转身出去,挺直着背脊,一步步的往前走着。
双眼发红,淬着泪光。
她恨!
恨不得现在就要了那个女人的命!
但是不着急,慢慢来,慢慢的来……
……
陈香和纪慕青从皇宫回亦王府的路上,面对面的坐在马车里,各自都没有什么好脸色。
良久——
纪慕青才冷笑一声,道了一声,“活该!”
“妹妹什么意思?”
“以为自己选了一只好镯子就这般得意,好在恶有恶报,连老天爷都不帮你,活该镯子被摔碎。”
“你也没有比我好到哪里去,你的钗还是一支坏过的。”
“你……”纪慕青转而一想,自己可比眼前这个人身份高贵多了,跟她计较,有失身份,便唇角带笑,说了一句,“本妃宽容大量,不与你这种人计较。”
啊呸!
陈香觉得太憋屈了,自己长着一张好看的脸,能得到王爷宠幸又如何?可终极不过是一颗棋子,一颗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棋子,就像景亦说的,只要不需要她了,她可以随时牺牲。
想到这里,心里就有气。
可突然,她胃里一阵不舒服。
干呕起来。
纪慕青立马弹开,“你怎么了?我可没打你,也没有骂你,你别想在王爷面前嫁祸。”
陈香不应答她,继续干呕。
就像吃多了一样!
纪慕青十分嫌弃,赶紧先开车帘,把头伸了出去。
过了小一会儿,陈香才觉得舒服了些,按着自己难受的胸口,气喘吁吁。
然而——
她却笑了!
笑得十分灿烂!
回到亦王府后,她命人找来大夫。
大夫把完脉后,赶紧恭喜道,“恭喜侧王妃有喜了。”
陈香双眸一睁,惊喜万分,“大夫,是真的吗?本妃真的有喜了?”
“老夫问诊多年,绝不会有错,根据侧王妃的脉象上来看,是位小世子。”
“小世子?”陈香欢喜,摸着自己还没有显孕的肚子,“是小世子,太好了。”
她终于有翻身仗可以打了!
只要生下这个孩子,王妃的位置迟早是她的,皇后的位置也是她的。
屋子里的丫头们都跪了下来,“恭贺侧王妃喜得小世子。”
她赶紧命人,“快,快去通知王爷。”
“是!”
丫头赶紧去。
景亦听说陈香有喜,立马甩开手边那几本书,急匆匆的赶了过来,一进门,就看到陈香起身,她刚要行礼的时候,就被他上前扶住。
“不必多礼,你现在有喜,好生坐着。”景亦激动,难以掩盖。
这肚子里的,是他将来要册封的太子。
是龙脉,绝对不能有事。
第673章 王妃?你配得这个头衔吗?
第673章 王妃?你配得这个头衔吗?
“王爷,妾身哪有这么娇贵?”
“小心为妙。”
“大夫说了,孩子才一个多月,让妾身多活动活动。”陈香整个人娇滴滴起来,身子像条蛇一样,没有骨头的靠在景亦怀里。
景亦大笑,“本王终于要迎来第一个小世子了。”
“能为王爷生下一位小世子,是妾身的福气。”
景亦抱着她,爱不释手!
很快。
陈香有喜的事就在府里传开了,自然也传到了纪慕青耳边,她才反应过来,原来之前在车上陈香干呕是因为怀孕了,她真是后知后觉啊!
都说母凭子贵,现在陈香有了孩子,想必整个府上的人都巴结过去了,而她这个独守空房的王妃,自然就成了摆设。
一想到这里,她就气得眼冒金星。
“凭什么?”在屋里大吼了一声。
丫头们候在一边。
“我到底哪里比她差了?凭什么王爷连正眼都不肯瞧我?陈香,我跟你没完。”
反正这梁子是结下了!
你不是想生孩子吗?我偏偏不让你得意。
她似乎暗暗下了狠劲。
朝屋子周围一看,却发现彩兰不在,便问屋子里的人,“彩兰那死丫头呢?”
大家面面相觑,吞吞吐吐的不说话。
她伸手揪出一个来,问,“说啊,她人死去哪了?”
“回王妃,彩兰她……她去侧王妃那了。”
“什么?”
“彩兰说,是侧王妃找人唤她去的,说是她细心,很会照顾人,现在王妃有身孕,所以就把她叫过去了。”
“竟然敢抢我的人。”
说着,她冲出了房间。
“王妃,你要去哪儿?”
丫头们在后面追着。
纪慕青一路去了陈香的院子里,刚进去,就看到满院子的赏礼,都是景亦命人送来的。
她进了屋,正好看到彩兰在给陈香捏脸捶腿。
那模样,跟宫里的奴才没什么两样。
见到她进来,彩兰赶紧停下,一脸惶恐。
可——
陈香却说,“停下去做什么?继续。”
下了命令。
彩兰左右不是!
一个王妃,又是自己小姐,一个虽然是侧王妃,可是现在却怀了小世子,得了恩宠。
她……
挣扎一会后,她还是选择给陈香捏脸捶腿。
“你给我起来,死丫头。”纪慕青大声呵斥,上前将人拽了过来,一边说,“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主子是谁了?还是你瞎了眼?”
“王妃,奴婢……”
“跟我走。”
纪慕青揪住她的衣服,要将她拉出去,但被陈香阻止。
“妹妹这么生气做什么?”
“你走开。”
“一个丫头而已,不至于这么生气。”
小丫头?
纪慕青冷笑,“既然是一个小丫头,你还要跟我抢一个丫头不成?”
“我怎么会跟你抢一个丫头,只是大家都说彩兰很会照顾人,妹妹也知道,我如今已经怀有王爷的孩子,这些丫头们若是照顾得不好,影响了小世子,那可不好了,但是彩兰就不一样了,她很细心,也很讨我的喜欢,所以,我就求王爷将这个丫头要了过来,连王爷都点头了,妹妹难道要说不吗?”
一副卖弄得意的嘴脸。
还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纪慕青又气又觉得心痛,看了她肚子一眼,“你别以为你怀了王爷的孩子就可以得意忘形。”
“是又怎么样?有本事,你也怀啊!”
讽刺!
王府上下谁都知道,王妃根本就没有和王爷同房过。
这是一个天大的笑柄,若不是因为景亦下令,不准府上的人说三道四,现在这件事早早就已经传了出去,她纪慕青的脸也早就没了。
被陈香一呛声,纪慕青气得磨牙,满眼杀气的看着眼前的女人。
质问,“为什么?为什么你什么都要跟我抢。”
“是你在跟我抢!”陈香变换了一张狠厉的脸,说,“你的王妃位置本来就应该是我的,你以为王爷真的想娶你吗?要不是你生得好,有两个有权有势的哥哥,王爷根本连看都不会看你一眼,就你这样,恐怕这一辈子都没有资格爬上王爷的床。”
呃!
声音十分洪亮,满屋子里的人都听到了。
有的带着嘲笑的嘴脸看着她。
有的低头在笑。
有的甚至带着幸灾乐祸的眼神。
……
这一刻,纪慕青觉得自己被活生生扇了好几个耳光,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
简直无地自容。
陈香似乎说的还不尽兴,继续说,“王妃?你配得这个头衔吗?你好好照一照镜子吧,就你这张脸,啧啧啧,想必是个男人都不想看你。”
终于,纪慕青再也忍受不了了,心里所有的气在这一刻冲上脑门。
“我杀了你。”
她伸出手,狠狠的掐住了陈香细腻的脖子。
“我杀了你,杀了你……”
纪慕青就像是疯了一样,双眼瞪大,血丝密布的看着眼前的陈香。
屋子里的丫头们赶紧上前阻拦。
“王妃住手啊!”
“侧王妃……”
“不好了,王妃杀人了。”
……
屋子里凌乱起来。
大家都揉到了一起。
陈香被掐得快喘不过气来了,她哪里知道这女人的力气竟然这么大,丫头们这么多人都拉不开她。
等到终于将那双手从陈香的脖子上拉开之后,也就在这推搡的过程中,不知道是谁推了陈香一把。
导致她整个人朝地上狠狠的扑了去。
“啊!”
伴随着一声疼叫。
周围的丫头们吓坏了,愣了三秒后,又一窝蜂的上前扶人,可是陈香却疼得“哎呀”大叫,一直捂着自己的肚子。
“我的孩子……”
泪流满面。
“快,快去请大夫。”丫头们高喊着。
陈香被扶到了床上,她躺在床上不停的喊着痛,“好痛,我的孩子,孩子……”
“王妃你别担心,已经去请大夫了,大夫马上就来,你一定会没事的,你忍耐一下。”
她满头大汗,看向被丫头们抓住的纪慕青,一双发抖的手指着她。
“告诉王爷,是她……是她推的我。”
纪慕青也傻眼了!
她刚才的劲全都没了,若不是有人抓着她,她现在已经软到了地上。
第674章 王妃?
第674章 王妃?
说不害怕,那都是假的。
她惊恐万分,“不是我,不是我推得你,不是我……”
陈香却带着一种难以捉摸的眼神看着她,随后疼得晕了过去。
很快,大夫来了,景亦也来了。
这短短的几个时辰里,景亦经历了大起大落,本以为自己要有一个小世子了,哪里知道,现在陈香躺在里面的床上,还不知道孩子能不能保住,那种心情,他连杀人的心思都有了。
而他面前,跪满了一地的人!
以纪慕青为首,后面全部都是当时在屋子里的丫头。
他双眉如两把锋锐的利剑,高高架起,怒意的眸子将屋子里的人逐个扫了一遍。
质问,“说,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丫头们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敢说话。
“说!”
呵斥的声音回荡在屋子里。
当时将陈香扶到床上的小丫头开了口,她说,“是……是王妃推的侧王妃。”
早早就软在地上的纪慕青一听,回头狠狠的瞪了那丫头一眼,“你胡说什么?人根本就不是我推的。”
“奴婢实话实说。”
“你是胡说八道。”
景亦冷着脸,问那小丫头,“好好说,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回王爷,因为侧王妃将彩兰要到了身边,所以王妃很生气,就跑来这里要人,结果在推搡之间,侧王妃就倒在了地上,是侧王妃在晕倒之前亲口说的,是王妃推的人。”
“我没有……”纪慕青跪在地上,扯着景亦的袍子,抬着头,满眼泪光的说,“王爷,你要相信我,真的不是我推的,我没有推她,她在撒谎。”
哀求哭泣!
景亦凌厉的眼神垂眸看她,这个女人,实在太恶心了!
敢伤自己孩子的人,他怎么能放过?
于是——
抬起脚,一脚踹在了纪慕青的肩膀上,将她踹开一米多。
当时就吐血了!
原本旧伤就没好,现在又添了新伤,简直要了她的命。
景亦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狠戾道,“本王对你已经仁至义尽,也容乃到了一定的地步,倘若这次孩子保不住,本王就杀了你。”
说到底,还是孩子!
要是陈香死了倒是没关系,主要是孩子不能有事。
而里面的屋子内,大夫已把完了脉,陈香也已经醒了。
大夫说,“侧王妃放心,小世子并无大碍,你只是摔了一跤,休息几天就好了。”
“大夫,怎么会没事呢?”陈香意味深长的说。
“确实没事。”
“不,本妃不是没事,而是有大事。”
嗯?
大夫听得不大明白,自己诊脉多年,从来都没有出过错,这次也绝对不会出错。
陈香从床上坐了起来,往外面看了一眼,才说,“大夫,待会你出去的时候,就跟王爷说,本妃的胎儿很有可能保不住,需要悉心静养。”
“啊?这……”
“就是这一句话的事,只要你说给王爷听,本妃少不了你好处。”
“这怎么行,侧王妃你本来就没事,若是这样告诉王爷……”其实不是显得他这个大夫无能?
陈香冲着身边的丫头使了一个眼色,丫头便从梳妆台上的一个锦盒里拿出一只镯子过来,给了那个大夫。
一见到那只镯子,大夫的底线就没了。
捧在手里仔细端看,这镯子,可是上等的好玉啊。
看出了他眼底的贪婪,陈香便趁热打铁,“只要你说一句话,以后不止这镯子,金银财宝,都少不了你的。”
大夫早就两眼发光了,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赶紧答应了。
将镯子收好。
这世上,哪有不爱财的?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向来都是命理。
大夫出去后,露出一副医生与病危家属见面时的表情,与景亦说,“王爷,小的已经尽力了,侧王妃摔得很严重,目前人已经没事了,但是腹中的小世子就……”
景亦眼神暗下,急切追问,“说,小世子怎么样?”
“小世子现在暂时没事,但……若是不能好好调养,恐怕还是保不住。”
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
这样的大夫,就应该拖到十八层地狱去,放到油锅去炸。
“废物。”
大夫赶紧跪了下去,磕头,“王爷饶命,小的会尽全力保住侧王妃腹中的小世子。”
“若是小世子出了事,你的命,也别想要了。”
“是……小的一定尽全力。”
“滚。”
大夫从地上起来,连滚带爬的去倒腾药了。
小世子很有可能保不住?
这番话就仿佛将屋子里全部的人都推到了断头台上,如果小世子死,大家也都要跟着一起死。
景亦赶紧进去看陈香,她躺在床上,脸色苍白,一副病态,看他一来,就忍不住哭了起来。
“王爷,都是妾身不好,如果不是我求你将彩兰要到身边,王妃也不会这么生气,我们的孩子也不会有事。”
稀里哗啦的哭着。
景亦握住她的手安慰道,“放心,我们的孩子一定不会有事,大夫说了,只要好好调养,孩子就不会有事。”
“王爷……”
“你好好休息,本王绝对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你受这么大的委屈。”
“王爷,你可千万不要怪罪王妃,她也是无心之举。”
“你不用管会这么多,好好休息就是。”景亦摸着她苍白的脸。
她病怏怏的点了头。
等景亦折身出去后,陈香那副可怜兮兮的脸顿时转换得阴森可怖起来,冷冷一笑,“纪慕青,这回有你受的,我倒是要看看,究竟是你那两个哥哥厉害,还是我肚子里的小世子厉害。”
等死吧你!
旁边小丫头上前说,“先恭喜王妃了。”
是的,叫她王妃!
她春风满面。
外面,景亦看着被他一脚踹开的纪慕青,眼里揉着一团火焰,但又极力的克制着。
命人,“来人,将王妃拉到柴房去,侧王妃的胎儿什么时候能保住,就什么时候将她放出来。”
“是。”小厮上前,将地上那坨“烂肉”拖了起来。
“王爷,你不能这样对我。”纪慕青大声的喊着,“我是王妃。”
第675章 林中扎营
第675章 林中扎营
王妃?
哈哈。
可笑。
“王妃?”景亦冲着她不屑一笑,“就算你是王妃,也不能伤了本王的小世子。”
“我没有,那个女人根本就在撒谎,王爷,相信我。”
“你不值得本王信任。”
“可你不能不顾及我大哥二哥,他们手里握着的是兵权,如果我出了事,他们一定会来找王爷的。”
威胁?
这话才刚说完,景亦就狠狠捏住了她的两腮,“你听好了,再敢胡说八道,本王就割了你的舌头,让你一辈子都说不出话来。”
“呃……放开我……”
景容凑到她耳边,轻声说,“像你这样不干净的女人,根本不配为本王生下小世子,本王也永远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语毕,甩开了她。
纪慕青双眼发直,刚才身上的那股戾气全部没了。
她不是一个清白的人了,身子不干不净。
景亦如此高傲的人,确实看不上她。
就好像是被人判了刑,已经没了求生的欲望。
然后,便任由人将自己带走,扔到了柴房里。
她长这么大,可是从来都没有来过这种地方,更是没有被人关在这里过。
里面臭气熏天!
而且十分潮湿。
她一被关进去,就觉得浑身瘙痒,一直不停的用手在抓挠,身上脸上全都是抓痕。
她不敢往里面走去,只能背靠着那扇门站着。
心想,自己怎么会落到如斯田地?
想着想着,她的身子缓缓滑了下去,抱着膝盖在地上坐着。
她是纪府的嫡女,从出生开始就按照太子妃培养着,可是,家里人只培养了她娇贵、傲慢和自命清高,却没有培养她该如何算计,如何在皇室之内保全自己。
她恨!
皇城里,处处彰显着算计和阴谋,殊不知,一场更大的谋权阴谋也悄然到来。
景容的车马队一直加快行程,不敢耽误时间。
但——
突然,马车停了下来。
怎么了?
景容撩起帘子往外头一看,只见一个男人骑着马将整个队伍拦了下来。
琅泊带人挡在前面。
来人下马,问,“请问,是从御府来的景家人吗?”
御府来的景家人?
琅泊想了下,点头,“是!”
于是,来人便掏出一份信件递了上来,说,“这是一位姑娘让我送来给你们的。”
姑娘?
琅泊赶紧下马,将信接了过来,问,“那位姑娘是谁?”
“她没说,只是要我带着信立马离京,如果在路上看到有马车和带剑的人,就问问看是不是从御府进京的锦江人,如果是,就将信交给他,别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信已经交给你们了,我任务完成。”
上马走人!
琅泊莫名其妙的捧着那封信,折身走到景容的马车旁,禀告,“王爷,方才有人带来一封信。”
景容接过来,将信打开一看。
来信很简短,是通知他城外有纪黎的人部署着,要阻止他回京的消息。
“谁会送来这封信?”他困惑。
纪云舒一看,惊,“这是我二姐的字。”
纪婉欣送来的!
景容纳闷。
“她怎么会知道纪黎在城外部兵?”
“大概……是知道了些什么。”
偷听那种活,纪婉欣最在行了!
景容:“看来,亦王是真的已经准备好了,他派人来杀我们不成,便煽动纪司尹为他卖命。”
“我大哥是什么人,我比谁都清楚,他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甚至比亦王还要狠,亦王迎娶了我大姐,我大哥确实应该站在他那边,助他一臂之力,所以此次,他肯定会拼尽全力阻止你回京,除非皇上下旨公开那份密诏,否则,你是踏不进京城半步的。”她心有顾及,又担忧,“我最担心的,是他为了阻止你回京,恐怕连卫奕都不放过。”
忧心忡忡!
可景容却没有半点担忧之色。
纪云舒问,“你怎么想的?”
景容:“云舒,其实当时离开御府的时候,乔大人的提醒,不是没有道理,本王既然要回京,那么乔大人能想到的,本王岂会想不到?回京,就必定踏上党争之路,没有准备,本王是不会贸然回京。”
“什么意思?”
“就在第二份急召从京城到御府的时间里,本王已经谋算好了,已经派人去了西北之遥的宜城,相信这个时候,消息应该已经带到了。”
”西北之遥?“
景容点头!
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纪云舒也没有再问。
这个男人,究竟在密谋什么?
眼看也都快天黑了,景容便下令就地扎营。
虽然挨着官道,但也是在林中,一到了晚上,周围便传来一声声狼音,景容命人点了几把火插在周围,又派人守着。
其余人就围坐在一团火堆旁坐着。
唐思说,“你看你们,不就是几头狼吗?我以前在山里的时候经常见到,其实,狼很温顺,而且他们是高贵的血统,只要你们不招惹,它们是不会随便攻击人的。”
有人说,“唐姑娘,我们都是跟着王爷出生入死的,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又怎么会害怕几头狼。”
“是啊,要不是因为你和纪先生,我们可没功夫守,直接安心睡觉了。”
“你什么意思?是说我和阿纪比你们弱是不是?”唐思不高兴的质问。
那几个侍卫互相看了几眼,笑而不语。
唐思不甘心,“你们倒是把话说明白啊,本姑娘的武功可不比你们差,手里的鞭子一挥出去就能打死人,可比你们手里的剑要锋利多了。”
“是是是,唐姑娘最厉害了,要不是你,我们的莫大公子说不定早就没命了。”
大伙笑了起来,知道其中的猫腻。
唐思扬起下巴,十分得意,“那是当然,要不是我,他早就死了。”说完,用手肘撞了撞坐在旁边的莫若。
莫若瞥了她一眼,无奈的往旁边挪了一个拳头的位置,不说话。
于是,有人开始调侃起来。
“莫公子,你就别害羞了,人家唐姑娘对你可是一往情深啊,现在还跟着你回京,我看啊,等到了京城,你就娶了她得了,到时候,咱们包份厚礼送给你。”
第676章 打赌
第676章 打赌
包一份厚礼?
哈哈!
立马有人附和道,“包什么礼啊,唐姑娘就是给他的最好的礼了,咱们送去的,可比不上。”
“是是是,你说的对。”
……
越说越兴奋。
琅泊作为侍卫的头目,自然也应该表示一下,拱手,“提前恭喜莫公子,祝你子孙满堂,阖家欢乐。”
糙汉子就是糙汉子,道出来的恭贺语都这么俗气。
莫若脸都青了,看向景容,“你还管不管了?”
景容笑了笑,抓起一根木棒,往火堆里戳了戳,溅起了火星子。
“本王觉得他们说的没错。”他挑眉道,“提前恭贺你一声,等回了京,本王送你几壶好酒,愿你在洞房花烛夜好好沉迷一下。”
啊呸!
莫若横扫了他一眼。
还是不是兄弟了?还是不是一块穿着开裆裤长大的了?
景容对他投射过来的眼神丝毫不理会,继续倒腾火星子。
莫若又将目光转移到纪云舒身上,问,“这男人你管不管了。”
果然躺着也中枪啊!
纪云舒嘴角微抽了一下,双手一摊,“恕在下无能为力。”
“哎!”
莫若简直要气炸了,索性屁股又往旁边挪了半个拳头的位置。
可唐思却跟着他一块挪了,她被大家左一句右一句说得满脸通红,娇滴滴的抿着唇,一双手搓在一块,又斜着眼睛偷偷看了莫若一眼,可回应她的却是白眼,娇滴滴的模样瞬间收了起来,从景容手里将那根火棍抢了过来,往他脚边扔了去。
“哼!”
愤然起身,往林子深处走了去。
那火棍落在脚边,火星子正好碰到莫若的袍尾处,当即就着火了。
呼!
呃!
他蹭的起身,挥着衣袖赶紧将火给灭了,衣服上破了一个大洞,周围都被熏黑了,他也吓得脸色苍白,别没被人杀死,就这样被烧死了,那也实在太冤了点。
景容却惋惜心疼的看了他一眼,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关切人的话。
哪里知道——
“你说唐姑娘也真是的,这么多火棍不拿,偏偏要抢本王手中的,你看看那根木棍,本来还笔笔直直的,现在好了,都烧成灰烬了,真是可惜啊。”
噗——
莫若差点没吐血出来。
怒视一圈,“你们是不是存心的?”
大伙毫不掩饰的大笑!
倒是纪云舒突然提醒了一句,“你还是赶紧去看看唐姑娘吧,她一个人跑去林子里,万一出了事可怎么办?”
“我才不去。”莫若一屁股坐了下来,“她不是说自己一直在山里长大的吗?连狼都不怕,难道还怕鬼啊!”
他才不去,最好那女人在林子里迷了路,然后饿上几天最好。
景容也不再调侃他了,伸脚踢了踢他,“赶紧去看看,已经离京城不远了,可不要再闹出什么事端来。”
莫若碍于面子,矜持了好一会才勉为其难的动身去追人。
走之前还不忘抱怨一句,“我这是倒了什么血霉啊!”
大伙再次发出一阵阵笑声。
“那唐姑娘还真有趣,别看性子野了点,脾气也大了点,可是刚好能治得了莫公子,你们说是不是?”
“这算是找对人了,不过莫公子后半辈子可有得受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这女人成亲之后是会变的,到时候肯定暖死莫公子。”
“不过女人一定要管教,不能放任她不管,但有的时候也得给她点甜头,这样的话,女人就会死心塌地。”
“你说的那些女人可不是唐姑娘,你看看,谁敢得罪她啊,就算成了亲也不一定就能相夫教子。”
一帮都还没有成家立业的大老爷们在这里说起成亲后的婚姻生活,说得真像那么一回事,跟自己好像真的经历过。
“反正我跟你们打赌,以后的日子,肯定是莫公子吹亏。”
“我赌唐姑娘吃亏。”
“赌什么?”
“赌银子。”
“来来来,下注!”
于是,有人做了庄家,大伙纷纷掏出银子下了注。
哎哎哎,你们是当景容死了吗?
可景容也不恼,反而还饶有兴趣的看着大家一一下注,问了一句,“买谁的多一些?”
做庄的数了数,回,“买唐姑娘比莫公子厉害的多一些。”
景容点了下头,默默地从衣服里掏出几锭碎银子递了过去。
“本王买莫若比唐姑娘厉害。”
大伙都傻眼了。
做庄的收了银子,又询问了一遍,“王爷,你确定?”
“莫若好歹也跟本王一块长大的,怎么说也得帮他拉拉颜面,免得他输得难看。”
噗——
大伙感觉被人狠狠地捶了一拳,鲜血喷出,快快快,拿盆过来装血。
这王爷,嘴巴真毒!
景容不以为然,他是王爷也是人,手痒了,赌一把怎么了?谁规定说王爷就不能赌了?
真是的!
后一刻,纪云舒也在自己衣服里摸出一两银子递给了那个做庄的。
做庄的问,“纪先生,你买谁赢?”
她想了想。
“嗯……我买豹子吧。”
豹子?
那些侍卫双眼发直,咋还有豹子出来了?
“纪先生,这没豹子啊!”
“怎么会没豹子呢?我说有,就一定有。”
摸不着头脑,连景容都一脸困惑的看着她。
她说,“我就赌他二人若真的成亲了,日后和和睦睦,难道不是豹子吗?”
哎哟还真是!
大家反应过来,于是,好几个人改了注,跟着她下了豹子。
忙活得不亦乐乎。
景容却凝视着她。
纪云舒问,“怎么这么看着我?”
“这些天来,都没有见你这样开心过了。”
她笑了笑,“我只是担心卫奕而已,你放心吧,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
景容点头。
与此同时,莫若忙着去追唐思。
她丫头也不知道是什么变的,一溜烟就没了踪影,四下也没寻到人。
大半夜的,林子里除了风声和偶尔一声狼叫声传来之外,基本上没有任何声音了。
莫若是习武之人,走起路来脚尖着地,所以并有没什么声音。
他手里拿着一个火折子,四下照了照,都是大树和矮小的杂草。
“人去哪了?不会真的被狼吃了吧?我只是随便说说,可别真的出了什么事。”
他越来越担心,便加快脚步寻了起来。
第677章 扒皮的雪狼
第677章 扒皮的雪狼
唐思这会正气呼呼的一直往前走着,手里抓着一根木枝,一边走,一边挥着木枝往旁边使劲打。
嘴里气呼呼的的说着,“死莫若,臭莫若,要不是姑奶奶喜欢你,我非扒了你的皮不可,我哪里不好了?你就这么嫌弃我!”
想起来就气!
“你等着吧,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你跪在姑奶奶面前,哭着喊着求我要你,我还就不信了,连你我都搞……”不定。
话还说完,她突然停了脚步,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耳朵一动,往前凑了凑,好像听到了什么动静。
警觉起来!
将手里的木枝丢掉,轻手轻脚的往前走。
面前有一团火光,随着她靠近,火光也越来越亮,人声也越来越大。
有惨叫声,有狼声,还有人的笑声。
多年行走山林的经验告诉她,一定不是好事!
她躲在一棵大树后面,往小溪看了去,当场傻眼了。
就在小溪边上,生了一堆十分旺盛的火堆,周围聚集着十几个身着虎皮大衣的壮汉,各个露着半边肩膀,身上都是刺青,一个人披散着头发、虎背熊腰,旁边还放着一个大笼子,里面关着十几只白色雪狼,雪狼狂叫,用身子冲撞面前的铁笼,导致浑身是伤,那雪白的毛发上血迹斑斑。
“放了它们,求求你们了……”
四个被绳子捆绑在地上的人拼命求饶,满眼是泪。
可那些汉子根本不理。
有的兴奋的在往火堆里添置柴火。
有的在河边打水。
有的则从笼子里将狼拖了出来,掏出匕首,一刀刺进狼的肚子里,将整个肚皮划开,鲜血淋漓。
格外刺眼!
紧接连着又杀了好几只雪狼。
杀狼的汉子双手沾满鲜血,笑得实为欢乐,甚至张开五指,伸进嘴里,用舌头不停地舔上面的血。
这样的行为举动,简直让人作呕。
唐思捂着嘴,眼睁睁的看着那些高贵品种的雪狼被人扒去了皮,血丝密布的身子又被插进了木棒里,放到火上去熏烤,那画面落在眼底,她干呕几下,差点就吐了。
而那些被捆绑起来的人,则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养的雪狼被活生生开膛破肚、扒了皮。
他们痛苦的斥喊着,“别杀它们,求求你们的,你们放过我的狼,你们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们,求求你们了……”
声嘶力竭!
但是那些几近变态的人无动于衷,反而张开血盆大口大笑,露出一嘴的血牙。
诡异骇人。
唐思自小就生在草原,她生知雪狼的脾性,是最为效忠的一种,小时候,她也养过一只,只是有一年她带着雪狼去天山时,遇到血崩,那雪狼没能逃出来,被活活给埋了。
自那以后,她再也没养过狼。
现在看到这一幕,她又气又心疼,咬咬牙,捏起拳头狠狠跺了脚,脚下踩到了木枝。
“咔嚓”一声!
小溪边上那些人耳朵很灵敏,突然听到这边传来动静,各个警惕起来,纷纷朝这边看来,好在唐思是在大树后面,加上这边没有火光,漆黑一片,只能看到一个若隐若现的影子,瞧不清楚究竟是什么。
唐思避在树后,屏住呼吸,她虽然逞强惯了,但也不是无脑之人,尚且不说自己武功如何了得,单单寡不敌众这一条,她就得吃亏。
有人吆喝一声,“谁在哪里?”
没有应答!
“过去看看。”
于是几个人便操起大刀,拿着火把朝这边靠近。
唐思胸口一阵起伏,心想,自己肯定是逃不掉了,大不了拼一把,能杀一个是一个。
她手朝腰上摸去,抓住了鞭子,一咬牙打算大干一场,刚刚从大树后露出半个身子,一只手就从身后捂住了她的嘴,然后轻飘飘的往上一跃,跳到了大树上。
两道身影被树叶挡着。
唐思还在不断身子挣扎,耳边传来一声,“不想死就别动。”
是莫若!
她赶紧安静下来,莫若也将手从她嘴巴上松开。
一回头,便看到了莫若那张近在咫尺的脸。
“你怎么来了?”她语气轻细的问。
莫若没有回应她,神色紧绷的看着下面。
只见那几个站在下面,拿着火把四处挥动,没看到人。
“没人!”
“可能是风声,大惊小怪。”
“管他是谁,先吃狼!”
“走了走了,赶紧杀狼去。”
几个人放下警惕,折了回去。
树上,两人也松了一口气。
唐思这才发现自己被他紧紧从身后抱着,刚才那种愤怒和紧张的感觉一扫而去,低了低头,偷偷笑了起来。
“还笑,你知不知道刚刚有多危险?我要是不来,你就成他们加菜的肉了。”莫若小声训斥。
她收起笑容,委屈的说,“我也不想啊!”
“行了,赶紧回去。”
“回去?”她回过头,一只手指着小溪的方向,气愤道,“那些人在杀雪狼,你没看到吗?简直太变态太残忍了,我们要是这么走了,那些雪狼怎么办?还有被他们捆绑起来的人怎么办?说不定我们一走,他们就把那些人也给杀了。”
“你我两个人根本什么都做不了,想救人可以,但是也得自保,如果我们出了事,还怎么救人?先回去,找景容商量一下该怎么做再说。”莫若说。
也是,她两个人根本什么都做不了,这样冲上去也是死路一条。
莫若抱着她又轻飘飘的落到了地上,拉着她走了。
回到营地,大伙还在闲谈着什么,有说有笑。
看到二人急匆匆的赶来,面色不好,众人瞬间严肃起来。
“怎么了?”景容问。
唐思喘着气,手指了一个方向,“那边……那边有好多人在杀狼,说不定还要杀人,快,你们都快点跟我过去,不然就来不及了。”
什么跟什么?
大家没有听明白。
景容将视线投向莫若,“到底发生什么了。”
莫若冷静道,“那边小溪边上有一伙人,看样子,应该是常年生活在林子里的人,他们抓了一些人,又抓了很多只雪狼,正一只只扒皮在火上烤着,至于具体情况不是很清楚。”
竟然这么恶心!
第678章 营救
第678章 营救
什么跟什么?
大家没有听明白。
景容将视线投向莫若,“到底发生什么了。”
“那边小溪边上有一伙人看样子,应该是常年生活在林子里的人,他们抓了一些人,又抓了很多只雪狼,正一只只扒皮在火上烤着,至于具体情况不是很清楚。”
竟然这么恶心!
那些侍卫不是没见过市面,杀人的场面都见过,可是一听莫若这样一说,还是忍不住心里泛起了酸水。
仿佛都能想象到那个画面了!
唐思赶紧说,“你们倒是赶紧跟我一块去啊,把人和雪狼都救出来,要是再磨磨蹭蹭的,他们可就要杀人了。”
事态紧急!
但也不能贸贸然前去,景容考虑,“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还不清楚,不能直接过去,必须查清楚情况。”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想这些?反正将人先救出来是最要紧的事情。”唐思说,“你们要是不去,那我自己一个去。”
说走就走!
一把被莫如拉着,“你这疯丫头能不能安静一点,刚才要不是我,你早就死了。”
想了想,她便按耐住了自己激动情绪。
“那现在怎么办啊?”
景容说,“人,是肯定要救的,雪狼也要救。”他说着,便命令琅泊,“你带着人跟莫若和唐姑娘一块过去,如果可以,立马救人。”
琅泊:“是。”
纪云舒担心,与他说,“你也一块去吧。”
“本王留下来照顾你。”
“我没事,这里挨着官道,不会有事的。”
景容想了想,便吩咐几个侍卫,“你们照顾好纪先生,不能让她有一点事。”
“王爷放心,我们会好好照顾王爷的。”
一行人便赶紧去了。
等赶到那边的小溪的时候,那伙人已经宰了五只雪狼,正在分着吃。
被关在笼子里剩下的雪狼则冲着他们不停的叫,同时,被捆绑在一起的人也在哭喊着。
声音夹杂在一起,十分凄惨。
景容等人隐在暗处,还在打量情况。
“看他们的衣着和身材,应该不是大临人。”景容又观察了一会,与莫若说,“而且你看,他们手边拿着的弯刀也不是中原的刀,看见了吗?”
“我没瞎,看得见。”
噗 ——
景容现在不想跟他吵闹。
莫若撞了撞他,“你倒是说啊,现在怎么办?是直接上去就杀?还是再观察一下?”
“再观察看看。”
唐思着急了,“观察什么啊什么,要我说,就直接冲上去,将他们杀得片甲不留,为那些雪狼报仇。”
她咬牙切齿!
莫若却甩了她一句,“无脑。”
“你才是无脑。”
景容睨了两人一眼,“能不能安静一点?”
两人闭嘴。
呃!
他还没有时间再往去想,那边就传来一声呵斥的声音,“再吵,信不信我现在就拧下你们的脑袋?”
那些雪狼的主人没有害怕,继续大声喊着,“你们这些猪狗不如的东西,你们不如还不如一刀杀了我们,吃我们的肉,那些雪狼是我们从小养到大的,你杀了他它们,就等于是要了我们的命。”
那些人冷笑着,撕下一整块烤好的雪狼肉,朝着那些被捆在地上的人走去。
“我们不吃人肉,我们只吃狼肉,这些狼是你们养大的,总不能连自己养的狼都不尝尝吧?”
“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那人哈哈大笑,“当然是要你也尝尝看这狼肉好不好吃。”
其中一个稍微年长的男人狠声骂道,“你们这些畜生。”
哈哈!
这些牧狼人骂得越是凶残,他们就笑得越欢乐。
吩咐人,“来,将他们的嘴给撬开,好好尝尝烤得狼肉。”
几个大汉吆喝一声,就上去就那四个牧狼人的嘴巴捏来。
拿着狼肉的人,一脸嗜血的走上前,又将手中的羊肉撕下一块,往那些人的嘴巴里使劲塞去。
唔——
被塞得满嘴都是肉。
唐思早就忍不住了,捏着自己的鞭子,看了周围的人一眼,“都已经这个时候了,你们还在干什么?”
景容等人依旧不动。
于是,唐思自己冲了出来。
听到这边传来了动静,小溪边上的人全部都朝这边看了过来,就看到唐思挥着手里的鞭子,狠狠的抽在了一个身材最壮的男人身上。
鞭子的力道很足!
方向也很准确。
一把便挥在了那人的脑袋上。
可是这些人似乎是打不死的一般,一鞭子挥下去,根本一点效果都没有。
那人甩甩头,若无其事。
而就在唐思打算要挥第二鞭子的时候,却被那人狠狠拽住。
见到这种情况,景容等人也不得不出去了。
十几个人从林子里冲了出去,各个手里都举着一把剑。
那些人见状,赶紧将那些垒起来的火把抽了出来,一堆火顿时散了架子,火星子四处乱飞。
他们有些举着火把,有些拿着大刀开始砍了过来。
十几个人对十几个人!
莫若率先将之前被唐思打中的那个大汉一脚踹开,唐思手中的鞭子也终于从那人手中挣脱。
“你是不是找死?”莫若大声呵斥了她一声。
她哑口无言,承认自己刚才确实是冲动了那么一点点。
“知道了,下次不会了。”
“还有下一次?”
“不会了。”
说完,她挥起手中的鞭子,继续往那些人身上甩去。
两方人马拼了一轮!
零伤亡。
谁也没有占到上风。
便分站两边停了下来。
“你们是什么人?”那些壮汉中的领头一人问。
景容还没说话,唐思就说,“该是我们问你才是,你为什么要吃这些雪狼,还抓了人。”
哈哈!
他们仰头大笑。
“这些狼养着,不就是为了吃吗?”
这逻辑是没有问题的。
“可是这些雪狼根本就不是你们的,而且,你们的手段也太残忍了。”
“雪狼是我们抓的,我们喜欢怎么吃就怎么吃,哪里需要你们来管?”
那边被捆绑起来的人哭着说,“这些雪狼是他们抢来的,求求你们,救救我们的狼。”
此时,那些被关在笼子里的狼在嗷嗷的大叫。
第679章 奉命
第679章 奉命
笼子里的狼如婴孩啼哭一般!
而它们叫的越是凶,那些变态的壮汉们就笑得越大声。
他们各个五大三粗,身材魁梧,与景容等人一对比,就好像是北方人和南方人一样。
而那些壮汉当中有人扛着手中的大刀,有人举着粗壮的火把,有的甚至还在啃手中没有丢掉的狼肉。
对突然出现的一伙人,他们丝毫不惧。
凶残的模样更是章显无疑。
领头的壮汉突然大刀对准景容,“不想死就赶紧滚。”
声音洪亮。
听得出来,根本就不将景容放在眼里。
嚣张归嚣张,待会有你哭的。
景容鹰眉高高蹙起,带着杀意,可他却转而看向那几个被捆绑的人,随即,朝身边的侍卫示意了一眼。
“将人放了。”
侍卫领命。
刚举剑打算将地上那些人身上的绳子刺开,然而,剑锋才刚刚碰到绳子,就看到一个壮汉将火把的挥了过来。
硬生生将那名侍卫逼退了两米远。
就在一刹那之间,景容提着手中的剑,速度至极的朝那根粗壮的火把劈了下去,将火把劈成至两截。
着火的那一截掉到了地上。
导致火星子飞溅。
大汉吃惊!
看着手中只剩下一半的火把,凶狠的看着景容。
趁此,原本被逼退的侍卫得了景容解围,他立马将那些人身上的绳子给解开了。
那些人赶紧跪在地上磕头致谢。
“谢谢各位公子。”
“谢谢……”
含着眼泪。
景容道,“快带着你们的雪狼离开吧。”
“多谢公子……”
那四个人连滚带爬的将笼子打开,将仅剩下来的雪狼牵了出来。
雪狼被放出来,本要朝那些壮汉扑过去,但被牧狼人赶紧拉走了。
生怕再有意外!
眼看着人牵着好不容易到手的雪狼离开了,那些壮汉大怒,要去追回。
但是被莫若拦住。
他手中的剑笔直的架在了其中一人的脖子上。
“想活命,就最好老实点。”
剑在脖子上,是个人也紧张,那个大汉一动不动,却满眼杀气的看着他,狠狠拽着拳头,肌肉都爆出来了。
见状,领头的壮汉淬着唾沫往地上狠狠吐了一口,大声吆喝了一声。
“兄弟们,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咱们现在要大干一场,给我杀,一个都不留。”
命令一下达,他身后那些人便举着大刀火把,嘴里发出一阵阵“嗷嗷嗷”的声音。
像是狼叫!
然后,便冲景容等人杀了过来。
场面失控!
景容挑起一把剑,刺进其中一人的喉咙里,一剑毙命。
“畜生不如的东西,敢在我大临境内喊打喊杀。”
两伙人马火拼厮杀。
场面十分血腥,整个空气不仅弥漫着狼的血腥味,还有人的血腥味。
然而另一边!
纪云舒心中忐忑不安,心里担忧他们会出事,双手不由的冒出了冷汗。
侍卫看了,安慰道,“纪先生你别担心,王爷他们会没事的。”
“可我不知道那边是什么情况。”
“王爷伸手了得,还有莫公子、琅侍卫和时子然在,你就放心吧,你要是累了就先休息一会。”
她摇摇头,根本就没有心思休息,抓起一根火棒,也学着之前景容的样子,在地上一遍一遍的开始戳了起来。
沉了一口气。
突然——
呃!
她觉得腹部一阵作痛,像是有刀子在割她的肉一样。
手中那根火棒也从指尖上掉下去。
怎么会这样?
侍卫见状,满脸担忧,上前查看,“纪先生,你怎么了?”
她双唇发白,浑身都在冒冷汗,只得卷缩着膝盖,按着腹部,将头埋了下去。
“纪先生?”
大伙都围了上来。
有人惊慌,“这……到底怎么回事?”
纪云舒就这样坐着一动不动,那张埋在膝盖间的脸苍白到不见半点血丝,她死死咬着牙,忍着痛。
那些侍卫们都急坏了,也吓坏了。
不停在关问她的情况。
可——
她似乎慢慢的失去了意识,脑子里嗡嗡作响,听不见旁人说的任何一句话。
直到差不多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暗中疼痛的感觉才一点点的从腹部消失,她也才渐渐有了清晰的意识,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缓缓抬起头来,映入眼帘的,便是那些侍卫着急到脸色发青的脸。
“纪先生,你这是怎么了?”
她摇摇头,“我没事。”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她随后便道了一句,“放心我吧,我真是没事,可能……肠子打结了。”
啊?
肠子打结?
这些人还是第一次听说肠子会打结的。
愣了片刻后,大家余惊未散。
“纪先生,你没事就好。”
紧接着,大伙便给她烧了一点热水,喝了后,确实好了很多。
说不定,真的是肠子打结了。
等看到她是真的没事了,大伙才安了心!
有人凑上来问,“纪先生,什么是肠子打结?这人的肠子怎么会打结呢?”
这——
她该怎么说呢?
最好也只是笑笑,不语。
可那些人的心才刚刚安下去,又不得不跳起来了。
倏地——
林子里冲出一伙人来,各个都穿着盔甲,手佩长剑,表情严肃凝重。
将他们全部围住!
见状,侍卫当下起身拔剑,将纪云舒护在身后。
而一直暗中保护她的时子衿也冒了出来。
还有一直在暗中打量的文闲和赵怀,见到这种情况,赵怀准备上前营救,但被文闲拉住。
“你拉着我干什么?没看到小世子有危险吗?”
“先看看情况。”
“什么情况?”
文闲冷静的朝那边看了一眼,与他说,“你好好看看,那些人根本没有恶意。”
“嗯?”
赵怀暂时克制住自己的冲动,朝那边打量。
只见,那些着身盔甲的人纷纷朝两边散开,让出了一条道,中间走出一人。
此人面善,不见恶意。
那人非但没有要伤害纪云舒的意思,反而上前俯首鞠躬。
“打扰纪先生了,我等是奉命来接你的,还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奉命?
纪云舒依旧警惕,脚步往后退了两步。
心中不明,谁的命?
景亦的?
还是皇上的?
第680章 聊聊
第680章 聊聊
景容的侍卫很警惕,他们将纪云舒小小的身子牢牢护在身后。
斥声问道,“你们奉谁的命?”
来人挺直身板,看向纪云舒,“纪先生去了自然就知道了。”
还卖关子?
纪云舒,“你们是什么人?”
语气不重不轻。
“纪先生放心,我等绝对不会伤害你,只要你跟我们走一趟,稍后,我们自会接上王爷一块过来。”
还会去接景容?
纪云舒仔细打量眼前这人,他眼神没有杀意,反而很恭敬
而此人带来的人,最起码有一百多个人,自己的人少之又少,势单力薄,若是要拼命,肯定是会吃亏的。
就算是冲出重围,最后也是非死即伤!
想一想,确实划不来。
于是——
纪云舒,“好,我跟你们走。”
侍卫震惊,“纪先生,王爷要我们留下来保护你的安危,你要是……”
“我相信,他们不会伤害我的。”纪云舒坚定的说。
来人笑道门,“纪先生,你是贵客,我们自然不会伤害你,你大可跟我们走。”
侍卫继续劝阻。
但纪云舒心意已决。
她顾虑:“他们的人太多了。”
而大家也都知道纪云舒的性子,如果决定的事情,就算是一百头牛都未必能拉得回来。
跟自家王爷有的一拼!
于是——
她便带着景容留下照顾自己的侍卫,跟着那些人走了。
上了马车后,很快便下了官道,不知道要朝哪里去?
她坐在马车内,按耐住自己砰砰狂跳的心,两指并拢掀开车帘子往外一看,马车依旧行在林子里,行在一条十分不平坦的道路上。
一路颠簸
很快,车内队出了林子,终于上了一条宽敞的道路。
那道路旁边刚好有一处石碑。
上面写着荆州!
荆州?
是啊,他们进京之路,原本就是挨着荆州的。
只是这些人倒是什么人?为何会将她带到荆州,见的是什么人?你
她仔细的想了想。
荆州?
那也就是康侯爷的地方了。
她终于明白。
确实,也只有康侯爷能在此处养兵,也只有他能干出这种事情来。
而可此时的景容完全不知!
他们在血珀之中厮杀。
非死!
便是活。
虽说那些大汉各个身材魁梧,力气很大,也十分耐打,可是遇到景容等人,最终还是山贼遇到了兵。
只有挨打的份!
原本十几个壮汉,被杀得最后只剩下三个。
那三人的眼神中露出从未有过的恐惧,巍巍颤颤的往后退去,质问他们,“你们……到底是谁?”
语气发抖。
唐思上前说,“姑奶奶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唐思。”
哎哎哎,人家问的可不是你。
三人的目光都齐齐放在景容身上。
景容目光凌厉,冷冷一扫,“还是死后去问阎罗王吧。”
三人惶恐,看着满地的尸体,仿佛看到了自己一般,最终,都只能成为那些尸体中的一具。
鲜血淋漓!
然而,在恐惧之中,他们打算垂死挣扎,在做最后的拼杀搏斗。
其中一人高喊,“要死,也要带上你们。”
说完,此人将大刀举过头顶,正要砍过来的时候,一支利箭突然从林中深处射了出来,从那人的后脑直接刺穿到了额头。
力道很大!
箭穿过他的头,最后射在树上。
只见那人的脑袋上被刺穿了一个窟窿。
呃!
双眼泛白,倒地死去。
另外两人愣住了,手中的刀停留在半空中。
随即,又有两支利箭从林中深处射来,将剩下的两个人也射死了。
怎么回事?
景容回头一看,漆黑的树林里传来了一阵悉悉率率的声音,紧接着便听到了凌乱的脚步声。
带着一团火光,越来越近!
只看到将近一百号人从林子里窜了出来。
各个身着盔甲,面色凌厉。
还没有弄明白是什么人,就看到一个面相严肃的上前来,恭敬的朝景容拱手。
“参见王爷。”
“你们是?”
“我等是康侯爷的人。”
康侯爷?
惊!
这里是荆州境地,当然是康侯爷的地方,所以这些人,也都是康侯爷的府兵。
景容皱着眉头,“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我等是奉命前来抓这些逃犯的。”
“逃犯?”他看了看那满地的尸体,可不是逃犯吗?各个手臂上的哪里是纹身啊,但凡进了荆州牢狱的重反,都会在身上印这样纹身。
他早该想到才是。
景容不想与康侯爷的人有所周旋,加上纪云舒还在营地那边等着他,早去早回,以免她担忧。
便冷声道,“既然逃犯已死,你们可以回去复命了。”
“王爷。”那人叫住了他,“卑职等人还有一个任务在身。”
“什么?”
“侯爷让我们来接你去府上。”
嗯?
等等——
话说,那老家伙怎么会知道他在荆州的?
他是被密诏传回京城的,按理说,就算要传开,风声也不会这么快,更不会传到早早就已经退出朝堂的康侯爷耳边啊!
这其中,哪里出错了吗?
莫非,是乔正那家伙通风报信?
他心里一阵寻思,将全部的可能性都想了一遍。
最后朝周围扫视一圈,道,“接本王去府上?怎么?莫非康侯爷早就知道本王会来?”
“是,所以我等是来接王爷过去府上,侯爷还说了,因为上次借了王爷几千兵马去攻打高山寨,结果全军覆没,所以,想跟王爷聊聊此事。”
聊聊?
我擦!
那老家伙!
在打什么鬼主意?
皇上都已经给了他最爱的金缕甲作为补偿,他已经乐得门牙快掉了,怎么还想跟本王翻旧帐不成?
他肃拒,“不必了,本王还有要是要办,没有时间去见康侯爷,你们就代本王与他说一声,若是以后有时间,本王一定带上最好的酒去和侯爷好谈一谈关于借兵一事。”
他刚要带着自己的人离开。
前来的人依旧不死心,喊住了他,“王爷留步,侯爷知道王爷要回京,所以说了,王爷如果去见他的话,肯定不会吃亏的。”
话里有话!
不吃亏?
景容心里你琢磨着这句话是何意思?
第681章 无父无母,天生天养
第681章 无父无母,天生天养
只是,他想不明白康侯爷除了找自己讨个说法以外,还能有什么事?
哪人也趁热打铁继续说,“王爷不如跟我们去一趟,这里离侯爷的府邸不远,现在天色也这么晚了,王爷乃是尊贵之躯,在林中休息不妥,而且晚上林中有豺狼虎豹,万一出了事就不好了。”
听到这话。
唐思赶紧上前,撞了撞景容,挨着他轻声说,“我看啊,不如我们就跟着他们去一趟得了,反正现在这林子里也不安宁,全部都是血腥味。”
嫌弃的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身旁突然挨过来一个女人的身子,景容当即往旁边闪开。
除了纪云舒,别的女人他不碰的!
趁此,莫若一把将唐思拉了过来,“你鼻子有那么灵敏吗?我们是在官道上,这里离那边不知道多远,闻不得到的。”
“可我就是闻得到。”
这丫头,嘴巴利害
莫若汗颜。
他与景容说,“你自己决定吧。”
决定屁!
肯定不去。
来人见他态度坚决,便道说,“王爷不用担心,卑职已经命人去接纪先生了,现在这个时候,她应该已经到了侯爷府上。”
呃!
速度真快!
这是明摆着绑架。
景容怒喝,“你们将她怎么样了?”
“纪先生很好,她是侯爷的贵客。”
刻意将贵客二字加重。
所以说,康侯爷根本不打算征求他的同意,因为只要擒住了纪云舒,他就不得不去。
康侯爷,你可真是精明!
最后,景容也只能答应。
他倒是要看看,那老家伙到底想耍什么花样?
……
纪云舒乘坐的马车一路进了荆州城内,因为是晚上,街上并没有人。
行了一会,就到了康侯爷的府邸。
她下了马车,看着眼前这座金碧辉煌的府邸,心里不禁感叹,这康侯爷,真是一个有有钱的主啊。
甚至生活过的比皇帝还要好!
皇帝累死累活,心系天下百姓,还要批阅无数的奏折,就算全天下都是他的又如何?
也没康侯爷来得自在!
而且,人家有钱,住的是大宅子,不愁吃穿住行,手里又有权,养着几千府兵供他使唤,连皇帝都不管他,这样的日子,人人羡慕。
她不禁感叹人生啊!
可——
正当她看向那块侯府牌匾的时候,愣了一下。
那牌匾上,竟然有一个血手印,是一个小孩的。
嗯?
怎么回事?
她正想着——
“纪先生,里边请。”门口的管家迎了上来,将她的思绪全部打乱。
她点头以作回应。
“我家侯爷等了先生很久。”
她扬了扬唇角,没说话。
戒备之心也放了下来。
不管怎么说,康侯爷都曾借过景容兵马攻打高山寨,应该是友不是敌。
她随着领路的人进去。
跨进大门的时候就惊呆了,这康王府简直气派的不行啊1
里面的装潢也好,摆设也好,甚至是里面的一砖一瓦,都是精心雕刻的,此等地方住一晚,都感觉能镀上一层金。
就跟出国留洋回来一样。
她经过院子,看到几棵奇奇怪怪的树,明明是一棵棵单独的树,偏偏树枝都缠在一起,不像天然的,像是故意为之。
侯王府也是奇怪,先是牌匾上血手印,又是那几棵缠在一起的大树!
有钱人的喜好,她不懂。
到了大厅内,里面也是金碧辉煌,样样具备,大到一根柱子,小刀桌案上一个几酒杯,都很精致。
这败家孩子!
能花多少钱啊!
“纪先生,你稍微,我这就去通知侯爷。”
“嗯。”她点头。
管家刚要去通知,就听闻外面传来一阵笑声,那笑声,既热情又激动,甚至和刘清平每次看到她时发出的笑声是一摸一样的。
可想而知,那康侯爷应该也是一个胖子!
等人出来后一看,还真是的。
一米七六的个子,将近180的体重,走起路来,地板都在震动。
见到纪云舒在大厅里,他十分热情的迎了上来,一把握住她的手,眼睛眼巴巴的打量她,露出期盼许久的表情,“纪先生,你可算是来了,人人都说你聪明过人,只要是你办的案子,一定能办妥,本候见到你,真是有幸。”
嗯?
无缘无故怎么说起这等话来?
纪云舒看着自己被他紧紧握在手里的手,只觉得炙热发烫,连带着她全身都热了起来。
都说胖子脂肪多,身子也热,看来是真的。
她赶紧将手抽回,往后退了一步,拱手拘礼,“参见康侯爷。”
“不必多礼,不必多礼。”他赶紧招呼着,“来来来,纪先生赶紧坐。”
拉着她坐下!
康侯爷大手一招,冲着那管家说,“赶紧让厨房去为纪先生准备几道好菜来。”
等等,大哥,现在已经很晚了,要是搁在现代,都已经快凌晨了。
是宵夜啊!
纪云舒赶紧拒绝,“侯爷,不必了,在下已经吃过东西了。”
“进门就是客,本侯从来不亏待客人,再说了,还是像纪先生你这样的贵客,必须要好好招待才行。”
热情如火
纪云舒被他的那把火烧的脑子发懵。
谦和一笑,“真的不用,侯爷不必麻烦。”
见她一直推辞,康侯爷也只好作罢。
缓时,他笑眯眯的看着纪云舒,露出了两颗虎牙,十分滑稽可爱。
在纪云舒的印象里,她一直认为康侯爷应该是和皇帝一样高冷,看上去也应该是大智之人,这……是个盗版吧。
她晃了晃脑袋,撇开这些不说。
康侯爷问她,“听说纪先生是锦江人啊?”
“是。”
“以前是在锦江衙门任职的?”
“是。”
“听说容王很看中你,不远千里将你带回京城,让你接手了《临京案》?”
“是。”
“这次是受命大理寺去御府查案的?”
“是。”
……
这老家伙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这么多的话,又将纪云舒从出生到现在,几乎都问了一遍。
但纪云舒回答他的永远都是,“无父无母,天生天养,外加自力更生。”
这些话,直接将康侯爷全部的话都给堵了回去。
第682章 侯王府
第682章 侯王府
康侯爷的热情反常,让纪云舒不安。
她更是从他的话中听出了什么来,便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康侯爷有话不妨直说。”
嘿嘿!
小心思被看出来了。
他也收起了那嬉皮笑脸的模样,冲着他笑了笑,说,“果然,还是瞒不过纪先生你。”
“侯爷请说。”
“不着急,此事,等明天再说。”
噗——
盆,纪云舒要吞血。
说话说一半会大舌头的哥们。
而与此同时。
景容等人也跟着康侯爷的人进了荆州城。
空旷的街上,除了他这一行人以外,几乎不见一个影子。
突然——
传来一声打更声。
唐思赶紧从马车里伸出脑袋,看到一个老伯从旁经过,她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抽风了,突然喊了那个更夫一声,“老人家,你们荆州城怎么晚上都不见人影?在别的地方,大晚上还能见到好些人,你们这地方也太安静了。”
无语!
更夫看了她一眼,就说了一句,“姑娘,这大晚上的,当然没有人啊。”
“哦。”唐思鼓了鼓腮帮子。
更夫擦了擦眼睛,看清了骑在马背上的侯府人,手里的灯笼差点掉到了地上,撒腿就跑。
可比平时走路利索多了。
唐思纳闷,挠了挠脑袋,心想,自己有那么可怕吗?
莫若伸手将她拽回了马车里,“你能安静一点吗?大晚上的你都不消停,找人家更夫说什么话?他们打更打得好好的。”
“我就是问一问,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我们可是刚刚跟人血战了一场,你就不能好好坐着吗?”
“行,我闭嘴。”
不说话了!
景容则闭目正襟危坐,他衣服上面还有血迹,印在原本就素颜的袍子上,显得格外刺眼。
这时,唐思又开始咋乎起来,扯着自己也沾满献血的衣裳说,“等到了那个什么侯府,我一定要好好洗个澡,你看,我这身衣服上都是血。”
没人理会她。
莫若表情凝重的看向景容,问,“这个康侯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景容睁开眼,摇摇头,“不知道!”
好吧!
等到了侯府,下马的下马,下马车的下马车。
和之前纪云舒一样,景容等人都被眼前这座富丽堂皇的府邸给惊了一下。
不得不说,这地方简直太帅气了
康侯爷啊康侯爷,你的小日子未免也太爽了吧!
唐思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一下冲了进去,但景容却和莫若却注意到了侯府牌匾上的那个手指印。
太明显了!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但终究也没有说什么。
还是之前的那个管家出来迎人,“参见王爷,侯爷在里面已经等候多时了。”
毕恭毕敬!
景容点头,举步进去。
一路引到了大厅里,一进去,就刚好看到纪云舒那张皱眉苦脸的模样。
她刚刚被说话说一半的康侯爷气得吐血。
见到来人,康侯爷从正位上下来,赶紧迎接,但却没有之前迎接纪云舒那样热情,抖着身上那一百多斤的肉,朝景容拱手,却不下腰,说,“终于将王爷给盼来了。”
作为晚辈,景容理当向他行礼。
微微鞠了一躬,“康侯爷。”说完,他将目光投向纪云舒。
她也起身走了过来,
景容问她,“你怎么样?”
她摇摇头,“我没事。”
那就好,他也放心了。
康侯爷看着景容等人一身的血迹,便说,“这样,我命人立刻备下房间,王爷你们去休息休息,洗洗干净,明天我设宴款待你们。”
景容心有不明,问他,“不知道,康侯爷是如何得知本王回京了?”
“明天再说,明天再说。”
又这样!
哎哟,还学会人卖关子了!
该打|!
唐思在大厅里转悠,拿起一根香蕉吃了起来,看了看周围,说,“我说侯爷,你们这还挺大的,你很有钱吧?”
康侯爷看了她一眼,“这位姑娘是?”
“我叫唐思,是侯辽人。”
“看姑娘的装扮,确实不是中原人。”他笑了下,又将目光转向了莫若身上,惊喜道,“想必,这位就是裕华阁的神医,莫若莫公子吧。”
莫若立即拱手,“谦虚谦虚。”
“小小年纪,就能成为一代神医,让人敬佩啊,本候说不定还有需要神医你帮忙的地方。”
呵呵。
莫若笑笑。
康侯爷:“王爷,你们只管安心休息,你手下的侍卫也不用担心,本候会为他们安排好住所的。”
“多谢。”
于是,便让人领着他们去休息了,等景容换洗好,康侯爷又单独约了景容去喝茶。
两人在府上的亭子里聊起了之前关于借兵围剿高山寨的事情。
景容道谢,“当初要多谢侯爷答应借兵。”
“王爷说笑了,其实,本候不是吝啬的人,而且是为朝廷剿匪,那是应该的,再说了,王爷也承诺了会给我金缕甲,你要兵,我要金缕甲,各自所取,只是没想到,我念念不忘了这么多年的金缕甲,当年还在朝上的时候没有得到,等回到荆州之后,竟然得到了,还要多亏了王爷。”
“那是侯爷你应该得的。”
康侯爷哈哈大笑。
但——
对面的景容又追问起来,“侯爷,你为何会知道本王回京了?”
“暂时不谈这个,有话,等明天再说。”他撇开话题。
明天,又是明天!
这人确实很奇怪。
景容也只好作罢,心里却估摸着,这老家伙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突然,康侯爷问他,“对了,你可否想看看我的珍宝?”
“侯爷不是很保护自己的宝贝吗?怎么突然问这个。”
“收藏起来的宝贝,自然是要大家一起来看的,自己一个人看多没意思啊!”
景容笑笑,“如果康侯爷愿意,本王倒是也想大开眼见,听说侯爷可是珍藏了很多的宝贝。”
确实,康侯爷不知道手里藏着多少宝贝,好多人想看都看不着呢。
所以,他主动提出来,那就没有不看的道理了。
康侯爷也十分的爽快,“走,我带你去看看。”
于是,两人便去看宝贝了。
第683章 奇怪的侯府
第683章 奇怪的侯府
康侯爷放宝贝的地方是单独空出的一个院子里,外面有人守着,大门上也上着好几把大锁。
保护的太好了。
门打开后进去。
康侯爷随手挑了一间屋子,一开门,金光灿灿!
满屋子全部都是各种各样的珍宝。
虽然,在来之前,景容已经想到这家伙的肯定宝贝不少,但是没想到的是,宝贝不仅不少,还多得离谱,诺大的屋子里,满墙都是宝贝,这还只是一间屋子,最小的一间屋子。
景容大致的看了一遍,有的他可以叫出名字,有的叫不出名字。
总之,稀奇古怪的。
都有!
康侯爷从架子上拿出一样紫红色的大羊角。
“这是西域当年进贡的唯一一只紫红色的羊角,直接从羊头上取下来的,没有被破坏一点,你摸摸看,上面的纹路十分清晰,但是摸在手掌上,很舒服。”
说着,他就将羊角递了过去,硬是要景容摸一摸。
景容没办法,只好摸了一下,却是蜻蜓点水。
“怎么样?”
“很好。”他撒了谎。
康侯爷很开心,将羊角小心翼翼的放了回去,又从上面取下一个四四方方的石头。
他扬在手里,问,“你猜猜看,这是什么?”
“本王不知道。”
“这是石头。”
噗——
还真是石头啊!
景容强忍着没笑,想听听看他是怎么说的?
康侯爷便说,“这东西,是我从经过荆州的一个商人手中买回来的,这块石头是天然形成的,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但这是真的,你看这光泽,这膜面,是经过了好几千年形成的,非常具有收藏的价值。”
“嗯,确实不错。”
“那是当然。”他笑了笑,“你要不要拿一拿它?”
“这……”
不给他拒绝的机会,康侯爷硬是将石头塞进了他手中。
景容原本还一脸不情愿,可是当石头落在手上的时候,他震惊了。
因为这块石头,竟然……很轻。
轻到好像完全没有重量。
景容傻眼了,看来康侯爷的宝贝还真的不错啊!
“怎么会这样?”他问。
康侯爷得意的说,“当时我就是看它这样才花了高价买回来的,是不是很神奇?”
景容点头,这回是真心的。
于是,康侯爷又拉着他在屋子里转悠起来,介绍了很多的宝贝给他认识。
闻所未闻,见所未见1
景容也感觉自己是被人上了一课,学到了很多,也见识到了很多。
最后——
康侯爷问,“你想不想再看看那件金缕甲?”
呃!
那金缕甲可不是人人都能见的,一件随着先皇下葬了,而康侯爷这件原本是放在盒子里,一直供在皇家的祠堂里,几乎没什么人见过,就连祁祯帝也只是见过一回罢了。
若是能见一见,那是莫大的荣幸啊
偏偏今天康侯爷不知怎么了,竟然如此大方,给他看了不少宝贝不说,还让他摸了不少,现在竟然还主动说要将金缕甲拿出来给他看。
以至于景容心里想问一句,康侯爷,你到底怎么了?
但——
他还是点了头,坦白道,“此生能见到一次,也值了。”
于是,康侯爷便拉着他去了一间密室。
密室里没有灯。
所以是提着灯进去的。
康侯爷不知道按了什么地方,密室内的某一处开了,从里面出来一个箱子。
你箱子上,上了很多把锁1
于是,他便一把一把的去开。
打开最后一把的时候,他说,“将灯吹了。”
景容将灯灭了。
周围漆黑一片。
缓时,那箱子被打开,炸开了一道金光。
原本还漆黑一片的密室里,猛然亮了。
亮得还有些刺眼。
都说金缕甲是全天下最坚硬的物件,而且在夜间的时候可光芒万丈,果然名不虚传。
景容被这道强光刺得有些睁不开眼睛,良久才适应过来,便跟着康侯爷一块往箱子里看。
里面,平平整整的躺着那件金缕甲,那金色坚固的甲片,一颗颗镶在一起,中间是用最柔软却坚固的冰丝蚕连在一起的。
无论是做工也好,还是样子也好,都如同鬼斧神工。
上天的佳作。
但是,关于金缕甲的来历,并没有人知道。
就连康侯爷也不知道。
欣赏完毕后,景容意犹未尽的出了密室。
康侯爷又抓着他去喝茶了。
另一边,纪云舒回到屋子后,侯府的安排很周到,为她安排了干净的衣裳和沐浴的东西。
她泡在浴桶里,渐渐的睡着了。
“吱嘎”一声。
窗户突然开了。
听到动静,她睁开眼,赶紧朝那扇窗户看去,原本关上的窗户不知为何竟然打开了?
她只好起身,将衣服穿好,走到那扇窗户前,伸头朝外面看去,但没有什么异常的。
可能是自己多心了!
便伸手将窗户关上。
可——
屋子里的烛火却灭了,周围漆黑,她借着外面投射进来的月光,摸到了烛台,按理说,大户人家的烛台下面,都会放一个着火的引子,可是这一盏却没有, 她只好出门,叫了几声,没有应答。
大晚上,估计都休息去了吧?
但这也不可能啊!
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侯府啊,不可能晚上一个守夜的丫头都没有。
于是,她只好拿着那盏烛台去找人,然而,侯府实在太大了,加上又是晚上,饶老绕去,竟然迷路了。
她到了后院,发现了一处假山,原本耸立的假山有些倒在了地上,有些倒到了旁边的湖水里,有的砸在地上稀巴烂。
她心好好奇,怎么侯府的假山倒了,没人来处理?
她上前查看地上的碎石,确实是因为砸下去给砸碎的。
又在周围看了看,那些假山都是扎进地下面的,这么多块石头,千斤重,如果没有什么特殊的办法,肯定是要很多人合力才能将东西推倒。
可是推到就推倒,为何不收拾?
她心中奇怪!
继续走。
走了几圈,像是冥冥中注定一样,走到了侯府的祠堂内。
祠堂里面就只点了两盏灯,周围上着很多的香,香烟缭绕。
浓浓的香烛味扑鼻而来!
第684章 一双鞋子
第684章 一双鞋子
祠堂内!
她清楚的看到里面祠堂中央摆着很多的排位,而最上面中央的位置则放着一个小小的架子,像是之前在上面供奉着什么,但此刻,空空如也。
她正想着,身后突然起了一阵风,将祠堂里的两盏烛台给吹灭了。
可真是倒霉啊!
好不容易找到可以点燃烛台的火,现在又吹灭了。
心里正发愁着,身后突然闪过一道影子,很快,快到她立马转头的时候都没能看见。
这也太奇怪了吧!
当然,她是无神论,无鬼论!
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鬼神之说,所以,她也不信佛。
正纳闷的时候,她一转身,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人!
一张沧桑的脸骤然放大在她面前!
“呃。”
纪云舒承认,自己是真被吓了一大跳。
脚步不由的往后踉跄了几步。
“先生莫怕。”
来人是个年纪大约五六十岁的老婆婆,她佝偻着背,手中拿着一盏烛台,微微的火光在空气中隐隐抖颤着。
照着她那张皱巴巴的脸。
“你是?”
“我是看守祠堂的林婆婆,见里面烛光被风吹灭了,便过来重新点起来。”她一边说,就一边去点灯了。
纪云舒确实是被吓得不轻!
她是不信神,不信鬼,可是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
“林婆婆, 这祠堂里,平时就只有你一个人吗?”
“晚上就只有我一个人,那些丫头们晚上都不敢在祠堂里待着,所以就由我守着,你说说看,这祠堂里能有什么啊?”
是啊!
能有什么?
纪云舒问道,“对了,为何在下一路过来,能没见到人?”
林婆婆已经点完了灯,看向她,“最近府上不太平,大家晚上都不敢出来走动,所以早早就已经回屋休息去了。”
原来如此!
“不太平?”
“就是闹鬼。”
她笑了下,“这世上哪里有什么鬼啊!都是人心在作怪罢了。”
“先生你会这样想,可是别人不会,人的心里啊,都有一个鬼,那个鬼,是无论如何都驱除不掉的。”
“人心里的鬼?”
“难道先生的心里就没有鬼吗?”
呃!
她心里的鬼!
“一个人最怕什么,那个东西就是鬼,人人都有害怕的东西,所以人人心里有一个鬼。”林婆婆在祠堂里多年,想必早就参透了这一点。
纪云舒点头:“林婆婆说的是。”
林婆婆眯着眼睛,“我送先生回屋吧。”
“不用了,只需借在下一盏灯笼就行,天色已经很晚了,婆婆还是早点休息吧。
“没关系的,我这老家人多走走也好,府上太大,担心先生迷路。”
于是——
林婆婆便找来一个灯笼,一路送纪云舒回到了屋子里,将她屋子里的灯点燃后,又留下了一个火褶子。
“每次到了晚上,特别是后半夜,这烛光就容易被风吹灭,先生记得将窗户关好。”
“多谢。”
“那不打扰先生了。”
林婆婆便提着灯笼走了。
整个侯府,真是怪怪的。
她也没有再继续往下去想,便休息了。
第二天,康侯爷就命人摆下了酒席
一桌子的鸡鸭鱼肉,样样都有。
真是毫不吝啬!
而一向见到好吃的东西就忍不住的唐思却一改常态。
她无精打采的坐在那儿,眼神无神的盯着面前的东西。
纪云舒正好坐在她旁边,便伸手戳了戳她,问,“你怎么了?”
她沉了一口气,“我一晚上都没睡。”
“为什么?”
“一直有人敲门,可是我一去开门,偏偏什么都没有。”她声音软而无力。
纪云舒一听,眉心不经皱了起来,说,“你的意思是说,一晚上都有人敲你的房门?”
“是啊,也不知道是那个糟心的调皮鬼,我一到床上躺下她就过来敲门,我不开的话,他就一直敲,还咯吱咯吱的笑,你说哪有小孩子不睡觉,晚上来敲别人门的?是不是有病啊?真是气死我了。”
她捏着拳头,又软而无力在桌上捶了一拳。
刚好这一拳头砸下去,引起了大家的注意,莫若从对面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你吃就吃,耍什么脾气?”
康侯爷问,“唐姑娘,是不是饭菜不合你的胃口?你要是不喜欢,本候让人重新给你做。”
“不是!”她一脸怨气的抱怨起来,“我说侯爷,你府上的小孩子怎么那么调皮?昨天晚上可是敲了我房门不下五十遍,我都快累死了,可是一敲门,连个鬼都没有,到底是谁啊?你把那孩子交出来,我非好好教训他不可。”她咬牙切齿。
瞬间,康侯爷和周围下人们都浑身寒了一阵。
嗯?
这是怎么回事?
景容、纪云舒、莫若和唐思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而好端端的一场设宴,变得十分凝重。
只听见康侯爷又重重的叹了一声气,“造孽啊!”
嗯?
而他说完,又突然看向纪云舒,“纪先生,这件事……可能要麻烦你了。”
嗯?
什么意思?
景容问,“康侯爷,可否说清楚些?”
其实,康侯爷早就打算将此事道出——
“实不相瞒,其实……”他叹了一口气,“其实昨天就该说的,是我最心爱的宝贝不见了。”
心爱的宝贝?
康侯爷最心爱的宝贝,是皇帝赐给他的金缕甲。
景容纳闷,“侯爷的金缕甲不是还在吗?”
“是一双鞋!”
噗!
有人笑出了声,那便是唐思,她说,“一双鞋?难道是金子做的?可是侯爷,我看你府上金碧辉煌,好像也不缺金子啊。”
说的没错。
莫若瞪了她一眼,小声提醒,“你听侯爷将话说完,不要打岔。”
“哦。”她应下。
而纪云舒秉持着自己的职业操守,正了正色,问康侯爷,“不知道是什么样的鞋子,竟然会让侯爷困扰成这样?又与谁敲了唐姑娘房门有关?”
康侯爷又唉声叹气起来。
一脸难受的看向纪云舒,“要不是因为鞋子丢了,我也不会劳烦纪先生你过来一趟。”
嗯?
她问,“不明白侯爷的意思,还请直说。”
第685章 鬼魂作祟
第685章 鬼魂作祟
康侯爷停顿了很久!
才道,“其实那鞋子,是我孩儿的。”
“侯爷的孩子?”
康侯爷点头,又心疼又皱眉说,“说来也怪,我当时娶了第一位夫人,进门三年,生了我第一个孩子,可孩子两的时候,突然溺死在了池塘里,我夫人也跟着病死了,后面,我又接连娶了几位夫人,可都是过门不出一年就又都死了,别人说是鬼魂作怪,所以我请了道士过来作法,道士说,是我第一个孩子的鬼魂在作祟,就让我拿出一样与孩子相关的东西供奉在祠堂里,我就将我孩儿那双小鞋给供奉起来了,可是没想到,就在一个月前,那鞋子突然不见了,府上找了一个遍地,丫头小厮都说没见过,我又命人去府外找,可还是没有结果,本以为不见也就罢了,可……”
说到这里,康侯爷顿了一下。
纪云舒似乎听出了其中的意思,见他撑着额头愁眉不展,便接过了他刚才的那番话,说,“可是自从那双小鞋子不见之后,府上便开始连连出了怪事,对吗?”
康侯爷猛然抬头看她,连连点头,“就是就是,怪得很!”
“所以,我昨天进门看到侯府牌匾上有一只血红的小孩手掌印,也是这怪事里的一桩了?”
“没错,就是在那鞋子丢失第二天,小孩子的手掌印就在牌匾上面出现了,先生一路进来,应该也看到院子里的那几棵树了吧?原本好端端的树竟然纠缠在了一起,还有那边的假山,也不知道为何缘故,竟然一夜之间全部都倒了,还有很多怪事,都是先生想不到的,现在府上人人担忧。”
原来如此!
看来昨晚那些奇奇怪怪倒下来假山也是所谓的“鬼魂作祟”了?
纪云舒说,“那为何侯爷不将东西清理掉。”
“不敢清理,万一触动了什么东西,那可就……”不敢说下去了。
纪云舒想了想,“那府上可有死人?”
“死人倒是没有死人,但……病了十几个,现在都在床上躺着下不来,说浑身都疼,可是大夫来看过,并没有什么症状,这就是奇怪了,你说,要是一个人那倒还好说,现在十几个人都病了,加上种种怪事,所以,本候担心会不是我孩子的鬼魂作祟来了。”说着,康侯爷便抖颤了几下。
自己的孩子都怕!
你这么做爹!
纪云舒向来都不信什么鬼魂。
景容听完话后,便问,“既然发生了这么多的怪事,侯爷就没有派人去查过吗?”
“查?怎么查?是鬼魂作祟,怎么查呢?”
也是让人无语的很啊。
景容突然说,“侯爷,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鬼魂之说。”
康侯爷说,“怎么会没有呢?如果没有,那发生的那些怪事怎么解释?”
双手一摊!
纪云舒说,“既然侯爷认为是鬼魂作祟,那为何还要找在下来查?在下找的是罪犯,是人,可不是什么茅山道士,抓鬼的。”
这一说,康侯爷哑口无言。
“说明在侯爷心里,其实也认定这些怪事都是人为的。”
康侯爷叹了一声气,袖子一挥,手往自己大腿上一拍,说,“就算我心里想着是人为的又如何呢?可发生的事情,确实是怪事啊。”
她说,“侯爷,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鬼,就算真的有,那也是人装扮的。”
“人?”康侯爷问,“先生为何这样说?如果是人的话,怎么可能做的了这些事情,还神不知鬼不觉?”
“这个在下就暂时不知道了,但是侯爷请相信,种种事件,绝对不是鬼魂所为。”
虽然这么说,可康侯爷的心底还是凉飕飕的,脸色也不大好看。
顿了一会,便说,“纪先生,我知道你破案了得,你帮我将鬼抓出来吧,本侯绝对不会亏待了你。”
抓鬼!
纪云舒无语。
说了这么多,这康侯爷怎么就是一根筋拗不过来呢?
只是她在想,眼看着就快要到京城了,卫奕还等着他,可是现在这种情况,康侯爷是摆明了要扣押她留下来抓鬼,
她看了身边的景容一眼,试图询问他的意见。
景容则淡沉着一张脸,在接过他的眼神之后,便与康侯爷说,“康侯爷,本王还有要事在身,不会在此逗留多久。”
“我知道,你是要回京去,皇上密诏传了你。”
呃!
景容震惊。
“侯爷为何会知道?”
他以为这个整天吃白饭,抱着自己数之不尽的财宝过日子的康侯爷算是双耳不闻窗外事了,可是没想到的事,他连这种事情都知道。
康侯爷也不想再买关子了,便直接说,“其实,从群臣上书推举亦王为太子的时候我就知道了,皇上最恨什么?就是恨有人逼他,就算这东西他原本是要给你,可你逼得紧,他就越是不给你,以我对皇上的了解,他一定会在那个时候开始改变主意,希望你能赶紧回京,与亦王的势力抗衡,所以你一到荆州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了。”
这厮果然厉害!
又道,“你们在林子里遇到的那伙人,其实是蛮人,之前杀了人,县令将他们关押起来,哪里知道却逃走了,便让我出动府兵去擒人,本也是派人一直守在进京的路上等候王爷的,没想到两件事情撞到了一块,好在,王爷有惊无险,还是将你们请来了。”
是的,他用的是请!
景容笑道,“既然侯爷都知道了,那就更不应该耽误本王的行程,这案子,你还是交给别人吧。”
“可是王爷,你回得了京吗?”康侯爷说,“现在,京城里的那个纪司尹早早就在城外布兵了,你是回不了京的,皇上也不会公开密诏自己打脸,所以,你得自己想办法回京。”
语气沉重。
景容眉心微微一皱,说,“侯爷有话不妨直接挑明了说。”
他开门见山了,“只要纪先生帮我将这件事情解决了,我就帮助你回京,一来,皇上的密诏不用公开,二来,还能让王爷名正言顺的留在京城里,不用再回御府。”
他就是这么有信心!
第686章 病重
第686章 病重
景容惊讶,这康侯爷能有什么能耐?
他早就不在朝中为官,京城内的势力也没了,要帮助景容安全进京,哪里来的能耐?
似乎看出了景容的顾虑,康侯爷起身,朝他走来,面色严肃。
“我康侯爷说一不二、不打诓语,当初你以金缕甲为条件,借我几千兵马,乃至全军覆没,我也信守不悔现如今是你我各取所需,你要回京,我要家宅安宁,只要将我府上怪异之事查出来,我便保证你能安全回京,此言,绝不虚假。”
掷地有声!
康侯爷爱宝,玩物丧志,那是人人皆知,可历来,他口碑极佳、信守诺言,亦是人人皆知。
只是——
景容倒不是不相他的一言九鼎,而是担心他没有那个能力。
“康侯爷,你府兵五千,养在园内,可京城司尹并将数万,你要护送本王安全进京,可不是买卖珍宝那般简单。”
“你有顾虑,是应该的。”康侯爷直言,“可我今日说得出此话,就绝不是糖水清过,你可选择相信我。”
“略听一二。”
“只要这位纪先生答应。”
康侯爷认真,目光转至纪云舒。
纪云舒起身,看了一眼将信将疑的景容,便轻抬着眸子,与康侯爷说,“倘若在下答应,侯爷说到做到?”
“言出必行!”
“好,我答应。”
康侯爷喜出望外,松了一口气,竟朝她行了一礼。
见状,纪云舒拱手还礼,“使不得!”
景容略惊,侧目看着她,无形中似是在问她缘由?
她却一脸坚决,自有定夺,朝对面的莫若说,“莫公子,可能也要麻烦你了。”
哎!
莫若正在喝酒呢。
他知道纪云舒是什么意思,便叹了口气,看着康侯爷,问,“说吧,人在哪儿?”
康侯爷:“十几个人,都在后院。”
莫若撑起起来,手里吊着一壶酒,出了大厅朝后院走去,一边甩来一句话,“走咯,看病去了。”
声音悠闲!
纪云舒便与康侯爷说,“在下去一趟祠堂,侯爷就先去跟莫公子过去吧。”
“那就拜托先生了,我稍后就过来。”
她点头。
等人走后,他便拖着景容,随小丫头在去了祠堂!
至于唐思,她还魂不守舍的坐在大厅里。
双眼发直!
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抱着双臂打了一个寒颤。
口中瑟瑟道:“我竟然……被鬼敲了一晚上的门?”
吓的不行!
吞了吞口水,脸色苍白。
吊着那双眼袋深重的眼睛,不知所措的转动起来。
后院里。
莫若推开一间屋,里面是大通铺,十几个人都睡在上面。
大伙拧着眉头、痛不欲生的在床上打滚,唉声叫道,但又不敢出太大的声音。
门一开,众人瞥见康侯爷与一男子进来,纷纷坐身起来。
齐齐唤道:“侯爷。”
“你们都好好躺着。”康侯爷满脸担忧,指着身旁的人,“这是莫公子,是神医,本侯请他来给你们看看病。”
众人躺在床上不乱动。
一双求助且充满希望的眼神看着神色淡然的莫若。
他迈着步子悠悠走在通铺间,视线寻了一遍,这才选了个稍微年轻点的汉子来诊断把脉。
那人乖乖伸手,由他倒腾。
“你哪里痛?”
“浑身都痛。”
“最痛的是哪里?”
“脑袋。”
“除了脑袋呢?”
“那就是胸口了,又疼又闷。”
莫若眯着眼睛想了想,“舌头伸出来。”
那小伙很听话,将舌头伸得老长老长。
像个哈巴狗!
莫若“嗯”了一声。
小伙舌头便缩了回去,咽了咽口水,一边疼得直冒汗,一边问,“大夫,我怎么样?究竟是哪里病了?再这样下去,我会不会死啊?”
“放心吧,不会死,只会痛。”
“啊!”小伙惊呼,“那岂不是痛不欲生?”
莫若拍了拍衣袍,起身,看着他恐惧的眼睛,“差不多吧,若再这样继续下去,确实会痛不欲生。”
“那我这是什么病?”
“内病,得慢慢断。”莫若的话含含糊糊,让人听不明白。
什么是内病?
但不管如何,大致的倒是听明白了,就是……死不了,但也好不了。
于是,屋子的人都开始嚎叫起来。
“侯爷,你就直接一刀将我们解决了吧。”
“再这样痛下去,我们真的生不如死啊!侯爷,你就杀了我们吧。”
惨绝人寰!
康侯爷眼睁睁的看着府中的人疼成那样,却无能为力。
莫若耳根有些疼,便出去了。
康侯爷紧跟出门,问,“莫公子,找不到原因吗?真就这样痛一辈子?”
“侯爷,你这样问我,其实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
“这么跟你说吧,除非他们是得了一种我不知道的病,或者是……他们根本就没有病。”
“没病?这不可能!”
“我只能尽力去查病症,可若是连我都查不出的病,就只能证明,他们确实没病,而是在装病。”莫若直接道。
他是神医,没有断不出来的病!
康侯爷深思。
怎么会没病?
人都痛成了那样了。
可连神医都这样说,他也只好道,“那就交给你了。”
莫若点点头。
而另一边。
纪云舒在与景容前去祠堂的路上。
他问,“何故要答应?”
“二姐送来的信你也看到了,我大哥亲自在城外设兵拦截,如果冲不进去呢?”
“那你选择相信康侯爷的话?”
她慢了慢步子,侧眸看他,“这不是信不信的问题,如果说,康侯爷真的能让安全回京,那么帮他破一桩案子也是理所应当的,若他不能,可这案子摆着,总不能不办吧?这是家宅安宁的问题。”
她态度坚决!
景容长吟了一口气,脚步也随之缓慢下来,望着前面的长廊,“父皇密诏,实则是在给本王出难题!不回是抗旨,回是艰难!父皇面对文武百官的施压,先有口谕在先,不得本王回京,后又密诏送来,天子一言九鼎,所以,他是不会公开密诏的,那么回京,就只有本王自己想办法了。”
祁祯帝啊祁祯帝!
你真是害苦你儿子了。
纪云舒悄悄握住他的手,说,“希望这次,康侯爷当真能说到做到。”
他笑了笑!
看不出心思。
二人到了祠堂。
纪云舒终于知道,原本应该供奉在那个架子上、却又消失不见的东西是什么了。
原来,是康侯爷供奉的鞋子!
因为是大白天,看守祠堂的人换成了几个小丫头。
她在里面四处看了一会,这祠堂,一共有三扇门。
进门一扇,祠堂排位两边各一扇。
门外是一处院子,不大不小,种着花花草草,而祠堂两旁的门则通向后院的花园,也正是之前放有假山的地方。
平时晚上,只有林婆婆一个人守着,而且三扇门也都是开的,若有人将鞋子拿走,轻而易举。
她看了许久,倒也没发现什么异常之处!
便唤来一个丫头。
“那鞋子丢的时候,是谁守着祠堂?”
“林婆婆。”丫头说。
“她人呢?”
“不知道,林婆婆都是晚上才会过来。”
这话才刚刚说完,一个小丫头着急忙慌、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
嘴里喊着,“不……不好了,林婆婆她……她死了。”
呃!
……
此时的京城!
这几天,萧妃的身体不知为何,老是觉得疲惫,觉也多了。
清晨起来就咳嗽不停。
桑兰担忧,“娘娘,你没事吧?”
“没事。”她秀手捏着眉心,“可能……就是身子乏了。”
“奴婢去传太医来给你看看。”
“不用了,本宫的身子自己知道,不用去传太医,免得到时候传到亦儿那边去,让他担心。”
“可是娘娘,你这样……”
“都说没事了。”说完,她又开始咳嗽,脸色越来越差,没有血丝,一双眼,空洞无神。
桑兰看得直皱眉头,可主子不让她请太医来,也只好在旁边候着了。
一早,景萱就听说自己母妃身子不好,命人做了一碗参汤赶紧端了过来。
担心的眼眶泪光!
“母妃,你可千万别把身体给累垮了,女儿出嫁的时候,还要你送我呢。”
萧妃望着她,“母妃没事,你不用担心,只是最近的天色不大好,所以着凉了。”
“没事就好。”她将自己端来的参汤递送到萧妃手中,“这是女儿特意命御膳房做的,母妃你趁热喝了吧,对你的身子有好处的。”
“萱儿真懂事。”
萧妃将参汤喝了一半,也觉得自己的气顺了很多,脸上露出了笑容,拉着景萱说了好一会的话。
“母妃,你还是好好休息,女儿就不打扰你了。”
“嗯。”
景萱起身行礼,出去了。
出去后,她从衣袖中取出自己带来的几块香,又交给了一直为萧妃点香的那个丫头,吩咐,“上次的香点完之后,就点这个,不要断了。”
点香的丫头根本没有想那么多,反正是应下了。
这些天来,她也一直都没有断过,萧妃娘娘也很喜欢那种香味,晚上睡觉的时候,睡得十分踏实安稳。
可就在景萱前脚才离开,屋子里就传来桑兰的声音。
第687章 一言九鼎
第687章 一言九鼎
“娘娘,你怎么了?”
于是,宫女们一窝蜂冲了进去。
景萱也止了步子,赶紧折身进去。
萧妃躺在地上,衣着凌乱,发钗也掉了几根。
见状,她赶紧扑上去,命人,”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去请御医。”
“是,”
丫头们一边跑去请御医,一边将萧妃扶到了床上。
很快,御医来了,收到消息的景亦也来了。
至于祁祯帝,只是命人过来关心了几句。
御医给萧妃看了一圈,摇摇头,又点点头,耐人寻味。
景亦追问,“御医,如何?”
御医,“王爷不要担心,娘娘只是身体太虚,这才会晕倒,只要多调理调理就能好。”
“当真没事?”
“臣为娘娘把脉,脉象虽然急促,但也是沉脉,并无大碍,只要多做休息即可,臣开几幅药,让娘娘按时服用。”
景亦悬着的心才放了下去。
等御医离开后,萧妃便醒了。
景亦还没上前,景萱就冲了过去,坐在床边,紧紧握着萧妃的手,泪眼汪汪,担忧哽咽。
“母妃,你刚才真是吓坏萱儿了。”
瞧自己女儿哭得如此伤心,萧妃惨淡的嘴角扬了扬,“母妃没事,不用担心。”
“怎么会没事,御医说母妃身子太虚,你就是太操劳了,才会如此。”
萧妃从床上坐了起来,看到景亦在自己跟前。
惊,“你怎么来了?”
景亦:“ 听说母妃病了,儿臣担忧,所以立刻进宫来了。”
“是哪个丫头报的信?本宫不是说过,不要惊动亦王的吗?”
桑兰赶紧跪下,低垂着头,“是奴婢不好,让人通知了亦王。”
“你这丫头,本宫之前是怎么跟你说的?王爷诸多事情要忙,让你不要惊动了他,你是没将本宫的话听进去吗?”
“娘娘饶命,”
“来人。”萧妃喊了一声,几个太监进来,“将这丫头拖出去,好好掌嘴。”
“是。”
“等等。”景亦制止,“母妃不要动怒,只是个小丫头而已,你又何必气坏了身子,再说了,她通知本王也是应该的。”
“你怎么为她说话?”
“母妃,算了吧。”
萧妃叹气,狠狠看着地上的桑兰,“这次是王爷为你求情,下次再敢,就不是掌嘴的事了。”
桑兰赶紧磕头,“是,谢娘娘。”
“还不滚出去。”
当然要赶紧滚出去啊!
不然留下来被你教训吗?
桑兰出后,萧妃又和景萱说,“萱儿,你也出去,母妃有话想跟你皇兄说说。”
景萱很乖巧,点点头,皱着好看的眉心,出去了。
屋子里,就只剩下萧妃和景亦。
“母妃有什么话想说?”
“这些日子你都没有进宫,也没有带消息进来,母妃担忧,不知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母妃大可放心,现在有纪司尹帮忙,就算他景容插了翅膀也不一定能飞进京城,而且,我们手中还有那个傻子作为棋子,这一切都万事俱备,母妃大可放心。”
“嗯,反正不管怎么样,都不能让景容进京。”
“孩儿知道。”
萧妃又极尽失望,“只是没想到,你父皇竟然暗中下了密诏让他回京,这般心思,真是让人猜不透彻。”
“母妃,你不管,现在群臣都是站在孩儿这边的,父皇在朝上当众下了口谕不让景容回京,但是送去御府的圣旨却被他改了,还是一份密诏,景容想进京,唯有父皇公开密诏,可是一旦公开密诏,父皇在群臣面前便没了威信,到时候,朝臣必定骚动,为难的,就会是父皇,所以,父皇安定群臣的心,就不能公开密诏,他不公开,那么纪司尹就会带着他的人将景容拦在京城外,觉不会让他进京。”
不得不说,景亦这一步棋,确实走得很漂亮。
萧妃闻言,点头。
“你自己一切小心。”
“母妃放心。”
见萧妃疲倦,景亦不作打扰,便离开了。
出了寝宫的门,就在院子里看到景萱。
她和几个宫女在踢毽子。
大伙你踢给她,她又踢给你。
景萱笑得很开心,确实像是变了一个人!
不,准确来说,当初自己的那个妹妹又回来了。
见他出来,站在那儿打量自己,景萱一个走神,没有注意,毽子便掉了地上,她瘪了瘪嘴,要上前讨一个说法。
“皇兄,就是你,要不是你盯着我,我肯定能踢到一百下。”
“你这丫头,怎么这么顽劣?”
“哪有哪有?皇兄乱说。”她看了里面一眼,问,“皇兄,母妃怎么样?好点了吗?”
“有你这个丫头在吵吵闹闹,母妃能好吗?”
“啊?那母妃身子……”她苦着一张脸。
景亦笑笑,带着哥哥般的宠爱,赶紧说,“放心吧,母妃没事的。”
景萱哼了一声,捏着拳头在他身上轻轻捶了一拳头,说,“皇兄真是的,就知道吓唬我。”
“你说你,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在玩这种东西。”
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哦!对了,皇兄你等等。”
“怎么了?”
景萱转头吩咐段儿,“段儿,你赶紧去将上次我打烂的那只镯子取过来,还有我的厚礼。”
“是。”
段儿赶紧将东西取了来。
景萱交给景亦,指着一个盒子说,“这里面的是上次我打烂的那只镯子,现在已经修好了,皇兄你替我还给皇嫂吧。”又指着另外一个盒子说,“上次皇兄大婚我都没去,心里一直愧疚着,所以也准备了一份贺礼,补给皇兄和皇嫂。”
“你倒是用心的。”
“那是自然。”她得意的挑了挑眉。
于是,景亦便带着这两份礼回家去了,
将那只镯子交给了陈香。
陈香本是坐在院子里晒太阳,见到人来,便起身行礼。。
“本王都说了,让你无需行礼。”
“多谢王爷。”陈香注意到他拿在手里的盒子,问,“这是王爷要送给妾身的吗?”
“不是,是景萱那丫头让本王给你的,说是之前将你的镯子给打碎了,现在已经修好了,就拿来给你。”
“哦。”
她有些失望,还以为是景亦送来给自己的什么东西。
景亦因为要事要忙,没有多留,关心了她几句后就走了。
陈香捧着那个盒子,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身边的丫头问,“侧王妃,你怎么了?”
“啪!”
她甩手给了那丫头一巴掌。
“都说了以后王爷不在的时候要叫本妃为王妃,你是没有听到吗?”
丫头捂着脸跪下,“王妃饶命。”
一声王妃,倒是又将她给叫得称心了。
“行了,起来吧。”
“谢王妃。”丫头起来。
陈香将手中的盒子打开,里面是那只萧妃上赏赐的镯子,修得完完整整。
她拿了出来,端在手里仔细的看,一点瑕疵都没有,可见公主确实是花了心思的。
可——
“坏的就是坏的,再怎么修,终究还是坏的。”她勾着冷冷的唇,一脸阴森,心里盘算着什么,突然说,“走,跟本妃去看看被关进柴房的疯女人。”
疯女人!
指的是纪慕青。
她迈着盈盈得意的步子去了柴房。
外面还有人守着。
“参见侧王妃。”
“将门打开。”
“是。”
门开了,里面顿时传来一阵潮湿恶臭味。
陈香拧着眉,用手帕捂住了鼻子,十分嫌弃的看了一眼里面,但还是进去了。
坐在里面的人,蓬头垢面,衣服肮脏,满脸油腻。
早已不见之前的风采。
“这不是那个嚣张的王妃吗?”陈香的声音高高跳起。
纪慕青垂着脑袋,这几天里,她仿佛像过了几年一样,痛苦不堪。
不见应答,陈香冷笑,“怎么?这是死了吗?”
良久——
纪慕青才抬起头,迎上了陈香得意的眼神。
但是此刻,她已经没了之前的戾气,淡淡的坐在那儿,一句话也不说。
陈香再次冷冷一笑,“王妃啊王妃,你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会有今天吧?唐唐纪家的大小姐,还有两个哥哥庇佑,偏偏沦落到要住在柴房里,真是可笑啊,要是外面的人知道了,该如何笑话你?”
哼!
纪慕青:“我大哥很快就会知道你们是怎么对我的,到时候,他会派人将整个王府给踏平了。”
“你可真会说大话。”陈香蹲下在身来,与她的视线平行,说,“我告诉你,你大哥二哥是不会知道的,因为你被关的消息没有传出去,更不会传到你大哥的耳边,再说了,还有一个彩兰呢!你大哥想要问什么,只要彩兰一句话,就什么都打发了。”
“你……”咬牙切齿。
“怎么?你又想掐死我啊?好啊,你最好掐死我,如果你掐不死,又伤害了小世子,你觉得,王爷会不会要了你的小命?他会将你碎尸万段。”
哈哈大笑。
狰狞可怖!
但是这一次,纪慕青没有回应她,而是冲着眼前这个得意忘形的女人冷冷的看着。
反而,将陈香看得有些心虚了!
“你笑什么?”
“我笑你蠢。”
“什么?”陈香瞪着她,“不知道究竟是谁蠢,只有愚蠢的人才会被关在这里。”
“我承认,我纪慕青是一个傻子,但是你比我更傻。”
呃!
陈香不明白她的意思。
第688章 其实,那根本就是个局
第688章 其实,那根本就是个局
纪慕青笑颜如画,人畜无害!
可骤然间,那眼神又阴暗下去,聚着一抹光芒注视着眼前的女人。
笑容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使得陈香心中一紧,身子往后倾了一寸。
纪慕青勾着唇,“如果将来亦王登基,你会怎么样?”
声音阴冷寒人。
陈香牙齿倒凉,“亦王登基,我就是皇后。”
“皇后?”
可笑!
这女人太可笑了。
纪慕青膝盖着地,双手撑在两旁湿润的稻草上,身子往前缓缓凑去,诡异的双眸盯着眼前的女人看,“你是什么地位?凭什么资格坐上皇后的位置?亦王要权,要稳固地位,皇后人选,非将女便是重臣之女,而你,最终只会跟我一样,成为养在他身边的一颗棋子而已,不,你只能算是半颗,等到那半颗的作用利用完,你也会尝到我的痛苦,甚至,你比我更痛苦。”
她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完了这番话。
陈香气怒,一把揪住她肩膀,“你看看你这样子,多么恶心!我和你不一样,我怀着亦王的孩子,是将来的太子,可是你呢,就只配在这种地方呆一辈子,直到蛇虫鼠蚁将你身上的皮肉一点点啃咬干净为止,你永远,都别想跟我比。”
语毕,甩开她!
纪慕青狠狠往后跌去,后背撞到墙上,脊椎“咚”的一声。
可她却仰头哈哈大笑,笑声回荡在阴暗潮湿的柴房里,瘆人心慌。
嘴里一遍遍说着,“你们会遭受报应的,你们会遭到报应的……”
陈香起身,低头看着这个已经疯癫的女人,气愤的拂袖离开。
老远,还能听到纪慕青诡异的笑声……
回到院子里,陈香一直心神不定。
耳边不停的回响着……
“你是什么地位?凭什么资格坐上皇后的位置?亦王要权,要稳固地位,皇后人选,非将女便是重臣之女,而你,最终只会跟我一样,成为养在他身边的一颗棋子而已,不,你只能算是半颗,等到那半颗的作用利用完,你也会尝到我的痛苦,甚至,你比我更痛苦。”
是,她是棋子。
利用后,可随时丢弃!
何况手握棋子的人还是景亦,她不是将女,也不是重臣之女,皇后之位,她坐不了。
思及此处,她心里忐忑,摸着自己还未见显的肚子,指望着安安稳稳的将小世子生下来,便可免除所有的顾虑和有可能发生的一切坏事。
更指望着,母凭子贵。
而景亦也在此时收到了消息。
斗泉禀报,“容王等人在回京途中突然改变方向,去了荆州的康侯爷府上。”
“康侯爷?”
“而且是康侯爷派人去接的,请到了府上,按理说,容王应该立刻回京,而不是去荆州城。”
这……
景亦踱步,嘴上嘀咕,“去了康侯爷那儿?关于密诏的事情没有几个人知道,康侯爷怎么会知道景容回京了,那老家伙究竟在搞什么鬼?”
“王爷,不如属下派人去查探一下?”
“不行。”立即阻止,“荆州是康侯爷的地方,别看那老家伙整天游手好闲,眼睛却不知道有多贼,我们的人只要一进城,他就会立刻发现。”
“那现在怎么办?”
“本王就不信他景容和康侯爷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一个早早就在朝中散去势力的人,靠在几千府兵在荆州城耀武扬威、狐假虎威,能有什么能耐?
景亦丝毫没有戒备!
他突然想了想,心思安到了另外一件事情上,算算日子,大概也有三天了吧。
他唤来一个小丫头,问,“王妃现在如何?”
小丫头缩着脑袋,“回王爷,王妃这几天没吵没闹。”
开窍了?
景亦寻思着,陈香身子调养得也差不多了,腹中世子也无大碍,便吩咐。
“将王妃带来。”
“是。”
很快,纪慕青就被人拖了过去,毫不怜惜的被丢在地上,她消瘦如柴的身子软绵绵的挨着冷凉坚硬的地面。
咯得骨头生疼!
这女人,身上散发着道不出来的味道,恶臭至极,头发凌乱夹着几根稻草,原本华丽的着装也肮脏不堪,上面还破了好几个洞,不知是被自己刮破的?还是被老鼠啃掉的?
景亦满目厌恶。
持久,地上的人才蠕动起来,十指曲起,紧压地面,沾满污垢的指甲被挤得泛白。
纪慕青抬起头,正好迎上那道恨得不杀了自己而又厌恶的目光。
他就这么恨自己吗?
呵呵。
她露出牙齿咧嘴一笑,半撑着身子,问,“你是要杀了我?还是要放了我?”
语气冷冷清清。
“本王还不会杀你。”
“那就是要放了我?”
“你大哥为本王卖命,本王又怎么会亏待了你?何况,你如今是王妃,身份尊贵。”
呵呵!
纪慕青心里笑出了声,她真想爬起来去撕烂眼前那个男人的嘴脸,看看那张假惺惺的脸皮下,究竟藏着多大的私心和欲望,能让一个人变得如此变态。
但她只是爬起身坐在地上,冲着景亦阴森森的笑了笑。
“这三天里,我终于想清楚了一件事。”她涂着蔻丹的长指甲一下一下的划在地面上,发出来的声音,让人头皮发麻。
景亦眯了眯冷厉阴鸷的眸,并未打断她此番的举动,而是想听这个女人说下去。
她两边唇角往上勾了勾,歪着脑袋,声音幽沉道,“那日在皇宫里的晚上,我接到太子送来的纸条,约我在东宫侧门相见,可我既是准太子妃了,太子等上几日又有何妨?偏偏这么巧,我才刚刚出去没多久就被人打晕了,醒来时就和那个男人躺在一张床上,而更巧的是,我才睁开眼,屋子里就冲进来一堆太监,将我带到了萧妃娘娘的面前。”她纳闷,“怎么那个晚上,会有这么多巧合的吗?”
当然不是巧合。
她带着自嘲的笑,露出恍然明了的眼神:“这世上,哪有那么巧合的事啊!其实,那根本就是个局,是你和萧妃联手设下的局,为了得到我大哥二哥的势力,你们想尽一切办法设计我无法参加太子妃择选,就是为了让我嫁给你,做你的棋子!”
最后一句话,她是吼出去的。
布满血丝的瞳孔里,带着恨意和杀气。
景亦听完她的话,如竹的眉微微扬了扬,“你现在明白过来,也不晚。”
不晚吗?
太晚了!
如果她能早点明白,就不会被这个男人玩弄于鼓掌之中,却还要磕头感谢他迎娶自己这具“不干不净”的身子。
只怪——
她之前太傻!
第689章 一反常态的纪慕青
第689章 一反常态的纪慕青
地上的女人,已经到了十分疯狂的地步u。
景亦起身,朝她走来,低眉间,视线落在她脸上那两行清泪上,不得不说,这女人脱去刁蛮任性的壳,悲楚起来,倒也有那么几分动人之像,若她不是纪家的嫡女,指不定此刻,他还真为她触了心。
可怕的想法稍纵即逝!
他说,“今时今日,你和你的两位哥哥已是本王手中用缰绳拴住的三匹烈马,除了助本王号令雄军之外,你们毫无用处,只要本王将来得势,你那二位哥哥,便会从烈马变成本王手中可轻轻一捏就死的蚂蚁。”
“你不会笑到最后的,人在做,天在看,你和萧妃早晚会人头落地。”纪慕青仰头,恶狠狠道。
后一刻,景亦抬脚,朝她肩上踹去,已经瘦骨如柴的身子被踢出了足足三米远。
肩上作疼,使得她紧眉叮咛一声,然而,心中的恨却掩盖了她身上所有的痛,她暗暗抓紧拳头,指甲深陷皮肉内,扎得血肉模糊。
她发誓,一定要亲手杀了这个男人!
此时,外头来人。
小厮颤颤进屋,看到屋内发生的这一幕,先是怔了一下,才俯首禀报,“王爷,王妃的……妹妹来了,说是要来看王妃,正在大门口等着。”
纪婉欣?
来得真不是时候!
景亦看了地上的女人一眼,走上去,弯腰附在她耳边轻声警告,“如果,你希望本王荣登大业后,你们纪家还能安然无恙,那就最好给本王好好演一场戏,若是演砸了,我保证,你们纪家第一个死的人,就是你爹。”
呃!
纪慕青咬牙怒目,隐忍着。
景亦邪魅一笑,直起身子,冲进来的小厮抬了下下颌,吩咐道,“带王妃下去梳洗,该有的王妃待遇,一样不能少。”
娘家人来看望,面子上总要做足了。
“是。”
小厮便拖着地上的女人走了。
院子里的丫头们着急忙慌的给她梳洗换装,又擦脂抹粉。
只是任由如何抹粉,脸上的伤还是盖不住。
大门外的纪婉欣等了许久不见回复。
她身子骨本来就不好,现在久站,便吃力得额头直冒冷汗。
身边的丫头一直扶着她,见自家小姐这般,便嘴上嘀咕抱怨着,“怎么王府是这样待客的吗?只是进去通报一声要这么久的吗?我看,说不定是大小姐又在故意刁难小姐你了,以为做了王妃就……”
话还未说完。
纪婉欣蜻蜓点水似的紧了她一眼,“不要多嘴。”
丫头只好闭嘴,好生搀扶着她。
又等了一会,方才进去通报的小厮才慢吞吞的晃了过来,腰一哈,“姑娘等久了,刚刚王妃在休息,现在醒了,你随我进来,我领你过去。”
她眉心轻轻一垂,“多谢。”
王爷很大,纪婉欣走路又比较慢,两盏茶的时间才走到为王妃设立的豪华院子。
院子里,丫头们本在各司其职,但见到来人,便纷纷投去目光。
那女子,绝非胭脂俗粉,神态端庄,身姿优雅,步步生莲,而只此一眼,便被她那清雅貌美的脸夺去了视线,特别是额头中央那颗小小的红痣,更是为那张精致的脸蛋增添了几分美感,脸色虽有些淡白,却有淡扫蛾眉之色。
只是见她由人搀着,身子虚态,又听说王妃的妹妹是个病秧子,当初早已订亲的沈家为了退这门亲事,还特意跑去锦江大闹了一番,最后被纪书翰扇了一巴掌给扇回了京,只能认怂的承认了这门婚事。
病秧子,生得一副好皮囊有什么用呢?
真可惜!
纪婉欣早已习惯了她们那副又羡慕又惋惜的样子。
不作理会,进了屋子。
纪慕青躺在里面的贵妃榻上,侧着身子,背对着她。
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她走了过去,行礼,“王妃。”
亲足之间,尊卑贵贱,礼数不得少!
只听到榻上的人“嗯”了一声。
旁边的丫头朝香炉里掷了一丁香,便搬来一张椅子给她坐。
她看着始终未转过身来的纪慕青,问了一句,“王妃可是哪里不舒服?”
纪慕青此刻睁着一双眼睛,目光落在那扇敞开的窗户外,半响才冷淡的回了一句,“没有,没有……”
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妹妹贸然过来,是想替爹和两位来看看王妃,还带来了一些东西。”纪婉欣从自己贴身丫鬟的手里将一个锦盒拿了过来,捧在手里道,“这是爹特意让我送来的,是块米白的象牙玉,因为知道王妃喜欢,所以爹得到这块玉时,就命人买下,送来给你。”
浓浓的父爱!
只是——
纪慕青连看都不看一眼,说,“放下吧,你回去后,替我向爹问声好。”
还是那般冷到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口气。
而这时,纪婉欣也察觉出了什么来,将盒子放置一边,心生困惑,“王妃,你究竟……”
“我没事。”纪慕青立即道,“妹妹不要见怪,只是我脸上生了红疹,不能见人,等哪天好了,我自会回府一趟,你若没有别的事了,就先回去吧。”
“大姐……”
“回去之后,你也只说我安好,别告诉爹我脸上生红疹的事,免得他担心。”
下了逐客令!
纪婉欣爷不再多言,唯有应下。
也不作太多打扰,施了一礼后,便走了。
等人离开,榻上的纪慕青才动了动,她坐起身来,朝门口看了一眼,满眼淬着泪光,双手紧拽着自己身上的衣服。
揉成一团。
一行清泪落下!
而离开亦王府上了马车的纪婉欣却觉得哪哪都不对!
她心下思忖,应该不会这么简单,从之前通报到纪慕青反常的举动,一切显得十分奇怪。
而且——
为何陪嫁的丫头彩兰不在屋子里?
她是个极为聪明的人,再往下细细一想,便能抓到其中猫腻。
大哥为亦王所派,前去城外设兵,足以见之,因大姐为亦王妃的缘故,大哥已为亦王卖命。
大姐反常的态度,想必也跟亦王有关,可,她知道纪慕青的性子,若是受了委屈,不可能噎下去,除非亦王抓到她的软肋,跟大哥有关?还是别的什么?
不想了!
第690章 林婆婆之死
第690章 林婆婆之死
康侯府。
祠堂内,大伙听到小丫头说林婆婆死了,都震惊不已。
前来通报的那名小丫头更是脸色苍白,方才进去林婆婆屋子找人,门才刚推开,就瞧见里头的人趴在地上,上前探了探鼻息,才知已经死了,侯府最近本就因为闹鬼一事弄得人心惶惶,现下又死了人,自是会让人心里惶恐不安,害怕那鬼祟之事会落到自己头上。
纪云舒闻言,惊是惊了,倒不是害怕。
昨晚上,她才见过那位林婆婆,瞧着虽然嶙峋佝偻,可步子稳健,还算硬朗,怎么好端端的就死了呢?
她问那名惊吓不轻的丫头,“林婆婆怎么死的?人死在哪里呢?”
“在……屋子里死的,我刚过去唤她,就看她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上前一看,才知道她已经死了,当时,可吓坏我了。”声音抖颤,眼泪含着恐惧的泪水。
纪云舒却说,“带我过去。”
“啊?”
“啊什么啊?人死了,我去看看。”她并非语气凌厉。
丫头心想,这纪先生不是要查鬼魂索命的事吗?这会要去凑什么热闹?
但还是应下了,便巍巍颤颤的领着她和景容到了林婆婆的屋子外。
此时,康侯爷也来了,快了她几步进了门。
屋子里也好,外头也好,围着人,议论纷纷。
“该不会撞邪了吧?”
“可能是,林婆婆一直一个人大晚上守着祠堂,说不定真的招来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
“依我看,定是小公子的鬼魂来了。”
“你可别吓我。”那人双手抱臂,使劲摩擦了几下,牙齿发凉。
旁边那名壮汉皱着眉头,一副坚定的脸孔道,“你看看,自从小公子的鞋子丢了之后,咱们府上哪天太平过?我昨晚,又听到小公子的笑声了,吓得我都不敢出去上茅房。”
吞了吞口水,壮汉也抖三抖!
众人挤在一堆轻声议论,纪云舒则面色平静的跨步进屋。
那屋子不小也不大,摆设的物件更是少得可怜,一张床,一个柜子,一张桌椅,和两把磨破漆的梨花椅,东西也不多,收拾得整洁干净。
普普通通的一间下人房。
康侯爷站在屋内,冲着趴在地上的那具骨瘦如柴的尸体摇头叹息,嘴上念叨着,“林嫂自本候从京城到荆州,已经为事几十年了,如今就这样走了……哎!”
垂头抹泪!
林婆婆的尸体是趴在地上的,脚朝门,头朝床!
旁边还有一个打翻的托盘和碎掉的几个杯子。
看样子,应该是不小心摔倒的,额头磕在地上,当场毙命。
毕竟,年纪大了,磕磕碰碰很容易出事。
正当纪云舒想靠近查看时,院子里忽然冲进一人,撞开了围观群众,引起了一阵骚动。
回头一看,就见一个五大三粗、四十好几的男人站在门口失了神,满目惊诧的盯着地上林婆婆的尸体,周围人的目光纷纷落在他身上,带着同情和惋惜。
那人愣了许久,一双原本矫健的双腿却软而无力的抖颤着,步履艰难的走到林婆婆的尸体旁。
随即,“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撕心裂肺的喊了一声“娘”。
抱着尸体嚎啕大哭!
汉子的刚硬,在亲情分离时也终究会崩溃瓦解、脆弱不堪。
“娘,你这是怎么了?儿子只是出趟门,你怎么就……”
咿呀呀的哭了起来!
康侯爷劝道,“蔡达,你也别难过了,你母亲应该是不小心摔着了,节哀顺变,本候会为她好好办一场丧事。”
蔡达不听,哭得泣不成声。
“你母亲年岁也大了,这也是难免的事。”
不听!
“林嫂在府上做了这么多年,本候自是不会亏待了她,何况她在天有灵,也不想看着你这般。”
不听不听我就不听!
屋子里,惨绝人寰的回荡着哭声。
景容因本不喜欢此等场面,便站在门口远离了几米,周围的丫头小厮不敢靠近,像是将他看成了刺猬,敬而远之。
至于纪云舒,就在蔡达将林婆婆的尸体翻转过来抱在怀里时,她的视线便在林婆婆额头处的伤口上徘徊许久。
微微眯着眸子,似是觉得不大对劲,小步上前,蹲身查看。
偏偏蔡达抱着不肯撒手。
“可否让在下瞧一瞧?”她语气温好。
蔡达赤红着一双血丝密布的眼看了她一眼,“我娘人都死了,你还看什么看?”
“在下心想,可能事有他因,所以,想看看清楚。”
呃!
此话一出,屋里屋外,一片哗然!
林婆婆额头有伤,周围都是散落的托盘和碎杯子,明显是脚底打滑,撞死的。
怎么从这位纪先生口中道出来,似乎是内有乾坤呢?
康侯爷心生困惑,上前问道,“纪先生,此言从何而来?”
纪云舒的内心其实是很纠结的,她只是说了一句话而已,不至于一双双目光都盯着她看吧?自己也说了,可能是有他因,是可能!偏偏这些人的耳朵都听成了肯定。
真是要死要死的!
她神情微拧了几分,“在下只是想看看林婆婆额头上的伤口,没有别的意思。”
“伤口怎么了?”
“侯爷,在下不是还没看吗?等看了,便知道究竟是摔死的,还是……别的原因。”
康侯爷废话不多说,立马与蔡达说,“蔡达,你将你母亲松开,让纪先生看一看。”
可——
蔡达却不肯撒手,依旧抱着那具有些僵硬的身子哭得泪眼汪汪。
毕竟死了母亲,伤心欲绝不肯撒手也是常理之事。
直到——
康侯爷吩咐三四个小厮将人拉开。
“娘……”
蔡达人被拖起来,往旁边拽去。
纪云舒这才稍微提了下宽松灰白的衣袖,伸手掰过林婆婆的脑袋偏向自己,她细细看了看那额头上的伤。
皮肉被撞得裂开,甚至有些位置的皮肉揉成一团,还有碎肉吊着,隐隐能看到里面的骨头,鲜血从她额头的伤口处四溢蔓开,流到头发、耳朵、眼睛上……
地上还有一滩血!
想来,确实是摔死的。
不过——
第691章 查案
第691章 查案
不过——
纪云舒摇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一下,便开始在林婆婆身上查看,先是将她的衣袖往后撩了几寸,露出了尸斑,她两指并拢,在上面按了按,尸斑有消散褪色的痕迹,于是,又掰开尸体的眼睛看了看。
心中得了结论!
蔡达看着,激动道,“你在做什么?我娘都死了,你还这么侮辱她?”
“……”
“你住手!”呵斥。
你喊吧,喊破了天也没人会理你。
纪云舒照看不误!
她从尸体的头部一路查看到尸体的手部,果然大有收获。
林婆婆泛黄的指甲内勾着一根长发,黑溜溜的,此毛微粗不腻,只能断定绝不是林婆婆那一头白发中掉落下来的,可能,是凶手留下的,她拿出一块锦帕将头发放在上面包住,又继续一路查看。
周遭的人都看傻眼了。
这是怎么回事?
纪先生在看什么?
唯有景容淡淡的瞧着,这女人,估计是查到了什么,接下来,又有的忙了。
只见——
纪云舒将视线落在了林婆婆的鞋子上,她那细细长长的眉毛朝眉心中间拧起。
她将那双粗布勾成的鞋子脱了下来,翻过来看着鞋底,那鞋底上沾了一些浅红色的泥巴,还有一层油光发亮的东西,紧接着,又查看鞋的后跟处,此处有摩擦的新痕迹,磨得不是很严重,但粗布缝制的鞋子还是破开了几行线,破开的地方也油光发亮,索性,她用手指头在上面擦了下,又放到鼻尖上轻闻。
嗯!
是油。
猪油!
看来,没错了!
康侯爷摸不着头脑,但也心知这位纪先生断案了得、心思如尘,此番举动,想必是觉得这尸体可疑。
他问,“纪先生,是不是林嫂的尸体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是很奇怪!”
“不是摔死的?”
“是摔死的。”
“啊?”康侯爷懵逼了。
纪云舒不缓不急的道来,“人,确实是摔死的,可是……”指着林婆婆的额头,“一个人的头部撞在地面上或者比较平坦的地方,伤口只会呈现两种可能性,一种是撞得轻,皮肉不破,伤口凸起,一种是撞得重,皮肉朝周围裂开,并且均匀规则,可是,林婆婆额头上的伤口却不是这样的,皮肉裂开的位置并不规则,伤口中间甚至被撞成碎肉皱成一团,还露出了里面的骨头,可见,是撞在一处并不平坦且又尖锐的地方,所以,这里并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听得一席话,大家含含糊糊!
但还是伸长脖子看去,好像是这么一回事。
那也就是说,这里,当真不是第一案发现场?林婆婆是死在别处的?
康侯爷追问,“如果她不是死在屋子里的,那么是死在哪里的?而且,若是死在别处,又是怎么会在屋子里的?凶手是谁?”
众人心里也有这样的疑惑!
纪云舒缓缓起身,面色凝重道,“根据尸体身上的尸斑和眼球浑浊的程度,死亡时间应该是今日凌晨的丑时时分,那个时间段,都已经很晚了,林婆婆是端着杯子出去?还是进来?但不管她是端着进来,还是端着出去,人倒下的位置都很奇怪,先说端进来吧,明明那张桌子就挨着门,何故不将杯子放在桌上,反而要端向床的位置?是要将杯子放在床上吗?可我见林婆婆的屋子里干净整洁,应该不像如此粗糙的人,但若是端出去的话,头朝向的位置也应该是门啊!怎么会是床呢?所以,根本就是有人将她摆成这样的,只是那人百密一疏,忽略了位置的方向。”
“那……凶手到底谁?”
她抬起手中那双鞋子,将鞋子后跟和鞋底的位置对准众人,“凶手是谁,在下暂且不知,不过第一案发现场在哪儿,倒是可以由这双鞋子来告诉我们。”
于是,大伙都睁大了眼睛看。
那不过是一双普普通通的鞋子!粗布缝制,做工粗糙,甚至颜色还十分暗沉,并没有什么奇怪之处啊!
只闻纪云舒道,“林婆婆的鞋底沾有浅红色的泥土,后跟上亦有新磨过的痕迹,鞋底和痕迹处都有一层油渍,是猪油!我想,当时林婆婆应该撞在石头上死后,被人一路拖至到屋子里,鞋跟磨破,也沾了油渍,那么,府上可有什么地方,是有石头,又有这种浅红色泥土,甚至还会有猪油的地方?若能知道,大概就能找到第一案发现场了。”
有石头?
有浅红色泥土?
还有猪油?
那是个什么奇奇怪怪的地方?
大家开始挠着脑袋想了起来,人群中忽然高喊了一声,“我知道!”
你说!
“是厨房后院。”
呃!
大伙一听,纷纷想了起来,“对,是厨房后院,那边有一小块地种着菜,用的就是这种浅红色的泥土,而且因为是厨房,所以地板上油腻腻的,刚好,还有几块假山立在那块地的旁边。”
纪云舒点头,“带我过去。”
于是,康侯爷命几个看守着林婆婆的尸体,不准人靠近,也不准蔡达靠近,然后,便和纪云舒一块去了厨房后院。
果然,石头、浅红色的泥土和地板上的猪油都具备了。
丑时时分,林婆婆来这里做什么?
纪云舒在那块假山上看了看,确实看到上面沾有血迹。
“康侯爷,一般晚上在厨房值班的人是谁?”
为了防止小丫头们或者小厮们偷粮食,所以大户人家的厨房都会有轮流守夜的人。
康侯爷立刻叫来管事的管家,问了一遍。
最后,扯出来两个比较年轻的小伙子,二人一直都在厨房帮忙的。
纪云舒问,“昨晚丑时,你们可看到林婆婆?”
二人一致摇头!
“那还有谁进来过。”
又一致摇头!
纪云舒厉眸一起,看出了他们的猫腻,“你二人说实话,昨晚丑时,你们去哪了?”
呃!
这回,二人不摇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生怯意。
康侯爷当即吼了一声,“说!”
“回侯爷,当时我们……回屋了,因为近日府上怪事接连不断,我们担小,守到子时就回房去了。”
害怕极了,不敢撒谎
第692章 查案(二)
第692章 查案(二)
康侯爷原本心生气怒,怒那两个小厮竟然敢疏于职守,但想着人性本就怕,加上最近府上不太平,大晚上的,让人在厨房里守着,若是胆大的还好说,也就没什么了,可若是胆小的,不得吓死,也得浑身冒冷汗。
守厨房得那两个小伙子一瞅就是胆小的!
所以,康侯爷也就稍微舒了下气。
他望向纪云舒,问,“纪先生,这两个小厮没瞧见人,你看看能不能根据现场的证据之类的,将凶手给找出来?”
难啊!
但纪云舒还是点了头,走到那具石头旁查看,上面有一些干涸的血迹,而除了这个,周围没有任何异常,半点可疑的物件也都没找到一个。
随即,她目光在众人之间逐个扫了一遍,问,“凌晨丑时,你们都在哪儿?”
大伙纷纷道出自己在做什么,答应几乎一致,都说最近闹鬼,所以天一黑,就都回屋子里去睡觉了,但除了四个守门的,大家都能互相作证,可证实没有人在丑时出过门,或者去过厨房后院。
难道……
真是鬼魂作怪?
纪云舒自然不信!
可大伙却纷纷猜测起来。
“难道……真的有鬼?是鬼将林婆婆杀死,又将她的尸体拖去房间的?”
“说不定还真是。”
“最近府上出了这么多怪事,我看啊,现在鬼是要杀人了。”
“哎呀,你可别吓唬我。”
“谁吓唬你了。”
说得大家都毛骨悚然,后背直冒冷汗。
几个胆小的小丫头害怕得缩成了一团,小厮们也露出了较为害怕的神色。
纪云舒耳朵一尖,倒是将周围人胆怯的话语听了个全,便抬眼与众人道,“这世上哪有什么鬼?不要自己吓自己了,若真是鬼杀的林婆婆,何故还将她抬回屋子去,又伪造了她摔倒的假象?凶手是鬼,难道还怕被人抓吗?将其杀死就是了,根本不需要多此一举伪造现场?所以此案,分明就是人为,你们大家也不要再以讹传讹,自己吓唬自己了。”
然而人群内,有人道,“可是……府上没人来过这啊!不是鬼,不会什么?”
“那也只能说凶手藏得好,没有留下什么线索,但不能说这就是鬼魂作祟。”
这一说,就没人出声了!
现在,第一现场找到了,但是凶手的线索却还没有。
不过——
她心想,林婆婆为何丑时时分会来这里?是来找什么东西呢?还是来这里见人的?或者说,他当时撞见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所以被灭口了?
疑惑一个个在她脑海里炸开,却一无所获。
最后,只能让康侯爷将人全部都散了。
“纪先生,林婆婆的死真的跟鬼魂无关?”康侯爷此时还在纠结。
纪云舒实在懒得解释了,瞥了他一眼,“侯爷,该说的,在下都说了,你若执意认为是鬼魂所为,那这案子,就当在下是多管闲事。”
不查了!
“我没这个意思,先生莫要见怪。”康侯爷着急起来,双手握拳一拱,“还要劳烦先生。”
态度极好!
诚诚恳恳!
纪云舒不是见梯顺爬的人,而是懂礼就收,她点点头,应下。
“在下想再去林婆婆的屋子里看看。”
“好,先生请。”
正要过去,突然有人朝她冲了过来,那人手里举着一边屠夫刀,凶神恶煞要砍向她。
只是那刀还未落下,就被一直在旁的景容一脚踹飞,人倒在地上,手里的刀也“咣当”一声砸在了脚边,那人要起身,又立马被刚刚赶来的小厮擒住,虽然费力挣扎,却动弹不得。
景容满目怒火,盯着面前的蔡达,一手揪住他的衣裳,“好大的胆子,连本王的人你也敢动。”
一记拳头抡在了蔡达的肚子上,将他打得口吞鲜血。
偏偏那人不知从何而来的倔气,往地上啐了一口血,狠狠瞪向一脸淡然的纪云舒,“我娘已死,你却糟蹋她的尸体,我杀了你。”
景容将手从他衣领上移开,一把扣住他的脖子,往上一提,“再敢出言不逊,本王就扭掉你的脑袋。”
手正要用力——
“等等!”纪云舒阻拦。
她走了过去,注视着蔡达那双眼睛,“蔡达,在下没有糟蹋你娘的尸体!而是在帮她寻出凶手,若真要说糟蹋,你娘的尸体恐怕已经被在下分解得干干净净了。”
她没拿刀解剖林婆婆,已经很不错了!
“你……”
“在下知道,你娘惨死,你心里难受,可若是将委屈撒在在下身上,那就是你的不是了,不管怎么样,在下是在帮你娘寻凶手,也是在帮你,你该感激我才对。”
蔡达哑口无言,但眼神里的戾气丝毫未减。
康侯爷见状,赶紧上前,愤怒的指着蔡达,呵斥,“蔡达,你简直无法无天啊,本候念你母亲在府上几十年,才让你进府上当差,可你倒好,鲁莽冲动,三天两头的闹事,现在竟还想动手伤害纪先生,若纪先生伤了一根毫毛,不仅王爷要了你的命,本候也会要了你的命。”
进府是客,何况还是帮自己查鬼魂案的纪先生。
被训斥后,蔡达果真不再倔了。
安安静静!
转而,康侯爷又与纪云舒致歉道,“纪先生,你可千万别见怪,蔡达是府上的屠夫,性子是冲动了点,昨晚出去干活,一回来看到自己母亲死了,才会有这样的反应,还请先生见谅。”
纪云舒没伤到,所以——
她便与景容说,“放了他吧。”
景容见蔡达也消停了,便松开了他,身后的两个小厮也松开了他。
可是,这人才被放开,眼底消下的火顿时又窜了起来,双手一伸,猛得推在了纪云舒的肩膀上。
这道力很大!
纪云舒猝不及防,往后跌去,重重的扑在地上,手掌磨破了皮,印上了一条条的血痕。
也就在蔡达伸手一推的同时,景容捏住他的手腕,一用力,腕骨一响,生生给折断了,蔡达“哎呀”一声,软到了地上,再次被人擒住。
随即,景容立马俯身,将纪云舒从地上抱起。
康侯爷懵了,刚要上前,就被景容一声呵斥,“走开。”
便抱着纪云舒走了!
第693章 怕鬼的唐思
第693章 怕鬼的唐思
景容抱着人一走,康侯爷就懵在了原地。
他持久才反应过来,气怒的瞅着软在地上被擒住的蔡达,大手一挥,“将人关到柴房去,若纪先生真伤了,就宰了你。”
蔡达不挣扎,任人拉了下去。
景容抱着纪云舒回了房,立马将莫若喊了过来。
纪云舒双手摊开放在桌上,任莫若给自己上药,药水沾在手掌上,疼得她直咬牙,但又强忍着不叮咛出声。
“疼吧?”莫若有些幸灾乐祸,“你说你,接了那鬼祟的事,现在又开始查起一个死人案来,这明明就是荆州知府的事,他康侯爷也真是的,能塞就往你手上塞,真会省事。”
“就是破了点皮而已。”
“那要是那把刀砍在你身上,你还说的出这种话吗?”
这!
纪云舒不说话了。
一旁的景容又愤怒又担忧的看着她那双扯着血痕的手掌,暗暗捏起了拳头,皱了皱眉问,“还查吗?”
纪云舒看向他,“查,这案子很蹊跷,为何不查?”
“手都这样了,还查?”
“不是还有你吗!”
“本王?”景容懵。
纪云舒笑笑,打算卖个关子,说,“待会你就知道了。
有些奸诈!
这女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等莫若将她手掌包扎好了之后,她看着自己缠着绷带的双手,又看了看站在一旁不明所以的景容。
那眼神,看着景容心里一寒。
……
天一黑,众人都匆匆忙忙的回了屋,毕竟林婆婆死的蹊跷,寒颤了所有人,生怕真是不干不净的东西在作祟。
被鬼敲门的唐思也是怕得厉害!
整天在屋子里呆着,抓着一个小丫头陪着自己。
说来也奇怪,她生性豪迈,天不怕地不怕,在林子里与狼为伴,抓野兽、遇猛虎,样样都经历过,平日里嘴巴上硬了一点,说是不怕鬼,可一想起自己昨日被一个虚幻的“鬼”敲了一晚上的门,现在便满身冷汗,总觉得后脑勺被谁给掀开了,冷风直直的往里钻。
她不由的抱紧了双臂!
而那个陪了她一天的丫头到了晚上也得回房去了。
“唐姑娘,你赶紧休息吧,我先回院子了。”
“你要走了?再坐坐吧。”
“不了,都这么晚了,我要是再不走,待会就……”不敢往下说了,低了低头,又回头往外头看了一眼,吞了吞口水。
唐思赶紧起身拉住了她,“好丫头,你就留下来陪我吧,这样,我们晚上一起睡,我保证不挤你。”
丫头懵,还是头一回遇到客人要跟自己睡。
赶紧往后退了几步,说,“唐姑娘,你就别跟我一个丫头开玩笑了,我怎么能跟你睡一张床呢?”
“能的能的,你就留下来吧。”
“哎呀,这……都这么晚了,唐姑娘你还是赶紧上床睡觉吧,我……我真不能留在这,你就别为难我了。”
丫头扯开她抓着自己胳膊的手,撒腿就走了。
再不回房,等天再黑一点,指不定会撞上什么倒霉的事!
唐思追到门口止了步,丫头就像泼出去的水,抓也抓不回来了,她手紧抓着门,想了想,还是奔出去了。
却不是去追那个丫头,而是去了莫若的屋子。
这会时间,莫若从纪云舒那儿回来,正在屋子里一边喝茶,一边看书,看得正起劲,门外突然奔进来一个人,“咚”的一声坐在了他身旁,二话不说将他手里的书扒拉下来,一双大大的眼睛看着他,带着请求。
“今晚我跟你一块睡。”
噗——
莫若嘴里的一口茶全部喷了出去!
一滴不剩的喷在了唐思的脸上。
他擦了擦嘴巴,不可置信,“你……跟我睡?”
唐思满脸是茶,苦丧了一张脸,好久才睁开眼睛,一边擦脸,一边捏出拳头使劲往对面的男人身上砸去,咒骂着,“你是不是故意的!”
“什么故意的!我看你才是故意的,竟然跟我说这种话,你还是不是个女人?”
“我说什么了?不就是跟你睡吗?”
“这……”莫若真是哑口无言。
唐思又朝他手臂上狠狠抡了一拳头,“你想什么呢,我的意思是我们在一个屋子里,但不是睡在同一张床上。”
“那你为什么要跟我睡一个屋?我怎么记得,人家康侯爷可是给了你一间又大又敞亮的屋子,你不自己屋子里好好呆着,跑我这来做什么?”
“我……”她哽塞了一下,咬咬唇,“我就是想来陪陪你。”
“陪我?”
“对啊,你看看,最近侯府发生了这么多怪事,我担心你害怕,所以过来陪陪你,我是好心,阿莫,我的好心你是知道的。”笑眯眯的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莫若寒颤了一下,总觉得那笑容阴森森的,跟一卷冷风似的裹在他身边。
这女人,是疯了吗?
他用手背探了探她的额头,“没病啊!怎么说起胡说来了?我可是连乱葬岗都去过几回,难道还担心什么鬼魂不可?再说了,景容和纪先生都说了,世上没有人,只有人心作怪,我看侯府的怪事分明就是人为的。”
“那可说不定,我虽然没有去看过那个什么林婆婆,可是听丫头说,连阿纪都找不到缘由,无端端的就死了,还有昨晚上敲我房门的小孩,你说说看,那是怎么回事?”
她这一说,莫若算是明白了。
“原来,你根本就不是来陪我的,你是自己害怕。”
呃!
心思被窥探究竟,唐思一脸泛青,尴尬的努了努嘴,“是又怎么样?反正我们早晚也要成亲,同睡一间房又怎么了?”
啊呸!
莫若眉头皱得老高,“你胡说八道什么?谁跟你成亲了?”
哎哟,还想抵赖啊!
唐思一脸不悦,带着债主似的模样,张口就条条数落起来,“之前我们在御府卷着一床被子、睡在同一张床上一个晚上,后来你又看光了我的身子,虽然我们什么都没发生过,但是……反正我已经是你的人了,也是你开口让我跟着你回京的,所以咱们成亲是理所应当,若是在侯辽,你我现在已经成亲了。”
“姑奶奶,你能不能别总是提之前的事?”
汗!
第694章 有话直说
第694章 有话直说
莫若说不出自己对唐思的那种心思,有时候觉得这女人烦得很,有时候又觉得她挺可爱、重情重义,好几次他们遇到刺客,这女人都不顾生命上前帮忙,那种大气,可不是哪个女子都有的。
反正,唐思不管那么多,想轰她走,没门!
今天,她是一定要赖在这里了。
“好,以前的事情我不提了,那你就当我是真的害怕,所以,你不能轰我走。”她霸气十足。
语毕!
她更是直接往莫若的床上钻了去,被窝一盖,连衣裳都不脱。
看得莫若都傻眼了,他皱了皱眉,“你这还学会死皮赖脸起来了?”
不理会。
“起来。”
不理会。
“你要是再不起来,我就直接将你丢出去了。”
不理会。
莫若没辙,看着裹着被子在床上扭动的那坨肉,又无奈又气愤,便踏着步子走了过来,手拽住被子,欲用力一掀,可那女人拽得实在太紧了,被子像是与她融为了一体。
“我再说一遍,你要是再不起来,我就真的将你丢出去了。”
很快,被子里传来一声闷响,“我就不起来。”
于是——
后一刻,莫若一把将她连带着被子抱了起来,直接朝门外走去,唐思的脑袋也顺似乎从被子里露了出来,惊诧意外的看着将自己抱在怀中的男人。
“你要干什么?放我下来。”
“让你不听话!”莫若狠声。
“你放我下来,”她身子一边扭曲,嘴巴一边喊着,
莫若不理她。
眼看着要到门口了,唐思为了防止自己真的被他丢出去,双手立马环住了他的脖子,怎么也不跟撒手,像个零件似的挂在他身上。
“松手。”莫若不悦。
“不松。”
两人四目相对!
以一种十分暧昧的方式抱在一块。
险些碰出了火花。
那一刹那,莫若心尖猛颤了一下,反应过来,手腕往上用力,生生将怀里的那一坨肉给抛至到了地上,像砸西瓜似的。
“啊!”
一声惨叫!
但幸好还有被子裹着,不至于摔得太惨烈,否则人怕是真的像西瓜一样摔得稀巴烂了。
莫若拂了拂自己起了褶皱的衣裳,一脸嫌弃的看着地上的唐思。
地上的女人咬牙切齿,她有多喜欢莫若,现在就得有多恨他,揉了揉屁股,爬起身来就冲着莫若大声嚷嚷,“莫若,我跟你没完。”
岂料,她脚底却被那床被子绊了一下,身子重重的往前扑了过去。
啊?
那倒身影扑过来,莫若还没反应,人已经被扑在了地上。
咣当一声。
两道身影双双落下,一上一下。
莫若后脑勺重重一磕,满脸疼痛,刚一支起脑袋,嘴巴就和唐思的嘴巴撞到了一块。
双唇贴合!
那一刻,唐思眼睛都瞪大了,长长的睫毛隐隐抖颤,和莫若同样瞪大的眼睛凝视着。
周围一片安静!
一!
二!
三!
倏地——
唐思双手撑在那坚挺的胸膛上,用力一挺,身子一起,将自己的唇离开了莫若的唇,她立马起身,满脸通红的背对着地上的男人。
莫若则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像是被人点了穴,一双圆圆的眼睛瞪着天花板。
很久——
才反应过来!
他从地上起身,用袖子赶忙擦了擦自己的嘴巴,盯着背对着自己的唐思,努了努嘴,“刚才……”
“没有刚才。”
“你……”
“你要对我负责。”唐思转身,娇羞的对他抬着下巴,
“啊!”莫若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啊什么啊,现在我们名正言顺了。”她一把将地上的被子抱了起来,往床上走去,一边说,“亲都亲了,现在你如何也不能赶我走了。”
便在床上躺了下来!
这回,莫若没了底气,不再去掀床上女人身上裹着的被子,吞了吞口水后,便将门关上了,默默坐到桌边,看起自己之前还没有看完的那本书,但是,心思已经全然不在书本上了,心里说不上的慌张,那颗冷静的心也“砰砰砰”的狂跳,一双迷离的眼睛时不时的往床上的人看去,又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更是担心会被唐思捕捉到,所以又立马收了回来。
床上侧身背对着莫若的唐思,将被子扯到了耳朵边上,一张通红的脸都掩盖在了被子下面,那双大大的眼睛,毫无焦距的盯着前面,咬了咬唇,又偷偷打笑。
于是,两人就这样安安静静的坐在屋子里。
谁也没有再说话!
另一边,纪云舒吊着一双缠着纱布的手掌,找来了一盏灯笼,交给了景容。
景容接了过来,问,“怎么了?”
“说了要查案的。”
“大晚上?”
“不是有鬼祟的吗?既然是鬼祟,那就趁着没人的时候出去抓鬼。”
景容眉心轻轻一皱,还是将那盏灯笼接了过来,盯着她看,“你不是说没有鬼的吗?怎么这会又要去抓鬼?”
纪云舒笑笑,“跟我走。”
便跨门出去了。
身后的男人也赶紧跟上。
一个提着灯走在前面,一个双手插在袖子里走在后面,光线一点点蔓延,延着那青石板的地面一路到了林婆婆的屋子里。
外面有两个景容的侍卫守着。
可其实,这活应该是康侯爷府上的人干,但因为各个都胆小如鼠,哪怕稍微胆大一点的也不敢过来守一具不明不白就死了的尸体,府上的府兵因为平时不准进院子, 一直都在外头巡逻,极少进来,所以这活,便落在了景容手底下的人手上。
见二人一来,侍卫立马俯首,“王爷,纪先生。”
“尸体还在里面吗?”
“在。”
两人便进去了。
好在最近天气清凉,尸体并没有发出很浓的尸臭味。
纪云舒将屋子里那盏有些破旧的烛台点上,屋子亮堂起来,她抬着烛台朝地上的尸体凑了过去,尸体上摆放的地方还是她之前离开的位置,只是身上多了一块白布盖着。
她回头看了景容一眼,意味深长。
那一眼,看得景容又不妨寒颤了一下。
他赶紧问,“你有话直说。”
第695章 凶手是谁?
第695章 凶手是谁?
纪云舒便从袖子里摸出一双手套给他,“戴着吧。”
“给本王这个做什么?”
“说好的要你帮忙。”
“帮忙?”
纪云舒二话不说,将手套塞进了他手里,然后又拿出一块东西,命令他,“张嘴。”
“啊?”
“张嘴。”
景容一脸懵逼,但还是乖乖的张了嘴
她便将手中的东西往他嘴里掷去。
东西一落到他嘴里,舌尖酥麻辛辣起来,不等他去嚼一下,纪云舒拖住他的下巴往上一抬,那块不明所以的东西便被他猛得咽了下去。
“你给本王吃了什么?”他青着一张脸。
“沾了麻油的姜。”
“又是那东西。”
这已经不是景容第一次吃沾着麻油的姜了,第一次,是在锦江亦庄看那几具焦尸的时候,纪云舒也是像现在这样,往他嘴里丢了一颗姜,当时,他还以为是毒药呢,差点吓得半死。
现下听说又是那玩意,倒也不排斥了,可是心里却隐隐查觉出了纪云舒的“不安好心”,无缘无故给他塞姜片好让他闻不到尸臭味,就跟黄鼠狼给鸡拜年一样。
等嘴里的味道慢慢消散,他问,“你到底要本王做什么?”
纪云舒也不买关子,说,“我需要你帮我再检查一下林婆婆的尸体i。”
呃!
景容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心想,大姐,你玩我的吧?
他喉结上下滚动许久,才出声,“检查尸体这种活,本王怎么会干?”
“我在旁边看着,会一步步的教你,你就放心好了。”
“你怎么不自己动手?”
她将手一伸,手掌缠着纱布,“若是可以,我也想自己动手,只是出了意外,便要王爷你帮忙代劳了。”
“这……”
“时间也不早了,赶紧吧,又不是让你拿着刀对尸体切几刀,只是再检查一下,因为我担心之前可能漏掉了什么,若是第一案发现场找不到凶手的踪迹,那很可能在林婆婆的身上或者房间里能留下什么东西。”
都这么说了,景容也只好将这个活给揽了过来。
但是——
他也是有立场的。
“若是要脱衣检查那就算了。”
“自然不会脱衣检查,只是在看得见的地方仔细找一找。”
“行,本王就帮了你这个忙,不过……是要回报的。”他勾着坏坏的唇角,眉眼一挑。
为了抓紧时间,纪云舒懒得与他争辩什么,便应下了,“好,等你办完这件事,自会补偿你。”
得嘞!
景容来劲了,戴上手套,蹲下身子,打算大干一场。
纪云舒则捧着那个烛台蹲在他对面,像老师一样开始一一指导他。
“将头发扒开,看看头发下面有没有伤口或者肿起来的地方?”
照做!
翻了翻,摸了摸。
“没有!”
“看看耳根后有没有抓痕或者别的什么?”
又左右翻开。
“没有。”
……
于是,一路从头部查到了脖颈。
和之前她查看的时候一样没有出入。
“咦?”景容忽然惊了一声。
纪云舒看向他,手中的烛台往前凑了凑,问,“怎么了?”
只见他用手搓了搓林婆婆的衣服,“这衣服怎么油油的?”
“油?”
“只有腹部到大腿上的衣服上有油。”
纪云舒眸子微微一紧,是想到了什么,赶紧说,“你看看手臂腋下的衣服上有没有油。”
景容翻了翻,说,“只有右手的腋下有油。”
呃!
“闻一闻,是什么油?”
照做。
景容道,“是猪油。”
如此重要的一点她竟然给忽略了。
景容看出了她的神色,问,“怎么了?”
纪云舒在心中寻思了一遍,目光落在了那个托盘和几个碎杯子上,这回,便自己伸手去查看了,她在托盘上竟然也找到了油渍。
心中的迷雾似乎一点点的被拨开了。
嘴上说道,“丑时时分,林婆婆为何要去厨房后院?那个时候,她是去做什么的?找人?或者说,是有人在等她?”
弄得景容不明白所以。
纪云舒缓缓起身,“我想,我大概知道凶手是谁了。”
呃?
景容追问,“是谁?”
门外的两个侍卫也听到了纪云舒刚才说的这句话,所以,两人也伸长脖子往里看来,张着耳朵打算听一听,究竟那所谓的“鬼怪”凶手是谁。
只听纪云舒说,“凶手是一个在厨房里干活的人。”
“厨师?”
“不是!”
“帮厨的小厮或者丫头?”
“也不是,” 她看向景容,“难道王爷忘了,之前康侯爷已经询问过一遍,那些在厨房里的人皆有证据证明自己不在厨房。”
“那会是谁?”
纪云舒正了正色,道出一个名字来,“蔡达!”
景容震惊,倒不是震惊凶手是蔡达,而是震惊蔡达与林婆婆是母子关系,他杀了自己的母亲?不像啊,那小子看到自己母亲死了,哭得声嘶力竭,也因纪云舒不过碰了下那具尸体,蔡达就像发疯似的,差点要剁了她,这样一个感天动地的孝子,岂会杀人?
他不信!
但纪云舒却说出了缘由,“康侯爷说过,蔡达是府上的屠夫,所以每天晚上都会出去买猪,然后将猪杀了,再将猪肉运回来,既然如此,他身上的衣服应该很脏,或者沾满猪油才对,可是我见他的衣服却很干净,不仅衣服上,手上也很干净,一个屠夫出府杀猪,衣服干干净净的,这怎么算话?”
“可能是回屋换了一身衣裳。”
她摇摇头,“不可能。”继续说,“他们说,蔡达是一回来就直接来这里的,所以根本没时间换衣服,其实,我若是没有猜错的话,我想,他是子时时分的时候从外面回来的,但,是悄悄回来的,因为看守门口的人说了,他是亥时出去杀猪,天亮才回来,所以,子时时分的时候,他是悄悄回来的,而林婆婆不知为何,竟然知道他会回来,所以去后院见了他,两人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起了争执,纠缠之间,他错手推了一把,导致林婆婆的额头撞在石头上,当场死了。”
第696章 孩童的声音
第696章 孩童的声音
对于纪云舒所言,景容静静听着。
但是,他又十分迫切的想要知道后续,便追问,“那他杀了人之后呢?这又跟他那身干净的衣服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纪云舒坚定道,“他当时误杀了林婆婆,心里又难过又害怕,但更担心会被追究,故而,只得将尸体拖回房中,制造出摔死、亦或者鬼魂作祟的假象,而就在他拖行尸体的一段距离中,林婆婆的鞋子后跟被磨破了,他又将尸体杠起,以至林婆婆腹部以下到大腿的位置、和右手腋下的衣服上都沾到了他身上的猪油,而这过程之中,蔡达的衣服也同样沾到了血迹,所以,他在伪造现场后就换了一身衣服,随即,又悄悄出去了,等到天亮才将他在子时之前就杀完的猪拉了回来,所以,他的衣服才会如此干净,一点猪油都不沾,而这一点,只要去问问那些卖猪的人,便知道他在子时的时候是否离开过,真相也就一清二楚了,当然,这也不能排除他和那些卖猪的人已经串通好了,但是凶手是他,应该不会有错了。”
景容心想,这女人的脑子里不知道装着什么?这般聪明,若真是男儿,恐怕再精明的人都抵不过她。
撇开这些,他又心生奇怪,寻思问道,“那他子时的时候为何要悄悄回来?”
“这个……我也不大清楚。”
“会不会与侯府鬼魂作怪一事有关?”
嗯?
景容的话,倒是突然点醒了她。
她轻踱了几步,那双睿智清冽的眼眸中迸发出了一道让人琢磨不透的光芒,良久,她才自顾自的嘀咕起来,“府上的人说,蔡达每回出门杀猪,都是天亮才回来的,既然这样,林婆婆怎么会知道他子时时分会回来?之前就约好的吗?可既然是母子,何故要约在那个时候见面?还要偷偷摸摸的?所以,应该是林婆婆刻意去厨房后院等他的,那这么说,蔡达会在子时的时候出现在厨房已经是经常的事了,所以林婆婆才算准了时间等他,可他明明在外杀猪,为何经常中途悄悄跑回来?回来做什么要偷偷摸摸的?而这一次,母子俩之间又是为了何事争吵起来?还争执到蔡达错手杀了人?”
明明刚刚掀开的谜团,顷刻间又笼罩在了她心头。
景容是个实诚的主,听完她困惑的一番话,便直接命令正趴在门口听案情的两个侍卫。
“你们两个,去将康侯爷请过来,也去将蔡达带来,本王倒是要撬开他的嘴好好问一问,将这各种缘由一一理清楚。”
两个侍卫方才偷听“墙角”,已经得知了案情的整个大概,心中迫不及待的想知道真相。
便赶紧应答,“是。”
飞奔出了院子!
一个去请康侯爷,一个去将蔡达带来。
纪云舒蹲身,将那块白布罩在了林婆婆身上,随即便出了屋,迎着冷风,突然想到了那个祠堂,便对着空气喊了一声“子衿”。
语毕,时子衿从屋顶上轻飘飘的落了下来,立在她身边,等候吩咐。
“你在屋子外守着,等康侯爷过来。”
点头。
她便回头与景容说,“我想去一趟祠堂。”
言外之意,你陪我去。
景容应下,便与她一路去了祠堂。
同样的,一个提灯走在前面,一个附手走在身后。
小一会,一前一后便到了诡异森森的祠堂外。
林婆婆死了,祠堂便由一个胆大的小厮守着,他蹲在祠堂的院子里,背靠大红柱,眼睛盯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到有人进来的声音,浑身抖颤了一下,猛然抬头,眼神中还有一丝余惊,但当看清是谁时,才终于松了一口气,从地上蹭的起身,立马迎接上去。
“王爷,纪先生,这大晚上的,你们怎么过来了?”语气难以掩盖兴奋,心想,终于有人来陪自己了。
景容却对他冷眼一横,爱答不理。
纪云舒是个有素质的娃,她冲着那小厮轻轻点了下头,客气道,“在下和王爷过来看一看。”
“看?看……”什么?
“府上鬼祟作怪,所以,过来抓鬼。”
“呃!”
纵使那小厮再如何胆大,被这一说,心里顿时发毛起来,总觉得背后有人,可回头一看,只望得见冷意骇人的祠堂,那祠堂里,香烛缭绕,白烟滚动在空气中,仿佛幻化了人形一般,正在里头飘来飘去,小厮甚觉自己瞧见了鬼,抱着双臂浑身一凉,便赶紧退回自己坐过的地方,背靠红柱,得一安慰。
于是,纪云舒与景容便进去了。
诺大的祠堂,弥漫着浓浓的香烛味,几十块排位一一排列垒起,前面和周围的香炉里插满了香,还点了一排的蜡烛,因风从外头穿进来,蜡烛抖颤,火光隐闪,使得其中灭了一支。
纪云舒看着摆放在最上面那一排的小架子,架子上空荡荡的。
景容在旁,提了提灯笼,顺着她的目光看了去,道了一句,“小孩的鞋不翼而飞,当时守在祠堂里的人又是林婆婆,说不定,那林婆婆的死当真与鬼祟有关。”
“可能吧。”
说着,纪云舒将灯笼从他手中拿了过来,朝那些排位慢慢靠去,灯笼抬起,一点点凑到那个空荡的架子上,寻看半天,不见异常。
倏地——
“哈哈哈哈。”
一阵孩童的笑声从祠堂侧面那扇门传来了进来,回荡在里面。
一阵风也顺势灌了进来!
纪云舒手心一顿,那盏灯笼也停在了半空中。
她回头与景容对视了一眼,各自不语。
靠在柱子上的小厮听到那笑声,当时吓得脸色发青、唇角发白,赶紧朝祠堂内进去,瑟瑟发抖的避在景容身后,说,“王爷,纪先生,是……是小公子,是小公子来了……”
惊恐!
景容横了他一眼,“这世上没有鬼魂。”
小厮却胆怯的环看周围,“可是这就是小公子的声音,是小公子回来了……”
孩童的笑声依旧在祠堂内回荡,一阵一阵,也越来越小,越来越远……
第697章 鬼祟之人
第697章 鬼祟之人
声音渐渐消失后——
见状,纪云舒立马从那扇侧门追了出来,景容紧跟其后。
小厮却双腿哆嗦,走不上道,只能在原地惊慌失措的发着寒。
祠堂两边的侧门是通向后院的花园,一追出去,笑声已经没了,赫然立在眼前的,是那些倒在地上依旧没有收拾的假山碎块。
有的假山落入背后的湖中,有的直接倒在了路上,被砸得稀巴烂。
景容在周围看了看,没发现任何人影!
“侯府根本没有小孩。”纪云舒与他说。
“那你认为……”
“总之一定不是鬼,是人在作怪。”
“本王自然也不信鬼,但若真是一个孩童装神弄鬼的话,方才追出来的时候,本王不可能追不上,甚至连一道影子都瞧不见。”
以景容的武功,确实不可能连一个小孩子的踪迹都追不上。
莫非那小孩比他武功还厉害?
那就真是太诡异了!
纪云舒也困惑不已,转而,她的注意力又落在了那些假山上。
她移动步子绕到假山侧面查看,将灯笼往前照了照,凌乱倒塌的假山几乎是从土里“连根拔起”的。
这得多大的力气啊!
一个人是不可能办到的。
可若是好多人一块将石头推倒,为何没有引起注意?或者说,很多人推倒假山,怎么在周围一点线索都没留下?
突然,她眸子一紧,蹲身下去查看,视线落在了那些假山拔出来后留下的坑洼和旁边留下的好几个小坑洼上。
“这就是那个假山?”景容问。
“嗯,昨晚上我经过这里,但是没有太注意,康侯爷说这是鬼魂所为,可是你看…… ”她指着那些大坑洼和旁边的小坑洼。
景容不明白!
看什么?
坑坑洼洼的几个大洞。
其实,他不明白也是情有可原,
纪云舒慢慢解释给他听,“我知道那鬼祟是如何将假山推到的了,他定然是找了一根长而坚固的铁棒,又找了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放在假山旁边,铁棒的一头插进土里,中间则抵在他找来的那块石头上,借助力量,将翘起来的那一头使劲往下压,插进土里的那一头铁棒受力,便将假山“连根拔起”,所以这些大坑洼周围才会有小坑洼,因为这些小坑娃是鬼祟之人搬来借助用的石头留下来的,而如果真的是鬼的话,分明轻而易举就可将假山推倒,又何故浪费这么大的精力?所以,根本就是有人故意为之。”
嗯?
那是什么操作!
说白了,这是杠杆平衡原理。
景容不懂也是正常的。
只是让纪云舒震惊的是,那鬼祟之人,倒是聪明,竟然能想到借助外力将石头推倒。
“那那人会是谁?”
纪云舒分析,“若说大晚上神不知鬼不觉将假山推倒的话倒是可能,但是要在侯府的牌匾上留下小孩的手印,又要在进府的路上将那几棵树枝缠在一块,这样的事,就不可能不引起人注意,更何况侯爷外面有人守着,要在人的眼皮子底下作怪,会不会太难了一点?”
“你想到了什么?”
“我想到了莫若的话。”
嗯?
“他说那十几个中了邪的人根本就没有病,若说普通的大夫说出这样的话我不信,但是莫若说的,我信,他们既然没病,为何齐齐装病?”
奇奇怪怪的!
景容想了想,“不如,本王来假设一下,说不定,这侯府的人为了一个共同的目全部串通到了一块,首先,是那双鞋子的事情,有人故意将鞋子偷走,正好利用这件事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又再假设一下,当时偷走鞋子的人可能就是蔡达,也是蔡达联合府上众多的人演了一场鬼祟作怪的戏,包括守在门口的人也参与其中,所以要将手印留在牌匾上根本是轻而易举的事,而为了让人更加相信是鬼魂作祟,那些同样参加此事的人便纷纷装病,将此事闹得更为玄乎,但是林婆婆似乎是想劝阻蔡达,所以在蔡达子时回来打算继续作怪的时候被她拦住,两人之间发生了冲突,蔡达便失手杀死了她。”
对他的假设,纪云舒听得很认真,等他说完,也点了头。
“你分析不是没有道理,若真是这样,倒是可以说得过去,但蔡达为何要这么做?还有刚才那个小孩子的声音,又是如何办到的?”
“那这就要问他了!”
问了蔡达,一切真相大白。
“桀!”
一只乌鸦突然从黑暗中飞来,落在一块倒下来的假山上。
“桀!”
乌黑漆凉的身子傲然挺立在上面,低头在石头上琢了几下,随即,扑闪着那双翅膀又飞走了。
“桀!”
消失在了漆黑的夜空中。
……
另一边,景容的侍卫去了关押蔡达的地方,外面有两个人守着,蹲在一块说着什么。
见人来,赶紧起身。
毕竟是容王身边的人,所以也就礼貌了一些,说,“大哥,有事?”
“王爷有令,将蔡达带过去。”
“现在?”
“对,现在,赶紧的,不要让王爷久等了。”
“是是是!”
两人赶紧照办,其中一人摸索出一把钥匙,赶紧将门开了,因为里面没有灯光,瞧不清楚,便掏出一个火折子,点燃了里面的一盏烛台,光线正一点点的照亮了不大不小的柴房。
那人抬着烛台往前一伸,叫唤了一声,“蔡达。”
刚叫完——
“啊!”
尖叫声。
同时,也伴随着烛台落地的“咣当”一声,原本照亮的屋子再次暗了下来,进去的两个人连滚带爬的从里面出来,双目瞪大,满脸惊恐。
双双跌在了地上,手指着里面,“蔡达他……他…… ”
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侍卫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便抬步进屋,将地上的烛台捡起来,再次点燃。
光线一点点的蔓延到了坐在地上、靠在墙上的蔡达身上,他歪着头,双眼翻白,满嘴是血,一截被咬断的舌头吊在地上,鲜血淋漓,死相说不上惨烈,但却十分恶心。
看到这一幕,侍卫忍不住胃里泛酸,差点就吐了。
第698章 咬舌自尽
第698章 咬舌自尽
蔡达死的消息很快就在康侯府内传开。
这会,莫若还在屋子里看书,因为之前被唐思一闹,他现在心神恍惚,看书也没看进去,已经走神多次,看了一眼床上的人,又立马将视线收回。
眼瞅着要到休息的时间了,自己总不能也挤到那张床上去吧?
可两人都还没有成亲,这要是睡在一张床上算什么?
他想了想便暗暗摇头,赶紧打消了这个想法,又在屋子里环看起来,想看看有没有能让自己睡觉的地方,但是除了桌椅板凳能睡人,就只剩下地上了,他腰本来就不好,要是在硬邦邦的桌椅板凳和地上睡一个晚上,岂不是活活受罪?
那可使不得!
但若是去别的屋子睡觉,又担心床上那坨肉会害怕,到时候指不定又会粘着自己。
于是,这个念头他也打消了。
正发愁要怎么办的时候,门外有人来敲门。
“咚咚咚”几声。
十分着急!
“谁?”
“莫公子,侯爷请你去后院柴房一趟da。”
嗯?
大晚上的,请他去柴房做什么?
莫若将手中的书随手一丢,起身开了门。
“侯爷让我去柴房做什么?”
那小厮额头冒着虚汗,垂了垂头,说,“公子……还是先过去吧。”
声音发抖!
奇奇怪怪。
莫若瞧了一会,也思忖了片刻,便点了头,袖子一挥,“走吧。”
可刚迈出房门两步,就被唐思拉住了。
“我跟你一块去。”
这厮啥时候出来的?
莫若顺着她扯住自己衣袖的手一路凝视到她的目光上,那女人满眼祈求看着自己,又莫名透着几分无辜。
这牛皮糖,莫若怕是甩不掉了。
他一边将唐思的手从自己衣袖上拂掉,没好气的说,“别给我添乱。”
唐思扬起笑容,坚定,“保证不会。”
两人便一前一后的跟着那个小厮往后院的方向去了。
深夜里。
丫头们和小厮们都赶到了关押蔡达的那间柴房外。
一个个杵在原地,瑟瑟发抖!
有的人想走,却又担心独自回屋后会遇到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所以,也只能扎在人堆里。
当中,也有人在小声议论。
“你进去看了吗?人究竟是怎么死的?”
“我哪里敢进去啊,只是听说蔡达的舌头都断了,掉下来的那一截舌头血淋淋的,十分恶心。”
“舌头断了?那舌头怎么会断?”那人身子缩了缩,一双充斥着恐惧的眼神朝屋里匆匆扫了一眼,吞了吞口水,便压低声音说,“该不会……真的是鬼魂作怪吧?”
旁边的人身子一怔,“你别再怪力乱神了,纪先生之前都说了,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鬼,都是人吓人。”
“你还真相信那个纪先生的话啊?她说没鬼就鬼?如果不是鬼魂作怪,这府上最近的事怎么解决?而且,今天可是连续死了两个人!这又怎么说?”
这!
听的人一抖。
不知如何接话了。
而此时的柴房内,康侯爷眉头深壑,看着坐在地上已经死了的蔡达,他拧了拧鼻子,脸色难看,倒不是怕,而是蔡达的死相太过恶心,让人作呕。
持久,等胃稍微舒服了些,他才偏头问之前看守蔡达的两个小厮,“期间,有没有人进来过?”
“没……没有。”
“一点动静都没有听到吗?”
“没有。”
康侯爷怒了,“你们是干什么吃的?让你们好好看着,为何人突然就死了?”
两个小厮赶忙跪到了地上,双手往前一伏,着急忙慌的说,“侯爷,我们真的不知道啊。”
“说,你们是不是根本就没守在外面,偷偷回房去了?”
“没有,我们真的没有回房,是听了侯爷的命令好好守在柴房外的,一点都不敢马虎,一步也没有离开。”
冤枉啊!
康侯爷眼神一正,闷声长叹,“起来吧。”
两个小厮才巍巍颤颤的起了身。
康侯爷又问,“去请纪先生和莫公子了吗?”
“去请了。”
这话刚说完,纪云舒和景容便来了。
两人本是要等康侯爷和蔡达过去的,却没想到蔡达竟然死了,便急忙赶了过来。
真是担心什么就来什么!
现在人死了,那么想知道林婆婆死的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便不得而知了。
见两人一来,康侯爷的眉头皱得更深,上前说,“王爷,纪先生,你看……”
余光瞟了一眼地上的死尸。
看到了!
看到了!
地上的蔡达死相恶心。
满嘴是血!
舌头掉在地上!
一双眼睛正圆鼓鼓的睁着。
纪云舒沉色,上前蹲身查看。
这一蹲,蹲得在场的小厮丫头唏嘘不已,嘴里都轻声的“咦”了一声,都在想,这纪先生真是个胆大的主,之前摸了林婆婆的尸体也就罢了,这会又丝毫不怯的去看蔡达的尸体,当真是个胆大的主啊!
他们哪里知道,纪云舒可是看过不少比这具尸体还要恶心的。
在她查看之余,景容则问自己之前派去带蔡达的侍卫,“什么时候的事?”
侍卫回,“就在王爷叫属下过来带人的时候发现的,但究竟死了多久就不知道了。”
景容点头,不再过问。
只见,纪云舒盯着蔡达那双圆鼓鼓的眼睛,发觉眼球还不算浑浊,又捏了捏他的手脚,不算僵硬,应该才死没多久。
随即,她便侧头仰起,看向景容,说,“王爷,在下需要你帮个忙。”
不用说,当然是验尸,谁让那女人的手掌还缠着纱布。
景容乖乖在她旁边蹲下,“说吧,这么查?”
“将他嘴巴掰开,我要看一看。”
“看什么?”
“看舌头。”
随即,纪云舒掏出一块帕子给他,“抓紧吧。”
景容含了一口气,将帕子接了过来,便覆在自己的手上,两指伸开,透着帕子由上而下的捏住了蔡达的两腮,微微用里,将其嘴巴掰开。
掰开同时,嘴巴里那些粘稠的血液顺着流了出来,好在有那块帕子挡着。
纪云舒伸头往前,朝那张血淋淋的嘴巴里看了去。
一口原本泛黄的牙齿全是血,唇齿之间,血丝密布,粘粘乎乎的扯在一块,而那根舌头少了一大截,十分恐怖,断的切口处并不平整,明显不是被锋锐的东西砍下来的,而确实是他自己咬舌自尽。
于是,她下了结论,“人死了快有两个时辰,确实是自己咬舌自尽的。”
景容松开蔡达两腮,又将那双睁大的眼睛拂手合上。
两人缓缓起身。
第699章 乌鸦
第699章 乌鸦
纪云舒和景容神色十分凝重。
康侯爷见了,赶紧问,“纪先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不是还遣人请我去林嫂那儿吗?”
“侯爷,之前是因为在下推断林婆婆是被蔡达所杀,所以王爷才命人去通知你。”
众人哗然!
林婆婆是蔡达杀的?
儿子杀母?
怎么可能?
府上人人都知道蔡达是个孝子,对自己母亲照料有加,又怎么会杀人?不可能的!
一双双震惊无比的眼睛一一盯在纪云舒身上,倒是想要听听看她究竟从何来的这番话?
康侯爷也诧异,他手指着地上已死的男人,问,“你是说杀了林嫂的人是蔡达?这……怎么可能呢?”
纪云舒:“根据现场的证据,在下所言非虚,凶手就是蔡达。”
“那他为何杀了他母亲?”
“在下不知,可能……跟府上近日鬼祟一事有关吧。”
怎么又扯到鬼祟上了?
康侯爷和众人不明。
于是,纪云舒便将自己在林婆婆衣服上找到的证据、和在假山上找到的线索都与康侯爷说了一遍。
听完后,康侯爷沉默,似乎还在细细消化。
纪云舒继续道,“原本是想将蔡达带过去一问究竟,问问他当时究竟和林婆婆发生了什么?又究竟和鬼祟一事有没有干系,但是没想到,他却自杀死了。”
这会,康侯爷反应过来,眸子一亮,“那这么说的话,如果鬼祟之事真的是蔡达所为,现在他死了,岂不是府上就太平了?”
“侯爷似乎没有听明白在下的话,蔡达或许真的与鬼祟之事有关,但是他的死已经快两个时辰了,但在半个时辰前,在下和王爷在祠堂内听到了孩童的笑声,若是府上作祟的人只有他一个,那当时孩童的笑声又是从何而来?更何况,要在府上的牌匾上留下一个手印,又要在进门的位置处将那几棵树纠缠在一起,从而不被人发现,那岂不是太难了一点。”
“先生的意思……是说在府上作祟的人,不止一个?”
“或许吧,因为只要互相掩饰,才可能完成这些。”
康侯爷懂了。
立刻下令,“来人,立刻将牌匾上出现手印的那天晚上、在门口看守的人带过来。”
几个小厮赶紧去了。
小厮刚去,莫若和唐思就来了。
看到屋子里的死尸时,唐思立马缩到了门外,又觉得浑身冷了一下。
莫若朝康侯爷拱手,“不知王爷叫我过来是为了?”
康侯爷遗憾,“本是想请莫公子过来救救人,但现在看也不用了,人死成了这样,救不活了。”
哎!
莫若看了一眼已经死透了的蔡达,便看了一眼景容,用手胳膊肘轻轻戳了他一下,小声问,“这究竟怎么回事?”
岂料,景容却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门口的唐思,反问他,“你是怎么回事?”
“我能怎么回事?倒霉呗。”
“看来今晚真是到处都是戏。”
“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意思。”景容冷冷的甩了他一句。
两人小声争执!
很快,两个看守大门的人便被带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康侯爷质问,“你们说,究竟牌匾上的血手印是谁印上去的?”
“侯爷明鉴,我们不知道啊。”
“那晚是你们看守大门,怎么有人留下那个血手印,你们会看不到?是瞎了吗?”
“我们是真的不知道啊,侯爷,你就是给我二人天大的胆子,我们也不敢欺瞒你。”
康侯爷正色,“都这个时候了,还不说出实话?”
跪在地上的两个人瑟瑟发抖,汗如雨珠,从额头和鼻子冒了出来,偏偏又手脚发冷。
二人将头往下压得更低。
口口声声的喊着“冤枉”和“不知道”。
现下没有证据,确实无法将二人问罪。
康侯爷也没辙了,这案子该不会就此搁置了吧?毕竟可能与此案相关的蔡达已经死了,想知道他晚上究竟为何会回来?或者鬼魂作祟究竟是怎么回事?都无从而知了。
唯一能知道的是,蔡达错手杀了林婆婆,自己也跟着自杀了。
而究竟是不是蔡达联合众人演了这么一出好戏,也不过是景容和纪云舒心中的猜测,如今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就算事实真的如此,又能怎么办?
最终,康侯爷也只得将众人遣散,又命人将蔡达的尸体抬走,连带着林婆婆的尸体一块搬去了义庄,念在林婆婆在府上伺候多年,康侯爷下令让人找块风水宝地,将二人好好葬了。
“纪先生,这事真是越发悬乎了,还需要你帮忙继续查下去。”
“侯爷放心,在下必定尽力。”
“多谢,那时辰也不早了,纪先生也早先休息。”
她点头。
康侯爷又转向景容,说,“容王,你也早点休息。”
“嗯。”
康侯爷便走了。
莫若扭了扭脖子,觉得浑身泛酸,大晚上,叫自己过来救一个已经死了的人,真当他是救死扶伤的人大罗神仙啊。
“走了,累了一整天。”
他抬步准备回去,像牛皮糖一样的唐思则紧随其后。
景容送纪云舒回了院子里。
“你进去后就不要再出来了,这府上奇奇怪怪的,就算没有鬼,你也不要随意走动。”
她乖乖应下。
景容才放心离开。
当纪云舒刚回屋,外头便传来一声“桀”!
乌鸦的声音。
她回头朝院子一看,便见到了原先那只站在假山上的乌鸦、正落在外头矮禺挂着的一盏灯笼上,乌黑的身子被橙红的烛火映照得有些虚幻,透亮带光的眼珠子正紧紧的盯着自己。
“桀!”
又尖叫了一声。
她迈步出去,脚步轻盈的走到乌鸦面前,凝视着那双黑钻般的眼睛。
都说乌鸦不吉祥,遇到了,便是哪里要死人了,方才在假山那一处遇到,蔡达便死了,这会又遇到,该不会又要死人了吧?
纪云舒不信!
在她看来,乌鸦只是一种鸟类。
“桀!”乌鸦灵活的扭动起黑溜溜的脑袋,东张西望。
“小家伙,你看什么呢?”
“桀!”
”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又“桀”了一声。
然后,便扑扇着翅膀飞走了。
漆黑的身子顷刻间便消失不见。
第700章 孔衢
第700章 孔衢
乌鸦飞腾不见,仿佛深陷到了那片漆黑的夜色中,顿时便融为一体,任由肉眼如何瞧见,也瞧不出丝毫影子。
纪云舒微仰着头,长吟了一口气。
最近天气已不似之前那般炎热,初秋的季节已经渐渐转凉,微风拂过脸庞,轻柔有力,却很舒服。
她冰凉的双手收进衣襟内,拳心紧捏了几下,又长吟了一口气,在院子里小站了一会。
将侯爷鬼祟一事从头到尾细细梳理了一番。
牌匾上的血手印?
进府门庭处的几棵纠缠一起的树?
被人故意撬倒的假山?
加上蔡达的咬舌自尽,难道真是因为错手杀了自己的母亲愧疚自杀的?
还有那孩童的声音,若真是人故作玄虚,没道理当时在祠堂的时候景容一丝也察觉不出!
这事件背后,又究竟隐藏着什么?
或者说,侯府内有多少人牵扯其中?
事件一一想了一遍后,她冲了空气里唤了一声“子衿”。
时子衿的身影迅速落下,站在她身边,“先生有何吩咐?”
尽管知道纪云舒是女子身,但她还是习惯性的唤一声“先生”。
纪云舒正色吩咐,“等会你在侯府里暗中去看看,是否有什么可疑的人,或者可疑的事,一有情况,赶紧来通知我。”
“是。”应下。
正要去查,又被纪云舒叫住。
“子衿。”
“先生还有什么吩咐?”
“其实,你也不用时时刻刻守在我身边,若是我没有什么事情,你也多多注意休息。”
“先生不用为我担心,能受命王爷来保护先生,已经是我莫大的荣幸了,而且王爷说了,侯府不太平,让我时刻守在先生身边保护,不得离开。”
十分严肃。
纪云舒与她说,“这里是侯府,外面有府兵看着,不会有事的,你时常如此,累坏了怎么办?”
“但是王爷有令,不得违抗,相比较,还是先生的安危比较重要。”
“怎么之前都没发现你如此执拗。”纪云舒埋汰了她一句。
这习武的人就是刻板,更何况还是寡言少语的时子衿。
时子衿没有驳斥她的话,而是沉默不语。
那张明明是女人的脸,却少了几分温婉,多了几分冷血,总是冷冷切切、不苟言笑,特别是那双眼睛,一旦冷下来,便带着浓浓的杀气,让人不敢直视,也许,是因她自小就在修罗场上满身伤痕、拼死搏击活下来的缘故,才练就了她那刚硬却又效忠的性子。
这样的人,如何不让纪云舒敬佩?
但——
和景容一样,都比较固执。
真是一头倔强的小狼。
纪云舒叹声,只得说,“行了,你先去查吧。”
“是。”
时子衿拱手,身影消失,就跟之前那只乌鸦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铁娘子。”
纪云舒冲着空气道出一句,嘴角淡淡含笑,进了屋。
另一边,景容刚折回自己的落院。
琅泊就面色凝重的朝他递过来一封信件。
“宜城来的。”
“什么时候?”
“刚刚。”
景容将信接过来,匆匆进屋,才将信件拆开,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字迹说不上工整,可见并不是出自文人手中。
他一边看,琅泊便一边说,“自楦枢皇后死后,孔家的人几乎都散去京城,原临军先锋孔衢虽然去了西北之遥的宜城,虽远离京城,但宜城是胡邑进关大临的要塞,举足轻重,现在孔衢又是一城之主,守在西北可自命安生,而且孔衢当年在京时,更是一个视傲之人,此次王爷想借他的兵,为日后抵抗亦王做准备,这恐怕……有些难。”
所言非虚!
自从楦枢皇后薨逝,孔家势力早已衰败,剩下几个还算有用的都散去京城了,孔衢性子执拗,是个孤傲的人,从来都是在战场上见真招,不喜欢参与党争夺位的事,所以才在楦枢皇后死后请缨去了宜城,再没有踏入京城半步,整天过着边塞闲云的生活,养养马操练兵,偶尔来一场马上涉猎,日子不知道过得有多么爽快,现在景容暗信送达,要借他兵马一用,孔衢自然不会答应,没有朝廷令荐文书,哪怕一兵一卒他都不会动。
但是,就在景容送去给孔衢的信中,还提到了关于太子景华的死。
送去的信中有一句是这样写的:“若孔将军想知道太子围宫弑君的真相,便允借兵,自会真相大白。”
景容并没有直接挑明说是景亦暗中派人煽动景华造的反。
而孔衢也知道太子是个草包,不会这么轻易就围宫弑君,但也没有细细往下去想,就这样过去了,可看到景容送来的那封信件时,他的内心开始纠结起来。
一方面,他在宜城看守边关要塞,只要胡邑安安分分,他就潇洒自在,实在不想回京参与党争!
另一方面,又确实想知道究竟太子围宫背后的真相是什么?毕竟,太子是楦枢皇后的儿子,与他是本家亲人。
所以——
他纠结了很久。
但最终,还是以“没有令荐文书”为理由回绝了,回绝的内容全部都写在了此刻送来的这封信件上。
阅毕!
景容将信件轻轻放置手边,唇角一勾,说,“结果倒是意料之中。”
琅泊诧异,俯首道,“这么说的话,王爷早就知道了?”
“本王此次向他借兵,又在信中提了太子的事,不过是想给他孔衢提个醒,不要因为散去京城后就在宜城闲出一身的病来,如今看了那封信,他必定安生不了了。”
“属下不明白王爷的意思。”
景容负手举步,行至门前停下,道,“太子是楦枢皇后的儿子,所以孔家立效太子是理所当然,但太子围宫弑君,又自杀在东宫里,孔衢虽然是个武将,但他当初能在楦枢皇后死后主动前去宜城,成功脱离了京城的诡谲,就凭这一点,便知他是个聪明人,既然是个聪明人,又怎么会想不到太子围宫一事的端倪?加上现在本王在送去给他的信件中提了起来,他必定心生困惑,将此事的前因后果再细细想下去,到时,自会和父皇一样想明白,而他既是孔家的人,就绝不会明知太子围宫之事不对劲,却还继续在宜城闲着,所以本王送去的信既是提醒,也是牵引,虽然他拿‘令荐文书’将本王给回绝了,但心里恐怕已有决断,只要决断好了,自会为本王出兵的。”
第701章 康侯爷的珍宝被盗了
第701章 康侯爷的珍宝被盗了
景容分析完毕。
琅泊也心头恍然,只是,又有所顾虑,“那万一……孔衢想不明白呢?或者,他以为王爷是故意拿太子为由向他借兵。”
这番顾虑不是没有道理。
但——
景容却胜券在握的笑了笑,“他孔衢是个聪明人!既然是聪明人,自然不会做蠢事!现在,本王就孤注一掷,赌他会借兵。”
赌一把!
而就在这时,时子然从外头风尘仆仆的进了门,明明外面并未下雨,可他的衣着上却雨珠皆沾,想必行程加紧,没有走大路,而是往哪个林子里抄了小路匆匆赶了回来。
“王爷。”时子然俯首。
“如何?”
“按照王爷的吩咐,我去了汉洲见孔升义,也向他说明了王爷的意思,他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说是要考虑考虑。”
孔升义是楦枢皇后的堂弟,辞官离京后,在汉洲也养了一匹兵马,皇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念在皇后的面子上由着他,当是让他安心养老。
而景容让时子然带去给孔升义的口信中,与送去给孔衢信件上所写的一摸一样。
景容作头,目的已经达成,“若是按照本王的预计,孔衢和孔升义应该已经互相联系了。”
时子然却有所顾虑,“就算王爷提到太子围宫一事的端倪,但楦枢皇后和太子已经死了,孔家落败,她们想必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又怎么会助王爷与亦王对抗?更何况现在亦王的势力如日中天。”
担心并不是多余的。
孔家有势力的楦枢皇后和太子都死了,他们能在京城之外有一席之地已是大幸,大可守着手中的兵马潇洒自在。
但若为了查明太子围宫的真相而借兵——
幸运的话,倒是能帮上忙,最终查明真相。
不幸运的话,孔家估计得死绝了。
这个风险,未免太大。
景容却信心十足,从他想到孔衢和孔升义的那一刻,就已经将后续的事情预料得清清楚楚了。
他说,“孔家的武将重情重义,他们若相信本王所言,自不会按兵不动。”
……
第二天卯时,天才刚刚亮起来,侯府便发生了一件大事。
“啊!”
那一声叫喊震破天际。
不是府丫头小厮发出来的,而是康侯爷。
声音是从他收藏珍宝的那个院子里传来的。
这一大清早的,府上的人几乎都去围观了,将院子围得水泄不通,各个伸长脖子往里面看。
纪云舒和景容也得到了消息,立马过去了。
刚进院子,就看到康侯爷在里面唉声哽咽的叫唤着,手里抱着一样奇奇怪怪的珍宝,狂抹眼泪。
“这是怎么回事?”景容问一个小厮。
小厮赶紧答,“王爷,是……侯爷的宝贝都被人给换了。”
“换了?”
还有这等趣事?
要知道,康侯爷这一生最爱的,无非就是他珍藏起来的那些宝贝,被人换了,不等于是要了他的命?
康侯爷又气又伤心,抱着手里的一个赝品,眼泪婆娑。
景容在屋子里看了一圈,之前这里面的宝贝他都看过,康侯爷也都给他摸过,看上去,跟之前一样啊。
他上前说,“侯爷,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是那个天杀的竟然将我这间屋子里的珍宝全都换走了。”
“东西不是还在的吗?”
“但都是赝品。”
赝品?
景容随手挑了一个拿在手里,掂量了几下,果然不如之前康侯爷拿到他手里时那般顺手。
他眉头一皱,“怎么会这样?”
康侯爷一边难受的抹眼泪,一边说,“我也不知道,我一早过来,本想擦擦这些东西,哪知一看,这里面的东西全部都成了赝品,一晚上的时间,都被盗走了,还留下这些赝品放在这里,存心就是想打我的脸面。”
说完,他将手中的瓷器往地上狠狠摔去。
“砰”的一声,打了稀巴烂。
碎片乱飞。
周围的人大气都不敢出。
生怕殃及无辜。
景容道,“这院子外不是一直都由人守着吗?大门也好,屋子也好,都上了锁,钥匙也在侯爷你自己手上,若是毛贼岂进得来?”
“是啊,钥匙是在我这,我昨天来看的时候,这些宝贝还好端端的在,仅仅一个晚上,东西就全部被换了,到底怎么被换走的?怎么会一点动静都没有?”
真是要气炸了!
景容在门上看了看,又查看起那些窗户,一边问,“侯爷可盘问过看守院子的人?”
“问了,没听到动静,而且这么多的东西,若真的是什么江洋大盗所为,东西搬搬进进,不可能连府外的府兵都察觉不出来。”
突然——
“所以……真正的宝贝还在侯府内。”纪云舒开口。
康侯爷一惊,满眼放光的看着她,“纪先生是说东西没丢?”
“东西不仅没丢,还安然无恙的在府上。”
“在哪儿?”
急切的想知道。
但是纪云舒却不急不缓的说,“侯爷不必着急,在下说东西没丢,那就一定没丢,可是至于现在在哪儿,那就要真正的幕后之人亲自带我们去找了,说不定,这次还能将在府上作怪的鬼祟也一并捉来。”
呃?
康侯爷震惊!
围观的人也十分震惊。
这偷盗珍宝一事,当真是鬼祟所为?
大家心虚不已,又心生好奇。
康侯爷继续追问,“纪先生,你倒是将话说明白啊,究竟是谁?”
她直接甩了一句,“是一个你我都想不到的人,而且,还不止一个呢,侯爷放心,在下一定帮你捉出那个鬼来,只是大白天,鬼不出来,等到了晚上,自会明白。”
嗯?
康侯爷寻思着她的这番话,可心里又安了下来,宝贝没丢就好。
而这会,景容一边听完了她刚才的话,又将屋子全部打探完毕,走到她身边,压低声音问,“你有把握?这屋子的门没有坏,窗户也没坏,甚至屋顶也没有被人掀过。”
她微微偏头,“王爷怀疑是鬼?”
“你知道本王不信这些。”
“那就是了,王爷不如和侯爷一起静等,咱们晚上就捉鬼。”
信心十足!
第702章 糖和一巴掌
第702章 糖和一巴掌
听到纪云舒说要晚上捉鬼,旁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明所以。
围观的人也开始议论纷纷。
“听到没有,纪先生说要抓鬼。”
“听到了。”
“昨天不是还说这世上没有鬼魂的吗?怎么现在又改口说有鬼,还说要抓鬼?”
“反正我整个人都毛毛的,咱们府上近日来奇奇怪怪的,总感觉有什么不对劲的东西在,就算先不说这些天发生的怪事,就说躺在屋子里的那十几个人吧,他们整天都在屋子里喊疼,可府上来来回回不知道请了多少大夫,就是查不出他们究竟得了什么病,要我看,就是鬼做的,要不然好端端的怎么会这样?”那人皱了皱嘴巴,一副觉得自己说对了的模样。
旁边的人点头,认同他的话!
却又提醒道,“你可小声点说,别让人听到了。”
便闭嘴了。
屋子里,康侯爷将纪云舒刚刚说的话再细细想了一下,犯愁道,“纪先生,你既然说我的宝贝没丢,就在府上,那不如我派人在府上找找,若是从谁的屋子里找出来,岂不就能捉鬼了?”
是个好办法!
但在纪云舒看来,却有些蠢。
她z笑笑,“侯爷,既然东西还在府上,你也不用急于一时,再说了,那些盗走你宝贝的人可不会那么傻,岂会将盗走的东西藏在自己的屋子里,然后等侯爷你去抓现行呢?侯爷想想看,你这里这么多的珍宝,样样都是独一无二的,可一夜之间就全都被换成了赝品,可想而知,那贼人是早早就预谋好的,这般计划,定是打量了长久,那么,当东西全部都被换走后,自然也不会随便藏在一处屋子里,必定,也是计划好的,所以宝贝必定是藏在一个很严密的地方,侯爷去找,是找不到的。”
“你的意思是,真正的宝贝藏在府内,却搜查不出来?”
“没错。”
“那……”
“在下说了,等到了晚上,咱们不仅能将贼人找出来,就连府上作怪的鬼魂也一并找出,所以侯爷暂且等一等吧,等天一黑,自会真相大白。”纪云舒语气平淡,多了几分坚定。
既然如此,康侯爷也只好打消了自己刚刚的想法,静等晚上捉鬼,可转身瞧见满屋子的赝品,心里又十分窝火。
要盗走你就盗走呗,偏还要留下这些赝品来以假乱真,真当他康侯爷是傻子吗?
是想狠狠打他几巴掌吗?
真是气死人!
“来人。”康侯爷怒火中烧,立刻下令,“赶紧将这些东西全部扔出去砸了,一样也不得留。”
呃!
在旁边的管家思量片刻,上前询问,“侯爷,真的就这样烧了?”
“烧了烧了,全部都烧了,留在这里都觉得碍眼。”
康侯爷宽大的袖子一挥,走了。
而那管家则叹了一声气,一脸可惜的看着那些东西,虽然说是赝品,可若是不懂行的人瞧了,也辨别不出真假来,这要是放到外头去卖,说不定还能卖到个价钱,就这样砸了,真是可惜又浪费。
心想着,要不偷偷拿出去卖了?
可这小算盘还没打出来,就被景容一下给拨回了原位。
“侯爷已经交代你们将东西全部毁了,还杵着做什么?不准备动手吗?”
“是是是,现在就砸。”
管家便赶紧召集小厮丫头将东西搬出去,在院子外头开始一个劲的噼里啪啦的砸,有些东西砸不坏就索性全部堆放在一块,一把火给烧了。
熊熊大火烧得十分旺盛。
旁边还有人在感叹,“真是可惜啊,多好的东西。”
“可不是吗?就算是赝品,拿出去也能卖几个钱啊。”
想来,还真不是只有管家一个人这样想。
但也有人说,“这等东西不干不净,可别给自己招来什么祸害,烧了也好。”
说白了,究竟是人干的?还是鬼干的?真说不清。
景容和纪云舒眼看东西一一烧完后也走了。
回院子的路上,景容心有怀疑,开口问她,“你确定知道是谁?”
她摇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
“嗯。”
“你这女人真是敢夸下海口,到了晚上你若捉不出‘鬼’来,康侯爷怕是会将你当成鬼了。”
噗嗤。
惹得纪云舒忍不住一笑,她偏头看他,“有你在,我不怕。”
这话对景容来说真是受用的很。
当即心头乐开了花,下颌轻轻一抬,“那是自然,本王在,无人敢动你,但…… ”随即,眸色又一沉,认真的看着眼前的女人,“可就算这样,你也不能夸下海口,不知道便说不知道就行,何故去诓他康侯爷,这不就等于给了他一块糖,又扭头甩他一巴掌是同样的道理吗?”
“可我没说不帮他找宝贝了。”无辜脸。
“那你方才说不知道。”
“我确实不知道是谁盗走的,但可能到了晚上就知道了。”
嗯?
这是个什么道理?
纪云舒步子加紧的朝院子里去,似乎是不想说的太明白,景容寻思不到她的心思,索性也就不猜了,总而言之,那女人说什么便是什么,他相信便是。
另一边,康侯爷气呼呼的回到了屋子里,胖乎乎的身子往梨花椅上一坐,椅子“咔嚓”一声,似乎坏了。
他豁然起身,一脚踹了上去。
“咔嚓”!
椅子被踹得彻底散了架,像堆烂泥躺在地上。
“连你也欺负我。”
气炸了。
听到里面传来声音,两个小厮立马冲进来,看到地上被踢坏的椅子时,两人面面相觑。
“侯爷,你这是?”
“出去!”
呵斥一声。z
都知道康侯爷现在在气头上,谁要是上前多言,那就是在老虎头上拔毛,两个小厮就只好双双退了出去。
可那两人才走,一个男人就进来了。
那人年纪和康侯爷也差不多,只是看上去要更加精神些,眼神虽然严肃,面容上却透着几分温和。
这人,就是之前受命去林子里将纪云舒接来的那个人。
脱去了一身的盔甲,倒显得更加平易近人。
“周文?”康侯爷看着他。
周文俯首,“王爷。”
“有事?”
“刚刚听说有贼人将王爷珍藏的宝贝给换了。”
哎!
第703章 乌鸦法师
第703章 乌鸦法师
康侯爷长叹一声气,在桌边坐了下来,一记拳头狠狠捶在了桌上。
“若知道是谁做的,本候非将他碎尸万段、五马分尸不可。”
周文跟随康侯爷身边多年,算一算,从京城到荆州,也差不多二十年几年了!
所以,若说康侯爷有什么可信任的人,周文便是一个。
瞧自家侯爷怒火中烧,周文立马给他倒了一杯水,“侯爷,你先喝口水消消火,我会命人彻查下去,一定帮侯爷将宝贝追回。”
康侯爷依旧眉头紧皱,过了好一会才平缓下来,将手边的水杯端起,刚放到嘴边又放下了,吩咐周文道,“你还是带着人好好在侯府外守着,若纪先生说的没错,真的宝贝还在府上的话,那就绝对不能让人给跑了。”
“是。”
“本候就不信了,那贼人有天大的本事将这府上闹翻。”
康侯爷再次端起手中的水杯。
刚准备喝——
“咣当”一声!
外头传来东西砸碎的声音。
康侯爷朝外面看了一眼;“你出去看看。”
“是。”周文却无意间瞥了一眼那个水杯,才出去查看。
康侯爷心头烦闷,那水杯放下时,底座只是半边搁在了桌边,于是不稳,倒了下去,那杯子连带着里面的水,落在他大腿上的衣袍处,没有掉下去,只是里面的水全都泼在了他的衣服上,
康侯爷也无所谓了,将空荡荡的杯子捡起,放回桌上,任由身上的衣服湿漉漉不管。
“真是人倒霉起来,喝口水都塞牙。”
一说完,周文进来了。
“侯爷,就是个丫头摔坏了东西,一个碗碟。”
“行了,你下去吧,好好看守府外。”
“是。”
周文再次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杯子,发觉里面没了水,原本紧皱的眉乎才缓缓舒了几分,退出去了。
于是,康侯爷便在屋子里坐了很久,直到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才命人提着两盏灯笼去找纪云舒,想看看她究竟是如何捉鬼。
而整个侯府里的人也都开始躁动了。
有的好奇满满的准备看热闹。
有的怀揣着将信将疑的心等着捉鬼。
也有人觉得纪云舒是在吹牛。
当然,也有人心惊胆战,怕真的捉出一只鬼来。
而此时的纪云舒,似乎和景容刚长谈完一番,二人正在屋子里悠闲的喝着茶。
自在!
康侯爷一来,见她如此,便心生怀疑。
说好的捉鬼,怎么还坐在这里?
“纪先生,你不是说天一黑就捉鬼吗?你可要帮我找出那些宝贝啊。”
刻意提醒。
纪云舒微微一笑,将手中的茶轻轻放下,说,“侯爷放心,在下竟然答应了你,自然不会食言。”
“可……你现在就这样坐着,不管是贼人也好,还是鬼也好,也不会自动送上门来啊。”
“这天不是还没黑透吗?侯爷又何必这么着急?”
“我…… ”康侯爷朝门外看了一眼,确实还没有黑透。
景容倒了一杯茶,推至到他面前,“侯爷,你尝尝这茶,是之前锦江县令李清平送给我的, 锦江的茶可是出了名的好。”
他现在哪里有什么心思喝茶啊!
一心一意都惦记着自己的宝贝。
可转而想想,那纪先生是谁?可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啊,自不会诓他,也只好端起茶喝了一口,点点头,称赞了几句。
继续等——
等到天色终于黑得彻底了。
“纪先生,你看,太已经黑了。”
“嗯!”
嗯?
“那是不是要开始捉鬼了?”
“再等等。”
“再等?等什么?”
“等捉鬼的法师过来。”
“法师?”康侯爷纳闷,朝门外头看去,心里开始有些忐忑了,“纪先生,你与我说实话,我这府上,是不是真的有不干不净的东西?你原先说世上没鬼,只是安慰我的吧?不然,你怎么转头又去请法师?”
纪云舒眉心一皱,“侯爷,在下说了会将你的宝贝找出来,就一定会找出来,当然,也得捉在府上作祟的鬼,索性,这两件事便一块办了,而捉鬼不用法师,怎么能算是捉鬼呢?”
哑口无言。
这逻辑,没毛病啊!
于是,又继续等!
没一会——
“桀!”
乌鸦的叫声从外头传来。
闻声看去,便见昨天那只乌鸦落在了昨天同样的位置上,一双翅膀扑闪了几下,便乖乖不动了。
纪云舒眉眼一展,起身出门,朝那只乌鸦走去。
康侯爷和几个提着灯笼的小厮丫头跟在后面,脚步一致很轻。
乌鸦似乎也不怕人,一双透亮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朝自己走来的人,最后盯在了纪云舒的视线上。
“桀!”
叫得十分响亮。
甚至有些刺耳!
纪云舒如昨天一样,站在它面前,刚要伸手去摸乌鸦的小脑袋,却被康侯爷突然拉住。
“纪先生,这乌鸦是不吉祥的东西,你可千别被碰啊。”
“这是在下请来的法师,怎么会是不吉祥的东西呢?”
“乌鸦是法师?”
你怕是脑子瓦特了!
众人震惊!
纪云舒伸手摸向那只乌鸦的脑袋。
“你总算来了,等了你很久。”
“桀!”
乌鸦任由她抚摸。
身后的康侯爷有些看傻了,心想,这纪先生莫非还懂得什么乌鸦的语言?
“小家伙,你现在可是我请来的法师,若是将鬼找出来,我便好好赏你一些吃的。”
“桀!”
接着,纪云舒从腰间掏出一小包东西来,打开,从里面捏出一些粉末,洒在了乌鸦的身上。
“去吧,去找我们要的,也去找你想要的。”
“桀!”
乌鸦飞走了,却只是落在屋顶上,原本漆黑的身子融入黑夜中是瞧不见的,偏偏那小小的身子却散发着绿色的柔光,随着乌鸦脑袋的摇晃,绿光也在黑夜之中晃动。
“为何乌鸦会发光?”有人惊。
“莫非是鬼?”
一阵骚动。
纪云舒立刻解释,“那是我在乌鸦的身上的夜光粉,所以在黑暗中会发出绿光。”
“这是何意?”康侯爷问。
“跟着它走便是。”
语毕,乌鸦便扑闪着翅膀飞走了。
纪云舒立马从小丫头的手里将一盏灯笼拿了过来,提着袍子追去。
“跟着它。”
第704章 捉鬼
第704章 捉鬼
侯府,那只被洒了夜光粉的乌鸦一直盘旋在上空,一声接着一声的叫着。
“桀!”
绿色的光芒飞速闪动。
众人也跟着那只乌鸦的方向一直来回的追,不停的在后院兜兜转转。
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几乎排成了一条长长的队伍。
纪云舒追着那只乌鸦,那些人则跟着纪云舒。
十分壮观!
乌鸦像是在刻意逗人玩乐一样,一会飞低,一会飞高,但就是不落下。
康侯爷原本身材宽胖又体虚,平日里走几步路就气喘吁吁,更别提现在跟着那只乌鸦来来回回的跑了好几圈,早就精疲力竭了。
止了笨重的步子,喘着粗重的气,满头大汗。
不追了!
说什么也不追了!
再这样下去,非死人不可。
他双手撑着肥壮的腰,抬着袖子狂擦汗。
“先生,还……要多久啊?再这样下去,我真是……真的跑不动了。”
纪云舒也停了下来,将目光从乌鸦身上收回,看了他一眼,“侯爷,你想找出自己的宝贝,又想捉出近日在府上作祟的鬼,那就有点耐心吧。”
相较于已经累得不行了的康侯爷,她明显轻松很多,
“我……我是……真的跑不动了。”
摆摆手。
不追了!
真的不行了!
“侯爷一身的肉也该运动运动了,脂肪太多,容易得病。”
呃!
康侯爷哑口无言。
可——
他手指了指天上的乌鸦,问,“这样下去,还要多久?”
纪云舒看了一眼毛绒绒的月亮,“应该,是月亮的光线还不到某个地方吧。”
“月亮?此时跟月亮有何关系?”
“因为乌鸦喜欢亮晶晶的东西。”
嗯?
“亮晶晶的东西?”康侯爷嘴上嘀咕,“那是什么?”
心中困惑。
周围的丫头、小厮也都听到了,纷纷琢磨。
“桀!”
乌鸦一叫。
纪云舒仰头看去,握着手中的灯笼紧了几分,说,“侯爷,咱们还是继续吧。”
语毕,便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提着袍子,朝乌鸦的方向追去了。
丫头和小厮们没多想,也追了上去。
这毕竟是侯府上的事,康侯爷没道理在原地等着“吃闲饭”,于是缓了一会,也迈着大步跟上去了。
一行人,在诺大的后院里,穿廊走巷。
来来回回……
另一边。
景容满色凝重,微抬目光,看着远处那团绿色的光芒,在漆黑的空中扑闪、盘旋。
将近半柱香的时间了。
琅泊抱着一把剑,依靠在外头的柱子上。
“王爷,你不过去看看吗?”
“跟着一只乌鸦满院子的跑?”景容反问他。
“纪先生不是说,那乌鸦是法师吗?”
呵呵!
这都信?
景容笑笑,觉得那女人可爱极了,“法师?恐怕这世上也只有她才想得出如此新鲜的词。”
琅泊纳闷,“王爷,为何纪先生要派人在侯府外盯着那些府兵?不是要在府上捉鬼吗?难道这其中…… 还有什么猫腻不成?”
就在清晨从康侯爷放置宝贝的院子里回来后,纪云舒就让景容暗中派人盯着侯府外面的那些府兵。
一有动静,立马来报。
可见这其中,确实有猫腻,而且不小!
但究竟纪云舒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没人知道。
景容摇头,“本王也不知道,静等吧。”
等着看一出好戏!
远处,那只乌鸦还在空中不断的盘旋。
这个时候,莫若和唐思双双过来了。
前者脸色凝重,后者神情悠闲。
一进院子,莫若跨着台阶上去,走到景容身边,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墨色中,一团绿光,闪来闪去!
既像人,又像萤火虫。
莫若问,“听说府上在捉鬼?”
“嗯,正在捉。”
“想来,这次捉鬼,可不是一只鬼!”
话里有话,意味深长。
景容侧眸看他,“你这话什么意思?”
莫若略顿片刻,“那十几个人,根本没病。”
“装的?”
“嗯。”
景容觉得有趣极了,“啧啧”两声,眼眸微微一眯,“所以,这府上的鬼还真是多不胜数啊,那乌鸦法师,怕是有的忙了。”
“法师?纪先生请的?”莫若好奇。
“不是请的,是自己飞来的。”
刚说完,院子里的唐思突然手往天上一指,大喊了一声,“快看,那乌鸦飞下去了。”
果然,乌鸦从漆黑的夜空中落了下去,
“我也去看看,将那晚敲我房门的鬼给抓出来,一定不能放过他。”
唐思说完,拔腿就过去了。
而她人刚走——
景容的侍卫就急匆匆地进来了。
禀报道,“王爷,方才发现有几个府兵、提着一些东西从后门偷偷进来了。”
“提着什么?”
“不清楚。”
“去好好盯着。”
“是。”
侍卫退下。
景容神色凝重。
见状,莫若问,“怎么了?”
他摇摇头,“是云舒让本王派人仔细盯着那些府兵的,没想到,那些府兵还真有动作了。”
说完,思忖起来!
莫若:“你想到了什么?”
“府兵在没有得到侯爷的特令下,是不准进府的,怎么还提着东西偷偷进来?”这一琢磨,他猛然就想通了,嘴角勾起一抹笑,“原来,她是想引蛇出洞啊。”
”这都什么跟什么?“
”你不是说府上的鬼不止一只吗?走,咱们去抓大鬼。“
嗯?
不等莫若反应过来,景容袖子一展,大步出了院子。
“等等我。”
……
乌鸦落在一处房顶上,尖尖的嘴巴不停的去啄瓦片。
发出清脆的响声。
见到这一幕,众人心生奇怪。
乌鸦所落的屋顶,正是府上生病那十几个人的屋。
“怎么乌鸦来这了?”康侯爷困惑。
纪云舒唇角一扬,眸色微眯,口中道,“侯爷丢失的宝贝,就在这屋子里的房梁上。”
“房……房梁上?”
“没错。”她坚定。
康侯爷愣了,看看她,又看看那间屋。
心生好奇。
正在此时——
屋子里突然冒出一片火光。
“啊!”
叫声传出。
紧接着,一阵浓烟从门的缝隙中熏了出来。
呃?
外面的人本能的往后退去,面面相觑,无人敢语。
屋子里,人影慌乱。
呼喊声,惨叫声……
一片凄惨。
第705章 自投罗网
第705章 自投罗网
屋顶上的那只乌鸦扑闪着翅膀飞走了。
“啊!救命…… ”
屋子里的人影纷纷涌向门口,但门似乎被人锁了,打不开。
惨叫声依旧不断。
康侯爷两腮抖颤,懵了。
好在纪云舒此时还算清醒,赶紧喊人,“快,将门撞开。”
她这一喊,将众人的魂给喊了回来。
康侯爷震惊得两眼发直,好在也回了魂,大手一挥,“快,快,将门打开,快……”
于是,几个小厮慌忙上前,侧身撞门,但因为里面的人都压在门上,根本撞不开。
“救命…… ”
还在不断的叫喊着。
有些人影缓缓倒下。
“轰!”
门终于开了。
只是门开瞬间,大火和浓烟全部从里面滚了出来,里面的人裹着火狂奔出来。
有的倒在地上成了焦尸。
有的已经死在了里面。
有幸逃出来的也重伤不治,死了。
也有身上的火被扑灭的,却如同死尸一般了。
那场火烧得太急、太快……
火势越来越大。
火光弥漫在的漆黑的月色下,仿佛照遍了半边天。
这是在纪云舒意料之外的!
火光映照在她那双清澈的眼睛里,透红一片……
她手中的灯笼也掉到了地上,燃起了一团火,立马燃烧殆尽。
时子衿不知道从何冲了出来,一把拉住她到了旁边一个安全的地方。
但康侯爷还在原地站着,望着屋子里漫天的火光,完全懵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喊着,“快救火,救火!”
小厮们纷纷跑去拿盆端水。
府兵也进来了,一边将地上的尸体抬走,一边救火。
而屋子里的房梁上不停的有东西砸下来,溅起阵阵火星子。
“那是我的宝贝!”康侯爷眼尖,看清楚其中一样东西正是自己的八宝钟,他双手往大腿重重一拍,“快,快救火,去拿水,快去……”
咬牙心疼!
他的宝贝。
果然,自己的宝贝在里面的房梁上藏着,可里面都是火,如何也冲不进去啊!
管家见状,赶紧拉着他,“侯爷,火这么大,赶紧走吧。”
“我的宝贝还在里面。”
“可是火这么大,就算东西在里面,现在也都烧成焦炭了。”
最后,死托硬拽的将人拉到了纪云舒所在的安全地方。
他唉声叹气,眼里带泪,“纪先生,这……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就着火了?还死了这么多人,连同我那些宝贝也……”
哎!
垂头伤心。
纪云舒望着侯府漫天的大火,又看着地上那一具具的焦尸,那是一条条人命啊!
她沉了一口气,“这或许,就是代价吧。”
嗯?
代价?
康侯爷无心听她的话,正忙着伤心。
突然——
“侯爷,还有一个人没死。”
看去,就见府兵将那个人拖了过来。
那人奄奄一息的靠在柱子上,尚且存有一口气。
纪云舒赶紧蹲身,抓紧时间问,“告诉我,火是谁放的?”
那人张了张嘴,手抬了起来, 指着一个方向,说,“是……是…… ”
话还没说完,一支利箭从暗出射了出来,直中那人心脏。
当场死了!
呃!
时子衿的第一反应就是将纪云舒拉起,护在身后。
随即,一支利箭又射了过来,方向正是冲着纪云舒。
但被时子衿拔剑斩去。
紧接着,又射出来两支。
一支射向纪云舒,一支则射向康侯爷!
纪云舒有时子衿保护,那康侯爷却倒霉了,现在侯府乱成一团,就连离他最近的府兵都没法用最快的速度为他避开那支利箭,身边的管家和几个小厮也没一个会武功的。
眼看着那支利箭要射来,康侯爷连连退了好几步。
千钧一发之际!
一根银色的鞭子挥了出来,将那支利箭缠住,重重挥到地上。
断成两截。
唐思真是来的恰到好处。
她护在康侯爷面前,傲娇脸,“侯爷,救命之恩当有泉相报。”
康侯爷缓过神来,“是是是,一定报答唐姑娘。”紧接着,又大喊,“有刺客,抓刺客。”
正在这时——
景容和莫若的身影出现,二人朝屋顶飞跃过去,一人一只手,从墙上拽出两个人来。
将其直接甩在了地上。
一个是府上的府兵吴蔚文!
一个,就是跟了康侯爷多年的周文!
两人伏在地上,手上的弩也掉在了一边。
捉贼拿脏了!
康侯爷震惊,“周文?这…… ”
这是怎么回事?
周文,一个跟随自己身边多年的人!
周文原本那张温和的脸,此刻布满了杀气,狠狠的瞪着康侯爷。
景容眉色严肃,端着狠厉,“侯爷,这就是你府上的鬼。”
“鬼?”康侯爷摇头,走了过去,低头看着周文,“为什么会是你?”
周文大笑一声,“为什么不能是我?”
“不可能……不可能……”
两个时辰后,大火终于扑灭了。
厅内!
一片寂静。
厅内中央跪着周文和吴蔚文。
康侯爷坐在正位上。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听的出来,语气有些失望!
毕竟是一个跟了自己这么多年的人,也是他唯一能信得过的人,可现在,却要他的命。
周文垂着头,如今的他就像被捆绑了双手双脚,只等着被人推向断头台上了却一生,丝毫没有求生挣扎的欲望。
缓时,他抬起头来,一张平静的脸突然带着笑意,阴森诡异,将目光转向了纪云舒。
问,“你是怎么知道那些东西藏在房梁上的?”
纪云舒:“你觉得很难猜吗?”
“猜?你是猜的?”
“我说了,是乌鸦法师带我去找的。”
“胡说,一只乌鸦,它能发现?”
可笑之极。
纪云舒眸色一紧,“你的计划天衣无缝,确实找不出什么漏洞来,而我若是没有发现那只乌鸦,可能……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东西被藏在哪儿?或者说,我也不会知道府上作怪的人是谁了。”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是自投罗网。”
这一说,周文就更加不懂了,一双眼睛,直直地看着纪云舒。
“我只是引蛇出洞,果不其然,你真的自投罗网了。”
第706章 破案(一)
第706章 破案(一)
引蛇出洞?
自投罗网?
周文脸上的笑点点崩紧。
这其中,究竟哪里出了错?怎么成了自己自投罗网了?
尚且不说他心有疑惑,众人也是如此,倒是想听听看,这位鼎鼎大名的纪先生,是如此引蛇出洞的。
原本焦躁震惊的康侯爷实在是坐不住了,袖子一挥,霍然起身,行至到纪云舒身旁,问,“纪先生,这到底怎么回事?你又是如何知道东西藏在那间屋内的房梁上?”
“那要多亏那只乌鸦法师了。”纪云舒说,视线在众人困惑的脸上逐一扫去,才解释道,“相信应该有人知道,乌鸦这种鸟类,最喜欢亮晶晶的东西,所以一看到亮色的,便会习惯性用嘴去叼、去啄,我见那只乌鸦的嘴巴上有一层亮色的漆金,那种漆,叫班漆,看上去,和融金没什么区别,是一些无良奸商专门涂抹在钢材和瓷器表面上用来以假乱真的,班漆未干之前,一旦沾在身上,至少一个月才会褪去,而那只乌鸦嘴巴上的班漆已有脱落的迹象,可想而知,它一个月之前就去啄过涂有班漆的东西。
偏偏又这么巧,就在今天早上我看到侯爷手中的赝品时,发现上面的漆就是班漆,那东西底座的某个位置上又正好被什么尖尖的东西啄过一层,掉了漆,所以我才断定,那只乌鸦一定去过藏赝品的地方,在赝品上的班漆还未干之前就啄过,所以嘴巴上才会留下那一层漆。
我也问过府上的人,原来,那只乌鸦几乎每晚都会来,我就更加肯定,它必定每晚都会去那个藏赝品的地方,去啄那些亮晶晶的东西,而侯爷的珍宝被换成赝品后,珍宝也应该是藏在之前放赝品的地方,所以只要跟着乌鸦,就一定能找到那些珍宝。”
哦!
恍然大悟。
众人心里的困惑也解了,还真以为乌鸦是捉鬼的法师呢,说白了,还是那位纪先生聪明才对,想来,今天又学到了一课。
然而——
那周文却冷冷笑,一双深不可测的眸抬起,沉声问,“那……你又是怎么知道东西是我盗走的?”
“在下不知道。”纪云舒直接道,她迎上周文那双幽深冷硬的眸,一边说,“我只能根据那只乌鸦嘴巴上的班漆找到藏珍宝的地方,但并不知道谋划作怪的幕后黑手是谁,我也说了,我只是引蛇出洞,你却是自投罗网。”
嗯?
纷纷竖起耳朵,想继续听下去。
纪云舒:“其实,我心中一直估算着一件事情,一件……明明在眼前,却又琢磨不到的事。”
似是在嘀咕。
她思索片刻后,一边分析自己心中所想,“牌匾上出现血手印,为何守在门口的人没看到?府中回荡着孩童的笑声又为何瞧不见人影?纠缠在一起的树,倒坍的假山,府上装病的人……这些事情,分明就是有预谋的在进行着。”
“装病?那十几个人是装病吗?”康侯爷闻言,大惊,转而便将目光落在了莫若身上,想要确认道,“莫公子,他们……他们当真没病?”
莫若本想做个沉默的围观群众,可视线到他身上,也只好道两句了,道,“莫某行医多年,世人挂其神医头衔,自手中断的病,不尽其数,沉脉乱症,不假一例,而侯爷府上那十几个人虽是全身疼痛、浑身虚汗,但脉象正常,五脏具安,风不入脑,邪不入体,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装病,而且装得四不像,八不立。”
汗!
说完这一通,倒是将自己给夸上了天。
康侯爷脸色僵硬,甚至有些发青。
如何也想不通他们为何要装病?
自己府上究竟是怎么了?
只听纪云舒继续道,“府上发生的种种,使我唯一想到的也只有一点,那就是侯府里出了内鬼,而内鬼不止一个,加上装病的那十几个人,应该还有更多,比如,看守大门的那两个人,还有晚上在府中巡查的人,当然,还有侯府外的府兵,里应外合,为了共同的目的在府上作怪。我若猜的没错,他们共同的目的…… 是为了得到侯爷的那些宝贝,所以先以鬼魂为由,在府上骚乱人心,等将那些珍宝偷换后,便可将此事名正言顺的推给鬼魂。
而能煽动府上这么多的人,幕后那人应该不简单,地位也不小,我能想到的,也就是追随在侯爷身边多年的那些人,当是那些府兵,但是……我没有证据,故而,才故意当着众人的面说要晚上捉鬼,目的,就是为了说给那只鬼听,那鬼若是知道我要去找珍宝,晚上一定有所行动,”
说完,她看向景容,“所以,我让王爷今晚命人暗中看着那些府兵,他们只要一行动,就能抓到现行”
接过纪云舒的目光,景容勾唇轻笑了一下,接着话说了下去,“果不其然,纪先生的猜测都对了,本王手下的人来报,说是有几个府兵偷偷拿着什么东西进了府,本王便连同莫神医一块去捉鬼,没想到那些府兵手中拿着的是油,大概是想将侯府点几把火,然后趁乱将藏起来的珍宝运出去吧。”他看着周文,说,“只是你没想到,本王快了一步,将要纵火的那几个府兵给擒住了,你迟迟没有等来侯爷着火,加上你知道乌鸦已经找到了藏珍宝的地方,担心那十几个人会出卖你,所以为了自保,索性从窗户外射进一支带火的箭,将那十几个装病帮你偷换珍宝的人灭口,来掩盖你这个幕后黑手的罪名。”
掷地有声。
所谓,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从来都是事实。
周文也没有反驳,现在的他,异常冷静。
厅内的人则纷纷指指点点。
突然——
唐思上前,抛出疑问,“那……那个鬼怎么解释?别的事情有人打掩护,可是鬼呢?明明有人敲我的房门,打开一看,什么都没有,还有那个鬼的声音,这个怎么解释?”
是啊!
怎么解释?
第707章 破案(二)
第707章 破案(二)
怪事可以解释,但鬼敲门怎么说?
对此,纪云舒看向门口,唤了一声“子衿”。
时子衿扒开人群,从外面进来,面色冷酷,一手握着一柄长剑,一手则提着一大包用黑布包着的东西。
“先生,东西到来了。”
纪云舒眼神示意了一下,她便将手中的东西朝地上一丢。
里面的东西全部洒了出去,噼里啪啦。
一看,竟然是用竹筒做的传声筒!
每一个竹筒上面,都连着细细的钢丝,那钢丝太细,若是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到。
“这是什么?”唐思问。
纪云舒解释,“这就是他们用来在府上传播孩童声音的东西,几乎府上每个院子里隐秘的地方都有一个,他们就是通过上面连着的钢丝达到传音的效果,所以才会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唐思十分好奇,捡起连在一起的两个,一个放到耳边,一个放到自己嘴巴上,轻声说了几句。
惊,“还真的可以。”
她见过许许多多古怪的玩意,可这东西还是头一回见到。
至少在侯辽她没有见过。
但又问,“那那晚我明明听到有人敲我房门。”
纪云舒再次解释,“只要在小石子上绑一根线,将石子掷出后再收回去,自然轻而易举,加上隔着传音筒学孩童的笑声,便成了所谓的鬼敲门。”
哦!
真相大白!
周文大笑几声,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睁了睁,看向纪云舒,语气十分平缓,“我真是低估了你。”
“是你太高估自己了。”
“是,我确实有些高估自己了。”他自嘲起来,目光涣散的看着厅内的天花板,说,“一个月前,我就偷偷将那批刚刚做好的赝品运送进来了,就等着鬼祟一事闹大后就将东西换下,只是没想到,王爷竟然将你请来了,我本想等你们离开后再换,但偏偏蔡达和林婆婆在这个时候死了,鬼魂作祟的事因此被闹得更大,那是最好的机会,我不能错过,所以还是冒险将东西连夜偷换了。”
“蔡达和林婆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纪云舒问。
呵呵。
周文:“他每天出去杀猪,半夜都会回来,假山也好,缠在一起的树也好,都是他弄出来的怪事,因为只有他才有不在场证明,才不会被人怀疑,但没想到,林婆婆知道后,一心想要劝他,但蔡达想要钱,想要做个富人,所以母子二人推搡,蔡达就搓手杀了他母亲,他是个孝子,心有愧疚,就咬舌自尽了,真是个傻子啊!”
他摇头冷笑。
在众人眼里,现在的周文就是个十足的变态,为了那些珍宝,竟然搞出这么多事情来,使得蔡达和林婆婆死了,为了自保,甚至不惜将那十几个帮自己做事人给活活烧死。”
自私变态。
良久——
他收了笑,看向纪云舒,“早知道会这样,之前带你来荆州城的路上,就应该将你杀了。”
呵呵!
“你以为你杀了我,就能得逞吗?”
“至少你不会查出这些事情来。”
景容突然起音,“你若动她分毫,今天你就不会跪在这,而是已经被本王五马分尸了。”
敢动他的女人,就算死了,也该碎尸万段。
纪云舒心底是开心的, 不知不觉,她竟然有些喜欢这个男人的霸道了。
然而,吴蔚文是个贪生怕死的人,见时局已定,便跪在地上开始求饶,“侯爷,你饶我了吧,都是周文,是他怂恿我跟他一起干的,我也是突然财迷心窍,才会答应了他,侯爷,你念在我跟在你身边多年,就饶了我吧,我只是想要财,不想要人性命,那火也是周文放的,也是他要杀侯爷你,与我无关。”
连连磕头。
此时的康侯爷如同被人狠狠戳了几刀,还是狠狠戳到心脏上的,他走到周文面前,吴蔚文却突然抱住他的大腿,还在苦苦求饶,“侯爷,你就饶了我吧,这事真的与我没有关系,求求你饶了我吧。”
哭天喊地,声嘶力竭。
偏偏,康侯爷毫不留情的揣了他一脚,命人,“来人,将这东西拉出去杀了。”
以暴制暴!
几个府兵将地上的吴蔚文给拖走了。
“侯爷,侯爷……”
声如狼嚎!
越来越远。
康侯爷则难以置信的看着那个追随自己多年的周文,心如绞痛。
他突然问了一句,“你根本就不是为了钱财,说吧,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嗯?
诧异!
不是为了钱财?
连纪云舒都微惊了一下,视线在康侯爷和周文身上扫去,心中犯困。
地上的周文似是突然被人扒了皮,仰头看着康侯爷,“果然,还是侯爷最了解我。”
“你跟在我身边几十年,你若是为了钱,只要你开口,我绝不会少你,你又怎么会为了钱干出这种事情来?你说,到底为了什么?”
“为了要你死!”
周文的眼睛里顿时迸发出一股杀气,甚至是恨意。
一双手紧握成拳头!
那样眼神,仿佛来自修罗地狱,恨极了,怒极了。
康侯爷脚步一颤,他摇摇头,实在想不出自己究竟哪里对不住他,竟让他恨到想到杀了自己的地步?
“我拿你当自己人,也是我唯一能信任的人,从京城到荆州,我也一直带着你,究竟我是要过你的命?还是害过你?竟让你要杀我?”
“你杀我儿子,我怎么能不杀你。”周文怒吼。
他一张脸涨得通红,缓缓从地上起来,旁边的府兵拔出剑将他围住。
康侯爷一怔!
他的儿子?
周文,你是单身汉,你虽一大把年纪了,可你从未娶妻生子,哪里来的儿子?
“你的儿子?”康侯爷的声音十分抖颤。
周文咬牙,狠声道,“当年被你推向池塘的小公子,就是我的儿子。”
呃!
一道雷狠狠劈在了康侯爷的头顶上!
他是惊了,但没有惊得离谱。
反而说,“原来,他是你的儿子。”
这么说,康侯爷也知道自己当年死在池塘里的儿子不是自己的?
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
第708章 破案(三)
第708章 破案(三)
周文步如寒刀,紧逼至前,周围府兵的长剑也随着他缓缓移动,最终将他团团围住,裹在中间,剑锋锐利,几差丝毫便可将他万剑穿心。
隔着眼前的数把利剑,周文不惧,但终究还是止了步子,厉眸恼恨的看着自己追随了几十年的康侯爷,双拳紧握,心中似有火浆窜滚,咬牙道,“当年,温儿的父亲为了荣华富贵,为了权利、地位,强迫温儿嫁给了你,纵使她心中万般不愿,可无奈上天作弄,在进侯爷之前,她与我早已情投意合,我们已经私定终身,原本在嫁给你的那个晚上她就打算悬梁自尽,却没想到发现自己怀了我们的孩子,所以,为了能让孩子活下去,也为了孩子的一个名分,我只跟苟延残喘的活着,也不得不买通大夫将腹中胎儿的孕期压后一个月,可是……你却生生将我儿子推下池塘,害他致死,温儿便郁郁寡欢,终是得病走了,你是杀人凶手,是你杀了我的孩子和温儿,你说,你该不该死。”
该!
周文眼里淬满了泪水,赤红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康侯爷如同被雷劈了一遭。
这绿帽子,戴得可真正。
可——
的的确确也是自己夺人所爱!
他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沉声道,“事情已经过去数年,你与我夫人的过去我也不想追究,但推我孩子下池塘的人并不是我。”
“你休想抵赖。”语毕,只见周文从胸前掏出一本札记,扬在手中,声嘶力竭的斥声道,“三个月前,我找到温儿生前留下来的这本札记,她在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是你将我年仅两岁的儿子推下池塘至死的,温儿亲眼所见,这上面,一字一句,写得仔仔细细,你就是因为知道小公子不是你的亲生儿子,所以才下了狠手。”
他恨!
恨不得现在就杀了眼前这个禽兽。
更加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
面对如此激动的周文,康侯爷垂了垂眸,没有作出什么激烈驳斥的回复,口中,依旧轻沉了一口气,沉默许久后,才迎上周文那双嗜血的眸。
道,“事情不是你想的这样。”
“证据确凿,是温儿亲眼所见。”
“不是这样的……”
“事到如今,你又何必再狡辩?原本温儿死后,我也想过随她而去,但我的命,是侯爷你从昆山救回来的,就算死,也该是被侯爷你斩杀而死,所以这二十几年里,我也放下心中的心结,决心继续为你卖命、鞠躬尽瘁,可当三个月前我看到温儿留下的这本札记时,我才知道……你竟是一个如此丧心病狂的人,连一个才两岁的孩子都下得了手,就算他不是你的亲生儿子,你也不该这样对他,夺爱之痛,害子之恨,日日夜夜折磨的我死去活来,我发誓,我周文此生活着只做两件事,一件,是要你康王侯府永生都鸡犬不宁,一件,就是要了你的命,让你给温儿和我的孩儿去陪葬。”
周文手里的札记被他捏得皱成一团,额头上、手背上、脖子上都爆出了青筋!
压在心中的心结有多大,此刻,他的愤怒和恨意就有多大。
而这样的周文是在场所有人都没见过的,包括康侯爷,他说,“我再说一遍,当年一切,都不是你想的那样。”
却换来周文一阵大笑,“反正今日我是必死无疑了,你如今还不承认也没有关系,反正,我死后也有你陪葬,也算是报了大仇。”
做梦!
你现在被数把利剑所围,该死的人是你。
康侯爷心生困惑!
周文:“你想不到吧,今日我为你倒的那杯茶水中加了剧毒,那毒,世上无人能解,只要再过一个时辰,你就会丧命于此,到了阴曹地府,你也会下底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茶水?
惊觉过来!
可——
那杯茶水,他康侯爷一滴未沾,全都泼在袍子上了。
看着此时以为胜券在握的周文,康侯爷扒开两个府兵,举步走了过去,眉色凝重,认真道,“其实,就在夫人刚刚怀孕时,大夫就已经将全部实情告诉了我,根本没有隐瞒,也是我让他帮夫人的孕期压后一个月,为的,就是保护夫人的名节和她腹中的孩子,我亦决心装傻,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也早早下了决心,待孩子生下来,我便拿他当自己的亲生儿子,是我侯府的嫡长子。”
周文不语。
“当年,我赶到池塘边的时候,孩子已经死了,我来不及救他。”
“你撒谎!”
“我没有必要撒谎。”
“我孩子就是你杀的,是你亲手将他丢进池塘里淹死的。”
周文怒吼!
突然——
一道声音从人群中传来过来。
“小公子……是夫人亲手推进池塘里的。”
呃!
众人纷纷闻言看去,只见侯府的老管家从人群里走了出来,一双沧桑的目光带着泪。
周文难以置信,问,“你说什么?”
“小公子是夫人亲手推进池塘里淹死的,是我亲眼所见。”
“不可能。”周文双眼瞪大,大手一挥,“你胡说什么?温儿杀了我们的孩子,不可能……”
老管家唉声叹气,低了低头,道,“当年,夫人生下小公子后就得了病,大夫诊治,说是得了失心疯,时好时坏,侯爷便吩咐伺候夫人的人不准说出去,一定要细心照料,哪知有一天晚,夫人突然却将小公子偷偷抱了出去,等我们找到夫人的时候,正好看到夫人将小公子摁在池塘里,就这样活活给淹死了,侯爷为了夫人的名誉,只能谎称小公子是失足掉进池塘的,而从那以后,夫人的失心疯也更加严重了,经常有自杀的倾向,可一旦清醒的时候又不知道自己做过什么,就连亲手杀了小公子的事都不记得了,病情越来越严重,最后病死在了床榻上。”
“不可能,不可能……”
周文不信!
拼命摇着头,脚步往后退去。
“周文,我说的千真万确,小公子确实是夫人亲手所杀,而不是侯爷所害。”
“不…… ”周文有些崩溃。
老管家无奈。
第709章 先皇圣旨
第709章 先皇圣旨
周文如何也信!
而康侯爷说,“我既然早早就知道那孩子不是我的,而我若是真的狠心,当初就会让那孩子胎死腹中,绝不会留他两年。”
“不可能……”
周文手里的札记掉到了地上,他眼神焕然,神情恍惚。
突如其来的真相让他措手不及,更准确的说,他怎么也想不到,那个杀死自己亲生儿子的人,竟然会是他的温儿。
自然接受不了。
“只要找来当年为夫人诊治的大夫一问便知,而此时此刻,你已是囚困之人,我无需撒谎欺骗你。”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他一遍遍的问,眼泪落下,视线也越发模糊。
“我的儿子……竟是被温儿亲手所杀?”
他又似癫狂一般的笑了,那笑声,十分的凄凉。
然而——
就在下一刻,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周文突然从旁边一个府兵的手中夺过来一把剑,朝自己脖子上架去。
“周文!”康侯爷惊喊,想要制止。
“别过来。”
“把剑放在!”
周文笑了笑,如今的他,已经彻底崩溃。
道,“不管你所说是真是假,今日我都必死无疑,当年是你救了我,给了我一条命,今日,我就还给你,我已经活了二十几年,我是时候去见温儿和我的孩子了。”
“不要……”
根本来不及制止!
周文的速度很快,双手紧握剑柄,朝侧一划,生生将脖子斩出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哐当”!
剑从手心滑落,掉到了地上。
周文脖子上鲜血溢出,血液几乎顿时流满全身。
他身子垂下,双膝着地,两眼发直,跪在地上抖颤几下后,身子便重重的往前扑去。
趴在了地上。
死了!
众人盯着那具倒在血珀中的尸体唏嘘不已。
有人别过眼,不敢直视。
有人叹息无语。
……
康侯爷痴愣,看着周文鲜血淋漓的尸体很久很久……
一言不发!
可那双眼睛里,却夹满了泪水……
莫若却在此时上前道,“侯爷,让莫某给你把一下脉,看看你是中了什么毒。”
康侯爷摇头!
“那杯水我没喝。”
说完,他蹲下身,将那本染血的札记捡了起来。
走了!
这一晚,侯府虽然不太平,又似乎已经太平了。
纪云舒回到屋子里后,心里却闷闷的,自己明明破了案子,本该开心才是,可是一想到那些为了钱财而葬送性命的人,还有周文的动机,她就无法高兴起来。
景容注意到她的神色,握住她冰凉的手。
“别想这么多。”
他似乎总能看出她的心思来。
纪云舒:“我没有多想,只是……”
没说出口。
景容明白,安慰,“你应该往好的方向去想,至少案子破了,侯府得了安宁,不管周文为了什么而闹出如此多的事情来,他杀了人,终究就要一命抵一命,正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被他这样一开解,纪云舒的心倒是好受了一些。
屋子里的莫若插了嘴,说,“那个周文确实该死,他杀了这么多人,等下了阴曹地府,该永不超生的人,应该是他。”
这一说,唐思不淡定了,半边身子朝莫若的方向倾去,说,“话也不能这么说,他杀了人确实该死,但说到底也是为了他的温儿和自己的孩子,要是那个温儿换做是你,我也会这么做。”
莫若白了她一眼,“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我……”
“闭嘴。”
哼!
唐思生了闷气!
纪云舒突然沉声,看向门外,说,“明日,应该就可以启程回京了。”
“你在担心卫奕?”景容问。
“我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如果真的是景亦抓走的他,希望他不会有事,”她又询问,“京城有消息了了吗?”
“还没有,不过你放心,卫奕不会有事的。”
只能这样想了!
那晚,和侯府此次事件有关的人都被关进了荆州大牢。
府上牵连的很多,除了被活活烧死的那十几个人之外,还有二十几个人。
有小厮、丫鬟、看守大门的人和一部分的府兵。
导致整个荆州都开始议论起侯府里的事。
有人说是与侯府晚上那场大火有关!
有人说是因为鬼神!
也有人说那把火是得了失心疯的康侯爷放的!
……
众说纷纭,以讹传讹。
而此时的康侯爷,已经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整整一个晚上了。
天才刚刚亮起来,老管家端着饭菜进去了。
只见康侯爷十分颓废的坐在里面,手里捧着那本沾染血的札记。
“侯爷,府上的事都已经解决了,你还是吃点东西吧。”
不说话。
“侯爷,您还是先…… ”
“出去。”
老管家犯愁,只能出去。
可端着东西才出去,就撞上了景容。
“王爷。”
“侯爷呢?”
“在里面。”
景容点头,便进去了。
侯爷依旧坐在那里一页页的翻看手中的札记。
见景容进来后——
他说,“当年,我在昆山脚下遇到快要饿死了的周文,当时他也才十岁,我把他带回府中,取了名字叫周文,这几十年来,他就一直跟在我身边,我一直拿他当亲人看待,而当年他若是跟我说他和我夫人两情相悦,我一定会成全他,也不会发生今天种种事件。”
唉声叹气,后悔不已。
景容默默站在屋内中央,做个倾听者。
康侯爷重重叹气。
他放下手中的那本染血札记,缓缓抬起头,艰难的撑身起来,走到景容面前。
“既然我府上的事情已经查了出来,我也应该履行我所说的,帮助王爷你回京。”
景容静等他说下去。
“王爷在来荆州城之前,应该知道林中那些人吧?”
“知道,侯爷的人不也是为了那些人才去的林子里吗?”景容思忖,“难道本王回京,与那些人有何关系?”
康侯爷点头,默默的从自己衣袖中取出一份褚黄色的卷轴,递给了他,说,“这是当年先皇留下来的圣旨。”
“先皇的圣旨?”
“没错,先皇在世时下的一道圣旨。”
呃?
第710章 催命符
第710章 催命符
圣旨展开。
映入眼帘的,率先是左下角玉玺加盖的印章。
清楚的印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大字。
无疑,是先皇留下的圣旨!
圣旨所写:乾治三十七年九月初一日,蛮人附疆一百余年,修铸贡本近十数年几,故交友司,若年,蛮荒作乱鸱张、扰杀肇衅,当谕令出兵,不予姑容,边疆兴兵十万,伐蛮平息,钦此。
阅毕。
其中意思,若是将来蛮人扰乱,可持此圣旨至边疆,出兵十万,绞杀蛮人。
景容双手一颤,震惊难免!
狐疑道,“自我所知,先皇从未有过这份圣旨。”
“你确实不知,准确来说,就连如今的皇上都不知道,这份圣旨,是先皇暗中交给我的。”
嗯?
景容不大明白,静等下文。
康侯爷眉头深壑,神色凝重,此事压在心里几十年未道出,那遗诏就如先皇余魂,日日夜夜在他心头萦绕,如今将其拿出来,像是从身上卸了一块巨石,松了口气。
他缓缓道来,“百年来,蛮夷奉我大临为上,进贡不断,但二十几年前,蛮夷发生内斗,改主重立,蛮夷便在开始在边疆一带蠢蠢欲动,所以先皇才会留下这道圣旨,若将来蛮夷作乱之时,便可将这份圣旨送去边疆,出兵十万绞杀蛮人,可二十年前,先皇驾崩,新帝登基,初登帝位之时,朝野局势动荡,各国纷纷群起骚乱,为巩固皇位,新帝便与蛮人签订协议,自此三十年间,双方不得开战!
原本近几十年来,蛮夷在边疆一带还算安分守己,可就在半年之前,蛮人内乱,重立新主,于是,便开始在边疆一带大肆作乱,纵使皇上想出兵,可蛮人不睬防线、不出兵攻打,也就是并未违背协议,那么大临,就不能出兵绞杀,只能施兵镇压,无疑,二十年前签订的协议就成了蛮人的护身符。
可先皇遗诏大过一切圣旨,只要遗诏一出,’三十年休战‘的协议便会作废,那时就可出兵十万绞杀,但不知蛮人从何得知先皇立有遗诏,而且在我手中,所以就在数月以前,有将近五十名蛮人潜进大临,来到荆州找这份遗诏,原本已被擒住关押大牢,但前段时间他们约有十几人逃脱到那片林子里去了,这也是为何我会派府兵去追杀的缘由。”
其中意思,景容终于懂了!
没想到,自己皇爷爷还留了这一手。
真是高明。
而此时他手中这份沉甸甸的圣旨,不仅是蛮人的催命符,也是他回京的筹码。
康侯爷继续,“王爷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如何利用这份圣旨吧?”
意味深长!
景容已然明白,紧握遗诏,拱手,“若此次能借这份圣旨回京,将来康侯爷有困,我必定全力相助。”
“是我要多谢王爷和纪先生才对,要不是你们,此次府上的事也不会弄明白,我更不会一直陷在迷糊当中。”他语气重长,长叹一声,“这次回京,希望王爷达成所愿,大临江山,有能者居之。”
大临江山,有能者居之!
景容轻点头。
康侯爷折身坐回原位,继续翻看手中那本还未看完的染血札记,纸面上一字一句,十分清秀。
不再多言。
景容也将遗诏收进袖中,不作打扰,默默离开,回到屋内静想。
而当天,侯府忙得“水泄不通”,因府上的人联合作怪,被抓进大牢后很多位置空缺,老管家要担心自家侯爷的情绪,又要忙着招人进府,加上一场大火,烧毁了不少连在一块的屋子,所以又得找人来修葺,一时间,侯府不知道有多热闹。
等到了晚上,才一切都办妥,稍微安静了些。
而关于圣旨一事,景容也在侯府恢复平静之后告诉了纪云舒。
听闻先皇还留下了一道圣旨,纪云舒心头微惊,细细思量其中利害,才问,“那你打算怎么做?”
“随机应变。”
“可有把握。”
“先皇留下的圣旨是真的,回京之时,无人敢拦,只是担心事有变节,所以只能随机应变。”他深思琢磨片刻,紧握住纪云舒的手,说,“景亦要阻止回京的人是我,不是你,所以到时候,你必须先行回京。”
“不……”行字未出。
景容打断。
“你听话,必须按照我说的去做,只要你安全,我才能放心与他们周旋。”
十分认真!
纪云舒抿唇良久,终是点了头。
这时,琅泊前来,却在门口止了步子,看着里面两人双手紧握,当即意识到会有一场洪灾朝自己袭来。
心想,怎么又给自己撞上了?
奇怪的是,这次景容并没有朝他丢一记冷眼,而是与纪云舒说,“明日一早就出发,去准备一下吧。”
“好。”
她乖乖应下,迈步出门,琅泊侧身,退至一边,腾出门口的位置。
那一刻,纪云舒心里狐疑,又回头看了景容一眼,总觉得他有什么事是要避开自己谈的。
但——
到底也没有多想!
走了。
等人走后,琅泊进屋,禀报,“王爷,没找到卫公子。”
闻言,景容眉头一皱。
“什么叫没找到?”
“我们的人在京城搜查了一圈,去京城外的一些小地方也查过一遍,都没有,路江甚至还派人跟踪亦王和他身边的心腹斗泉,但始终没有找到卫公子。”琅泊怀疑,“难道卫公子不是亦王抓走的?”
“不可能。”景亦否定。
“可整个京城都翻了,一根手指头都没有。”
“亦王府中呢?”
“一开始就是派人去的亦王府,但卫公子不在里面,当时路江也怀疑亦王府是不是有密道?可是派人盯了很久,如果卫公子真的在密道里,至少也应该有人进去送食送水,可亦王府上的人半点动静都没有。”
琅泊也有些着急了。
毕竟,他和卫奕也算交情深重,同床共枕过。
景容思忖,口中分析,“以景亦的性格,他会将卫奕藏在哪儿?”
府中没有!
整个京城内也没有!
甚至连京城外的一些地方也没有!
总之——
人不会无缘无故的不见。
他说,“继续找,就算将整个京城翻遍,也要将卫奕找出来,绝不能让他出事。”
“是。”gfbmmjd6vtlsadjnamr7x+cajfrxmldlwh/zzyo8z5gisjlpbdedigjfyq9n6alntkprnlifskmt6m4khqwjra==
琅泊领命,赶紧去通知路江。
第711章 广安寺避雨
第711章 广安寺避雨
琅泊走后——
景容长叹一声,从屋内出去,站在屋檐底下。
外头也不知何时挂了几盏红灯笼,光线映照在他菱角分明的侧脸上,似是渐渐将其打磨圆润。
少了几分硬气冷厉,多了几分慵懒之态。
突然——
他目光斜上,朝屋顶的方向问了一句,“你在这里多久了?”
莫若懒洋洋的半靠在屋顶上坐着,一手撑在旁边禺角的矮台上,一手吊着一壶酒。
听底下的人一问,他勾唇一笑,往嘴里灌了一口酒。
缓缓道,“从你说先皇圣旨的时候就在了。”
所以,琅泊说找不到卫奕的事他也都听到了。
景容眼眸一深,问,“你跑这来做什么?”
莫若长叹一口气。
“侯府上下都是人,吵闹得很,只有你这安静,就来避避。”
无言以对!
景容也不再过问。
莫若却喝的十分尽兴,扬了扬手中的酒壶,冲着下面问了一句,“上等的陈年好酒,从侯府中得来的,要不要喝一口,美极了。”
“是你偷来的吧。”
“怎么能说是偷呢?美酒配闲人,是为取,不是偷,你这措辞可不对。”
“强词夺理。”
“强词夺理?这词我不喜欢,我道的那可是古人哲理,字字是精。”
景容勾唇一笑,虽看不到屋顶上那人理直气壮的神色,却也能想象得到,必定滑稽可爱。
无奈摇头,不做理会。
良久——
莫若喝完了酒,将酒壶往手边一放,屋顶瓦片叠起,本就不平,水青色的酒瓶子一脱手,便“咣当咣当“几声,从屋顶上的瓦片上滚了下去。
眼看要砸到地上了。
却被景容伸手一接,随即在手中掂量几下,便轻轻放在了地上。
只听到上头传来“咯吱咯吱”的笑声。
“有趣!”
有你妹的趣!
景容真想将酒瓶子甩上去,把那酒鬼给砸死得了。
可是想想,又忍住了那份冲动。
哪知,上头又传来一声,“真怂。”
于是,又咯吱咯吱的笑了起来。
景容还是忍着,没心情与他胡闹,如若不然,上面那酒鬼此刻已经成了压缩饼干。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莫若的笑声才收住,安静片刻后,他像一滩烂泥似的直接躺在了屋顶上面,本以为他是睡着了,却又迷迷糊糊的出了声,道;“万一卫奕真的出事了,你怎么向纪先生交代?毕竟,他是因为你和亦王之前的争夺而被牵扯进来的。”
呃!
景容脸色一沉,未料他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良久,并未回应,只是静静的站在屋檐下,深邃暗沉的眸子紧紧盯着远处那盏摇摇欲坠的灯笼。
他和莫若。
一个在上!
一个在下!
一个嗜睡!
一个沉默!
第二天清晨,马车备好,准备启程。
只是那康侯爷并没有来送行,大概还在屋子里看那本染血的札记吧。
府上的老管家是个细心的人,往马车里添置了许多东西,吃的喝的,应有尽有。
“王爷路上小心。”他俯身一礼。
景容:“府上一连发生这么多的事,侯爷怕是一时之间难以消化,你要多多照看。”
“是,王爷放心。”
景容点头,上了马车。
徐徐前行!
车马队出了荆州城,行了一会山路,颠簸不断。
景容将纪云舒揽入怀中,紧紧抱着,生怕她身子不稳撞到车璧上。
等到马车渐渐平稳,景容才两指并拢,掀开帘子一看,这会已经穿过了刚才那片林子,上了官道。
“照如今行程,三天就能到凉山脚下。”
离京城也就不远了。
纪云舒则掀开另外一边的帘子,目光往后看了去。
琅泊见状, 驾马过来问,“纪先生,有何吩咐?”
“文闲和赵怀可还跟着?”
“一直在后面,但是没靠近。”
她“嗯”了一声,将脑袋伸了回去,也没说什么。
车马队在官道上又行了一天,眼看就要到京城外的凉山脚下了,偏偏天公不作美,下起了倾盆大雨,粒粒雨滴如玉珠脱落,噼里啪啦的打在马车的乌顶盖上,天就如同开了一个大窟窿,滚滚雷声夹着大风大雨袭来,愈加疯狂……
才经片刻,原本还清亮的天就被乌云密密麻麻的笼罩起来。
灰暗阴沉。
此番情况,寸步难移!
好在附近有个广安寺,坐落山中,虽名气不足,香火却还算鼎盛。
景容便下令先行过去寺中避雨,等雨停了再走。
一行人冒雨抵达,寺中却大门紧闭。
广安寺的牌匾单单就是一块上了漆的木头,上面烫了“广安寺”三个字,十分简单。
琅泊下马敲门。
良久,红木大门才缓缓打开,却只开了一个门缝,里面探出一个小和尚黑溜溜的眼睛,他的视线在琅泊身上打量一圈,看他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又瞅见他手中那把长剑,当即怔了一下,门缝又合了一点。
“施主是?”
“小和尚别怕,我们路过此地,外头大雨,想进寺中避会雨,等雨停了便走。”
“这……”小和尚没有做主的权利,“你等等,小僧去通报方丈一声。”
说完,迅速将门重重合上了。
琅泊纳闷,与身边的侍卫道,“不是说寺庙里的主都是菩萨心肠吗?外头这么大的雨下着,就应该立马开门准我们进去,怎么还要去请示?这要是在战场上的话,敌人追击,咱们撤兵回城,难道还要城主同意才能开门不成?若是这样,咱们估计都死了。”
大兄弟,扯远了。
侍卫笑了笑,手往他肩上一拍,说,“我看人家小和尚是被你吓到了。”
“我又不是长着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琅侍卫,你真该照照镜子。”
两人怼了会嘴后,大门终是打开了,之前那小和尚直接将大门开了全。
他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方丈说了,自方一家,苦难福受,还请各位施主进寺中避雨,这雨一时半会是停不下了,所以安排了几间禅房,留施主们住上一宿。”
你家方丈真好!
琅泊双手附剑抱拳,“多谢小和尚。”gfbmmjd6vtlsadjnamr7x+cajfrxmldlwh/zzyo8z5gisjlpbdedigjfyq9n6alntkprnlifskmt6m4khqwjra==
“阿弥陀佛。”
第712章 奇怪的僧人
第712章 奇怪的僧人
于是,众人便进了寺中。
而马车和十几匹则绕去了寺庙后面,拉去了寺中专门设立的马厩。
刚进寺中,一股淡淡的烛香味便扑鼻而来,耳边,也萦绕着诵经的声音。
这广安寺虽然抵不上那些大寺庙,没有金碧辉煌的摆设,也不是富丽堂皇,都是一些普普通通的木质物件,而且寺中布局也不够大气,只是寻常一般的简单规矩,从山门进去,便是大殿,俗称的天王殿,从天王殿两旁的长廊穿过,便到了卧佛殿和大雄殿,再绕过去,便是后院禅房,禅房有很多间,分东西南三面,正西是方丈室,正东是法堂和一些僧人的禅房,正南则是专门用来招待到寺中修行暂住的人。
小和尚将他们安置在了正南,又让一些和尚准备了一些斋菜食用。
照顾得十分周到。
没一会,方丈便过来了,大伙聊谈一番。
那方丈倒是个极其可爱的老家伙,甚是觉得景容与佛家投缘,便硬是拉着他去了法堂,说是想道道佛家真谛给他听,景容虽不信佛,可盛情难却,实在拒绝不了,只好去了。
默哀!
这会,莫若在禅房旁的长廊上坐着,手中不知道从何处得来一根竹子,正拿着一把小刀在削。
唐思走了过来,在他对面的长椅上坐下。
“这竹子哪来的?”
“寺庙里到处都是。”
“那你削什么?”
“打发时间。”
唐思不明,往前凑了凑,“你很无聊吗?”
莫若手一顿,看着她,将手中的东西扬了扬,反问,“这是寺庙,不准开荤,酒也不准沾,你说我无聊吗?”
呵呵。
是挺无聊的。
于是,他又开始削起竹子来,那竹子的一头被他削得越来越尖。
像是一根针似的。
唐思鼓了鼓嘴,仰头看着眼前的倾盆大雨,那雨水在周围灯光的照亮下,泛着星星点点的碎光,毛柔柔的,十分好看,她看得入了迷,嘴角不由得绽放出一抹笑容来。
正巧,被莫若看到。
那一瞬,他觉得这女人身上仿佛散发着一道光,吸引得他视线难以移开。
心微砰了几下!
但是又担心被发现,便赶紧将目光收了回来,继续专心削手中的竹子。
等唐思观看完那星星点点的雨水后,又转而问他,“京城大吗?”
“大。”
“繁华吗?”
“繁华。”
“有没有狼?”
“有,很多只。”
“那你的裕华阁是什么样的?”
“就是一个阁楼。”
噗——
唐思咬了咬唇,继续问,“那等到京城,你会娶我吗?”
噗——
莫若身子一僵,这问题来的太突然,他心中不由的感叹一句,候辽女子真是豪迈。
“你说啊,娶不娶?”
莫若索性不答,扭过身去,背对着那女人继续削竹子。
偏偏唐思不罢休,不停在他耳边问“你娶不娶我”。
问了一遍又一遍!
最后——
被磨得实在不行了,莫若迫于无奈的吐出一句,“娶,我娶,娶回去后给你供着还不行吗?”
唐思眉开眼笑,十分激动的挽住他的手臂,将头枕在了他肩上,抱着就不肯撒手了。
小妖精真磨人。
却也像块牛皮糖,注定这辈子都会缠着莫若了。
这一幕,正好被站在门外的纪云舒看到,她笑了笑,心里知道,那两个冤家迟早会在一起的。
她心中很羡慕唐思,羡慕她自由自在、无忧无虑,大大方方的爱,也大大方方的说,性子豪迈朗爽很,这样的女子,虽是咄咄逼人了些,嘴巴不饶人了些,可不完美,却正是她的可贵之处啊。
这时,起了一阵风,她打了一个寒蝉,正准备进屋,却无意间瞥见了一只鸽子。
那鸽子从雨中落下,正好坐在长廊边上,扑扇了几下湿漉漉的翅膀,甩出许多细碎的雨水。
下这么大的雨,一只鸽子落在此处避雨也没有什么稀奇。
但——
纪云舒却是被那鸽子腿上绑着的一个小竹筒给吸引了。
脑海里冒出来的一句话就是“飞鸽传书”。
难道是京城里传给景容的书信?
她正打算过去,鸽子却扑扇着翅膀,朝念佛堂的方向飞去了,她顺着回廊追了过去,可是刚到念佛堂,鸽子就不见了,只看到一个僧人佝偻着身子站在门口,侧身背对着她,瞧不见模样。
奇怪的是,和尚都剃度的,可那僧人的僧帽下却有头发。
她也没多想,准备上前询问他是否看到一只鸽子,可那老僧人却转身进了念佛堂,走起路来一瘸一拐,显得有些吃力的样子,见状,纪云舒也进了念佛堂。
里面,十几个和尚在打坐。
方才那名老僧人走到最前面的位置坐下,始终没有转过身来。
“施主?”一个和尚过来,问,“可是要诵经?”
她不应也不拒!
小和尚便拿来一个蒲团给她,她也只好在此处坐下,目光却一直没有离开最前面的那个老僧人。
大概一炷香过后,只见,那老僧人缓缓侧了身,眼看要转过来了。
偏偏——
景容突然出现在她身旁,将她原本牢牢的视线打散,从那老僧人的身上移开,看向身边的男人。
“你怎么来了?”
景容反问,“是应该本王问你才对。”
两人声音都很轻。
“是因……”
她目光朝之前老僧人的方向看去,可——
那和尚却不见了!
“刚刚还在。”轻声嘀咕。
景容却拉着她出去了,问,“到底怎么了?”
“我看到一只鸽子。”
“很奇怪?”
“鸽子的腿上绑着一个小竹筒。”
“书信?”景容质疑。
她点头,又摇头,“不确定,所以我追着那鸽子到了这里,明明看到它落在此处,可一过来,却没了影子,只看到一个老和尚,也不能说是和尚吧,因为我见他头发都未剃。”
景容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怀疑那鸽子上的信件是送来给本王的,却被那个和尚和藏起来了?”
“不敢确定。”
景容一笑,坚定道,“你放心好了,那信件不是送来给本王的。”
“为何?”
第713章 十几年前的旧伤
第713章 十几年前的旧伤
景容说,“京城来的信件虽然也是由信鸽送来,但琅泊的眼睛可比你尖多了,信鸽一来,他自会发现,哪里还会让你追着鸽子到处跑的?所以这鸽子并不是送来给本王的。”
老铁,这就尴尬了!
纪云舒或许真的得了疑心病,甚至有些敏感,以至于总爱疑神疑鬼、心生疑虑。
暗暗甩头。
“可能是我想多了。”
二人从念佛堂离开,在回到禅房的路上,纪云舒突然问他,“方丈与你说了什么?”
“一些佛家真谛。”
“真谛?”纪云舒抿唇轻启,“佛本无心,禅为怀,善恶难辨,因果报应,何来真谛一说?”
“懂佛?”
摇头!
“不懂,只是随便看了些书,便卖弄几句罢了。”
景容侧眸看了她一眼,嘴角上匆匆掠过一道欣赏的笑意,但顷刻间又收紧了,眉头一皱,道,“那方丈与本王说了一句话,不是你口中的‘善恶难辨’,也不是‘因果报应’,而是‘冤冤相报何时了’,所谓,善从本起,恶从心生,道出的究竟,无疑是一句放下。”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而在他语出同时,纪云舒倏地止了步子,侧身相对,微抬眸,与他对视,“看来你感触良多。”
“何止感触!”
“此番话,看得明白,参不透。”
“可本王与你一样,不信佛。”景容认真道。
其中意思,纪云舒是明白的。
是道他与景亦之前的恩怨不是“放下”二字就可解决。
一人退,一人进,只会无穷无尽。
纪云舒凝视着他的目光,到底也没说什么。
夜下大雨,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整个山间都被倾盆大雨笼罩,密密麻麻的雨点渐渐将视线挡得模模糊糊,视线几乎难以穿透眼前大雨,山里更是起了大风,顿时寒了一个彻底,大风大雨呼啸而至,寺庙中悬挂的灯笼摇摇晃晃,被吹灭了数盏。
寺庙内,显得诡异森森!
纪云舒合上门准备休息,屋内敞开的那扇窗却“吱嘎”作响几声,不停晃动。
大风刮过,带进来几粒雨丝,斜斜的飘在窗台和地面上,湿了一片。
她过去准备关,手刚刚扣在木质的窗户上,一只鸽子突然落在她手边,惊了她一跳,双手从窗户上瞬间收回,往后退了两步。
大半夜,真是想吓死人!
鸽子在窗台上傲挺着小小的身子,来回踱步,也不停的用嘴巴倒腾羽毛,那顺滑的毛发被雨水打湿一片,雨水一滴滴的滴落下来,这鸽子就像一只“落汤鸡”。
若纪云舒没有记错的话,这只鸽子就是她之前追到念佛堂不见的那只。
因为鸽子左边翅膀的毛发上有一块圆形的黑色印记,十分好认。
只是——
鸽子腿上绑着的那个竹筒已经被人取掉了,
她细细看了会,取出一块手帕去擦拭鸽子湿漉漉的羽毛,鸽子的小脑袋在帕子上蹭了蹭,并未飞走,反而极其享受。
白净的帕子在轻擦至鸽子的翅膀内侧时,竟然落了一层红。
是血!
“小家伙,你受伤了?”
“咕咕。”
纪云舒眉心轻拧,打算抱它进来上点药,鸽子却挥着翅膀飞走了,大概是因翅膀受了伤的原因,扑腾的几下,最后直接扑到了地上,只得顺着墙缓缓溜走。
索性,做好事做到底,纪云舒赶紧追了出去。
但刚绕到后面,鸽子已经不见了,她顺着回廊找了过去,刚转个弯,迎面就撞上一人,来人力道很大,将她往后撞退了好几步,好在对方将她手臂拉住,这才步子稳住。
否则,必定一屁股摔下去。
等回过神来,她先是看到那只拉在自己手臂上的一只手。
那手,枯瘦如柴,紫红一片,皮肉紧皱,隐隐约约还能看到手背上的血管。
这……是烧伤留下的疤痕!
那人赶紧将手抽回,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老衲无心,还望施主见谅。”
纪云舒也下意识赶紧双手合十,微微鞠了一躬,“是在下莽撞。”
“阿弥陀佛。”
纪云舒抬头,细细打量面前的僧人,一看,这不就是之前在念佛堂撞见的那个未剃度的老僧人吗?
因此时大风大雨,长廊里灭了好几盏灯,以至于光线暗沉,但尽管如此,她还是看清了眼前这个老僧人的面容。
满脸褶皱,年纪接近五十!
震惊的是,此人半边脸因烧伤留下了十分狰狞可怖的疤痕,如同被人生生撕了一大块皮,血丝密布,而另外半张脸则隐在暗处,那双幽深的眼睛微垂着,难以琢磨神色。
大概是因职业的原因,纪云舒本能的将那疤细细打量了一遍。
根据皮肉褶皱的程度,还有伤疤的颜色看来,应该是十几年前的旧伤!
老僧人低了低头,道,“施主,夜深起风,很多灯笼都灭了,长廊漆黑,不适走夜,施主还是早点回屋休息吧。”
语落,抬眸看了她一眼,又匆匆垂下。
只经这一眼,纪云舒却觉得分外眼熟,却又道不出究竟熟在何处?
她只得收回打量的目光,轻点头,身子往旁边的退去,腾出道。
“师傅慢走。”
老僧人带便一瘸一拐的走了。
走得急慢!
望着那道渐渐远去的背影,纪云舒心中思忖片刻,却寻思不到究竟,打算顺路回屋,可是刚走两步,腹部传来一阵疼痛,她一手捂在腹部,一手撑在墙上,身子微垂。
“呃!”
疼痛愈演越烈……
身子渐渐往下蹲去,顺势就被人捞了起来。
一看,竟是莫若!
他从袖中掏出一个药瓶子,扣出一颗药丸塞给她。
“吃了。”
望着手心内那颗红色药丸,她问莫若,“ 这是什么?”
“缓解疼痛的药。”
“什么药?”
“你先吃了。”
纪云舒心中狐疑,似是意识到了什么,此时满头大汗的她,还是听了话,将药吃了,缓了一会后,疼痛渐渐消散而去。
莫若便扶着她回了房。
屋内,纪云舒脸色苍白,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莫若。
“说吧,我到底怎么了?”
第714章 纪黎阻止回京
第714章纪黎阻止回京
莫若不语。
“你就不要瞒着我了,那日在林子里也疼过一回,和刚才一样。”
瞒不住了!
“是蟾毒。”
“蟾毒?”
莫若神情凝重,“那日在客栈,刺向你后背上的那把匕首上……被人涂了蟾毒。”
呃!
纪云舒愣了几秒,快速消化完毕。
沉声问道,“那…… 此毒可解?”
“无解,但不会要命,只会使得人生不如死,一经发作,腹疼七分,轻十日,重三日。”
“伴一生?”
莫若点头,但立刻说,“你放心,这天下还没有我治愈不了的毒,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找到解药。”
纪云舒苦涩一笑!
她沉默良久后,只说了一句,“不要告诉景容。”
虽然,莫若也是这样打算的。
但——
“我原本也不想告诉你,但你现在知道了,景容应该也要知道。”
“不能告诉他。”纪云舒态度坚决,“他现在和亦王正在敏感时期,我不想因为我的事影响到他。而且你不是也说一定会找到解药吗?既然如此,就不必告诉他了,免得他担心。”
“但他迟早会知道。”
“那也要等他回京之后再说。”
十分坚决!
莫若拗不过她,只好答应,随即将自己的那瓶药放在桌上,推到她面前。
“这药你先留着,若疼的不是太厉害就不要吃了,实在受不了再吃,这药虽然能止疼,但吃多了对身体有害。”
“多谢。”
“等回到裕华阁后,我会想办法找到解药的。”
她点头。
此时夜色已经很深!
莫若又交代了几句后就离开了。
纪云舒腹部的疼痛还未全部消散,静坐一会后,才觉得舒服许多。
这病,她心里虽然也怕,可怕归怕,又有什么办法?
总之,绝对不能告诉景容。
第二天,大雨已经停了,天也渐渐开了晴。
众人离开,方丈还出山门来送。
“各位施主,山间路滑,小心慢行。”
景容:“多谢方丈借宿一晚。”
“阿弥陀佛,佛乃本家,何况施主与佛同缘,若是再有机会,施主可随时过来,老衲还望与施主再深讨佛道。”
“有缘有缘。”
“阿弥陀佛。”
景容等人便上马车离开。
走之前,纪云舒撩开帘子朝广安寺山门外的那些和尚重寻了一遍,不见昨晚那位脸部被烧伤、一瘸一拐的老僧人。
“看什么?”景容问她。
帘子放下,视线收回。
她摇摇头,“没什么。”
“你脸色不对,可是哪里不舒服?”
“没事,可能是昨晚吹了会风。”
“待会我让莫若给你看看。”
“小问题,何必麻烦他呢?”纪云舒说,“你不用为我担心,还有两日,就要到凉山了,你也该准备准备。”
提醒!
景容眸色一沉。
陷入沉思。
车马队在官道上继续前行,天开了晴,路面也干了,行程自然也加快了许多。
两天后,终于临近凉山!
眼看就要到山脚之下,前路平坦,不见半点风风草动,按理说,临近京城的官道上应该有很多人和车马来往,可整条道上却安静得有些不像话。
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
琅泊驾马,拉住缰绳,调转方向,行至景容马车旁,说,“王爷,这整条道太安静了。”
持久,马车内才出声,“小心一点。”
“不如……”咱们直接快马加鞭的冲回京城?
这话还没道出来,就被景容打断,“放慢行程,等他们出来。”
呃!
“是。”
琅泊只能受命。
车马队的行程慢了下来。
琅泊交代, “大家小心,务必要留意周围。”
那些侍卫们都高度警惕,将两辆马车围在其中,好生护着。
马车内,景容神态凝重,正襟危坐。
旁边的纪云舒默然不语。
眼看又行了一小段路程,即将抵达到凉山脚下。
突然——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从四周响起,伴随着兵刃碰撞的声音,数百号身着盔甲的人冲了出来。
数剑拔出,对准了景容的人
“嘶!”
马儿受惊,嘶吼一声,前蹄高高扬起,侍卫们狠拉缰绳,夹紧马腹。
“驭~”
马车也因此猛然颠簸。
景容护好纪云舒后,将眼前那块大帷帘掀开了一个小口。
前面阻拦的兵马正是纪黎的人!
那些人突然让开了一个道,只见纪黎举步过来,他眉峰高高蹙起,冷硬的面容上带着杀气。
琅泊肃色,握紧手中的长剑,质问,“纪司尹,你这是什么意思?”
纪黎:“皇上在朝堂上口谕,御府赈灾银一事若不能查明,容王便不可回京,若强行回京,便是抗旨,身为兵部司尹,便是要护皇宫和整个京城的安危,自然要出兵拦截。”
“你的意思是王爷危害了京城不可?”
“违抗圣旨者,便是逆贼,逆贼进城,当然归兵部管。”纪黎抬着下颌,冷眼一瞅。
琅泊哼声,视线在眼前那些人身上一扫。
对方人多,寡不敌众。
但——
他可不是贪生怕死的人。
手一抬,示意那些侍卫准备迎战。
“纪司尹,今日无论如何,王爷都要回京,你若是继续阻拦,我等就只有拼个你死我活了。”
侍卫们拔剑而出。
两方敌对。
纪黎冷笑,冲着后方的马车喊道,“王爷,下官也职责所在,皇上下令不准你回京,你又何必执意进京?”
景容勾唇一笑,正要下马,纪云舒拉住了他。
“小心。”
他点头。
下了马车,朝纪黎走了过去。
琅泊等人纷纷下马。
景容余光看了眼自己的人,吩咐,“将剑收起来。”
那些侍卫领命,将剑收回剑柄内。
纪黎朝他拱手一礼。
“参见容王。”
“纪司尹的消息真是灵通,想必本王刚刚从御府出发,你就在此部署了吧。”
“王爷多心。”
“如果今日,本王一定要进京?你纪司尹莫不是要在此将本王就地正法?”
“下官不敢,只要王爷返回御府,一切自会风平浪静。”
景容勾着邪恶的唇,眸色折射出一道冷厉的寒光,朝前两步,逼近纪黎。
“纪司尹,你莫怪本王没有事先提醒你,当日,你和纪桓也如现在这般将本王的马车拦下来,那时,本王就说过,君是君,臣是臣,纵使你丰功伟绩,也终究是臣,你今日阻拦本王回京,便是与本王作对,后果如何,恐怕你承担不了。”
四目相对!
纪黎也因那样的眼神,使得心头微微一颤。
第715章 圣旨真伪?
第715章 圣旨真伪?
纪黎受命景亦,必要阻拦!
他脚步一正,眉眼端起,“王爷,下官深知君是君,臣是臣的道理,但因职责所在,不能退让,今日王爷想要入城,就一定要得有皇上的圣旨,否则,王爷就是抗旨,而抗旨不尊者,理当绞杀。”
掷地有声!
字字洪亮!
听闻绞杀二字,琅泊面红耳赤,心生怒火,立刻上前,拔剑对准了目中无人的纪黎。
“放肆,你一个兵部司尹,竟然也敢对王爷说‘绞杀’二字。”
顿时,两方人马持剑以对,只等双方领袖一声令下!
景容却a只手一抬,示意身后等人不要轻举妄动。
寡不敌众,必死无疑!
见状,纪黎道,“王爷是个以大局为重的人,现在你硬闯,只会两败俱伤,没有皇上允许,下官也不会退让一步。”
祁祯帝在朝堂上被群臣施压才下了口谕,若现在允许景容回京,一是打脸,二是失信,恐怕群臣都会抗议,到那时,便会如同二十年前初登帝位时,因群臣拥立当时让贤的御国公、而不满他登基,故此闹了一场大动荡,使得朝野翻局,全盘洗牌。
所以现在,若因此事再来一次大动荡,实在不值得!
衡量上下,祁祯帝自不会公开那封召回景容回京的密诏。
纪黎也正是打定了这个主意,才配合景亦,出兵在城外拦截。
而此时的景容,面色冷厉,却又显得异常冷静。
他道,“纪司尹,本王在前来的路上还曾设想,若你退兵让行,本王还能过既往不咎,可堂堂兵部司尹纪大人,朝中文武百官都道你懂时局、知命脉,利弊要命,拿捏准确,否则,也不会在司尹这个位置上屹立不倒,可如今在本王看来,你却是个愚蠢至极的人,当年,定北侯说你是只“叱狼”,吃人不吐骨,真是一点也没说错。”
叱狼凶猛,却也蠢钝,形容纪黎,再合适不过。
景容语气中虽是嘲讽,却字字珠玑,充斥着杀气。
纪黎的脸色一青一白,附在身侧的那把长剑被他紧握手中。
景容似乎是有意要激怒他,邪魅的唇暗暗勾起,继续道,“纪司尹是个聪明人,在朝为官从不受人摆布,就算当初太子在世时,也不能控制你一兵一卒,可现在亦王娶了你纪家嫡女,纪司尹就如同一只缴械投降的笼中鸟,垂至亦王身边,甘心被困住,任人摆布,这样的纪司尹,当真让本王大开眼见啊。”
他这般说的越是厉害,纪黎的脸色就越是发青的严重。
看着都十分滑稽。
说到底,景容是念在纪云舒的面子上,想给他一次机会,只要他现在立刻退兵,景容便说到做到,必定不去追究。
可——
景容哪里知道,他纪黎也不愿被人摆布,更不愿意被景亦牵着鼻子走,可是,自己妹妹在皇宫之中失了身,一旦爆出,纪慕青必死无疑,纪家上下必定受到牵连,景亦利用这点要挟他,他也是被迫的。
深吸一口气,纪黎尽量不让自己被景容刚才这番话所影响,说,“王爷无需说这么多,就算没有亦王,今日下官也会在此阻拦,皇上口谕在先,抗旨者,格杀勿论。”
抗旨者,格杀勿论。
机会,景容是给了!
可他不要!
怨不得人!
“好一句抗旨者,格杀勿论,那是不是连先皇都要连同诛杀?”景容质问,语调绥起。
众人哗然!
先皇?人家先皇早早就死了,何来诛杀一说?
纪黎困惑,一双眼睛直勾勾看着他。
只见景容从宽大的袖子中缓缓掏出一份褚黄色的圣旨,扬在手中,轻抬至上,目光如炬,将眼前众人逐一扫过。
“此乃先皇圣旨,谁人敢拦!”
呃!
那些兵尹甚是诧异,面面相觑,手中的长剑隐隐抖颤,更是连连往后退了数步。
唯有纪黎纹丝不动。
他看着那份圣旨,心有怀疑。
“先皇的圣旨?不可能!”
一口否定,就是不认。
“纪司尹,本王手中的圣旨不容你猜忌怀疑,见圣旨者,便如见到先皇,你等若敢越池,便是蔑视先皇,按照大临律法,当诛不赦。”
纪黎哑口无言,双目微睁,“若是先皇当真有圣旨在此,也不可能在王爷手中,圣旨是真是假,不得而知。”
“先皇驾薨,本王岂能以假乱真,圣旨真伪,也不是你纪司尹能猜忌的。”
“……”
“让开!”景容低沉一吼。
那些兵尹果然打算腾出一条道来,但下一刻,纪黎突下命令,“不准让。”
于是——
那些兵尹只能站在原地不动,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纪黎阴沉着一张脸,“王爷手中圣旨真伪,下官虽不能断定,若是真的,自会遣兵让开,但若是假的,就只能恕下官职责所在,要拦王爷你进京。”
“你的意思是,要看这份圣旨?”
“没错。”
“先皇遗照,你还没资格看,想知道真伪,就赶紧带着你的人闪开,只要将圣旨递送到皇上面前,自会断出真假来,你纪司尹要是再冥顽不灵,本王保证,你和你手底下的兵尹,都将葬送于此。”景容威胁,十分严肃,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如同壑渊冰川,让人不寒而栗。
纪黎犹豫,心有动摇。
是让?
还是不让?
斟酌不定。
心中设想许久后——
才道,“好,既然如此,那就请王爷在此等候,下官命人去通报皇上,等皇上旨意。”
景容不语!
纪黎便唤来一个兵尹,轻声在他耳边交代了几句,兵尹点头,看了一眼景容后就走了。
去通报!
在还没有得到皇上旨意之前,两方人马现在正处于一种僵持的状态。
谁也没敢轻举妄动。
景容退回马车旁,唤来琅泊。
“你暗中派人去通知京城门外的城尹,让其立即进宫通报皇上。”
嗯?
琅泊诧异,“王爷,纪司尹不是已经遣人去通报了吗?”
“他派去的人不是去通报皇上,而是去亦王府的。”
哦!
“这纪司尹还真是诡计多端。”
第716章 杀一个是一个,杀一双是一双
第716章 杀一个是一个,杀一双是一双
你管他诡计不诡计!
“你赶紧命人去城门,越快越好。”
“是。”琅泊应下,可是又疑惑道,“为何不直接通知秦大人?或者大理寺的余大人,让他二人进宫通报皇上不是更好?”
你傻啊!
景容说,“现在一切都要万事小心,若是通知余大人和秦士予,岂不是明着告诉父皇,本王和他们勾结吗?”
“还是王爷思量周到。”
“快去。”
“是!”
琅泊去了。
此时马车内,纪云舒掀开帘子已将方才的事全部收入眼底,她沉着气,纪黎在,自己不好下车。
坐在里面,心中忐忑万分!
她和景容心中想的一样,知道纪黎肯定不是去通报皇上,而是命人去了亦王府。
现在——
唯有看谁的动作快了!
另一辆马车内,莫若和唐思也将外面的事情洞悉清楚。
“要是我,就直接杀进去,还等什么等?”唐思说。
“粗鲁之人。”
“我说的都是实话。”唐思语调一高,“我就不信那些人能拼得过我们,本姑娘一个打三十都不是问题。”
对面的莫若无奈摇头,端好语气与她说,“那你想想看,纵使咱们打赢了又怎么样?”
“当然就可以直接进京啊!”
“废话,我的意思是,若是我们打赢了,此处必定会血流成河,死的死,伤的伤,而那位不会武功的纪先生,怕是会在拼斗之中丧命,到时候就算能进京了,你觉得景容还会有活下去的必要吗?”
心爱的女人都死了,他还争个屁啊!
莫若又道,“所以他才没有像你这样去想,不是什么事都用打打杀杀来解决。”
唐思想了想,倒也是这样回事。
可她又好奇的问,“对了,你们大临老皇帝的圣旨真的很管用吗?谁都不能拦?”
“嗯。”
“现在的皇帝也不能拦?”
“嗯。”
“那外面那些人还是挺猖狂的,见到先皇的圣旨不仅不跪,竟然还敢质疑,你们大临的官各个都这样吗?”
“不是。”
“那应该也不少吧?”
“你能闭嘴吗?”莫若实在受不了了,瞪了她一眼,“现在这个时候,我可没有心情跟你说这些。”
顿时闭嘴!
莫若则下了马车,走到景容身边,问,“怎么样?”
景容看了他一眼,忧虑道,“对方人多,我们不可能硬闯,纪司尹派人去了亦王府,我方才也派人去通知城尹了,现在,就看谁最快了。”
“那万一事有变节呢?”
“就只能随机应变了。”
还是那一句。
景容思虑片刻后,敲了敲纪云舒所在的马车壁。
闻声,车帘掀开。
纪云舒探出脑袋来。
一个在内,一个在外。
景容与她说,“你必须先回京。”
两人之前就已经有所约定!
纪云舒努了努嘴,清澈干净的眼睛里满是担忧。
最后——
点了头。
“我在京城等你,答应我,一定安全回来。”
“本王答应你。”
两人四目相对。
纪云舒轻沉了一口气,一双眸渐渐在帘子后隐去。
而后,景容又与莫若说,“你也回京去,不要在这里呆着。”
“你胡说什么?”莫若不悦,“你我一同穿着开裆裤长大的,就像你说的,万一事有变节,我岂能先走?别胡说了。”
“我不是在开玩笑。”
“我也不是!”
说什么他都不会走。
景容也无可奈何!
但——
莫若却照葫芦画瓢,走到唐思的马车旁,同样敲了敲马车壁。
嗖的一声,帘子被迅速撩开。
唐思半个身子都探了出来。
同样是女人,区别怎么就这么大。
“怎么了?”
她语调很高!
莫若汗颜,又立马植入正题,“你先跟纪先生一起回京,去京城里等我们。”
“为什么?”
“让你先走就先走。”
“不行!”直接否决,“我怎么能先走?现在这种情况,随时都会打起来,到时候我就是你们的帮手,说什么我也不走。”
莫若呵斥,“你也知道到时候可能会打起来,那你就更应该走,留下来只会碍手碍脚。”
“我说不走就是不走。”说完,唐思跳下马车,正正的站在他面前,仰着头说,“我可不是贪生怕死的人,也不是什么弱女子任人欺负的,再说了,你应该过等回京就会娶我,你要是出事了,我嫁给谁去?”
呃!
莫若语塞。
“我留下来杀一个是一个,杀一双是一双,要死的话,我们就一起死,要是活着回京,你就娶我,反正,只有生死这两种选择。”
此刻,唐思从未如此认真过。
这样的女子,性子狂野,却是如此的性情。
最后,莫若默允了。
景容便命人驾着纪云舒的马车准备进京。
但被纪黎拦下。
景容说,“皇上口谕,不准本王进京,难道别人也不行?”
“那倒不是。”
“那就让开。”
皇上的口谕,确实是不准景容回京,别人可没说。
于是,纪黎只能命人让出一条道。
马车穿行,就在经过纪黎身边的时候,突然起了一阵风,车帘子缓缓掀起一个角,露出了里面纪云舒的半张侧脸。
那一瞬,纪黎手心一紧 ,原来,是那杀千刀的纪云舒,害死兄长、气死祖母的罪魁祸首!
本想将人从马车内拉出来,可现在毕竟不是解决家事的时候,就只能将这口气给咽回去了。
任由马车通行而过。
其实,就在风起的那一刻,纪云舒也心惊了一下,等马车渐渐离开那些人视线,她才放下戒备,让马车停了下来。
侍卫回头问,“纪先生,怎么了?”
她没有回应,叫了一声“子衿”。
时子衿立在车旁,“先生有何吩咐?”
“你不用护在我身边,赶紧去王爷身边。”
“不……”
“我的话,你必须听,赶紧去。”
时子衿犹豫,但还是应下了,身子一窜,消失不见。
随即,纪云舒下马车,走到马车后方,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果然——
小片刻,从御府一直跟着她的文闲和赵怀出现了。
他们似乎知道纪云舒的意思。
文闲还是问了一遍,“小世……纪先生,有什么事吩咐?”
纪云舒抬手一拱,恳求道,“我知道你们的职责是护我周全,可现在,我想求二位一件事。”
第717章 欺我大临者,就该杀!
第717章 欺我大临者,就该杀!
文闲和赵怀对视一眼,已然明白她的意思。
“纪先生,当初容王在御府放了我们一把,按理说,如今我们也应该帮他,可这毕竟牵扯到大临朝堂上的事,我们不好插手。”
不是不好插手,是不能插手!
他们巴不得大临内斗,争得你死我活,最后坐收渔翁之利。
可纪云舒朝他二人鞠躬,“我知道你们的难处,这件事,确实不该你们插手,可如果有意外之事发生,王爷身边的人不多,寡不敌众,可能寸步难移,就当我求二位一次,折身返回,若真有意外,还请护王爷周全。”
小世子鞠躬,他两人双双往后挪了一步,赶紧说,“纪先生,你身份尊贵,怎么能向我们行礼?”
“这不是行礼,是请求。”
赵怀是个硬血的汉子,虽然手臂断了一只,甚至之前在高山寨的时候也与景容有过过节,可说到底,景容终究还是放了他一马,不能说有仇,也不能说有恩,现在纪云舒请求,他总不能冷着心,真的做渔翁吧?
斟酌片刻后——
“我们受命于你,你要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好,我们现在就返回,必定会护好容王。”赵怀说。
旁边的文闲惊了一下,侧目看他一眼,但到底没说什么。
纪云舒柔着担忧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扫视一遍,微垂头:“多谢。”
致谢!
这才安心上了马车,朝京城城门的方向去了。
原地,文闲问赵怀,“这事,咱们不应该插手。”
“小世子的命令,我们必定要听。”
态度坚决!
文闲思量了一下,突然拍了拍他的肩,目光朝纪云舒乘坐的马车方向点了点,说,“你跟着小世子,我折身回去。”
嗯?
“不行,你一个人……”
话未说话,被打断。
“你就剩一只手了,难道想另一只手也断了吗?”
情意深重啊。
赵怀心头感动,可文闲又接着一盆凉水泼了过来,“林峰的命是你取的,所以你的命也应该断送在我手上,可不能让你被别人杀了。”
呵呵!
当即,赵怀脸色冷沉,“我手是断了一只,但不代表就是个废人,几个人,我还是杀得了的。”
“你别逞强了,听我说,我们的目的是保护小世子,所以你我二人一定要有一个在世子身边才行,你跟着世子进京,容王那边交给我。”
“你……”
不等赵怀再反驳,文闲已转身返回。
那身影,太帅气!
……
很快,京城外的城尹接到了景容派人送来的消息,王爷回城,耽误不得,就立马进宫去了。
此时的议政殿内,几个朝中大臣将军正和祁祯帝在议事。
殿内,气氛凝重。
“皇上,这已经是第三封从边疆送来的急信了,蛮人三番五次作乱,虽然没有踩过界,可掠杀行为却使得不少百姓受难。”朝中大臣禀报。
祁祯帝也怒其心火,“二十年前,朕与他们签订协议,三十年休战期,如今还有十年未满。”
无奈!
“可不能因为这样就任由他们如此猖狂。”临军先锋高安高将军上前请缨,“只要皇上一声令下,臣等立马率兵,将那蛮人一一剿灭。”
“不可!”有朝臣制止,“皇上下令出兵,便是违背协议,让天下人如何看待?各国的眼睛也都盯着呢。”
“那现在怎么办?任由他们继续在边疆作乱?”高安是个猛将,甚至比纪桓还要鲁莽冲动些,“是他们挑衅在先,小小一个蛮番,五万兵马就可将他们踏平,什么协议不协议,欺我大临者,就该杀!”
“高将军,这不是杀与不杀的问题,而是皇上的威信和各国之间所立的根本之要,除非对方真的出兵越界百里,我方才可出兵,可他们不越雷池,我方就只能按兵不动。”
大臣分析时局。
听言,高安凶煞的眼神中折射出不甘。
气愤不已。
他恨不得带着自己的兵冲到边疆去,将那些蛮人一个个杀死,以立大临国威。
而那几个内政大臣则将视线落在祁祯帝身上,等他做决定。
这些日子以来,祁祯帝似是老了许多,整张脸也沧桑不少,朝中上下众多事情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气,现在,又闹了这一出。
他想了想,说,“李大人说的对,现在形势,不可贸然出兵,先有协议签订,后有旁国虎视眈眈,若因国威不立,引起纷乱,值不可当。”
“皇上的意思呢?”
祁祯帝思量后,与高安说,“高大人,你带着朕的旨意,命边疆将士派兵镇压,绝不可让蛮人趁虚而入、危害边疆一带的百姓,有必要的话,可杀鸡儆猴!”语气带着一丝狠戾。
言外之意,虽不能出兵,那就抓个蛮夷的主事人,来个现场杀鸡儆猴。
高安克制着自己冲动的情绪,俯首领命,“是,臣遵旨。”
“若他们越界百里,那时,不必来京禀报朕,可立即出兵。”
“是!”
“那就都退下吧。”
手一挥。
内臣互看几眼,便纷纷退了出去。
诺大的议政殿,只剩下祁祯帝一人。
他叹气,将面前那份从边疆送来的急信一把合上。
“砰”的一声!
回荡在殿内,闷声轰响。
此时,外头太监伏身进来通报,“皇上,京城城尹大人在外求见。”
城尹求见?
莫不是城门哪里又塌了一堵墙,进宫来申请银子维修?
烦不烦人!
祁祯帝皱着老高的眉头,“传。”
太监垂头,伏身出去。
很快,城尹提着袍子进来,乖乖站立殿中央,身子垂下,拱手参拜,“参见皇上。”
祁祯帝端起手边的茶,捏着茶盖轻轻抚了几下,看了殿内中央巍巍颤颤的城尹。
“何事?”
“容王回城了。”
“咣当”一声!
茶盖自指间落下,轻轻砸在茶杯上。
祁祯帝微楞,才惊觉过来。
赶紧将放下手中的茶杯,追问,“你说什么?容王回京了?何时的事?”
祁祯帝如见到曙光一般!
终于,回京了。
他可是等了很久!
第718章 圣旨前来
第718章 圣旨前来
城尹答道,“就在一个时辰前,容王已经到了凉山脚下,但因没有皇上旨意,所以被纪司尹带着一支兵马拦了下来,王爷遣人来告知下臣,让下臣立即进宫通报皇上,说是容王手中持有一份先皇遗诏,所以,请皇上恩准其进京入宫,将遗诏呈上。”
“遗诏?先皇何时留有遗诏?”祁祯帝狐疑,问那城尹,“遗诏上写着什么?”
“容王没说。”城尹继续,“容王只说,事不容缓,还请皇上下道圣旨,准他进京,若先皇遗诏是假,他愿立即返回御府。”
祁祯帝也顾不上为何景容会有先皇遗诏,赶紧点头,“你立即带朕口谕前去,准容王进京入宫。”
“是!”
城尹不敢耽误时间,退出殿内,急匆匆出了宫。
只是——
祁祯帝想不通,怎么景容进京,纪司尹会提前知道?还在城外部署了一支兵。
难道送去御府的密旨被人发现了?
而且,按照纪司尹的性子,他绝对不是那种喜欢惹火烧身的人,这些年来,他在朝中游刃有余,从未明面上参与过党争,除非此次……是受人所控。
而那个人一定就是景亦!
也就是说,景亦知道了那份密旨的事,所以才让纪司尹带兵拦截?换一种方式说,那个从不在明面上参与党争的纪司尹已经站在景亦那边了。
想及此处,祁祯帝真是懊恼不已,本以为准了景亦迎娶纪家嫡女,便可安了他的心,可哪里想到,景亦不仅心急,还是一个贪得无厌的人。
哎!
祁祯帝眼眸深了下去……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
纪黎派去亦王府的人已将凉山脚下的事全数禀报给了景亦。
“先皇遗诏?”景亦困惑,但片刻后就恍然过来,“真没想到,竟然栽在了康侯爷那里。”
斗泉听言,不明,“与康侯爷有何关系?”
“要是本王没猜错,那份先皇的遗诏应该一直在康侯爷手中,但不知为何,康侯爷竟将那份遗诏拿出来助景容回京,那老狐狸,本王真是低估了他。”
“那遗诏会不会是假的?”
“不可能,纵使他康侯爷敢以假乱真,景容却不会这么做。”
斗泉,“那如果是真的遗诏,纪司尹就不能拦他,到时候……”
话没继续说下去。
景亦在想,“那遗诏上究竟写着什么?让他信誓旦旦的以为拿着那份遗诏就可以留在京城?”
沉默片刻后,他心一横,命令那个前来通报的兵尹,“景容一定知道纪司尹没有派人通报皇上,所以,他必定暗中遣人进宫请旨了,你现在立刻出城,务必要赶在皇上旨意到达之前,让纪司尹……格杀勿论。”
那兵尹似乎惊了一下,又立马镇定,“是!”
撒腿就去了。
景亦的眼神中充满了可怖的杀戮,和对权利的膨胀欲。
斗泉担忧,“王爷,你下令格杀勿论,那万一出了岔子怎么办?”
他冷笑一声,唇角倾斜上扬,“就算到时真的出了事,不是还有他纪司尹在前面扛着吗?”
“王爷英明!”
是阴险至极!
纪黎因为自己那糟心的妹妹被迫沦为景亦的棋子,现在还得成为他的替罪羊,不知道等他明白过来时,会不会将这个阴险贪心的人五马分尸。
凉山脚下!
距离派兵回京通报已有两个时辰之久,两方人马现在依旧按兵不动,就等着京城内来旨。
双方更是暗自打量。
从亦王府出来的那个兵尹速度很快,果真赶在皇上下达旨意之前到达。
他将景亦的命令一字不落的带给了纪黎。
纪黎惊!
可现在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他附剑上前,冲着景容说道,“王爷,已经两三个时辰了,皇上的旨意还未来,可想而知,皇上根本不会同意你进京,王爷还是立刻返回御府吧。”
景容也不傻!
他知道纪黎是下了杀心,更准确的说,是景亦下达了命令。
“纪司尹是铁了心不认先皇遗诏。”
“遗诏是真是假,不得而知,下官没有耐心再耗下去,若王爷执意不肯离开,就休怪下官了。”
说完,他手一抬,身后的百来号兵尹拔剑以对。
同时,景容的人也纷纷掏出利剑。
就等一声令下。
景容冷眸一勾,问,“本王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纪司尹,你是让?还是不让?”
两人对峙。
哪知——
“杀!”纪黎一声令下。
数百名兵尹上前。
两方人马顿时厮杀在一起。
凉山脚下,血染黄土,死亡气息蔓延,充斥着浓浓的血腥味。
唐思和莫若也拼进此番对阵中。
一个赤手空拳。
一个银鞭在手。
虽然武功了得,可对方人马太多,纵使以一敌十,也是吃亏。
唐思毕竟是女子,体力不支,眼看要在众多尹兵轮番攻击下耗尽体力,莫若本要过去帮她,却被那些密密麻麻的兵尹受困住,不得抽身。
正是此时,一直在暗中观察的文闲跃了出来,帮着斩杀了几名。
唐思终于得空喘气。
“多谢!”
文闲冷冷瞅了一眼,继续杀敌。
而此时的景容从兵尹手中夺来一把长剑,迎上纪黎的剑锋。
两人游斗,不分上下。
各自手中的长剑要人性命。
一番下来,两人都没占到上风。
突然,一支利箭射来,正正射向纪黎手中的剑,将其猛然挑开。
剑掉在了地上。
随即,又出现几支利箭,将纪黎的人马射杀而死。
伴随而来的,则是一阵轰响的马蹄声,凉山中的鸟儿也震飞了几只。
“住手!”
一声洪亮的声音响起。
两方人马被迫停下,看向马蹄声响起和利箭射来的方向。
只见秦士予率着他的人驾马前来。
秦士予下马,但因早年腿受过伤,走路稍慢,行至两方人马中间,将带来的一份圣旨取了出来,当众展开,面露严肃,宣读,“皇上有令,容王手持先皇遗诏,一干人等不得阻拦,若有抗旨者,就地正法,则令容王持先皇遗诏即刻进宫,不得有误。”
完毕!
圣旨合上!
圣旨来得太巧。
纪黎望着满地的尸体,又看着秦士予手中的那份圣旨,将信将疑,可出面的人秦士予,一个在朝中举足轻重的人,自然不可能持一份假圣旨。
那么——
他就得退兵让行!
第719章 好自为之
第719章 好自为之
纪黎心知,若是不能及时将景容斩杀,日后便落了个大麻烦!
在朝堂上必定处处受制。
可是没办法,秦士予有皇上圣旨,他不让,便是抗旨。
秦士予端着肃态,与他道,“纪司尹,皇上已下旨恩准容王进京,还请带着你的人赶紧退去两旁,不得阻拦。”
纪黎狠咬着牙贝,青筋爆出,质疑,“秦大人,当真是皇上的圣旨?”
“怎么?难道纪司尹是怀疑我假传圣旨?”
“不敢。”
“圣旨是皇上所下,岂能作假?纪司尹若不立即让行,便是抗旨。”
呃!
这罪名,他还担不起。
斟酌半响,他才弯腰将自己那把被利箭射到地上的长剑捡了起来,紧握手中,看了景容一眼,眼神中莫名怵了一下。
随即,景容跨过地上一具具尸体,举步朝他走去,那双黑锐的眸中似淌着一块寒冰,冷厉灼人,正色,“纪司尹,今日一事,本王会牢记于心,此次后果如何,都是你自己选的。”
正式开战!
语落同时,景容将手中的染血的长剑朝地上狠狠丢去。
长剑砸地,似是要将地上那些细碎而坚硬的小石子击了一个粉碎。
两人对峙!
纪黎硬着一张脸,说,“下官也是受皇上亲谕,朝堂上,皇上当着群臣的面,下旨不准王爷你回京,下官身为兵部左司尹,拦王爷,乃是职责所在,若伤了王爷,也是无奈之举。”
“所谓职责,就是要将本王置于死地?”
“呃!”
景容身子往前一倾,偏头,在着他耳边轻道一句,“纪司尹可曾想过,若将来亦王登基,第一个要剥夺兵权的人是谁?”
傻逼,你和纪桓手中握着这么多的兵权,当然第一时间剥削你啊!
纪黎唇颤:“……”
“好自为之!”
景容送了他四个大字。
随即朝后退至两步。
拉开二人之间的距离。
纪黎脸色僵硬、眼眸轻颤,似是在回味刚才那四个字的深意。
缓时,他才抬手,五指往前一点。
“让行。”
声音无力。
于是,那些兵尹只得收剑,纷纷退让。
顺带着将满地血淋淋的尸体也拖到了一边,清空大路,供马和马车通行。
秦士予则将手中的圣旨朝景容递去,“容王,皇上圣旨在此,还请你即刻进宫,不要耽误时间。”
使了一个眼色。
景容明白,轻点了下头,将那份可疑的圣旨接了过来。
“本王领旨。”
捧着圣旨,他又看了眼一脸丧家之气的纪黎,
活该!
然后,他折身走到文闲身边,与他对立并肩而站,侧眸,道了一声,“多谢。”
文闲只说,“我是受命。”
受命纪云舒!
景容明白,没再说什么,便拉着双腿不便的秦士予上了自己的马车。
此时,唐思还气呼的不行。
她捏着手中染血的鞭子用力朝地上挥去,“一帮杀千刀的,姑奶奶见一次打一次。”怒瞪纪黎,“尤其是你,今天没跟你交锋,下次有机会,让你尝尝我手中鞭子的厉害。”
行了,别吹牛逼了!
莫若将她拎了过来,“别废话,上马车。”
“我还没说够呢。”
“闭嘴。”
一把将她甩到了马车上。
而后,莫若看向衣裳带血的文闲,说,“文公子,你也上马车吧。”
文闲面无表情,“不……”
“用”字还没说出来,就被莫若直接打断,“你脸色苍白,本就身体虚弱,若是还不想死在路上,就赶紧上马车。”
“我…… ”
“一个大男人,怎么喜欢磨磨蹭蹭的。”
文闲汗颜!
犹豫一会后,也只好上了马车。
于是,车马队便浩浩荡荡的越过纪黎的人进京去了!
纪黎只有在后面眼巴巴的看着。
无可奈何。
身边一名兵尹上前问,“纪司尹,现在怎么办?”
凉拌!
兵尹继续问,“亦王那边如何交待?”
纪黎眼眸一紧,望着扬长而去的队伍,摇摇头。
道出一句,“不知道。”
……
回京的马车内。
莫若拉着文闲上了马车后,就往他手里塞了一粒药丸。
“吃了它,是好药。”
“嗯?”文闲看着掌心上的那一颗黑色药丸,迟迟没有下嘴。
心想,不会是毒药吧?
毕竟莫若真干得出来这种事。
大概是看出了他的顾虑。
莫若说,“放心吧,这不是什么毒药,是救命的灵丹妙药,在御府的时候,纪先生就说让我给你看看病,但一直没有机会和时间给你好好诊脉,等到了京城,我再给你好好看看。”
这一说,文闲才放心将药丸灌进嘴里,咽了下去。
缓了一会后,才道了一声,“多谢。”
莫若:“不用谢,刚才还要多亏你出手相助。”
“要不是纪先生,我也不会折身回来。”
“随你怎么说,反正,你确实帮了我们。”
无所谓!
这时,唐思伸手碰了碰文闲,满脸客气的笑意,致谢道,“刚才真是多谢你啊,要不是你出手相助,我估计就惨了。”
文闲还是一副冷丁丁的样子,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不说话!
“你这人还真有趣,也不说话,像个哑巴似的。”唐思困惑。
噗——
一旁的莫若差点就要喷血了。
这女人说话之前果真从不过滤。
文闲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实在太疼了,可打自己的人毕竟是个女人,他又从来不跟女人计较。
想想,也就罢了。
唐思似乎不罢休,上下打量了他几眼。
最终目光落在了他腰间那根笛子上。
“借我看看。”
说着就要伸手去拿。
文闲护住笛子,身子一偏,使得她手落了空。
下一刻,莫若瞅了“犯病”的唐思一眼,又满带歉意的与文闲说,“文公子不要介意,她今天没吃药。”
“无所谓。”
还是那么的冷淡。
唐思反驳道,“你才没吃药呢,我没病,为什么要吃药?”
“等到了京城,我给你开一副药。”
毒药!
毒哑你!
唐思横了他一眼,片刻后,也安分下来,不再动手动脚。
车内很快恢复了平静。
而另一辆马车里。
等马车行了一段路程后,确定纪黎等人并没有跟来,景容才将那份圣旨打开。
上面哪里是什么圣旨啊!
分明空荡荡一片,一滴墨水都没有。
第720章 皇兄,你终于回京了
第720章 皇兄,你终于回京了
当然,这是在他意料之中的。
他合上那份假圣旨,看向身侧坐着的秦士予,“秦大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秦士予撩开车帘子,往后看了一眼,才放心解释道,“王爷一京城,下官就知道了,心想亦王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就让王爷回京,所以才想到这一出,希望能赶在亦王下达杀令之前避免这一切,但还是晚了一步,险些将王爷置于险地。”
哦!
景容:“不晚,你来得刚刚好才对。”
“此话怎讲?”
“要不是秦大人你晚来一步,本王也不会知道纪司尹当真连同景亦,势必要对本王置于死地,至少这样,本王对他也能多了一份戒备,不至于日后吃亏。”
你老倒是想得开!
秦士予叹息,“朝堂上下都知道,纪司尹这个人处事小心,从不公然参与党争,如今亦王娶了纪家嫡女为亦王妃,所以,若说他因为这样而选择追随亦王,也是情有可原。”
“绝对不会这么简单。”景容说,“就算是这样,他纪司尹也不可能任由亦王摆布,想必这其中……是内有玄机才对。”
秦士予摇头,“不清楚。”
片刻——
景容顾虑,“秦大人送来这份假圣旨,那父皇的旨意?”
“王爷大可放心,下官知道皇上肯定会口谕下旨,恩准王爷回京,但可能会在亦王下达杀令之后圣旨才来,所以才斗胆先行送来一份假圣旨为王爷解困,若皇上要追究下官假传圣旨的话,这罪名,下官一人担了。”
“秦大人如此,当真让本王愧对难当。”
“只要王爷能安全进京,一切都值,再说了,《临京案》自王爷离京数月后一直拖着,所以王爷必须顺利进京,与那位纪先生将案子早点查明。”
景容点头!
确实拖得太久!
突然——
马车停了下来。
一名城尹拦在了车马队之前。
景容和秦士予互相看了一眼,并未出马车。
只听到前方传来,“皇上口谕,传容王持先皇遗诏即刻进宫,不得有误。”
终于——
旨意来了!
景容勾了勾薄冷的唇。
时隔几月,他终于回京了!
马车继续前行,车咕噜在官道上阵阵滚过,碎石“咔嚓”作响,伴随着马蹄声,顺顺利利的进了京城城门。
和当初离开之时一样,京城依旧繁华似锦。
宽敞的大道上,行人步履缓慢、来来往往,两旁商铺生意兴隆,小贩挑货买卖,过往客商马队穿梭其中,亦有孩童欢雀……
十分热闹。
景容的车马队穿过这条大道后,便分去三个方向。
一个朝宫门方向。
一个朝容王府的方向。
一个则裕华阁方向。
……
皇宫,璋郅殿。
萧妃最近得了头痛症,御医开了不少药都没用,更是吃了不少的补品。
但都不见效果。
御医今日又来把脉了。
萧妃侧身躺在那张贵妃榻上,伸出手让在软垫上,光滑的手腕处放着一块轻薄的帕子,让御医隔纱把脉。
一旁的景萱静静坐着。
听自己母妃身子不大好,立刻赶了来。
十分担忧!
等那御医诊完脉,她赶紧问,“御医,我母妃怎么样?”
“近日天气不大好,娘娘是受了风寒,所以才会觉得身子烦闷,头疼愈烈。”
“可前前后后,你们开了这么多药,怎么喝下去,都不见效果的?”
“此乃慢症,需要时日静养,不是立刻就能好的,娘娘日夜操劳,所以才会如此,只要按时吃药进补,自会渐渐好起来。”
操劳?
她操劳个屁!
整天在宫里散散步、剪剪花,分明闲的发慌
如今后宫最大的就是她,底下的妃子也不用她花时间去斗!
唯一操劳的地方,也就是她儿子了。
景萱挥了挥手,“行了行了,每次来都说同样的话,赶紧走。”
御医可不敢多留。
赶紧应声,“是,臣告退。”
收拾收拾出去了。
萧妃脸色苍白的躺着,眼神无力,伸手拉了拉景萱,“你这孩子,何必跟御医置气?”
“母妃,你看看你都这样了,御医开了不知道多少药,你喝下去也不见效果,萱儿担心。”
“身子是母妃的,母妃清楚,也就是最近天气不好,时而出晴,时而下雨,所以才闹成这样,你不用担心。”
“母妃没事就好。”
景萱命人取来一块厚实的毯子盖在她身上,“母妃,你睡一会。”
“嗯。”
萧妃缓缓磕上眼帘。
随即,景萱起身,命人将自己之前带来的香拿了过来,亲自点上,掷入香炉中。
香味渐渐充斥在整个内殿里。
沁人心脾!
她将香炉放置在那张贵妃榻的旁边,看了一眼合上眼睛休息的萧妃。
那一刻,她捧着那个香炉的手用力了几分,一双天真烂漫、人畜无害的眼神也暗了下去。
暗暗咬紧牙贝。
这时,一个小太监匆匆进来。
“参见娘娘,公主。”
景萱瞬间收起刚刚眸中的深意,将手从香炉上撒开。
闻声,萧妃睁开眼,看到前来的太监后,便与景萱说,“萱儿,你先回寝宫去吧,母妃这儿不用你照顾。”
“是,那萱儿走了。”
微微施了一礼。
乖巧听话的出了内殿。
可是——
她并没有离开。
而是隐在外头,张着耳朵听。
听到那个太监上前说,“娘娘,亦王的人没能在京城外将容王拦下。”
萧妃一下就精神了。
她从榻上坐起,满脸忧愁,细细长长的眉紧紧蹙着几下。
问,“容王现在人呢?”
“人已经进宫来了,正在去议政殿的方向。”
刚说完——
“砰!”
萧妃手一拂,将原本景萱放置在一旁的香炉扫到了地上。
香炉倒地,里面才烧了一小点的香滚了出来,顿时就灭了。
太监不敢吱声,跪在地上,伏着身子。
此时的萧妃,明明一脸病态,柔态万千。
可现在,却狰狞可怖。
……
门外的景萱没有吱声,离开了。
回到自己的寝宫后,她唤来段儿,交代,“你去给我准备一只大红色的风筝。”
“公主要风筝做什么?”
“你去准备就是,不要问这么多。”
段儿赶紧应下,去了。
景萱望着议政殿的方向,忧心忡忡。
却又仿佛松了好长一口气。
“皇兄,你终于回京了。”
第721章 遗诏在手,天下无敌!
第721章 遗诏在手,天下无敌!
景容手持先皇遗诏进了宫!
秦士予在旁。
二人进了议政殿,皆神情严肃。
“参见皇上/父皇。”
毕恭毕敬!
祁祯帝坐在高台上的桌案后,高眉紧蹙,看向自己数月不见的儿子,那明明与自己年轻时有几分神似的模样,此刻沉着眸,恭敬肃穆。
像极了一个来朝拜的忠臣。
而不是儿子!
他心知,景容是因为太乖了。
乖到从来都是顺从,不会反驳!
自己这个儿子,自小被送出宫外寄养,身上少了几分皇子的傲娇架子,若是不道身份,还真以为只是个寻常百姓加的公子,清淡雅态。
殿内,持久沉默。
谁也没吭声。
终于——
祁祯帝正色,看向秦士予,带着问罪的口气道,“秦大人,你可知假传圣旨的罪名?”
该来的总是要来!
秦士予也不狡辩,
当即掀起袍子跪了下去,“微臣假传圣旨,罪无可恕。”
“你倒是认得挺快。”
“臣自知有罪,不敢有托辞。”
“那你倒是说说看,你假传圣旨所为何意?”
“微臣是为救容王一命。”秦士予道,“若皇上口谕晚去步,容王在城外怕是已经被纪司尹的人以‘谋逆抗旨’的罪名拿下了,甚至,还会危及容王性命,思量轻重后,臣只能冒着被砍头的罪名假传圣旨,故此才能将王爷安全带回京城。”
祁祯帝冷哼一声,“照你这样说,朕应该赏你才对。”
“能护容王回京,乃是臣的职责所在,不敢居功。”
“砰”的一声!
祁祯帝大手在桌案上一拍,恼羞成怒!
“秦士予,朕三番五次纵容你,当初你悬权于朕,找出《临京案》的错漏,在南蛰门外跪了数日,满朝文武百官悠悠众口,朕只得应允重查,如今你却斗胆到假传圣旨,你可知道,朕现在就能命人将你拖去午门斩首。”
声如洪钟!
回荡在殿中,有些刺耳。
秦士予不惧,一副“任由处置”的样子。
景容并未出声为其求饶,依旧冷漠的站着。
一副“事不关已”的模样。
可其实,他心中知道,祁祯帝定不会惩罚秦士予。
再怎么说,秦士予是老臣,还是上阵杀敌、屡建奇功的退休老将,若真将他拖去午门斩首,恐怕取小失大。
祁祯帝自有斟酌!
等自我调节一番后,他终于将怒火克制。
只得长沉一口气,“算了,你虽有错,但也有功,朕不追究了。”
真是好心!
秦士予起身,拱手俯首,“多谢皇上。”
“行了,退下吧。”
“臣告退。”
说罢,秦士予朝景容看了一眼,便默默退了出去。
殿内再次恢复平静。
祁祯帝心平气和下来后,才看向景容,沉声道来,“朕两次密旨让你回京,本以为万难重重,可你总算没让朕失望。”
景容俯首,“父皇传旨,儿臣不敢不回。”
“倒是幸好你手持先皇遗诏,否则,朕也无法下旨准你进京。”
“儿臣明白。”
语毕!
景容将自己那份圣旨呈递上去。
祁祯帝接了过去。
圣旨打开,上面的内容映入眼帘。
乾治三十七年九月初一日,蛮人附疆一百余年,修铸贡本近十数年几,故交友司,若年,蛮荒作乱鸱张、扰杀肇衅,当谕令出兵,不予姑容,边疆兴兵十万,伐蛮平息,钦此。
救命灵药!
祁祯帝验了一遍遗诏真假,上面玉玺印鉴是真。
“遗诏印鉴皆是真的,这确实是先皇留下来的遗诏,没想到,先皇早有预测,几十年前就下了这份遗诏,以防万一,如今有遗诏在手,当年与蛮人签订的‘三十年休战’协议就可作废,朕也能下旨出兵将蛮人一举拿下。”
遗诏在手,天下无敌!
景容不语,只是认同。
祁祯帝却狐疑,“只是这遗诏,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是康侯爷拿出来的,当年先皇立下这份遗诏后,便交给了他,此次回京路中,儿臣去了荆州一趟,康侯爷得知儿臣处境艰难,加上数月前蛮人开始扰乱边疆,这才将这份遗诏交出,希望能助儿臣顺利回京,事实上,也确实帮了儿臣一把。”
“康侯爷?”祁祯帝念叨,“真没想,远离至荆州数年,他还留了这一手。”
“先皇遗诏大于天,父皇因蛮人扰乱边疆而愁困,如今终是得解。”
祁祯帝点头,确实解了他心头上一块烦心事!
但——
他将遗诏放下,合上。
“朕在朝上当众口谕,你若查不出御府赈灾银的去想,便不准回京,现在你送来先皇遗诏,为朕解了蛮夷一事,朕自会论你功可抵过,不用返回御府。”
“谢父皇。”
景容拱手俯身。
祁祯帝眸色一深,问,“那你应该知道,朕此次召回你回京的真正目的。”
“儿臣知道。”
“如今朝中上下,都倒戈景亦,而你无大树可挡,在朝中必定腹背受敌,朕知景亦势力庞大,原本太子之位,亦打算等朝中时局稳定后,便颁旨立他为太子,可他实在太心急,先是连同吏部和通政使上书奏你干涉吏部官员调动,后又煽动群臣推举他为太子,如此急功近利,朕如何将大临天下交给他?”
这样的人,怕是会成为第二个嬴政!
然而,祁祯帝并没有说出自己真实的想法。
说白了,他还是因为怀疑当初太子围宫一事和景亦有关,加上之后发生的种种一切,比如,景容被行刺,刺客死在大理寺中,吏部上书,群臣推举……
都不得不让祁祯帝对景亦有所防备。
所以才想到让景容回京。
景容闻言,并未拆穿他真实想法,只道,“父皇有所担忧是必然但是,儿臣也深知父皇的意思。”
“那你有何想法?”
“先皇遗诏,出兵灭蛮,父皇既然有心压制景亦,何不利用这份遗诏。”
“说清楚。”
“派人领兵前去。”
嗯?
祁祯帝追问,“谁?”
“纪桓!”
道出两个字来。
祁祯帝猛惊,反应过来,“你说的对,此次应派之人,纪桓是最佳人选。”
第722章 八抬大轿,迎你过门
第722章 八抬大轿,迎你过门
纪桓在京城,随时可能如纪黎一样,成为一颗棋子,而两兄弟便会成为景亦的左膀右臂,到时候,无人能及
所以——
要扼杀景亦那颗膨胀的欲望之心,首先就要将他的左膀右臂斩断一只,再慢慢攻击!
不得不说,景容的这个建议太好不过。
祁祯帝自是认同。
想了想,又上下看了景容一番,“你才刚刚回京,途中劳累,就先回去吧,明日朝上,朕有定夺了。”
景容至始至终都表现得“安分守己”,遗诏送到,建议也提了,所以,也就不再多言,行礼退下。
从议政殿出来,秦士予在外等候。
“如何?”
上前询问。
景容回头朝殿内看了一眼,道,“明日父皇会在朝堂上宣读旨意。”
这一说,其中意思倒是明白了。
不再过问。
二人一同离宫。
眼看着就要到南门了,景容视线朝周围匆匆一瞥,竟看到远处天空上飘着一只大红色的风筝。
景萱?
他停下脚步,神情凝重的看向那个地方,因为太远,加上绿瓦遮挡,根本看不清是谁人在放风筝,但景容知道是景萱那丫头,以前,只要他每次进宫,景萱就会放一只风筝,若是淡颜色的风筝,则是小事找他,他下朝后就会去找她,若是颜色十分艳丽的风筝,那便是急事。
这是他和景萱之间自小就有的秘密。
红色的风筝很大,尽管隔得很远,但飘在万里无云的天际上,还是看得清清楚楚。
他知道景萱婚期将近,即将出嫁去胡邑,这个时候找他,大概是因为此事。
正打算过去,却被秦士予拉住。
“王爷,还是先行离宫要紧。”
提醒!
他望着那个越来越高的风筝,心里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将步子收了回来,与秦士予离宫了。
远处的璋郅殿内。
景萱隔着面前那堵高高的墙,正在紧张焦急的放着风筝。
嘴里一遍遍的祈求着,“皇兄,你一定要看到,一定要过来……”
旁边的段儿听她嘴里念叨着什么,但听得并不是很清楚,往前问道,“公主,你到底怎么了?”
她不回应,继续拉扯着手中的风筝。
十分焦急。
段儿不明,却也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她不停的扯线。
那只鲜艳的大红风筝越来越高,突然——
风力太大,线扯到了最末端,因力不足被扯断,细线自景萱手中脱离,随着风筝拖向空中。
“不要!”
她紧追几步,无奈面前被那堵高墙拦住,无法越过去。
只能仰头苦涩的瞧着。
眼中带泪。
段儿赶紧说,“公主你别难过,只是一只风筝,奴婢这就让人再去给你取一只过来。”
“不用了。”她语气微沉,带着哽塞。
“公主,你到底怎么了?”
“也许……这就是命吧。”
嗯?
她望着那只渐渐飞远的风筝红着眼。
……
容王府。
纪云舒入京后,便回了容王府静等,那些侍卫已经回来,景容则持那道遗诏进了宫。
她不知道皇宫内此时是什么情况!
只得在此心头忐忑。
一旁的路江安慰道,“纪先生不用担心,王爷一定能顺利出宫。”
“我知道,但心里总觉得很慌。”
“王爷有先皇遗诏在手,自然不会有事,皇上是明白人,相信这次的遗诏必定能助王爷留在京城。”
纪云舒轻声哀叹。
过了许久,慌张的心才渐渐安了下来。
她看向路江,问起,“路叔,可有卫奕的消息?”
突然被问起,路江懵了一下。
心想,自己明明已经飞鸽传书告知自家王爷,说是在京城未能找到卫公子,怎么纪先生会不知道?转而一想,瞬间又想通了。
赶紧说,“卫公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出事的,虽然现在还没有他的消息,但相信一定是亦王将他藏了起来,我已派人在京城各地搜查,必定会将卫公子找到。”
“这么说,还没有他的消息?”
“是。”
纪云舒尽量保持冷静,问,“京城上下,包括亦王府,都找过了吗?”
“都找过了。”
“不可能,倘若真的是亦王抓了他,那么人一定还在京城,只是亦王……会将人藏在哪儿?”
纳闷,不解。
路江说,“纪先生,我知道你担心卫公子,但卫公子一定不会有事的。”
她不语!
只是在想,一个大活人,不可能就这样没了。
一定是藏在了一个想不到的地方。
正想着——
外头传来一声,“王爷。”
她思绪顿时被拉了回来,朝门外看去,就见景容举步进来,丝毫未损、安然无恙。
那一刻,她眼眶发红,一只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待景容进来,她快步上前,立在他面前,微扬那张淬着眼泪的眸看着他。
又难过,又心喜。
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搅得她有些不知所措。
景容收起了自己那双原本冷厉的眸,渐渐柔和下去,“本王答应过你,一定会安全回来。”
后一刻,她也不顾自己此时男儿身份,扑进了他的怀中!
紧紧抱着!
景容也将怀中小巧的人儿搂着,将下颌轻轻抵在她的额头上。
两人相拥,若无旁骛。
好在,路江和琅泊都是明白人。
不过外头几个侍卫就有些懵逼了,互相看了一眼,满脸都是问号,虽然早早就听闻自家王爷和纪先生之前的趣事,甚至也知道王爷宠爱纪先生已经到了癫狂的地步,可是没想到,现在竟然当众抱在一块。
非礼勿视!
非礼勿视!
琅泊赶紧使了一个眼色,“都下去吧。”
几个侍卫不敢驻足,赶紧走了。
路江和琅泊也十分自觉的走了出去,不作打扰。
纪云舒窝在他怀中,侧脸紧紧贴在他坚实炙热的胸膛上,甚至还能听到他心跳声。
厚劲有力!
纪云哽咽道,“我想过很多种可能,一遍又一遍的在想,想到最后,越来越怕。”
“本王答应的事,何时失信于你?说过会安全回来,就一定会安全回来。”他将她松开,垂目凝视着她的视线,“本王还未八抬大轿的迎娶你过门,又怎么会让自己有事。”
八抬大轿!
迎你过门!
纪云舒抿了抿唇,眼泪终是落下,说,“好,那我便等着那一天,等你迎我过门。”
“本王答应的事,决不食言。”
第723章 万事不定
第723章 万事不定
景容在她的额头上蜻蜓点水的吻了一下,又伸手轻轻为她拭去了脸颊上的泪。
温柔备至!
他安然无恙,她的心自然也安了。
两人如同生离死别之后重逢相聚,深情浓烈,欲火不分。
纪云舒垂眸顷刻,微抬,问他,“进宫的情况如何?”
问到这里,他摇头。
“是不好吗?”
又摇头。
让人琢磨不透。
景容缓缓解释,“遗诏已经呈递上去,至于父皇的决断,就看明天朝堂之上了。”
看来,真正的硬仗,是在明天!
群臣多数已经站在景亦那边,现在景容回京,自然逃不过群臣口舌,指不定明天再朝堂之上再来一次暴动,会逼得祁祯帝不得不下旨再次将他“贬”去御府。
但是一切,还是等明日在朝堂上论雌雄。
这时——
琅泊在外头禀了一声,“王爷,大理寺少卿余大人来了。”
不来才怪!
景容转身点头,应允。
男人之间的事,纪云舒自然不好参与,便道,“我先回避。”
“不用。”
“可……”
“你也听一听。”
便强留她坐了下来。
小一会,余少卿前来,端步进厅,拱手俯身,“下官参见容王。”
“余大人不必多礼,上座。”
入座。
府上小厮赶紧上了一壶好茶。
余少卿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纪云舒,再次拱了拱手,“原来纪先生也在。”
她客气一笑,以作回应。
“关于那宗案子的行案,数日之前就已经从御府送到了大理寺,现已入卷查明,果然还是纪先生有本事,一宗冤假谜案时隔两年,经你之手却被断得清清楚楚,本官实在佩服。”
真心的!
“余大人言重,在下只是运气好,谈不上什么本事不本事。”
“纪先生谦虚了。”
“过奖。”
两人客气笑之。
转而,余少卿端茶朝景容敬道,“下官还要恭贺王爷回京。”
景容举杯意思了一下,但道,“余大人言之尚早,明日上朝时,还不知结果如何呢。”
“王爷有先皇遗诏在手,又何必担心?”说完,他又心生困惑,问,“不过……先皇遗诏上写的什么?那遗诏,王爷又是从何而来?”
景容也不打算隐瞒他。
直接说,“遗诏是当年先皇交给康侯爷保管的,这次知道本王回京,他便拿了出来,助了本王一臂之力,至于遗诏上所写,乃是出兵灭蛮!”
“呃!”余少卿惊,“灭蛮?”
痴了一会,终于恍然。
“王爷送来的是救命稻草,如今蛮人正在边疆一带作乱,现在有了先皇遗诏,便为大临解决了一大难题,王爷虽然未能查出赈灾银的下落,可送来这份圣旨,却是功不可没,皇上自不会让王爷再返回御府,到时候朝臣也不可能说什么。”
“万事不定。”景容沉声,眉心聚拢,“倘若亦王等人咬住赈灾银一事不放,就算皇上欲留本王在京,恐怕也会是一场硬仗。”
余少卿也露出一副忧愁之态,“自打王爷离京之后,亦王党就不断壮大,整个朝堂上几乎都是亦王的人,加上他现在迎娶了纪家的嫡女,可谓是如虎添翼,只要一句话,满朝文武百官都会站在他那边,王爷要成局,就要从小而攻,才有胜算。”
“本王明白。”他点头,再道,“上次刺客在大理寺监牢遇害的事,本王还要多谢余大人帮忙呢。”
“不敢。”余少卿赶紧说,“能为王爷效力,是下官的荣幸,而且自当初打算站在王爷这边时,就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只要王爷一句话,下官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看来,你和前吏部尚书乔大人是同一种人。”
“为何说起乔大人?”
“只是提一提罢了。”
景容不愿多言。
确实,余少卿和乔正是同一种人,都是懂得变通和审时度势之人,二人皆知,亦王虽然得势,但终究,太着急了!
而余少卿也不作猜想。
倒是对面的纪云舒突然想起了什么,问了一句,“对了余大人,科举殿试已经结束吧?”
“是,刚结束不久。”
“那不知三甲是何人?”
答,“状元和榜眼,皆是出自鸣山书院的学子,状元乃是如今翰林院修撰林殊林大人,榜眼则是比编修商卓商大人。”
哎呦喂!
历害了我的哥。
纪云舒和景容互看一眼。
景容道,“没想到,林殊那小子果然高中状元,不枉当初本王救他一番。”
“这样说,王爷和纪先生识得此人?”
“一面之缘。”
哦!
余少卿叹息,“但王爷恐怕不知,据下官了解,那位状元郎现在已经是亦王的人了。”
惊!
纪云舒追问,“这是怎么回事?”
余少卿解释,“原本状元和榜眼之位,皇上因二人答卷皆有高低,所以迟迟都没有决定下来,后来说是因亦王的原因,所以翰林院推举了林大人,皇上原本就拿不定决策,让翰林院先定个人选出来,所以,状元便顺理成章的落在了那位林大人头上。”
语毕!
纪云舒满脸失望。
本以为那小子能改好,没想到还如此不辨是非。
景容却没有多大失望,只道,“景亦的手倒是伸得很长。”
“一个小小编修,倒也不足成气,王爷不必顾虑。”
“本王有顾虑吗?”他反问一句,道,“景亦势力再大,爪子再厉害,也不过是父皇困在京城里的一只猛兽罢了。”
所以说到底,还是祁祯帝比较厉害!
给自己儿子们封王,但不封土地,府邸也只能设在京城,方便管束,避免了他们在外招兵买马,自成一派。
所以说到底,景亦再厉害,也只能在京城里狐假虎威。
只是现在群臣都站在他那边,加上纪家兄弟相助,这只老虎便如同长大了许多,有些关不住了。
余少卿到底也没说什么,只是认同了他的话,毕竟这其中的意思,他还是明白的。
后有闲谈了几句,说了一些数月内京城里大大小小的事情。
最后,景容便将他打发走了。
第724章 师母
第724章 师母
余少卿走后——
纪云舒顾虑道,“现在亦王到处拉拢人心,你若想翻局,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你不要担心,本王知道该怎么做,你舟车劳顿多时,还是赶紧去休息一下吧,其余的事,交给本王就行。”
她确实累了!
点点头,“也好,明日你进宫,我就去一趟竹溪园,还有11具骸骨的人像没有出来,本以为一个月之内就能回来,没想到竟过了数月。”
“案子虽急,但也不赶这一时之间,休息好,再去。”
“我明白。”
纪云舒点头应下,本要出厅,突然——
脚步一顿。
鼻子轻蹙。
血腥味?
她回头看向景容,担忧问道,“你受伤了?”
景容否认,“没有。”
不信!
“让我看看。”纪云舒上前查案他身上是否有伤,刚碰触到他的手臂,指尖便湿了,一看,鲜红的血正在她指尖上淌着,她满目惊怔,赶紧说,“都这么严重了,为何不说?”
景容好强,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他将自己手臂往后收了收,“只是一点小伤,何必大惊小怪,等会我随便上点药就好了。”
“你总是这样。”
“真的没事。”
纪云舒怒了他一眼,正打算让门外的琅泊去请大夫,但是被他一把拉住。
轻摇了下头,“别让他们知道。”
纪云舒轻叹一声,明白了他的意思。
于是——
拉着他去了后院,将药箱拿来,打算自己给他上药包扎。
景容本想再逞强一下,可袖子却被纪云舒给撩了上去,里面的白色里衣已经红了一大片,衣服也被剑划开了一道口子,依稀看得清里面的伤口,只是都被鲜血覆盖着。
“别动!”纪云舒道。
他果然乖乖不动了,任由她倒腾。
纪云舒拿来一把剪刀,将伤口周围的衣服剪掉,然后用帕子沾了水,一点点的为他清洗伤口,那道口子不算深,想必当时在与纪黎拼杀时也只是轻挨了下,但因为没有及时处理,加上进宫出宫,大费周章,伤口便裂开了。
“都伤成这样了,竟然也不知道说。”
“怕你担心。”
“那就更应该说。”
这是什么神逻辑!
纪云舒一边为他处理伤口,一边说,“刀剑伤过的地方是最容易感染的,若是长时间不处理,伤口上染了细菌,到时候就会化脓,一化脓,血脉不能通行,整只手臂都得截肢,不然就会蔓延全身,若严重起来,说不定会要人性命。”
“细菌?”景容纳闷,“什么是细菌?”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不应该任由伤口就这样放着,轻则感染,重则截肢。”
“哪有你说的这么严重,本王不信。”
不信是吧?
纪云舒手上的动作一停,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
手指一用力,在他的伤口上按了一下。
“啊!”
叫你不信!
景容疼得直咬牙。
“纪云舒,疼。”
“别动。”
“疼!”
“疼也不准动。”
“你这是在谋害本王,谋害亲夫。”
她横了他一眼,稍后,手上的动作轻了下来,仔细为他包扎,眼眸则渐渐收紧,看着那道伤口,红了眼,语气轻柔道,“以后不管如何,都不准瞒着我,小伤也好,大伤也好,都不能瞒着。”
景容只觉手中的痛意似乎没了,看着为自己上药包扎的女人,见她满脸紧张忧色,逞强之心也就没了。
应下一个字,“好。”
胜过千言万语。
……
另一边。
裕华阁。
莫若回京,人刚到裕华阁,就被看病的病人给围住了。
“莫神医,你给我看看,我最近一直觉得不舒服。”
“莫神医,你可算回来了,我一直都在等你回来给我儿子诊治呢。”
“我先来的,给我先看。”
“我先来的。”
……
将他围在了中央!
莫若治病有四不治。
心术不正,不治!
小病无疾,不治!
染指欺亲,不治!
还有一样。
心情不好,不治!
而这些人,都满足了他四不治当中的其一,所以,统统都不治。
但大伙却不放过他,继续胡搅蛮缠。
使他脱不开身。
唐思却像看戏一样在旁边看了许久,然后,拉来一个小童,问,“你们休息的地方在哪儿?”
小童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姑娘你是……来看病的?”
“你眼瞎,我跟莫如是一块下马车的。”
“哦哦,不好意思姑娘,我没看见,不知……你是师傅的?”
“我是他未过门的娘子。”
噗——
小童惊得险些就要喷血了,按住胸口,一脸茫然。
“你……你是师傅的娘子?我怎么没听说啊。”
唐思洋洋得意的笑了笑,“还没来得及说,等你师傅忙完,他自然会告诉你的,对了,你倒是赶紧说啊,这哪里有地方休息?你师傅的房间在哪儿?”
小童木讷的伸出手指,朝头顶上指了指,结结巴巴道出两个字,“阁……楼。”
“谢了。”
唐思立马窜了上去。
丝毫不将自己当外人看待。
小童在原地愣了几秒,看了看被人围住的莫若,又看了看已经上楼的未来师母,赶紧惊呼道,“师傅说了,阁楼不能随便上。”
赶紧追了上去。
一上去,就看到唐思满心欢喜的倒腾东西,一会碰碰这个,一会碰碰那个。
“这是什么?”她拿起一味药材问道。
小童赶紧道,“这个碰不得,这是师傅前年得来的好药,要是弄坏了,我们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那这个呢?”又拿起一味药材。
“这个也不能碰啊,这是晒了一年的好药材,专门治头疼的药。”
“这个呢?”
“也不能,师傅最紧张的,就是这味药材了。”
唐思活蹦乱跳,十分欣喜,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的药材放在这十分雅致的阁楼上,难免兴奋了一些。
小童实在是受不了了,挡在她面前,露出一张苦兮兮的脸,说,“师母,我求求你了,你就消停一会吧,你要是再这样,若是碰坏了什么药材,师傅一定会杀了我的。”
一句师母,喊得她心花怒放。
当即就拿出一锭银子往小童手里塞了去,“冲你这句师母,赏你了。”
捧着那锭银子,小童傻眼了,这可是他三个月的工资啊!
“谢谢师母,师母,你可真大方。”
脸变得真快!
唐思拍了拍他肩膀,“日后你就跟师母混,师母保证不会亏待你。”
“是是是,师母最好了。”
底下的莫若哪里知道,自己的小童就这样把他给卖了。
真是白养活这么多年了!
第725章 你什么时候娶我?
第725章 你什么时候娶我?
小童收了银子,对唐思客气百般。
把她将祖宗一样供了起来。
转身的小一会功夫里,就从下面提来一壶好茶和两盘糕点,迎着唐思在莫若经常喝酒的小阳台上坐了下来。
“师母,你一路进京,一定累了,你喝口茶,再吃点东西,需要什么你就告诉我。”
“我要一壶酒!”
“酒?”小童楞了一下。
唐思歪着脑袋瞧他,皱眉,“怎么,没有?”
“有是有!”小童吞吞吐吐,“可是师母,你怎么跟师傅一样也爱喝酒啊?”
“人生在世,哪有不喝酒的?”她扬着下巴,“在我们侯辽,不喝酒的人才奇怪呢!你们中原人就是喜欢一套一套的,什么只准男人喝酒,不准女人碰酒,这是歧视!”
小童挠了挠脑袋,觉得她说的似乎也有那么几分道理,咽了咽口水,便哈着腰说,“行,我这就给师母你去取酒来,你稍等。”
“好!”
说完,小童就屁颠屁颠的跑了下去,到后院取了一壶莫若很久之前存放在酒窖里的酒,藏在身后,悄悄地送了上去。
还不忘提醒,“师母,这酒是师傅很久以前就存的,说是味道极好,不过你要是喝了,可千万别出卖了我,就说是你自己去取来的。”
小样!
唐思接过酒,拍了拍他肩膀,“放心,你师母我最讲义气了。”
“那就好。”
“行了,你下去吧,有什么事我会告诉你的。”
“可……”
“可什么?”
小童顾虑的看了看周围,“这些药材……”
“放心好了,我不碰!”
唐思信誓旦旦!
小童也不再说什么,一步三回头的下去了。
于是,唐思便抱着那壶好酒喝了起来。
不得不说,这是她喝过的最好喝的酒,也是最烈的。
而下面,被病人围住的莫若终于得以脱身,甩甩袖子,赶紧逃走,将自己的几个小徒弟推到了前面挡着。
那些看病的觉得没戏了,便一个个唉声叹气,只好作罢。
都说神医高冷傲娇有个性,真是一点也没说错。
莫若赶紧上了阁楼避难,以为可以好好休息一番。
可一上去,就看到唐思抱着自己的酒正喝得起劲,满脸通红、眼神迷离,身子摇摇晃晃的搭在外头的围栏上,冲着底下街道上的人群不停的喊。
“你们大临人就是磨叽,什么都喜欢斤斤计较,而且你们这里的人……都坏透了,动不动就暗地里使坏、要杀人灭口的,有本事……有本事就当着姑奶奶的面使啊!”
“京城大是大,但也没有我们侯辽的草原大!”
“还说什么中原人聪明,我看啊,除了阿纪和我的阿莫以外,你们都是傻子,傻子,全是傻子……”
这孩子喝醉了。
一边喊,手里还一边晃荡着剩下的半壶酒。
街上的人一听到声音,几乎都抬头往上看,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心想,这谁家的姑娘,怎么喝成这样?
不成体统!
莫若脑袋生疼,眉头紧皱,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他现在真是后悔,早知道,当初就不应该松口让这个女人跟自己回京。
叹了一声气!
他赶紧将唐思拉了回来,顺带将她手里的酒夺走。
“酒,我的酒,你为什么抢我的酒?”
“这是我的酒。”
她身子被擒住,挣脱不开,只能在莫若怀中肆意的挣扎扭动,整个人却软绵绵的,一点力气也没有。
莫若气得头顶生烟!
偏偏那女人又怒又笑,最后放弃挣扎,索性整个人吊在了他身上,冲着他乐呵呵的笑。
眯着眼睛说,“阿莫,你的酒好好喝,这是我喝过的最好喝的酒,所以这辈子我都跟定你了,我要一辈子喝你的酒。”
“……”
“现在我们回京了,你说过的,一定会娶我,不能说话不算话,阿莫,你到底什么时候娶我?”
“……”
“我爹说了,我要是再这样野下去,他就随便找个人把我嫁了,我不要随便嫁人,我想嫁给你,阿莫,我想嫁给你……嫁给你……”
她醉呼呼的说着话,声音越来越小,脑袋也越来越沉,最后,额头抵在了莫若的胸膛上。
呃!
撞得胸前一疼!
他眉心紧拢,本想将怀里的女人推开,可手刚刚一松,唐思身体便软绵绵的往下沉去,后一刻又被他一手捞了起来,只得将她横抱在怀中。
怀里的女人还在迷迷糊糊的说着什么话,听不得不大清楚,脑袋更是肆无忌惮的在他胸前不停的蹭。
像只猫!
莫若低头看她,这女人安静下来,少了几分傲慢无理的气焰,多了几分女子的乖态,长长的睫毛微微扑闪着那双汪眸,绯红的唇努了努,不知道在说什么。
太像孔虞了!
那一刻,他原本充满着嫌弃的眸渐渐温和下来,紧抿的唇也点点溢出了笑意。
这样的莫若,是极少见的!
而原先那个送酒的小童听到上面传来动静,赶紧跑了上来,正巧看到自己师傅抱着师母这一幕。
“师傅,师母她……”
换做之前,莫若肯定因为他一句“师母”而狠狠臭骂他一顿,可现在却只是冷丁丁的横了他一眼,问,“酒是你给她的?”
小童心虚,“是……是师母她说要喝酒的,师傅,我……”
“行了,下去吧,没什么事别上来。”
“是!”
拔腿下去了。
莫若便抱着唐思进了自己阁楼上的屋子,将她放到床上,盖好被子。
正准备走,手却被唐思拉住。
“阿莫,你究竟什么时候娶我?”迷迷糊糊的问。
莫若看着自己被拉着的手,本想抽开,想想又算了,索性反手握住唐思的手,将其塞进了被窝里,又为她掩了掩被子。
“阿莫……”
“我在!”
“你什么时候娶我?”
“明天!”
“那你会跟我回侯辽吗?”唐思侧了侧身,依旧在说醉话。
莫若表情一定,看着她那张通红的脸蛋,竟然真的开始思考起两人成了亲以后,他是跟这个女人去侯辽呢?还是让她留在京城?
第726章 拉马挡车
第726章 拉马挡车
可是——
想了一会,他才突然反应过来!
甩甩头!
什么成亲不成亲?
自己有病吧?
立马起身,又露出一脸的嫌弃,赶紧背身出了房间,将门关上。
随即,他去了阁楼上另外隔出的一间小屋子。
推门进去后,锁了门。
里面的空间并不大,却十分雅致,周围全是书架,书架上堆满了书,每本书似乎存放了很久,以至于看上去都有些破旧。
他寻了一遍,便从上面取下一本书来!
手中那本书的封上写着《医记》二字!
这是他那喝酒喝死的老爹留下来的医术,本本都是精髓,每一本上面都记录着很多大大小小罕见的病例,有病源的来历、有医理药材、有疑难杂症和种种毒药的炼药秘方。
为了纪云舒的病,他只能翻阅自己老爹留下的医术,看看能不能找到有关于蟾毒的记载。
……
亦王府。
景容回京进宫的事两个时辰前就传到了景亦耳边。
算算时辰,现在,景容已经出宫回府了。
而他此时却坐在席位上,冷静的泡着茶。
屋子内的角落上挂着一个精致的鸟笼,笼子里那只鸟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上蹿下跳!
十分顽劣!
斗泉在旁不敢出声。
但眼看着景容都已经回京了,自家王爷还这么冷静,难免有些担忧。
想了想,便上前提醒,“王爷,现在这个时候,若是容王留在京城,日后怕是……”
还未来说完——
原本气定神宁的景亦,突然捏起手边的小茶杯,朝地上狠狠砸了过去。
“砰”的一声!
十分响亮。
原本精致小巧的小瓷杯在地上碎成了一片。
怪可惜!
斗泉当即往后缩了缩。
“王爷赎罪。”
景亦眼神阴森,唇角上更是勾着一道诡异的笑,仿佛方才掷杯子的那个人并不是他。
“他不是想跟本王斗吗?那倒是要看看,他是如何斗得过本王的,就算让他拿着先皇的遗诏进了京又如何?现在满朝文武百官,几乎都是本王的人,他就算插了翅膀,也终究飞不过本王的手心。”
自信满满!
眼神阴沉。
斗泉不敢再说。
正巧这个时候,纪黎进了亦王府,刚刚将自己的人从京城外撤了回来,身上染血的衣服还未换下,便急急忙忙的过来了。
景亦朝斗泉示意了一眼,让他赶紧将地上砸碎的杯子处理掉。
斗泉领会,用脚将地上的碎片全部扫至到了一边。
纪黎进门,面色冷酷,不苟言笑,拱手,“参见王爷。”
而景亦对他则是笑脸相迎,“纪司尹幸苦了。”
“王爷所托,下官未能办到,本已下令要将容王斩杀,可秦士予却突然带着圣旨赶了过来。”
“你说的这些,本王都知道了。”景亦起身,绕过面前的桌案,走到他面前,一边说,“其实,不说是纪司尹你,就连本王都没料想到容王手中竟然会有一份先皇的遗诏,今日在城外传作任何人,都是不可能拦得住。”
纪黎心有怀疑,“不过,下官猜测,那份圣旨可能是假的。”
“不是可能是假的,而是一定是假的。”
嗯?
纪黎眼神一蹙。
景亦解释,“本王所知,皇上并未下旨,而是传了一份口谕,秦士予必定早早收到了消息,所以假传圣旨,保了景容一命,这秦士予胆子倒是挺大的,不过,他既然能安全出宫,说明皇上也不追究了,可想而知,皇上密诏要景容回京一事,已成定局。”
“所以王爷就这样算了?”
“算了?”
他笑了笑,负手而行,走到那个鸟笼旁,挑起手边一根细细羽毛,伸进笼子里开始斗鸟玩。
原本就叽叽喳喳、上蹿下跳的鸟儿在羽毛的挑/逗下,变得更加欢乐。
越是如此,景亦脸上的笑意就更加的浓烈。
却又十分瘆人。
他冲着鸟儿“啾啾啾”了几下。
然后说,“就算现在他回京了,本王也不能让他回得这么容易。”
话里带话!
转头,他吩咐斗泉,“你去通知一声,明天上朝之时,所有朝臣都务必要将赈灾银一事闹起来,有多大,就闹多大。”
“属下明白。”
“而至于纪司尹你……”他逗鸟的动作停了下来,转头看着纪黎,“你虽有职责在身,护京城和皇宫安危,但那毕竟是一位王爷,杀死了也就罢了,可现在却让他逃过一命,明日朝上,父皇必定会追究你,派兵阻拦是责任,可出兵杀人,却是罪。”
是在提醒!
这锅倒是甩得很干净。
纪黎笑笑,“亦王此言是要拉马挡车,下官也只能认,不过……此前我就说过,我纪黎不愿参与党争,这件事,当是我扛了,此后,不再有下次。”
“纪司尹放心,这件事是意料之外,此次帮了本王,你妹妹的事,本王自会守口如瓶,但还是那句话……”他说,“本王胜,便是你纪家胜,本王败,便是你纪家败。”
纪黎脸色冷了下来,一双如炬的目光紧紧的盯在景亦手中的那根羽毛上。
不语!
景亦也继续逗鸟,他说,“当初,父皇赐了本王一只金丝雀,那雀儿乖巧极了,呆在笼子里只知道欢声叫着,不似这只红嘴鸟烈性,拼了命的想要冲出笼子里,可越是这样,本王就越是要将它关得牢牢的。”
像极了一个变态!
仿佛是在说,他喜欢驯服和控制。
这样的人,眼里只有权利和地位,是一个能为了这两样东西连亲人都可以牺牲的人。
若真由他做了皇帝,满朝文武百官,皆是奸臣。
许久——
他将羽毛放下,阴森的眼神慢慢收了起来,困惑的盯着鸟儿,狐疑道,“只是……本王想不通,为何父皇要召回景容呢?”
傻逼,这都不懂啊!
还不是因为你太心急,加上送进京城的刺客在大理寺监牢遇害,种种事件,使得祁祯帝不得不怀疑是你教唆他那草包儿子谋反弑君,单单就说这点,你老子就不会待见你,更别提别的事。
他又疑惑,“而且那份遗诏上,究竟是什么?”
百思不得其解。
第727章 做梦!
第727章 做梦!
这些天,纪慕青从柴房被放出来后,身体已经养得也差不多了,虽说脸色还不大见好,身子骨也日渐消瘦。
但好在不似之前那般狼狈!
只是——
她堂堂一个亦王妃,却沦落到连院子大门都踏不出半步,终日被一双双眼睛盯得牢牢的。
寸步难移!
如同在监牢之中。
此刻,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平日里盯着她的那几个丫头、端着烛台去院子里点灯了,而就在一炷香前,她得知大哥纪黎来了府上找亦王,所以趁着丫头们点灯的空隙,找来一件黑色披风戴上,悄悄溜了出去。
指望在纪黎离开之前将人拦下来。
她脚步仓促,心中忐忑!
更是一步三回头,生怕被人追上来。
纪黎向景亦禀报完情况后打算离府,正好经过离她不远处的那条长廊。
她心头一喜,叫了一声,“大哥。”
只是声音太小。
纪黎并没听到,依旧面无表情的跟随府上小厮朝前走着。
纪慕青一咬牙,便提着长裙打算要冲过去。
可——
那步子才迈出去,身上的披风就被人往后用力一扯,连带着她的身体也朝后翻去。
还没叫出来,就被人从后扣住肩膀,捂住嘴朝旁边拖去。
“唔唔……”
她瞪大眼睛,十分无助的看着渐渐远离自己视线的纪黎。
而任凭她如何挣扎,终究还是力气不抵。
最后,被人拖回院子,狠狠甩在冰凉的地面上。
她趴在地上,手掌摩擦在细碎的石粒上,像被火烧一般辣疼。
疼意蔓延全身,她却死死咬着唇不让自己叫出来。
一双精致的绣花鞋落在了她的视线内,她目光一点点的往上移,凝视在了陈香那双高傲的眼神上。
那女人,正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
“妹妹,怎么大晚上不在屋子里休息,跑去外面做什么?”
语调尖尖,带满了刺。
纪慕青原本骨子里就有一股傲气,她顾不得手掌内的疼痛,从地上爬了起来,摇摇晃晃的身子才刚刚站稳,一个小丫头上前再次推了她一把,整个人又重重的摔在了地上,险些将面前的陈香扑倒。
陈香往后一退。
伴随而来的,是一阵十分讥讽的笑声。
陈香拿帕子捂着嘴,轻挑着眉,盯着地上狼狈不堪的女人,说,“想通知你大哥?做梦!你就是死了,他也不会知道。”
言语刻薄。
纪慕青不说话。
心里都是恨!
“啧啧啧,真是可怜啊,堂堂的纪家大小姐,亦王府的正王妃,今时今日竟然落得如此地步,只能趴在地上像只狗一样,就连自己的亲哥哥都见不到,还想通风报信?也不看看你自己现在的处境。”
纪慕青伏在地上,眼神中充满了血丝,一双手紧握拳头,指甲仿佛深陷到了皮肉内,扎出了血。
她冷笑一声,再次抬起头来,眼神一深,一字字的说,“早晚有一天,你也会像我这样。”
啊呸!
“我跟你可不一样,你注定这辈子都只能苟延残喘的活着,永远都别想得到你想要的一切,可我却不同……”陈香摸着自己的肚子,“我怀着王爷的孩子,等亦王登基,这孩子就是太子,我就是母仪天下皇后。”
哈哈!
“皇后?”她笑得肩膀抖颤,阴沉的眼神微微一睁,“难道……你忘了我之前提醒你的话了吗?”
呃!
之前她在柴房与陈香说过的话。
“亦王要权,要稳固地位,所以皇后人选,非将女便是重臣之女……”
她陈香,不是将女,不是重臣之女!
所以,就算她腹中孩儿是太子,她也终究成不了皇后。
可——
她就是要搏一搏。
“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你看看你现在,就像一只丧家犬。”
“那也总好过你白日做梦。”
“你……”
后一刻,陈香俯身,一把揪住她身上的披风,疾言厉色道,“纪慕青,从皇上下旨赐婚,封你为亦王妃的那一天起,我就恨不得要你去死,凭什么?凭什么因为你出身将门就可以凌驾在我头上,可现在看到你这样,我心里也就平衡了,因为你得不到王爷的宠爱,甚至只能一辈子都这样活着,这比让你死,还要更加让人痛快。”
若是换做之前,她肯定伸手掐住眼前这个女人细腻的脖子,将其d活活掐死,但现在,她却无所谓了。
但她越是这样,陈香就越是气。
“你别以为你不反抗,我就会放过你。”
“我没求你放过我。”
哼!
陈香将她松开,直起身子,拍了拍绣着牡丹花的袖子,往后退了两步,吩咐人,“将这女人拉进去,一定要给我好好看牢了,若是再让她跑了,我就要你们的命。”
“是。”
几个小丫头上前,将身子软塌塌的纪慕青从地上拉起,朝屋子里拖去。
当她被拖着经过自己贴身丫头彩兰的面前时,她却脚步一定,在原地停了下来,一双阴沉沉的眸子盯着彩兰。
这丫头自打跟着陈香之后,像是变了个模样,发饰也好,衣着也好,从头到尾彻底的换了一遍,跟个小妾的打扮。
彩兰被那双眼神看得浑身有些发毛,低垂着头不敢直视,往后退去。
“风水轮流转,真希望你没跟错主子。”纪慕青说。
呃!
彩兰的脸色当即一青,抿着唇,不敢说话。
而后,纪慕青则放声大笑,任由丫头将自己拖进屋了。
笑声回荡,扣人心慌。
陈香侧眸看了一眼彩兰,见她眼泪婆娑。
“怎么?你想回到你从前的主子身边?”
“不是。”彩兰赶紧摇头,“奴婢没有这个意思。”
赶紧将眼泪抹干!
陈香走到她面前,好声好语说,“你听好了,只要你好好跟在本妃身边,等腹中的小王爷出生,自不会亏待你。”
“是。”
“你明白就最好。”
她敢说自己不明白吗?怕是才说两个字,就会被掌嘴而死。
陈香摸了摸自己还未隆起的肚子,笑了笑,便心满意足的带着自己的人走了。
落院里,恢复了安静!
只是偶尔传来一声乌鸦的叫声……
第728章 打破时局
第728章 打破时局
翌日,容王府。
清晨一早,景容便换上了朝服,准备进宫。
走之前,在府门口,纪云舒拉住了他,嘱咐道,“你手上有伤,一定要千万注意。”
“好。”
“朝堂上的事我虽然不懂,但不管如此都要步步为营,切莫行错一步。”
“好。”
“倘若事有变节,你一定要答应我,保住自己,安全回来。”
她算不上是什么感性的人,可心里却设想了很多种可能性,几乎都是不好的。
说她杞人忧天倒也不为过。
景容紧握住她的手,微微一笑。
“你这么担心本王,就算本王到时候真的会被群臣围击,也一定留着最后一口气回来见你,绝不会……”
“不准胡说!”她捂住他的嘴,眉心紧蹙。
景容眉头舒展开来,将她手从自己嘴上拿下,低头凝视着她那双担忧的目光。
认真说,“云舒,你要相信本王。”
她努了努嘴,轻沉了一口气,点了头。
“我相信你。”
“乖。”
门口马车旁的路江提醒道,“王爷,该进宫了。”
他点头应下,随后在纪云舒的脑袋上摸了摸,这才上了马车离开。
纪云舒追了两步,停了下来,眼看着那辆马车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
没多久,天就下起了毛毛细雨。
她就站在门口,一步不肯走。
等着!
等人归来。
景容的马车迎着细细的毛雨徐徐前进,到了皇宫的南门外的时候,雨才停了下来。
人刚下马车,正巧就和景亦碰了一个正着。
冤家路窄啊!
两人对视一眼,便一同朝南门进去。
并排而行!
守着宫门的几个侍卫都傻眼了,现在这个时候,谁不知道容王和亦王之间的关系十分敏感啊,两个对立的人现在竟然并排走到一块,能不让人傻眼吗?
进入宫门,二人朝金銮殿方向前去。
路上——
到底还是景亦先开了口。
他目不斜视,勾着阴险薄冷的唇,一边走一边说,“真没想到,你还是进京了。”
“很意外?”
“意外!却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倒是要多谢你派刺客来杀我,否则也没有刺客在大理寺遇害一事,父皇恐怕也不会起了要召我回京的念头。”
哼!
景亦眸色一沉,又笑了起来,“就当你胜了一步又如何?现在朝中时局已经定了,太子之位乃是我囊中之物,你回京来,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我如何加封荣升。”
好大的口气!
景容依旧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模样,他目光直视着前面,回应道,“究竟最后结局如何尚不可知,你认为朝中时局已定,而我如今回京……”他突然停下步子,侧头继续说,“就是来打破你所谓的时局。”
语落同时,笑了一下。
呃!
景亦神色微微怔了一下。
哪知后一刻,景容伸手,竟帮他整理起微微有些褶皱的朝服衣领,嘴角带着邪魅森冷的笑味,一边理,一边说,“屡次谋害皇子亲兄、煽动群臣、教唆太子围宫弑君,单单就论这三项罪名,就算将你押入天牢永生囚禁、也不足以还清你此生的罪孽。”
呃!
景亦觉得喉咙里似乎卡了什么,一时之间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看他这样,景容嘴角上扬,脸色邪气,随即手一甩,从他的衣领上松了下来。
那原本就褶皱的领子更加皱了。
转身走了。
好一会,景亦也反应过来,自己被人将了一军。
袖子用力一挥。
只得快步追了上去。
金銮殿内。
文武百官都已经聚齐。
二人是一前一后、仅差一步进来的。
朝臣看了一眼回京的容王,面面相觑。
小一会,才纷纷参拜道,“参见亦王/容王。”
二人不语,皆沉着一张脸,分别站在殿中左右两边。
身后,悉悉率率的传来众人轻声议论的声音。
听得不大清楚!
无非就是关于此次景容回京的事罢了。
金銮殿的高台上,张全站在龙椅的左侧,高喊了一声,“上朝。”
紧接着,祁祯帝便从高后左边那道门出来了,一身龙袍,龙顶高冠,尽管年事已高,却依旧威风凛凛。
掀袍而坐。
低着众人参拜,“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祁祯帝只手一抬,“诸位爱卿平身。”
起身。
祁祯帝看了一眼景亦,又看了一眼景容,目光这才看向众人。
最后,又落在了纪黎身上。
“纪司尹。”
叫了一声。
纪黎上前,立在殿中央。
“臣在。”
“你职责是护京城、护皇宫,若有乱臣贼子谋逆,你无需朝朕请示,直接可出兵围剿,但昨日城外一事你作何解释?”
质问。
纪黎看了一眼景亦,又立即将目光收回,“臣得知容王进京,所以派兵阻拦。”
“只是阻拦?”
“皇上口谕,赈灾银不查出来,容王就不可回京,但此次容王未得到皇上圣旨允可就擅自进京,身为兵部司尹,职责所在,只能出兵拦截,但……迟迟未能等来皇上圣旨,加上容王执意进京,臣不得已,才下令……”
“下的什么令?”祁祯帝咄咄逼人,眼神凶煞。
纪黎垂头,缓缓道出一句,“格杀勿论!”
砰!
祁祯帝大怒!
大手朝面前的龙案上狠狠拍了一巴掌。
“朕何时给你的命令,准你‘格杀勿论’?进京者,乃是朕亲封的王爷。”
声如洪钟!
在殿内回荡。
底下的人,鸦雀无声。
祁祯帝被气得脸色通红,继再道,“就算他不是王爷,他手持先皇遗诏,你也不能下‘格杀勿论’这道令。”
“臣知错,只是当时并不知道容王手中圣旨是真是假,一时恐有它事发生,所以才秉着职责下了令,若皇上降罪,臣甘愿受罚。”
刚说完,景亦就道,“父皇,纪司尹草率下旨是有他的过错,但也是为了皇城和父皇着想,何况……”他看了景容一眼,“容王并无大碍,恳求父皇饶纪司尹一次。”
紧接着——
众臣附和。
“求皇上绕纪司尹一次。”
一帮走狗!
跟着景亦屁股后面走似乎能捡到带肉的骨头似的。
第729章 纪桓被点名
第729章 纪桓被点名
景亦党羽都在为纪黎请命时,却有几个除外。
秦士予、余少卿、吏部尚书彭元海和通政司的曲大人。
倒是奇怪了!
当初吏部上奏景容插手官员调动一事时,彭元海不知道多起劲,按理说,他现在应该站在景亦那边,帮着一块为纪黎请命才是,怎么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呢?
那通政司的曲大人也一样。
真是有趣!
说实话,祁祯帝还真不敢拿纪黎如何。
毕竟,纪黎手里握着兵权,虽不是重权,但也是大临的命脉,再说了,他口言是职责所在,才会极力阻拦,阻拦不了,这才下令“格杀勿论”,确实没错!若因此就将他拖去午门给斩了,恐怕前脚才死,后脚纪桓就带兵来打了,除非。像景亦那样,能抓到他纪家中的人把柄,否则,那些跟着纪家兄弟出生入死的将士们,必定会造反。
就算最后造反不成,也必定使得大临损兵折将。
得不偿失!
思及此处!
祁祯帝也只能作罢。
却怒目而视,道,“纪黎,你出令不实,险些要了景容的命,你一句‘格杀勿论’,朕就能搬出大临律例,将你推出午门斩首,可……”稍顿一下,“满朝文武百官现在都在为你请命,朕也知你是职责在身,无奈之举,若真的杀了你,恐怕满朝文武百官都不会服气,念在你为我朝鞠躬尽瘁多年的份上,朕可暂且绕了你,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暂且将你撤职归府,容后再定。”
什么?
革职归府!
这跟革职查办有何区别?
更准确的说,是变相的剥夺了他在兵部的权利。
不得不说,祁祯帝还真是老谋深算,这一招都被他想到了。
闻言,景亦眉头猛然一紧,赶紧上前拱手,意图劝说,“父皇,纪司尹虽然……”
话还没说完——
“行了!”拍案,“此事已定,若再有人道一句,朕就等同处理。”
呃!
景亦是个不怕死的,他继续道,“纪司尹就算有过,但罪不至此,儿臣请求父皇从轻处置。”
“朕已定,景亦,你不必为他求情。”
“但父皇……”
“行了。”祁祯帝不悦。
景亦只好心不甘的闭了嘴。
而朝中也无人出声,生怕会殃及无辜。
当然,纪黎是万千不服,他被迫为景亦卖命也就是算了,做个出头鸟更是算了,哪知祁祯帝不按常理出牌,竟然要革自己的职!
tmd,就为这芝麻绿豆的小事?
心中千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随记,祁祯帝突然出声音问他,“纪黎,你可服?”
不服!
老子不服。
打死都不服。
“臣甘愿领罪。”
老铁,说违心的话扎不扎心?
祁祯帝大袖一挥。
纪黎就只好灰溜溜的隐到一众朝臣之中,当一条哑巴鱼。
而站在他身边的纪桓却是满肚子的火,他偏头,轻声说,“大哥,我看皇上分明就是故意的。”
“我当然知道。”
“那你刚才还……”答应?
纪黎无奈,“方才你也看到了,无奈之举。”
哼!
纪桓捏紧拳头,火气上头。
真想将高台上那个昏君给拉下来暴揍一顿。
但后一刻,就被纪黎拉住,轻声劝阻他,“有什么事,等回府再说。”
他只好将气焰压了下去。
隐忍。
而他哪里知道,接下来便轮到了他。
祁祯帝道,“现在,罚也罚了,便说一说关于先皇遗诏的事。”
正题来了!
先皇遗诏是由一名宫人放置在托盘上呈上来的。
祁祯帝将其取出,放置在面前的龙案上,并未打开。
“诸位爱卿都知道,数月前,蛮人在边疆大肆作乱,本该早早出兵镇压剿灭,但是却因当年‘三十年休战’的协议而按兵不动,哪里知道,蛮人越发猖狂,欺我大临无兵,此次景容送进京的这份先皇遗诏,正好解决了这个大难题,‘三十年休战’协议可撕毁不算,我大临亦可派兵十万,剿灭蛮人。”
嗯?
什么样的遗诏?
底下众臣议论纷纷。
景亦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突然斜眼看向淡定自若的景容,眼神不由的暗了下去。
仿佛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正在悄然升起。
也就在众人狐疑困惑之时,祁祯帝将遗诏交给了身旁的张全。
由他宣读。
张全捧着如同千斤重的圣旨,缓缓展开。
“乾治三十七年九月初一日,蛮人附疆一百余年,修铸贡本近十数年几,故交友司,若年,蛮荒作乱鸱张、扰杀肇衅,当谕令出兵,不予姑容,边疆兴兵十万,伐蛮平息,钦此。”
声音回荡在金銮殿中!
朝臣震惊!
先皇竟然留有这样的遗诏?
而自古以来,先皇圣旨大于天!
这份遗诏就是如今的救命稻草,恰到好处的解决了大临的一道难题。
但——
有大臣质疑,“臣有一虑,遗诏既然是先皇所立,那为何会在容王手中?”
还未等祁祯帝回应——
景容则眼眸轻轻一抬,侧身与那那位大臣道,“遗诏一直在康侯爷手中。”
声音不轻不重。
那大臣似乎要咄咄逼人似的,继续问,“既然是在康侯爷手中,那为何由容王你送进京?”
“张大人想知道,不如去问问康侯爷,问他为何要将遗诏交给本王带进京。”
“这……”
哑口无言。
祁祯帝,“无论这份遗诏是由谁送入京城,但确实是先皇所立,有了这份遗诏,协议便不再算数,天下百姓也好,数国也罢,都无口再道,不过……”稍顿片刻,思量道,“虽说出兵十万可剿杀蛮人,但蛮人毕竟生性野蛮,所以绝不可掉以轻心,朕思量一晚,实在想不出来,此次究竟该派谁人领兵剿灭。”
底下一双双大眼睛盯着他,坐等下文。
“直到方才,朕才谋得一个好主意。”他将视线突然落在了纪桓身上,打起了主意,说,“纪将军乃是朕亲封的长林将军,骁勇善战,为我大临立下汗马功劳,此次由你带兵前去再合适不过。”
纪桓被点名。
第730章 弹劾景容
第730章 弹劾景容
谁都没想到,被点名的人,竟然会是纪桓。
一双双眼睛顿时朝他投射过去。
原本他就一身的戾气,因为自己哥哥被革职而心头上火,没想到,现在竟然轮到自己。
按理说,他是武将,出兵灭蛮不是问题。
但人人都知道,他可是长林将军,手握兵权,小小一个蛮夷根本不用他出手,大可随便派一名武将前去就行。
由此可见,你=祁祯帝这道令分明下得蹊跷有含义。
他立即上前,拱手俯身,“皇上,臣……”
话还未说完,景亦开口了,他道,“父皇,蛮人虽然生性野蛮,但出兵十万绰绰有余,可纪将军乃是一员大将,此次灭蛮,根本无须由他领兵。”
“朕已思量周全。”
不可反驳。
“纪将军坐镇京城,战功赫赫,剿灭蛮人之事,父皇大可派高将军或者邵将军前去。”
他会如此紧张也不是没有道理。
眼下,正是他用人之际,可祁祯帝却革去了纪黎的职,现在又打算将纪桓派去鸟不生蛋的边疆,他刚刚丰满的一双翅膀就这样生生被折断,当然不甘心。
祁祯帝龙袍内的手紧握着,龙颜不悦,正色,严肃道,“确实,纪恒立下无数战功,更是为大临夺来数座城池,若让他带兵去边疆灭蛮,是有些大材小用,但朕说了,也思量过了,蛮人在边疆数百年,加上现在重立新主,势力不可小觑,为了以防万一,朕必须派一位信得过、且有勇有谋的人领兵前去才行,而放眼朝中上下,最合适的人选,也就只有纪桓一人。”
“父皇三思。”
“朕已经思过了。”他当即拍案下令,“纪桓,˙朕命你领兵十万,务必三月之内,将蛮人新主的项上人头给朕摘回来,保我边疆安宁。”
圣旨已下!
纪桓是将,手里握的是兵权,可顶头上司终究是祁祯帝。
虽然心里一肚子的火,整完了自己大哥,现在又来整他,自然气怒。
可——
他唯有遵旨啊。
心不甘情不愿的领命道,“是,臣……遵旨。”
乖!
此时此刻,景亦脸色发青,好一招“先皇遗诏”,就这样轻而易举的将他一双翅膀斩断了。
他怒目景容。
可景容依旧面无表情,默默不语,扮演一个与世不争的局外人。
景容面色看似平静,可是心里却掀起了一阵波澜,祁祯帝的决策皆在他的意料之中。
当众臣安静下来后,祁祯帝更是打算装一装糊涂,不去道景容留不留京城的事。
只说,“若无别的事,就退朝。”
当然还有别的事!
昨天就接到景亦指示的一众大臣,立马就开始上演气围攻的戏码来。
其中一人道,“皇上,不知道容王一事,如何处理?”
“何事?”
继续装糊涂。
“皇上当初口谕,若容王查不出御府赈灾银一事,就不得回京,如今容王既已将先皇遗诏送来,那是不是也应该立刻离京返回御府,继续查赈灾银一事?”
祁祯帝沉默片刻,似是在心里琢磨良久,才道,“朕当中口谕下了这道圣旨没错,可这次能解决蛮人一事,景容功不可没。”
朝臣反驳,“遗诏乃是先皇交给康侯爷的,若要算功劳,也该算在康侯爷头上,与容王无关。”
什么叫什么关系?
他千幸万苦送进京城,怎么就没关系了?
真是睁眼说瞎话。
而就在那个大臣说完后,身后众臣也开始纷纷附和。
“皇上,e容王未能破案,就不可回京,而且皇上口谕在先,容王就务必遵旨。”
“还请皇上下令,让容王再次返御府。”
“请容王离京。”
……
七嘴八舌起来!
吵死了。
祁祯帝眉头越皱越高。
他知道,自己现在糊涂是装不下去了。
心里也知道,这帮群臣分明就是被景亦煽动的。
“诸位爱卿所言,朕心中明白,景容身为王爷,自当查明赈灾银的去向后才得返回京城,但无论如何,都是他将遗诏送入进宫,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赈灾银一事,朕自会再派他人前去御府查明。”
大伙不听!
“当初,是容王亲自请缨,接下赈灾银一事,既然接下,自要查明清楚,何况皇上也有口谕,所以,还请皇上即刻下旨,责令容王返回御府。”
咄咄逼人!
祁祯帝也料想到了这一点,并不惊讶。
但——
他势必要将景容留下来。
景亦现在太心急,他唯有景容这个儿子依靠。
但群臣却在这个时候齐齐跪了下去。
“还请皇上下旨,责令容王即刻返回御府。”
胁迫!
跪满一地。
各个都吃了熊心豹子胆。
祁祯帝简直无语,眉头紧锁不展。
而刚刚被斩断了双翼的景亦则暗暗偷笑。
景容却在这个时候突然上前,道,“儿臣冒死将先皇遗诏送来,已为大临解了难题,父皇若是下旨要儿臣返回御府,儿臣自当领命。”
什么?
竟然不反抗?
众人傻眼。
他千幸万苦回京,险些成为纪黎的剑下魂,明摆着就是为了回京参与党争,势必要守着京城不会离开,怎么现在,竟然这么乖巧?
不过,这倒也符合他那不争不抢的王爷设定。
而一直不语秦士予也后脚上前,道,“皇上,容王虽是主动请缨,皇上也口谕下旨,但,容王毕竟是一位王爷,若赈灾银一事永远查不出来,容王岂不是永生之年都回不了京?容王一没触犯大临律例中的其一,二未起任何谋逆之心,再者,皇上也知容王性子,绝非扰朝纲之人,无罪无失,自不当永远留在御府,还请皇上恩准容王留京。”
秦士予在朝中一向是说得上话的人,现在为景容言辞,自然有用。
但——
现在群臣下跪,祁祯帝也有口谕。
若是收回,那皇上所谓的一言九鼎,恐怕也会失了威信。
大理寺卿余大人也道,“秦大人所言甚是,容王无罪无失,还请皇上恩准容王留京。”
两方人马!
各不退让!
景亦和景容并排而立。
第731章 十六个大字,谁敢反?
第731章 十六个大字,谁敢反?
金銮殿内。
谁也不退让!
一面要景容离,一面要景容留。
为难的,终究还是祁祯帝。
其实任何一方说的都有道理,景容是主动请缨去的御府,身为王爷,自要将案件查明,而且不准他回京的口谕也当着众臣的面下了,不过,秦士予说的也对,景容无罪无失,加上此次又送来先皇遗诏,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是该留在京城才对。
思量许久,祁祯帝一咬牙,“诸位爱卿所言,朕也明白,景容身为王爷,办事就该有始有终,既然接了赈灾银的案子,那就必须尽全力查寻出来,可这案子毕竟不是小案,曾派多位大臣前去,最后也都无果,甚至,都命丧在回京路上,致朕心绪不定、惶恐不安,若继续让景容查下去,难免不会有同样的事发生,总不能赈灾银一事永远查不出来,他就一直不能回京吧?自古大临,可从未没有过王爷远京不回先例。”
其中意思,景亦瞬间明白。
他赶忙打断,“父皇,儿臣虽然也认为景容不该一直待在御府,但……”稍顿,侧身看向景容,“就连他自己都说,若父皇下旨要他返回御府,他自当领命,可见,御府赈灾银一事,他也是想查明清楚的,对吧?”
景容唇角抹着一道及不可见的笑意,下颌微抬,接了他的话,“案子是我接的,理当尽力查明真相,将御府丢失的赈灾银找回来,这是职责所在,自不会推辞,只要父皇有令,我便即刻返回御府,绝不在京城逗留,否则,就算满朝文武跪在太和殿外的抵石上,我也不会踏出京城城门半步。”
“你分明是在为难父皇,明知自古帝王之言,乃如九鼎,若父皇不忍,便是要收回‘你不得回京’的口谕,那岂不是至我大临国威于例芥?父皇还如何立定满朝?”
好一张嘴!
景容眼神一凛,“父皇乃是天子,天子所行本命为真,若明是祸,还执意而行,便是天下之大耻辱。”
“行在首,令在先。”
“对错可分,不在先后,父皇有旨,若让我留,便留,若让我离,便离。”
“你未查明御府赈灾银丢失案,便是错,既是错,又如何让父皇下旨让你留下来?你赌父皇不忍,便是不义。”
“何为不忍?何为义?”景容大袖一挥,手指跪地朝臣,“满朝文武百官叩首,悬令帝上,是义?你声道例芥行令,置我水火,是义?大临律例哪条哪例规定,帝王之令,可由悠悠众口左右?”
呃!
景亦眼神一怵,依旧不退让,硬声,“朝臣所秉,是天子一言九鼎,你休要矫枉过正。”
啊呸!
景容严肃正色:“先祖皇帝开国立号,皇文卷书亲笔所写十六个大字,国本亲宗,堂立一家,印鉴天地,不分九鼎,而那十六个大字,同样印在了金銮殿外的石柱上。”
掷地有声!
呃!
国本亲宗,堂立一家,印鉴天地,不分九鼎。
众人唏嘘。
景亦也彻底怔住。
话卡在喉咙内,道不出来。
景容眼神轻瞥,眸中似寒冰层层叠起,冷厉万分。
他从未想过今时今日会在朝堂之上,以这样的形式和景亦开战。
该来,挡不住!
高台龙椅上的祁祯帝却如释重负,龙袍一挥。
道,“此言十六字,正是我大临开国宗本。”
声如洪钟!
众人静等下文。
“朕虽有口谕在先,不得景容回京,可先祖皇帝的‘印鉴天地,不分九鼎’之立,纵使朕一言九鼎,也要道对错上下,而且秦大人所言,景容无罪无失,又冒着在城外被兵拦杀的风险将遗诏送进京来,致灭蛮可解,是功,不是过,既然是功,自要奖,朕下令,恩准景容留在京城,御府赈灾银一事,则由吏部派人前去查明。”
底下,鸦雀无声!
敢情,真是白跪了。
景亦一子错,满盘皆输,气得七窍生烟。
景容并未表现出大喜得意的神色,俯首,“儿臣谢父皇恩准。”
祁祯帝轻点头,松了一口气。
一大早,波澜不断。
真是心力交瘁。
见无人反驳,便沉声,“若无其他,就退朝吧。”
屁股离开龙椅,走了。
众臣还跪着,等到高台上那条龙消失在侧面那道门后,才一一起身,拍了拍官服上的灰。
这场秀,结束!
大伙看看景容,又看看景亦,都十分知趣,纷纷退了出来。
最后,整个金銮殿内,就只剩下二人。
空荡荡的殿中,没了方才紧张高亢的氛围,竟显得有些凄凉。
缓时——
景亦开口,“我真是低估你了。”
口中似含着利剑。
景容冷面相对,“你要定局,我要破局,这只是开始。”
“你当真要跟我斗?”
“是你逼我的。”
“不,不是我逼你的。”景亦无辜,勾着倾斜的唇角,“是父皇逼了你和我。”
呵呵!
景容瞥开视线,不作回应。
而景亦朝前踱了两步,正正的站在龙椅的下方,微仰头看着,嘴角渐渐溢出了一抹笑,冷得瘆人心慌。
“看到没有,那就是整个大临最至高无上的地方,只有坐在那,全天下的的人都得听你的,你想让谁死,谁就死,想要谁活,谁就活。”咬牙道,“而我跟你不一样,你想做只锦鲤鱼,我却想做只大鹰,不惜一切代价清除掉阻拦我的东西,包括人。”
那张脸,从凶残至极!
景容看着如今因权利而膨胀的景亦,行至他身旁,“或许做一只锦鲤鱼,也没什么不好,说不定那一天,就鲤鱼跃龙门了。”
“哼。”景亦眼神一狠,“你不要以为这次纪家两兄弟一个贬、一个支,就是你赢了,胜败还没定,最后究竟谁输谁赢,只有笑到最后的人才知道。”
“或许吧。”
轻描淡写!
景亦偏身看他,又张扬一笑,长吸一口气,“我提醒你一句,现在文武百官都受命与我,没了纪家,我同样可以掌控时局,就算到时候真的兵败如山倒,我手中……还有最后一颗棋子呢!”
呃!
最后一颗棋子!
卫奕?
景容当即拳头紧握,追问,“你把他怎么样了?”
换来的,却是景亦得意一笑。
他说,“你一定派人搜遍了整个京城,甚至还派人在我亦王府中翻了个顶朝天,但都没有那傻子的踪迹,一定,很着急吧?”
“他到底在哪?”
“想知道?”景亦一脸狡黠,说,“只要你愿意离开京城,等我坐上皇位之后,自会将他安然无恙的还给你,而你若执意与我斗,我保证,我败的那一日,送到你面前的,只会是那傻子的一具尸体。”
那双眼睛里都仿佛带着豺狼一般的绿光。
第732章 逼他造反
第732章逼他造反
景容额头青筋爆出,心头焦急,“景亦,你我之间,无需牵扯进无辜的人。”
“只要能助我登上皇位,无辜的人,照样能沦为我手中的一颗棋。”
“你若敢伤他一分,就别怪我不念兄弟之情。”
兄弟之情?
景亦大笑,“景容,你别傻了,你我从出生那一天就注定不是什么兄弟,我们是敌人,是为了同样的目的不惜一切的敌人,所以,别在我面前谈什么父子情、兄弟情,我若真的顾及这些,当初也就不会教唆太子围宫了,太子也不会死。”
宝宝狠起来,连自己都捅!
何况是什么狗屁父子和兄弟。
景容冷眸深下,眼前这人,确实病入膏肓。
他衣襟之内,双拳紧握,“好,你若势必如此,我便与你奉陪到底。”
奉陪到底!
声音回荡在金銮殿内,久久回荡不散。
二人对峙。
正站龙椅下方!
景容从金銮殿离宫,刚出南门,就被吏部尚书彭元海叫住。
似乎是刻意在他。
彭元海向来不苟言笑,是个严肃的汉子。
上前拱手,致歉,“下官上次参奏王爷,还请王爷多多原谅。”
景容客气,“彭尚书言重了,确实是本王不该多次插手官员调动的事,你上奏参本王一本也是应该。”
“事后,下官有派人去调查,王爷撤职的那些官员确实有失职之处。”
“查明就好。”
“是下官不视真相,参奏一事,险些害了王爷。”
“彭尚书,其实本王应该谢你才对,如果不是你参奏,也不会助本王回京。”
彭元海心中明白为何,但表面上还洋装不知,“为何?”
景容不愿多言,只是笑笑。
“各中意思,彭尚书不必深知。”
“是,那就不扰王爷回府了。”
景容点头,上了马车离开。
原地,彭元海看着渐行渐远的那辆马车,深沉一口气,口中念叨,“也不枉贤王费尽周章,终是将你迎回京。”
……
容王府。
纪云舒得知了金銮殿内的情况,终于安下心。
只是——
又顾虑道,“此次我大哥二哥在朝堂上当众受挫,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亦王也不会轻易收手。”
纪黎那样一个好胜的人,怎么可能甘心被革职,然后安心在家养花施肥?
景容负手而立,站在门口的屋檐下,望着湿漉漉的地面。
“皇上下旨,命纪桓领兵去边疆, 他是将臣,不得反抗,至于纪黎,自然不会甘愿被打压,就算猛虎再起,也要有段时间,而这段时间内,景亦被折了双翼,自然元气大伤,不会闹出什么大动静来。”
“那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景容琢磨,“现在,我已和景亦在朝中公然对峙,朝立两方,敌多友少,最好的办法,就是快他一步,先下手为强。”
嗯哼?
纪云舒不明,“什么意思?”
“景亦最想要的,无非就是皇位,为了皇位,他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当初,他能设计怂恿太子围宫,今时今日,本王也可以照葫芦画瓢。”
呃!
纪云舒恍然,“你的意思是……逼他造反?”
景容眼眸深了深。
点头。
……
那天晚上,莫若和唐思过来了。
刚到容王府,那丫头就上蹿下跳,一个劲的东张西望,甚至拉着纪云舒在府上溜达起来。
活脱脱的一个观光客。
还不忘嫌弃道,“容王府大是大,可就是没有康侯府大气,而且看上去死气沉沉的,不如我家阿莫裕华阁有味道。”
臭显摆!
纪云舒轻笑不语。
大厅内。
莫若刚坐下,就问景容,“听说皇上已经下旨,恩准你留在京城了。”
景容喝茶:“你消息倒是很灵通。”
“不仅灵通,我还知道纪家兄弟吃了瘪,一个被革职,一个被派往边疆打蛮人,甚至,还知道你在金銮殿内舌战群雄,将景亦逼得哑口无言。”
“倒没那么夸张。”
“你无需谦虚。”
“本王像是谦虚的人吗?”他眉心轻拢。
还真不是!
谣言!
都是谣言!
莫若笑笑,“不管如何,总之你现在出尽了风头,皇上这次恩准你留京,聪明人自然看得出其中玄机。”又长叹一声,“自从太子死后,那安静许久的朝堂上,恐怕又要掀起一阵大风了。”
说完,端起茶喝了一口。
景容脸色微沉,目光看至门外,“只怕这道风,是道不会停的风。”
自古以来,党争从未停止过!
“砰!”
一声巨响。
乍墨色的天空被一束绚丽的烟花瞬间照得透亮。
“快出来看啊。”
唐思在外头大喊。
景容和莫若对视一眼,起身出去。
院子里,不知何时多了许多烟花,唐思正在卖力点燃火引,纪云舒在旁围观。
烟花一束束的往上冲,冲撞在空中,炸得五颜六色,耀眼夺目。
什么鬼?
景容:“这是怎么回事?”
闻声,纪云舒走了过来,解释,“唐姑娘说,今日是她们侯辽的成人节,每年的今天,她们那里都要放烟花。”
哦!
等将烟花都点燃后,唐思将火折子一丢,跑了过来,拉着莫若问,“怎么样,好看吗?”
莫若抽出手臂,咽了咽口水。
没说话。
“砰……”
烟花争先恐后的在天空中一束束绽放,又点点的往下垂,直到光点消没……
容王府里的人几乎都聚集过来了,小厮丫头们十分兴奋。
纪云舒仰头看着五颜六色懂得烟花,绚丽的光芒似乎在她眼中绽放,将原本漆黑的眸渲染得光芒夺目。
只是那双眸子,却显得十分落寞。
此刻,她脑海里也好,耳边也好,都是卫奕。
她仿佛能看到卫奕围在那些烟花旁蹦蹦跳跳的样子!
无忧无虑!
景容偏头看她,就已将她的心思猜透无疑。
他暗暗握住了她附在身侧的手。
四目相对!
无言胜有言。
皇宫里。
漆黑的小屋内,一个身影卷缩在地,和往常一样,抱着膝盖,将头埋下。
尽管大门关着,他还是觉得周围冷风飕飕。
让人颤抖!
于是,又不由得再次抱紧了双臂。
卫奕不记得自己被关在这里有多少天了,自从上次孔明灯火烧皇宫的事之后,他一步也没有离开过这间昏暗的屋子。
他不是囚犯,却胜似囚犯!
良久——
他抬起那双原本清澈干净、此时却十分凄凉无力的眼睛,视线透过那扇紧闭的木门,看着灰蒙蒙的墨色天空。
仿佛也能看到此时容王府上空绽开的烟花。
“舒儿。”
第733章 送饼的老妪
第733章 送饼的老妪
舒儿……
寂静的夜空中,繁星点点。
“舒儿。”
卫奕墨色的瞳孔深不见底。
他脑海里闪过了无数和纪云舒在一起的画面。
他累了,她就让他枕在腿上休息。
他害怕了,她就会摸着他的头,告诉他别怕。
他开心时,她比他还要开心。
他有危险时,她会不顾性命的去救他。
还记得在锦江的那个夜晚,他背着受伤的她,一路唱着歌,在幽静的街道上慢慢的走着。
一起放孔明灯,一起放河灯,一起动手做泥人,一起……
画面在他眼前不停的闪过。
又渐渐消失了!
“舒儿……”
无论他如何唤着那个名字,声音都无法穿透面前那扇红木门,只能在他耳边回旋。
越来越小!
他几乎……已经绝望到放弃要出去的念头了。
最后只能抱着自己瑟瑟发抖的双臂,再次缩成一团。
“咚咚。”
有人敲门。
闻声抬头,隐隐约约看到门口站着一个人。
那人身材不高,佝偻着背,从发饰和衣着的影子来看,应该是个宫里的老嬷嬷。
“孩子?你听见吗?”
老妪的声音很沧桑,却透着慈祥温和的语气,甚至有些伤感。
卫奕撑身起来,朝门靠近。
“你是谁?”
外头的老妪听到声音,身子绷紧,手中提着的灯笼更是险些掉到了地上。
一张满是皱纹的脸难受至极,深凹的眼眶也不仅红了。
这人,不就是当初卫奕被景萱抓进宫时,在院子里遇到的那个老嬷嬷吗?
“孩子,你一定饿了吧?”
卫奕不答。
老妪将怀里揣着的半块饼从门缝里塞了进去。
“来,吃点东西,不要饿坏了身子。”
饼递了进来,卫奕却迟迟没有接。
又问了一句,“你是谁?”
“我是……”老妪突然语塞,将话咽了回去。
正欲开口——
璋郅殿的两个小太监听到这边有动静,赶紧过来了。
老妪手一抖,缩了回来,以至那块递进去的饼掉到了地上。
“谁在那边?”
两个小太监提着灯笼过来。
老妪步履蹒跚,赶紧往旁边躲避,但还是被逮住了。
“张嬷嬷?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
老妪低着头,“出来走走,没想到走到了这。”
“这大晚上的可别乱走,娘娘有令,不准多余的人过来。”
“是,我这就走。”
哈了哈腰,老妪走了。
两个小太监轻声说了几句什么,看了眼关押卫奕的那间屋子,才放心离开。
屋子里,卫奕看着掉在地上的那半块饼,良久,才蹲身捡了起来。
饼上,沾了一层薄薄的灰,他捧着手里,指尖一点点紧握。
咬了一口。
强忍着眼中的泪。
孤冷的夜,吹进人的骨髓。
辣疼辣疼……
翌日。
皇上的两道圣旨下到了将军府。
太监传完旨就匆匆忙忙的离开了。
圣旨无非两点,一是革了纪黎的职,二是派遣纪桓即刻出兵,不得有误。
两兄弟一人捧着一道圣旨,不知多气。
纪桓更是直接将圣旨往桌上一丢,“这些年来,我为大临出生入死,打下无数城池,现在竟然派我去边疆打蛮人,这口气,我咽不下去。”
纪黎则冷静很多,“就算你咽不下去,也得咽。”
“大哥,难道就这样算了?”
“你想反?”
呃!
反?
纪桓还真的从未想过这点,吞了吞口水,说,“我虽不满此次皇上的决定,可若造反,便是谋逆,是大罪。”
“既然你知道,就不要再说了。”纪黎语气闷沉,“行了,你还是赶紧去准备一下,灭蛮一事不能耽误,自己也小心些,不要冲动坏事,十万大军虽够打蛮人,但也不要掉以轻心。”
“我知道,但……”
纪桓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索性手一甩,走了。
而人刚走,纪书翰就将纪黎叫了过去。
“这究竟是什么回事?怎么进宫一趟,一个被撤职,一个就被派去边疆打蛮夷了?”
纪书翰气愤不已。
纪黎也老实回答,“孩儿身为兵部司尹,容王回京,自然要阻拦,只是没想到容王手中的先皇遗诏是真的,这才惹了皇上大怒,论孩儿格杀王爷的罪名,所以才被撤了职。”
“你还不说实话?”
“说的都是……”
“砰!”
纪书翰一拍桌。
“你爹我也朝中为官多年,虽辞官还乡,但也知道其中诡谲,此次,是亦王和容王之间的党争,慕青成了亦王妃,你帮亦王夺势是应该的,可你一向小心,从不受人利用,就算要帮,也应该暗地里伸手才对,现在倒好,你当了出头鸟,被革职了,桓儿堂堂一个大将军,也被派去边疆打蛮夷,我纪家还有什么颜面在京城立足?”又气怒道,“亦王如果成了太子,慕青将来就是国母,可现在出了事,亦王受挫,容王反倒得势了,这太子之位,还真说不定。”
叹气!
说白了,纪书翰最在乎的,还是自己女儿能不能做皇后。
纪黎被训斥,也不多做解释。
总不能说,妹妹被人在宫里睡了,景亦手中握着把柄,他被逼无奈当了一次出头鸟?
这话,还是咽下去了。
“爹,你就放心吧,孩儿自有打算。”
“有何打算?”
“再说吧,现在圣旨下了,孩儿还得回兵部一趟。”
“去吧去吧。”
纪书翰一脸挫败,喝口茶压压惊。
纪黎出去后,在长廊上看到了纪婉欣。
叫住了她。
“婉欣。”
纪婉欣脚步一顿,露出那张楚楚动人的脸。
“大哥有事吗?”
“没什么,只是见最近天气不大好,你身子骨又弱,所以嘱咐你几句。”
“婉欣知道。”
其实,纪黎意不在此,眼珠子转了转,问,“大哥有句话想问你,你老实跟我说。”
纪婉欣眉心微微一皱。
“大哥问就是了,只要婉欣知道,自然不会隐瞒。”
“你与云舒可一直有联系?”
呃!
她低垂的眼眸微怵了一下,及不可见。
“上次云舒去御府,经过锦江的时候,倒是见了一面,过后,就没有再联系了。”
确实!
但——
纪黎不信,“你们虽然没有见面,那可有书信来往?”
“不曾有!”
第334章 商旅
第334章 商旅
“不曾有!”
上次,纪黎与纪桓谈论在城外部署的时候,纪婉欣应该是在门外听到了,通知了景容,不然,景容怎么会知道他在城外部署的事?
可人家不承认,当然也没辙。
毕竟,没有证据。
只能作罢。
他说,“我只是随口问问,你也不要放在心上。”
“嗯。”
她乖巧懂事,微微行了一个礼,走了。
望着那道弱不禁风的身影,他眼眸深了深。
自己乖巧的妹妹,应该不会通风报信吧?
不再继续想下去,他赶紧去兵部交接工作去了。
……
容王府。
如今,容王已经被恩准留在京城,自然,拖了数月的《临京案》也该查了。
一早,纪云舒就抱着自己的两个檀木盒,准备去竹溪园将剩下的11具骸骨头像绘制出来。
景容本打算派琅泊跟着。
但被她拒绝,“不用了,你和亦王之间的事,琅大哥还能帮你,我有子衿在身边就行了,何况这段时间,我可能会留在竹溪园。”
“那好,你先过去,晚上,本王再过去。”
“你还是留在这吧。”
“行了,你就不用管本王的去处了,反正两边都有本王的房间,住哪儿都行。”
汗颜。
纪云舒到底没说什么。
她刚要走,唐思又来了。
“阿纪,你要去哪儿?”
“你怎么来了?”
“我先问你的。”
“出去一趟。”
“那我跟你一块去。”她说着便挽住纪云舒纤细的胳膊,死缠烂打的要跟着她一块去。
这块牛皮糖自然是甩不掉的,只好带上她。
纪云舒离开后,景容就唤来路江吩咐。
“你去查查看,朝中哪些大臣与亦王走得最近。”
“是。”路江应道,却困惑道,“王爷是要?”
“景亦没了纪家两兄弟帮衬,必然会安分一段时间,而这个时候,若是能拉拢他的人过来,再合适不过。”
哦!
路江说,“属下倒是知道,大理寺卿与亦王府走得最近的。”
“大理寺卿只是一只小鱼,不足以放在眼里,景亦能将京城外和驻守皇宫的人撤换成他的人,可见,皇宫的羽林军和驻守京城的临军也被他左右了。”他琢磨起来,分析道,“而能调动整个羽林军的人,除了皇上,就只有羽林军统领萧大人。”
“所以王爷是要?”
“把他里里外外都调查仔细了,本王要知道他的全部底细。”
“是。”
路江领命!
……
这边,纪云舒和唐思正坐在前往竹溪园的马车上。
虽然唐思已经在街上晃荡过一圈了,可还是新鲜感未减,脑袋伸出车窗外,东张西望。
时不时的蹦出一句,“你看看那边,那是什么?”
“还有那个……”
“那个。”
……
一大堆乱七八糟。
纪云舒可没有那样的闲情。
突然——
马车一震。
马蹄高扬,马夫拉紧缰绳。
“驭~”
马儿安了下来。
原本脑袋伸在外面的唐思被颠了进来,半边身子撞在了车壁上,仿佛能听得见骨头的响声。
她用力一跺脚。
“怎么回事啊!”
声音洪亮。
“纪先生,唐姑娘,你们没事吧?”马夫赶紧问。
唐思大吼一声,“你说能没事吗?”
纪云舒却平静许多,好在不是大事,待坐稳后,她问,“李伯,怎么了?”
“前面有一行车马队,对方的马好像受惊了,影响到了咱们的马。”
“哦?”
好奇!
二人双双探出身子,下了马。
只见前面一支商旅的队伍,五六匹马,三辆运货的板车和一辆马车,也不知道是货物掉下来惊到了马,还是马受惊导致货物掉了下去。
那十几个商旅正在搬抬倒下去的几个大箱子,而拉那辆板车的马依旧在原地骚动、打喷嚏。
不同嘶吼!
一时间,一行车马队就堵住了原本宽敞的道路。
对方的马夫也搞不懂情况,好端端的马是怎么了?
纪云舒观察了一会,眉心聚拢,看了一眼那几个倒地的大箱子。
似乎知道了什么。
李伯上前,与那些人交涉,说,“你们能不能往旁边挪一挪?我家先生有要事。”
对方主事的倒很有礼貌,赶紧致歉,“望多多见谅,多多见谅,刚才我们的货物倒下,惊到了马,没想到也惊到了你们的马,实在抱歉。”
“没事没事。”
对方赶紧让手底下干活的人将马暂时牵到一边,腾出一条道来。
可——
那匹受惊的马儿依旧在不停的打喷嚏,像吃了兴/奋/剂一样,如何也安生不下来。
唐思冷笑,“不就是一匹烈马吗?这都是驯服不了?”
在她们侯辽,这样的烈马比比皆是,还没有她驯服不了的。
当下就要挽起袖子大干一场。
却被纪云舒制止。
“你别胡来,那马不是什么烈马。”
“不是烈马还这么倔,就该宰了吃。”
汗颜!
纪云舒无奈,这桩闲事本就不该她管,可宽敞的道路都被那匹马搅得水泄不通,再这样下去,不知要耽误多久时间。
她看了看周围,目光落在了一个蔬菜摊上。
便过去挑了几根胡萝卜,取出几文钱给了老板,又问面摊师傅讨了点老陈醋洒在胡萝卜上,这才靠近那匹受惊的马旁。
李伯担忧,“先生,这马烈性足,你可别伤着。”
不然王爷非打死他不可。
她摇摇脑袋,表示没关系。
伸手拉住马身上的扣绳,将胡萝卜凑到马的鼻子上,让它闻了闻。
哪里知道,原本躁动不安的马儿竟突然安静下来了。
“这是什么?”商旅的主事人赶紧问,不免有些担忧。
“胡萝卜。”
“我知道,可……”
纪云舒笑笑,将胡萝卜给马吃了。
拍了拍手,才与那主事的解释起来,“你的马大概是闻到了不喜欢的味道,所以才会这样,我用占了陈醋的胡萝卜给它闻,胡萝卜本就是马喜欢的东西,加上陈醋,这样就能盖味了,就跟生姜加了麻油能让人闻不到尸味是一个道理。”
呃!
那人脸色一僵。
你说就说呗!
怎么突然提起尸味来。
他咽了咽口水,问,“一路上都没事,这,马是闻到了什么味道?”
纪云舒的目光朝那几个从马车上掉下来的箱子看了去,说,“你那箱子里装的是老虎皮吧?”
“你怎么知道?”
“老虎皮虽然重新缝制加工过,但还没有去味,可是?”
“公子你简直神了,这都知道。”
第735章 运营小姐姐,我章节没错,是上个章节错了,么么
第735章 运营小姐姐,我章节没错,是上个章节错了,么么
纪云舒笑笑。
伸手摸着那匹马的脑袋。
回应道,“在下可不是神,只是刚才那几个箱子被砸开时,因为眼尖,就看到了里面的几张虎皮。”
“原来如此。”那人又问,“可公子又怎么知道那些虎皮缝制过,却没有去味?莫非,公子也懂得皮类?”
纪云舒谦和一笑,目光朝那些人扫视一遍,“看各位的衣着打扮,不像是京城人士,应该是进京买卖的商旅吧?而方才那些虎皮,看样子好像出自南林一带,是正宗的高虎皮,要是在下没有记错的话,高虎皮极其珍贵,一年也只有不到二十匹,只有高商富贾才出得起价,也正是因为珍贵,所以那些商贾都是请最好的手匠细细去裁制,你们行商的,自然担心会毁了一块好皮,也就没有去过度加工,只是简单缝制了一下,这才使得虎皮上还保留着原有的味道,味道虽然不大,可马的听觉和嗅觉天生就十分灵敏,那箱子一砸开,气味露了出来,才惊扰了这匹马。”
“看来公子是个行家。”
“只是多看了些书罢了,入不了行,若是说错了,也请见谅。”她微微一笑。
那人则略带欣赏的上下看了她几眼,眼前这小公子长得倒是白白净净,就是个子稍微瘦小了些,但从方才的谈吐举止来看,应该是个满腹经纶的读书人。
“公子相貌堂堂,又颇有学问,天子脚下,京城之内,果真是个人才辈出的好地方。”那人拱手,行了一礼,“在下姓高,单字一个猛,是安朗人士,此次是第一次进京做虎皮生意,方才多谢公子帮忙,才将那受惊的马儿安下来,若有机会,必定盛请公子宴酒一杯。”
“客气客气。”
“而公子既然还是要事,那就不耽误了。”
纪云舒轻作了下头。
高猛就赶紧让人将马车拉开,将道路腾了出来。
又道了一声谢。
纪云舒拱手以作回礼。
随即就拉着看热闹的唐思上了马车。
马车内。
唐思一脸崇拜的看着她,“阿纪,你真是无所不知,白骨你也能画,死人你也能看,命案你也能破,就连那些虎皮的来历和马的习性你都知道,我身为侯辽人,本该对马最有研究才是,可还是不及你,说真的,你要是在我们侯辽,肯定很多男人排着队要娶你,把你娶回家,当神一样供着。”
供?
汗颜!
未得到不回应,她又凑了凑,好奇的盯着纪云舒那张白嫩的脸蛋看,“我从来都没看你把头发放下来过,也没见你穿过女装,阿纪,你要是做回女人,一定很漂亮。”
“是吗?”
“肯定的,不然,那个冷王爷怎么会对你那么痴情?”
纪云舒侧眸看她,认真问,“所以你认为一个男人痴情,是因为女人的相貌?”
呃!
唐思想了想,“应该吧,但——也不全是。”
纪云舒沉默。
微风拂过车壁,撩起车帘,缓缓灌注进来,摩擦在她的那张精巧的脸蛋上,以及……眼角旁那道很浅的疤痕上。
她抬手摸向那道疤。
笑了……
真心爱一个人,是无论她变成什么样,都会不离不弃的!
回到竹溪园。
景容之前安排在这里打理的人都在外头迎接。
“纪先生,你终于回来了。”老管家梁伯问。
“幸苦你了梁伯。”
“不幸苦。”
梁伯说,“按照先生离开时的吩咐,剩下那11具棺材都安然封盖,用猪油将封口贴合,也全部用甘草盖住了,现在都放在堂屋里。”
汇报情况。
“可有上香。”
“每日三柱,一柱不少。”
她点头。
进去。
一路朝后院堂屋过去。
唐思像极了一个观光客,在院子里东张西望。
时不时捡起小石子朝屋檐上丢去,又时不时扯来一根树枝,在手里转着……
这地方没有容王府大,东西也十分陈旧,可摆设和落院的布局却十分雅致!
梁伯好奇的问,“纪先生,这位姑娘是?”
她随口道,“一个不懂事的朋友。”
“原来是纪先生的朋友,”
梁伯闷声打量那丫头,纪先生温和沉静,结识的人,不应该也如此吗?
怎么这丫头……
罢了罢了。
到了后院堂屋,刚进去,就看到11具棺材排成两排放置着。
每一个棺材前面都有一个香炉,里面插满了香。
“这里为什么这么多棺材?”唐思震惊。
纪云舒没有回应,取来三根香,点燃,拜了拜,便插在了其中一个香炉内。
然后指着一个自己临行前做过记号的棺材,吩咐梁伯,“那副棺材里的骸骨,我在路上的时候已经将画像画了出来,你可以安排一下,尽快将其下葬,稍微我会将名字从名册上勾掉。”
“好的纪先生。”
应下。
那副棺材里的骸骨,就是那具烧死后被人换下衣服,又撒了生姜粉保存的骸骨。
也就是——福伯的儿子。
若不是因御国公府小世子的缘故,她真想将那副骸骨运去锦江,交给福伯亲自将其下葬。
可她沉了一口气,到底也没说什么。
唐思靠近过来,好奇的问,“阿纪,这棺材装的都是谁啊?”
“棺材里的装的,当然是死人啊。”
呃!
大姐,当我没问。
纪云舒走到一副棺材旁,用手摸了摸棺材盖的封口处,因为上了一层猪油,所以油腻腻的,她在指尖上挪了挪。
唐思问,“猪油粘在这里有什么用?”
“猪油可以起到密封的作用,这样,空气也好,水也好,短时间之内都很难进去,里面的骸骨自然也不会受到多大的损伤。”
“那这些甘草呢?”
指着地上和棺材上的甘草。
“甘草本身就是药剂,不仅有清热解毒的功效,散发出来的香味还能驱散病虫,覆盖在棺材上,能避免被虫子或者老鼠啃咬带来的麻烦,一般家境普通的,就会在棺材下葬的位置周围铺一层甘草,若是条件好的,就会铺天竺葵。“
哦,唐思明白了。
纪云舒啊纪云舒啊,你真是一本行走的百科全书!
第736章 噩梦
第736章 噩梦
唐思暗暗记了下来,这可都是学问啊。
“阿纪,你这脑袋里装的都是什么啊?我要是有你一半聪明就好了。”
“你若多看些书,自然就懂了。”
“看书?”她甩甩头,“之前阿莫给我塞了很多本医书,我现在都还看不过来呢,要我再看你的那些研究死人的书,我才不看呢。”
没那闲工夫啊!
纪云舒睨了她一眼,又很无奈。
刚收回目光,就看到院子里进来两个人。
一个是文闲!
一个是赵怀!
就这样光明正大的进来了。
梁伯注意到,赶紧出去将人拦下,问,“你们是什么人?怎么没人通报?”
文闲和赵怀止了步子,目光却一直看着里面的十几幅棺材。
后一刻,纪云舒出声,“梁伯,让他们进来,是我朋友。”
哎哟!
“没想到纪先生出趟远门,倒是结交了不少的朋友啊。”
哼!
就只能你们有朋友,我就活该孤独终老对不对?
真是的!
梁伯笑容亲切的侧身让开。
两人抬步进来,什么也没说,取来香,点上,拜了三礼,将香插进香炉中。
随后,纪云舒将唐思打发出去。
里面,只剩下三人。
“只有这些棺材了吗?”文闲问。
纪云舒点头,“只要再将剩下的骸骨画像画出来,就能找到失踪的那个人,真相,也就越来越近了。”
“真希望尽快揭开。”
“希望吧。”纪云舒又顾虑道,“你们二人还是赶紧走吧,若是不想御国公府的事情被人发现,露面的时候,要万事小心。”
“我们知道,但……”赵怀稍顿,严肃认真道,“纪先生,我虽然是个粗人,不懂什么大道理,但还是要提醒你一句,最好……不要和容王走的太近。”
呃!
其中意思,纪云舒明白。
如果说,十四年前,真的是祁祯帝下令火烧御国公府的,那么,皇帝便是她的杀父仇人,而景容身为他的儿子,自然也是仇人。
纪云舒的目光在二人身上徘徊,正了正色,“所以,你们是刻意来提醒我的吗?”
二人沉默!
算是承认。
她沉了一口气,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说,“你们说的我会记下,但现在,你们还是赶紧走吧,这里是京城,不是御府,说不定此时此刻,有很多双眼睛正盯着我这里,所以,你们最好不要露面的好。”
有道理!
两人点头。
“那我们先走了,但不会离得太远,就在这附近。”
“嗯。”
于是,两人不再逗留,走了。
人一走,唐思立马进来,看着那两人离开的方向,问,“阿纪,他们来找你做什么?”
“没事。”
不愿多说!
唐思耸耸肩,也不问了。
随后,纪云舒命人重新开了一口棺材,绘制白骨人像。
整具骸骨摆在桌上,她一会抱起那颗头颅左右查看,一会查看骸骨身体上的骨块变坏。
玩得不亦乐乎!
唐思不怕这些,所以也在旁边看着,嘴巴却也不停的问。
“这是什么?”
“盆骨。”
“这是什么?”
“肩胛骨。”
“这呢?”
“胸骨。”
“那个呢?”
“……”
纪云舒的耐心被磨光了。
不得不说,唐思跟卫奕,真是有的一拼。
暮色黄昏后。
裕华阁的小童突然过来了。
跑得满头大汗。
“师母,师傅喊你回家吃饭。”
噗——
抱着一颗头颅的纪云舒手脚一僵,那颗头险些掉到了地上。
师母?
她难以置信的看向对面的唐思,那丫头得意洋洋,不知有多炫耀。
只见她扬了扬下巴,与那小童说,“好的,马上。”
“你什么时候成师母了?”
“到京城的那天啊,一进裕华阁大门,我就成师母了。”
臭不要脸!
纪云舒摇摇头,打消了八卦的心。
唐思也终于抬着屁股走了。
耳根清静。
纪云舒带着那颗头颅回了书房,找了一些陶泥放置在一边,又取来笔墨纸砚,在白净的纸面上开始画起骸骨的分解图来。
因死者是被烧死的,又十四年之久,所以骨骼发生了变化,若是用肉眼和手去摸,难以精准出来,需要将头颅的分块整理出来,再一一作画调整。
而这一画,便画出十几张分解图来!
头颅的分解骨块详细精致。
也许是最近身体不舒服的原因,她竟有些熬不住了,一小会功夫,便放下手中的笔,撑着脑袋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冷风吹了进来,使得她眉心紧紧一皱。
身子发冷!
就在这时,她隐约间,感觉有人将自己抱了起来。
十分真实!
她窝在那个温暖舒适的怀中,全身酥暖,从外暖到了心脏,鼻尖处,萦绕这一阵熟悉的味道。
是景容吗?
她的脸在那个炙热的胸膛上蹭了蹭,睁开眼睛,缓缓抬头。
可——
映入眼帘的,却是景亦那张带笑的脸。
笑意越来越深……
呃!
她震惊无比,吓了一跳。
景亦突然松了手,她的身子便直直的往下坠去。
耳边,一阵阵的传来“下一个景亦”的声音。
她仿佛掉进了一个巨大的深渊之中。
没有尽头。
啊!
猛然醒来。
一睁开眼,她还坐在原来的位置上。
额头上都汗。
原来,是一场梦。
她轻喘着气,擦了擦汗。
惊魂未定。
“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口中念叨着。
还记得在御府的时候做的那个梦,虽和现在不一样,可是耳边,依旧传来“下一个景亦”这句话。
是在暗示什么吗?
她摇摇头,朝外头看了一眼,外面不知何时竟下起了雨,雨声不大,毛毛细雨。
真是秋雨绵绵。
一个丫头进来了,手里端着一碗参汤。
见她一副被吓到的样子,将东西放下后,赶紧问,“纪先生,你怎么了?”
摇摇头。
“没事。”
“哦。”小丫头便指着端进来东西说,“纪先生,这是王爷让我给你准备的参汤,你喝点吧。”
嗯?
“王爷来了吗?”
“一个时辰前就来了,但是不想打扰你,就回屋去了,让奴婢给你准备点参汤,说等你醒来就端进来。”
她微眯着眼睛,吸了一口气,“先放下吧。”
“那你一定要喝。”
点头。
丫头便出去了。
望着那晚热气腾腾的参汤许久——
她起身,出去了。
第737章 一尺还十尺
第737章 一尺还十尺
屋子里。
景容负手站在一个大架子前,欣赏着上面摆放的许多用陶泥捏的小动物。
十二生肖样样俱全!
而且各个都捏得栩栩如生。
不得不说,卫奕那小子脑子虽然不灵光,可是捏陶泥的手艺还真是不错,将来能摆个摊子,捏捏糖人什么的,绝对是份赚钱的好路子。
看来这孩子饿不死了!
他嘴角微扬,继续欣赏架子上摆放整齐的动物,想起之前卫奕抱着陶泥动物睡觉的样子,真是可爱。
这段时间,没有卫奕在身边,确实安静了许多,还真有点儿想念。
突然——
“卫奕捏这些泥人的时候,是最开心的!”
声音从门口传来。
他一转头,就看到了纪云舒站在那儿。
只见她迈步进门,走到他身旁,看向架子上用陶泥捏的动物。
“他很喜欢这些小动物,也很宝贝,当时捏了一下午才捏出来,一出太阳,他就一个个的抱到外面去晒,也不让人帮忙,不让人碰,丫头们笑他小气,可他还是乐呵呵的自己一个人忙进忙出,我还记得当时,他打烂了一个兔子,心里很难过,伤心了一两个时辰才缓过来,最后还将打碎的兔子埋进了土里,看来这世上,也只有他才会如此天真了。”
每次说起卫奕的趣事,她总是嘴角上带着笑。
景容默默的听着。
她也继续说,“我们离开锦江的时候,他已经会念诗了,还认识了很多的字,不知道时隔数月后,他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会念更多的诗了呢?又是不是认识了更多的字了呢?写的字是不是还像以前那样歪歪扭扭?教书先生是不是又教了他一些别的什么?他还是像以前那样什么都不懂吗?”
声音越来越细,越来越梗塞……
眼眶发红!
她脑海中正在一遍遍的幻想着卫奕的成长变化。
归咎一点,他现在好不好?
景容:“好人终究是会有好报的。”
“会吗?”
“会,一定会!”
斩钉截铁!
纪云舒伸手,从上面取下一个小猪,轻轻捧在手里,一遍遍的摸着,仿佛正摸着卫奕脑袋似的。
景容偏头看她,张了张嘴,似乎有话在喉咙里斟酌了许久,终于说出一句,“卫奕他没事。”
嗯?
纪云舒捧着陶泥的手一紧,问,“为什么这么说?”
“是景亦告诉我的。”
“景亦?你说清楚些。”
景容正色,“人,确实是被景亦抓走的,但不知道他将人藏在了哪儿?只知道现在卫奕很安全,暂时不会有危险。”
暂时?
纪云舒仿佛只听到了关键词,陶泥放下,一把握住他的手臂,焦急追问,“暂时?什么叫暂时?”
景容眼眸低了低,认真说,“说白了,卫奕现在是景亦的一颗棋子,他要的,是本王离开京城,直到他坐上皇位那天,才肯将卫奕安然无恙的还回来。”
呃!
她明白了。
所以——
景容当时没有答应这个前提。
当然,她也能理解。
“景亦是什么人,我们都知道,本王本应该为了卫奕选择离京,可是……真的等他坐上皇位的那一天,他不是要放人,而是杀人,第一个要杀的,不是卫奕就是本王。”
“我明白。”她眉心聚拢,沉默片刻,手缓缓从景容手臂上松开,背身道,“京城里,你有你的父皇,有你的亲足兄弟,也有为你卖命的人,甚至,还有一瓦遮头,可卫奕,只有我。”
空气中陷入了沉默。
只有外头细细的雨声和微风拂过车窗的响声。
良久,景容凛着深不见底的眸,肯定道,“本王答应过你,一定会将卫奕安全救出来,那时,倘若他伤了一厘,本王便任由你伤一寸,一尺还十尺,这是承诺。”
一尺还十尺!
她垂落的眸抬起,回过头,迎上了景容那双冷硬却十分坚定的眸。
四目相对!
却没再说什么。
那晚,景容就在竹溪园住了下来。
而纪云舒却如何也睡不安宁,在床上辗转反侧。
外头的毛毛细雨,渐渐变成大雨。
雨声如雷!
她侧身紧闭着眸子,想让自己睡下去,但片刻又睁开了,因为仿佛自己一闭眼睛,就能想起刚才在书房里做的那个梦。
不是可怕!
是害怕。
那样一个梦,几乎从御府开始就折磨着她,绕在心尖上,久久不去。
第二天,景容早早就走了。
纪云舒清晨醒来,穿衣出门。
刚出去,就看到丫头在院子里清扫。
“先生醒了。”
“王爷呢?”
“王爷一早就急匆匆的走了,好像是有什么要事,见先生还在休息,就没有叫你。”
要事?
大概也是跟景亦之间的事吧。
因为下了一整晚的雨,院子里一片泥泞,花草都死了,丫头们一大清早就开始清扫起来,小半会功夫就收拾干净了,还散了一些甘菊水,十分清香。
丝毫不见大雨过后的样子。
纪云舒吃过早饭后,就在院子里坐了一会,静静想了些事情,然后便取来一个葫芦瓢,舀水洗了一把手,去了停放棺材的堂屋。
才刚倒腾起那具从棺材里搬出来的骸骨,京兆尹就过来了。
和以前一样,他对纪云舒依旧客气百般。
一进门就拢了拢腰,拍了拍身上落了雨水的官袍,说,“纪先生,早啊。”
哥,这会不早了吧。
其实京兆尹会来,她一点也不意外。
那厮不来,估计京兆尹的头衔也白当了。
毕竟《临京案》他得管啊!
“京兆尹此行过来,所谓何事?”还是问了一句。
京兆尹本想上前一步,可看到纪云舒拿着那具骸骨在手里比划,想了想,还是稍微往后退了一步,然后笑嘻嘻的说,“知道先生来了竹溪园,原本昨日就应该过来问候一声的,但着实是因为事情太多了,现在整个朝中上下一片混乱,所以耽误了,也就没有过来。”
话里似乎有些抱怨的意思。
纪云舒不明,“哦?朝中混乱?如何混乱了?”
再怎么乱,能乱成什么样?
京兆尹叹了一声气……
第738章 枯井案
第738章 枯井案
京兆尹往前挪了小半步。
“先生也知道,此次因容王回京一事,结果闹到了朝堂上,皇上当场就革了纪司尹的职,纪将军又被派去了边疆,朝中六部本就相连,一事扯六,所以此次兵部一事,其余五部也受累,简直忙得不可开交,京城隶属的京兆府也忙成一团、乱七八糟的,本官真的有苦难言啊,昨日一晚上都没合眼,清晨一早,就赶紧过来找先生你了。”又唉声叹气道,“不说了不说了。”
摆摆手!
纪云舒听了去,也没有说什么,继续倒腾手里的骸骨。
不搭理他。
于是——
京兆尹另起话题,“听闻先生此次去御府办案,一路上也破了不少案子,惊动了不少。”
“几桩案子罢了。”
“先生可真是厉害。”
呵呵。
不得回应,京兆尹努了努嘴,又说,“谢大娘的案子已经结了,大理寺也重新立案入卷,只是本官不大明白,那赈灾银的事怎么就没查出来呢?这其中,不会漏掉了什么关键性的线索吧?”
纪云舒摇头,“不清楚,此案是王爷所接,在下对其中的来龙去脉不是很了解,京兆尹若是想知道赈灾银的详情,不妨自己去问一问。”
“要不得要不得。”他慌忙摆手,露出一脸尴尬来,说,“现在连皇上都不追究了,本官若是在王爷面前开口提起,多少有些不大好。”
汗颜!
那你还说?
纪云舒勾嘴不言。
却发现了什么事情,今日这京兆尹怎么感觉有些异常。
还是不同一般的异常。
可她手中倒腾着骸骨,实在没多余的心思去多想别的。
也不知道京兆尹是不是闷得发慌,不开口说上几句就有些难受,索性一咬牙,再次往前凑了凑,看着那堆零零散散、却又摆放整齐的骸骨,小心询问,“先生,《临京案》现在如何了?”
“还在查。”
“那这些白骨画像还要多久?”
“不知道。”
“预计呢?”
纪云舒抬了抬眸,皱眉,虽有些不耐烦了,但依旧认真的解释道,“京兆尹,你也知道,这案子已经十四年了,而且这些骸骨也是被烧死的,所以相比较那些才死了两三年的骸骨来说,要出一张死了十四年的骸骨画像实在太难了,就算我有四双手,也未必能在短时间之内将骸骨人像全部画出,而且此案是大案,实在马虎不得,一厘一毫的错误,就会影响整张画,否则到时候查出来,自然困难很多。”
颇有耐心!
京兆尹咽了咽口水,点点头。
明白了!
但片刻又张了张嘴,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纪云舒深呼了一口气,索性挑明了问,“京兆尹有事,不妨直说,你这样绕来绕去,我都要被你给绕晕了。”
心思被看穿,京兆尹脸色稀烂!
他整张脸拉了下来,重重的叹了一声气,没说话。
纪云舒将手中的一节指骨放下,又拿起一节肋骨,左右翻看,随意说了一句,“若不想说就罢了。”
“其实……是昨晚有人死了。”
嗯?
死人了?
她纪手一顿。
md,职业病又要来了。
她狠狠压制住心头那份职业感,她问。
“谁?”
“一个来京城行商的生意人,叫高猛。”
呃!
高猛?
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
细细一想,不就是昨天在街上撞见的那个做虎皮生意的人吗?
才进京的,怎么就死了?
她偏过头,困惑问到,“为何一个行商的人,好端端就死了呢?”
“不清楚啊!而且……”
京兆尹再次欲言又止。
纪云舒:“还有别的什么事?”
“真是什么都瞒不住先生啊,昨晚下了大雨,打雷闪电,城郊以外很多屋舍都倒塌了,大水也冲了过去,整个城郊地带,一片狼藉,百姓们都四处避难去了。”
“所以呢?”
“也正是因为昨晚那场大雨,不仅屋舍倒塌了,就连城外一座破庙也倒塌了,里面一座佛像被木桩砸倒,全碎了。”
哥们,你能不能说重点?
纪云舒忍着性子,继续问,“然后呢?”
“让人没想到的是,那座佛底下,竟然有一口深井,里面传出一阵阵的恶臭味,平时住在寺庙附近的人进去查看,往井里一伸头,竟然看到底下有什么东西在发光,隐隐约约仿佛看到了一个人的影子,就连夜报了官,本官派人下去一看,竟然……是一具死尸,死尸身上被捅了很多刀,本官追查后得知,死者是昨天才进京行商的商客高猛,做虎皮生意的。”
“竟然知道死者是谁,你们继续查便是,案发现场,定有凶手的踪迹,仔细搜查一遍,应该能找到。”
“这倒好办,仵作去验过,死者是昨晚戌时死的,而大佛倒塌下来的时间是子时,在那之前,必定有人去过的,可戌时那会,因为刚好涨了大水,根本没人在那边,所以也根本没人看到,庙里被水冲了一遍,什么线索都没了,而且……”京兆尹整张脸都皱到了一块。
纪云舒察觉到了什么,“那井底,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
“确实!”
呃!
京兆尹神色凝重,说,“那底下……还有七具白骨!”
“白骨?”
“对,就是白骨,连同那具尸体,被压在大佛底下的枯井里。”
“枯井里有白骨?还是压在大佛底下的枯井?”纪云舒口中念叨,“看来,那口枯井,是一个隐藏起来的小型乱葬岗,而且,是专用的。”
“纪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是……”她顿住了,想了想,若是自己真的论起这桩案子来,恐怕也就意味要打算接手这案子了,那岂不是刚好中了京兆尹的计?
不行!
她摇摇头。
“没什么意思。”
“纪先生……”
打断他的话。
“大人,寺庙的大佛倒了,你应该去通知工部,看到了死人,也应该通知大理寺。”
“可是先生,那白骨……”
再次被打断,“《临京案》已经不能再拖了,你若是想我帮你们查案,在下无能为力,毕竟没有分身,实在忙活不过,再说了,偌大的大临,难道连个破案的人都没有了吗?朝廷俸禄都是用来养闲人的不成?”
京兆尹尴尬。
哑口无言!
纪云舒将手中的骸骨放下,走出了堂屋,一边甩了一句,“京兆尹还是赶紧回去吧,案子要紧。”
京兆尹杵在原地,脸色发青。
然后,甩手就给了自己一巴掌,说,“多嘴。”
第739章 这案子,你要接?
第739章 这案子,你要接?
这一巴掌扇得有些疼!
京兆尹怵在原地好以后,就赶紧拔腿追了出去,拦住准备回书房的纪云舒。
躬着身子,哭着一张脸,好声好气的恳求道,“纪先生,现在整个大临,谁不知道只有你能摸骨画像,那几具白骨不知姓甚名谁,查起来,太难了。”
她说,“那些骸骨是在京城之内发现的,只要去户部查一查失踪人口,再让仵作验一验,按照骸骨的年龄对上一对,自然就能核上了,而且,并不是所有的无名骸骨都需要摸骨画像才能破案,若真是这样,在下岂不是忙死了?”
“先生……”
“总之,方法已经告诉你了,若想尽早破案,就赶紧让仵作去查验吧,骸骨从枯井中移动出来,一定会有所损伤,能快就快,何必在我这里磨时间?”
“这……”
不等京兆尹再开口,她就走了。
背后,京兆尹唉声叹气,无可奈何。
最后,只能灰溜溜的走了。
这一趟,白来了!
纪云舒回到书房后,本要继续校对自己昨晚画的头颅骨块。
可——
方才京兆尹说的话还在她耳边打转。
大佛?
枯井?
一具死尸?
七具骸骨?
她轻沉一口气,琢磨着,“大佛底下压着枯井?那若要将人丢下去,岂不是要搬开大佛?杀人灭尸,何必这么麻烦呢?直接将尸体烧了或者丢去乱葬岗不是更简单?”
声音很轻。
门口经过的小丫头看到她在嘀咕着什么,便进来了。
“先生,你在想什么?”
她摇头,“没什么。”又往外头看了一眼,“京兆尹走了吗?”
“走了,唉声叹气,愁眉苦脸的。”
“哦。”
“先生,你没事吧?”
“没事。”她想了想,“对了陶儿,你可知城郊那座破庙里的大佛倒了?”
“知道啊,一大清早就有人说了。”陶儿又一脸担忧,“那佛快建了一百年,现在就这样倒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倒霉我,万一得罪了神明,受苦的就是我们。”
看来,她还不知道大佛地下枯井里的有骸骨的事。
纪云舒继续探问,“那你可知破庙里有发生过什么异样的事?”
“异样的事?”
“比如……那尊大佛被人动过?”
“没有吧?若是被人动过,应该有人知道。”
纪云舒点点头,“行了,你先出去吧。”
“哦。”
陶儿出去后,她坐在里面,总是心神不宁。
却又一筹莫展。
……
很快,破庙大佛底的枯井案便传得满城风雨,人人心头寒栗,锁门关窗。
短短两天时间,京城内就出现了很多版本。
有人说是天神动怒,锄奸惩恶,底下那些人骸骨都是被天神惩罚的恶人。
有人说那是困住恶鬼鬼魂的骸骨,被压在大佛底下永不超生。
还有更加离谱的,说那些骸骨是当地居民故意将人丢进去填井,喂大神用的。
众说纷纭!
此案,大理寺也已经接手,将那具刚死不久的尸体和另外7具白骨运送到了停尸房。
请来仵作验尸。
其中七具骸骨,两具是四年前死的,两具是三年前死的,两具是两年前死的,一具是一年半前死的。
户部也查询了近几年的失踪人口,可京城内失踪人口报备的很多,就算按照那7具骸骨的死亡时间来查,也是海底捞针。
于是——
这事闹到了朝堂上。
大理寺卿将枯井案的进展和结果一一上报。
“目前来er看,很难确定死者是谁,加上那晚下了大雨,破庙涨水,就算有线索,也都冲没了。”
无奈!
祁祯帝愁眉,“怎么好端端的大佛下会有死人和骸骨呢?”
“皇上,此事现在闹得满城风雨,百姓担惊受怕,都在议论纷纷。”
“你们大理寺和刑部难道连个案子都查不出来?”
问责!
大理寺卿抖三抖,就连刑部尚书也身子一颤。
双双俯首,“请皇上赎罪,臣等必定尽全力将案子查明。”
“不是尽全力,是一定!”
“是……”
没有底气!
“京城发生此事,需先安稳民心,办案之时,也不要惊扰了百姓。”祁祯帝肃色威严,“大理寺卿,厉尚书(刑部尚书),你们要连同京兆府办案,定要将凶手绳之于法,朕倒是要看看,究竟是何人敢在京城内如此猖狂。”
“是,臣遵旨。”
二人应下,却又互相对视了一眼。
各自知道,这案子绝对棘手,要查,估计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
心中忐忑。
哪里知道,景亦却突然上前,请缨道,“父皇,儿臣愿意接手这桩案子,与大理寺和刑部一同查案,将凶手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出。”
哗!
这案子是烫手的山芋,甩手都来不及,怎么景亦偏偏在这个风口浪尖上主动请缨?
其中,必定有蹊跷!
祁祯帝惊,“景亦,这案子,你要接?”
“儿臣有信心,一定能找出凶手,为父皇分忧。”
“你有心就好了,只是这案子……”
“有大理寺、刑部和京兆府一同协助,儿臣一定能破案,还请父皇恩准。”
太自信!
既然主动请缨,祁祯帝也不能说什么,“好,朕允了,不过……”
不过?
只见他将视线转向景容,灵光一闪,继续道,“朕觉得,你两兄弟不如一同查案,谁先找到真凶,朕就重重有赏。”
我擦!
躺着也中枪!
景容无奈,但当即就欣然接受了,上前受命,“儿臣遵旨。”
众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都不知道祁祯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但——
景亦知道!
他很清楚,祁祯帝是担心他抓到凶手后,立了大功,所以才将景容拉进来。
相当于一场比赛。
这招可真狠!
下朝后。
景亦走到景容身边,冷哼一声,厉色道,“真行啊!不过……我到是要看看,你这次是怎么输的。”
大袖一挥,走了。
景容不语,随即出了金銮殿,却被一个小太监拦住。
“容王,皇上在后殿等你。”
后殿里,祁祯帝正站在一副画像的前面,仰头欣赏。
那副画,是一副狩猎图!
第740章 枯井案
第740章 枯井案
画像上,一个身着盔甲的人手拉弓箭,利剑对着一只狂虎,周围,还有几只老虎正虎视眈眈的要扑过来。
究竟,是那只狂虎被射杀?
还是那个人成为老虎的口食?
整幅画中,都透着十分紧张的氛围。
容王:“父皇。”
唤了一声。
祁祯帝没有回头,依旧看着那副图,问,“你知道朕的意思吧?”
“明白。”
“只要你查出这件案子,就可以立功,朝中官员也不会再抓着赈灾银的事不放了。”
“儿臣一定会将凶手绳之于法。”
祁祯帝转身,朝他走来,“你身边那位纪先生很聪明,是个人才,有她在你身边帮忙,这次的案子,应该能尽早破。”
“儿臣……会想办法的。”
其实,他不想打扰纪云舒。
毕竟《临京案》还在查呢!
那女人又没有四只手。
祁祯帝突然皱了皱眉,又说,“当初,纪先生利用失踪案,让朕答应临山开棺,曲姜的案子,也是她与朕做了交易,只要她解决两国之事,朕就放那帮曲姜人回国,能左右朕两次的人,她还是第一个,如此聪明的人在身边固然是好,但也要分得清,此人究竟是猎人手中的利箭?还是利箭之下的猛虎?”
景容眼神一怵!
不语!
“所以,用人一定要上心,切莫旁枝扰了花头。”
带着提醒的意思。
祁祯帝原本就多疑,纪云舒又左右了两次帝王的决策,如何让人不忌惮?
而身边养着这样一个人,一是幕僚!二是虎患!
景容垂头,“儿臣明白。”
祁祯帝也折身去那副画前,继续看着那副图……
景容也离了宫。
他正要上马,却看到一支羽林军从宫门口经过。
领头的人,就是羽林军统领萧大人。
那人年纪轻轻,长得极其俊郎,在别人口中是个极其严肃的人,而且还是个武状元,武功了得。
偏偏沦为景亦的一颗棋子。
旁边的琅泊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说,“王爷,路江已经在查他的底细了,此人背景很干净,查不到什么,所以还在继续查,相信应该会有王爷你想要的信息。”
景容没说什么,等羽林军离开后,他上了马车。
却隔着马车,吩咐琅泊,“你去找京兆尹和余少卿到府上来一趟,本王想了解下这次枯井案。”
“是。”
应道。
马车离开了宫门。
……
另一边。
纪云舒在竹溪园待了两天,画骸骨人像的同时,又时不时的听到外头丫头们讨论着枯井案的事。
众说纷纭!
最后以讹传讹,越来越奇葩。
自打两天前京兆尹走后,就再也没来提过这件事了。
景容每晚过来, 也不提。
只让她安心查《临京案》。
她正提笔画像,刚下笔,手一抖,笔尖扭了一下,鼻子的轮廓就这样给毁了。
哎!
心神不宁。
将笔放下,重新铺了一张纸。
梁伯站在门口,敲了敲敞开的门。
纪云舒抬眼一看,“梁伯?怎么了?”
“先生,这有封信给你。”
“信?”
梁伯进屋,将信递上,“是刚才有人拿来的,说要交给先生,但是不知是谁送来的。”
哦?
纪云舒接过那封信,打开一看,眼眸紧了紧,眉心聚拢。
“先生,是谁送来的?”
“没什么,一个朋友问候几句,梁伯,麻烦你了,你先出去吧。”
又是朋友!
没想到纪先生出门一趟,竟然结识了这么多朋友。
若是有机会,他也出趟远门交几个晚年朋友。
“那先生你忙,不打扰了。”
梁伯出去。
人走后,纪云舒将那封信烧了,然后换了一身衣裳,收拾了几下,悄悄出了竹溪园。
不是去容王府,而是去的亦王府。
到了门口,外头的小厮二话不说,领着她进去了。
后院湖边的亭子里,景亦正在亭子边上,手里拿着一个小盒子,装着鱼食。
他正拿着鱼食朝湖里洒去。
将纪云舒领进亭子后,小厮就走了。
闻声,景容将盒子放下,转身面带笑容,“纪先生…不对,是纪姑娘,还以为你不会来呢。”
笑容亲切。
可纪云舒面色清冷,说,“其实,进京的第二天我就应该来见王爷才对。”
“这么说,本王两天前就应该请你过来了。”他笑着,手一伸,“来,纪姑娘请坐。”
纪云舒坐下。
景亦给她泡了一杯热茶,推到面前,“这茶是本王刚刚泡好的,专门为纪姑娘你泡的,尝尝看。”
“不用了。”
“莫非嫌弃本王?”
“王爷还是开门见山吧。”
不想绕!
景亦也敞开门说亮话了,说,“相信,你应该知道这几天京城里传开的枯井案吧?”
她点头,“知道。”
“那好,本王就不拐弯抹角了。”景亦说,“今日上朝,本王请缨查案,皇上却让景容也一块来查,你是他的人,就应该知道本王如今和他的关系,我们都在争,都在为了同样的目的争,所以这次,如果本王能抢先他一步破了案,便可赢了一局。”
纪云舒不傻,知道他的意思,“你想让我帮你?”
“没错。”
“凭什么?”
“凭什么?”景亦笑了几声,“就凭纪姑娘你来了。”
哼。
纪云舒也不想拐弯抹角,“说吧,他到底在哪?”
冷声问道。
景亦阴险道,“只要你帮我破了这个案子,我可以将他还给你,怎么样?这个交易很值得吧?”
“……”
“承庆殿大火一事,本王答应你会让景容安全出来便做到了,可你却耍了本王,言而无信,但本王大度,不去计较,希望这一次,你我能诚信合作。”
“我还没答应你呢。”
“你不答应,便是不想救那个傻子,看来本王真是高估了他在你心中的地位。”
“你的如意算盘是不会打响的,我过来,不是要跟你做交易,容王既然没有答应你的条件,我自然也不会答应,而你若伤了卫奕,最后吃亏的人只会是你。”
“你的意思,本王明白了,不答应就算了,但是别怪本王没有给过你机会。”景亦眼神冷了下来,突然说,“既然如此,本王就向你介绍一个人。”
嗯?
刚说完,亭外来了一人。
第741章 温十三
第741章 温十三
外头下起了细细毛雨,空气中也升着淡淡的白烟,萦绕在人的视线内,如在仙境。
雨丝顺着微风斜斜的飘进亭中。
偶有一两粒溅到了纪云舒的脸上,有些温凉。
亭外来人,一身墨色长袍,祥云刺绣为边,腰间上佩戴着一块剔透的紫玉,发髻高束,扣冠上绑着一根灰白色的发带,盘落至腰,此人面容姣好,气宇轩昂,浑身都透着睿气,而那双眼眸,既温和、又傲气,若是凝视久了,便会深陷。
是个风度翩翩的俊男子。
然而,来者不善!
温十三进来,拱手俯身,“参见王爷。”
景亦:“十三,这里没有外人,不必多礼。”
“谢王爷。”
“本王给你介绍一个人。”景亦很热情,视线转向对面的纪云舒,手一抬,介绍起来,“这位是京城内鼎鼎有名的纪先生,不仅断案了得,还能摸骨画像,当初京城轰动一时的失踪案也是她一手告破,不仅如此,还深受皇上和容王的器重,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谢谢夸奖!
温十三朝她作了一礼,“在下温十三,早就听闻纪先生聪明了得,经你之手断的案子无数,桩桩件件都能真相大白,今日一见,是温某的荣幸。”
虽然温和有礼,但分明是豺狼虎心。
但碍于礼貌,纪云舒起身,同样朝他回了一礼,“温公子言重。”
语气清冷!
“温某得知,此次《临京案》已由纪先生接手,十四年前御国公府的案件,有七十多具被烧死的骸骨,若是要查,可没那么简单,毕竟十四年了,还是火烧致死的,真佩服先生,但若其中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或许说,先生在那些骸骨身上遇到了棘手的事,只要一句话,在下非常愿意效劳,为先生解除难题。”
什么?
纪云舒微睁着眸,并不惊讶,只是十分意外的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同时,景亦则端着茶,喝了一口,望着手中的半杯茶,轻轻晃了晃,这才淡淡抬头,起身道,“本王忘了跟纪先生你介绍了,此人温十三,本王此次招揽的门客,也是得力助手,跟纪先生一样,也是个能人,还是一个断了无数案件的奇人,去年江镇一带的连环灭门案,正是由十三侦破,短短不过三天时间,不仅灭门案,就连流苏县骇人听闻的白骨害人案,也是由他所断,这才将真凶缉拿归案,不仅如此……”
稍顿!
他露出满脸傲气,对上纪云舒那双始终冷漠的眸,薄唇启,“他也同样能摸骨画像。”
炫耀!
原来是同道中人!
温十三?
这个名字,纪云舒没有听说过。
她只听过舟三这个名字,一个四年前就与自己分道扬镳的恶人!
纪云舒眉心一拧,言语平淡道,“没想到温公子有如此才能,而在下只是一介书生,自然无法相比。”
“先生何必谦虚?”温十三说,“先生大名,未进京之前就已经听闻,若是能与先生一同破案,温某真是死而无憾!”
就不信你真的会去死!
景容接了话,“纪先生,本王本以为给你一支橄榄枝,想着让你与十三一同帮本王破案,可哪里知道,你竟然和景容一样,都是冥顽不灵、死脑筋,一个明明可以在御府安安心心的做个逍遥王,却偏偏不甘心,硬是要回京搞得头破血流,而一个明明只要帮本王破了案,就可以将那个傻子安然无恙带回家,却又偏偏要将本王的好心践踏在脚下,本王真是既伤心,又很失望啊!”
露出一副愁苦的模样。
恶心!
纪云舒觉得胃里倒腾,单单看着景亦那张脸,她就恶心到家了。
她微抬着下颌,坚决道,“你抓走卫奕,不就是为了要挟容王和我吗?你想达到你的目的,恕在下不能配合。”说着,她又看了温十三一眼,轻笑道,“温公子既然能断案,而且也能摸骨画像,有你帮亦王,在下就坐等看戏了。”
温十三回应,“温某了及不上纪先生你,如今王爷有心请你办案,你又何必拒绝王爷的好意呢?而且不能与先生一同侦破此案,真是遗憾啊。”
“不用遗憾!”她冷冷道,“你我成为对手,可比合作要有趣的多。”
嗯哼?
对手?
这么说……
纪云舒:“原本此次的枯井案,在下并不打算接手,但就在这一刻,在下决定帮容王,将凶手找出来,绳之于法,绝不姑息。”
掷地有声。
温十三,“真是有趣极了,既然如此,那温某就要全力以赴,向先生你讨教一二。”
拱了拱手。
纪云舒轻点了下头,看向景亦,“在下还有要事,多谢王爷的茶,告辞。”
“纪先生慢走。”
她准备迈步!
只是刚走两步,经过温十三身边时,也不知那个男人是不是故意的,竟然伸脚绊了她一脚。
猛然趔趄,身子直直的往前扑去。
好在温十三伸手扶住了她。
后一刻,纪云舒立马弹开,狠狠瞅了他一眼。
“纪先生要小心啊,今日下雨,路面很滑。”
“多谢温公子。”
“不谢。”
随即,纪云舒瘦小的身子置入雨中。
迎雨前行。
看着那道身影,温十三的眼眸沉了下来,嘴角上却带着一抹笑。
算一算时间,差不多四年多不见了!
想不到,他还会回来吧。
人走后,景亦一脸严肃,问他,“十三,这案子,你可有信心?”
温十三,“王爷赏识,看得起温某,温某一定会帮助王爷找出凶手。”
“只要你能将此案查出来,本王重重有赏。”
“谢王爷。”
……
纪云舒出了亦王府,时子衿在门口等她,手中多了两把伞,将其中一把递给了她。
她接了过来,撑开打在头上。
“先生要去哪儿?”
“容王府。”
时子衿没问,只是默默跟随在后。
纪云舒打伞在前,手心里似乎握着什么,她摊开手掌,是一张卷起来的小纸条。
是刚才温十三扶她的时候,悄悄塞进她手心里的。
打开一看!
上面写着十分规整的一行字:师傅,好久不见。
她脸色一沉,咬咬牙,将其揉成一团,随手丢在了地上。
被雨水渐渐打湿!
第742章 一更寻人,二更寻魂,三更寻尸
第742章 一更寻人,二更寻魂,三更寻尸
一柱香后,两人到了容王府。
但是刚刚到门口,就碰巧遇到了京兆尹和余少卿。
“纪先生,你也来了。”京兆尹扯着笑容。
“两人大人是来找容王商讨枯井案的吧?”
“正是。”
“那就一同进去吧。”说完,她将手中的伞合上,交给了守在门口的侍卫,进去了。
京兆尹和余少卿互相看了一眼。
不明所以!
不是说,纪先生不插手这桩案子的吗?
没多想,二人紧随其后。
三人是一前一后进的大厅。
景容没想到等来了纪云舒。
“你怎么来了?”过问。
她努了努唇,行至他面前,眼神笃定,“枯井案,我打算接。”
十分坚定!
不容反驳。
呃!
而在她说要这句话的时候,正巧被进来的京兆尹和余少卿听到了。
要说起谁最高兴?
当然是京兆尹!
他双眼放光,碎步上前,“纪先生,你真的打算接这个案子了?那实在太好了,有纪先生你出手,这枯井案肯定很快能破。”
可——
景容却脸色严肃,直接否决,“不行!”
声如雷鸣。
京兆尹身子一颤,满眼诧异,但也是个识趣之人,便赶紧退到一边,和同样诧异的余少卿默默当个观众。
面对景容的极力否决,纪云舒紧了紧脖子,毅然道,“我已经决定好了,你不用劝我。”
“本王不是在劝你,是命令。”他眉心高高蹙起,拳心亦不由紧握几分,“这件案子与你无关,是本王与景亦之间的事,你只要安心查《临京案》就好,不要牵扯进来。”
“是,这次的案子确实与我无关,我本该待在竹溪园,双耳不闻窗外事,但有些事情,不是我不参与,就代表没有牵扯,从我答应跟你回京那一天起,就已经深陷其中了,如今你我在同一条路上,没有办法回头,而明明可以帮你,我却置若罔闻。”她憋了一口气,眼神忧伤,语气哽咽道,“而且此次,不仅是帮你,也是为了卫奕,因为只有将亦王逼进绝路,他才会将卫奕这颗棋子搬出来,那个时候,我们才有机会救人,你当我固执也好,说我多管闲事也罢,总之,这个案子,我一定要查,绝对不能让亦王得逞。”
景容神色凝重。
无力反驳!
见两人一直在争执中,京兆尹赶紧上前劝说,“容王,若是有纪先生帮忙,这案子就简单多了。”
他没有回应,灼热的目光依旧放在纪云舒的视线上。
良久——
“好。”
答应了。
纪云舒松了一口气。
景容又提醒她,“景亦接了这次的枯井案,想必会使用一切手段来达成目的,所以这段时间里,你必须时时刻刻待在本王身边,明白吗?”
她微微点了点头。
表示明白。
随即,几人便开始商讨起枯井案来。
京兆尹说,“王爷,户部这几年上报的失踪人口,超过百件,仵作查看过骸骨,实在对不上,若是没有骸骨画像,恐怕很难确定死者是谁,而且城郊破庙里的水还没有完全退去,就算有线索,估计也都被大水给冲走了。”
“那些骸骨呢?”
余少卿说,“骸骨现在已经移交到了刑部的验尸房。”
“那个商旅呢?”
“已经盘问过与他同行的人,都说不知道,那晚他们在客栈住下,晚上各自回房,客栈里的人也皆说没见他出去过。”
景容思忖,“这其中,必定是漏掉了什么。”细细琢磨,问,“那大佛底下的枯井可是建庙时一同修建的?”
余少卿回答,“那庙已经建了将近一百年,修建的人早就死了,下官问过看守破庙的人,他也不清楚,不过……那口枯井是压在佛下面,完全封闭,若是之后才建的,那必定要移开大佛,可是移佛造井,动静必定很大,没道理无人知晓,所以下官推断,那口枯井应该是随着破庙一同建的。”
这一说,京兆尹纳闷了。
他不明道,“可枯井既然是封闭的,那要将死人丢下去,岂不是也要移开大佛?”
闻言,景容分析道,“这案子,疑点重重,若枯井随破庙一同建成,为何周围百姓不知,凶手却知道大佛底下有枯井?而且要移开大佛将尸体丢进去,一人之力必定完成不了,而且,凶手为何要杀一个初次进京行商的商旅?”
案子太玄乎了!
莫非是鬼神之说?
一旁的纪云舒开口,“明日去趟刑部,自有结果。”
京兆尹,“有纪先生帮忙,王爷一定会在亦王之前将案子侦破,扳倒容王这道风指日可待。”
但——
余少卿却顾虑道,“不管如何,都要小心行事,何况亦王现在在朝中党羽众多,以防万一,固然没错。”
景容点头,长叹一声,“今日就这样吧,两位大人先回府。”
“是。”
二人拱手,退了出去。
然而——
纪云舒却心事重重,按理说,她断过无数案件,这桩枯井案没道理还没开始查,就如此顾虑幽深啊!
不是应该信心十足吗?
景容似有察觉。
问她,“怎么了?”
她沉默半响,直接说,“我去见过亦王了。”
呃!
景容眼神一凛,“什么?”
诧异!
“亦王说,只要我帮她破了这次的枯井案,他就会放了卫奕,但我不能为了救出卫奕,就蒙上双眼,是非不分。”
“那你在担心什么?”
“我不是担心,是有些害怕。”
嗯?
景容,“担心卫奕?”
她摇头,眼神微怵,“不是,是因为景亦找来一个人,那人……叫温十三,不,应该叫他舟三才对。”
提起此人,她心头一阵厌恶。
“温十三?舟三?”景容细想,“是何人?”
“你可听过江湖上的一句话,叫‘一更寻人,二更寻魂,三更寻尸’。”
景容想了想,他为了查《临京案》,在外寻觅半年,走过大江南北,而这句话……
呃?
“若是本王没记错,这句话,乃是出自靖安十三弦中的一调。”
“没错,说的,就是靖安县的温十三。”
第743章 跟我斗,你还不配
第743章 跟我斗,你还不配
一更寻人,二更寻魂,三更寻尸。
没想到这个小调,竟然是形容人的!
只是——
景容不明,“这人到底是什么人?为何提起她,你就顾虑深深,竟然……还用上害怕二字?”
她只道,“只是一个……故人。”
故人?
“从未听你提起过。”
“已经是很多年的事了,提起来也没有意义,不过这个人,一点也不简单,他跟亦王相比,丝毫不逊,虽然论手段,他可能不及,可是论起计谋来,却决不亚于亦王半分,总之,此次他有帮亦王查案,不得不防。”
“照你这么说,景亦既然能请他来,这个人,自然就有过人之处的地方,莫非……与你一样,也能摸骨画像不成?”
不不不,那温十三是个盗版!
她沉了一口气,认真的看着他,“四五年前,他叫舟三,还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仵作,当时因为缺人帮忙,就请来了一趟衙门协助,我见他好学,又确实有天赋,就一边查案,一边教他,他也很聪明,几乎是一教就会,可是后来……”
静等下文。
哪知他摇摇头,“罢了,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不想再提。”
不愿多说。
景容不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她既然不愿说,也就不再追问了。
只是心里却落了一个大大的疑问。
那个人究竟是谁?
几年前和纪云舒又究竟发生了什么?
以至于纪云舒用到的……是“害怕”二字。
第二天。
一清早,景容和纪云舒就带着人去了一趟刑部。
才刚进去,刑部尚书就赶紧迎了过来。
“参见容王。”拱手俯身。
“厉尚书,本王今日是带纪先生过来验尸的,还请带路。”
“这……”
“怎么了?”
刑部尚书吞吞吐吐,低了低头,才说,“不瞒容王,其实亦王……已经带人在验尸房里验尸了,进去没多久,可能没那么快。”
这也不意外。
现在景容和景亦正处于对峙时期,争分夺秒的要破案,谁抢先一步,朝是夺得先机。
景容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说,“本王既然来了,就没有要回去的道理,亦王虽然先带人来验尸,但总不能要一天时间,本王还还等得起。”
“既然如此,那就请容王先移驾到大厅等候,若是亦王办完,下官立刻通报。”
“嗯。”
一行人朝进了刑部大厅入坐。
刑部尚书吩咐人上了几壶好茶,又上了几盘糕点。
伺候周到。
可是——
那茶凉了换热,热了渐凉,接连换了好几壶,可都日上三竿了,还没等到消息。
纪云舒倒也不着急,一边喝茶,一边等。
但皇帝不急,太监急,琅泊闷声一哼,上前说,“亦王搞什么鬼?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还没验好?”
景容眉头轻皱,心里知道景亦是故意的。
手指轻轻在桌上敲了敲,“再等等吧。”
继续等!
半个时辰,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终于,景容袍子一掀,起身道,“走,去看看。”
出了厅,带人去了验尸房。
纪云舒在原地驻留片刻,还是跟了上去。
验尸房是个小型院子,四四方方,门口景亦的侍卫守着,看得严严实实,旁人寸步难进。
刑部尚书瞧见,赶紧出来,好声好语,“容王,亦王还在里面,估计……没有那么快,不如……”今日就先回去吧。
最后几个字还没有说出来,景容抬手打断了他。
“本王知道。”声音冷到极致。
“下官也无可奈何,毕竟刑部早有规定,查案分先后,还请容王见谅。”
“厉大人,本王何时要怪罪你了?”
“那王爷……”
“厉大人。”一个声音从停尸房里传来。
景亦举步出来,面容清高,威风凛凛,他行至刑部尚书旁,“厉大人,容王又不是市井小民,刑部规定他当然知道,自然不会越界,他又怎么会怪罪你呢!”
“……”
随即,景亦看着景容,故作抱歉的样子,“真是不好意思啊,抢先了你一步来验尸,不过你也知道,这案子实在太棘手了,毕竟不是一两具骸骨,而且一具死尸、七具骸骨,所以,要一个个看,一个个查,当然要多花点时间了,但究竟什么时候能验完,就不得而知。”
挑着声音!
不知多得意。
景容眼眸一冷,沉声问,“还要多久?”
“这可说不定。”
“怎么你的人这么不中用吗?”
呃?
景亦冽眉微紧
景容说,“听说,你请回来的那个温十三是个人才啊,手里办了不少的大案,可怎么查验了一整天,都没查出一个结果来?可千万要擦亮眼睛,不要信错了人啊,免得行船海中,人仰马翻。”
呛了回去。
景亦脸色大变。
他咬咬牙,又勾着笑,“输赢还没分,还轮不到你提醒我,总之,今日是我来的比你早,我要验多久就验多久,谁也不能阻拦,何况,这案子牵扯这么多条人命,还是发生在京城之内,一定要慢慢的来,才能保证不错漏证据,不然父皇怪罪下来,我可担当不起。”
眼神狡黠。
又立刻道,“忘了告诉你了,刚刚出来的时候,才查到第二具骸骨,看时间,可能要到很晚很晚了,你若等得了,那就等,若是等不了,那就请明日赶早。”
景容也不怒,保持风度,反而道,“好,那你带着你的人就慢慢查,我明日再来。”
“不送。”
冷笑。
景容便带着人走了。
身后,景亦的眼神越来越深,唇角上的笑容也一点点的收紧。
“跟我斗,你还不配。”
……
出了刑部大门,琅泊就不明白了,道,“王爷,亦王明显就是故意的,我们就这样走了,岂不是正好中了他的计?”
愤愤不平。
捏着拳头。
可——
景容却看向纪云舒,问,“你怎么想?”
她脚步一停,心思一沉,迎上他的目光,说,“我会跟你一样,因为就算继续等下去,也只会徒劳无功。”
果然,二人心有灵犀。
琅泊好生尴尬。
第744章 艾草熏骨
第744章 艾草熏骨
而第二天,景容带着人又一大早来了刑部。
可是——
还是被景亦截在了前面,更准确的说,景亦的人根本就没离开过,而且一整晚都守着。
刑部尚书也很为难,可毕竟是景亦先来,一句“还没查明白”就让人无法可说。
“容王,不如你再等等,下官进去通报一声。”
景容点头,索性直接带着人在停尸房外等着。
刑部尚书扭头进去通报。
停尸房里。
景亦就坐在梨花椅上,一副懒洋洋的模样姿态。
而温十三则戴着手套,正一一在验那具刚死的尸体和七具骸骨。
“亦王,容王在外面。”刑部尚书说。
“让他继续等。”
“可是……”
“可是什么?本王还没查清楚。”
无语!
刑部尚书大汗直冒,两个王爷之间的较量,却拉着他下了火海。
哎——
只好出去回复。
“亦王还没查好,容王还是……”
还没说完,景容打断。
“不必说了,本王在这里等,等亦王出来就是。”
他不急,也不走,只是唤来琅泊,在他耳边轻声吩咐了几句。
琅泊点头,赶紧去办事。
两人谋划什么呢?
纪云舒拉了拉他的衣袖,问了一句,“你要做什么?”
景容勾唇,“当然是将人给逼出来。”
卖关子!
时间一点点过去!
温十三从昨天到现在,早早就将骸骨死尸查验完毕了。
他脱下手套,回复一旁的景亦,“王爷,都验好了,关于骸骨的详细情况,回去后温某会一一详述。”
景亦从起身,朝外头看了一眼,说,“十三,这些骸骨你还是再好好看看,慢慢来,不着急。”
“可是该查看的,温某都已经看过了。”
“继续看!”
温十三明白他意思。
只要他们不出去,景容等人就不能进来。
可——
他问,“莫非王爷信不过温某?”
“此话怎讲?”
“若王爷真的信任温某,就不会担心那位纪先生进来查案。”
景亦笑了笑,“十三,本王当然对你很有信心,只是……这次本王是想给容王一个下马威,让他知道,跟本王斗,无疑是鸡蛋碰石头。”
阴险至极!
温十三虽然傲娇,甚至有自己的尊严想法,可现在,他是景亦手底下的人,只能听他的。
继续查。
就在这个时候,验尸房里突然冒出白烟,越滚越大……
外头甚至燃起火光来。
屋内有人高喊一声,“王爷,着火了。”
“着火了,王爷,赶紧出去吧。”
“怎么会这样?”
景亦捂着鼻子,眉头紧锁,被呛得狂咳嗽,被自己的侍卫给拉了出去。
“咳咳咳……”
一阵阵咳嗽声传来。
众人出来后,才发现事有蹊跷。
景亦缓过神,看到景容站在外头,回头一看,才发现屋子里的白烟正一点点没了。
这哪里是着火?分明有人使计。
上当了!
他捏着拳头,满脸怒火。
同时——
纪云舒朝验尸房里看去,里面的桌上放着七具拼合完整的骸骨。
随即,她看了温十三一眼。
没想到几年不见,他拼合骸骨的能力见长了!
景容上前,说,“还以为里面着火了,原来是场误会啊,我还正打算带着人进去灭火救人呢。”
“景容,你故意的。”
咬牙切齿!
景容笑笑,“就算我故意的又如何?既然你和你的人都已经出来了,那就该我带着人进去验尸了。”
“你……”景亦气得脸红,“算你狠。”
真是失策!
就在景容打算带人进去时——
“等等。”景亦制止,“我还有东西在里面,得拿出来再走。”
便示意身边两个侍卫进去。
侍卫跟在他身边多年,当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进去后,看着是收拾东西,可其实——
里头的人竟然将那七具骸骨下的布用力一扯,骸骨“噼里啪啦”的掉到了地上,这还不够,那两个人还故意将放在一边的墨汁朝骸骨上洒去,又顺带着踢了几脚。
弄得一片狼藉。
两个侍卫出来,赶紧说,“王爷,属下不是故意的,里面白烟未散,看不清路。”
景亦故作发怒的模样,“你们两个是怎么办事的?骸骨弄成这样,还怎么查?”
“还请王爷恕罪。”
景亦与景容说,“真的抱歉,我手底下的人不长眼,回去以后,我一定好好教训,不过……”他看向纪云舒,“相信有纪先生在,应该有办法吧。”
然后哼了一声,心满意足的走了。
温十三紧随其后,只是走到纪云舒身旁时,停了下来,轻声说了一句,“满是墨汁的骸骨,不知道你会怎么处理呢?”
阴阳怪气的笑了一下
然后走了。
景容进去,看着狼藉一片的骸骨,有些头疼。
他回头看向纪云舒,“有办法吗?”
纪云舒想了想,吩咐人,“你们去找一些干枯的艾草来。”
琅泊没有多问,赶紧去办。
不到一会,便去各大药铺里找来了很多干枯的艾草。
随即,又按照吩咐,找来一个大布,将那些沾了墨汁的骸骨平平整整的摊在上面,又将四个角绑在四个架子上,大布之下放着艾草。
“点火。”
艾草燃烧,滚出浓烟。
大伙不明!
景容问她,“这么做有什么效果?”
纪云舒解释,“干枯的艾草是由松木烧出的烟灰作原,能消毒,所以白烟熏在骸骨上,能将刚才骸骨上的墨汁去掉,又不损害骸骨。”
“原来如此。”
白烟滚滚,熏在那些凌乱的骸骨上!
散发出来的味道一点也不刺鼻。
“好香啊。”有人道。
确实很香!
很快,艾草燃尽,纪云舒命人找来了纱布,吩咐人将骸骨上的墨水轻轻擦掉。
因为被艾草熏过,所以纱布轻轻一擦,就能将墨汁擦干净。
一般,若是考古出来的骸骨上有损伤,或者被污渍浸染,很多时候都会用艾草熏骨的方法,来清理骸骨表面的东西。
骸骨搬进屋内,打算重新拼合。
好在这些骸骨没有碎得离谱,根据尺长和各具骸骨镶接的切口来看,一个时辰后就将七具骸骨分了出来,
她先是查看那具死尸。
尸体旁边洒了苍术。
应该……是温十三洒的。
第745章 验死尸
第745章 验死尸
纪云舒轻轻拧了拧鼻子,从取了些皂角粉洒了下去。
盖过了上面的苍术。
高猛已经死了好几天,整张脸几乎接近灰白,甚至透着青色,也因为涨大水的缘故,尸体整体有些浮肿,身上的衣服上也沾着许多细碎的泥土和草屑。
是一具十分狼狈的死尸。
她戴上手套,开始检验。
死者头上和后脑勺有磕伤,应该是被丢进枯井的时候撞到的。
她又将死者的脑袋侧到一边,撩开凌乱的头发,从前颈查看后颈,不见异常,最后却在死者的右耳内侧里发现了一块黑色的物体,那物体的软度就像泡泡糖一样,她将其小心翼翼取了下来,捏在指上,放到鼻尖上闻了闻。
有淡淡的草药味!
可死者的耳朵并没有受过伤。
随即,她将那块小黑物放在干净的帕子上,小心折好。
继续一路往下查,死者的衣袖上有一块大黑斑,像是被火熏过的一样。
她抬起死者的手,十指粗糙,指甲蜡黄,里面还有很多泥垢,掰开死者手掌,她鼻子轻蹙,闻了闻,眉头不禁一皱。
是虎皮的味道。
高猛做的就是虎皮生意,若是有味道倒也没什么奇怪之处。
接着,她将死者衣服脱下,露出了身上的致命伤,正是心脏的位置,可以说是一刀毙命,伤口很深,皮肉泛紫,甚至已有腐烂的迹象,周围还沾染着血。
死者身上也只有这个伤口。
检查的差不多后,她才开始查看那些已经拼合好的骸骨。
一个时辰后……
完毕!
她洗了一把手,出了屋。
景容朝里头看了一眼,问,“怎么样?”
“回去再说吧。”
景容点头,与刑部尚书说,“厉大人,里面的尸体和骸骨好好护着,说不定本王还会再来一趟。”
“是,下官会让人好好看着。”
态度很好!
景容等人这才离开刑部。
回府的马车上。
纪云舒撩开帘子,将手里那块裹起来的帕子递给了琅泊,说,“琅大哥,麻烦你派人去一趟裕华阁,将这东西交给莫公子,让他看看这里面是什么药材?”
“好的,纪先生放心。”
他将东西接了过去,唤来一个小侍卫,嘱咐了几句。
小侍卫便快马加鞭的去了。
随后,纪云舒与景容说,“先去趟客栈。”
“客栈?”
“祥和客栈。”
“你是想去找那些商旅?”
“知我者,莫若你。”
相视一笑。
很快,一行人就到了祥和客栈。
下了马车,景容吩咐身边的侍卫在外等候,只与纪云舒进去。
刚进去,客栈里的小二就十分热情的迎了上来。
“二位客官是吃饭还是……”
景容冽眸一勾,甩了一句,“刑部办案。”
呃!
小二的脸色又黑又惧,腰哈得更低了些。
“原来是官爷。”
带着十分奉承的笑容。
而原本在账台后算账的掌柜听到了,赶紧绕了过来,将小二推到一边,恭迎道,“不知是刑部的两位官爷驾到,多有怠慢,小店做的可是正正经经的生意,绝没有犯法,也不是黑店啊,两位官爷这是……”
吓得直哆嗦。
略有些紧张。
毕竟是刑部的人,百姓当然会惊怕!
景容视线朝楼上扫了一眼,一张不苟言笑且略带冷厉的脸沉了沉,问,“客栈里可住着一行进京的商客?”
“嗯?”掌柜怔了一下,口中嘀咕,“怎么刚走了一些人,又来了。”
“你说什么?”
“没,没说什么,小的是说,本店内确实住着一行商客。”
“带我们去找人。”
“是是是,那些人就在楼上,二位官爷请。”
毕恭毕敬的将二人往楼上领。
人人都有一颗八卦的心,掌柜也不例外。
他一边领人上去,一边问,“小的听说前几日那些商客中有人死了,就死在大佛底下的枯井里,怎么好端端的一个人就死了呢?而且那枯井里还有很多具骸骨,现在京城里人心惶惶,有人说是鬼神所为,是真是假?”
“……”
“两位官爷现在查得怎么样了?”
“……”
景容脸色阴沉,不吭声。
掌柜尴尬的闭上了嘴巴。
到了一间房的门口。
“官爷,人就在里面。”
说完,掌柜便敲了敲门。
缓时,门才打开。
正是商客中的其中一人,“你们是?”
不等掌柜开口,景容就说,“刑部办案,问你们一点事。”
“不是已经有人刚问过吗?怎么又来问?”
嗯?
想必是景亦带着人先来了一步。
景容不道破,只说,“事关命案,自然要查清楚才行。”
“哦。”那人倒也是个老实人,“那……你们进来吧。”
掌柜任务完成,就走了。
景容和纪云舒进屋。
屋子里还有七八个人,那些商客们正焦头烂额,大当家死了,群龙无首,他们就如同无头苍蝇一样乱飞乱撞。
纪云舒看了众人一眼,问,“各位不要害怕,我们只是想问问关于死者的事情。”
突然——
“我认得你。”
有人指着她,“几天前我们进京时,马儿受惊,是公子你帮的忙。”
纪云舒一笑,“正是在下。”
“没想到公子是刑部的人,公子,你可一定要帮我们大当家做主啊。”
“死者是你们的大当家吗?”
“是,大当家带我们来京城做买卖,只是没想到……”那人哽塞。
纪云舒问,“究竟那晚发生了什么事?”
其中一人摇摇头,叹了一声气,回答,“我们也不清楚,那晚吃完晚饭后,就各自回房了,等第二天我们去找大当家,持久也没有见他开门,推门一看,才发现人根本不在屋子里,没过多久,就有官府的人过来了,我们才知道大当家竟然死了。”
一屋子的人,都抹泪叹息。
景容问,“那当晚,你们大当家可有异常?或者说,有人来找过他?”
“没有,我们在京城里根本不认识人。”
倏地——
纪云舒问,“那些虎皮可还在?”
“在。”
“那你们大当家可有打开过箱子,或者,碰过虎皮?”
有人赶紧否定,“大当家没有开过箱子,而且那些箱子一直都是我带人看着的,从我们到京城这一路上,大当家都没有开过。”
那就奇怪了!
既然没有碰过,为何手掌内会有虎皮的味道?
纪云舒没有深想,继续询问。
但并没有得到什么重要的线索。
都是些不痛不痒的……
第746章 帕子
第746章 帕子
裕华阁。
侍卫将纪云舒那块手帕送了过来。
却正好碰到莫若要出门。
“莫公子,这是纪先生让我送过来的,说是让你看看这是什么药材。”
他手里正吊着一瓶酒,瞥了那东西一眼,接了过来。
侍卫便走了。
而后,他将东西交给小童,嘱咐道,“拿到阁楼上去,等我回来再看,不许人碰。”
“好的。”
小童将东西接了过去,又问,“师傅,你这是要去哪儿?”
“废话。”
他跨步出门,上了马。
小童出门追了两步,扯着嗓子喊,“师傅,待会师母找你怎么办?”
“就说我死了。”
甩了一句。
走了。
小童嘴角抽搐,在原地站了一会,才将那块折好的手帕送到了阁楼上,刚放下,就听到有人上来的声音。
一听那欢快的脚步声就知道是唐思了。
“阿莫。”
唐思喊了一声。
小童一转身,就看到她手里抱着一大堆吃的。
糕点、水果、面具、糖人……
“师母,你怎么又买了大堆的东西回来啊?”
小童发愁啊,再这样下去,师傅非被师母给吃穷不可。
唐思将东西放下,手里抓着一块芝麻酥,一边吃一边在周围看了看,问,“阿莫呢?”
“师傅说他……”死了!
“你吞吞吐吐做什么?我问你,他人呢?”
“死了!刚死!”
一张无辜脸。
唐思手一软,芝麻酥掉到了地上,“吧唧”一声,断成两半。
愣住了。
小童赶紧摆手解释,“师母你误会了。”
“你刚刚说什么?你说他死了?”
“不是,没死……”
“到底死没死?”
“死了。”小童又赶紧朝自己嘴巴上煽了一巴掌,说,“师傅没死,只是出去了,走的时候让我告诉你,说他死了。”
唐思差点要被气死,横了他一眼,说,“说话说一半会死人的,他到底去哪了?”
“不……不知道。”
“是不是去容王府了?”
“应该不是,从这里到容王府没多远,师傅一般都是走路过去的,但师傅是骑马走的,估计……是进宫去了吧。”
“进宫?去多久了?”
“半柱香不到,师傅只让我将这块手帕拿上来,别的什么也没说。”指着放在桌上的那块帕子。
唐思瞅一眼,眉心一紧,伸手就将那块帕子拿了过来,小童还没来得及阻拦,就见她将折叠的帕子猛然打开,还在手里扇了扇,里面十分细小的黑色物体便掉了下去,刚好落在桌角边。
几不可见。
而且——
谁也没有注意到。
她挥了挥帕子,放到鼻子上闻了闻。
当即便拎着那块帕子炸毛了,质问小童,“怎么会有女人味?说,这帕子谁送给他的?”
“这……”
“这什么这?”
“师母……”
“好啊,才回京就开始招蜂引蝶了,当老娘死了是不是?”
“不是的,这帕子是个男人送来的。”
“什么?男人?”
男人给莫若送来一块帕子?
她气得将手帕揉成一团,冲着底下的街道上大声吼了一声,“莫若,我非杀了你。”
声音十分刺耳!
……
莫若骑着马,一路到了皇宫外,掏出进宫的玉佩亮给守城门的侍卫看后,又将手中的空酒瓶丢给了侍卫。
然后就摇晃着步子进去了。
侍卫晃了晃手中的空酒瓶,往下倒扣了几下。
真是滴酒不剩啊!
对面那个侍卫笑了笑,调侃他,说,“你想从莫公子手中讨到酒,简直做梦。”
“你……”
脸色稀烂。
莫若进了宫,当然直奔同仁殿。
入秋的季节,天气渐冷。
破被的同仁殿离,刚进去,就迎来一阵冷风。
莫若身子还算硬朗,加上喝了酒,身子十分暖和,倒也不觉得什么,只是想想景贤在这宫里住了几十年,而且身子骨又弱,真不知道他是如何活到现在的。
拂录刚从敬事房回来,就看到莫若先自己一步进去,赶紧上前。
“莫公子,你来了。”
莫若看了眼他手中拿着的炭,“给我吧,我拿进去。”
“奴才自己拿就行。”
“不碍事。”
他硬食接了过去,进了内殿。
一进去,就直接将炭拿到炉子旁,丝毫不将自己当外人。
他看着炉子里仅剩的一丁炭,说,“你说你,殿里早就没炭了,也不知道让拂录早点去敬事房取,你无所谓,那些太监们自然也觉得无所谓,身子是你自己的,你都不在乎,还指望别人在乎你吗?”
景贤在书桌前看书,看得很入迷。
一声不吭!
莫若取出炭火,往炉子里加了一块,“你可千万别嫌我烦,毕竟也只有我才会来你这。”
呵呵!
惹来景贤一笑,他头也不抬的说,“你人还没进屋,就听到你声音了。”
“我嗓门大,你又不是不知道。”
“看来你去了一趟御府,人也精神了很多。”
“游山玩水,当然精神。”说完,他看向景贤,只见他正捧着一本书在看,好奇道,“你倒是闲情逸致,整天看看书,养养鸽。”
景贤不语,将手中的书放下,沉了一口气,问他,“你进宫来,是专门来看我?还是讨酒喝的?”
“你说呢?”
“我说,你是来闲聊的。”
“此话怎讲?”莫若自己倒了一杯茶,大有长谈的架势。
景贤温和一笑,摇摇头,似有些无奈,起身走了过来,“你离京已有数月,相信在外经历了很多吧?我虽在这同仁殿,寸步不出,但偶尔也听到拂录在我耳边唠叨几句,他说,此次景容回京,带来了先皇的遗照,但纪司尹却派兵阻拦,导致父皇大怒,将其革职,又派了纪将军去边疆打蛮人。”
“还有呢?”
“不过……我听到最有趣的,却是此次京城内闹得纷纷扬扬的枯井案,听说,景容和景亦都要查此案,谁若能破案,父皇便重重有赏。”
莫若笑了一声,露出一副八卦的样子来,“景贤啊景贤,那你倒是说说看,此次,谁能破案?”
“这可就难倒我了。”
“很难吗?可是依我看,一点也不难。”
第747章 莫与乃争,霸王不利
第747章 莫与乃争,霸王不利
不难?
景贤好奇,并且十分感兴趣,随即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他捏着茶杯轻轻煽了几下,茶香沁人心脾,送入嘴边喝了一口。
静等莫若下文!
偏偏那小子不急于道来,反而拿着铁钳,夹起一块黑炭往炉子里掷去,黑炭轻轻砸下,溅起了火星子,他便用铁钳一边倒腾,一边说,“在过几个月,冬天就要到了,不知道今年的第一场雪是在什么时候?是与往年一样?还是推迟了?不如你猜猜看,看你猜得可准。”
“你醉翁之意不在酒。”
“真扫兴,我让你猜一猜,你就猜一猜啊,又不会少一块肉。”
景贤汗颜。
他还不至于无聊到去猜下雪的日子。
莫却却笑了笑,将手中的铁钳放到一边,吐出一口气来,唇角上含着淡淡的笑,目光看向脸色苍白的景贤,正了正色,“原本,景容可能这一辈子都回不了京了,可偏偏他还是回来了,这是他的命,命该如此,谁也阻拦不了,就算他躲得再远,也免不了命里该争这个定数,所以此次,我相信他必定能在亦王之前夺得先机,破了枯井案,这就好比……每年冬至的大雪一样,注定会下,但时间不定,而他注定会赢,可如何赢却不定。”
酒鬼嘴里吐哲理!
但——
景贤浅笑,“你何时开始信命了?”
“不是信命,是信命里的人。”
“命里的人?”
他点头,“难道你忘了,景容身边的那位纪先生,就是他命里的人。”
言外之意,有她在,景容必会赢。
这是一种信任!
景贤沉默,似在细细琢磨莫若的这番话,缓时后,他嘴角上微扬起一抹笑意,顷刻之间就被送到嘴边的茶杯挡住,几不可见,他毫无心思的喝了一口,只觉得那茶有些温热,却没有半点味道,喉结滚动,努力努唇,才将茶杯轻轻放下,目光则盯着杯中晃动的半杯茶,口中念叨着。
“党争,党争……争赢了又如何?”
是啊!
争赢了又如何呢?
莫若闻言,舒了口气,说,“说到底,还是你最清闲,整天这里看看书、写写字,心情乏闷时,还可以逗一逗自己养着的那几只漂亮的鸽子,好过在党争之中盘旋来得自在,所以说,这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是啊!至少在这里,没有纷争,也没有朝纲野心,虽是清冷了一些,但也好过费尽心机去争一样完全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他脸上虽然划过一丝凄凉,可眼神中却流淌着一份与世无争的安逸。
然而——
莫若却话里带话的说了一句,“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呃!
景贤眼眸一深,启唇,“你我认识十几二十年了,有话,不妨直说。”
看穿了他!
莫若认真道,“你不是一直想出宫吗?”
“所以呢?”
“无论将来谁登基,你这位王爷,是不可能继续留在宫中的。”
是啊!
景亦也好,景容也罢,其中任何一人坐上皇位,他这位王爷都可受封建府。
也就意味着——离宫,
此刻,炉子里的炭火烧得十分旺盛,火星子像炮竹一样“噼里啪啦”的炸开,飞溅出了炉子外,其中几粒正好溅到了莫若的手背上,他迅速收回手,缩进了衣袖中。
疼的眉头紧皱。
却一声不吭!
景贤望着门外,只见树叶纷纷落至,飘进来几片,就落在进门的地方,却又被微风拂起,又飘了出去。
他苦涩一笑,撑身起来,迈着艰难的步子走到一面大书架前,视线在上面的书籍上寻了一遍,才伸手从上面取下一本书来,翻到了一页,原本那双无力的眼神正一点点的聚拢。
那页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清秀的字迹。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揉擦在上面的一行字上。
“莫与乃争,霸王不利。”
这八个字在他眼中渐渐放大……
“究竟最后谁能登基成帝,于我而言,不过……是另一场党争的开始罢了。”
空气中,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直到突然飞到窗台上的一只鸽子将起打破。
“咕咕咕……”
那鸽子扑扇着翅膀,踱步在窗台上,小脑袋朝景贤高高扬起,一双小小的眼珠子十分精锐,仿佛人眼一般。
景贤眉心猛然一蹙,却下意识的目光微斜,朝坐在炉子旁的莫若看了一眼,然后才合上手中的书走了过去,抱起那只鸽子,抚着它光滑的毛发。
“是不是饿了?”
“咕咕咕。”
尖尖的嘴巴不停的啄。
莫若起身走来,一边调侃道,“数月不见,你养的鸽子倒是越来越肥了,整天都给它吃什么?”
“就是一些米粒。”
“果然要多多吃饭才行啊。”
正好,又飞来第二只鸽子,那鸽子十分欢快的在窗台上来回踱步。
不停的“咕咕咕”的叫着。
莫若一时玩心大发,从一旁的小筒里抓出一把米,一粒一粒的洒在窗台上。
那鸽子啄完一粒之后就只能眼巴巴的看着,被逗了好几回,翅膀狂煽,恨不得扑过去抢米吃。
莫若哈哈大笑。
“我养的鸽子可是会咬人的,你要是再这样继续逗下去,小心被咬伤。”景贤提醒。
“鸽子还会咬人的吗?”
“再如何乖巧的动物,一旦被逼急了,都会咬人的。”
这这番话,只换来了莫若“咯吱咯吱”的笑声。
“别逗我了,就这小家伙还会咬人,谁信啊?”他用手指勾了勾那鸽子尖尖的嘴巴,又好奇道,“你这鸽子是信鸽吧?”
“是吗?”景贤不知,“我不大清楚,可能吧。”
哪知,莫若竟偏头认真的问了他一句,“你老实告诉我,你养这些信鸽,该不会是想和宫外什么人通信吧?”
呃!
景贤正在抚摸怀中那只鸽子的手猛然一顿。
眼眸微张。
明显愣了一下。
竟说不出话来。
莫若打量着他,仿佛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似的,伸手拍了他一下,问,“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景贤的神色瞬间恢复平静。
浅笑一声。
“我紧张了吗?”
第748章 宝兰树
第748章 宝兰树
“我紧张了吗?”
语气平淡。
又紧接着说,“你是知道的,自从父皇登基后,我便一直在宫里,不仅连宫门没出过,就连同仁殿的大门也极少迈出,宫外识得的人,能有几个?”
掰掰手指都可以数过来。
莫若想想,“也是,你就算要通信,也该是与我通信,毕竟,我可是你唯一信得过的朋友。”
说完,他继续逗那只鸽子。
景贤的眼眸更深了一些。
朋友?
这两个字与他而言,是一种奢侈。
小一会,莫若逗得有些无趣了,索性将手中的米粒全部洒了上去,拍了拍手,折回炉子旁,可目光却不经意间瞥见了榻边的一颗盆栽。
那盆栽里头种的是宝兰树!
这种树是一味药材,以前,他也养过几棵。
景贤屋子里有宝兰树倒也不奇怪。
只是——
他奇怪的是,种植宝兰树的泥土一向都是橙黄色的,可是这个盆栽内的泥土确像血一般红,并且小树还长得十分茂密。
随即,他伸手捏住一片叶子,轻轻搓了搓,在景贤不注意的时候将那片叶子摘了下来。
藏进自己的衣袖内!
“怎么了?”景贤问他。
他笑了笑,只说,“从进门到这里,好像只有这棵树养得最好。”
“宝兰树本就好养,任何环境下都能存活,你也知道,我不爱打理这些花花草草,可屋子里若是没有一点植物,就会显得死气沉沉,所以就让拂录搬了一盆宝兰过来放着,平时就只要浇浇水就好,不用多花心思。”
“那倒也是。”莫若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对了,你过来坐下,我给你把把脉。”
景贤乖乖应下,将怀中的鸽子放走了。
把完脉后。
莫若,“还好,没有太大的问题,我离开京城的时候,让小童给你送来的药,有按时吃吧?”
景贤点头,“一直在吃,而且有拂录每天看着,能不吃吗?”
笑了笑。
两人又闲聊了一些别的事。
比如,莫若离京去御府的路上所发生的事,只是他说的都是些趣事,关于途中被行刺之类的事却只字不提。
眼看时间也差不多了,莫若才起身离开。
走之前,又顺走了景贤亲自酿的几壶好酒。
满载而归。
可是出了同仁殿,他心里却万分沉重。
因为——
就在之前景贤抱起那只鸽子的时候,竟然将鸽子腿上绑着的一支小竹筒藏了起来,而这一幕,他看到了,看得清清楚楚。
只是当时并未直接捅破罢了。
他又拿出自己悄悄摘下的那片宝兰树的叶子,摊在掌心内,叹了一口气。
胸口仿佛被什么东西搅得乱七八糟、忐忑不安。
到了宫门口,他看了看手中提着的两壶酒,犹豫了一下,竟将酒递给了之前那个侍卫。
侍卫愣了一下。
“莫公子,你这是?”
“赏你的,拿着吧。”
“啊?”
被雷得外焦里嫩。
之前还说想从莫若手中讨到酒,简直是痴心妄想,怎么一转眼,那铁公鸡就将一壶酒递了过来?
吓死人!
侍卫巍巍颤颤的接了过来,等莫若上马离开后,他瞪着圆鼓鼓的眼睛,问对面那个侍卫,“你说这莫公子是中了什么邪?”
那人也挠了挠头,摸不清楚。
只说,“或许……莫公子是开窍了?”
“可你说这酒能喝吗?”
“当然能喝,我看这酒肯定又是从贤王那里得来的,谁不知道贤王酿的一手好酒,咱们能喝上,就该偷着乐了。”
“那倒是。”
两人笑呵呵的,赶紧将酒藏了起来,等着下班的时候好好大醉一场。
……
莫若回到裕华阁,人还没进去,头顶就砸来一样东西。
然后——
“咣当”一声,东西又砸在了地上。
原来是个杯子。
他吃痛的捂着脑袋,仰头一看,却不见罪魁祸首。
只能认栽!
刚进去,小童赶紧冲了过来,伸手指了指阁楼,“师傅,不好了。”
满头大汗!
“什么事?”
“师母在上面大发雷霆。”
“闭嘴。”莫若呵斥一声,“什么师母,不准再乱叫,不然割了你舌头。”
小童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圆溜溜的眼睛满是惊怕。
真够滑稽!
莫若横了他一眼后,便上了阁楼。
小童不敢再张嘴。
阁楼上,唐思正拿着那块帕子,等着主人公自投罗网。
莫若一上来,就看到她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眉心一皱。
有不好的预感。
“说吧,这东西到底谁给你的?”
唐思拎着帕子。
嗯?
那不是纪云舒派人送来的吗?
他上前一把将帕子抓了过来,朝桌上看了一眼,全部都是唐思买回来的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手帕里的东西呢?”
“什么东西?”
“我问手帕里的东西,你把东西丢去哪了?”
唐思原本一肚子的火,被这样一问,反而有些摸不着头脑了,露出一双无辜不明的眼神,“什么东西?这手帕里根本什么都没有。”
“没有?”
纪云舒不可能逗自己玩啊!
随即,他大喊了一声,“包子。”
方才那个捂住嘴巴的小童冲了上来,“师傅,我在。”
“纪先生派人送来的东西呢?”
“东西?”小童指着他手中的帕子,“就是这个啊。”
“我问的是里面的东西。”
“里面?”挠了下脑袋,摇摇头,“这帕子里没东西啊。”
“真的?”
“真的,我可不敢欺骗师傅。”
拎着轻飘飘的帕子,莫若真是想不明白了。
紧接着,唐思一把拽过他手臂,质问,“你是说,这帕子是阿纪送来的?”
“不然呢?”反问一句。
她脸色猛然一青,嘴角抽搐。
随即便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朝小童丢了过去,咬牙切齿的凶了他一句,“你不是说是个男人送来的吗?”
“是……是个男的啊。”
“你……”
唐思劈头盖脸教训起来。
莫若突然注意到自己的茶具中少了一个杯子。
原来刚才打自己的人不是别人,就是那个没吃药的女人。
他拿起一个杯子,狠狠瞪着她,问罪,“刚才是你丢的杯子?”
呃!
老尴尬了。
唐思摆摆手,“不是我,不是我……”
立马跑了下去。
有多远跑多远。
……
第749章 变态的杀人手法
第749章 变态的杀人手法
容王府。
景容和纪云舒刚从祥和客栈回来,人还没进大门,路江就上前通报,“王爷,京兆尹来了。”
“来多久了?”
“一个时辰前就在这里等了。”
他点了下头,与纪云舒进去。
大厅内,原本正在喝茶的京兆尹瞧见人来了,赶紧迎上前,“王爷,纪先生,你们终于回来了。”
二人坐下,小厮上了两杯热茶。
供其暖身。
景容端茶喝了一口,不管京兆尹的存在,反而看向纪云舒,“怎么样?”
她眸子一沉,手中捧着那杯热茶,说,“我想,凶手跟那位大当家是认识的。”
“哦?为何这样说?刚才那些商客明明说他们的大当家在京城里不认识人。”
“但我验尸的结果不可能有错,死者的致命伤是心脏,根据伤口来看,凶器是一把短刀,更准确的说,是一把匕首,一般匕首的长度是七寸,但导致凶手致命的那把匕首却只有四寸,非常精短,这样的匕首几乎很少见,而且,死者是在毫无警觉的情况下,被凶手从身后用那把精短的匕首刺死的。”
景容不明,静等下文。
她组织了一下语言,才说,“因为,一个人如果是在用短刀搏斗的情况下,刺的部位通常是对方的肚子或者腰部,毕竟这样会比较容易一些,如果要刺进对方的心脏,除非是将短刀倒持,而死者身上只有心脏上那一处伤口,伤口也是直行深入的,倘若凶手是倒持匕首从正面刺入,伤口应该是从上而下深入才对,所以我才敢断定,凶手是从死者的身后将其刺死的,况且,你想想看,一个人会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会将自己的后背对向一个不认识的人呢?除非,那人是你信任或者是认识的,这才会导致一个人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杀死。”
这一说,才恍然!
京兆尹虽像个透明人,但也不忘连连点头,表示认可,紧接着插了话,“那另外七具骸骨呢?也是这样死的吗?”
“不,他们是被人在有预谋的情况下杀害的。”
“怎讲?”
“那七具骸骨,根本死亡时间来看,第一具死亡的骸骨,是被人用十分尖锐的铁棒直接刺入额骨至脑后而死,第二具是被刺穿颈椎而死,第三具是胸骨,第四具是腰骨,第五具是双手腕骨,第六具是髌骨,第七具是双腿上的胫骨,都是被尖锐的铁棒刺穿,失血过多而死的,凶手杀人的手法很奇怪,七条人命,从额骨到胫骨,由上而下,而且更奇怪的是,那些人都是失血过多,血被慢慢放干而死的,可见凶手并没有当即要了他们的命。”
简直变态!
说得人心寒栗。
景容分析,“照你这样说,凶手应该跟那些人有仇,以至于要用如此残忍的手段,可是,这奇怪的杀人手法,本王从未见过,还有一点,若凶手真的是按照由上而下、刺穿人骨的方式来杀人,可为何几天前才死的那个商客是被刺穿心脏而死呢?”
京兆尹赶紧说,“会不会是凶手改变了杀人手法?毕竟要吃一样菜吃七年也会腻的。”
“不会的。”纪云舒直接否定,“凶手连续几年来都用同样的手法杀人,说明那套手法已经是他的习惯了,不会改变,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杀死七具骸骨的人和杀死高猛的人,不是同一个人。”
呃!
言语一出,景容眉心微拢。
他说,“所以,这极有可能是分开的两桩命案,但是……”思忖道,“若真是两桩不想干的案件,那为何两个凶手都知道大佛底下有一口枯井?又是如何在不被人发现的情况下移开大佛的?还有,高猛为何深更半夜深夜会去那个破庙里?”
种种疑问接踵而来。
纪云舒摇摇头,脸色凝重。
紧接着,景容转向京兆尹,问,“你确定死者是在那座破庙里死的?”
“王爷为何这样问?”
“本王只是猜测,会不会人是在别的地方死的,只是被抬过去丢进枯井里的?”
“这……”
还真不好判断。
京兆尹想了想,又摇摇头,“还真不清楚,反正发现的时候人就是死在井里的,破庙里都被水给淹了,要想在周围查看也没有办法。”
无奈!
而纪云舒还没有去过现场,所以也无法直接判断死者的死亡地点。
她说,“目前,我从尸体和那七具骸骨上得知的信息只有这些,今晚,我会连夜将那些骸骨人像简单的画出来,但大概也只能是个模子,若是能辨别就最好,若不能,就只好继续动笔精修,但这样,时间拖得可能就有些长了。”
景容,“目前,也只能这样了。”
纪云舒:“等明日水退了之后,我想去破庙里看看。”
京兆尹却忧心忡忡的望了外头一眼,说,“我看明日还会有一场大雨,那水没有四五天是退不下去的。”
“可时间拖的越久,破庙里可能存在的证据就没了。”
“但先生也要为安全着想。”
纪云舒不语,看向景容,眼里带着询问。
明日去?
还是不去?
景容想了想,说,“纪先生说的对,若是再晚去现场一天,关于凶手的线索估计就会被雨冲没了,到时候要查案,恐怕会难上加难,明天就算是狂风暴雨也要去。”
都这样说了,还能怎么办?
京兆尹只好应下。
随即,景容吩咐琅泊,“你带人去京城的各大铁皮铺和兵器行查探一番,看看是否有人打造过尖锐的铁棒和一把只有四寸的匕首,若有,就要立刻查问清楚,究竟是打造给谁的?一一详细,不得遗漏。”
“属下这就去办。”
琅泊领命。
那晚,纪云舒连夜开工,根据那七具骸骨的死亡时间,一一将其画像简单画了出来。
景容不作打扰,只是吩咐小丫头进去送了好几趟热茶。
而整晚,他就守在外头,站在屋檐下,看着毛毛细雨在似火的灯笼周围泛着星星点点的光芒,不断跳动,宛如一个小型的银河。
大概,他也只有默默陪伴。
第750章 大雨下的破庙
第750章 大雨下的破庙
而此时的亦王府中。
温十三也将自己的验尸结果一一阐明。
结果和纪云舒的大同小异。
亦王由心夸赞!
甚觉自己找回来一个能人。
高兴得不得了。
而温十三也依旧和纪云舒一样,现在正在绘制那七具骸骨的人像图。
第二天清早,二人绘制出来的人像几乎是同一时间送到刑部的。
刑部尚书看着手中两份画像。
一份是容王府送来的!
一份是亦王府送来的!
可——
这两份画像上却好像是出自同一个人,分明一摸一样。
最后,他也不再多想,将其中一份画像递给了手底下的人,“找画师将画像临摹多份,张贴出去,务必要得知那七具骸骨姓甚名谁?”
小一会功夫,画像便在京城内张贴得到处都是。
很快,一个消息也送到了亦王府。
“王爷,容王打算去城郊那座破庙。”
景亦看了乌云密布的天,“破庙里的水还没有退,待会还会有大雨,他们这个时候去?”
突然——
温十三的声音传来,“亦王,我们务必要在他们之前赶到那座破庙。”
带着必赢的决心。
景亦顾虑,“可破庙里的水还没有退,就算去了,也找不到线索。”
“未必。”
二字一出,景亦仔细的想了想,厉眸一起,“好,既然本王要赢,那就必须处处抢尽先机。”
于是,命人准备马车。
启程去郊外那座破庙。
而纪云舒和景容则正朝郊外赶去。
京兆尹随行!
只是天不作美,果真下起了大雨。
雨水打在马车的乌顶盖上,如山谷洪钟,震耳欲聋。
京兆尹刚掀开车帘子往外头一看,就被溅了一脸的雨,赶紧缩了回来,抬着袖子狂擦。
像是吃了一坨翔!
纪云舒偷偷打笑。
京兆尹抱怨,“这雨真大,像是天漏了个窟窿似的。”
“当年女娲炼石补天,已将窟窿眼堵住了,哪里还来的大窟窿?”纪云舒回了一句。
京兆尹和景容对视了一眼。
双双陷入了沉默。
车内气氛也顿时冷到了极致。
景容,“你这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纪云舒,“本就是冷笑话。”
景容,“何为冷笑话?”
纪云舒,“就是很冷的笑话。”
景容,“如何冷?”
纪云舒,“就像……外头的天一样冷。”
摸不着头!
景容思索,打算琢磨深透。
京兆尹像看双簧一样看着他们,这王爷和纪先生真是有趣。
马车很快到了城郊,路面也没有那么好走了,加上下大雨的缘故,路面泞泥不堪,车轮在上面打滑,导致马车颠簸不断。
晃得里头的人都快吐了,才好不容易到了张家村。
破庙是在张家村里。
那村本就不是大村,虽在京城城郊,但地势低凹,又处于比较偏僻的地方,以至于整条道路就只够一辆马车通过,十分窄小。
等到了那座破庙门口,竟发现外头还停着一辆马车。
马车上有标记,是亦王府的马车!
又被捷足先登。
众人下马,撑伞进去。
原本破败的庙,现在木桩倒塌,里头被砸得一片狼藉。
那座大佛倒在地上,脑袋已经碎了,身子也断成了两截,上面还压着倒下来的木桩,而就在大佛旁边,就是那口枯井,但因为涨水的缘故,那口井就像一个水壶似的,灌满了水,甚至还溢了出来,若是想下去井底查案,自然是不可能了。
整个破庙里,几乎可以说是“一贫如洗”。
除了那座大佛、一张破烂的长椅和一些凌乱无章的稻草以外,什么都没有。
真是比鬼还穷!
众人踏着一地的雨水进去,就看到了景亦和温十三。
他们似乎也是刚刚进来。
景亦露出洋洋得意的笑,与景容说,“真是巧。”
巧你妹!
景容:“你动作倒是挺快。”
“走得快,总比走得慢好。”
景容一笑,“这里不是刑部,无需立下先来后到的规矩,你我既然都是查案,又何必浪费口舌之争。”
景亦被呛!
脸色一青。
他说,“你说的对,你我虽是对立,但终归还是希望今早将这案子破了,以扫父皇心忧。”
啊呸!
臭不要脸。
纪云舒的视线,从进来的时候,就一直落在温十三的身上。
当然,他也一样。
这桩案子,看似是景亦和景容之间的输赢较量,但无疑,也是纪云舒和温十三之间的一场专业较量。
温十三谦和有礼,抬手朝景容拱了拱手,随即与纪云舒说,“听说昨天纪先生用艾草熏骨的办法,将那些骸骨上的墨汁抹去,而且又不损伤,真是一个好办法啊!若是有时间,温某一定要与先生讨教一二。”
恐怕他心中是在想,真好,又学到一招。
纪云舒只是清淡的回应了他一句,“比起温公子的本事,在下差远了。”
话里带话!
不明白的人,当然听不懂,可温十三心中晓得。
他若无其事的笑了笑。
当自己没听明白。
纪云舒不想耽误时间,看了景容一眼,等他点头后,便开始在庙里四处寻看起来。
一双鞋子踏在水中,早早就湿透了。
温十三也没闲着。
二人便在寺庙里互不打扰的开始查证。
纪云舒走到那口灌满水的枯井前,思索片刻后,又看向破庙一角、那堆湿漉漉的稻草。
嗯?
她走了过去。
蹲身查看。
那堆稻草中,有几根似乎是被火烧过,但是并未烧干净,留下了几根。
她要是没有记错,高猛的衣服上有一块黑斑,正是被火熏过的。
随即,她将那几根稻草拿到手中,手指在燃烧的位置上搓了搓,指头沾了黑色,放到鼻子上闻了闻。
因被雨水打湿,根本闻不出什么味道来!
她目光一瞥,看到了一块夹在稻草内的一块布,刚伸手去拿。
却被温十三抢了过去。
他拿在手里看了看,冲着纪云舒一笑,“这布是麻制的,从布口痕迹来看,应该是被什么东西扯下来的,根据揉搓的软硬程度和布的颜色来看,应该是几天前留下的,说不定,是凶手衣服上的布。”
纪云舒看着他。
那张脸,她真想撕破。
温十三往前倾了倾,压低声音说,“如何辨别衣服的方法,还是你教给我的。”
第751章 即便有,也是人心中的鬼
第751章 即便有,也是人心中的鬼
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这句话其实说的一点也没错。
面对温十三那张嘴脸,纪云舒不想理会,看了一眼他手中那块布。
说,“这布就算你拿走了也没用,因为这块布既不属于凶手的,也不属于死者的。”
温十三不信,“那你怎么解释这里会有一块布?”
“难道我没有教过你,这种麻衣布料若是遇到水,或者一切可溶性的水质物时,软硬也好,颜色也好,都会发生改变的吗?你手中这块布,切口细线的松散程度看似是几天前留下的,可麻布沾水就会干瘪,布料切口处的细线也会紧缩,扯落下来的时间自然而然就会缩短,可见这块布根本就是十天之前就落在此处的,但你要是觉得这块布是证据的话,那就好好收着吧。”
说完,她绕过他,走到另外一边。
温十三被呛得一句话说不出来,捏着手中那块布,皱成一团。
最后,还是将那块布收了起来。
这时——
“大人,村长来了。”
京兆府的人通报。
就见一个身穿蓑衣,戴着斗笠的男人双脚踏着水花、急匆匆的走了进来,因斗笠压得很低,以至于看不清他的模样,
那人似乎是跑来的,喘着粗气。
抬起手,朝众人鞠了一躬。
“参见两位王爷、京兆尹大人。”
声音沧桑。
景容皱眉,问,“怎么回事?”
京兆尹解释,“王爷,在您来之前,下官就通知了张家村的村长,毕竟这座庙是张家村的,所以要是有什么地方不懂,需要了解一下的话,有村长在这里会比较方便一些。”
哎哟,这货办事倒是细心许多!
张村长抬起头,露出那张皱皮巴巴的脸,看样子,大概有五六十岁。
他开始抱怨,“没想到一场大雨,导致这座庙塌了,还压倒了大佛,这本不吉利了,哪知大佛下还有一口井,井里……还有那么多骸骨,现在闹得整个村子里的人半夜都不敢出门。”
唉声叹气!
一村之长,遇到这种事,也无可奈何!
只能指望这桩案子赶紧破。
景容问他,“村长,本王想知道,这大佛底下的枯井是如何来的?”
“这……”张村长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这庙建了快一百年了,祖辈上也没说大佛下有一口井。”
“村子里有人知道吗?”
“已经问过一遍了,都说不知道。”村长愁眉苦脸。
景亦走了过来,继续问,“听说,就是你发现井底有死尸的。”
“是,是我发现的,所以就赶紧报官了。”
“当时下很大的雨,整个村子里都涨水了,你为何会在此处?而且还是深更半夜。”
如同在审问犯人!
张村长哆嗦了一下,吞吞吐吐道,“那天……下了大雨,村子里涨水,大伙都忙着去避难,我当时……担心庙里漏水,所以就过来看了一眼,结果就……”
话未说完——
就被打断,景容厉色道,“你在撒谎!”
张村长一怔!
“我……我没有。”
“当时涨水,你自己保命都来不及,又怎么会跑来这座破庙,不是撒谎是什么?”
“我……”
“还不说实话?非要本王动刑不可?”
一听,张村长着急了,赶紧说,“我说,我说。”看了地上那座打碎的佛像一眼,眼神怵了怵,才解释道,“实不相瞒,其实自打这座庙建成那天起,我张家村原本一直很好的,可十几年前,也是因为下大雨刮大风,大佛的身体突然裂开了很多细小的口子,没多久,村里的人就接连生病,每一年都会死一两个人,而且还都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请来的大夫也都说是邪寒入体,病死的,我们以为是大佛劈裂导致的,所以每天都用香供着,保佑不要再死人了,那天晚上,又像十几年前的大雨天一样,我担心佛像会再次出事,所以才过来的,没想到佛像竟然倒了,这一倒,就出现这么多死人,也不知道咱们村子会不会遭殃啊。”
十分惊怕!
哦?
还有这等怪事?
景容说,“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怪力乱神之说。”
偏偏景亦接话,“容王切莫这样说,神鬼之说,不可亵渎。”
“信则有,不信则无。”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即便有,也是人心中的鬼。”
”……“
景亦接不下去了。
此时,雨越下越大!
天空乌云密布,明明是大白天,却黑得快要伸手不见五指了。
京兆尹担忧,“容王,亦王,雨越下越大,若是原路返回,恐怕会有意外发生。”
于是,张村长赶紧接话,“是啊,现在路面不好走,就算是马车也不行,若是两位王爷不嫌弃,不妨先去我张家祠堂,那里宽敞,可以避雨,等雨停了,天开亮了一些再走也不迟。”
景容和景亦互视一眼。
又十分有默契的分别看向纪云舒和温十三。
询问。
纪云舒点头。
温十三点头。
随后——
趁着天还没有黑到一种境界,大伙离开了破庙。
一炷香不到的时间就到了张家祠堂。
进屋之前,景容在地上捡了几颗十分细小的石子。
正好被纪云舒看到。
“你捡石头做什么?”
“有用。”
嗯?
故作玄虚。
众人进了祠堂后,果真像张村长说的一样,里面很大、很宽敞,摆放着将近十一二张桌子供人休息。
里面坐着很多村民。
那些村民大概没有见过这么多的人来村子里,而且还是衣着华贵的上等人,各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愣在那儿,谁也没开口。
张村长赶紧解释道,“因为那场大雨,很多屋舍都不能住人了,所以一些村民就搬到了这里。”
大伙才悉悉率率的跪地叩拜。
“参见容王、亦王。”
看着满地的百姓,景容的眼神沉了下来,十分心疼。
“都起来吧,是我们打扰各位才对,借此地方歇息片刻,无需行此大礼。 ”
众人起身!
景亦冷笑一声,“假惺惺。”
便在桌边坐了下来。
一副“老子吊炸天”的样子!
温十三随同而坐。
第752章 我们注定是为阎罗王办差的w
第752章 我们注定是为阎罗王办差的w
景容则拉着纪云舒在另外一张桌子坐了下来。
至于京兆尹,可就尴尬了。
他是府尹,两位查案的王爷都是他的祖宗,看似是随便选个位置坐下来即可,可实则却没那么简单,他虽然是站在景容那边的,可现在要打明牌,这就有些为难了。
索性——
在另外一张空位上坐了下来。
自在了。
张村长赶紧命人搬来几个暖来,给大伙暖暖身子,顺便将湿漉的衣服和鞋子烘干。
又端来几壶热气腾腾的茶,给大伙一一倒满。
景亦则将茶推到一边,有些嫌弃!
但对面的温十三却没有这般讲究,刚才在破庙搜查证据,浑身发冷,是该喝点茶暖暖身。
但端起茶正要喝,茶杯都没到嘴边——
也不知道从哪儿飞来一样什么东西,突然打在了他的拇指上,猛然吃痛。
一松手。
茶杯砸到地上。
“咣当”一声。
碎得稀巴烂。
对面的景亦问,“怎么了?”
他捂着自己的大拇指,朝周围看了看,咬咬牙,摇头,“没事!”
张村长见状,又给他上了一杯茶。
他将茶杯再次端起——
“砰”的一声。
这回砸的是他手里的茶杯,杯子露出一个窟窿眼,滚烫的茶流了出来,烫得他又松开了手。
结果,又牺牲一个杯子。
这次,不能忍了。
他愤然起来,大声质问,“到底是谁?”
声音洪亮!
祠堂里的人都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无人出声。
对面的景亦似乎察觉出了什么,他用余光看了看旁桌正在喝茶的景容,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然后,他与温十三说,“十三,坐下。”
温十三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沉住了气,坐了下来。
只是——
屁股刚刚挨到椅子,那张椅子就塌了,连人带椅摔到了地上。
他气得脸色僵硬,忍着痛爬了起来。
正要问罪罪魁祸首时——
就听到隔壁桌传来景容的声音,“怎么温公子这么不小心啊,杯子拿不住也就算了,可坐张椅子怎么还能摔倒?真是有趣。”
语气里,带着冷嘲热讽!
温十三也不是傻子,知道是景容搞的鬼。
牙齿磨得吱吱作响!
满脸青拧。
他说,“没想到王爷也喜欢玩暗地里那一套。”
“哦?暗地里?你说的话,本王怎么听不明白?”
“你……”
“十三,算了。”景亦劝阻,斜着目光看着景容,“何必跟小人计较。”
景容笑笑,接了话,“是啊,小人自有天收拾,迟早会遭到报应,只会是一时笑、一世哭。”
“……”
景亦脸色阴沉,但终究还是克制下来了。
温十三气怒,但对方毕竟是王爷,只能拍拍身上的尘,“哼”了一声,与景亦说,“王爷,温某暂且出去透透气。”
抬步出门。
而景容并不罢休,他指尖再次捏着一颗细小的石子,打算往温十三的后脑勺打去。
但被纪云舒及时制止。
她拉着他的手,摇摇头。
景容很听话,将石子收进袖中。
随即,她说,“我出去一下。”
景容点头。
她起身出去。
外头。
温十三正站在屋檐下洗手。
她迈着步子,走到他身边,抬头看着乌压压的天,说了一句,“没想到……你我还会在京城见面。”
语气清冷。
温十三双手一僵,收了回来,侧眸看着身边的人,说,“我也没想到,才时隔四年多而已,你就成了京城里赫赫有名的纪先生。”
话里带刺!
“你不用拐弯抹角,说吧,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开门见山!
温十三:“我能有什么目的?亦王请我来破案,我就来了。”
“这里没有别人,你无需隐瞒,你舟三是什么人,我想没有人比我更清楚。”
“舟三?”他笑了笑,眼睛眯了眯,“这个名字,我也有四年多没听到了。”
纪云舒偏过身子对着他,抬着冷厉的双眸,“你听着,如果你敢在这次的案件中动手脚,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师傅,你说什么啊?我怎么会动什么手脚呢?”
随即——
“你别叫我师傅。”纪云舒斥声。
“可事实,你确实是我师傅啊!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师。”
“闭嘴!”
纪云舒的性子算是温沉冷静的了,可面对眼前这个人,她真是气得牙痒痒!
温十三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你让我闭嘴,我也要说,当年要不是师傅你,也就不会有今天的温十三了,师傅,我真是要感谢你啊。”
恶心!
纪云舒正色,冷声道,“你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要想破案,不光是纸上谈兵就可以的,是要靠这里。”
她伸出手指,指着自己的脑袋。
靠智商!
温十三丝毫不在意,“你不用跟我说这些,这些年来,我也破了不少的案子,靖安的百姓,送了我三个字。”他伸出三根手指头,一字一字道,“活菩萨。”
赤果果的炫耀战绩!
偏偏——
纪云舒送给了他一记冷笑。
“你所谓破了不少的案子,指的是去年江镇的连环灭门案和白骨案吗?”
“你想说什么?”
“我虽没有去过江镇,可这两个案子也都深查过,查灭门案的时候,你害得十几个好人入狱被活活打死,而白骨案,你更是错得离谱,为了引诱凶手现身,竟害了三条无辜者的人命,一个是年过半百的老人,一个是身怀六甲、即将临盆的女人,还有一个,是不足两岁的幼儿,你简直丧心病狂、无药可救,这就是你所谓的破案吗?用牺牲人命,来换你头顶活菩萨三个大字吗?”
掷地有声!
温十三脸色稀烂。
喉咙里仿佛卡着什么东西,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纪云舒继续,“我说我害怕你,不是因为我害怕你比我厉害,而是害怕你不分青红皂白,为了破案,继续牺牲无辜者的性命啊,你还记不记得,从你跟我查案的第一天我就说过,我们注定是为阎罗王办差的,左手握的是凶手的命,右手握的是死者的命,若松片刻,我们就必死无疑。”
第753章 牛鬼蛇神
第753章 牛鬼蛇神
我们注定是为阎罗王办差的,左手握的是凶手的命,右手握的是死者的命,若松片刻,我们就必死无疑。
掷地有声!
余音渐渐被大雨盖去。
可温十三却听得明明白白。
那番话,他没有忘记过,一刻都没有。
他衣襟内的手紧紧握住,又缓缓松开,一双阴哞中带着不屑,说,“你说的这些,我从来都没有忘,师傅教导的话,是我温十三一生的格言,一个字,一句话,都烙在我骨子里。”
“可你所行,却是牛鬼蛇神,索人性命。”
“但我温十三宁做牛鬼,也不愿双手被束,只要能破案,我可以在所不惜,不用像你一样畏手畏脚、瞻前顾后。”
振振有词!
这人,几近变态边缘!
纪云舒摇头,声音低了下来,“如果你尚且还有一点良知,就不要再做错事,不要再害无辜者的性命。”
“你用不着跟我论这些所谓的圣人真道,其实我跟你不一样,你一边破案,又一边将所谓的正义挂在嘴边,但我不同,只要能找出真凶,任何一个人都是值得牺牲的,而且是死得其所。”
狰狞可怖的眼神点点显露,将原本温和的哞彻底掩盖过去。
说白了,温十三可以为了名誉利益,清除一切阻拦他的人。
人命在他眼里,不过是助他扶摇而上的阶梯!
纪云舒:“你真是无药可救。”
温十三:“你要怎么说都行,总之这次的枯井案,我一定会在你之前查出来,到时候,那个闻名京城的纪先生也只会成为我的手下败将,而我温十三的名字则会家喻户晓,不过……”他笑了笑,“我不会让你输得太难看,毕竟你是我的师傅,你教过我,我就要感恩,不能让你输得一败涂地,但换句话来说,我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也是你的功劳,你应该为我这个徒弟高兴才对。”
带着阴阳怪气的语气!
嗯!
是要为你高兴。
逢年过节再给你烧高香要不要?
臭不要脸!
纪云舒苦涩一笑,“我当年真是瞎了眼,才会把你留在身边。”
“你也不用这样说自己。”温十三脸色一凝,继续,“实话告诉你,此次我进京帮亦王查案,可不仅是想风头盖过你,亦王答应,只要我能帮他在容王之前破了这桩枯井案,他就让我坐上刑部提点刑狱司的位置。”
眼神贪婪。
刑部提点刑狱司!
可笑。
“做我们这行的,最高点无非就是提刑的位置,亦王能给我,我就与他马首是瞻。”
哈巴狗!
纪云舒感觉无比好笑,“你觉得……亦王值得信任吗?”
“当然值得!”
呵呵。
反正,她能说的都说了,偏偏这个男人依旧冥顽不灵、脑子糊涂!
她说,“好,那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有没有坐上提刑的那一天。”
二人对峙!
这时——
两道一高一矮的身影从远处走了过来。
因为乌云密布,加上大雨滂沱,以至于看不清来人的相貌。
但根据身影来看,似乎是有个人坐在轮椅上,身后则有人推着。
渐渐走近。
纪云舒和温十三也结束了刚才一番激动的言论。
双双看向朝张家祠堂进来的人。
只见那道高影,一手推着轮椅,一手打着伞,但伞朝前,都打在了坐在轮椅上的那人头上,使得他自己的后背全部湿透,头发上淌着雨水,从上而下,流在那张肤色黝黑的脸上,若是细细一看,还能看到那人脸上的刀疤,不算长,却有好几道,可能是没有好好治疗的缘故,所以伤疤愈合的并不好,像一条条蜈蚣爬在脸上。
而坐在轮椅上的那个人,满头白发,却梳得十分整洁,看模样,有六十多岁,他目光有些呆滞,脸色沉闷,手中还抱着一个灯笼,里头的烛光摇摇晃晃,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二人到了门口,推着轮椅的年轻人将伞收了,放在柱子旁边靠着,抖了抖身上的雨水。
大概因为温十三和纪云舒站在比较暗的地方,所以并未引起注意。
年轻者便推着轮椅进去。
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突然反了一下光,那光点正正方方,从纪云舒的眼前猛然闪过。
刺得她霎那间睁不开眼。
本能的偏过头去。
等适应过来,那两人已经进去了。
屋内。
二人进来,轮椅发出吱噶吱噶的响声,有些刺耳。
动静闹得很大。
众人纷纷看了过来。
一个,像丢了魂似的,坐在轮椅上抱着灯笼,目光呆滞。
一个,像落汤鸡似的,虽满脸是疤,却举止老实,不像恶人。
张村长见状,赶紧上来拍了那年轻人一巴掌,提醒说,“张大齐你怎么回事?没看到两位王爷在这里吗?”
被称作张大齐的人有些胆小,目光在那两尊佛身上一一扫过,露出一脸惊慌的神色,双手笨拙的握在一块,朝前拱了拱,操着一口浑厚有劲的声音说,“小的不是故意要惊扰两位王爷,还请绕命。”
口倒是不笨!
景容刚要开口说“没事”。
就被景亦抢先道,“不用害怕,我们又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大恶人,岂会随便就罚人的?”
这个时候,是不是也应该给他甩去“假惺惺”三个字。
啪啪啪打脸!
张大齐松了一口气,身子往旁边缩了缩。
随即,村长问他,“你不在跟你爹在家待着,来这里做什么?”
“村长,刚才大水也淹到我们家了,就只好过来了。”
“怎么会这样?”
“家里很多东西都来不及搬出来,不知道该怎么办。”
“人没事就好了,你跟你爹就先在祠堂里住着,等水退了,再说。”
“只能这样。”
张大齐便推着自己的爹去了旁边,和村子里的人挨在一块。
景容望着外头仿佛真的漏了窟窿眼的天,又看了看满脸发愁的张村长,安慰道,“村长,你也不用太担心,虽说这次大雨毁了不少屋舍,害得你们四处逃难,但本王一定会向朝廷反应,希望能尽快弥补各位的损失。”
这意思,是要拨赈灾银吗?
第754章 救命良药
第754章 救命良药
祠堂里的村民一听,各个激动得不行。
村长更是喜笑颜开:“多谢王爷,你就是我们张家村的救命恩人啊。”
就差三拜九叩!
哪知——
景亦却冷丁丁的泼来一盆凉水,说,“村长,你先不要谢得这么早。”
嗯?
看样子,是又要整幺蛾子了。
村长不明所以?
景亦看向景容,带着提醒的语气说,“朝廷赈灾一向有朝廷的规矩,不是什么事都要惊动朝廷,若真是这样,恐怕各府各州出了一点事就要上报朝廷了,到时候,岂不是乱了咱们大临例律?”
“话虽如此,可张家村的情况你我亲眼所见,大雨连绵,导致洪涝成灾,虽没有人遇难,但百姓屋舍倒塌,损失惨重,朝廷没有置之不理的道理。”
“照你这么说,户部估计会忙翻了天!”
明显是嘲讽的意思。
景容睨了他一眼,“总之,我会极力争取。”
“你会极力争取,朝中官员却未必会认可。”
畜生!
言下之意,他会煽动朝臣阻拦。
按照张家村这种情况,恐怕很难会有赈灾银下来,毕竟这次大水波及不大,也无人伤亡,到时候只要景亦等人搬出大临例律,恐怕皇帝再如何爱民如子,也无法做到“雨露均沾”。
估计,又有一场对立的“官司”要打了!
景容懒得与他争执。
张村长见二人争论,不好开口,心里祈祷着朝廷一定要救助啊!
温十三和纪云舒这个时候进来了。
二人各回各位,坐下。
见纪云舒脸色不大好,景容问,“看样子,是不欢而散。”
默然!
当是承认了。
确实是不欢而散。
她感叹一句,“可能有些人,老天也不想让他做个好人吧。”
“做好人,还是做坏人,可不是上天决定的。”景容说,“一个人若为善,无论如何都会站在正义那一边,若要为恶,就算让他得到他想要的一切,也终究会作恶不断,你我虽不信佛,但终归还是要相信一句话,善恶到头终有报有恶报。”
点赞!
她心里原本笼罩着一片雾霾,但听完这番话,似乎渐渐消散了。
点点头,舒了一口气。
“你说的对。”
她微微笑了笑,便端起面前的茶,刚送到嘴边——
就听到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闻声看去,就见之前坐在轮椅上的那个老人咳嗽不断,而且咳得满脸通红,整个人突然从轮椅上倒了下去。
重重扑在地上!
张大齐赶紧将他爹扶起来,“爹,你没事吧?”
“咳咳……”
咳出了血。
周围的人都围了上去。
忧心忡忡!
“爹。”
老人又继续咳了几下,才停了下来,却喘着气,如同将死之人。
张村长赶紧过去,手背贴手心重重一拍。
“这可怎么办啊?现在外头这么大的雨,哪里去请大夫?”
张大齐只手抚在他爹的胸口上,帮着顺气,好让他能好受一些。
见状,纪云舒起身走了过去,扒开人群,蹲在老人身边。
“让我看看。”
“你是大夫?”张大齐问。
她摇头,“我不是。”
“那……”
不等继续质疑,她用手按在那老人的胸口上,轻轻按了几下,眉心微微一皱。
然后,掏出一个精致的药瓶,从里面倒出一粒药丸。
正要给老人家服下——
“慢着。”
被张大齐拦住。
他问,“你给我爹吃的什么药?”
“这是救命的药丸。”
不再多做解释,就将药丸塞进了老人的口中。
“拿水来。”
有人立马递来一碗水。
老人喝下没多久,靠在自己儿子的怀里,平复了许多。
张大齐才放心了。
“多谢这位公子。”
“不用。”
谦礼。
村长赶紧吆喝人将老人扶起,并且说,“你们几个将张老汉扶到祠堂后面去休息。”
几个人上前搭手,将老人扶到轮椅上。
纪云舒却闻到了什么味道?
那味道很熟悉,只经片刻,味道又没了。
她也没多想。
张村长表示感谢,说,“刚才真是多谢公子帮忙。”
“举手之劳。”
谦虚!
她回到原位坐下,正好对上了满脸疑问的景容, 他问,“你何时学会治病救人了?”
“我这双手,你要是摸死人还行,哪里会救什么人啊?”
“那刚才?”
“刚才给那位老人家服用的药是莫若给我的,他说是救命的良药,我想,应该可以救人,就给来人服用了,事实证明真的有效。”
“他为何会给你药?”
这个……
她要怎么说呢?
告诉景容,自己身中蟾毒,随时都会发作,所以莫若给了自己一瓶药带在身边?
话到嘴边却成了:“大概是担心我受伤吧?你也知道,这一路上,牛鬼蛇神众多。”
这理由没毛病。
偏偏这话就被景亦听到了。
所谓的牛鬼蛇神,当然知道是在说自己。
他笑得抖了下肩,目光也不往这边看一眼,只说,“若真该死,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
嘴巴可真贱!
纪云舒和景容都懒得理会。
随即,景容问村长,“刚才那位老人家是得了什么病吗?”
村长回答,“都是些老毛病了,也就是……”
欲言又止!
纪云舒纳闷,“村长,在下见那位老人家似乎有什么隐疾,你不妨道出来,兴许王爷和在下还能想想办法。”
“其实……不是有病。”村长说,“之前我说过咱们村里大佛的事,自从大佛碎裂,村子里死了很多年轻人,几年前,张老汉的儿子也死了,从那以后,他就有些神智不清了,整个人痴痴呆呆的,没过多久,他摔了一跤,把腿给摔折了,之后就一直这样,身体也越来越差。”
难怪!
痛失爱子,当然伤心。
但——
“那个叫张大圣的人,也是他的儿子。”
“是啊,张老汉其实有三个儿子,但因为村里的怪事,死了一个,跑了一个,就只有张大齐还守在他爹身边,但也是个可怜人,张老汉本来就神志不清,经常拿刀划伤他的脸,真是可怜,数数看,那张脸,七道疤痕啊,而且都这么大了,还未讨老婆。”
说起来都让人同情!
第755章 傻四?
第755章 傻四?
在古代,男子十六就妻妾成群了,看张大齐的样子,怎么也得三十了,相貌丑陋未娶妻,在村子里自然引来各种闲言闲语,何况自己的老爹还神志不清,试问哪个姑娘愿意嫁过来?
纪云舒有些同情,又看了看坐在自己身边的景容。
这家伙都快二十五了,一妻一妾也没有,也不比人家张大齐好到哪里去。
张村长说完张老汉的事后,就立马收了声,没有再做打扰。
而此时的外头,依旧大雨连绵。
天也黑了一个彻底。
京兆尹想了想,便躬身过来,眉头紧皱,在景容耳边说,“王爷,看样子今天是走不了了,这大雨估计一时半会是停不下来的,而且外头天都黑了。”
“那你的意思?”
“今晚估计得留下来。”
反正是走不了!
景容沉默片刻,转动着手中的茶杯,道了一句,“再看看情况吧。”
能走就走。
“是。”
京兆尹应下,折回原位。
正是这时——
大门口突然冲进来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子,那人浑身湿透,瘦高似竹,衣衫褴褛,破烂不堪,头发更是蓬松凌乱,遮挡了大半张肮脏的脸,隐隐约约看到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和一张干涸破血的唇,此人缩着脖子,满是污垢的十指不停的扣着自己露在外面的脖子和肩膀,上面被挠得血痕密布,有些化脓,显得十分恶心,溢出的暗血顺着身上的雨水缓缓流下。
由上而下,流在了有些坑洼不平的地面上。
一双鞋,被磨得满是破洞,脚底板仿佛都是踩在地上的。
更奇怪的是,这人一进来,就咧着那道干涸的唇“呵呵”的笑。
嘴里还淌着哈喇子。
这人……
祠堂里那些村民纷纷朝他投着嫌弃的目光,有人甚至避开视线,捂着嘴,险些要吐了。
但——
景容、纪云舒、景亦和温十三却带着探寻的目光打量着那人。
十分好奇!
张村长赶紧过来,伸手挡在了面前,高声呵斥,“傻四,你跑来这里做什么,赶紧走……”
要轰人走!
被叫做傻四的男子依旧“呵呵”的笑着。
不肯动。
“赶紧走啊!d傻笑什么?”
“呵呵……”
“你再不走我就打人了。”
尽管张村长威胁着,傻四依旧不肯出去。
被磨得有些没耐心的村长咬牙切齿,但碍于两位王爷在此,不敢大发雷霆,只得找来两个粗壮的村民将其撵出去。
“等等。”景容出声。
撵人的动作停止。
张村长纳闷,哈着腰,“王爷?”
“外头那么大的雨,你将他轰出去,不是等于让他活活去送死吗?”
“可傻四这样子,我担心他冲撞了王爷。”
“他是大恶之人?”
“不是。”
“大奸之人?”
“不是。”
一问一答!
景容肃色,道,“既然都不是,又岂会冲撞本王?这祠堂里如此宽敞,难道还容不下一个人?”
呃!
张村长紧张。
赶紧说,“不是的王爷,您看傻四这样。”满脸嫌弃,“他这个人无父无母,平时就疯疯癫癫的,浑身上下都被他抓得破破烂烂,万一……”
“没有万一!”
直接否决。
景容眼眸一深,看着傻呆呆、继续在挠自己脖子的傻四,说,“人之疾,不是自己能左右的,即与你同村,得不到同情也就罢了,大雨天气,人人受难,你却要将他赶出去,身为一村之长,是替村民解决问题,不是将问题丢出去,置之不理。”
语气平和。
却分明带着一种警示的味道。
张村长哑口无言,愣了好一会,才嘴角抽搐道,“是是是,王爷说的对。”说完,让到了一边,与傻四和和气气的说,“傻四,现在王爷让你留下来,但是你可千万别闹事啊,乖乖呆在里面就行。”
“呵呵。”
傻四歪着脑袋,根本没有将他的话听进去,血淋淋的手指一点一点拨开挡在自己脸上的头发,突然往前走了两步,冲着一直默不作声的景亦傻呵呵的笑了起来。
那笑容,十分瘆人。
景亦也不怵,直接迎上他的视线。
仿佛看穿了那傻子的心思。
“你想要什么?”
“石……石头。”
“石头?”
傻四伸手,指着他腰间上那块圆形的玉佩。
咧着嘴巴继续笑,哈喇子也继续往下流。
景亦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腰带,明白了那傻子的意思,勾着邪恶的唇,将腰间上的玉佩扯了下来,勾着手指上晃了晃。
打算逗他!
“想要这个?”
“石头。“
”这不是石头。”
“石头。”
“那好,你过来,我给你。”景亦的手往前伸了伸。
傻四黑溜溜的眼睛放着光芒,一双手在胸前打转半响后,往前挪动步子,伸手要去拿——
那五指上,沾满了污垢和血。
刚刚碰到那块玉佩,景亦就缩了手,将玉佩握在手里。
“石头,石头……”
“傻子,本王手中的东西可不是石头。”
“啊啊啊!”
傻四开始急了。
景亦却很高兴,一脸变态。
“石头……石头……”
一直嚷嚷着。
张村长赶紧拉住他的衣服,“你再这样,我就把你扔出去。”
“啊……石头……”
他一直看着景亦手里的玉佩。
见状。
纪云舒赶紧说,“你过来。”
招了招手。
傻四看了过来。
只见纪云舒将自己腰间上扣着的一颗珠子扯了下来。
放在手心内。
“我把这块石头给你,好吗?”她询问。
傻四狂点头,跑过来,迅速从她手里将那颗珠子抓了过去。
宝贝得不得了!
“石头,我的,我的……”
是你的,没人跟你抢。
他这才心满意足的进去最里面了的地面上坐下。
纪云舒有些心疼他,人得病如此,已是最惨,现在还要被人嫌弃,试问,他父母若还在世,恐怕会更加心痛。
偏偏景亦不屑冷笑,抛来一句话。
“真是好心人啊!”
无聊。
小一会,就看到张大齐垂头丧气的从里面出来,双手却紧紧搓在一块。
应该……是在担心自己父亲的身体。
其实,这人确实是个孝子!
但——
当傻四s看到他的时候……
第756章 死人了!
第756章 死人了!
就在张大齐出现的那一刻,傻四像见到鬼一样,满脸惊恐,身子紧紧的缩在墙角处。
浑身抖颤。
“呃……呃……”
瞪大眼睛,张大嘴巴。
雨水和汗粒融合到一块,黏在脸上。
这一幕,可能别人都没注意到,但对于纪云舒和温十三这两个观察细微的人来说,正好将傻四异常的反应尽收眼底。
为何傻四看到张大齐会如此害怕?
莫非,平时经常被他欺负?
也不对啊!
张大齐不仅是个孝子,还是人人口中的老实人。
又怎么会欺负一个傻子呢?
良久未得到答应,二人收回目光的同时,正好眼神对上。
温十三冲着她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
纪云舒则狠狠睨了他一眼。
挪开视线!
景容注意到她的表情,问了一句,“怎么了?”
摇头。
“没事。”
景容没多问,却冷厉的朝温十三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才将视线转向外头。
说,“雨越来越大,天也越来越黑,看来今晚只能在此留宿了。”
纪云舒:“都行,只是要屈尊你这位王爷了。”
笑了笑。
景容:“本王天南地北都走了一遍,什么地方去过?什么地方没睡过?就连义庄都睡了,还怕在这里住一晚?”
反问。
义庄梗似乎成了他心里的结!
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纪云舒将自己丢在义庄睡一晚的事。
纪云舒垂眸,无奈一笑。
这个梗,她真的不好接。
索性转移话题,“真希望明日一早大雨能停,我们好去破庙再找找线索。”
“本王相信,就算大雨冲走了线索,你也一定能找到证据。”
“这么信任我?”
“唯独是你。”
分分钟情话就来。
纪云舒凝视着他的目光,轻轻点头,以作回应。
“轰轰轰,隆隆隆……”
打雷声。
“嚯嚓!”
闪电声。
那道闪电正好劈在外头的一棵大树上。
原本长得还算茂密的大树活生生被劈成了两截,半截倒下,砸在了地上。
紧接着又是一道闪电。
“嚯嚓!”
几乎将外头的天都给照亮了。
屋子里的人一阵唏嘘。
纷纷缩着身子,不由的惊怕起来。
其中,有人窃窃私语。
“这天是不是要塌了?再这样下去,咱们可怎么办啊?”
“看来今年别指望有收成了。”
“我的房子都被大水淹了,里面的东西也全都没了,没了……”
“你房子没了,我家养的那几头猪也没了,被大水冲走,还不知道飘到哪去了。”
“真希望朝廷能救济救济咱们。”
……
唉声叹气!
叫苦连连!
“嚯嚓!”
“轰轰轰,隆隆隆……”
电闪雷鸣。
突然,一阵大风卷了进来。
狂风怒吼。
将外头的两盏灯笼吹灭后,又将屋子里的烛光全部吹灭。
顿时黑压压一片!
“啊!”
屋子里的人惊慌起来,慌乱了手脚,四处乱窜。
有东西被风吹到了地上,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砸地声,
“大家别慌。”张村长抹黑高喊。
没人听,依旧挤来挤去,好几张桌子都被掀了。
烛火熄灭的第一时间,景容就紧紧握住了纪云舒的手。
轻声道了一句,“别担心。”
有本王在。
她知道。
随即,睁了睁眼,眼前只有影子闪过,看不清景象。
倏地——
一道光线从她眼前闪过,稍纵即逝。
本以为是闪电,但并不是,像是什么东西反光,就跟之前在外头被一道光闪到一疼,她本能的闭上了眼睛。
小一会。
大风终于从祠堂里卷了出去。
有人掏出火折子,抹黑点亮了蜡烛。
微光一点点漫开,像佛光一样,将众人慌乱惊恐的心慢慢安了下来。
紧接着,第二盏、第三盏……都亮了,祠堂里再次灯火通明。
可——
村民在里面像无头苍蝇一样窜着,搞得满地狼藉。
倒塌的桌子。
踢坏的椅子。
被挤掉的鞋子。
以及摔在地上的人。
还有……一个死人。
是,一个死人。
“啊!”
有人大叫一声,满目惊恐,一手捂着嘴巴,一手指着墙角。
“死……死人了。”
那人连连往后退去。
众人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便看到瘫坐在墙角,脑袋歪到一边,七窍流血的死人。
死者不是别人,正是——傻四!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开始骚动了。
纪云舒猛然起来,不可置信,快步冲了上去。
温十三也打算去,但被景亦拉住,并且小声提醒他,“你现在最重要的,是用心帮助本王查出枯井案,这种事,就交给喜欢多管闲事的人就好。”
“王爷……”
“别再说了,你记住我的话就行。”
威慑十足!
其实,温十三也不想管,可是纪云舒插手的案子,他就也想去碰一碰。
说白了,他就是要跟她比,跟她争。
但景亦阻拦,他只好作罢。
乖乖做个旁人。
纪云舒站在傻四面前,缓了好一会,才收拾好泛酸的情绪,缓缓蹲下身,用肉眼在他身上观察了一下,便掏出帕子,裹在手掌上,将傻四的下颌抬起,又拨开他那头凌乱的头发。
真是七窍流血!
景容过来询问,“人刚刚还好端端的,怎么就死了?知道死因吗?”
纪云舒说,“一般情况下,造成人七窍流血的原因,是人的内脏大量出血,或是颅底骨折,也就是俗称的颅内出血,所谓,七窍相通,各连命脉,才会导致人死亡之前出现这种情况。”
虽然听不懂什么专业术语,但景容还是略微明白了些。
“那他?”
“我得看了再说。”
纪云舒将傻四放到地上,当着众人的面将他破烂不堪的衣服扯开。
瘦不拉几的胸和肚子上一点被打的痕迹都没有,全部都是血淋淋的抓痕。
她用手在他胸口上和肚子上用力按了几下。
最后,确定结果,“不是内脏出血。”
“何以见得?”
“若是内脏出血,方才我用力按他胸口和肚子的时候,他嘴里应该会冒血才对。”
哦!
真是大有学问。
她说,“所以,应该是颅内出血。”
一边说,她就一边查看傻四的脑袋,从表面来看,脑袋并未有过任何被撞、或者被砸的痕迹。
内伤?
她细细拨开傻四凌乱、发臭的头发。
眸色一紧。
竟发现……
第757章 判断凶手
第757章 判断凶手
刚刚掀开傻四头顶的头发,就发现天灵盖上插着一根银针。
银针并未全部深入进去,露出了小小一截。
在烛火映照下,泛着光。
景容也看到了,“想必,这就是他致死的原因。”
纪云舒想了想,点了下头。
接着,她将那根银针一点一点的拔了出来。
针上,沾染着血迹。
“可有小盒子?“
景容当即应下,”有!“
琅泊是个懂主子的人,闻声,也不知从哪儿搞来一个精巧的小盒子,赶忙递了过来。
银针被装入其中。
纪云舒起身,说,“导致傻四而亡的,确实就是这根银针,针入颅内,七窍流血。”
众人听得十分瘆人。
只觉自己的后脑勺被人掀开,吹进一股冷风。
浑身打颤。
“难道……凶手就在我们当中?”不知是谁惊呼了一句。
扰得大伙更加慌乱。
胆小的缩成一团。
胆大的就眼巴巴瞧着。
而怕死的,则嚷嚷,“要是凶手真的还在这里,那……我们还留在这里做什么?赶紧跑啊!”
说完,几个怕死的就准备往祠堂外冲去。
下一刻——
景容使了个眼色,两个侍卫立刻挡在前面,又将大门关上。
“你们谁也不能走,现在出了人命,凶手很有可能就在你们当中。”景容说。
村长哆嗦上前:“可是王爷,万一再出一桩人命那可怎么办?”
“所以才让大家留下,找出凶手,绳之于法。”
“可……凶手到底是谁?”
这个,景容回答不上来,只得将视线转向脸色凝重的纪云舒。
带着询问的目光。
只见她捧着精巧的盒子,看着里面的银针,眉心轻皱。
思忖起来!
人群中,高亢一声,“是张守财,一定是他杀了傻四。”
嗯?
引起注意。
大伙纷纷将目光转移到那个叫张守财的青年身上。
“之前傻四往他家里丢石头,他就扬言说要杀了他喂猪,我看,一定就是他。”
张守财顿时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不……不是我,我没有杀人,我就是随口说说,又怎么会真的杀人呢?”
他真是冤枉啊!
一双原本惊恐的眼睛瞪得老大,紧张到面部扭曲,汗珠直下。
更有人直接指控,“刚才你本来是坐我旁边的,但当时烛火灭了时候,我本想抓你来着,可你都不知道去哪了?”
“我吓了一大跳,当时就钻到桌子底下去了,我说的都是真的。”
“我看就是你。”
一时间,大伙纷纷避他三尺。
张守财之前是见到了死人才害怕,但现在是真的怕了,万一真将自己视为凶手,抓进大牢赔命,那可怎么办?
也就在矛头全都指向他的时候——
纪云舒出声,说,“凶手不是他。”
哗然!
不是张守财?
一双双圆润的眼睛朝她盯了过来。
等待下文。
她分析说,“灯熄灭之前,傻四就缩在这个墙角处不动,死亡的时候,依旧坐在原位上,而我们在漆黑的情况下,都是朝与傻四相反的方向挤去,并且在傻四的周边,也未有脚步踏足过的痕迹,可见杀人者,是远距离将傻四杀死的,那么在场的每个人都有可能是凶手。”
刚说完,就有人截了话尾,“那你还说张守财不是凶手?”
“在下的话还未说完。” 她抬了抬手中的锦盒,有理有据继续道,“人的天灵盖在孩童时期因为没有完全合上,所以会比较软,随着年龄增长,就会越发坚固,而凶器是一根银针,并不是什么锋锐的刀子利器,若要将其插进一个年轻人的天灵盖中,定然不是件易事,除非凶手的力道很足,或者……是个练家子,但最重要的一点是,凶手能在远离死者的情况下,如此精确的将银针不偏不倚的刺进傻四的天灵盖上,可见,凶手是个武功不错的人,但这位叫张守财的人,我见他身形弱小,四肢不稳,哪里是个练家子?是个药罐子还差不多。”
哦!
所以——
凶手是个会武功的人。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而那张守财终是松了好长一口气,觉得自己仿佛是从鬼门关走了一趟似的。
但,张村长赶紧说,“可是公子,我们村唯一几个力气大的都不在这里,会武功的更是没有,凶手肯定不是我们村子里的人,倒是……”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那些从京城里来的人物。
毕竟,会武功的就是他们啊。
景容反应很快,直接说,“村长,本王的人自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这一说,景亦就炸毛了。
他一拍桌,质问,“照你的意思,倒是我的人干的?”
带着戾气。
景容:“是不是,我不知道,我只能保证我的人没有做过。”
“你可真说的出来。”景亦冷笑,走了过来,只手一伸,将景容的人逐个指了一遍,“你能保证你的人不是凶手,我也能保证我的人不是,但是依我看,你手底下的人各个都有嫌疑,也包括你。”
手指在景容的胸膛上一戳!
带着狠劲。
下一刻,景容握住他的手腕,用力一甩。
毫不客气。
他厉哞一沉,说,“景亦,你的人若真是清白的,自不会由我道几句就成了凶手,但死者若真是你手底下的人杀的,我也保证刑部大牢正等着他。”
“你……”
两人又对峙起来!
谁也不肯退让。
见状,京兆尹赶紧上前劝说,“两位王爷,都消消气,消消气……”
其实,他是胆战心惊!
万一将怒火撒到自己身上那可怎么办?
又赶紧说,“两位王爷何必为了此事大动干戈?这里的命案,下官自会通报大理寺,派人过来接手就是。”
打圆场!
景容和景亦也暂且各自退让了一步。
都知道争论下来没有结果。
随即,京兆尹又跑到纪云舒身边,询问,“先生,你继续查枯井案,而这桩命案就交给大理寺去办,你看怎么样?”
“嗯。”
她点头!
但——
京兆尹张了张嘴,寻思着,“不过先生,本官有一事不明。”
第758章 黄褐色的石头
第758章 黄褐色的石头
那话刚问出口——
纪云舒就明白了。
她看了他一眼,直接抢了话,说,“你是想问,为何在漆黑的情况下,凶手还能准确的将银针刺进傻四的天灵盖?”
“正是。”
“大人听过猫眼能在晚上看清东西,那可知道……人也能?”
啊?
“这……还从未听过。”
“你不曾听过也不奇怪,毕竟万中取一,不是人人都能。”
京兆尹恍然。
但心里却琢磨起来,还有那等人?
真是前所未闻。
纪云舒返回傻四身旁,看着他凄惨的死相和身上挠得到处都是的血痕,心里难免有些伤感。
不由的叹了一口气。
她将他原本扒下的破烂衣裳重新合上。
“咚。”
一记闷响。
是一块石头。
一块从傻四衣服里掉下来的黄褐色石头。
十分光滑。
她将石头捡起,在手掌上掂量了几下。
然后,收进了自己的衣袖中。
没一会,村长找来一块白布盖在了傻四身上。
“真是造孽。”
唉声叹气!
一直默默不语的温十三看到纪云舒办案的样子,不禁想起了许多年前的场景。
他跟在她身边办案,扮演一个认真乖巧的学徒。
而她教他很多东西,从不吝啬!
他不会的,她耐心教!
他做不了的,她来做!
他想不明白的,她来帮他想!
他遇到的难题,她来解!
就像温十三自己说的,要是没有纪云舒,就不会有今时今日的温十三。
一日为师傅,终身为师。
想到此处,他心里竟然有些歉疚。
那份莫名其妙的感觉在胸前游走,搅得他心神不宁。
甚至暗暗的问了自己一句,错了吗?
那晚,大伙一夜未合眼。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突然开眼了,一早,大雨就停了,村里的水也退了。
为了不再耽误时间,景容和景亦分别带着自己的人前往破庙继续查枯井案。
张村长随行!
而京兆尹因为祠堂内的命案则继续留在此处,命人去大理寺通报,赶紧派人过来。
……
到了破庙,大水虽然已经退了,可井里满满的水还在。
温十三,“看来这口井确实是密封的,否则水不可能流不出去,想来,若是要在井中找到机关是不可能的了。”
确实!
那……当真是移动大佛?
纪云舒脑中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若真的是移动大佛,那口井的圈口上必定会留下刮痕。
但没有!
索性,便将视线全部集中在了那尊砸在地上的大佛上。
大佛是用石头做的,现在却像一滩烂泥!
砸得七零八落。
不过……她却注意到其中一块砸在地上的石头。
那石头足足有人那么高,呈现不规则的长方形,其中一条边像是被人刻意锯下来的,略微有些平整,而其他三面则像被狗啃过的一样。
她也多想。
毕竟,大佛砸下来,碎裂的石头形状稀奇古怪的都有。
温十三见她如此,竟开口问了一句,“你是不是在想,凶手是如何挪动这尊大佛的?”
“……”不回。
“其实我也好奇,这应该就是破案的关键所在。”
“……”
“你我现在虽然是对立,可要弄懂凶手是如何将死者丢进井里的疑问,可能需要……”
并未将话挑明。
纪云舒侧眸看了他一眼。
问,“你是想合作?”
“是,但只是这一个点上。”他可以强调。
纪云舒冷笑一声,“你知道不可能。”
然后就绕到大佛的另外一边。
温十三也不觉得尴尬,意料之中的事。
他深吸一口气,当刚才的插曲不存在。
但任凭二人如何搜查,就是无法找出一丁半点的线索。
难道,线索真的被大水冲走了?
而看外头的天气,似乎又有下暴雨的节奏。
景容以防万一,与纪云舒说,“说不定,路江已经找到了关于那把匕首的消息了,刑部根据画像,可能也已经找到了线索,核对了死者的名单,本王看可能还会有一场大雨,留在这里也无济于事,不如先回去。”
没错!
搞不好,她们在这里像无头苍蝇一样,京城里已经有消息了。
加上破庙确实找不到线索了,留下来也没用。
景亦和景容的打算一样。
于是,两伙人马就又匆匆忙忙的离开了。
回程路上。
马车内。
纪云舒手里拿了一块黄褐色的鹅卵石,上下左右,看了很多回。
景容问她,“这块石头很奇怪吗?”
“是我从傻四身上得来的。”
嗯?
死人的东西!
她说,“我就是好奇,他为何那么喜欢石头?”
“只是个人爱好罢了。”
“你信不信一件事。”
“什么事?”
纪云舒手指上转动着石头,一边说,“如果一个人生前有一样自己最喜欢的东西,那么他死后,灵魂就会覆盖在他喜欢的那样东西上,若是枉死,或是被人害死,那样东西,就会替他找出凶手,换言之,杀人凶手若也有一样自己喜欢的东西,那东西也必定会给我线索。”
景容,“倒不是本王信不信,而是你所言的,算是鬼怪之说了,你自己说的,世上并无鬼神,又何故突然说出这番话来?”
“王爷还记不记得周家小姐的案子?和张府命案?”
“记得!”
“周小姐生前最喜欢的就是那盏水晶烛台,凶手就是因为水晶烛台才找出来的,还有张家的命案,大夫人是凶手,也还是她最喜欢的猫带我们找出证据的。“
这样一说,还真是!
不过,她又摇摇头,”这确实有些怪力乱神了,大概……也是我想多了。”
笑了笑。
景容说,“倘如依你所言,本王倒是想信一回,说不定,这块石头还真能替我们找出真凶来,但……既然京兆尹已经将这案子接了过去,准备上报大理寺,到时候自然有人接手,可是,你若是不放心,本王不会阻拦你去查傻四的死,枯井案虽然不容搁置,但两桩案子都是人命关天,没有轻重之分。”
他总是这般的通情达理。
纪云舒不言。
她手中那块光滑的黄褐色石头仿佛泛着刺眼的光点……
第759章 状元之属,本该是你才对
第759章 状元之属,本该是你才对
两伙人进到京城的大路上后,就各自朝着不同的方向去了。
一个是亦王府。
一个是容王府。
互不干涉!
景容和纪云舒前脚回到府上,后脚就有小厮前来通报。
“王爷,商大人求见。”
“商大人?”
脑子里搜索一遍后,朝廷里有这号人物吗?
小厮拢了拢腰,说,“是翰林院的编修商大人,他昨日就来了一回,但王爷您去了城郊,所以当时小的就请他回去了,这会又来了。”
哦!
原来是鸣山书院的商卓。
小厮询问,“王爷见还是不见?”
照理说,商卓怎么也是刚刚上任不久,现在就来容王府走动,难免会落人口舌。
但毕竟也有一面之缘,人都来了,总不能将其赶出去吧?
景容看了纪云舒一眼,“你怎么看?”
“他既来了两回,不管是要事还是闲事,进来坐一坐也无妨。”
“嗯。”
于是,便准人进来。
小一会,商卓随着领路的小厮进来。
他身着素服,手捧一个长盒,垂目不视。
依稀可见为人臣子、毕恭毕敬的模样。
他行至屋内,尽深一礼,“参见容王。”
数月不见,身上多了些官家的行头礼数。
“商大人不用客气。”
“原本在王爷进京当日就应该前来拜访,只因诸多事情缠身,得空后,昨日才来的,岂料王爷忙着枯井案不在府上,故而今日再来一趟,希望没有打扰王爷。”
还是和以往一样,谦和有礼。
景容上下审视了他一遍,“时隔数月不见,你已高中,本王理当道你一声恭喜。”
“是王爷洪福庇佑,才让下官得以入了翰林院,进了编修。”
“应是你自己有本事才对!”
景容这话,可不是客气之言。
商卓是何等人才,众人皆知,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亦有过人的临摹能力。
画得一手好画,写得一手好字。
翰林院编修一职,实在有些屈才。
商卓嘴角带笑,垂眸一低,又转而看向一旁的纪云舒,同样施了一礼。
“见过纪先生。”
纪云舒起身,回礼,“商大人有礼。”
“未曾想还能与先生在京城见面,是商某之幸。”
“当初鸣山书院一别,在下就心定大人能高中,如今得成,乃实至名归。”
“借先生祥言。”
商卓客气。
随即,他将手中带来的盒子朝景容面前递去,道,“知道王爷从不收朝礼,下官带来的是一份心思,还望王爷不嫌弃。”
不是朝礼,是心思。
这理由,让人不得不收啊!
景容接了过去,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副卷轴。
拆线展开。
原是一副画。
乃是百鸟图!
画中,林中鸟儿或嬉戏,或展翅,或落在枝头……
栩栩如生。
商卓,“不知王爷喜欢什么,便画了下官最拿手的画作。”
景容欣赏着手中的画,不禁点头赞美,“果然,商大人的画作堪称神作,画中之物犹如映在眼前,惟妙惟肖。”
“多谢王爷夸奖,只是拙作,王爷喜欢就好。”
“这画,本王很喜欢。”
他将画递给了纪云舒,让她也欣赏欣赏。
那画中精髓,连纪云舒都要自叹不如。
“相信这世上能将白鸟画得如此传神的,也只有商大人一人你了。“
由心而发。
商卓低了低头,以作谢意。
合上画轴。
她突然问起,“对了,不知……林殊现在如何?听闻他高中状元,进了修撰,你与他一同在翰林院,应知道些。”
提起那人,商卓的神情就沉了下来。
他如实回道,“不瞒先生跟王爷,自从皇帝下旨出甲那一日,我与林大人就不似在书院那般小吵小闹、胡来乱作了,而我与他……虽同在翰林院,但他是修撰官,接触的是皇室文案,我却只是编修,整理的是六部之事,所以……极少交流。”
话里有话。
景容道,“是因亦王?”
直接挑明。
呃!
商卓震惊,“王爷怎么知道?”
他是王爷,能不知道吗?
“朝中之事,明眼人都看得见,而且本王进京当日,大理寺的余少卿就说了有关林大人的事,想来,他能高中状元,也是受了亦王的恩。”
景容称呼林殊为一声林大人!
“确实如此。”商卓叹了一声气,懊恼不已,“就在皇上决定一甲的前一天,亦王就派人将他接去了亦王府,我本该极力劝阻,只是林殊的性子如何,王爷和先生都知道,他若是执拗起来,旁人拉都拉不住。”
“各有选择,不得强求,只是……本王担心你心有怨言。”
“王爷此话怎讲?”
“论才学也好,人品也罢,你都绝对拔得头筹,胜他三分,状元之属,本该是你才对,但林大人是因亦王暗中行通,才被封为状元,你心中难免会有一根刺。”景容说。
但商卓却笑了笑,释怀道,“下官能得一甲,就已经知足了,又怎么会有怨言?纵使心中真有一根刺,也只是一根不起眼的刺,可作不计,而且,都是在朝为官,为朝廷尽力,不分位居高低。”
心胸宽广。
没有小人之心。
景容:“你能这样想固然最好,名号,不过只是名号,若真有本事,即便搁置山野林间,也是可用之才。”
“王爷说的甚是。”
“本王也果然没有看错你,你能放下怨言,安心为官,此等心性,极少人能有。”
商卓笑了笑。
景容又挥了下手:“罢了,不谈此事了。”
毕竟,现在林殊是亦王的人,私下谈论,没有意义。
话题结束后,三人又寒暄了几句。
商卓因还有公事在身,不便多留。
临走之前,说,”若王爷有需要下官的地方,只需知会一声,下官必定竭尽全力、在所不惜。”
表明自己的立场!
人走后,望着那道背影,景容说,“商卓性子稳重,又明黑与白,虽然目前只是翰林院的编修,但若为本王所用,日后,自是本王在朝中的左膀右臂。”
高评价!
其实,景容早早就打了这个主意。
当然,纪云舒也表示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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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0章 阴年阴月阴时阴日
第760章 阴年阴月阴时阴日
就在商卓走后没多久——
路江从外头进来。
禀报,“王爷,我已派人在京城查探了一遍,但都没有铁匠或者兵器行有打造过只有四寸的匕首,他们都说,目前四寸的匕首在京城里从未见过,所以我已经派人去京城外查看了,希望会有线索。”
“那送去刑部的画像可有结果了?”
“已经……”
这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外头余少卿提着袍子,急匆匆前来,一双鞋子都湿透了一半。
他赶忙进屋鞠躬,“王爷。”
“余少卿有事?”
“刑部已经有消息了。”
“说。”
他将一份册子从袖中取出,交到景容手中,一边说,“刑部根据画像,在京城内搜查,得知了七具骸骨的名字,随后转交到了户部,将死亡名单一一整理好了,又送到了大理寺,下官赶忙抄录一份,送了过来。”
刑部办事,速度还挺快的。
景容将册子打开!
上面都死者的名字、年龄、出生、籍贯……
十分详细。
“都是京城人士?”
“是。”
景容将其交给了纪云舒。
她细细察阅,默默不语。
景容则问余少卿,“刑部那边还有别的发现没有?”
“暂时只知道这些,不过厉尚书说,验尸房里的骸骨倒是可以放久一些,但是高猛的尸体、可能这两日就要交给那些与他同行的人,带回去安葬了。”
“嗯,你让他去办吧。”
“是。”
“刑部可查问过那七个死者的亲朋好友?问过详情没有?”
“还在调查,可能稍后才会有结果,下官在户部名单出来后,第一时间送了过来,还未去过刑部。”
一一回答。
突然——
纪云舒捧着那份册子道了一句,“真奇怪。”
嗯?
景容问,“怎么了?”
“这些人都是……”
都是什么?
景容、余少卿和路江纷纷看向她。
纪云舒抬了抬手中的册子,说,“那七个死者都有一个共同点。”
“共同点?”
“皆是阴年阴月阴时阴日所生。”
阴年阴月阴时阴日?
景容又将此册子拿了过来,重新翻看一遍。
“果然是!”
余少卿纳闷,“即便如此,和这桩案子有何关系?”
“我不知道。”她摇摇头,“但预感告诉我,绝对不会有如此大的巧合,原本七个死者的死亡方式已经让人很奇怪了,现在又碰到这样的巧合,我想,可能跟他们的死亡方式有关系。”
说白了,这是她的直觉。
毕竟,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阴年阴月阴时阴日所生的人并不多,怎么凶手一杀,就都是?
不去卖彩票,都可惜了!
众人陷入沉默。
直到景容开口,“高猛呢?他是何时生?”
“哎呀,下官差点就忘了。”余少卿一拍脑门,将另外一份册子取了出来,递上去,说,“这是高猛的,上面很详细,也有一些是与他随行进京的那些人提供的。”
打开一看!
“也是阴年阴月阴时阴日所生。”
呃!
八个人,都是。
所以,绝对不是巧合。
几人面色凝重。
景容分析道,“莫非,凶手所选之人,都是阴年阴月阴时阴日所生的?又用十分奇怪的方式将他们杀死,这就好像……是一个祭祀方式。”
“祭祀?”纪云舒惊,“何为这样说?”
“只是猜的,本王离京这半年,去过不少地方,倒也听闻过一桩十分骇人的祭祀方式,就是将同一天出生的人全部捆绑在烧红的铁柱上,让其活活被烫死,以祭神明,但只是听闻,并未见过,可是这桩案件,表面上看却有五六成相似之处。”
“若真是这样,那简直太可怕了。”余少卿不禁寒颤几下。
景容:“但案子毕竟还没有查明,不能就此下定论。”
纪云舒:“没错,案子玄机还未有线索,不可过早下结论,以免乱了阵脚。”
“王爷和纪先生说的是。”
即便只是一番猜测,但却像一团迷雾似的,在众人心中搅得越来越乱。
不再继续!
“余少卿,你暂且先回大理寺,通知刑部一声,根本七具骸骨对应的人名,务必尽快追问死者生前去过什么地方?失踪之前与何人打过交道?或者……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事发生,一一问清楚,不可错漏一丁半点。”
“是,下官这就回。”
正打算离开——
余少卿又突然问,“对了,方才下官进来的时候,在门口碰到了商大人,不知道他来这里所谓何事?”
景容,“那商大人是个好官,只是特意过来问问枯井案的。”
“原来如此。”
不再继续问,便匆匆忙忙的走了。
今日这容王府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前脚有人走,后脚就有人进。
余少卿刚走,莫若就来了。
那小子和平时一样,身子摇摇晃晃,脚步不稳,手里照常吊着一瓶酒。
边晃边进。
一屁股就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丝毫不将自己当客人。
景容睨了他一眼,”你这酒鬼,来我这做什么?”
“怎么?没事就不能来?”
“只是你这一身的酒气,本王受不了。”
莫若指了指淡定的纪云舒,“人家纪先生滴酒不沾的人,都受得了,你一个大男人,未免太小气了。”
景容无语,“若本王是小气之人,你现在已经被丢出去了。”
哈哈。
他笑了笑,往嘴里灌了一口酒。
然后眯着醉醺醺的眼眸,说,“听说你们昨晚在城郊的张家村住了一晚,还发生了一桩命案?”
嗯?
这小子的消息倒是挺灵的。
“你怎么知道?”纪云舒出声。
他指着自己的耳朵,“我虽不是官,可耳朵很灵,京城里的半点风吹草动,还没有我不知道的。”
“那你倒是说说看,这枯井案是怎么回事?”
纪云舒甩了个题给他。
“你不说这案子还好,一说我就奇怪。”他起身朝她走去,掏出之前送到裕华阁的那块帕子,抓在手里,问,“纪先生,你莫非是逗我呢?说是找了东西让我瞧一瞧,怎么里面是空的?”
“空的?”纪云舒将帕子抓了过来,眉头紧锁,震惊,“里面的东西呢?”
“这也正是我特意过来问你的!”
第761章 谁跑在前面,谁就是胜者!
第761章 谁跑在前面,谁就是胜者!
说是送来一样东西让他瞧一瞧,怎么帕子里空空如也呢?
这不是耍人吗?
莫若原本昨天就想要来问一问的,但听说景容和纪云舒去了破庙查枯井案,便等了一天。
今日是特意过来问的!
纪云舒看着手中轻飘飘的帕子,眉心一点点聚拢。
不明所以!
“怎么会没东西呢?”
被鬼吃了?
景容当下叫来琅泊,问,“纪先生让你送去给莫公子的东西,为何不见了?”
啊?
琅泊诧异。
“怎么会不见呢?属下是原封不动交给手底下的人送去裕华阁的,他们办事向来小心,绝不会弄丢里面的东西。”
莫若质疑道,“你确定你手底下的人送来时没有错?”
这个……
虽然琅泊信得过手底下的人,但还是将人叫了来。
那人说,“属下没有打开过那块帕子,若是纪先生说有,那送去的时候,里面就一定有,绝不会弄丢。”
斩钉截铁!
纪云舒与莫若说,“包在帕子里的东西,是我从死者高猛的耳朵内侧刮下来的,是一块稍微黏糊的黑色物体,我闻过,像是药材,所以才让人送去给你看看。”
“黑色物体?”
“很小一块,而且我确定在交给琅大哥的时候,东西还在里面。”
“那就奇了怪。”莫若发誓,他真没看到里面有东西。
景容,“你仔细想一想,是不是你打开帕子的时候,不小心将东西掉了下去?毕竟是一块黑色的小东西,若是掉了不知道也是有可能的。”
于是,他将前前后后想了一遍,口中琢磨着,“难道……是那丫头弄丢了?”
怀疑?
“谁?”
“除了那个疯丫头整日里在我阁中胡闹外,还能有谁?”莫若说起来就愁眉苦脸,往前晃荡了几步,眉头深锁,“那天东西送来裕华阁的时候,我正好有事要去宫里一趟,一回来,就看到唐思拽着帕子要与我兴师问罪,说那帕子是个姑娘送来的,硬是要与死缠烂打,可事后,我又问过那疯丫头和小童,他们都说帕子打开的时候,没在里面看到东西。”
无缘无故就这样没了!
怪异!
究竟是哪个关节出错了呢?
众人只得从头到尾想了一遍。
无果!
纪云舒只好说,“希望那东西与案件无关,否则,若真是一件重要的证物,很有可能会影响到整个案件的真相。”
所谓一环错,整环乱。
现在也只能祈祷那东西无用了。
此事作罢后——
莫若询问,“那你们去了那间破庙后,可找到了什么对案子有利的东西?要知道,现在你们是在跟亦王竞跑,谁跑在前面,谁就是胜者!”
纪云舒:“知道的东西倒是很多,但是太砸、太乱了。”
知道了死者是如何被杀的。
知道了死者的名字。
知道了杀人凶器是一把匕首。
也知道了凶手杀的都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人。
……
可是要找出关于凶手的线索却几乎没有。
景容突然说,“我想,我们应该从阴年阴月阴日阴时这一点开始着手。”
嗯?
他解释,“那些死者,都是被丢在大佛底下的枯井里的,这可能真的跟某种祭祀方式有关,而这种方式,可能跟张家村也有关。”
这一说,纪云舒有些明白了。
但琅泊却问,“王爷,这跟张家村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这么说?”
“难道你们不记得张村长说过的话了吗?”
“记得。”
于是纪云舒接去了话,“你是想说,张家村所谓的鬼神之说?”
他点头,“没错,从十几年前破庙那尊大佛出现裂纹后,张家村每年都会死一两个年轻人,像是整个村子里受了什么诅咒一样,那些死者都是死于十分怪异的手法,死后,还都被丢在大佛下的枯井里,可想而知,这件案子肯定跟大佛有关,而大佛又与张家村的鬼神之说有关,所以我想,现在我们不应该是把精力都放在凶手是如何移动大佛上面,而是……关于张家村的秘密。”
呃!
张家村的秘密?
一个破被的村子,一群无知的村民,能有什么秘密?
但是他的话,引来了纪云舒的”共鸣“。
她点点头,表示认可。
于是,景容立马命琅泊说,“你赶紧再去一趟张家村,问问那些村民,务必要调查清楚,张家村的秘密……究竟是什么?”
“是!”领命。
刚要去——
“等等。”
又被叫住。
景容顾及道,“不行,你不能去,倘若……张家村里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那些村民就算知道也不会说出来,何况昨日你已经去过了,他们认得你,必定会防范着,不如……重新派个人去会比较好。”
“属下明白,这就去安排。”
刚说完——
“我去!”
门外传来尖尖细细的声音。
闻声看去,就见唐思狂奔进来。
她跨步而进,挑了挑眉,“不如让我去啊!这些天我在裕华阁里都快闷坏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我去一趟,保证能查清楚。”
信心十足!
自告奋勇!
可是大姐,就你那办事能力,基本上为零好不好。
莫若拉了她一把,狠瞅着,“你捣什么乱?”
“我没捣乱。”
明明自己是一片好心。
莫若:“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不是什么打打杀杀,若是错了一点,你担当得起吗?尽喜欢找乱子。”
“我……”
纪云舒也说,“唐姑娘,倒不是不相信你,但此事不是偷盗抓贼的事,你对京城又不熟悉,不适合参与此事。”
唐思抿了抿唇,“阿纪,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啊?我告诉你,在我们侯辽,只是是我想知道的,就没有追问不出来的,我可是有上千种办法让人说真话。”又赶紧解释,“但是你别误会啊,我说的上千种办法,可不是动用武力,而且你们不是说那些村民认识你们吗?这个完全不用担心,伪装这事,我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不然,你以为我能轻易从侯辽跑到你们大临来吗?”
傲娇脸!
第762章 匕首的线索
第762章 匕首的线索
可这女人的破坏能力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万一弄巧成拙,再想往下面查就不可能了。
万万不能让她去。
纪云舒和景容对视一眼。
都表示“不行。”
但唐思是下了决心要将这件事揽过来,身子往前挺了挺,说,“你们怎么那么罗嗦,都说事情交给我,你们放心就是了,我可以向你们保证,一定找出你们想要的东西来,再说了,我可是一直拿你们当朋友,帮朋友是应该的。”
“唐姑娘……”
“阿纪,你就信我一回吧。”索性,她上前挽住了纪云舒的手腕,鼓了鼓嘴,“反正这件事我办定了,你们就算派了别人去,我也会偷偷溜过去,到时候可就真的闹砸了。”
哎哟,还学会威胁人了!
莫若一把将她揪过来,说,“你要是再闹,我就让人把你绑起来,直接丢回你们侯辽。”
“你敢!”
“试试看。”
“你……”
但——
纪云舒垂目想了想刚才唐思说的话,然后道出一句,“让她去吧。”
嗯?
景容惊了,“你说什么?”
“我说,就让唐姑娘去吧。”
“不行!”
“我知道你跟我有一样的担忧,但兴许唐姑娘真的能帮到我们。”她与唐思说,“这一次,我信你一回,但此事很重要,你切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毕竟,事关人命。”
唐思重重点头,“我知道,阿纪,你放心。”
“还有,你只需查清楚大佛究竟与张家村有没有干系就行,若是查不到,就尽快回来,不要打草惊蛇。”
“嗯。”
她心花怒放!
终于抓到机会展示自己的能力了。
景容虽然担忧,可纪云舒都这样说了,也只好这样。
倒是莫若是真的头疼!
他劝说了纪云舒几句,想让她改变主意。
没用!
而后,纪云舒又与唐思说了一遍案件的事,让她有所注意。
那丫头听得很认真。
回裕华阁的路上,莫若说了唐思一顿。
偏偏那女子浑身带风,洋洋得意,口口声声说,势必要挖出张家村的大秘密。
亦王府。
大理寺卿也是前脚刚走,和余少卿一样,也是将户部的名单第一时间送了过来。
各为其主,劳心劳力!
温十三也发现了八个死者的共同点。
阴年阴月阴日阴时!
景亦问,“这和案件有何关系?”
“不知道。”他想了想,“可能凶手就是专门选的阴年阴月阴日阴时的人来杀的,但至于原因,就不清楚了。”
终归到底,不同的脑子,想到的就是不一样。
至于纪云舒想到了大佛和张家村的联系。
但温十三,终究只是温十三,做不了第二个闻名京城的纪先生!
就在大理寺卿走之前,温十三也交代他通知刑部去找那些死者的家属问话。
没一会,斗泉来了。
禀报道,“王爷,有消息了。”
“说。”
“温公子让查的那把四寸的短刀已经查到了,出自一个典当行里,那家掌柜说是从外地收来的,后来被人买走了。”
景亦,“谁?”
“京城黄家的一个小丫头。”
黄家?
跟这桩枯井案有何干系?
温十三问斗泉,“那你可去问过?”
“刚得到消息,还未去过。”
景亦问,”这个消息,容王知道了吗?“
”据属下得知,容王的人只是去铁匠铺和兵器行查探,并未得到消息,属下也买通了那个掌柜,不准他将这个消息告诉第二个人。”
好手下!
想得倒是周到。
于是,温十三说,“事不宜迟,不如先去黄家。”
景亦点头。
说去就去。
很快,景亦就带着人悄悄到了黄家。
黄府的主食人黄老爷吓了一跳。
他也知道最近亦王在查枯井案,心想,该不会和案子有关吧?
一进门,黄老爷别的都不说,开口就道,“王爷,我府中上下可都是老实人啊,绝对不会杀人。”
景亦在正位上坐着,睨了他一眼,然后说,“黄老爷,你用不着那么紧张,本王只是来找一个人。”
“不知王爷找谁?”
“一个叫彩凤的丫头。”
“彩凤?”
黄老爷虽然不明白,但还是赶紧命人将彩凤找了来。
彩凤只是个小丫头,平时老老实实的办事,从不招惹人,府上的主子们也很喜欢她。
怎么也没想到今日会被王爷点名。
一来,就哆嗦的跪到了地上。
“参见王爷。”
身子伏得很低!
不敢抬头。
景亦问,“你就是彩凤?”
“是,奴婢……是叫彩凤。”
“那好,本王问你,你可曾在一家当铺行里买过一把只有四寸的匕首?”
“是。”
“那那把匕首现在可还你手中?”
“呃……”
声音抖颤。
“在就在,不在就不在,为何吞吞吐吐?”
彩凤赶紧说,“回王爷,已经不在了。”
“去哪了?”
“去……”
“把头抬起来。”景亦命令。
彩凤巍巍颤颤,终是将头抬了起来,但不敢直视。
景亦起身,步步逼近,行至那丫头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
说,“你听着,你若是敢与本王撒谎,本王就将你视为罪犯,关押大牢。”
“奴婢没有撒谎啊,那匕首是真的丢了。”
“那你为何这么紧张?”
“因为……匕首是小姐的,之前在外地遗失过一回,后来在当铺行看到了,小姐就让我去当铺赎出来,可是……匕首才从当铺里取回来,我装在袖子里,回来一看,就不见了。”
“不见了?”
“千真万确,因为这事,小姐还罚了奴婢,府上的人都知道。”
“那匕首究竟是遗失了?还是被人偷了?”
彩凤想了想,“当时……回来的路上,我不小心与一个卖菜的人撞在了一块,那人菜篮子打翻,我还帮着一块捡,从当铺回府的路上,就只有那一下,没有别的了。”
温十三赶紧追问,“那你可知道那个卖菜的是何人?”
“不知道,只知道那个人……”她回想,“那人衣着很素,挑着一担菜,看样子,是个中年人,对了,我记得他脸上有很多道疤痕,六七道左右,就只记得这么多了。”
十分害怕。
不像在撒谎。
景亦和温十三对视一眼。
“是张老汉的儿子张大齐?”
第763章 人有时候要学会变通
第763章 人有时候要学会变通
“是张老汉的儿子张大齐?”景亦心生怀疑
脸上有六七道疤痕的人,不就是张大齐吗?
可是——
京城人士众多,脸上有疤的更是不在少数。
未必就是张大齐!
温十三想了想,心中也琢磨着,上前在景亦耳边轻语,“王爷,还是先查清楚再说,这件事不能声张,以免被容王的人知道,抢先我们一步。”
“你的意思呢?”
“先命人去张家村将张大齐悄悄带来,再让这个小丫头当面认一认。“
景亦思量一会,点了头,与黄老爷说,“黄老爷,本王想跟你借这个丫头一用,之后自会安全将她送回来。”
一听,那丫头以为自己犯了什么事,吓得浑身直哆嗦,满眼惊恐,跪在地上狂磕头。
口中喊着,“王爷,我什么都没做过,我没伤人,也没杀人,求王爷明鉴。”
“闭嘴。”黄老爷呵斥,横了她一眼,转头就毕恭毕敬的冲着景亦说,“是小的荣幸,王爷尽管将人带走就是。”
彩凤,“老爷……”
她捏着拳头,拉长了音,哭哭啼啼的。
景亦则勾着阴冷的笑,看着跪在地上的丫头,仿佛看到别人在自己面前露出惊恐的神色,他就会莫名觉得痛快。
这种心理,跟个变态一样!
彩凤吓得脸部扭曲。
景亦俯视着她,“小丫头,你不用害怕,本王不会要你的命。”
“呃?”
“你只管跟本王走一趟就是,之后,自会将你送回来。”
这样说,彩凤眼中的恐惧感才一点点减少。
木讷慌张的点了点头。
随即,几个带剑的侍卫就将彩凤拖了起来,先行带走了。
景亦与黄老爷说,“本王今日来府上的事,还请黄老爷切莫透露出去,可明白?”
带着威胁的语气!
”明白明白,一定绝口不提。”
是个乖巧识趣的人。
景亦也没有在此多待,离开后,就命人去将张大齐带来。
而他手底下的人办事倒是很利索。
几个时辰后,人就被带来了。
张大齐像犯人一样被押了进来。
“跪下。”
侍卫毫不客气的朝他腿上踢了一脚。
张大齐猛的跪在地上。
却低着头,不吱声。
景亦阴森的眼神审视着他,说,“把头抬起来。”
没有动静。
“本王让你将头抬起来。”
还是没动静。
侍卫上前,一把拽住他的头发,狠后一扯,将他的头抬了起来。
当即露出那张满是疤痕的脸。
张大齐无比空洞的眼神看着面前衣着华丽、高高在上的亦王,抿着一条线的嘴巴,挪也不挪一下。
带着一种骨子里的倔强。
而那样的眼神,竟看得让人后背发凉。
景亦侧眸,问浑身哆嗦的彩凤,“是不是这个人?”
彩凤擦了擦眼睛,好好认了认,点头,“是,是他,当时我撞到的人,就是他。”
“砰”的一声。
景亦朝桌上拍了一巴掌,质问,“张大齐,本王问你,你可捡到一把只有四寸的短刀?”
“……”
“说!”
张大齐喘着粗气,吱出两个字来,“没有。”
“你还在撒谎?”
“不知小的犯了何罪?”张大齐问。
景亦上前,俯视着他,“本王再问你一次,你是否捡过一把只有四寸长的短刀?又是否……用那把短刀杀了人?”
一字一字的问。
目光如针。
张大齐,“王爷,小的冤枉。”
语气淡定。
神色上也看不出惊慌。
下一刻,景亦抬脚,往他肩膀上狠狠踹去。
力道很大!
直接将人踹飞。
张大齐趴在地上,捂着胸口,口吐鲜血。
景亦厉色,“你不说没关系,但本王有一百种方法让你开口。”命令人,“将他拉下去,该怎么办,就这么办。”
嗜血!
几人上前,将张大齐架了起来,直接拖走了。
而后,彩凤巍巍颤颤的说,“王爷,那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走?”景亦冷笑,“小丫头,你要走,本王一定会让你走,但不是现在。”
“呃?”
“把她带下去。”
“王爷?”
彩凤也被带走了。
老远还能听到她的哭声……
一直默默不语的温十三说,“王爷,其实就凭一个丫头几句话,也不能定就是张大齐捡了那把短刀,而且,就算是他捡的,杀人凶器也未必就是那一把短刀,所以……”
话未说完——
景亦抬手打断,阴阴一笑,“十三,你还是不明白本王的意思。”
嗯?
“你当真以为……这次重要的是破案吗?”
“温某不大明白王爷的意思。”
景亦勾着薄冷的唇,“无论凶手是谁?也无论我们找到的人是不是凶手?最重要的,是要能赢!能在容王之前把凶手交到刑部,而那人只要认了罪,就是本王赢了,到时候,根本没有人会去在意这桩案子的来龙去脉,而你需要做的,就是想办法让那个人……成为凶手”
“王爷……”
“十三,本王答应了你,只要你帮本王赢了,刑部提点刑狱司的位置就是你的,所以,人有时候要学会变通。”
温十三一怔!
他是想坐上刑部提点刑狱司的位置。
但是——
他想名正言顺的打败纪云舒。
而不是用这样的手段!
可到底,他什么也没说。
当晚,张大齐被严刑拷打,几乎被打得半死。
还是没有承认。
第二天。
黄府。
黄小姐清早起来,就在屋子里叫了“彩凤”好几声,无人应答。
“人呢?从昨晚到现在,怎么一直不见影?”
府上的小丫头赶紧进来说,“小姐,彩凤昨天就被人带走了。”
“被人带走了?我不是说彩凤是我的丫头,谁也不能带走她的吗?”
“可是,来府里带人的是……”丫头将头垂得很低,双手紧搓,放在腹部上。
黄小姐本就是个脾气不好的人,盯了丫头一眼,“说啊,人到底被谁带走了?”
“是……亦王。”
声音很小。
“亦王?”黄小姐怔了一下,柳叶眉狠狠的拧在一块,沉默半响后,问,“彩凤是犯了什么错吗?为何……亦王要带她走?”
丫头转了转眼珠子说,“好像……是关于小姐你那把匕首的事。”
“匕首?我的匕首不是被彩凤弄丢了吗?”
第764章 通风报信
第764章 通风报信
“匕首?我的匕首不是被彩凤弄丢了吗?”
丫头说,“可是亦王好像就是来问这个事的,奴婢当时在外头,听得也不是很清楚。”
“那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怎么问你什么都不知道。”
真没意思!
黄小姐也不是什么钻心眼的人,睨了她一眼之后,也没再多问了。
随即——
伸了个懒腰!
打了个哈欠!
“本来还想让彩凤跟我出去买几块布,现在人不在,那你陪我去吧。”黄小姐说。
“是。”
于是,便收拾了一番。
上街去了。
二人到了一家绸缎庄。
一进去,掌柜就将上等的料子赶紧拿了出来。
“黄小姐,你可是好久没来了,近日来了好些上等的布料,你看看,你摸摸,保证满意。”
她摸了摸,“行了,把你们店里的新货都拿出来给我看看吧。”
“好的好的。”
大生意上门。
掌柜让伙计将上等的布料都搬了出来。
亲自伺候!
黄小姐一边挑,又一边抱怨,“要是彩凤在就好了,她手一摸就知道哪块是好料,哪块是不好的,那亦王也不知道在搞什么鬼?不就是一把匕首吗?丢了就丢了,何故要去盘问彩凤?还将人给带走了,再说了,那匕首又不是什么稀罕之物,不过是之前觉着好玩,出行游玩的路上让人打造了那把四寸长的匕首用来防身,若他亦王想要,直接说就是,我让之前那铁匠给他打一把就是。”
丫头赶紧说,“小姐,老爷之前吩咐,不准说出去。”
“为什么不能说?亦王将我的丫头带走,我还不能说话了?哪有这样的道理?”
王爷就了不起啊?
又抱怨了几句。
殊不知,就在另外一边,纪婉欣将她刚才说的话全数听了去。
一时出了神。
身边的丫头问,“二小姐,你怎么了?”
“嗯?”她回过神来,“没事。”
“是不是不舒服?”
“我没事。”
她放下手中正挑起的那块布,拉着丫头出去了。
“二小姐,要去哪儿?”
她说,“你先回府去,不用管我。”
“那……”
“我一个时辰后我就回去。”
小丫头支支吾吾,磨蹭了一会,只好回去了。
纪婉欣则独自去了容王府。
小厮匆匆去后院通报。
正好纪云舒和景容在吃早饭。
“门外有位姑娘,说是要找纪先生。”
“姑娘?”
“说是将军府的纪二姑娘。”
纪婉欣!
纪云舒沉默了一会,才说,“让她进来吧。”
小厮去请了。
纪婉欣很快就来了,和平时一样,小步生莲,眉目淡雅。
一进来,就行了一礼,“参见王爷。”
景容不看她,继续慢悠悠的喝茶。
只说,“纪二姑娘不必多礼。”
这姑娘,景容早就看全了,但是碍于她是纪云舒的二姐,便不说破罢了。
纪云舒也不请她坐,只问,“你怎么来了?”
“我有事找你。”
“说吧。”
她抬了抬目光,语气轻细道,“方才,我听人说……亦王去了京城黄府,找一个小丫头问了些关于一把只有四寸短刀的事,之后就将人给带走了,还不让人说出去,我知道最近亦王和容王在查一桩枯井案,所以想,亦王突然去黄府,是不是与这个案子有关,所以……就来通报一声。”
直入正题!
景容和纪云舒对视一眼。
怀疑。
“云舒,我说的都是真的。”
“那你为何要来告诉我?”
“云舒,我是想帮你。”
啊呸!
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坏心眼啊!
纪云舒态度冷淡,“无论你说的是真是假,都谢谢你,不过,你还是赶紧回去吧,现在将军府和容王府可来不得半点干系。”
言外之意,下了逐客令。
所以,纪婉欣也没有脸皮再继续待下去了。
只好——
“那我先走了。”
她抬着那双楚楚动人的眼眸看了景容一眼,才缓缓出去。
可是——
人刚出去,纪云舒就追了出来。
“等等。”
“云舒。”纪婉欣一把握住她的手,“我知道我以前做错了,但我已经改了,你能不能原谅我?”
纪云舒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冷冷道,“我不是要听你说这些,你所做的事,我已经不再追究了,但不代表没有发生过,我只是想跟你说,上次你送来信件,我和容王都欠你一声谢。”
“是我应该做的,云舒,我想弥补,之前的事……”
“好了,不要再提以前的事了,你赶紧回去吧。”
“云舒……”
纪云舒毅然而然的折身进去了。
纪婉欣在原地眼泪汪汪,死死咬了唇,拿着帕子抹干眼泪,才离开。
屋内!
景容还在喝茶。
纪云舒进来后,他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走了?”
“嗯。”
“你有什么想法?”
“你是说亦王去黄府查问那把匕首的事?”
景容深眉紧缩:“看来,亦王已经找到线索了。”
相当于慢了一步。
……
皇宫。
阜阳殿。
祁祯帝刚批阅完一些奏折,揉着太阳穴打算休息一会。
太监从御膳房传了一份参汤。
放到跟前。
“皇上,你先休息会。”
他掀了掀眼皮,摆摆手,“拿走。”
“皇上……”
“拿走!”
语气加重。
那是一名小太监,胆子极小,赶忙将参汤端走,但刚出去,就碰到了老太监张全。
“张公公。”
“皇上不肯喝?”
点头。
张全将参汤接了过来,“你下去吧。”
“是。”
走了。
张全进到殿中,行至祁祯帝身侧,将那碗参汤再次放下,说,“皇上还是休息一会吧,太医之前就说要皇上好好休息,不可过度操劳,奏折固然重要,可切莫伤了身子。”
祁祯帝抬眸,闷了一声气。
索性——
“罢了。”
便将手边的折子合上,端起参汤喝了一口。
随后,问,“说说看,景亦和景容现在如何了?”
张全回,“回皇上,之前亦王和容王都已经带人去了刑部验尸,想必各自都有了线索,而且第二日就将画像出了,刑部根据画像已经确定了死者名单,现在还在一一盘问,应该很快会有结果,还有,昨天两位王爷也都去了那间破庙,但因为大雨的缘故,最后在那边留了一晚,听说,当晚还出了人命,不过那桩命案,已经由京兆府尹上报到大理寺了。”
第765章 祁祯帝看望萧妃
第765章 祁祯帝看望萧妃
张全说完——
祁祯帝问,“那现在究竟如何了?枯井案可有进展?”
“除了各自出来的画像以外,刑部那边还没有接到容王和亦王给的任何信息,应该没有那么快。”
“嗯?”祁祯帝深壑的眉头一皱,“你是说……各自出的画像?摸骨画像的本领不是只有那位纪先生会吗?景亦请来的人也会?”
“据说是的。”
哦?
“那是何人?”
祁祯帝好奇之下又有几分担心。
他心里希望景容能查出这桩案子,而不是景亦。
张全拢了拢腰,回,“那人是亦王从外面请回来的,据说,也是个断案高手,在各州各府都办过不少的案子,那些百姓都说他是活菩萨,这一次,容王要想在亦王之前破案,恐怕……”
有些难!
那三个字,到底没说出口。
祁祯帝也心生担忧,衣襟那双苍劲有力的手紧紧握拳。
太阳穴生疼!
见此,张全赶紧说,“皇上,你也不用太担心,纵使这般,容王还是有胜算的,纪先生是个能人,又十分聪明,一定能帮到容王,查出案子真相。”
祁祯帝默然不语。
过了良久,他才掀了掀眼皮,说,“你继续注意着刑部那边的动静,一旦有进展,立刻告诉朕。”
“是。”
他又想了下,突问,“对了,听说萧妃病了?”
“是,病了有一段时间,但是太医已经去看了,说是没事,只要好好休养就行。”
祁祯帝撐身起来,大袖在桌案上扫过,将那碗参汤给拂倒了。
参汤打翻,顿时淌在了奏折上。
“哎呀。”张全惊呼,赶紧上前“抢救”。
好在,只是沾了一个边。
祁祯帝说,“罢了,由他,你跟朕去趟璋郅殿,看看萧妃。”
“是。”
张全将奏折放到干净的地方,随着祁祯帝出去后,交代门口的小太监进去收拾干净。
璋郅殿。
听说皇上要过来,原本在榻上休息的萧妃一下就来精神了。
自打景亦迎娶纪家嫡女和朝臣上书推举景亦为太子后,祁祯帝就很少来这了,也甚少传萧妃陪寝。
两夫妻之间,慢慢变了质!
现在听皇上要过来看她,就赶紧让宫女给自己梳妆打扮。
擦脂抹粉!
可是妆化到一半——
她突然说,“将本宫的脸化得更苍白些。”
“娘娘?”
宫女的手顿在半空,不大明白。
萧妃从镜子里横了她一眼,“让你办事就是,不要多嘴。”
“是。”
宫女照办。
原本苍白的脸,因为抹了很多粉之后,看上去越发惨白。
像个濒临死亡的人!
她赶紧躺在榻上,等自己的“目标”到来。
不一会,外头传来宫女和太监的声音。
“参见皇上。”
人来了!
等人一进来,萧妃就捏着帕子掩嘴轻咳起来,又一边艰难起身。
“参见皇上。“
刚俯身——
祁祯帝就快步上前,将她搀住。
“你身子不好,不用多礼。”
“不知皇上要来,还请皇上恕罪。”
“是朕刻意不让人通报,免得你忙活。”一边说,祁祯帝就一边将她扶到榻上坐下。
随即,又命人取来一块毯子盖在萧妃腿上。
“你要多多注意休息。”
“皇上,臣妾身子不好,恐怕不能伺候皇上。”
“朕是特来看看你的,不用你伺候,而且稍后就走。”
稍后就走?
萧妃的脸色顿时不大好了。
心想,还要走?
那得装得更可怜一些才行。
她垂着十分无力的眼神,喘了一口气,抬眼说,“皇上,你日理万机,臣妾只是染了风寒,不打紧,你又何必亲自过来一趟?”
“朕还要说呢!怎么病成这样,也不派人通知朕?”
她柔柔一笑,日渐消瘦的身子依偎在祁祯帝身侧,说,“臣妾的病跟国家大事比起来算不上什么,皇上要忙的是天下百姓的事,是关江山社稷,臣妾自然不敢打扰,何况,又不是什么大病,休息休息自然就好了,太医也开了很多药,每日都在喝着,会好的。”
一口气说完这么多话,她又剧烈的咳嗽起来。
仿佛要咳出血似的。
惨白的脸上更是一丝丝血色都没有。
祁祯帝虽然因为萧妃建议亦王迎娶纪家嫡女一事让他心存芥蒂,如若不然,他也不会做出一个错误的选择,使得景亦现在变得如此猖狂。
那是他心底的一根刺啊!
这辈子都拔不掉。
可看着萧妃病若西山,心底又有些心疼。
他握住那双纤细的手,说,“朕近日因为忙着要事,对你确实疏忽了,你病成这样,还不愿遣人来通知朕一声,倒让朕于心不过啊。”
“皇上说的哪里话,国事要紧,臣妾不敢匹及。”
知书达理!
可双眼中却揉着眼泪。
祁祯帝沉声,拍了拍她的手背。
而后,便问屋子里的宫女,“太医究竟是怎么诊治的?为何这些天了,娘娘还不见好?”
宫女伏了伏身,“回皇上的话,太医已经来过很多回了,但诊断的结果都一样,说是娘娘身子太虚,加上近日来天气不好,身子骨就受了寒,但不是什么大疾,就开了一些药,让娘娘每日服用,养养身子。”
“是哪位太医?”
“常太医和刘太医。”
是两位老太医了!
祁祯帝脸色不大好,哼了一声,大袖一挥,下令,“传朕旨意,让高太医赶紧过来。”
声音洪亮。
小宫女紧张得脖子一缩,不敢抬头,慌忙应下,“是。”
就匆匆出去请太医了。
萧妃拉着祁祯帝的手,“皇上,你宣高太医来做什么?”
为自己治病的是常太医和刘太医,要宣也是宣那两个老太医啊!
怎么传高太医去了?
祁祯帝解释,“常太医和刘太医虽然是宫里的老太医,但毕竟年岁大了,眼睛有些花,人也越来越糊涂,难免会有些错漏,朕不放心,还是让高太医再来看看,当着朕的面给你诊断诊断。”
“皇上,臣妾是真的没事。”
“你看看你,脸色苍白,说话都没有力气,今日朕来了,自不会看着你不管,定是要将病因查不出来,好对症下药。”威慑十足。
萧妃眼眶发红,低眉抹泪。
感动。
第766章 风寒入体?
第766章 风寒入体?
很快,高太医就来了。
那高太医倒很年轻,不过三十岁上下的样子,长得也十分稳重,但别看他年纪不大,却是出生在医术世家的,自小便耳濡目染,习得一手好“功夫”,什么疑难杂症,一一精通。
当然,与莫若比起来,就稍逊了些。
他提着个药箱进来,跪地叩首。
“参见皇上。”
祁祯帝,“高太医,朕找你来,是让你看一看,萧妃究竟得了什么病?为何吃了这么久的药也不见好?”
“是。”
高太医起身,小心翼翼地行至到萧妃身旁。
“还请娘娘准臣把脉。”
萧妃边咳嗽,边伸手。
他挑出一块薄丝巾盖在其手腕上。
把脉!
小一会,手指离开,丝巾收走。
祁祯帝问,“如何?可是什么大病?”
高太医退了几步,俯着身子,“回皇上,娘娘是身子虚弱,风寒入体,加上可能心绪慌乱,导致气脉不顺,这才会软而无力,咳嗽不停,并不是什么大病,皇上和娘娘无需担忧。”
“那怎么吃了许久的药都不见好?莫非你们开的药不行?”
“可否让臣看看娘娘喝的药?”
他怀疑药不对劲!
祁祯帝点头,命人将之前熬药剩下的药渣端了来。
高太医闻了闻,又将里面的药渣捏在手指上挪了挪。
这药……
祁祯帝,“怎么样?可是这药有问题?”
药会有问题吗?
萧妃有些紧张起来。
毕竟,她喝了这么久的药,却一直不见好,实在奇怪。
高太医放下手中的药罐子,回道,“皇上,这药确实是驱寒养生的药,没有问题。”
“那是什么原因?怎么这病迟迟不见好?”
“娘娘的病虽不是什么大疾,但伤筋动骨都要一百天,何况是风寒入体,一入三寒,几年静养,娘娘要多多休息,喝点参汤补药,也不可过度操劳,自会渐渐好起来的。”
那就好!
祁祯帝也就放心了。
“行了,那你再开些药来。”
“是!”
高太医领命,便回太医院了。
人走后。
萧妃说,“皇上,臣妾都说了不是什么大病,太医也说是风寒入体,你就不用担心了。”
“那你好好修养,切莫劳累。”
“臣妾知道。”
祁祯帝命人取来一个大暖炉,搁置在她身边取暖,又陪着说了会话,嘱咐殿里太监宫女好好照料,才安心离开。
萧妃躺在榻上,尽管自己病得浑身无力,但还是得意的笑了起来。
说到底,皇上心里有她。
没一会,宫里的娘娘们就都知道皇上去看了她,便纷纷带着补药到璋郅殿来献宝。
门槛都快踏平了。
一会功夫,屋子里就堆满了各种各样的药材。
天山雪莲。
灵芝。
人神。
血菩提。
……
但萧妃看了一眼后,哼了一声,就命人,“将这些东西全部扔去烧了。”
啊?
那可都是上等的名贵药材,任何一种都是大补的药,而且价格十分昂贵,随便一样都可让一个穷苦百姓吃一辈子。
就这么扔去给烧了?
可惜!
但太监和丫头们不敢吱声,只能照做。
将那些东西搬了出去。
萧妃凤眼一勾,“那些人,都恨不得本宫活活病死,她们好坐上本宫的位置,之前皇上没来瞧,她们便以为皇上疏远了本宫,现在皇上来了,她们就纷纷过来送补品,真是可笑。”
身边的桑兰接了话,“娘娘一定洪福齐天,大吉大利。”
“本宫这条命,他阎王爷还拿不走。”
狠声!
她还要坐等自己儿子登基那一天,等自己成为太后的那一天呢!
怎么可能舍得去死。
……
高太医回到太医院,心事重重。
他正在写给萧妃开的药方子,但写到一半又停了笔,良久也没再下笔。
“高太医,你这是怎么了?”一个取药的小太监瞧见,过来问。
他不说话。
像是想什么事想出神了!
“高太医……”
那人喊了好几声。
高太医回过神,看了他一眼,说,“没事。”
“你不是去给萧妃娘娘看病了吗?怎么一回来就这幅模样?是不是娘娘……”出了事?
声音极小。
高太医当即横了他一眼,“不要胡乱猜忌,娘娘的身子并为大碍,你刚才的话若是让别人听到,是要杀头的。”
“是是是。”小太监朝自己嘴巴上狠狠扇了几下,“多亏高太医提醒,奴才这嘴巴就是笨。“
”行了行了,我将这药方子写好,你照着抓药,赶紧送去璋郅殿。“
”是。“
高太医赶忙将方子写好,交给小太监去取药了!
但是——
他心里有事,一直愁眉不展,在椅子上坐了许久,才赶紧去找常太医。
此时,常太医正在太医院的藏书阁里找寻医书。
刚找到一本准备看——
“常太医。”
闻声看去,就见高太医急匆匆进来。
“宿文?”
高太医原名叫高宿文。
他走了过去,说,“常太医,我找你有事。”
直入正题。
常太医合上手边的书,正襟危坐,十分严肃,“何事如此匆忙?”
“我方才……去给萧妃娘娘把脉了。”
“是萧妃娘娘传你过去的?”
“是皇上。”
呃!
常太医怔了一下,原本满是褶皱的脸都拧在了一块。
他问,“那……你如何说的?”
是的,常太医不是问他诊断的结果,而是问他是如何说的。
他瞬间明白,叹了一声气,“我不敢多说,毕竟不能确定,但是从脉象上来看,娘娘确实是风寒入体,可都这么久了,药也开了,不可能不见好,所以……”
“你是怀疑还有别的症状。”
“是,但……只是怀疑。”
常太医眯了眯眼,沉默许久后,“其实……我和刘太医也私下说过,萧妃娘娘的病不是风寒这么简单,可是把了好几次脉,都无果,也不好直接说出来,你要知道,咱们虽然贵为臣子,是宫里的太医,但说白了,我们跟那些太监也没什么区别,都是伺候主子的,所以,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说。”
“那……现在怎么办?”
他有些担忧。
第767章 户县石
第767章 户县石
高太医虽然在宫中做了几年御医,也懂一些宫中的行事规矩,但不管怎么说,到底是个涉世未深的人。
宫中那一套,心中虽然知道,却不是很明白。
张太医捋了捋自己那花白的胡须,将手中刚刚从书架上取下的那本书抬了抬。
说:“这些日子,我找遍了大部分的医书,都没有见过萧妃娘娘那样的病状,实在让人有些不知所以,若真是深疾的话,恐怕整个太医院都要跟着遭殃了,现在,唯有希望萧妃娘娘所染之症,并非什么大疾,我们才能避过一劫啊。”
叹了一声!
高太医明白,“可如今之症,尚未查出,万一……”
万一真是大疾,那可怎么办?
“宿文。”常太医突然唤了他一声,将他的话打断,缓缓走了过来,“当时,你既然没有当着皇上和娘娘的面说出来,现在也只能观望,坚决断定是风寒之症,在外,也不可多嘴胡言,切记切记……”
提醒!
高太医沉默片刻,点点头,最后,便默默退出了藏书阁。
虽得了常太医的一番提醒,可他心中始终忐忑不安、忧心忡忡。
不知如何是好!
容王府。
自纪婉欣送来消息,说张大齐被亦王的人抓走后,景容便派琅泊暗中打探消息。
看是否属实!
隔了一日。
清早,琅泊极速回府,一身衣裳湿透了一大半,黑色长靴踏在青石板上赫赫作响,震人心魂,头发上仿佛凝结了一层层薄薄的冻霜,晶莹可见,而那张不苟言笑、威严肃立的脸则白里透紫。
想来,是冻了整晚。
景容已在里头备好了热茶,等他一进来,便用目光点点那杯热气腾腾的茶。
“喝口茶再说。”
他领命喝下。
浑身一暖,打了个寒颤。
禀报:“王爷,属下暗中潜入亦王府,果然,张大齐就在里面,但被人严刑拷打,浑身是血,看来亦王是打算屈打成招。”
真是个变态!
“原因?”
“纪二姑娘说的没错,原来,亦王的人查到那把四寸的匕首出自一家当铺里,没多久就被黄家的一个小丫头给赎走了,但那个丫头在回府的路上与一个卖菜的撞在了一块,匕首因此也不见了,根据丫头的描述,断定那人就是张大齐,所以亦王才将他抓去,严刑逼供。”
闻言,景容眉头高高蹙起,实在恼怒。
“还查到什么?”
“属下听到有人逼问他关于匕首在何处?还有大佛是如何搬移的事,但他都说不知道,被打晕过去好几回,属下也不好在亦王府多留,趁着天色快亮了,就赶紧回来禀报王爷。”
“砰!”景容一拍桌,脸色极其难看,“他若查到证据去逼问也就罢了,可现在只因一个小丫头的片面之词,就断定张大齐是凶手,还严刑逼供,至人命不顾。”
“王爷,要不要上报皇上?趁此也可参亦王一本。”
“不可!”当即否决,“如今最重要的乃是案件问题,并不是皇子之间的周旋争斗,尽管父皇有意扶持与我,但满朝文武百官都盯着,本王不可错一步,奏景亦私设刑,无疑也是将本王弄得一身脏。”
不划算!
琅泊说到底就是个莽夫,打打杀杀最在行,动用脑子的事就略微有些呆板,但主子一说,倒也明白了。
他询问,“可是王爷,现在要怎么办?”
“刑部那边可盘问出什么来了?”
“还没有。”
“唐姑娘不是去了张家村打听秘密去了吗?可有送来什么消息?”
“没有。” 琅泊稍顿,说,“唐姑娘一向没有轻重,为何纪先生准她去?万一出了岔子,可就……”完蛋了。
没将那三个字说出来。
景容眸色一深,只道出一句话来,“本王信她。”
纵使河山崩塌,他也信她。
纪云舒这会正在后院的小亭子里坐着。
这几天不是下雨就是大风,天气阴冷,搅得人心都是紧的。
丫头提来一个暖炉,放在一旁。
“先生,要不你还是进去吧,天气这么冷,小心着凉了。”
没有回应。
丫头因站在其身后,只见纪云舒似乎盯着手中什么东西在看,便小步挪了过去,瞧了瞧,才看到她手里正握着一块黄褐色的石头,来回打转。
丫头眨巴着眼睛。
好奇的问,“先生,这是什么?”
“这是石头,看不出来吗?”
呃!
老尴尬了!
丫头涩涩一笑,说,“看出来了,只是我嘴笨,说错了,其实……我是想问先生为何抓着这块石头看,莫非,这石头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奇怪?”纪云舒琢磨着,手指又轻轻的在上面搓了搓,石头的表面十分光滑,指尖划过,又凉又硬,她说,“这石头,确实有些奇怪。”
“嗯?哪里?”
摇头,“不知道。”
确实不知道!
只是她心里觉得奇怪罢了。
丫头也盯着看了好一会,“不就是一块黄/色的石头吗?”
“这是黄褐色,不是黄/色。”纪云舒纠正她。
对于一个画画的人来说,颜色的准确度非常重要,重要到……有些偏向强迫症的地步。
小丫头又尴尬了一番,耸耸肩,罢了。
这时——
院子里另一个丫头竹心走了过来,一边往暖炉里添置炭火,一边说,“先生,你手中这块石头一定很昂贵吧?”
“为何这么说?”
“以前我爹是专门做赌石生意的,所以也知道些,像先生你手中这块石头,好像叫户县石,一般经常出远门的人就会带在身上,用来保平安,听说很灵,价格也很高,但目前南方这一带还没有,是出自北方的,应该接近南林安朗,若是我没记错的,就应该是了。”
“南林安朗?”
丫头点头。
纪云舒回想起之前高猛说过的话,“在下姓高,单字一个猛,是安朗人士,此次是第一次进京做虎皮生意……”
安朗人士。
这块石头叫户县石,京城没有。
难道……是高猛从安朗带来的?
若是高猛的,为何会在傻四手中?
第768章 凶手是张大齐?
第768章 凶手是张大齐?
她万般困惑,甚至有些出了神。
竹心又看了看那石头,“咦”了一声,眉头皱起,说,“不过,一般的户县石颜色都很均匀,很少见到这种颜色不均的,像是撒了什么东西在上面似的。”
“颜色?”纪云舒回神,心头猛然一震,仔细看着手上的石头。
确实,颜色不均匀。
其实之前她就看出来了,只是并未多想,但竹心一说出来,她就像是被人猛然一敲,惊醒了。
下一刻,霍然起身!
“去拿些酽醋和白酒过来。”
“啊?”
“快去。”
十分着急。
两个丫头愣了愣,又木讷点头,赶紧去拿东西了。
很快,酽醋和白酒找来。
纪云舒将这两样东西混合在一起,沉淀了一会后,才用帕子沾了些,轻轻在石头上擦了起来。
小一会,只见那块石头上突然出现了很多不均匀的暗红色。
呃!
这……
她紧紧捏着手中的帕子,双目睁大。
两个丫头互相看了两眼,不明所以,小声嘀咕了几句,才询问起来,“先生,到底怎么了?这石头……是不是有问题啊?”
她说,“去,去请王爷过来。”
嗯?
竹心不再多问。
“是。”
拔腿就去了。
很快,景容便带着琅泊和路江赶了来。
人入亭中。
气氛凝重。
景容进来时,闻到了空气中流窜着的淡淡白酒和醋的味道,又看到放在桌上那块石头上显露出来的暗红色,那一刻,明白了。
“是血?”
呃?
众人惊讶!
纪云舒点头,说,“竹心说,这块石头不是出自南方,京城不可能有,而是来自南林安朗的户县石,这种石头,有保平安的作用,而死者高猛又恰巧是安朗人士,也因为常年在外奔波,所以若将这块石头带在身边也并不奇怪,加上高猛的尸体是在张家村的破庙里发现的,偏偏张家村的傻四手里竟会有一块出自南林安朗、又十分昂贵的石头?又那么巧,石头上……竟然有血迹。”
景容,“这么说,当时傻四在现场?嗯……也不一定啊!或许,他是事后去的命案现场,将这块石头捡走的可有可能。”
“不会。”
“为何?”
“王爷还记不记得,那天傻四在张家祠堂看到张大齐的时候,他很害怕、很惊恐。”
呃!
结论一下,让人毛骨悚然。
两个丫头赶紧缩到了一块。
良久,景容开口,“你怀疑凶手是张大齐?”
呃!
纪云舒不说话。
景容:“那现在只要确定石头上的血高猛的就行了,若是,就证明这块石头确实是高猛掉的,当时他被张大齐杀害的时候,血溅在了上面,事后,被傻四间捡了去,而张大齐则杀人灭口。”
这么说,没毛病!
但——
纪云舒,“其实,不是很确定,因为,我们没有直接找到张大齐是凶手的证据。”
“不管如何,先验证这血究竟是不是高猛的再说。”于是,景容吩咐琅泊,“立刻去一趟刑部,将高猛的血取一些来。”
“是。”
琅泊赶紧去了。
很快,就从刑部将十分粘稠的血块取了来。
纪云舒用自己验证的方式,确定了石头上的血就是高猛的。
可是,石头上还有另外一个人的血迹。
众人诧异!
纪云舒,“我想,这另外一种血迹,应该是凶手的。”
景容,“是与不是,先将张大齐的血取来做个对比就是。”
“可他人现在在亦王府。”
“本王自有办法。”
他命琅泊照昨天的办法,暗中潜入亦王府,想办法得到张大齐的血。
不得声张。
可怜了琅泊,才回来没多久,身上的衣服都还湿着,又要拔腿过去。
万一被亦王府的人抓到,估计要活剥了他。
但他任劳任怨!
赶紧去了。
于是,众人便在府中等待,大概到了晚上,琅泊才胜利归来。
手里的竹筒里,满满都是血。
纪云舒汗颜,景容手下取血的臭毛病还是改不了啊!
不是一碗,就是一筒。
也顾不上去教导,她赶紧验血。
一番折腾。
石头上的另外一种血迹果真是张大齐的。
琅泊惊呼,“王爷,纪先生,看来那张大齐真的是凶手,这血,一定是他杀人的时候也不小心弄伤了自己所留下的。”
纪云舒不说话。
真的是这样吗?
凶手真的是张大齐?
毕竟现在证据也在了。
但——
景容问纪云舒,“你怎么想?”
“我……”
她还未开口——
一道傲慢得意的声音传了过来,“容王府真是好生热闹啊!”
不用看都知道是那个变态景亦了。
他带着温十三、斗泉和几个侍卫,声势浩荡的走了进来。
“你来做什么?”景容问。
“当然是来谢谢纪先生啊!”
“什么意思?”
景亦扬着下颌,看了一眼琅泊,说,“你当真以为你的人能顺利进我府中,还能顺利取走张大齐的血?”
这一说,景容明白了。
“不如开门见山,不用跟我绕来绕去。”
“景容,我没有恶意,你用不着处处提防我,我这次来,就是专门谢谢纪先生的。”他看向纪云舒,“纪先生,本王正愁没有证据证明凶手就是张大齐,现在你从这块石头上验出了血,就证明杀了八个人的凶手,就是张大齐,就算他再倔,有了证据,他也不得不认罪。”
说白了,就是帮人做了嫁衣!
景容立刻说,“景亦,你别乱来,虽然石头上是有高猛和张大齐的血没错,但也证明不了什么。”
“只有这个就已经够了,我说凶手是他,就是他。”
“你我都是受命查案,人命关天,岂能儿戏,岂能仅凭这一点就将人屈打成招。”
“景容啊景容,你还真是天真!现在这块石头就是证据,你以为父皇想知道什么?他想知道的就是结果,只要张大齐画了押,本王再让十三在呈报到大理寺和父皇面前的行案写得漂亮一些,这案子……就结了。”
阴险至极!
呵呵!
然而——
纪云舒看了一眼温十三。
那人似乎一脸沉默,不似之前那样得意。
若景亦破了这桩案子,他就可以坐上刑部提点刑狱司的位置了。
为何不高兴?
第769章 一份完美的行案
第769章 一份完美的行案
温十三也是个有个性的人。
他虽为了破案,确实耍过不少手段,甚至为了凶手,不惜牺牲无辜者的性命。
但他不想此次成为景亦的棋子,更不想赢得如此不光不彩。
心思沉重,高兴不起来也是难免的。
而方才景亦所言,分明就是打算弄虚作假,为了立功,草草了事。
景容自然不允。
“现在证据稍少,根本就没有直接证据证明凶手就是张大齐,你若伪造行案上,便是欺君。”
“我何时欺君?”景亦反驳,“现在有这块石头做证据,指明凶手就是张大齐,就算他矢口否认也无所谓,我说是他就是他,而你若是想救人的话,可以,那就找出证据来证明他不是凶手,否则,说的太多,也没用。”
趾高气扬!
景容眉峰高高蹙起,“你若是将行案交上去,我便通知刑部立刻开堂会审。”
“好啊,那就看到底是刑部开堂快,还是张大齐画押快。”
言外之意,明天天亮之前,他就是剁了张大齐的手,也会让他画押。
真是个小人。
景容大声吩咐,“来人,去亦王府将张大齐押去刑部。”
琅泊领命。
正要带人去——
景亦带来的人拔剑拦截。
顿时分成两派。
当下,景亦露出紧张的神色。
“你要做什么?”
“景亦,你不要忘了,这是容王府,不是你的亦王府。”
“你……”
随即,景容打了一个响指。
后一刻,周围的屋顶上冒出十几个容王府中的侍卫,个个手中拉着长弓,将利箭对准了亦王等人。
只等一声令下。
景亦心怵,朝周围扫视一圈,若景容当真下了杀令,自己必死无疑。
可——
他质问一声,“你敢。”
“那你可以试一试。”
“你若伤了我,你也必死无疑。”
“你放心,我根本没想伤你。”景容说,“不过在张大齐没有送到刑部之前,你就不能出我这容王府,不过,你也可以试一试闯出去,我也不介意试试我容王府中的利箭是否伤得了人。”
景亦头一次觉得自己吃了瘪,而且还是主动送上门来的。
喉咙里如同卡了什么,说不出话来。
景容命人,“速去亦王府将人带到刑部。”
“等等。”景亦制止,“你当我亦王府好进?想将人带走就带走?”
“你在我手上,他们自会乖乖听话。”
“是,我现在是栽在你手里了,但是你也不要忘了,此时此刻,张大齐还在我手上。”他对上景容冷漠的目光,阴森森的笑了起来,“我实话告诉你,在来之前,我已经通知下去,若我不能在两个时辰内回去,我的人就会将张大齐给杀了,到时候,你我皆是空,而且,人死了,要得到他的指纹就更容易了,到时候说他是畏罪自杀,便成了合情合理的事,那么你要一具尸体又有何用?”
“你认为我信?”
“景容,你信不信跟我没关系,但我也是那句话——‘你可以试一试’啊!”露出十分狡黠的目光
景容心中犹豫,左右不定。
那确实像景亦能干出来的事。
张大齐若真的死了,到时候岂不是死无对证?
若他不是凶手,便是死了一个无辜之人。
风险太大!
这时,纪云舒上前,在景容身边轻语,“让他们走。”
景容偏头看她,眼神中带着疑问。
但回应他的则是纪云舒坚定的眼神,她缓缓道出四个字来,“人命关天。”
景容明白了她的顾虑。
一咬牙,缓缓抬手,手掌往前一压。
屋顶上那些侍卫统一将利箭收了下去。
没了威胁,景亦就更加趾高气扬了!
毕竟,张大齐就像是一颗谁都想要的棋子,而现在就在他手心里紧握着,自然走路都带风。
景容凌厉的目光像带着数万根寒针似的,狠狠插进他全身的毛孔里。
他丝毫不在乎,冷笑一声。
然后,带着自己的人声势浩荡、大摇大摆的离开了容王府。
但是,纪云舒却悄悄叫住了温十三。
与他说,“你当真觉得亦王是你的靠山?”
“你想说什么?”
“他今天能为了立功不惜要了张大齐的命,总有一天,也会牺牲你。”
温十三听进去了,可表面上却冷笑一声,“我敬重你,才叫你一声师傅,我既然不干涉你高升,你也不要干涉我,而且,亦王是否会牺牲我,不是你说了算,况且这一次,亦王稳操胜券,你还是好好想一想你和容王的退路吧。”
甩下这番话。
走了!
真是一头蒙在被子里的牛。
景容走了过来,面色不是很好看,似是有些后悔放走了景亦。
他眉头紧锁,说,“明日一早,景亦就会进宫上报此案,一旦呈上证据,皇上就会将这案子结了。”
纪云舒沉默。
第二天,听闻张大齐已经认罪,画了押。
温十三也写好了一份漂亮的行案,由景亦呈送进宫。
很快,皇上的旨意就下来了。
将张大齐关押到刑部大牢,下令处斩。
而另外一份行案送到大理寺的时候,余少卿就赶忙抄录了一份送了过来。
温十三写的行案确实很漂亮,不仅漂亮,字也很工整。
但行案上所写,却像一份血淋淋的罪状。
实在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张大齐竟然咬断了自己的舌头,差点死了过去,他亲手画了押,却不能说出自己行凶的过程来,但因有石头为证,他狡辩不得。
这,简直是一份完美的行案,似乎挑不出一字半句的错漏。
可是,纪云舒狐疑道,“张大齐根本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又如何能用银针将傻四杀死?大佛又是如何移动的?高猛没有打开过装虎皮的箱子,那他手上那股味道又是从何而来?凶手又为何要杀阴年阴月阴时出生的人?高猛又为何会去那间破庙?这些,行案都没有交代,只说张大齐咬断舌头无法言语就一一代过,行案是漂亮,可各种原因不能因张大齐已经承认自己杀人,就全然不去追究了。”
哪有这样办事的?
第770章 人……是不是你杀的?
第770章 人……是不是你杀的?
纪云舒说完——
琅泊气愤道,“我看,哪里是什么张大齐自己认罪了?分明就是亦王断了他的舌头,强迫他画的押,他现在说不了话,自然也就说不出那些作案的细节来,昨日就不该放亦王走,倒宁愿他真的杀了张大齐,也不能让他将这个案子搅成这样,若是冤枉了人,那还得了?”
若是他,昨晚估计就下令将亦王乱箭射死了。
但莽夫终究是莽夫。
景容说,“若昨晚没有放他走,现在被关在刑部大牢的人可能就是本王。”
“王爷为何这样说?”
“若不放景亦走,张大齐必死无疑,跟现在哑了也没什么区别,到时候,景亦再将此事告到皇上面前,道本王一个谋害亲兄之罪,后果可想而知。”
呃!
琅泊恍然。
后刻,景容转向纪云舒,“想来你是顾虑到了这一点,所以才让本王放他走。”
她点头,“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向来是亦王惯用的手法,昨晚若真是逼急了他,局势只会变得更乱、更糟。”
没错!
景容思虑,“皇上已经下令将张大齐明日处斩,倘若他真不是凶手,那我们就只有一天的时间找出证据。”
刻不容缓!
“我想去躺刑部大牢。”纪云舒遽然说道。
“张大齐是重犯,皇上也下令要将他处斩,这个时候,刑部是不会放人进去的。”
“可有些事情不去问明白,他若真死了,这件案子要弄明白就更难。”
琅泊困惑,挠了挠脑袋,说,“可是张大齐的舌头都没了,就算问他什么,他也开不了口啊。”
双手一摊。
“我自有办法。”她看向景容,眼神中带着恳求。
但此事,确实有些为难啊!
张大齐是重犯,明日又要处斩,刑部看守自然不会马虎。
景容思忖……
半个时辰后。
一辆马车停在了刑部大牢外。
车内除了景容和纪云舒之外,还多了余少卿。
景容交代:“余少卿,你带纪先生进去之后,一定要小心,速去速回。”
“王爷放心,下官知道该怎么做。”
他又嘱咐纪云舒,“若问不出什么来,就不要在里面逗留,要是被人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她点头,“我明白。”
此时的她,一身大理寺侍尹的装扮,带着帽子,也多了两撇小胡子,若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是谁。
下马车后,她就默默跟在余少卿身后,到了刑部大牢的门口。
外头的两个狱卒将其拦下。
拱手。
“余大人。”
余少卿瞅了二人一眼,“本官因枯井案一事要找罪犯一趟,你们领本官进去。”
啊?
两个狱卒互看一眼。
赶忙解释:“皇上下令要将罪犯明日处斩,现在这个时候恐怕……”
还未说完,就被打断。
“恐怕什么?”余少卿加重语气,“皇上是已下旨,但我大理寺还未结案立卷,你们阻拦本官进去,就是阻拦大理寺办案,若出了差错,你们担当得起吗?”
“这……”
“还不快点让开。”
“但……我们要去禀报厉大人一声。”
“不必了,你们刑部和我们大理寺共同奉命处理此案,现在大理寺要彻查,你们厉大人也不得阻拦,本官没时间等你一去一回,再耽误时间,上面追究下来,可是掉脑袋的大事。”余少卿端出架子。
威慑十足。
两个狱卒思前想后,但终究都是贪生怕死的人。
于是——
“那余大人随我进去就是。”
领人进去。
可当纪云舒后脚跟上时,却被另外一个狱卒拦下,“这位请留步,监牢重地,余大人一人进去就行。”
呃!
纪云舒被挡,将头垂得更低。
担心被看出。
后一刻,余少卿一巴掌朝那狱卒的脑门上砸去,“他是本官的随录,记录案件详情的,大理寺要立卷,缺她不可。”
“是……”狱卒捂着脑袋往后退去。
让行!
余少卿拉了纪云舒一把,两人顺利进到了刑部大牢。
刑部监牢虽然很大,但和各府各州也差不到哪儿去,里面一阵潮湿的气息扑鼻而来,甚至有些脚臭和东西腐烂的味道。
闷闷的!
十分恶心。
说的难听一些,就像个污垢之地。
到了关押张大齐的牢房后。
狱卒说,“大人,人就在里面,不过……人押送到刑部的时候就已经说不出话来了,恐怕你也问不出什么来。”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将门打开就行。”
“啊?”
“啊什么啊?”
“他是重犯,大人还是在外头问比较好。”狱卒好声好语。
余少卿丢了他一记狠眼,“你也知道他说不出话来,隔着木桩,你让本官怎么问?”
“这……”
“打开。”
狱卒巍巍颤颤,只好掏出钥匙将门打开。
余少卿,“你退下吧,大理寺问案,旁人不得听,若是有事自会叫你。”
“是。”
狱卒退下。
人走后,纪云舒松了一口气。
余少卿赶紧说,“纪先生,你进去问,我在外头守着。”
“嗯。”她赶忙进去。
牢房内,张大齐像死人一样瘫在地上,身上的衣服被抽得血痕斑斑,血液沾得稻草上到处都是,他一双深凹无力的眼睛微微眯着,盯在监牢的天花板上一动不动,张了张满口是血的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蹲下来,唤了几句。
“张大齐?张大齐?”
张大齐“呃呃呃”了几声,眉头皱到了一块。
似是害怕!
“你不用怕,我是来帮你的。”语气轻和。
“呃……”
他挣扎了一小会,总算安静下来。
纪云舒:“你如果想活命,就老老实实将事情告诉我,我会问你一些事,若是,你就点头,若不是,你就摇头。”
张大齐张了张嘴,似乎明白。
“人……是不是你杀的?”
“呃!”
艰难摇头。
“你虽没有杀人,但当时……你在现场,是吗?”
没有回应。
“事到如今,你无需再有顾虑,也无需包庇谁。”
“呃。”
“你当时就在现场,亲眼看到凶手杀人了对不对?”
张大齐一脸难受、痛苦,脸上那七道伤疤仿佛都皱在了一块,似乎真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好一会,他才点头,两行泪水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纪云舒继续问,“那人,你认识?也是张家村的,是不是?”
问到这里,张大齐突然大声喘气,双手死死抓着地上染血的稻草。
双脚也使劲的往前蹬着!
“呃……”
情绪有些失控。
又像是喘不上气来。
一双无力的眼睛突然睁得很大……
第771章 但我们没有证据
第771章 但我们没有证据
张大齐双手紧紧拽着稻草,后背上爆出的青筋清晰可见。
嘴里一直“呃呃呃”着。
十分激动。
纪云舒有些措手不及。
外头的余少卿见到,赶紧隔着木桩问,“纪先生,这是怎么了?”
纪云舒摇头。
她也不知道。
可能……是触及到了什么点,才使得张大齐这般紧张。
因为动静闹得很大,引来外头狱卒的注意,他们正朝这边急步过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
余少卿冲进牢中,担忧道,“纪先生,来不及了。”
提醒!
纪云舒努了努唇,呼吸也随之急促起来。
现在这种情况,估计是问不出什么来了。
她赶忙从衣袖中掏出一个药瓶,快速压在张大齐的身下。
交代道,“这是金创药,没人注意的时候,你自己擦在伤口上,你放心,你若真的没杀人,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但你这条命,无论如何都要留着。”
“呃!”
张大齐浑身紧绷。
眼看着狱卒就要来了,余少卿一把将她拉起,掩到身后。
“发生什么事?”
冲过来的两个狱卒着急问。
都担心重犯在监牢里死了。
余少卿十分冷静的咳嗽一声,板着脸说,“没什么,只是本官问事的时候,罪犯有些激动罢了。”
两个狱卒看着躺在地上的张大齐,见他激动得四肢紧挥,双目滞直,满嘴是血的口张张合合。
心中纳闷。
但还是信了余少卿的话。
“若是大人问完了,就还请赶紧离开吧,不然……出了什么事,小的担待不起。”
“罢了,本官也不为难你们,反正该问的也都问完了。”
于是,余少卿袖子一挥,带着纪云舒出了牢房。
狱卒也赶紧将门锁上。
终于安了心。
离开前,余少卿交代,“此次本官来大牢一事就不必惊动厉大人了,明白吗?”
狱卒应道,“是是是。”
人家也嫌麻烦。
当然应的快!
纪云舒低着头,跟在余少卿身后离开。
但——
就在她从那个狱卒身边经过的时候,那狱卒却觉得有些奇怪,杵在原地想了想,直到身边的狱卒撞了撞他。
“想什么呢?”
“你有没有发现余大人身边的那个人有些奇怪。”
“奇怪?那里奇怪?你是不是想多了。”
他摇摇头,也没再说什么,跟着出去了。
刑部大牢外,景容的马车在等候。
二人上了马车,景容就吩咐人赶紧离开。
路上。
“问出什么来了吗?”景容问。
纪云舒眉头紧锁,“人不是他杀的,但凶手在行凶的时候,他就在现场。”
呃!
“然后呢?”
“当我问及那人是不是张家村的人时,他很激动,甚至一脸痛苦,像是……有苦难言,刻意在隐瞒什么一样。”
景容:“隐瞒?为何要隐瞒?为何人隐瞒?”
“不知道。”
余少卿接话,“纪先生,现在能证明张大齐不是凶手的证据根本没有,可明日就要处斩了,怎么办啊。”
“总是凶手不是他,就不能让他枉死。”
景容沉着脸:“但我们没有证据。”
是啊!
没有证据。
发愁!
短短的时间里,根本来得及去找新的证据。
回到容王府后,纪云舒一直没有说话,默默坐在院子里,一动不动。
直到晚上。
丫头们劝了好几回,一杯热茶接着一杯的送过去,直到渐渐变凉,也没见纪云舒动过。
景容一来,就看到她独自坐在院子里。
丫头们赶紧说,“王爷,先生这样都一下午了,东西不吃,水也不喝。”
景容二话不说,将那杯刚刚倒满的茶接了过来。
吩咐,“你们都退下吧。”
“是。”
他端着那杯茶走了过去,在纪云舒对面坐下,将茶放置在她手边,说,“天气这么冷,喝口热茶暖暖身。”
可她依旧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后一刻,景容握住她冰冷的手,说,“云舒,你已经尽力了,本王知道你心里有很多疑问,也坚信张大齐不是凶手,可案子已经定下, 你我改变不了。”
“不是的。”
“云舒……”
“难道明知一个人是冤枉的,还要将他送上断头台吗?”
“你就这么坚信他不是凶手。”
“是。”她十分肯定,反抓着景容的手,“这个案子有太多遗漏点,如果没有查明就断定凶手,那就是草菅人命。”
“你心里的想法,本王明白,也一样着急,回来的时候,已经派人去了张家村,想看看能不能在张大齐住的地方找出什么线索来,若是有消息,很快就会送来的。”他将茶杯一推,“你先喝口水。”
她点头。
手指刚碰到那杯水。
太烫了!
以至于杯子当即掉到了地上,“砰”的一声,碎得稀巴烂。
就在碎裂的那一刻,一道光线突然从她眼神闪过……
刺得她双眼本能的闪到一边,紧闭起来。
景容十分紧张,“没事吧?”
她摇摇头。
然后看着地上打碎的杯子,脑海中突然闪过一幕。
呃!
她似乎知道了什么。
思忖片刻后……
“我知道了,我知道凶手是如何移动那尊大佛了,我也知道……凶手是谁了!”
嗯?
景容不明。
她喜笑颜开,紧紧抓住景容的手,“其实,大佛的底座……根本是空的。”
“空的?”
“只要将大佛底座碎掉的那些重新拼合起来,就能知道是与不是。”
嗯?
纪云舒赶紧叫来琅泊,吩咐了一些事情。
琅泊惊愕,赶紧去办。
寂静的夜,越来越冷……
裕华阁。
莫若这两天一直闷闷慌慌的,晚上也难以入眠。
这会天色已经黑了,他点了一盏灯挂在阁楼外的禺角上,像是在等什么人?
一会看看街道,一会看看上阁楼的方向。
反反复复很多次。
小童都看在了眼里,趁着将晒干的草药拿上来的时候,说道,“师傅,你还是早点休息吧,都这么晚了,师母估计不会回来了。”
啊呸!
莫若横了他一眼,“你胡说什么?谁等她了?”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师傅为了等师母,这两个晚上都点一盏灯挂在禺角上,要是换作平时,这屋子里的灯灭了,师傅你估计都不会点。”
调侃!
第772章 街老鼠人人喊打
第772章 街老鼠人人喊打
小童作死的调侃,莫若却气得七窍生烟。
斥声一句,“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可我说的都是……事实啊。”小童声音越来越小,缩着头。
“你再说!”
闭嘴了!
莫若气自己的心思竟然被一个小毛童给看穿了。
索性——
他让小童取来一壶酒,好让自己喝完酒后,能好好睡上一觉。
很快,酒取来。
刚放下,小童就发现一只蚂蚁爬在竹子做的桌上。
“咦?师傅,这里怎么会有蚂蚁?”
蚂蚁?
莫若一看,还真有!
裕华阁里的竹桌子都是用药草熏过的,若不是有甜类的物质,一般不可能有蚂蚁。
便开始寻找起根源来。
猛然一惊。
“师傅,你看,这桌角边上全是蚂蚁。”小童手一指。
果然,桌角边上爬着密密麻麻的蚂蚁,黑黑的揉成一团。
十分恶心。
莫若眼尖,看到了一块黑色的小物体,正被一大批的蚂蚁“临幸”着。
难道,这……就是之前纪云舒送来让他瞧瞧是什么药材的东西?
他直接伸手将蚂蚁扫开,把黑色的物体拿到手心端看,像得了件什么珍宝似的。
随即便捧着朝东西去研究药物的房间了。
小童在他身后失措的喊着,“师傅,这些蚂蚁怎么处理?”
“百叶!”
百叶?
对哦,百叶能驱蚂蚁。
小童便屁颠屁颠下阁楼去取百叶了。
那晚,莫若在待在屋子里研究那个黑色物体。
直到天亮——
鸡一叫,他就出了裕华阁,骑马朝容王府去了。
而容王府中的人,亦是一晚没睡。
都在等消息!
莫若一到门口,几乎是和琅泊撞了个满怀。
“莫公子,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纪先生。”
琅泊哦了一声,“那一块进去吧。”
他似乎很着急。
看来去了一趟张家村,收获不少。
莫若点头。
二人一同进去。
大厅里,景容和纪云舒等了一个晚上。
本来只等琅泊一人,却没想到莫若也来了。
一进去,琅泊就禀报自己查到的结果,“按照先生的吩咐,我们将打碎的大佛底座重新拼合起来,底座的形状正正方方,里面确实是空的,刚好连接下面那口枯井,也根本没有机关,只要一推,就能将底座的其中一面推开,只是张家村的人根本不知道,所以没人去动,但凶手肯定是对大佛很了解,所以才利用这一点将死者丢到枯井里,我也去找了张老汉一趟,但是从张大齐被亦王带走当天,他就不见了,不过,我在屋子里找到了一样东西。”
嗯?
他将一块银片递了过来,解释,“这是从张老汉的轮椅上撬下来的。”
纪云舒接来一看,是正正方方的一块银片。
很轻!
很小!
她眉心紧皱,说,“当时在张家村祠堂外,张大齐推着张老汉进去的时候,我眼前闪过一道正正方方的光线,应该是金属、抑或是铁片之类的东西,但当时张大齐和张老汉身上都没有金属铁片,只有那辆轮椅的把手上有,后来祠堂灯灭,我又看到了那道光,可当时张老汉已经被人推到里面去休息了,轮椅不在外面,光从何来?除非……”
景容接了话尾,“除非,当时灯灭的时候,张老汉坐着轮椅从里面出来,是他用银针杀死了傻四。”
呃!
凶手,当真是张老汉?
在场的人都很震惊。
纪云舒脸色微沉,又接过他的话,“张老汉杀人的时候,张大齐都在旁边,所以当我问他那人是不是张家村的人时,他才会表现得如此激动,可见他要包庇的人,就是他爹。”
“可我们没有直接的证据。”
一直在旁不语的莫若出声,“我想……我应该有。”
众人视线转向他。
他不急不缓将那样黑色的东西取了出来。
“这是……”纪云舒惊。
“没错,是你送来的东西,我验过,这药叫黑栗子,掺了粘糖和白酒,会散发出一种类似蒜蓉的味道,是用来专门治枯骨症的,而这种药,一般都是涂抹在人的手臂上,若暴露在日光下,就会引来蚂蚁。”
枯骨症?
“枯骨症状?手腕上?蒜蓉?”纪云舒嘀咕,终于明白,“没错,我在张老汉的身上就闻到过那种味道,想来,他应该患有枯骨症,才会在手上涂这种药,所以当他倒持匕首、从身后插进高猛胸口的时候,手臂上的药就噌在了高猛的耳朵内侧,现在只要找到他,证明他手上确实涂有这种药,一切就会真相大白。”
云雾渐渐被拨开。
但——
景容却心有疑问,“可有一点我不明白,如果凶手真的是张老汉,为何那块石头上会有张大齐的血?”
这个……
“我知道!”
一道声音从外头传来。
闻声一看,是唐思。
那丫头兴奋不已的冲了进来,满头大汗,咽了咽口水,端起一杯茶就“咕噜咕噜”的喝了起来。
才说,“我知道,我知道那张老汉为何要杀人,也知道石头上为什么会有张大齐的血。”
声音十分响亮……
此时此刻,刑部正用囚车押送张大齐去“菜市口”。
刚好经过京城最繁华的一条街道。
因枯井案在京城里闹得沸沸扬扬,很多百姓都惊慌了好一阵子,现在凶手终于找到,大伙既安心,又愤怒,纷纷提着装满白菜鸡蛋的篮子赶了过来。
将整条街堵得水泄不通。
“就该杀了他。”
“千刀万剐。”
“打死他,打死他……”
……
很多人一边骂、一边朝囚车上的张大齐扔鸡蛋和烂菜叶。
张大齐没有半点求生欲,像摊烂泥一样被扣在上面。
他根本没有擦纪云舒给他带去的金创药,以至于浑身上下的伤口还在不断的溢出鲜血,头上、脸上、身上也都是砸破的鸡蛋和烂菜叶。
十分狼狈。
所谓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大概就是他了。
在无数谴责的谩骂声和鸡蛋菜叶的围攻下,囚车到了菜市口。
他被拖到了行刑的台子上,双手捆绑,跪在地上。
刽子手裸/着上身,扛着大刀,早已准备多时。
此次受命的监斩官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瞧着时间差不多了,便从筒子里将令箭取了出来。
一挥手。
令箭甩出,重重掷在地上。
“行刑。”
第773章 刀下留人
第773章 刀下留人
“行刑。”
一声令下!
围观群众义愤填膺,纷纷喊着“畜生”、“该死”……
高猛的随行同伴也都到了刑场,各个满腔怒火,捏着拳头、咬牙切齿。
恨不得将张大齐千刀万剐。
为自己大当家报仇。
就在监斩官一声“行刑”后,刽子手便抬起一坛酒,往嘴里灌了一口,猛的喷在手中的大刀上。
酒溅到张大齐的侧脸上,冰冷的感觉让他突然惊醒,睁着空洞的眼睛,看着那把高高举起的大刀!
刀锋迎着光线,泛着凛人的银光,刺进他眼中。
只需片刻,他将一命呜呼。
怕了!
是真的怕了!
如今濒临死亡,他挣扎也没用,只能满目惊恐的看着。
此时此刻,百姓们屏住呼吸,就等大刀落下。
将那变态的杀人凶手人头斩去。
刽子手经验十足,眼睛瞅准了罪犯的脖子,手中的刀也瞄准了位置。
气定神凝,手腕一紧。
往下用力一挥。
大刀眼看已经挨到了张大齐的脖子——
但,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把剑从远处射来,正好打在大刀上。
力道很足。
方向很准。
“呃?”
刽子手被震得往旁边连连挪去,手腕发麻,大刀被打落在地。
只斩去张大齐的几根头发。
众人哗然。
包括监斩官。
“何人敢劫法场?”
刑场的官尹纷纷拔剑,将张大齐围在中间。
“嘶。”
马声传来。
所有人都看向前来的“罪魁祸首”。
只见琅泊匆匆下马,扒开人群,疾步走到行刑台上,掏出一块令牌,亮给监斩官看。
“容王有令,刀下留人!”
声如洪钟。
监斩官当场愣住。
……
一炷香后。
亦王府。
景亦正优哉游哉的在喝茶,现在,他已经赢了九成,只要张大齐大头落地,他就彻彻底底的赢了。
他转动着手中那只精巧的杯子,得意之感从勾起的唇角上满满溢出。
“景容啊景容,任凭你如何枉费心机,也终究是本王的手下败将。”
“温某提前恭贺王爷。”对面温十三道。
景亦笑笑,“十三,本王这次能赢,你有一半的功劳,若是没有你,本王也不会这么顺利就抓到张大齐,而且你的那份行案连皇上都找不出半点错漏,不得不下令将犯人处死。”
“能助王爷一臂之力,是温某的荣幸。”
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嘴。
景亦端起茶壶,往温十三面前的茶杯中又斟了一点。
茶水险些满了出来。
“来,本王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温十三端杯,“是温某敬王爷一杯才是,今后,还要仰仗着王爷多多关照。”
“你放心,本王答应你的事绝不会食言。”
两人对杯饮茶。
景亦:“等张大齐一死,明日一早,本王就会进宫与皇上说一说提点刑狱司一职,到时候再推举你上去,自然能成。”
“多谢王爷。”
景亦哈哈大笑。
可是——
对面的温十三却突然沉了沉眸,似乎刚才只是洋装陪笑。
说到底,他心里始终过不去“胜之不武”这四个字。
耍手段赢了纪云舒,算什么真材实料?
只是那股情绪,他并未在景亦面前表现出来。
遽然——
外头传来:“王爷,不好了。”
这一喊,喊得景亦的心险些跳了出来。
他只剩下一成就胜利了!
可千万别出岔子。
斗泉着急冲了进来,“王爷,不好了。”
“何事?”
“刑场……刀下留人了。”
呃!
景亦手中的茶杯“砰”的一声掉在了桌上。
茶水倒出,溅在了他华丽的衣袍上,杯子滚动,“咣当咣当”的滚到地上。
摔得稀巴烂!
斗泉身子一颤。
而对面的温十三也赶紧起身,退至一边,不语!
半响,景亦凝着眉心,眼神阴沉,问,“人呢?”
“人还在法场,不过监斩官已经派人去通报皇上了。”
“咚。”
一记拳头砸在桌上。
景亦眼神中充斥狠戾之气,怒吼,“本王就不信,他景容能在短短一天时间内就找到证据证明张大齐不是凶手。”
他不信!
斗泉说,“可是王爷,若是没有证明,容王不敢让人拦法场。”
“无论如何,谁都不能在这个时候打乱本王的全盘计划。”他下令,“你速去盯着,皇上一旦有了决策,立刻来报。”
“是!”
斗泉离开。
屋内气氛凝重。
温十三低垂着头,神色复杂。
似乎……松了一口气?
景亦百般气愤,明明差一步就赢了。
“景容,你果真不甘心!到最后都要跟本王争,好,本王倒是要看看,这次你到底有什么本事。”
哼声。
随即,他看向温十三,“十三,依你看,倘若景容真的找到证据证明张大齐不是凶手,本王该怎么做?”
温十三俯首,语气平淡,“温某的行案上已经写得明明白白,有证有据,而且张大齐也亲自画押认罪,并且还打算咬舌自尽,因此险些丧命,此乃畏罪自杀的行径,所以,只要王爷抓住这点不放,纵使容王再有本事,证明了张大齐无罪,那最后,哪怕真是一桩错案,也与王爷你无关,毕竟,是张大齐自己认的罪,下令处斩的人,也是皇上,王爷不过是顺水推舟,将查到的证据呈报上去而已。”
真是厉害。
死的都能说成是活的。
景亦将他的话细细一想,点头,“没错,还是十三你脑子转的快。”
“温某应当为王爷效力谋划。”
“但若是……景容找不到证据,本王这次非将他置之死地不可。”
眼神阴狠。
温十三默然不语,谁也猜不透他的心思。
偏偏这个时候,西苑的一个小丫头冲了门口,嘴里喊着,“王爷,不好了,侧王妃她……她……”
丫头喘着气,着急忙慌。
一进屋就跪在地上。
景亦本就心烦,再听这一声“不好了”,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端起手边那壶热茶,猛的朝丫头泼去。
滚烫的热水泼在手背上,使得那丫头疼得“啊啊”直叫。
立刻捂着手背、身子朝地上伏得更低。
连连磕头,“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滚!”
第774章 麝草
第774章 麝草
“滚!”
丫头抖颤,瑟瑟道,“可……可是侧王妃腹部作痛。”
“你说什么?”
“侧王妃刚吃完东西,就说人不舒服,马上又说肚子疼,疼得满头是汗,已经去请大夫来了,可侧王妃让奴婢赶紧过来通知王爷,说要见您。”
呃!
陈香肚子里的可是自己的儿子,将来的太子!
断然不能有事。
他掀袍起身,匆匆出门,立刻朝西苑赶去。
丫头一边哭泣,一边跟在后头。
温十三看着景亦那道匆忙紧张得背影,神情凝重。
眼神也眯了眯。
与此同时。
监斩官派去的人已经到了皇宫。
将刑场一事呈报给了祁祯帝。
大惊!
“什么?容王派人去了刑场阻拦?”
刑部官尹:“是,所以江大人命下官赶紧进宫告知皇上,询皇上旨意。”
“可有缘由?”
“前来之人说,容王已经找到新的证据,证明凶手不是张大齐,所以恳求皇上下旨在刑部重审此案,找出真凶。”
“新的证据?”祁祯帝眉头深锁,琢磨着,“这么说,此案还大有问题?可景亦呈报上来的行案却是证据确凿,连罪犯自己都认了罪,其中岂会有错?”
“所以江大人不知是要继续行刑?还是将罪犯重新关押刑部大牢?只等皇上旨意。”
祁祯帝纠结。
衡量前后。
倒是一旁的张全躬身说道,“皇上,此案涉及多人,何况容王已找到证据,何不下令重审。”
他当然想重审,因为,景容若是赢了,正好如他所愿。
可——
他也担忧,说,“犯人已经画押认罪,朕担心景容找到的证据不过是凤凰毛尾。”
“可皇上您再想想,容王既然敢让人闯刑场‘刀下留人’,自是有十足的证据。”
“嗯,你这么说是有道理。”祁祯帝默然一刻,便与那名官尹说,“传朕旨意,将犯人押到刑部,开堂重审。”
“臣遵旨。”
官尹领命,退下。
祁祯帝沉了一口气,因连日来不断忙于朝中大小事务,早已心力交瘁、疲惫不堪。
此刻的脸色也有些难看。
“咳咳……”
咳嗽起来。
张全:“皇上你没事吧?奴才去请御医过来。”
“不必了。”他喘了喘气,忽然与张全说,“你去为朕备身衣裳。”
“皇上这是?”
“朕要亲自去趟刑部。”
“那奴才立刻吩咐下去。”
“慢着。”祁祯帝抬手制止,“朕不想惊动众人,你与朕同行,悄悄去。”
张全顿了一下,顾虑道,“可是宫外闲杂人等众多,奴才担心……”
“那你再安排两个大内侍卫同行就是,但不准声张。”
“是。”
张全立马去张罗了。
……
景亦急忙到了西苑,人还没进去,就看到屋子里的丫头们忙出忙进。
不是端水,就是端药。
大伙既紧张,又害怕。
要是陈香肚子里的小世子出了事,按照亦王的脾性,恐怕满屋子的丫头下人们都要跟着去陪葬。
景亦进屋,就听到内室里传出痛苦的喊叫声。
他急忙进去。
只见陈香满头大汗的躺在床上,一手抓着床单被褥,一手捂着肚子,卷缩着身子。
“痛,孩子,本妃的孩子……”
大夫在旁,手中拿着一根银针在火烛上来回“翻烤”,准备为陈香施针。
景容冲到床边,担忧唤道,“香儿。”
一看到她,陈香眼泪直冒,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把抓住他宽大的袖子,痛声大哭。
“王爷,妾身的肚子好痛,我们的孩子……孩子……”
“本王绝不会让小世子出事。”
“痛……”
景亦额头青筋爆出,问大夫,“侧王妃如何?”
大夫放下银针,“回王爷,侧王妃因误食了麝草,所以才会腹部疼痛。”
“麝草?”
“麝草乃是极寒之物,若是怀孕之人服用,可能……”
“可能什么?说!”
“滑胎。”
呃!
滑胎?
如五雷轰顶劈在景亦头上。
陈香一听,张大了嘴巴,一双圆溜的眼睛如同看到了死神一般,大叫一声,“孩儿,我的孩儿,不……不……呃……”
便晕厥过去了。
“香儿?”景亦喊道。
没有应答。
后一刻,他一把揪住那名大夫,“你听着,本王的小世子绝不能有事。”
大夫语颤,“好在侧王妃食用的并不多,小的为其施针,应该能保住小世子。”
“若保不住,本王就要了你的命。”
甩开。
大夫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景亦则起身出去。
外头,丫头下人们全都跪在地上,不敢吱声。
他气愤的将桌子一掀,东西“噼里啪啦”的砸在地上。
“侧王妃为何会食用麝草?”
大声质问。
陈香的贴身丫头赶紧说,“奴婢也不知道,那麝草是加在冬瓜盅里的,侧王妃食用后,就喊肚子疼。”
加在冬瓜盅里?
难道,是有人故意放毒?
景亦怒视,“为何冬瓜盅里有麝草?”
大家都知道麝草是何东西。
一般常人食用后会上吐下泻,孕妇食用,则会滑胎。
“不……不知道。”
“不知道?”
“冬瓜盅是从厨房送来的,是张大妈亲自熬的。”
一听,跪在一旁的张大妈赶紧说,“冬瓜盅是老奴熬的,可是绝没有在里面加麝草啊。”
刚说完,景亦上前两步,朝她肩膀上狠狠一踹。
“老不死的东西,小世子若保不住,本王要了你的脑袋。”
张大妈被踹飞,又赶紧跪好。
连连磕头。
“不是老奴……老奴不敢有那份心,王爷明鉴。”
哭天喊地。
景亦满脸杀气。
这个时候,斗泉冲了进来。
在他耳边禀报道,“王爷,皇上已经下旨,将张大齐押到刑部大牢,开堂重审,容王正在赶往刑部的路上。”
妈的!
什么事都凑到了一块。
他看了一眼内屋,一面是自己危在旦夕、还未出生的小世子。
一面是自己的荣升之途。
都很重要。
犹豫片刻后,一咬牙。
他看着跪在地上的众人,“你们听着,倘若侧王妃和小世子有事,你们全都要拿命赔。”
呵斥!
随即,大袖一挥,出了门。
朝刑部去了。
第775章 祭司方式
第775章 祭司方式
此时此刻,刑部大门口。
景亦和景容几乎是同一时间到的。
二人就像两头牙齿锋利的老虎在斗兽台上相遇,为了成为王者,不斗得你死我活不罢休。
景亦始终保持着他不认输的姿态,仰着下颌,一双被权利和欲望熏陶过的眼神,将面前泰然自若的景容和他身后的纪云舒等人逐一扫过,随即就露出了不屑的神色。
冷笑一声,“你可真有本事,这都能被你扳回一局。”
景容平静的脸上几乎察觉不出半点神情,讽刺道,“为了赢,你虽然不惜牺牲无辜者的人命,但你也别忘了,真相永远胜于雄辩。”
“你能不能拿出证据还不得而知,小心阴沟里翻了船。”
“这话,还是说给你自己听吧。”景容勾唇,身子往前倾去,靠近他的耳边,提醒 一句,“适可而止,方为上策。”
呃!
适可而止,方为上策。
这八个大字像带着剧毒一样,一刻之间就蔓延了景亦全身。
他偏头,也在景容耳边道了一句,“那我也送你一句话,好自为之。”
说完,便带着人进去了。
温十三经过纪云舒身边的时候,脚步稍顿,侧眸看了她一眼,眼神不似之前那般嚣张得意。
纪云舒迎上他的视线,竟觉得他那样的眼神是……歉疚!
自己看错了吗?
温十三立刻收回目光,进去了。
景容等人,紧随其后。
刑部大堂内。
今日破例,厉大人准了百姓进来听审。
来的人很多,将门口围堵得水泄不通,
高猛的那些同伴也来了!
就连张家村的村长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了。
厉大人坐在堂上,神色严肃,又有些言之不出的忐忑。
下面跪着从刑场押回来的张大齐,他被如此折腾一番,虽没死,却早被之前刽子手的那把大刀给惊得魂没了,之前是滩烂泥,现在却像死里逃生后、挂在砧板上的一块肉,随时还有可能会重新被押送到刑场,再经历一次那种恐惧却无力的时刻。
景容和景亦分别站在张大齐两边。
二人对立。
厉大人说,“皇上已下旨重审此案,由本官在刑部开堂重审。”
声音回荡在诺大的大堂里。
继续,“不过,此案已在大理寺和刑部入卷,若有新的凭证,断定凶手不是张大齐,只要证据确凿,本官自会如实呈报到圣上面前。”
拿出证据来!
闻言后,景亦冷笑一声,侧头看向景容,挑着音,“你敢派人到刑场上刀下留人,想必是有证据了,既然如此,你就当着厉大人和这么多百姓的面拿出来,我也想看看。”
景容不着急,只是遽然看向一旁的张村长。
张村长被看浑身瑟瑟发抖。
不敢出声。
他问,“张村长,你可知关于大佛下那口枯井的来历?”
“来历?不……不知道。”
“若是本王没有记错的话,你说过,就在十多年前,破庙里的那尊大佛突然裂开了很多细微的口子,之后,你们张家村便开始怪事连连,每年都会有一两个年轻的人因病去世,是吗?”
“是……是这样的。”
“那你知不知道,其实就在修建那座大佛之前,你们张家村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呃!
张村长吃惊,“这……这怎么可能?大佛修建,差不多是一百年的事,那个时候就发生过?”
他是村长,不可能不知道啊!
景容:“你不知道也不足为其,因为当大佛建成之后,那件事便被隐瞒了下去。”
“啊?”
张村长诧异。
厉大人也很纳闷,问,“王爷,此事与枯井案有关吗?”
“当然有关!”
“那?”
景容看向纪云舒,带着十分信任的眼神,说,“还是让纪先生好好给大家讲一讲吧。”
纪云舒点头,上前,朝厉大人鞠了一躬:“在下向来喜欢讲故事,那现在,就来给大家讲一个故事好了。”
故事?
现在这个时候讲故事?
真是闲情雅致。
而就在刑部大堂外的那些围观百姓中,一位老者由人搀扶着,正饶有兴趣的观察着里面的状况。
因身子不好,咳嗽了几声。
只闻里头纪的云舒井井有条的道出一番话来,“其实这次的枯井案,应该从那座破庙里的大佛修建之前开始说起,为何张家村会修建一尊大佛?又为何大佛底下有一口枯井?恐怕连张村长和村子里老一辈的人都不知道,不过在下有幸,竟然得知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大伙听着,静等下文。
“就在差不多百年前,张家村也和现在一样,几乎每年都会有一两个年轻人丧命,一开始没有注意,直到事情越发严重,大家便怀疑是村子里的风水不好,引来了一些不干净的东西,你们可能会问,怪异的事件和大佛枯井有何干系?那在下给你们看一样东西,自然就明白了。”
说完,她掏出一张纸。
纸有些破烂,甚至泛黄严重。
她小心翼翼展开!
“上面写了三十二个字,我念给你们听,大佛底开,七骨连心,长铁锁魂,上下至中,阴人必死,以血祭司,井中佛下,诡皆散尽。”
大佛底开,七骨连心,长铁锁魂,上下至中,阴人必死,以血混合,井中佛下,诡皆散尽?
厉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一种祭祀方式。”
“呃?”
“意思是说,想要解决张家村的怪事,就要杀掉八个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人,用铁棒将其中七人的骨刺穿,再刺穿一人的心脏,让他们活活失血致死,然后将他们困在一口井里,用大佛压着,只有这样,才能消除掉村子里的怪事,这也是为什么后来张家村修建了那尊大佛,又在大佛底下修建了一口枯井的原因。不过说来也奇怪,就在大佛和枯井建成之后,张家村就再也没有出现过怪事了,所以这张纸也就成为废纸,但直到十几年前,大佛上面出现了很多细小的裂纹,那天后,村子里又开始有年轻人不断死亡。”
第776章 案件告破
第776章 案件告破
因她这一席话,众人唏嘘不已。
纪云舒小步轻移,在张大齐的身侧走了起来,一边说,“而死亡的那些人当中,凶手也痛失爱儿,他伤心欲绝,终日郁郁寡欢,差点也寻死了,可直到有一天……”她抬了抬手中那张风一吹可能就会破的黄纸,“他翻到了这张由他祖辈留下来的纸,看到了上面这三十二个字,才知道原来大佛的底座下有一口枯井,于是,他为了阻止张家村的怪事继续发生,便开始了当年张家祖辈们没有完成的……祭祀。”
呃!
仿佛有一阵阴风缓缓灌注进来。
吹得众人浑身哆嗦。
抱臂隐颤!
闻言,景亦冷斥,“别在此危言耸听,什么祭司?什么三十二个字?分明就是你们杜撰出来,故意想替张大齐开脱。”
景容立刻怼了回去,“此乃千真万确的证据,何来危言耸听一说?这总比你双手空空、毫无凭证就断定张大齐是凶手要实证的多了。”
“你……”
“亦王何不耐着性子继续听下去。”
“……”
景亦脸都青了。
哼了一声。
两人周身无形中仿佛燃烧着一股熊熊烈火。
见状,厉大人赶忙破火,朝纪云舒问了一句,“纪先生,不知你手中这张纸从何而来?”
纪云舒回:“从张大齐家中得来。”
“那这么说,凶手岂不是就是张大齐?”
“不,凶手不是他。”
“那是谁?”
纪云舒盯着跪在地上瑟瑟抖颤的张大齐,说,“是他爹,张一成。”
斩钉截铁!
张一成。
听到这三个字,张村长满脸诧异,也如同被人当头一棒。
张一成,他认识!
“不……不可能啊!怎么可能是张老汉?他怎么可能杀人?”
而张大齐也十分激动,张嘴“啊啊啊”半响,就是说不出话来。
厉大人问,“纪先生,你可有证据?”
“当然有!”
她拿出一块帕子,将里面包着的小黑体亮在众人眼前,又拿出那块从张老汉轮椅上摘下来的正方银片。
然后,将自己之前得出的结论在刑部大堂里一一说了一遍。
凶手患有枯骨症。
杀人时,药蹭到了高猛的耳边。
当时被傻四看到,于是在张家祠堂灯灭那时,他滚着轮椅出来,用银针杀死了傻四。
“只要找到张老汉,就知道他手上是否涂这种药?而且最重要的一点,他能在黑暗时如此精准的将银针扎进傻四的天灵盖,可见他的眼睛异于寻常,只要请裕华阁的神医莫公子一看,自然就知道了。”说完,她又看向景亦,“至于亦王在行案所写,认为那块石头上有张大齐的血,就将他视为凶手,更是滑稽之谈,毫无理证。”
呵呵!
景亦:“纪先生,那石头上的血,还是你亲自验出来的,莫非有假?”
“当然不假。”
“既然不假,那你倒是说说,如果凶手不是张大齐,为何石头上有死者的血,又有张大齐的血。”
纪云舒带着一种蔑视的笑,“看来刚才,亦王并没有仔细听那三十二个字。”
“……”
“以血混合,井中佛下,意思是说,若要完成祭司,就要以鲜血和死者的血混合,置入井中,所以张老汉每杀一个人,就会在他儿子脸上取血,因为人体最干净、最新鲜的血就是人脸上的血。”
嗯?
景亦反驳,“可既然是八个人,那为何张大齐的脸上却只有七道疤痕?”
他仿佛抓到了纪云舒的漏掉,打算拼命踩两脚。
偏偏——
“亦王不仅没有仔细听那三十二个字,原来,连眼睛看得也不仔细。”纪云舒上前,一把将张大齐的头发往后撩去,露出了耳根到下颌骨的第八道疤痕。”
真相大白!
张大齐“呃呃呃”的叫着。
流着眼泪。
而景亦就像被人推到了悬崖边上,脚边落石乱飞,一个不注意,将会掉下万丈深渊。
他不甘心,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质问,“那你又如何解释高猛戌时会去那间破庙?他手中的虎皮味又是从何而来?若解释不清,那这种种一切,就皆是你伪造出来的。”
纪云舒不语。
景容则不急不躁的打了个响指。
随即,有人抱进来一张虎皮。
丢在地上。
虎皮的味道很大。
嗯?
他解释,“这是张老汉珍藏的一张上等虎皮,还未彻底去味,与高猛带进京的虎皮一样出自南林,本王已经查过,张老汉在六年前曾去过南林安朗,想必,他和高猛应该是认识的,故而,才会知道高猛是阴年阴月出生的人,数日前高猛进京行商,他早早就知道了,以本王猜想,他应该是以自己手上有一张虎皮要卖给他为由,戌时时分将他约到了那间破庙,两人谈论买卖时,手上自然就留下来虎皮的味道。”
“胡说八道。”景亦斥。
“既然亦王觉得是胡说八道,那不知道你又如何解释、那些死者的怪异死法和刚才纪先生所说的这些?”
“这……”他哑口无言,看向身边的温十三。
温十三明白他的意思,显然是要他救场。
但是——
温十三上前,竟说,“那些死者的死亡方式确实怪异,在此之前,温某也百思不得其解,但方才听了纪先生和容王这番解释,心中的疑惑终于明了,看来,张大齐果然是被冤枉的,而凶手,则是他爹张一成。”
呃!
什么?
景亦万分震惊,脸色黑到了极致。
没想到,竟会被自己的狗反咬一口。
“十三,你……”
“王爷,温某只是就事论事,纪先生所言,确实有凭有据。”
景亦额头爆出青筋,双拳紧捏。
眼神中瞬间迸发出一抹杀意。
“咳咳咳……”
就在这时,围观的百姓中有人剧烈的咳嗽起来。
只见,一个戴着斗笠的、身形佝偻的男人艰难的挤开人群,一步步走了进来,那双鞋子十分破烂,还淌着泥泞的浑水。
随着他一边进来,他一边将头上的斗笠摘下,露出了一张沧桑、布满褶皱的脸。
张老汉!
第777章 急功近利
第777章 急功近利
没想到,他竟然一直隐在人群中。
也就在他摘下斗笠时,刑部的官尹几乎一瞬之间将他围了起来。
杀人凶手!
哪里逃!
众人凝住呼吸。
有人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
也有人满眼惊怕的看着他。
亦有十分诧异的看着他。
……
张老汉环视众人,苍凉的笑了笑,然后——
朝高堂上的厉大人鞠了一躬,直接说,“大人,枯井里的那八个人……是我杀的,傻四也是我杀的,我的罪行,一切都如刚才容王和那位纪先生所说的,没有差漏。”
呃!
承认得倒是很积极。
厉大人问,“这么说,你认罪?”
“是,小的认罪。”他声音深沉,透着凉意,随即,又朝景容和纪云舒深深鞠了一躬,“你们救了我儿子,我现在这条命,也是时候该还了。”
仿佛松了很长一口气,心里的那块石头也落了地。
他步履维艰的走到自己儿子身边,伸出布满罪孽、沾满鲜血的手,摸着张大齐凌乱的头发。
缓缓蹲下。
一边老泪纵横,“是爹对不住你。”
忏悔!
张大齐张着溃烂的嘴巴,“呃呃呃”了几声。
说不出话来。
父子俩抱头痛哭。
堂上众人,没人打断。
眼前一幕虽让人揪心,可张老汉确实杀了人。
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厉大人打破:“张一成,本官再问你一次,你可认罪?”
“认!”
十分坦荡。
于是,一旁记录的文官便将一份快速写好的罪纸递到了张一成面前。
铺在地上。
“画押吧。”
张老汉看着上面的条条罪状,释怀一笑,几乎是毫不犹豫就在上面摁了自己的手印。
于是,厉大人下令,“来人,罪犯张一成已经认罪伏法,将他立刻关押大牢,待本官审理上报,再做定夺,至于张大齐,虽没有杀人,却有意包庇,先关押大牢,容后处置。”
几个官尹上来,将地上二人拖走。
案件终于得以告破。
厉大人从高堂上下来,朝景容和纪云舒拱手,说,“要不是王爷和纪先生,案子也不会真相大白。”
景容肃色,“厉大人,案子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切莫……”他稍顿,看了脸色稀烂的景亦一眼,“急功近利。”
急功近利四个字,显然是说给景亦听的。
景亦感觉被人狠狠煽了几巴掌,脸上火辣辣的疼。
可谓是输得一塌胡涂。
输了也就罢了,还被温十三摆了一道。
他咬牙切齿,浑身上下都带着戾气,怒视景容,“你别得意。”
景容:“你还是担心下自己吧。”
“什么意思?”
“为了早日破案立功,你连案子详情都不查,甚至将张大齐的舌头割掉,就为了使你那份行案看不出半点错漏,现在真相大白,你恐怕要想好词,该怎么去和父皇解释。”
“我根本无需解释。”他哼声,“就算现在案子已经破了,可你没有证据证明张大齐的舌头是我派人割的?而且,是他自己亲自画的押,我不过是如实呈报,何来解释一说?就算父皇此刻在这里,我也是这样说。”
这话刚说完——
“是吗?那你当着朕的面再说一遍,”
呃?
朕?
一道浑厚且略带无力的声音从人群中传了出来。
只见,张全搀扶着一身便服的祁祯帝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大内侍卫。
景亦痴了!
随即——
刑部大堂里的人都跪了下来。
“参见皇上/父皇。”
紧接着,外头那些围观群众也纷纷下跪。
“参见皇上。”
声音抖颤。
他们哪里见过天子啊!
祁祯帝扫视一眼,“都起来吧,这里不是议政殿。”
“谢皇上。”
厉大人赶紧将外头的百姓都遣散了,又命人搬来一张梨花椅,在上面铺了一张软垫,扶着祁祯帝坐下。
祁祯帝因身子不好,出宫折腾一番,累得不行。
他看了景亦一眼,严厉道,“你说说看,为何案子明明错漏百出,细节疑点全都没有,你却呈递行案,还写得漂漂亮亮。”
“父皇……”
“幸好景容找到新的证据,将此案翻了,否则,你让朕如何与天下百姓交代?”
“父皇明鉴,只因是张大齐自己认了罪,儿臣才整理行案呈报的,还请父皇相信儿臣。”
哼!
祁祯帝怒火中烧,“朕就是因为信你,才差点断了一桩错案,你身为王爷,理当公正办案,为民解忧,偏偏草草行事,致人命不顾。”
“父皇,儿臣没有……”
“你不必再说了。”祁祯帝抬手打断,气怒,“朕也不需要你解释什么,方才,该听的也都听了,该看的,朕也都看到了。”
景亦百口莫辩。
随即,祁祯帝问一旁的温十三,眉眼一勾,“你叫温十三?”
温十三上前,拱手,“草民是。”
“你如实告诉朕,那份行案究竟是如何写的?”质问。
景亦看了他一眼,示意他好好说,切莫再摆自己一道。
哪里知道,温十三却说,“回皇上,其实……草民对此案一直深有怀疑,案中细节一直并未明了,本想继续查下去,只是,亦王得知那块石头后,就断定凶手是张大齐,没多久,张大齐就自己认罪了,而且欲咬舌自尽,故而,草民按照亦王之命,写了那份行案。”
他语气平淡,说的井井有条,可以说将景亦出卖十分彻底。
景亦面红耳赤,低垂着头,势必要将温十三削成碎片。
祁祯帝的脸色极其难看,他想过景亦会使诈,却没想到会使得如此奸诈。
“砰”一声!
他手往梨花椅上重重一拍,看着景亦,“看来,你当真是急功近利。”
听得出来,他十分失望。
景亦不语。
认栽了。
祁祯帝看向景容,“此次案件能破,你要记一大功。”
景容:“父皇,此事并非儿臣一人之力,若不是有纪先生相助,恐怕难以查明。”
纪云舒赶紧说,“此案,也并未草民一人功劳。”
祁祯帝审视着纪云舒,只说,“明日上朝,有功的,朕一定奖,有过的,朕也一定罚。”他咳嗽一声,缓缓起身,由张全搀扶着,叹了一声气,“罢了,扶朕回宫去吧。”
第778章 小世子没了
第778章 小世子没了
张全扶着祁祯帝,缓缓离开了刑部大堂。
走后,景亦隐忍的那股戾气都表现了出来,怒眸景容。
质问,“你早就算好了这一步,知道父皇会来。”
景容轻描淡写,“是你想多了。”
“到底是不是我想多了,恐怕你自己心里清楚。”他阴鸷的眼神中折射出一抹凛人的杀意,“笑到最后的人,才是真正的赢家!”
回应他的,只是景容冷淡的神色。
他又狠狠的看向身侧的温十三,“本王千算万算,竟然忘了你。”
“温某只是就事论事。”
“好一句就事论事。”
哼了声!
大袖一挥,负气离开。
纪云舒移步到温十三面前,抿唇道,“多谢。”
温十三一笑,“谢?为何谢我?”
他分明是明知故问。
“谢你写了那份行案。”
“哦?明明那份行案差点要了张大齐的命,怎么还谢我?”
旁人不懂,但纪云舒知道,“那份行案确实漂亮,但也正是因为太漂亮,所以才错漏百出,你虽咬住张大齐断舌而无法言语这一点,将所有细节一一盖过,可一旦找出一个疑点,你那份行案也就成了一张废纸,你必然断定了我会找出证据来,也算准了张大齐不会死,加上刚才你在皇上面前说的那番话,让亦王错败了一笔,按道理,自然是要谢你的。”
温十三似乎并不怎么领情,“我可不是在帮你们,也不是你们安插在亦王身边的棋子,只是忍受不了亦王的行径罢了,我虽然想赢你,但不是这样的赢法,而是要光明正大的赢,我知道以前确实做错了很多事,好在……你骂醒了我,也点破了我,希望有朝一日,我能堂堂正正的与你比一次。”
透着坦坦荡荡的傲娇!
“一定会有这样的机会。”纪云舒又担心:“只是,你今后有何打算?你调转枪头对准亦王,他不会轻易放过你,恐怕……”
没再说下去。
温十三丝毫不怵,“我既然会这样选,自然也想到了退路。”
景容:“景亦若有心要你的命,你就算是藏,也藏不住。”
提醒!
他笑了笑,洒脱至极,“那就水来土掩,兵来将挡。”
“你若需要帮忙,只管说一声,本王能确保你安全离京。”
“多谢容王美意,温某心领,离京已有安排。”
景容点头,不再“献媚”。
温十三眼神轻沉,看着纪云舒,嘴角点点泛起笑意,“我也说过,一日为师,终身为师,无论何时何地,你都是我的师傅,可我这个徒弟却不称职,甚至违背师傅教导,为了名利而背行道义,若当真遭了报应,也是咎由自取,只望师傅能原谅舟三。”
垂了垂眸,鞠了一礼。
纪云舒吸了一口气,托住他的手臂往上一台。
只说,“赶紧离京去吧。”
他点头,定了一会。
“告辞。”
转身,那道傲挺的身影出了刑部大堂。
依旧带着他独有的风姿。
渐渐远去……
纪云舒和景容四目凝视。
她说,“恐怕,这京城内也不会太平了”
景容勾唇,“那一日,总是要来的。”
……
景亦在回府的路上,一口气始终难以下咽。
与斗泉说,“背叛本王的人,留不得。 ”
“属下明白。”
刚回到府上,就有人急匆匆前来通报。
“王爷,不……好了,小世子……没了!”
“你说什么?”
“小世子没保住。”
如五雷轰顶,重重劈在他头上。
他愣了一小会,快速赶去陈香的院子。
屋子里的丫头小厮诚惶诚恐,跪满了一地。
内室,陈香满头大汗的躺在床上,头发凌乱,脸色惨白如纸,身下见血,染红了床单被褥。
她躺在那一动不动,布满血丝的眼睛睁睁地盯着头顶上的帷帐。
像个死人一样。
景亦进来时,浑身一颤。
大夫立马跪到地上,一声声的喊着,“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景亦步子艰难的移到床边,目不斜视的挥了一下手。
大夫当即被人拖了出去。
“王爷,王爷饶命……”
远远还能听到那无比惨烈的求饶声。
景亦看着陈香身下那床血迹斑斑的被子,双手颤颤的握住了她的手。
指尖点点泛白。
陈香的眼珠子动了动,看着他,眼泪流了出来,双唇抖颤,虚弱道,“孩子……没了,我们的孩子……没了。”
“……”
“为什么?为什么……”
她一遍又一遍的问着。
声音凄凉。
景亦眼睛赤红,眉宇之间杀气腾腾……
另一边,纪慕青的院子外。
彩兰自打跟了陈香之后,几乎就将纪慕青这个前主子忘得一干二净,此时,她在门口踱步良久,鼓足勇气,终于进去了。
院子里有几个丫头,见她一来,“彩兰?你怎么不在侧王妃那?”
她看了屋内一眼,“王妃在屋内吗?”
“在。”
就进了屋。
屋子里,纪慕青像囚犯一样,每天被人看得牢牢的,自从上次偷跑出去后,陈香就在院子里多添了两个人,寸步不离的看着她。
她站在窗前,手里折着一根树枝,像傻了一样在摘上面的叶子。
每摘一片,嘴里就念着“一”、“二”、“一”、“二”……
不停的重复。
完全没了张扬跋扈的嫡女样!
彩兰跟屋子里的人说,“我有事想跟王妃说,你们都先出去吧。”
丫头:“可是侧王妃让我们寸步不离的照看王妃。”
“王妃在这屋子里,哪里也去不了,你们在外面守着也是一样。”
几个丫头想了想,不动。
彩兰便塞了些碎银子给她们,这才肯出去。
人都出去后,彩兰走到纪慕青身边,眼泪汪汪,哽咽的唤了一句,“小姐。”
纪慕青像是没有听到,继续摘手中的树叶。
“一、二、一、二……”
“小姐。”彩兰握住她的手,“小姐,是我,彩兰啊!”
纪慕青这才缓缓停了手中的动作,侧眸看着她,歪了歪脑袋,仔细的看。
然后,冷冷的笑了一下,一把将她推开,“彩兰?你来做什么?”
第779章 因果报应
第779章 因果报应
扑通!
彩兰跪下,重重磕了一个响头。
纪慕青往后退了一步,冷眼看着,“你这是做什么?”
彩兰抬起头,哭哭啼啼,“要不是小姐当年捡了我回府,奴婢早就饿死了,可是奴婢狼心狗肺,不知道报恩,真的该死,小姐,奴婢知错了。”
“呵!”
“你原谅奴婢吧。”
“前世因,现世报,我会弄成这样,跟你没有关系,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
“小姐……”
“走啊!”
彩兰不罢休,死死抓住她单薄的衣裳,眼泪唰唰的往下掉,“奴婢真的知错了,小姐你就原谅我吧,我知道我现在已经回不了头了,但只求在我死之前,能得到小姐的原谅。”
“死?”
彩兰瘫坐在地,淬满泪水的眼睛低垂而下,嘴里道出一句,“侧王妃……小产了。”
“与你何干?”
“是奴婢……在冬瓜盅里加了麝草。”
呃?纪慕青一听,愣了。
彩兰继续说,”侧王妃害得小姐如此,奴婢不能眼睁睁的什么都不做,所以才……”
纪慕青望着窗外飘动的树叶,惨白的唇上溢出笑意。
却十分凄凉。
她垂眸看着脚边将死之人,将手中的树枝放在窗台上,躬下身,捧起彩兰的脸。
问,“为什么?”
彩兰哽塞,“只要能帮到小姐,奴婢什么都愿意。”
“帮?”纪慕青自嘲一笑,“你能帮我什么?就算陈香的孩子没了,亦王也不会正眼看我,我现在就是一副傀儡、一具行尸,你说,你能帮我什么?”
“小姐……”
“傻丫头,你何必拿自己的性命来求我原谅你。”她的眼神中,透着一股深不见底的诡异,阴森森的。
彩兰浑身哆嗦,明显感觉捧在自己脸上的那双手越来越用力,那细长的十根指甲仿佛陷进了她的皮囊内,欲将脸皮生生扒下。
呃!
她睁大眼睛,本能的往后倾去。
纪慕青却不松手。
倏地——
府上的侍卫冲了进去。
直指彩兰,“把她抓起来。”
侍卫上前,将人抓起。
彩兰拼命抓着纪慕青的衣裳,满眼恐惧的喊着,“小姐,小姐……”
她却置若罔闻,神情淡然,眼神涣散,任由那丫头被活生生拖走。
缓时,才拿起放在窗台上的树枝,继续扯上面的树叶。
“一、二、一、二……”
耳边,仿佛还能听到彩兰凄惨的喊叫声。
没多久,听说毒害小世子的丫头被乱棍打死、五马分尸,残体被丢进山野,喂了狗跟狼。
听说陈香就只半条命了。
听说景亦将当时伺候的丫头们都拉去杀了。
听说……
纪慕青听说很多,她笑了笑,终于将手中的树叶摘完了,心情大好,让人去厨房炖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燕窝粥。
吃得津津有味!
城外。
天色黑得极快,温十三戴着一个斗笠,一身渔夫打扮,嘴巴上还有两撇小胡子,手里提着一个灯笼,照着前方泥泞的山路。
从京城出来已有两个时辰,再走一段路,就安全了。
槐树下,开着一间供人休憩的茶摊。
他打量着周围,倒也安全,便在此处停了下来,要了一碗水,
茶老板:“客官不点些吃的吗?看你应该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赶。”
“不用了,给我一碗水就好。”
“好嘞。”
茶老板端来水给他,说,“客官晚间行路要小心些。”
“多谢提醒。”
他实在渴得不行,端着那碗水正要喝,突然警觉起来,拿出一根银针往碗里试探。
银针竟然黑了!
他悄悄看了茶老板一眼,趁他不注意,将碗里的水倒去,掏出几个铜板放下,便提着灯笼走了。
只是没走几步,却觉得脑袋发沉,双脚无力。
摊手一看,掌心已经黑了。
才发现自己已经中了毒。
原来,那毒不止在碗里,碗的周围也被涂了毒。
“呃!噗!”
温十三吐了一口黑血,手中的灯笼砸到地上,一溜烟,就燃烧殆尽了。
他拼命捏着自己的脖子垂死挣扎,最后还是倒在了地上,抽搐良久后,终是没了动静。
只是那双眼睛,像铜锣一样瞪着。
小一会,茶老板脸上堆着瘆人的笑走了过来,一只手拖住他一只脚,将其拉到茶摊里面,然后取来一瓶酒,喝了一口后,将剩下的全都洒在了温十三的尸体上。
“你就是化成灰我都认识你,流苏县的白骨案,为了引出凶手,你害我妻儿丧命,现在你的这条命,是时候该赔了。”
男人咬牙切齿!
他取来蜡烛,狠狠丢了下去。
尸体连同茶摊燃着熊熊烈火。
橙红的火光,几乎将这片山林照得格外通透。
正所谓,因果报应,不是不报,是时辰未到……
容王府。
景容命人设宴,请了余少卿、秦士予、京兆尹,还有莫若、唐思。
大伙一一入座。
唯独不见设宴人景容和秦士予。
纪云舒只好做一回东道主,举杯,“在下以茶代酒,敬各位一杯。”
唐思毫不客气,“阿纪,这一杯你是应该好好敬我,要不是我挖出张家村的秘密,这案子也不会那么容易就破了。”
“的确,这一杯,是该好好敬你。”
以茶代酒,干了一杯。
莫若说,“就算找到再多证据又如何?若没有纪先生串联,也不过是些寻常之物。”
瞧!
这人说话才得体。
不过,京兆尹却一直心有困惑,“张家村每年都有年轻人死亡,这是事实,难道真的有怪事?”
余少卿,“鬼神之说,不可信!”
对面的莫若笑了笑,“什么怪异?什么鬼神?都是滑稽之谈,今日,我去看过张家村生病的一位年轻人,所患之症乃是脾疾,由呼吸导致,鼻入喉,喉入心脾,乃寒风之症,是常年吸入有毒的南竹香导致的,只有年纪十五到二十八之间的年轻人容易患得,根本不是什么顽疾,只需一碗水加一勺糖,就可去除,只是病疾太偏,一般大夫根本不知道罢了,便道是普通的风寒,随即开点药就当完事了。”
“南竹香,那是什么东西?”
第780章 酒醉
第780章 酒醉
“南竹香,那是什么东西?”
莫若解释,“是长在张家村破庙后的野生竹,大佛修建的时候砍了,就不再长了,但十几年前一场大雨,可能是土壤翻了新,那些南竹又长了出来。”
京兆尹恍然,轻拍桌,“怪不得大佛建成后,张家村的怪异又没了,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可不是吗!
随即,众人又互相敬了几杯,寒暄起来。
余少卿忽然道:“这次枯井案破了,明日上朝,皇上就会论功行赏。”转向纪云舒,“纪先生功不可没,乃是头功,必有嘉赏。”
“余大人说笑。”
“先生可知,刑部提点刑狱司的官职早些年被皇上给撤了?”
“知道。”
“皇上一向看重人才,说不定明日对先生的嘉赏,便是提点刑狱司的官位。”余少卿斩钉截铁的说道,“放眼大临,有能力担当提点刑狱司的人,也只有纪先生。“
纪云舒心思沉重,脸上带着随敬的笑意,“在下不敢当。”
她是真的不敢当!
当初李老将军就曾向她抛出过“提点刑狱司”的橄榄枝,当时就没接,现在又从余少卿口中道出来,更是别有一番滋味。
搅得心头乱如麻。
皇上当真会封自己为提点刑狱司?
……
后院的回廊尽头,四方台内,放置着一张矮脚的小桌案,上面摆放着一些糕点,一壶茶,两个杯子。
桌案两边铺了软垫。
景容和秦士予盘腿而坐。
二人似是说完枯井案的事。
“不知王爷下一步如何打算?”秦士予问道。
景容不着急回答,只是端起面前的茶杯放到鼻尖上闻了闻。
沁人心脾!
喝了一口。
才道,“如今他马失前蹄、方寸大乱,明日上朝,父皇若有决策和封赏,那时,他恐怕气急败坏,而且府上的侧王妃还小产了,此等打击,足以让他开始警惕起来。”
“王爷的意思?”
“当初他能煽动太子造反,今日,本王也能逼他造一次。”
“但亦王实力不可小觑,京城内外,各大出口,几乎已经替换成了他的人,若真是逼急了亦王,他来个瓮中捉鳖,岂不是轻而易举。”秦士予顾虑。
景容似乎早有安排,冷静笑之。
只见路江捧着一份厚厚的册子走了过来。
将东西呈上。
景容接过来翻了几页后,点头满意,便将其推到秦士予面前,“秦大人看完这个,想必就不会顾虑什么瓮中捉鳖的事了。”
什么东东?
秦士予定眼一看,翻看起来,册子上面密密麻麻的记录着很多兵器出入情况。
种类、价格、材料、出入地址……
十分详细。
这?
“有人在京城内私造兵器?”
诧异!
景容点头,还他解释,“这上面所记录的条条框框,都是那位羽林军统领萧大人的罪状。”
“萧统领?”
“没错,秦大人想想看,亦王能那么顺利就将驻守皇宫内外的人换成他的人,可想而知,那位萧统领早就已经是他的人了,里应外合,几乎将皇宫的各大出入都掌控无疑,这么重要的一颗棋子,本王怎么能不拨到自己的棋盅中来?,所以之前就派人去查了萧统领,这一查,果然查到了惊喜,原来萧统领一直与各地的黑商进行私造兵器的买卖,想必早就盆满钵满了,倘若呈报到皇上面前,他必死无疑,不过……本王需要他这颗棋子。”
秦士予大喜,“现在王爷有他的把柄在手,他自会规规矩矩的归顺王爷。”
当然!
“景亦已经没了纪家兄弟的帮衬,现在若将萧统领这颗棋子扒来,他就不会再坐以待毙了。”
“看来王爷早有计划。”
“说到底,景亦和太子都是同一种人,只要逼急了,什么都会做。”
他勾着薄冷的唇淡淡一笑,眉宇之间却始终透着一股温和之气,让人瞧不出半点狠劲来。
对面的秦士予重新倒了一杯热茶,“敬王爷一杯。”
饮下。
二人又说了一会话,见天色不早了,景容便命人将秦士予送了回去,毕竟那老家伙腿脚不方便,万一摔着就不好了。
景容回到设宴的大厅时,见大伙也聊得正起劲,便入座多喝了几杯。
纪云舒觉得有些疲惫,就先行回房去了。
她刚洗漱完毕,正要睡觉,却有人敲门。
“纪先生,你休息了吗?”琅泊在外头问。
纪云舒开了门,迎面扑来一阵酒味。
只见琅泊扶着醉醺醺的景容,十分尴尬的笑了笑,“纪先生,王爷硬是要来找你,我也没办法,要不,你就照顾照顾。”
说完,将景容塞给了她,赶忙走了。
纪云舒还没来得及反应,肩膀上就压来一具笨重的身体,差点闪了她的腰。
景容垂着脑袋,抵在她瘦小的肩膀上,紧紧抱着她,然后偏了偏头,鼻子嘴巴都埋进了她细腻的脖颈处。
仿佛是故意的。
温润的气息在她脖子上流窜,不仅使得她身子隐隐一颤。
“景容?”她唤他一声。
“让我抱一会。”
她果然乖乖不动,任由他将自己紧紧抱着。
不知过了多久,景容笨重的身体突然往后倒去,迫使纪云舒不得不将他抱住。
他笑了笑,“我没醉。”
“你先去床上躺一会。”
便搀扶他过去,在床上躺下。
“我去给倒点水。”
她刚要去,却被他擒住手腕,用力一拉。
力道很大,却很小心。
她身子往前扑去,顺着手腕上的那道力,跌进了景容的怀中,被他牢牢锁在胸前。
同时,景容将叠好的被子一扯,盖在了两人身上。
“别闹了,我让厨房给你做点醒酒汤。”
“本王没醉。”
不肯撒手。
纪云舒更是挣扎无果。
只好罢休。
景容闭着眼睛,将下颌轻轻抵在怀中女人的脑袋上,唇角带着邪魅的笑意。
她窝在他怀中,鼻尖处萦绕着浓浓的酒味,似是慢慢适应了,不觉得生呛。
“你身子真冷。”景容说。
她不语。
他则将她搂得更紧了些。
暖暖的气息从男人的炙热的胸膛上传来,将她冰冷的身子渐渐暖了一个彻底。
第781章 漫漫长夜,缺你不可
第781章 漫漫长夜,缺你不可
长夜漫漫,冷风嗖嗖。
纪云舒像个孩子一样安心的卷缩在景容怀中,冰冷的身子也渐渐变暖。
男人粗重的呼吸声,均匀有力的扑在她头顶上。
她小心翼翼的抬起头,凝上他紧闭的双眸。
迎着烛光, 那长而浓密的睫毛轻轻拂动,俏皮极了,透着这个男人天生的温顺。
如剑的眉,高挺的鼻,薄冷的唇,如刀雕刻过后的俊脸。
都展示着他独有的魅力。
这张脸要是搁在现代,不知会迷死多少小迷妹。
此刻,纪云舒有些花痴起来,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指头,慢慢伸向景容的脸,指尖还未触及到,就瞬时被逮了个正着。
五指被擒!
男人虽闭着眼睛,可额头上却仿佛生了一双隐藏的眼睛,正紧紧的盯着她。
她欲缩回手,可力气不抵。
有些心虚。
景容脑袋往前一靠,抵在了她仰起的额头上。
“小家伙,你做贼心虚。”
“我何时做贼了?”
“你被逮了正着。”
“胡说。”
“你偷了本王的心,又偷了本王的人,不是贼是什么?”
“胡说。”她咬了咬唇。
景容睁开黑眸,唇角上泛着坏坏的笑意,眼神中透着一种强势的魄力,凝视着纪云舒那双困惑的目光。
这一看,似乎将她看了一个彻底。
”你当本王是胡说,那好,本王证明一下。”
“嗯?”
倏地,他翻身而起,巨大的身影朝她身上压来。
如黑云压顶。
“呃?”
她心头一紧,双手快速被眼前这只饥渴的猎豹压过头顶,牢牢摁住。
动弹不得!
还未开口,红唇便被堵上。
男人炙热深情的吻密密麻麻落下,让她猝不及防的浑身绷紧。
那样的吻,依旧温柔备至,像在抚摸一件极其珍贵的物件,生怕稍有用力,就将其碰得粉碎。
纪云舒也渐渐被“征服”。
似是有些贪婪起来。
周遭一切,仿佛变得十分柔和。
没了冷意,没了紧张,也没了顾虑……
直到她被吻得难以呼吸时,景容才不情愿的将她松开。
他深邃迷离的眼神看着她,手指碰了碰自己唇角上留着的余味。
意犹未尽!
只是——
“本王有些累了,今日就放过你。”他声音略显疲惫。
真喝多了!
下一刻,脑袋沉重,眼睛也笨重磕上,身体压了下去。
睡着了。
我擦,脱了裤子你让我看这个?
纪云舒被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笑也不是,哭也不是。
将他推开。
本想起身,偏偏那男人像是故意装睡一样,竟从伸手揽住她纤细的腰肢,再次将她擒住被窝里。
嘴唇贴在她赤红的耳畔旁,道了一句,“漫漫长夜,缺你不可。”
不撒手。
没办法,两人就这样合衣睡了一晚。
翌日一早,天还没有全部开亮,纪云舒便轻轻下了床,不忍吵醒还在熟睡的景容。
她整理衣裳,梳了头,对着镜子将银扣插在了束起的发髻上。
床上的人也醒了。
景容侧身,将手抵在脑袋上,支着半边身体,远远透着那面铜镜看着清秀的纪云舒。
唇角溢出笑意,说,“是男是女,皆美俊。”
夸赞!
闻声,纪云舒回头看去,就看到床上那人像弥勒佛一样傻乐的笑着。
笑容中带着一丝“淫荡/”。
她说,“赶紧起来,外头快亮了。”
提醒他该去上朝了。
景容闷了一口气,在床上打滚了几下,才不情不愿的掀开被子下了床。
却忽然蹙了蹙鼻头,扯了扯自己的衣裳往鼻子上一闻,十分嫌弃,“这一身酒气,本王是如何睡下的?”
“忘了?”纪云舒问。
“倒是没忘,只记得本王在吻你来着。”
纪云舒:“……”
他走了过去,“昨晚咱们是宽衣?还是合衣?”
这就是典型的吃干抹净。
幸好没睡。
纪云舒汗颜,用手指戳了戳他,“你一身酒气,我闻不得。”
“那是宽了?还是没宽?”
“……”
忽然,“咚咚”几声。
有人敲门。
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门外琅泊道,“王爷?纪先生?”
起床没?
景容皱了皱眉,早晚有一天一定将琅泊杀了喂狗。
老是关键时刻来报道!
他隔着那道门应了一声,然后甩声吩咐:“去将本王朝服取来。”
琅泊:“是,不过王爷……”
“说。”
“宫里刚刚来旨,皇上让纪先生也一同进宫。”
呃?
空气一顿。
朝堂之事,纪云舒压根不想参与。
她心中担忧,这一次,可千万不要被余少卿那张乌鸦嘴给说中了。
纵使景容也不想她去,但皇上有旨,反不得。
收拾一番,二人便乘着马车进宫去了。
一路上,景容交代了很多,让她一一注意,担心她忘,等到了南门外的时候,又交代了一番。
记下了!
记下了!
比记人墓穴记得还清楚。
她虽已经见过皇上多面,可这次在金銮殿内朝圣,还是头一回,而且要面对的,可不止皇上一人。
还是那些牛鬼蛇神!
她扮演着小小随从,跟在景容的屁股后面进了殿。
纷纷引来目光,朝臣纳闷,怎么那位纪先生来了?
但没人出声问及!
銮殿左侧站立的景亦,面色冷沉,几乎不往这边看一眼。
昨天一天,他像被人摘了翅膀,软成一团,现在根本没有精力去折腾纪云舒进宫的原因,而且就算用屁股眼去想,她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衣襟内的手紧紧揉成一团,收敛戾气。
纪云舒站在景容身旁,当那些牛鬼蛇神为透明人,不理会那些目光。
很快,太监高呼一声“皇上驾到”。
众人跪地,“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祁祯帝龙袍加身,身子不适,由人搀扶上来,在龙椅上坐下。
手一拂,“众卿家平身。”
“谢皇上。”
起身。
祁祯帝不是那种喜欢兜圈子的人,先是看了纪云舒一眼,便直入主题,“此次枯井案已经告破,最近这段时间,此案闹得京城内人心惶惶,如今查出凶手,朕也得以安心,原先,朕便说过,谁能破得此案,朕便重重有赏,君无戏言。”
君无戏言四个字,掷地有声!
第782章 反了!
第782章 反了!
君无戏言!
底下无人出声。
祁祯帝看向景容,“这案子既然交给你和景亦,谁查出来,便是立了大功,朕要嘉奖你也是应该,说说看,你要朕赏你什么?”
老子要大好江山。
要你的龙椅玉玺。
给吗?
景容俯首,“儿臣不敢居功。”
“朕说了,君无戏言,说要赏,就一要赏。”
“儿臣不缺丝毫,若父皇要赏,倒不如赏些别的。”
“说。”
“因数日之前的那场大雨,导致京城城郊一带洪涝泛起,不少房屋倒塌,百姓流离失所,儿臣知道朝廷出银赈济都需一一审例,若无人员受伤,户部一般不会批准,可张家村粮田尽失,屋舍倒毁无数,朝廷若不管救,百姓便生计堪忧,儿臣不要赏赐,只恳求父皇批准赈济。”
朝堂官员一阵哗然!
祁祯帝更是大惊,又忧心忡忡:“百姓受难,朝廷自不会放置不理,朕闻言也心不得安,你既然不要赏赐而恳求于朕,好,朕答应。”
爽快!
景容谢恩,“谢父皇。”
“何大人?”祁祯帝唤了一声。
户部尚书何大人上前,“臣在。”
“容王所言你都听到了,朕也允了,你派人去城郊走一趟,若情况属实,该划多少银子就划多少银子,绝不得马虎,切莫让百姓受苦。”
“臣遵旨。”
“李大人可在?”
工部尚书李大人上前,“臣在。”
“近日大雨连绵,多处地方塌陷,房屋倒塌,百姓的房屋该建还得建,该修也得修,你们工部务必打起精神,看看百姓缺些什么,该补就得补起来,若有半点差池,朕就便拿你两部问罪。”
“是!”
李大人应声退下。
祁祯帝欣慰,与景容道,“你能为百姓着想,倒不枉朕有心赏你。”
“儿臣理当。”
他“嗯”了一声,看向一旁规规矩矩的纪云舒。
“纪先生。”
纪云舒上前,站在殿中,“草民参见皇上。”
“无需多礼,朕传召你进宫,是因你助景容破了枯井案,有功有奖,朕不会漏了你。”
“草民不敢。”
“朕说你敢,你就敢。”
“……”
“你有何能力,朕看得一清二楚,枯井案你乃是头功,既然是功,哪有不赏的道理?朕也懒得问你要什么了。”祁祯帝直接说,“当年,朕将刑部提点刑狱司的官职给撤了,本想着能调动大理寺和刑部的办事效率,让京兆府的人也不用闲着不干事,可没想到,刑狱司的官职撤了这么多年,反而多了许多麻烦,从各府各州递上来的案卷,送大理寺也不是,送刑部也不是,一时东,一时西,搅合得乱七八糟,刑狱司一职,乃是管理所辖州府的案件审判、为百姓喊冤昭雪的重职,实在不可缺,朕知你有几分能力,还有些胆识,若由你胜任,倒是妥当。”
立刻有官员跳出来,“皇上,朝中官员一职,历来都是由吏部层层筛选,抑或是参举人员入职,这位纪先生虽然聪明了得,破了不少的案子,但未曾经过考核,若允了刑狱司这一职给她,是不是太草率了一些。”
“臣也认同,还请皇上重新思量。”
几个景亦党开始劝阻。
纪云舒暗中窃喜,都他/妈积极一点,赶紧劝一劝。
她是真不想做那个官啊!
但祁祯帝执拗,“朕说了要赏,就君无戏言,她虽没有经过吏部考核,也没有参举,但论资格,整个大临,想必除了她,也没人能胜任刑狱司一职了,朕心意已决,不作更改。”当即大手一挥,下了圣旨,“朕下旨,奉纪先生为刑部提点刑狱司,即刻任职。”
大叔,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你太任性了。
纪云舒深知自己逃不掉,与景容对视一眼,那小子则冲着她无奈的点了下头。
示意她接!
她就只好硬着头发,接了恩,“草民……谢皇上。”
“现在赏也赏了,也该罚了。”祁祯帝怒目看向神态冷清的景亦,说,“你的事,朕也不想多说,可你查案确实过于草率,真凶未抓,你就定了案,朕也是一时糊涂,才会信了那份错漏百出的行案。”
景亦知道现在怎么说都没用,也认了栽,不再狡辩,拱手俯身,“儿臣知错。”
声音嘶哑沧桑。
祁祯帝,“你既知错,那么,错从哪来,就从哪补,景容竟然提及到了京城郊外的洪涝之灾,那就由你亲自负责,卸下你王爷的架子,和工部、户部一起去办事,何时完成,何时进宫来。”
出奇的是,景亦竟然乖乖应下了,“是,儿臣甘愿领罪。”
奖了,罚了,那就散朝了!
纪云舒成了刑狱司,一些官员纷纷上前贺喜,完全不见之前奋力阻拦的模样。
献媚积极。
而且一个个都喊着“纪大人”。
甜蜜蜜。
吏部的办事效率很快,赶忙给她入了官员本,而刑部则立马给她腾出一间干净的办公室,该有的办公工具一样不少,置办得十分整齐。
全新!
容王府的门槛都快被人给踏破了,官员们纷纷带来贺礼关心纪云舒,顺便关心关心一下景容。
她是愁死了,生怕有一天会死得很惨。
景容也愁死了!
可是皇帝开口给他挂官职,拒绝不了。
最后——
她只好扯着景容的衣裳,“我先去躲一躲。”
连夜收拾包袱,去了竹溪园。
后来再有官员来,景容黑着脸,将人打发走了。
而景亦,从一出宫就被拉去了工部,天黑才回的府。
脸色将其不爽。
斗泉,“王爷,你没事吧?”
他问,“朝中那些官员是不是都去容王府了?”
“容王得势,那位纪先生又得了皇上册封的刑狱司,朝中一半官员,都带着礼去了。”
景亦的后槽牙得吱嘎作响,手一拂,将桌上的茶具全部打翻在地。
噼里啪啦!
“景容,本王与你势不两立。”
突然——
斗泉说,“王爷,不如……反吧?”
“你说什么?”
“现在容王局势大好,皇上也有心偏向他,王爷何不趁此……反了。”
第783章 钓鱼的纪司尹
第783章 钓鱼的纪司尹
趁此反了?
景亦震惊,又像是被人狠狠敲了下脑门,猛的闪过一道灵光。
心中开始斟酌起利害关系!
举步走到一盏落地烛台前,望着笼罩在纸糊里的那支蜡烛,眼神紧眯。
斗泉上前,继续道,“现在朝中大臣还站在王爷这边,京城各处也都在王爷的掌控之中,只要一声令下,自可成功。”
景亦:“……”
“如今太子未立,皇上的身体也一天不如一天,到时若传内阁大人立下遗诏,皇位就会落在容王手中,到那时,就来不及了。”
皇帝不急太监急。
景亦手心是汗,凝神思索,摇摇头,“不行,还不行……当初太子围宫一事,父皇若不是对本王起疑,又怎会暗中召景容回京?他既是有疑心,自然早有防备,现在若反,无疑是以卵击石,行事必须小心,得探好路,才能走这步棋。”
反!
是必然!
可要是没有把握就反,到时候就不是围宫弑君,而是自投罗网。
斗泉分析,“若皇上当真有准备,就不会这么急召容王回京与王爷抗衡,如今,各部的行令官员、掌控京城内外兵马调动的几位大将军就等王爷一声令下,到时城门大关,举兵入宫。”
“围宫弑君?”景亦狠狠瞪着他,“你是想本王走当初太子走过的路?”
“属下只是……”
“闭嘴!”景亦呵斥,“围宫弑君,赢了又如何?纵使将来本王坐上龙椅,也只能戴着一顶‘谋逆子’的头冠,任由世人唾骂,除非……父皇亲手将皇位传给本王。”
斗泉也不敢再语!
景亦虽戾火中烧,可心里不甘,也再三翻想着斗泉刚刚的话。
目光如炬,神情凝重,挥了挥手,“你先出去吧。”
“王爷……”
“出去!”
斗泉俯首,“是。”
退了出去,
那晚,景亦思前想后,将自己如今的局势利害翻看一遍。
确实,自己很不利,若再不反,万一祁祯帝死了,宣了内阁大人立遗诏,那么,就真的为时已晚。
他似乎……暗暗下了个决定。
第二天清早,他又接到了一个坏消息。
府上侍卫急急忙忙过来通报。
“王爷,景容今日设宴,请了不少大臣去府上,军机处的周大人、殿阁大学士郑大人、宁佐郞都去了。”
他愤然起身,“什么?”
侍卫颤颤:“说是容王盛邀,推不掉。”
推不掉?
啊呸!
他一掀桌。
桌上的东西砸到地上,噼里啪啦的响。
“王爷?”
“下去。”
侍卫匆匆滚蛋。
斗泉正好进屋,刚才侍卫通报的话也都听到了。
只见自家王爷捏紧双拳,青筋爆出,浑身戾气。
”纪司尹现在何处?“
斗泉答:”自打纪司尹被革职后,听说一直闲在家中,这几天,去了澄湖边上钓鱼,早前晚归。“
钓鱼?
纪黎那样自负的人,被革职后,竟还有心思钓鱼?
奇闻!
景亦吩咐,”去拿纸笔过来。“
“是。”
立刻备来。
他快速写了一份折子,交给了斗泉,“派人送去邢大人府上,让他立刻进宫面圣。“
斗泉捧着折子,不多问,照办。
随后,景亦便出了府。
此时澄湖边上。
纪黎正搬着小板凳坐在哪儿,手里扯着一根鱼竿,神态自若,静等大鱼上钩。
湖面上风平浪静,周遭树叶纷纷落下,在水中荡起了一阵涟漪,缓缓散开……
偶尔还有几只?鷉目落在旁处,尖尖的嘴巴在水里啄了几下后就飞走了。
纪黎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坐了很久很久。
可硬是一条鱼都没上钩。
身边陪同的小厮也保持着和他一样的动作,只是没他性子强,冒着满头的冷汗,开始抱怨起来,“大公子,不如咱们换个地方吧,这些天来,就钓了三条鱼,还是个子特小的,都不够塞牙缝。”
纪黎面色冷淡,目不斜视,盯着湖面,说,“我什么时候说过,咱们钓上来的鱼是拿去填肚子的?”
“不拿去吃,那钓上来做什么?”
他笑笑,“钓鱼需要耐心,你若这点性子都没有,将来怎么成大器?”
小厮嘴角抽搐,“大公子,我就是个跑腿的,又不是军营里那些舞刀弄枪的武将,还指望能成什么器啊?”
“不知上进的东西。”
“我说的没错啊!”
纪黎睨了他一眼。
小厮又耐着性子钓了一会,双手托着腮帮子,叹气,“大公子现在没了官职,二公子又带兵去了边疆,日子挺无聊的。”
纪黎到底没说什么。
突然——
一块石头从远处飞来,“咚”的一声,闷进了湖里。
这一扔,恐怕真的有鱼靠近也都被吓走了。
“谁?”
纪黎警觉,蹭身而起,一回头就看到了景亦,当即收起那副悠闲自在的模样,冷沉下来,俯首。
“参见亦王。”
小厮赶紧退到一边。
景亦走来,大手一挥,示意那名小厮,“本王与纪司尹有要事相谈,你先退下。”
“是。”小厮躬身,不敢多留,匆匆离开。
站得老远。
纪黎,“不知王爷找我何事?”
他看上去虽毕恭毕敬,可心中终归是有埋怨的,要不是被眼前这人利用,带兵出城拦截景容,他也不会落得一个谋害皇子之罪,结果被革职,还导致自己弟弟被支离京城,堂堂大将军去打蛮夷,真是笑话。
景亦看了一眼他的钓鱼工具,笑道,“昔日威风凛凛的纪司尹,如今却在这澄湖边上钓起了鱼,这要是在京城里传开了,岂不是笑话。”
“笑话也好,名气也罢,不都拜王爷所赐吗?”
呃!
景亦哽了一下,倒也实诚,“确实,要不是本王大意的话,你两兄弟,也不会一个被革职,一个被皇上派去边疆打蛮夷,导致两虎被困,左右不成,说到底,是本王欠了你们。”
“不敢!”
景亦笑笑。
纪黎则折身坐到自己的小板凳上,将垂在水中的鱼钩拉了回来,又在空荡荡的钩子上重新挂了一小节蠕动的蚯蚓。
再次将鱼竿抛入水中。
第784章 一场巨大的阴谋正在开始
第784章 一场巨大的阴谋正在开始
堂堂前兵部司尹,现在却成了渔夫。
就差戴个斗笠了。
真够滑稽的。
景亦走到他身旁,负手挺胸,像一只早起打鸣的公鸡。
一个坐着!
一个站着!
良久,景亦望着渐渐起风的湖面,问了一句,“纪司尹整天如此,可有钓到鱼?”
纪黎勾着唇一动,沉了一口气,“此处虽然鱼少,但偶尔也有一两条上钩。”
“大鱼都在深水里,小池湖内,都是些小鱼,钓上来,也没有意义。”话里有话。
“话是如此,不过这里风景宜人,山水坏绕,待久了,人也心旷神怡,是个好地方。”
“那你这凳子,可有兵部司尹的椅子好坐?”
当然没有!
而且硬梆梆的。
纪黎:“椅子虽矮虽小,但能在这澄湖边摆上一坐,可以说是远水救近火。”
“那你手中的鱼竿,可有长剑好使?”
“重量虽是轻了些,好在用在其处,不算多余。”
闻言,景亦忍不住笑了,“没想到纪司尹这么容易就满足了。”
“只是以境况而定。”他也不是傻子,手中的鱼竿抬了抬,“钓鱼只是为了打发时间罢了。”
一句接一句!
似乎谁也没有在语言上“占到上风”!
景亦倒耐心十足,目光环绕周围,绿色入眼,视线干净。
确实是个好地方。
他启唇道,“那纪司尹……当真要这样一辈子?”
渐渐直入正题。
纪黎摆动着手中的东西,目光盯着水面,十分专注,唇角上缓缓溢出一丝笑容来,却几不可见。
他偏了偏头,不答应回应的他的话,而是另起话题:“还是不要说我了,倒不如说说亦王你吧!听说因为枯井案一事,亦王受挫,被手底下的人给摆了一道,差点就人仰马翻了,还被皇上派去跟着工部、户部解决城郊洪涝一事,现在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城郊吗?怎么还有时间来这里?”
这样埋汰人有意思吗?
景亦也不在乎他鄙夷的话,“数日不见,纪司尹说出来的话真是冷清了很多啊!听上去,倒让本王浑身一粟。”
呵呵。
纪黎:“现在容王得势,朝中大风,怕是要重新吹了。”
景亦:“这也是为何本王会来这里找你的原因!”
纪黎:“既然如此,王爷又何苦绕圈子说这么多?不妨直入正题,免得浪费时间。”
他还等着钓鱼呢!哔哔哔的说了这么多,把他鱼都吓走了。
烦不烦?
景亦眼眸一深,眉心也不禁拢了拢,偏头看他,只问一句,“你甘心吗?”
不甘心!
打死他都不甘心!
这些年来,他纪黎为了大临,鞠躬尽瘁,最后却落得一个被革职的地步,怎会甘心?
纪黎紧了紧脖子,眼神一眯,“皇上安我一个谋害皇子之罪,此罪确实坐实,被革了职,也是当然,只是,王爷所问,是问我是否因替王爷当了出头鸟不甘心?还是被皇上革职不甘心?”
“你本该坐守兵部,手中握着重权,可现在手中却拿着一支鱼竿,在此处等鱼上钩,那要等到猴年马月,你的鱼篓才会满?即便真的满了,也不过都是些虾米小鱼,尚未成生,刑部司尹沦为渔夫?当真甘心?”
“当一辈子渔夫,也好过沦为棋子,在他人的棋盅中待一辈子!”
纪黎将自己比喻棋子,将景亦比作棋盅。
景亦知道他话中的意思,于是正了正色,严肃而明确的告诉他,“纪黎,从一开始本王就说了,将来本王胜,便是你纪家胜,本王败,便是你纪家败,我们不是棋子和棋盅的关系,而是悬崖边上的绳子两头,任何一方松手,便会同时丧命,咱们的关系……是共生,没有强弱之分。”
语气加重,试图让自己这份话更有诚信些。
纪黎细细琢磨,不说话。
“本王不是来这里看你钓鱼,更不是来这里欣赏什么风景的,而是想给纪司尹你一个荣升的机会,一个万人之上,一人之上的机会。”
“荣升?”纪黎苦涩一笑,抬头看他,“王爷难道忘记了吗?如今我已不是兵部司尹,手中没有权利,不过是个游手好闲的垂钓人,而且纪桓又去了边疆,根本帮不了王爷。”
“纪司尹,本王不是来探你底细的,你能在刑部司尹的位置上待了这么多年,手中有几斤几两,你自己知道。”他看着纪黎,“皇上一向对你们武将心存戒备,现在好不容易安你一个‘谋害皇子’之罪,将你革职,所以,是不会再将你官复原职了,现在只要你点头,大临江山,便是本王和你们纪家的!到时候,你和纪桓便是手握大临军权的大将军,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大将军!
纪黎有些贪心!
说实话,他确实不想在湖边钓一辈子的鱼,更不想自己头上永远挂个“革职”的头衔。
看出他的犹豫,景亦继续诱惑,“只要本王将来坐上皇位,你妹妹就是皇后,大临天下,是景纪两家的。如今,本王要取而代之,无外乎是锦上添花,你若帮,便步步高升,你若不帮,就永远只是鱼篓中那几条垂死挣扎的鱼。”
纪黎双手一僵,愣了小一会。
鱼竿突然动了一下。
大鱼上钩!
鱼竿拉了上来,竟然是一条很大的草鱼。
他将鱼线从草鱼口中拉出,将整条鱼紧紧抓在手中。
缓缓起身。
随即——
双手一抛。
将这条好不容易钓上来的鱼抛进湖中。
草鱼死里逃生,蹿了几下,赶紧游走了。
两人站在湖边,身影倒映在水面上。
隐隐晃动。
良久,纪黎开了口,问,“那不知……王爷打算从哪儿开始?”
答应了!
景亦勾唇,“从那位纪先生开始。”
呃?
纪黎诧异。
景亦:“如果不是她,你家弟纪元职和你的祖母也不会死,如果不是她在容王身边出谋划策,你和纪桓也不会落得今时今日的地步,祸从哪儿来,就从哪儿根除!”
阴森至极!
一场巨大的阴谋正在开始……
第785章 亦王要反了
第785章 亦王要反了
竹溪园。
刚刚任职刑狱司不过一天时间,纪云舒却被那些朝员们恭贺的词搅得脑子混乱,不得不收拾行李连夜逃到了这。
她也顾不上休息,东西一放,就开始着手整理起那些骸骨来。
之前已将福伯儿子的那具骸骨下了葬,现在就只剩下眼前这十具,而其中一副棺材内的骸骨已被她标了标记,在查枯井案前,就画出了那具骸骨的十多张头颅分解图,只要再细细研究,不出三四天,应该就能出一张精准的人像了。
她速度很快!
效率也很高!
从昨天到今天,差不多完成了七七八八。
虽然现在官职加身,可她却像个官外人,直接告诉刑部尚书厉大人,说自己这段时间要专心查《临京案》,若有地上案件审核之类的事,直接由刑部官员和大理寺着手就行,不用特意来走她这边的程序。
以前怎么办,现在就怎么办!
那位厉大人倒也没什么官架子,都一一答应了。
不来打扰她。
这会,已接近饷午。
她还在屋子里研究画像,修修改改很多遍,外头丫头冲着里面通报一声,“纪先生,宫里来人了。”
“什么事?”
“几位公公来宣旨。”
宣旨?
她琢磨片刻,拿来帕子擦了擦手,出去了。
大厅外,宫里来的三四个太监前前后后的站着。
领头的太监说,“皇上口谕,传纪大人即刻进宫,不得有误。”
纪云舒:“??”
“还请纪大人赶紧与奴才进宫吧,马车已经在外面备好,皇上说,大人也不必换朝服。”
这么着!
她问,“不知皇上传召,所谓何事?”
“奴才不知,只是奉命传旨,请大人进宫。”
皇上传旨,不能抗旨!
纪云舒想着,如此着急传自己入宫,绝不是好事,目前唯一想到的,只有……
她顿时明白。
但神态上却保持着冷静。
“好,本官这就随各位公公进宫。”
“请。”
时子衿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旁。
阻拦她。
“先生?还是……”
她使了个眼神,将时子衿的话给堵了回去,然后,看了一眼领头的太监,扬了扬双手,“劳烦公公稍等,本官手中还有些污垢,洗干净就去。”
太监看了看,“那还请大人快一些。”
“好的。”
她便走到院子里一个水缸旁,让时子衿拿着葫芦瓢舀水给自己洗手。
一边压低声音说,“你去通知容王,告诉他,无论如何,都不要进宫。”
“先生,出什么事了?”
“你只管转达就是,若容王执意进宫,你必须拼死阻拦,明白吗?”她神情十分严肃。
“可是……”
“倘若我犯了牢狱之灾,也务必告知容王,不得轻举妄动,更不准插手,总之一切罪名,我会咬紧牙关,一力承担。”
时子衿担忧:“先生?”
这个时候,领头的太监唤了一声,“纪大人可好了?”
她应声,“好了,好了。”
取出帕子擦了擦湿漉漉的手,又压低声音交代,“我的话,你一定要如实传达。”
“是。”时子衿点头。
纪云舒便与那些公公离开了。
马车从竹溪园出发,一路朝皇宫方向去。
马车内。
她已将时局大概想了彻底,此次进宫凶多吉少。
想必亦王这步棋谋划很久了,就等着自己立大功、当了官,然后……一举拿下!
到时候,就百口莫辩了。
看来,景亦是真的等不及了!
她掀开帘子往外头看了看,正好经过南大街,人不多,熙熙攘攘只看到几个。
头顶上正好飞过一行青鹭。
叫了几声!
仿佛是大难临头的味道。
她深呼了一口气,缓缓将车帘子放下。
半盏茶的功夫。
时子衿就将消息带到了容王府。
连同纪云舒交代的话一一转达!
这会时间,景容才将那些受邀来府上喝茶的官员们一一送走。
听闻这个消息,顿时炸了。
时子衿:“先生交代,无论如何,王爷都不可进宫,若有牢狱之灾,先生也一力承担。”
“牢狱之灾?”
“先生还吩咐,倘若王爷执意进宫,便命我极力阻拦。”
景容心头焦急,但理智克制着他冲动的情绪,细细盘思起这件事的因果。
大概……有了结论。
只是琅泊不明,“王爷,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纪先生会交代那样一番话。”
“终究,纸包不住火!”景容沉声。
“什么意思?”
只见景容神色微紧,“景亦确实已经按耐不住了,如今他想夺权,就必须要扰乱本王心神,他知道本王最紧张的是什么,所以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下了这步棋,就是要本王……自投罗网。”
好狠的一招!
竟然拿老子的女人当箭靶!
虽然,让景亦造反就是他此次回京的目的,但他未曾设想,那阴险小人,竟会将纪云舒推到前头,意图扰乱他,好占领上风。
思及此处,他怒火难平,双拳紧握,冰眸中充斥着熊熊烈火,仿佛要将入眼的一切灼烧成灰烬。
琅泊脑子不会转弯,不明白此中意思,看了路江一眼,询问原因。
路江压低声音说了一句,“亦王要反了!”
诧异!
景容忽然下令,“去备马,本王要进宫一趟。”
“王爷,不可。”路江赶忙阻止,分析,“既然纪先生已经有所交代,自然是知道了亦王的目的,王爷何不听纪先生的,切莫轻举妄动,现在乃是关键时期,出不得半点错。”
“本王虽明知其中利害,又怎能眼睁睁看着云舒生死攸关而置之不理?”
“可王爷进宫营救,就正好中了亦王的计,到时候不说纪先生会受罚,王爷你也难辞其咎,那岂不是枉费了纪先生一番心血?纪先生虽女扮男装接了《临京案》,如今又以女子之身为官,可功大于过,皇上不会要了她的命,还请王爷为大局着想。”路江极力劝阻。
听这一席话,他渐渐冷静下来,走到屋外,看了一眼皇宫的方向。
凝重的神色上忧心忡忡。
随即吩咐,“派人去探探景亦的举动。”
第786章 欺君犯上
第786章 欺君犯上
殿内。
祁祯帝站在一面硕大的屏风前,让人捉摸不透的目光盯着上面那副非常精美的纹案。
屏风上,用金线针针刺绣,刺出一朵朵诱人的紫阳花,栩栩如生,花的旁边,还有几只展翅的白鸟在上面,犹为精美,若是看久了,宛若置身其中。
纪云舒已经殿内站了许久,十分乖巧,静静等着。
那人不出声,她也不出声。
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那双有些寒酸的布鞋,心想,若是再穿两个月,恐怕鞋底会磨出一个洞来,看来是该换了,否则冬月将至,会冷出冻疮来。
正想着是该去换双贵的?还是便宜的?有雕花的?还是素色点的?是去东街买?还是西街买……
“咳咳……”
祁祯帝咳嗽两声。
将她的全部思绪打乱,立马回到状态里,扮演好一个即将受刑的“罪臣”。
祁祯帝侧身看向她,手指着身旁那扇精美的屏风,问,“你可认识这扇屏风。”
“认得。”
“说说看。”
“出自工匠鲁展之手。”
“还有呢?”
“屏风上的画,被誉为’圣画’,画中白鹭栩栩如生,有百鸟尊大的美称,据说,这是鲁展的收山之作,自那之后,归隐山林,再无佳作。”
祁祯帝似乎对她的回答并不是很满意,手指轻轻扣在屏风上的那只白鹭上,说,“这副画,叫《从修》,鲁展是朕年轻时的知己,他归隐之前便将此画赠送给了朕,不仅如此,还送了朕几句话。”稍顿片刻,继续说,“治国平家,不修不天下,无固无归咎。”
老子听不懂。
说人话。
纪云舒俯身,将头垂得更低了些,说,“臣愚笨,还请皇上明示。”
在祁祯帝看来,她聪明伶俐,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怎么会是愚笨?
分明就是故意装傻。
他也不拆穿她,解释其中意思,“这三句是说,若要治理平家安天下,需修心、修身、修德、修品,不在乎种族、地域、能力、高低、大小……若能实现,自能平国天下。”
“皇上所言,臣终于明白,只是……无固之中,可有包括性别?”
“都说你聪明过人,朕才道完,你便一语点中要害。”
“臣只是心中困惑,故而管不住嘴,便问了出来。”
祁祯帝笑笑,却笑得极为有深意,他从桌案上取来一份折子,朝她递了过来,“这是今晨送来的,你看看。”
她接来,展开一看。
折子上,条条框框都写着她纪云舒如何如何欺君,如何如何犯上。
最后总结,欺君犯上!
祁祯帝凝色,“你问无固中可有‘不在乎性别’一说,朕告诉你,没有,自古大临开朝以来,只有男儿驰骋疆场、官戴花翎,从未有女子可涉政涉案,更没有女子在朝为官。”
声音虽沧桑,却十分浑厚。
回荡在殿内,摄人心魄。
纪云舒合上折子,紧紧抓在手中。
不语!
祁祯帝大手一指,“呈报上来的折子上,道你欺君犯上!但朕要听你亲口说,你如何欺君?如何犯上?实话说来,不可隐瞒。”
纪云舒俯首,硬声,“臣是有欺君,却未犯上。”
“哦?那你倒是说说看!”
她定原地,低垂的目光中始终透着一股冷淡,缓时,才抬起手,伸向头顶束着的发髻,捏住那冰凉圆润的银扣,轻轻往外抽离。
随着银扣脱冠而出, 原本整齐束起的高发也一点、一点……往下披散。
银扣自她指尖落到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扣击声,隐颤着。
同时,三千青丝散落下来,及至腰部。
小书生的模样,瞬间变成女子的清秀脱俗。
那张脸,虽没有倾国倾城之貌,却透着如同初夏的茉莉花,干净如画,姿色天然。
祁祯帝震惊。
就在几分钟前,他还觉得这份折子说纪云舒是女子之身根本是滑稽之谈,可现在,纵使还有太多理由,也不足以为纪云舒是女子之身而辩解。
他似乎有些站不稳了,往后跄了几步。
纪云舒跪地,说,“罪臣因女子之身入京,接了《临京案》,又多次与大理寺京兆府联名办案,此乃欺君,但罪臣所行之事乃忠字在上,绝无任何犯上之举,欺君可认,犯上不认。”
态度坚决!
祁祯帝缓了许久,才缓过来:“朕真是糊涂,竟还封你为提点刑狱司,这前后,不过一天时间。”
“罪臣本不该接下刑狱司的官职,可皇上当众封赏,罪臣若是推辞,便是抗旨,才唯有接下,自知犯了欺瞒之罪,皇上若要降罪,绝无怨言。”
“你倒是认的快!”
“罪臣女子之身,容王并不知情,倘若皇上要罚,罪臣一力承担。”
祁祯帝大袖一挥,“无需你为他开脱!”
“所言绝无半点虚假。”她将头低着,青丝从肩膀两边散落下来,垂在地上。
祁祯帝气怒,瞪着她,“从你与朕做交易,要在临山开棺时,朕就应该斩了你脑袋,可你确实是个人才,朕效仿先皇收贤纳士,这才不忍斩你,如今你又辅助景容,功不可没,朕才封你为刑狱司,指望你为朝廷效忠,但若没有这份揭露的折子递上来,你是否还要继续欺瞒朕?”
“罪臣无可奈何。”
“不是无可奈何?你是罪犯滔天,如今满朝文武百官一双双眼睛盯着,朕还如何留你?”
留不得!
她也不想挣扎解释。
想抓就抓吧。
祁祯帝原本一直对纪云舒这种聪明人有所戒备,更何况那样的聪明人还屡次与他做交易,先是临山开棺,后是曲姜那些将士。
这样人,本就不能留。
可他念在纪云舒是个人才,留到现在,想着将来纳为己用。
妈的,结果这人是女的。
祁祯帝想到这里,就越来越气。
“来人。”
侍卫进来。
下令,“将人关押刑部大牢,没有朕的命令,谁也不准去见。”
“是。”
侍卫将纪云舒拉起来。
她也很配合,只是抬起那双冷沉的目光时,说了一句,“罪臣还有一句话要说。”
祁祯帝看着她。
第787章 你以为本宫不忍心吗?
第787章 你以为本宫不忍心吗?
“你说。”
纪云舒看着那份摆放在地上的折子,说:“这份折子是如何递上来的?希望皇上……深知!”
深知!
呃!
话语中带着提醒。
祁祯帝眉心一蹙,眼神打紧。
随即,大手一挥。
“带走!”
侍卫便将纪云舒带了下去。
而方才那句话,则在祁祯帝的脑中回荡良久。
他转身看着那面精致的屏风,眼神越来越深……
很快,纪云舒被关押到刑部大牢的消息就传开了。
璋郅殿。
景萱是从一个小丫头口中得知的这个消息。
听说那位刚刚上任的纪大人女扮男装,被刑大人揭穿,随后一份折子送到圣上面前,龙颜大怒,将纪大人关到大牢去了。
景萱拉来段儿又仔仔细细的问了一遍。
段儿:“宫里都传开了。”
“那我皇兄呢?进宫没有?”
“容王并没有进宫。”
“怎么可能?纪先生惹来杀身之祸,皇兄不可能不管啊。”景萱困惑,心中担忧,警惕的朝外头看了一眼,拉住段儿轻声说,“段儿,我唯一能相信的人就只有你了,若我猜得没错,京城之内,很快会有一场大风波,我要你帮我一个忙。”
“公主说。”
“你现在想方设法,将卫奕被关在宫中的消息悄悄带到容王府给皇兄。”
呃!
段儿一颤,“公主,这是不可能的,别说您现在出不去,奴婢也同样出不去,更何况是带消息出宫。”
“你不是说过,宫里很多宫女会托小太监去宫外变卖刺绣物件吗?那你就利用这个,想办法将消息带出来,段儿,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你一定要办到。”
段儿斟酌。
摇摆不定。
一咬牙,重重点头:“好,奴婢知道该怎么做了。”
刻不容缓,赶紧去了。
景萱在殿中等了许久,到了晚上,始终不见段儿回来。
心中越发担忧焦急。
突然——
吱嘎!
大门开了。
进来的人却不是段儿,而是萧妃。
两天不见,萧妃的脸色越发惨白,由两个宫女搀扶着。
尽管风寒入体,她依旧打扮得如金如玉,一席紫墨色的贵妃袍上绣着几朵十分鲜艳的牡丹花,如同血淋淋的血迹一般。
景萱迎上自己母妃那双深如寒冰的眸。
双脚往后退了两步。
“别等了!”萧妃说。
“你把她怎么了?”
“一个贱婢而已。”
“你到底把她怎么了?”咆哮。
萧妃看着激动的景萱,既失望,又气怒,将身边两个搀扶自己的宫女撇开,朝她走了过去,伸出冰凉的双手捧着她颤抖的脸颊,如钩如针的眼睛紧眯着,说,“本宫真以为你乖巧懂事了,心中十分宽慰,可原来……你心里一直有怨,不管本官待你如何,你的这颗心,永远都向着别人,本宫真是养了一个好女儿啊!”
咬牙切齿!
景萱一脸硬气,继续问,“你到底把段儿怎么了?”
“怎么了?”萧妃冷笑,“跟本宫作对的人,从来不会有好下场。”
随即,进来一名小太监。
小太监手中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的东西用红布罩着,高高隆起。
东西放在了桌上。
景萱猛然意识到了什么,双唇瞬间发白,浑身抖颤,双眼泛红,紧紧盯着那个放置在托盘上的东西。
咬着唇。
萧妃捧着她的脸用力一掰,迫使她那双赤红的目光看着自己,“你要反本宫,反你皇兄,还联合外人一块来反,你若不是本宫生下来的,你死一百次都不够。”
“那你杀了我啊!你杀啊!”景萱激动得浑身发颤、面红耳赤,眼泪也顺之落下。
“你以为本宫不忍心吗?”
“不,你当然忍心,为了达到目的,你就算杀尽天下人都在所不惜,你杀了我吧,只要我死了,你就再也不会有后顾之忧了,你杀啊!杀了我!”
“啪!”
一巴掌打了下去。
景萱重重扑在了地上。
“你当真要反吗?”萧妃大声叱喝。
景萱大笑起来,笑得极为癫狂,双手握拳,尖尖细细的指甲仿佛深陷到了皮肉里。
鲜血淋漓!
萧妃恨极了,可……却始终狠不下心来,当真杀了她。
“咳咳……”
“娘娘?”
萧妃咳得厉害,加上此刻怒火上头,十分难受。
她指着地上的人,严厉吩咐下去,“从现在开始,谁也不准放她出去,一言一行,都要通报本宫,而谁要是敢跟她多说一句话,段儿的下场,就是你们的下场,咳咳……”
便由人搀扶着走了。
大门紧闭,被人上了锁。
殿中的烛火只剩下一盏!
良久,景萱从地上起来,移着艰难的步子走到那个托盘前,伸出发抖的手抓住了红布,缓缓掀开……
红布落地,露出了那颗血淋淋的头颅。
“呃!”
她猛然往后跌去,撞上了背后那块巨大的屏风。
咚!
人也再次摔在地上。
她十指插进发丝中,紧紧抓扯着。
“啊!”
大声狂叫。
接近疯狂。
……
容王府。
纪云舒被关进刑部大牢的消息早已传来。
景容很冷静,也没有采取任何施救的方式。
此刻站在院子里,似乎在等谁?
小一会,秦士予便来了。
“王爷,现在情况如何?”
景容认真说,“本王已经命人去探过,景亦今日去见了纪黎,他们动作很快,城内城外,已经开始暗暗部署,只是动静很小,难以察觉,若本王预计的没错,七天后,城门会大关。”
秦士予一怔:“这么说,亦王当真要围宫了!”
“那一日终究会来,只是提前罢了,看来,本王确实逼到他了。”
终于逼着他围宫了。
这是在计划之内。
但——
秦士予:“那纪先生怎么办?”
问到这里,景容眸子一深,“进宫之前,她命人三番提醒本王不得设法营救,想来也是担心到时朝臣倒打一耙,本王也会落得一个牢狱之灾,好在皇上只是将她关押刑部大牢,并未下杀令,而我们只有七天时间,七天之内,只要孔家在西北和汉洲的兵马顺利赶到,一切就能解决。”
“那是不来,王爷可有后计?”
第788章 处斩刑狱司纪大人
第788章 处斩刑狱司纪大人
后计?
景容沉默,却忽然唤了一声:“秦大人。”
嗯?
秦士予听着。
他认真道,“其他的事,秦大人不用担心,本王自有安排,只是现有一事需大人帮忙。”
“王爷请说。”
“景亦要谋反,就必定在宫中设防,所以,有些消息需要大人你带进宫去给皇上,皇上一向信任你,自会听。”
秦士予细细一想,点头,“王爷的意思,我明白了。”
于是,第二天一早,秦士予换了朝服。
一瘸一拐的进宫去了。
与此同时。
祁祯帝刚刚起来,宫人正在为他换龙袍,准备上朝。
萧妃便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银耳羹进来了,她遣退那几个宫人,亲自为皇上宽衣。
“你怎么过来了?”
“臣妾听说皇上昨日龙颜大怒,又整晚难眠,就早早准备了一碗银耳羹端了来,皇上喝了后再去上早朝吧。”
祁祯帝笔直的站着,双手展开,看着那碗银耳羹一眼。
“你有心了。”
“为皇上着想,本就是臣妾应该的。”
“你身子如何了?”
“多谢皇上关心,臣妾已无大碍,那位高太医了得,喝了几味药后便好多了。”
“那就好。”
随即,萧妃眼珠子一转,故意捏着腔调说,“对了,臣妾听说,那位纪大人入了监牢,是因为……女扮男装?不知真假?”
“你说这些做什么?”祁祯帝不悦,将她的手从自己腰带上推掉,冷声冷语道,“你管好后宫的事就行,朝堂之事,轮不到你插手。”
萧妃一怵,赶紧退后了两步,双眸低了低,“臣妾多嘴。”
“罢了!”
他自己将衣着整理完毕!
准备上朝。
萧妃却拉住了他,“皇上还是趁热将这碗银耳羹喝了吧。”
声音里透着关切。
祁祯帝也不想浪费她一番好心,便坐了下来,端起银耳羹往嘴边送。
萧妃紧张的看着碗口渐渐靠近祁祯帝的唇,心也跟着急促起来。
喝!
赶紧喝!
可——
就在那碗银耳羹即将送入嘴边的时候,祁祯帝突然放了下来,转头问她,“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那纪先生是个女的?”
呃?
萧妃怔了下,赶紧摇头,“臣妾怎么会知道?若是知道,当初也就不会邀约她进宫设宴,还请了各家未出阁的姑娘们来,想为她谋个婚嫁,现在想起,真是一个笑话,原来那纪先生……应该叫纪姑娘才对,竟然是个女的。”
尴尬的笑了笑。
祁祯帝听完,似乎没有多怀疑,沉默半响,才重新端起那碗银耳羹喝了。
碗放下,起身去上朝。
可刚走几步,脑袋就昏昏沉沉的。
身子一晃。
“皇上?”萧妃赶紧扶住他。
“朕这是怎么了?”他摁住自己的太阳穴。
“皇上大概是累了,还是再休息一会吧。”
“不行!”他固执道,“朕还没到要病死的地步。”
说完,伸手将萧妃推开,准备叫张全进来,但后一刻,双脚一软,差点栽到地上。
幸好被萧妃扶住,强行将他扶到床上躺下。
“皇上,你还是好好休息,臣妾命人去传太医来。”
“去……叫张全进来。”
“臣妾在这里服侍你。”
“叫……叫张全。”祁祯帝浑身无力,一只手朝门口伸去。
却被萧妃硬生生塞回被子中。
“你?”
“皇上好好休息,臣妾陪在你床边,哪儿也不去。”
祁祯帝深凹的眼睛一点一点的陷了下去,直到昏迷。
“皇上?”
不见回应。
萧妃惨白的双唇才勾着一抹十分阴险的笑。
“咳咳咳……”
又厉害的咳了起来。
拿着净白的帕子一遮,上面见了血。
呃?
难道,自己真的命数将尽?
不,她不甘心,纵使真的快死了,也要留着命看到自己儿子登基。
她盯着床上的人,狠声道:“太子未立,你也不能死。”唤了一声,“来人。”
一个小太监进来。
她说,“皇上身子不适,通知朝臣,这段时间都不必早朝了。”
“是。”
小太监退下,去传旨了。
一炷香后。
秦士予到了阜阳殿外。
可是殿门紧闭。
殿外站着两个小太监,还有几个侍卫,瞧着面孔有些眼生,不像是阜阳殿的人。
“秦大人留步。”拦住他。
“进去通报,本官要见皇上。”
太监:“秦大人,皇上现在正在休息,谁也不见,大人还是请回吧。”
“你们进去通报一声,就说本官有要事求见皇上。”
“皇上有令,谁也不见,大人何必为难奴才几个。”
秦士予腿脚本来就不方便,这要是等下去,腿估计得废了。
他也察觉出有些不对劲,眼睛在四周寻看一遍,阜阳殿外多了很多侍卫。
而且,若皇上真在休息,没道理张全不出来。
他问,“张公公人呢?”
其中太监说,“张公公身体不好,去休息了,这里暂时由奴才守着。”
“总之,本官现在就要见皇上,你们让开。”
“秦大人……”
“让开!”
他打算硬闯。
这时。
“咚”的一声。
眼前那扇紧闭的红木门突然开了。
只是出来的,不是祁祯帝,也不是张全,而是萧妃。
她步履轻盈,由贴身宫女桑兰搀扶而出。
秦士予行礼,“参见萧妃娘娘。”
“秦大人,皇上身体不适,方才太医来看过了,说是要多加休息,不宜被人打扰,你纵使有多大的急事,也要为皇上的身子着想。”
“可是……”
“怎么?秦大人莫非不顾皇上龙体。”萧妃往前走了两步,“皇上有令,今日起,谁都不见,只恩准本宫在旁照料,朝中大事,只需撰了折子送进去便是。”
秦士予大惊!
萧妃阴森且略带疲惫的眼神又睁了睁,勾唇,“若秦大人是来为纪大人求情的,那还是别浪费心思了,因为……皇上已口谕,后日午时,处斩刑狱司纪大人。”
呃?
秦士予,“不可能。”
“此乃皇上口谕,而且已经送去刑部,秦大人就算想为纪大人求情恐怕也没用了,毕竟现在……皇上谁也不见。”
萧妃笑了笑。
第789章 未雨绸缪
第789章 未雨绸缪
处斩纪云舒?
秦士予诧异,本就满是褶皱的额头狠狠拧在一块。
不可能!
“纪大人虽有欺君之罪,但罪不致死,无论如何,臣要见皇上一面。”
他才往前踏两步,旁边两个带刀侍卫就已经将他拦下。
萧妃说,“秦大人,皇上已经说了,谁也不见,你要是硬闯,那就是抗旨,到时候,可能也会将你关进刑部大牢,一同问罪。”
秦士予:“……”
果然如萧妃所说,口谕已经传到了刑部,刑部尚书厉大人接旨时,大为震惊。
纪云舒是有罪,可……功盖与过,如何也不该死啊!
但皇上口谕,谁敢假传?
犹豫良久,只好在纸文上大笔一落——后天午时,处斩罪臣纪云舒!
这则消息同时也传到了容王府。
可景容像个没事人,什么行动都没有。
安静极了!
只是遣退旁人,独自去了纪云舒住过的那间屋子里,背手站在墙上几幅十分精致的画前,欣赏着。
那些画,都是纪云舒闲暇的时候画的。
山竹、花水、景物、人物……皆有。
他这一站,从中午站到了晚上。
莫若和唐思听到纪云舒要被问斩的消息时,早早就来了,只是琅泊挡在前面,不让他二人去见自家王爷。
等到了晚上,便急了!
“都这个时候了,他到底想到办法没有?”莫若问琅泊。
琅泊,“莫公子,王爷自有打算,”
“自有打算?就是坐以待毙吗?是不是要等人被押到刑场再想办法?他那榆木脑袋究竟在想什么?”
呃!
“王爷说了……”
“闪开,我自己去找他。”
“莫公子……”琅泊拦不住。
只是莫若去的时候把唐思撇开,不让她跟着,免得碍手碍脚。
他急匆匆过去,就看到景容站在屋子里的那些画前,仿佛出了神。
一动不动。
“你到底在想什么?”他一边问一边走进去。
景容像没听到。
“你别告诉我,你就打算在这些画前一直站着?办法也不想?”莫若用胳膊肘撞了撞他。
“……”
“你是聋了还是哑了?现在皇上已经下了令,后天午时要处斩纪先生了,你怎么还一副没事人的样子?敢情你那石头开花都白开了?”
哥,你损人的嘴巴能别这么厉害吗?
景容皱了皱眉,似是雅兴被打扰,有些不悦,侧眸看了他一眼,又将目光落在画上,深吸了一口气,启唇道,“她比我的命还重要,若她死了,我也会随她去。”
语气温沉!
透着凉意。
莫若,“那你现在不想办法?”
他低了低目光,笑了一下,调侃道,“你医术了得,人人道你是神医,可是关乎朝堂上的事,你就跟你爹一样,是个莽夫。”
“你……”莫若老尴尬了,而且无力反驳。
“云舒进宫之前,千叮咛万嘱咐,不准我进宫救她,就算她入狱,也不希望我轻举妄动,可我却差点抛开那些话,一心想冲进宫去救她,好在冷静下来后,渐渐明白了其中道理。”
“道理?”
他点头,认真一字字道,“要想打垮敌人,就先要知道敌人想要什么!”
莫若:“你越说我越不明白。”
景容:“我问你,景亦最想要什么?”
莫若想想,眼睛一亮,“皇位!”
“没错,就是皇位,从吏部上书奏我插手官员调动一事开始,他就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不利,现如今受挫,野心被逼了出来,自然不会再坐以待毙,所以他想扳局,就要先从云舒下手。”
“可是……他既然早就知道纪先生是女子之身,为何不早早揭穿?要等到现在?”
“因为他在养棋子,需要等到关键时刻,才会去动!”
莫若懵了。
景容举步走到门口,脸色凝重,继续说:“他知道云舒于我而言的重要性,所以,如果终有一天他要造反的话,便会在那个时候用这颗棋子来牵制我。”稍顿,“如今时机成熟,皇上又刚好封了云舒为刑狱司,若是选择在这时候揭穿她是女子之身再合适不过,这样,我便会拼尽全力、想方设法的去营救,自然就没有多余的精力去防备或者阻止他围宫了,而他的计划若是幸运,说不定因我进宫求情,到时,他煽动朝臣迫压,也论我一个欺瞒犯上之罪,纵使皇上有意保我,也会将我一同关押刑部大牢,那么,他围宫一事,也就无人能拦,甚至会在监牢中……将我杀了。”
朝堂党争,如深水海底,摸不清,看不透。
怪不得景亦将纪云舒女子之身留到现在拆穿,原来是未雨绸缪,为他围宫一事铺路。
“原来如此!”莫若恍然明白,又寻思着,“可你若不设法营救,纪先生的命……”
“我自打算!”他掷声,眼眸再次一深,“景亦机关算计,不就是想看我由他牵制而束手无措、崩溃不已吗?那好,我便满足他!”
莫若看着景容那道背影,仿佛隐隐约约看到了一场巨大的风暴……
可是——
莫若有一个顾虑,走上前,说:“还有一点,纪先生是女子之身的消息已经在京城内传开,只怕,跟随她从御府一路进京的赵怀和文闲也一定知道了,那么,他们也就知道……”
纪云舒不是小世子!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院子里突然闪进两道身影。
并排站着。
只见文闲手持一把笛子,赵怀手持一把利剑。
那两道目光,充斥着杀气!
同时,容王府的侍卫纷纷举剑围了上来,屋顶上的弓箭手也冒出了头。
只要一声令下,就可将那两人万箭穿心!
但——
景容命令,“退下。”
侍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退下!”
众人听令,纷纷撤走。
“究竟真正的小世子在哪?”赵怀吼声质问,迎上景容的视线,他那道粗旷黝黑的眉毛像两把锋锐的大刀,架在凶煞的眼睛上。
而相比他,身边的文闲却显得冷静很多。
景容肃态,朝他二人走了过来,但只差几步,赵怀就将手中那把剑架在了他脖子上……
第790章 赢了,未必真的就是赢了!
第790章 赢了,未必真的就是赢了!
脚步一顿!
“小世子究竟在哪?”赵怀继续追问。
见状,莫若欲冲上前“干架”,却被景容倏然伸手拦住。
示意他不要冲动。
景容:“赵怀,你若杀了本王,就休想知道真正的小世子是谁!而你二人……也会丧命于此。”
赵怀怒火冲天:“你要是不说,我现在就会杀了你。”
说完,他手腕一用力,将剑往上抬了几寸。
景容也被迫下颌轻抬。
锋锐的剑只要轻轻一划,就可将人喉割开。
但——
后一刻,文闲一把握住赵怀手腕,“把剑放下!”
“你说什么?”
“你要是杀了他,小世子的下落我们就不会知道了。”文闲还算清醒。
赵怀咬着牙,手心握着剑,越来越紧,他虽断了一只手臂,戾气却同样不减,不过,他虽是粗汉子,但到底也不是什么鲁莽过度之人,深思其中厉害后,还是将剑收了回来,盯着景容,斥声一句:“你们从御府骗我们到现在,要不是为了小世子,你们死千次万次都不够。”
景容冷冷听着。
文闲说,“我们不想要你的命,但我们要知道真正的小世子现在何处?”
“我可以告诉你们。”
“说。”
“不过……知道小世子在何处的人,不是我。”
“谁?”
“纪先生。”
文闲和赵怀对视一眼。
景容继续说,“你们要是想知道,不如亲自去问她,她自会将所有一切都告诉你们。”
可,赵怀立刻道,“你们大临皇帝有令,要将她斩了,刑部大牢,我们根本进不去,你现在还想骗我们?从御府到京城,就是因为那块玉,那位纪先生才骗了我们所有人,如果不是这样,你这位王爷早就在御府丧命了。”
呵呵!
景容也不在他这番话上大做文章,只说,“你也知道刑部大牢进不去,那么,如果她死了,你们永远都不会知道小世子的消息。”
威胁!
赤果果的威胁!
文闲:“你到底什么意思?”
“你们要想知道真相,现在,就只能配合我。”
文闲和赵怀将信将疑。
“她当真会将真相告诉我们?”
“你认为你们除了相信以外,还有别的选择吗?”
没有!
根本没有二选一。
他二人斟酌许久。
才终于点了头,“好,你说。”
景容深吸了一口气,朝身后的莫若看了一眼。
将事情一一说来。
……
另一边,景亦去了刑部监牢。
尽管之前皇上有令谁也不准见,可刑部尚书还是不敢拦他。
谁不知道他是洪水猛兽啊!
此刻,纪云舒盘腿坐在牢房中,后背靠着冰冷的墙。
因为银扣取下来的时候掉在了皇上的阜阳殿内,现在,长发散落在肩。
她手中挑着一根长稻草,饶有兴趣的在地上扫来扫去。
明知自己要被处斩,却丝毫不担心!
景亦前来,用手在木桩上敲了敲。
闻声,她抬起头,深邃透亮的眼睛凝视在景亦那双充满权利欲望的目光上。
随后,又注意到景亦身边的人——林殊。
这还是从鸣山书院一别后,第一次看到他。
不得不说,那小子当了官之后,脱去一身学子儒衣,着身一套上等锦缎,整个人都精神很多。
跟在趾高气扬的景亦身边,简直可以说是威风凛凛!
林殊似乎被她打量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索性挪开了目光。
纪云舒暗暗笑了一下!
那笑容,正好被景亦捕捉到,他勾着唇,命狱卒将牢房门打开。
他走了进去。
居高临下的看着纪云舒,“没想到纪先生……哦,不对,应该叫你一声纪姑娘才对!”
“亦王喜欢就好。”
“闻名京城的纪先生,现在却成了监下囚,真是滑稽。”
她笑了笑,“亦王来这里,不会只是来看看我吧?”
“不止是。”景亦嘴角上泛着阴险之气,缓缓躬下身,一把捏住她的下颌,嘴里“啧啧啧”了几声,说,“纪先生这张脸,真是美啊!只是……可惜了,你看看你,如今成为监下囚,昔日风光不在,而你所谓的救命稻草容王却什么都没做,他眼睁睁看着你入狱,又眼睁睁的看着你要被处斩,若不是当初你跟错了主子,也不会这样。”
啊呸!
纪云舒不屑:“我既不是奴才,又不是奴隶,为何会跟错主子?何况生死由命,我有何担忧?”
“现在还说得出这种话来!”
“我都已经是将死之人,亦王又何必在我面前挑拨离间。”
“本王不是挑拨离间,而是要你看清事实,当初,你要是遵守承诺跟在本王身边的话,今时今日,关在牢里的人……就不是你了。”景亦指尖一用力,将她下颌一甩。
她偏过头,低下目光,手中捏着稻草,继续饶有兴致的拨动肮脏不堪的地面。
嘴角上缓缓溢出一抹看不透的笑意。
“其实……赢了,未必真的就是赢了!”
景亦直起身子,“现在,只有明天一天时间了,景容能不能来救人,还不得而知,不管如何,赢的那个人,都是本王。”
纪云舒懒得理他,继续玩弄自己的东西。
景亦怒出胜券在握的模样,大袖一挥,准备离开。
人刚出牢房——
纪云舒突然喊住了他,“亦王。”
“怎么?你是想开了,要求本王饶你一命?”
“亦王误会了,不过,确实有一事要求你。”
“说。”
“我既然是将死之人,不知可否让我留些几句遗言?”
“遗憾?”景亦觉得有趣极了。
纪云舒:“难道亦王连这个要求也不能满足我吗?”
“当然能。”
她看了一眼林殊,勾唇道,“这位,应该就是翰林院的修撰林大人吧?高中状元,文采斐然,想必写出来的字也十分工整吧?不知道我死前可否有机会让林大人带笔,为我写一封遗书?”
林殊却看向景亦,带有询问的意思。
景亦想了想,朝他点头,说,“既然纪姑娘死前有所求,那么林大人,你就帮这个忙吧。”
“是!”林殊领命。
景亦便带着人离开了监牢。
第791章 遗书
第791章 遗书
林殊命人找来纸笔和小桌案,搬到牢房里。
在纪云舒对面盘腿坐下。
牢房外头,还有两个小狱卒站着。
监督!
林殊一手揪着袖子,一手碾了会磨,才提笔说,“纪姑娘,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我帮你写下来。”
态度极好!
纪云舒盯着面前的白纸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外面的两个狱卒,才开始转动指尖的稻草,认真想了起来,
“其实……若真要说起遗言来,也没什么可说的,毕竟我既无家人,又无同僚,左邻右舍也并不认识,倒是街上几个刺绣的婶婶还算认识一二,可人家有亲有属,与我又连不上勾,唯一还算有些牵连的,也就只有容王了,可我着实不忍送份遗书给他,但……总不能遗言也不留吧?”她一边琢磨起来。
林殊也不催,继续提笔等着!
直到笔尖上的墨汁干了,又在砚台里沾了沾。
纪云舒终于眸子一亮,说,“对了,倒是有些要交代的,只是,可能有些长,林大人不要介意。”
“没事,你说吧。”
她清了清嗓子,“我在竹溪园里放了两个檀木盒,一个里面装着作画的工具,一个装着各种样式不同的小刀,我若死了,放置在那里也有些可惜了,嗯……我想将其中作画的工具留给裕华阁的唐姑娘,她性子比较急燥,有时候又喜欢冲动行事,若是将这画具给她,希望她能定定性子,毕竟,若是将来她与莫若成了亲,总不能一辈子打打杀杀吧?说到这里,我还有几句留给莫若,从京城到御府,幸好一路有他帮忙,我本该当着他的面正式与他说声谢谢,现在只能写在遗书中了,不过,字虽冷,我的诚意还是很足的……“
林殊一直埋头在写。
纪云舒收了音,担心他跟不上,便问,“林大人,是不是我的话太多了?”
“还好还好。”他落完最后一划,收了笔,将纸扇了扇,好让上面的墨水干一些,才朝纪云舒递了过去,问,“你看看,还有什么要补的?”
她接过来,一一检阅,眉心不经意间轻皱了几下,摇头,“不行,还是写些别的吧。”
说完,她将手中那份写着密密麻麻的纸撕了。
于是,林殊又重新开始写。
这回,纪云舒只是简单的说了一些。
写完后,林殊又拿来给她看。
算是满意了。
她亏赞道:“林大人果然才识渊博,我说得如此凌乱,你却组织得这般好,字迹也很工整。”
“客气!”林殊开始收拾东西,将写好的遗书折好,说,“如果纪姑娘没有别的事要交代了,那我就先走了。”
“多谢林大人。”
林殊也不多说什么,拍了拍沾了灰的袖子,起身出了牢房。
从头到尾,两人根本没有过多的交流,就好像根本没有在鸣山书院见过面。
等林殊走后,狱卒就将牢房的门关上了。
昏暗的牢房内,纪云舒面色沉静,手中那根长长的稻草在她手中一点点折弯。
她看着杂乱的稻草上被自己被撕烂的遗书,那零零碎碎的纸片上,依稀还看得见几个完整的字。
明天、子时、准备、刑场……
这些词,都不是从她口中说出来的,是林殊自己写的。
为了以防万一,她将那些碎片捡起,又重新撕了一遍。
这回是真成渣了!
突然,她腹部猛然一疼。
蟾毒又发作了!
她曲起膝盖,从衣袖中取出莫若留给自己的药瓶,双手抖颤的从里面扣出一粒药丸,落在掌心,可……她盯着那粒药看了好一会,暗暗一咬牙,将药又塞回了瓶子中,冒汗的额头抵在膝盖上,
很快,疼痛的感觉已渐渐蔓延全身,她惨白的双唇死死咬着,双手拽着衣裳,几乎要将身上的布料抓破、扯烂。
倒是要看看,自己是否能挺得过去?
……
另一边,林殊将遗书交到来的景亦手中。
遗书上的字密密麻麻,交代的事情可有可无。
乱七八糟一大堆!
林殊问,“王爷,这份遗书,何时送去?”
景亦冷笑置之,“等在牢中那位纪姑娘人头落地的时候,你亲自送去容王府。”
“是。”
“行了,你先下去吧。”
“是。”林殊很乖巧,默默退下。
这时,斗泉进屋。
景亦问,“容王府有动静了?”
“很安静。”
“很安静?”
“容王没进宫,也没去刑部,容王府的人暗中也没有动作。”斗泉顾虑,“王爷,这其中会不会有诈?”
景亦深思,摇头:“如果真有诈,容王府也不可能那么安静,他如此在乎他的纪先生,又怎么可能不救人?”
“那王爷?”
“总之,你盯紧了,一有动静,立刻来报。”
“是。”
“对了,纪司尹那边布置得如何?”景亦又问。
“纪司尹暗中调动了很多兵马,连同几位将军,已经将京城内外全部掌控住了,只等王爷一声令下,就可将京城城门大关。”
景亦满意:“很好,现在皇宫也在本王的掌控之中,只要盯紧景容,不要出了意外,几日后,这皇位……就是本王的了。”
那张充斥着阴气的脸上泛着滔天的权利欲望!
皇位,他是要定了。
可他想不到的是,即便是在第二天,容王府依旧很安静。
眼看着,就到了处斩纪云舒的时候。
刑部大牢。
两个狱卒奉命进去带人。
纪云舒长发凌乱,躺在恶臭密布的稻草上,整张脸十分惨白,双眼更是无力眯着睁不开。
像一滩烂泥!
狱卒:“大人有令,押你去刑场。”
纪云舒虚弱到吱不出声来。
两个狱卒便上前将人架起,一路拖到了刑场。
她跪在刑台上,双手被反捆,后背上插着一块斩令牌,使得身子无法弯曲,脑袋却无力的往下垂着,长发散落,遮住了她有些肮脏的脸蛋。
此次监斩官是厉大人,他看着跪在台上、奄奄一息的纪云舒,心中捏着一把汗。
不知道这一次,还会不会有“刀下留人”?
第792章 纪云舒被斩
第792章 纪云舒被斩
但是眼看午时就要到了,无论是皇上的旨意也好,容王的人也好,始终没有来。
看来“刀下留人”有些悬!
厉大人不禁捏了一把汗,难道真要斩人?
刑场不远的地方,停着一辆马车。
车上并无标志。
找一会,车帘被里头的人轻轻拨开,景亦探出目光,看向刑台上被绑着的纪云舒,又看了一眼天色。
现在,已经午时了!
景容,你当真为了自保,而要眼睁睁看着你的女人死吗?如果真是这样,那你的心,真是比我还狠。
而那厉大人已经尽量拖了会时间,最后实在不能再等,只能将令箭取出,叹了一声气,将其丢了出去。
“行刑。”
刽子手得令,朝大刀上喷了一口酒,扬起大刀,迎着冷硬的光线,挥了下去。
纪云舒顿时人头落地。
那颗鲜血淋漓的脑袋从刑台上滚了下去,滚到了前来围观的百姓面前,引起一阵骚动,大伙纷纷惊恐得往后退去,捂着嘴不敢直视。
同时,纪云舒被斩去头颅的身体也倒在了血泊中。
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裳、鞋子……甚至每一寸肌肤。
刽子手擦了擦沾染血迹的大刀,摇摇头,“可惜!”
毕竟,谁不知道闻名京城的纪先生可是一位大人物啊,怎么就是女子之身?怎么就欺君犯上了呢?
厉大人看着被斩首的纪云舒,偏头叹气,索性抬着屁股走人了。
而远处的景亦彻底愣住。
“怎么会这样?”
你说怎么会这样?这不就是你要的结果吗?
他眯着一双眼睛,难以置信,“景容,你当真不来?”
不来劫法场?
外头的斗泉出声,“王爷,看来容王也没有多在乎她,不然不可能不来救人。”
“真是出乎本王意料之外。”
太意外了!
斗泉想了想,询问,“那……计划可变?”
景亦摇头,“按照原计划行事。”
“是!”
他放下车帘子,命人离开。
容王府。
景容将自己关在屋中,谁也不见。
琅泊疾步前来,站在门外敲了敲,通报,“王爷,人已经被斩了。”
没有回应。
“纪先生她……”
“本王想静一静。”
琅泊既担忧,又焦急,并没有离开,说,“翰林院的修撰林大人来了,说是……带了纪先生的遗书,要亲手给王爷。”
“……”
“让他进来吧。”景容的语气十分苍凉。
琅泊领命,去将林殊请了过来,他身边,还带着一个小随从,不像一般随从那样唯唯诺诺、毕恭毕敬,反而自身还带着一种迫人的气势,尽管低着头想要极力掩盖,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林大人,王爷在里面,请进。”
将门推开,琅泊领着他和他的随从进去了。
景容站在窗前,背身而对。
林殊拱手,“参见容王。”
良久,景容出声,“说吧。”
“纪姑娘被关押刑部大牢时,请下官为她代笔,写了一封遗书,如今人已死了,下官便将纪姑娘的遗书带来给王爷。”林殊从袖中将那份折叠整齐的遗书呈了过去。
却良久不见景容转身过来接,只简单道了一句,“放下吧。”
那声音,嘶哑得厉害,像是得了病。
林殊将信放下,关切的问了句,“王爷可还好?”
不好!
老子一点都不好!
云舒都死了!
他身子突然开始发抖,大概是双脚无力到有些站不住了,伸手立刻扶住了窗台,紧紧抓着。
见状,琅泊上前,担忧,“王爷?”
启料,被景容推开,斥吼一声,“滚开。”
呃?
琅泊被吓到,可确实担心自家王爷,上前不是,离开也不是,便呆呆站在原地。
景容缓缓转身,一张苍白的脸顿时映入林殊和他身旁随从的眼中。
这……
是容王吗?
不过两天时间,他人消瘦了很多,一双眼睛空洞无神,眸子里仿佛咯着血,盯在桌上那封遗书上,走了过去,一手抓起。
“人死了,留着这个有何用?”带着哭腔,眼泪蹦出,激动无比,“是本王无能,未能救下她,这辈子,本王都欠她的。”
遗书在他手中捏成一团,狠狠丢在地上。
同时——
他虚弱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猛然往地上狠狠栽去。
“咚”的一声!
“王爷?”琅泊冲上来喊道。
林殊一怔,突然朝身旁的随从悄悄打量了一眼,只见那随从嘴角带笑,有些得意。
他也没有说什么。
很快,府上的人去将莫若请来,给景容瞧病。
而林殊出于关心,留了下来。
“此乃心伤。”莫若下了结论,“纪先生是他心结,如今人已死,若他想不通,恐怕不是小病这么简单。”
“莫公子,我家王爷绝对不能有事,不管怎样,你都要救他。”琅泊着急。
“都说了,此乃心伤,若要好,只有他自己想好才行。”
“可纪先生死了,王爷的心大概也死了,他又怎么会想好?恐怕恨不得现在就去陪纪先生。”
“那也没办法,就算大罗神仙也治不了这伤。”
莫若摊手!
反正这病,他是治不了了。
琅泊顾不得自己是个汉子,在床边那是嗷嗷的哭。
眼泪哗哗的!
一旁忧心忡忡的路江还算有点儿理智,他悄悄拉着莫若,问,“莫公子,当真没别的法子了?”
莫若摇头,“我也不想看着景容出事,可是现在,只有他自己振作起来才行。”
哎!
林殊已将一切看进眼里,如今情况,他也不便多留,关问几句后,便带着自己的随从离开了容王府。
出去后,他回了翰林院,而那名随从则去了亦王府。
将自己在容王府看到的一切如实禀告。
景亦终于放下戒心,大笑几声,“本以为他按兵不动当真有什么密谋,现在看来,是本王杞人忧天了,他根本是个懦夫,为了保住自己,宁愿牺牲自己心爱的女人,现在却一副情深似海、要死要活的样子,简直活该。”
又笑了几声!
斗泉:“既然如此,那王爷就不必再有后顾之忧,大可几日后关城门,入皇宫。”
他勾着唇,望着晴空万里的天空。
道了一句,“大临天下,终于要是本王的了。”
这一天,他等得太久,谋划得太久。
总算是来了。
第793章 围宫前夕
第793章 围宫前夕
几天后,围宫的前一天。
将军府。
自纪云舒被斩已经过去四天,纪婉欣也哭了四天,眼睛都肿了,人也消瘦了很多,什么也吃不下。
纪书翰知道了,赶忙过来。
“那逆女死了,是上天有眼,你何必为她哭哭啼啼?”
“爹,云舒终究也是你女儿啊。”
啊呸。
“我纪家没有这样的人,半年多前,她就已经被逐出我家纪家族谱。”
纪婉欣拧着帕子擦眼泪,哽咽道,“爹,云舒她纵使千般错,也错不至死。”
“行了,你不必再说这些有的没的,再过一段时间,你就要嫁去沈家,若身子垮了,还怎么嫁?”
说到底,还是为了权势和地位。
纪婉欣也不再出声,坐在镜子前擦眼泪,
纪书翰又气又无奈,自己这个女儿多病,打不得也骂不得,让人直咬牙,他说,“你只要乖乖嫁去沈家,以后有你好日子过,再过几日,等你大姐做了皇后,自然少不了沈家的好处,到时候,你大哥二哥,就可坐拥大临几十万大军,我们纪家也能在京城站立脚跟。”
嗯?
什么意思?
几日后,大姐成为皇后?
她哭泣的声音一收,红着眼睛,困惑的看着自己的爹,问,“爹这话是什么意思?”
纪书翰对她向来没有戒备,自然有些话也无需掩饰,但也不能说得太明白,沉声道,“总之,你什么都不要管,乖乖在府上待着,等着日子出嫁。”
甩下一番话,走了。
留着纪婉欣若有所思,半响后,她找来丫头。
问,“这几天大公子在何处?”
丫头回,“不知道,前几日就出去了,不过昨天回来一趟,与老爷在屋子里说了些话之后就走了,听小李说,大公子也没去澄湖边钓鱼,不知道行踪。”
太奇怪了!
纪婉欣心思缜密,加上刚才自己爹说的那番话,怎会猜不出其中端倪。
顺藤摸瓜,一下就想明白了。
“难道?”
呃?
她不敢再往下想了,赶紧抓着那丫头的手,交代,“你出去打听一下,看看容王府的情况如何。”
“二小姐,你这是?”
“快去!”
丫头慌了,赶紧点头,匆匆去了。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才回来。
“现在满京城都传开了,纪先生死了,容王病了,裕华阁的神医去看了后,说是没办法救。”
“什么?”她霍然起身,一脸紧张担忧,摇头,“我不能眼睁睁的什么都不做。”
于是,她赶紧写了一封信,塞到丫头手里,交代,“你去一趟容王府,把这封信交给容王,快。”
“是!”
丫头领命,只是人还没出去,就迎面撞上了一身盔甲的纪黎。
他面色严峻,眸子里的情绪五味杂然。
有失望、有愤怒、有杀气……
丫头身子一颤,手中的信件被纪黎夺了过去,随即呵斥一声,“出去。”
“是。”丫头低着头,慌忙跑走了。
纪婉欣那双本就楚楚可怜的眼睛淬满泪水,睁睁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她有些慌了,手脚顿时冰冷。
“所以……上次也是你通风报信,告诉容王,我在城外布兵,是不是?”
“我……”
百口莫辩。
纪黎哼声,将手中的信件拆开,看到上面的内容时简直火冒三丈,可是他极力压制着,将信折好,伸到蜡烛上,将其烧成灰烬。
纪婉欣看着那封信被烧得半点不剩,风一吹,彻底没了。
她往后退了两步,纪黎上前,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抬起,“纪家究竟对你哪里不好?让你一心一意向着外人,竟然还想通风报信?”
“大哥,收手吧!”
“收手?”纪黎冷笑,“要不是容王,我也不会被革职,你二哥也不会被皇上派去边疆打蛮人。”
“不一样的,大哥,你现在是要造反啊!”
“你听好了,你给我乖乖待在这里,否则,就别怪大哥我不念亲情。”
说完,用力将她甩开。
人本就弱不禁风,被这一推,整个人狠狠撞在了背后的柜子上,手腕戴着的镯子“砰”的一声砸在镜子上,瞬间断成两截,一面镜子也被撞得粉碎。
“啪啦啪啦”。
零碎的镜子里,透着纪婉欣那张惨白的脸。
她蹲在地上小声抽泣。
纪黎则命人好好看着她,在明日围宫之前,不准她出来。
那一晚,京城城门大关。
整个京城内,到处都是兵,不少百姓以为有敌人打到京城来,连夜收拾行李,准备等城门一开就溜走。
人心惶惶。
皇宫内。
景萱听到了外头传来的声音,很杂、很乱,四处都灯火通红。
不知道什么时候,皇宫竟然这么热闹了。
她哪里知道,此刻皇宫各处,到处布满了兵,每个宫门的进出要道都被严防看守。
可谓滴水不漏!
凌晨一到,大临局面恐要翻盘。
景萱苦涩一笑,对着镜子看自己那张惨兮兮的脸。
突然——
“咚咚”。
有人敲门。
“公主?”一个沧桑的声音从外头传来进来。
“张嬷嬷?”
景萱起身,走到门前,隐约看到外头张嬷嬷提着一盏灯,身上披着一件黑色的风衣。
“张嬷嬷,你怎么会在这?”
“奴才来救公主。”
嗯?
张嬷嬷不知从哪儿得来一把钥匙,将门打开。
而外头原本守着的两个太监竟然不见了?
“公主,你赶紧跟老奴走。”
景萱不明,问,“这到底怎么回事?”
张嬷嬷解释,“现在皇宫已经被围住,天一亮,恐怕亦王就要去阜阳殿了。”
“什么?”她瞪大双眼。
张嬷嬷叹气,“亦王要围宫。”
呃!
果然,大风波还是来了。
只是她没想到,竟然来的这么快。
不过——
她问,“可是张嬷嬷,你现在要带我去哪儿?”
张嬷嬷:“奴才知道公主一直想救那位卫公子,我带你去。”
“你知道他在哪儿?”
“知道。”
景萱心都是紧的,四周一看,用力点头,“好,那我们赶紧去。”
她绝对不能让卫奕有事!
也绝对不能让卫奕成为景亦最后那颗棋子!
绝对不能!
第794章 围宫(一)
第794章 围宫(一)
皇宫之内,犹如被洪水猛兽袭击了一般,东西南北四门皆被重兵把守,早已一一替换成了亦王的人。
各个宫门要道,皆已在掌控之中。
火把将原本通亮的皇宫照得更为明亮,四处橙光弥漫,仿佛置身在一片火海之中。
此时,天下起了如毛的细雨,雨丝密密麻麻的打在宫殿的绿瓦上,溅起了一层又一层薄薄的白雾,笼罩在气氛凝重的皇宫上空。
铠甲着身的士兵举着长剑,此刻已将皇宫围得水泄不通。
蚊子都进不去。
一场大风暴正悄然来袭。
卯时一刻,天色还未亮,景亦穿着长靴,踏着满地肮脏的雨水,冒雨入宫,头发上、华服锦缎上覆着一层冰冷的雨水,看上去,就像一根根凌厉的银针,正从他身体里刺出来一般。
而他身后,跟着十几名朝臣和举着火把的数名侍卫。
众人顶着雨,在阜阳殿外停了下来。
前前后后的站着,谁也不出声。
景亦挺着身板,仰着头,雨水打在他脸庞,像刀子一样将其削得越发冷厉,一双森冷的目光盯着面前那扇禁闭的大门,浑身都流淌着对权利的极度渴望。
如今,他胜券在握。
周围冷风嗖嗖,那些火把在雨中、风中挣扎燃烧,始终坚挺着不灭,火光照在凝重紧张的阜阳殿外,似乎已注定了最后的结果。
不知过了多久,那扇门缓缓打开,出来的小太监喊了一声,“皇上病疾,传内亦王进殿。”
景亦面色冷峻,提着湿透的袍子上了台阶,一步步进了殿中。
殿内,四周都升着好几个暖炉子,暖意扑面而来,裹在了他原本热血沸腾的身子上,反而冷了起来。
他伸手拍了拍衣袖上的雨水,进了内殿。
内殿中,站着好几个人,有一直床边的萧妃,几个伺候的小太监,宗正寺的梁宗正、内臣姜大人、宣读旨意的内阁大人……
而躺在床上的祁祯帝,早已病入膏肓,脸色苍白的如同一张白纸,睁着那双空洞深凹的眼,张着嘴巴喘着粗气。
想必,是熬不了过久了。
“儿臣参见父皇。”景亦行了跪拜之礼。
祁祯帝侧目看着他,咳嗽几声,想要撑身起来,萧妃赶紧上前扶他,却被他用力甩开。
叱了一声,“朕还没死。”
萧妃看着自己被甩开而尴尬在空中的手,也不恼,只是笑了笑,退到了一边。
老不死的,你也活不了多久了。
祁祯帝艰难起身,身子依靠在床柱子上,逐一扫过围在自己身边的人,如今,他就像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老虎,任人宰割。
良久——
“张全呢?”他出声问道。
旁边有个小太监说,“回皇上,张公公身体不适,让奴才过来伺候。”
谁信!
他也不傻,看了一眼雕花镂空的窗户,外头明明天还未亮,却透着几丝橙光进来,想必外头……已经被围了。
苦笑一声。
他说,“朕真是养了一个好儿子。”
声音苍凉可悲!
景亦笔直的站在哪儿,不说话。
祁祯帝抬手指着他,“当初景华围宫,朕就应该想到,以他的胆量,他怎么敢围宫呢?只怪朕错信了你,做了一回昏君。”
“父皇……”
“无需辩解,你所作所为,朕都清楚了。”他按着胸口又咳嗽起来,“如今你既已经围宫了,何不一刀斩了朕?”
景亦低垂着眸,尽管如今胜局已定,他还是毕恭毕敬的回了一句,“儿臣不敢。”
“不敢?”祁祯帝说,“你不是不敢,你是担心在这宫闱内杀了朕,即便将来你登基,天下百姓也会道你是‘谋逆子’。”
他的心思被一语道破,所以也无需隐藏什么了,直接坦白,“既然父皇都已知道,那儿臣就直接说了,儿臣不想学太子那般围宫弑君,毕竟父皇待儿臣甚好,实在不忍心,所以只想恳求父皇下一道圣旨,如今内阁大人也此,父皇若下旨将皇位传给儿臣,儿臣……便可让父皇颐养天年,做个太上皇。”
啊呸!
狼子野心!
还太上皇!
祁祯帝不屑,愤然而斥,“太上皇?亏你说得出口。”
“儿臣是为父皇着想。”他抬起头来,迎上那道窜火的眸子,继续说,“儿臣已在京城内外,和皇宫内外都布了兵,若父皇不立旨,儿臣便一声令下,到时候,皇宫四处,将会死伤无数,但只要父皇答应下旨,皇宫内外就可平安无事,儿臣得了圣旨后,自会‘鸣金收兵’,父皇也可安心养病,一举两得。”
“你在威胁朕?”
“现如今,父皇还有得选吗?”
是啊!
他哪里还有选?
这不是选择题。
祁祯帝手背爆着青筋,死死抓着自己的衣裳,仿佛要撕破了一般。
见状,一旁默默不语的萧妃上前劝说,“皇上,如今你身子不适,国事又繁忙,而亦儿得势,朝中上下都听命于他,皇上何不一手将江山交给他?”
祁祯帝瞪了她一眼,真是咬牙切齿,说,“朕若活着,定要将你千刀万剐。”
“……”萧妃无言。
“你以为朕不知道?若不是你在银耳羹中下了药,朕会落得如此?”
“……”百口莫辩。
这时,景亦朝内阁大人示意了一眼。
内阁大人便立刻从自己衣袖中取出一份早早准备好的圣旨,呈递上去。
景亦,“还请父皇成全。”
语气中,带着杀气!
祁祯帝一把将圣旨抓了过来,打开一看,上面所写,正是将皇位传给亦王的旨意。
如今,只需他大笔一落,再盖上玉玺,景亦的计划也就成了。
而旁边的太监更是端来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支笔、墨水和玉玺。
让他签字盖章。
祁祯帝冷笑一声,却笑得有些力不从心,随即就剧烈的咳嗽起来,吐了一口血,染红了手中的那份圣旨。
后一刻,萧妃赶紧将圣旨从他手中取了过来,展开后放在了托盘上,劝道,“皇上还是签字吧,如今诸位大臣都在外面等着。”
祁祯帝看向景亦,喘气,“若朕不签呢?”
第795章 围宫(二)
第795章 围宫(二)
不签?
景亦说:“父皇是想等景容吗?”
呃!
确实!
祁祯帝面色越发惨白,看着自己那一副豺狼相的畜生子。
“父皇大概还不知道,就在你重病不起的这几天里,京城里发生了一桩大事,那位聪明过人、屡破奇案的纪先生就在四天前……已被斩首示众了。”
“呃?你……你说什么?”
“父皇没有听错,那女扮男装、犯了欺君之罪的纪姑娘已人头落地,景容因自己无能救之而心存愧疚,现如今卧病在床,已经是半个废人了,何况皇宫里里外外都已是儿臣的人,景容就算是插了翅膀,恐怕也飞不到父皇身边来搭救,而父皇若不在这份圣旨上签字盖章,就休怪儿臣一声令下,在皇宫之内大开杀戒,将那些向着父皇的忠臣们一个不留。“
一个不留。
杀气腾腾。
祁祯帝真是气得浑身抖颤,双眼充着血丝,牙齿咬得啧啧作响。
“畜生!”斥骂一声。
景亦不恼,阴险看之,往前逼近几步,继续道,“到那时,儿臣便将此事安在景容头上,以谋反之罪杀尽他容王府的人,父皇你也将久病在床,只等你归去,大临皇位,依旧是儿臣的,但父皇若是在这份圣旨上签了字、盖了章,儿臣就保证,自不会伤朝中大臣一人,景容也会毫发无伤,不仅如此,儿臣一旦登基,还会予他加封加爵,父皇也能做个太上皇,高枕无忧。”
这笔交易,看上去很值!
祁祯帝一手撑着床塌,一手抓着被单,双唇颤颤半响,大笑起来,“朕的好儿子!好儿子啊!”
眼里夹着泪水。
沧桑浑厚的声音回荡在阜阳殿的内殿中。
外头的雨声越来也大,天,也快亮了。
景亦的耐心也快没了。
他抬起手,示意身边的侍卫,看着眼前命不久矣的皇帝,眉峰高高蹙起,眼角一眯,说,“儿臣已经给了父皇机会,如今已卯时二刻,圣旨不成,儿臣就只好……下令屠杀了。“
那只扬起的手掌正一点点的往下压去。
同时,内殿众人屏住呼吸,目光皆放在了景亦下令的手上。
就在最后一刻——
祁祯帝出声,“朕签。”
声音中,透着无奈和妥协。
景亦唇角缓缓溢出一道得势的笑,手也放了下来。
床边的小太监将手中托盘往前一递。
祁祯帝盯着上面那份褚黄色的圣旨,很久……才有气无力的提起那只笔,沾了点墨,抖颤着笔尖,在圣旨上写了自己的名,又拿起玉玺,重重在上面盖了章。
传位的圣旨已成!
在旁的萧妃比谁都激动,一把抓起圣旨仔细查看,上面字字句句,清清楚楚。
我儿终于要做皇帝了!
“咳咳……”她激动得咳了起来,身子差点不稳,幸好身边的桑兰将她扶住。
萧妃便圣旨递给了景亦。
景亦展开一看,甚是满意。
立即拱手谢恩,“儿臣谢父皇成全。”
哼!
祁祯帝大手一挥,扫到了小太监手中的托盘,幸好那太监手快,一把将上面的玉玺接住,可笔和砚台却打翻在地。
噼里啪啦。
砚台打翻,墨水溅在了景亦湿漉的衣袍上。
他也不恼,一笑置之。
随即,命内阁大人:“劳烦内阁大人出去通报一声,皇上病疾,已立下圣旨,待会上朝之时,便会命人宣读旨意。”
内阁大人:“是。”
于是,便出去了。
祁祯帝动了大怒,心火上头,加上本就服用了萧妃在银耳羹中下的药,此刻似是命不久矣,艰难出声,“朕如今已经应了你,希望你说到做到,不得伤及无辜。”
景亦:“儿臣遵旨。”
可是,他嘴角上那道几不可见的笑,却出卖了他。
像他这样的人一,自然不会允许身边放着一颗炸弹,一旦自己登上皇位,第一个要杀的人,就是景容。
他静静在屋子里等着,可外头始终没传来内阁大人声音。
嗯?
怎么没声音?
雨声也不大啊!
景亦透着镂空的雕花窗户往外一看,外头的火光似乎更亮了些。
他眉头一皱,命人出去查看。
可出去的人仿佛又消失了,一直没有进来禀报情况。
怎么回事?
他突然有些不安,神色猛然一紧,赶忙出去。
步子刚出阜阳殿大门,外头火红的光线刺得他眼睛难以睁开,立即别过眼,适应了一会,定眼一看。
才发现……
原本跟随自己进宫的那些朝臣和侍卫都已不在此处,面前站着的,是另外一伙人。
领头的,是琅泊!
呃!
景亦诧异,就在那一瞬之间,手心忽然冷了起来,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切,不可置信,“为何会这样?”
置身毛毛细雨中的琅泊则手握长剑,挑着眉粗广一笑,“亦王,想不到吧?你看看这周围,如今,你已是困兽之斗。”
周围,全都是要索自己命的人。
他眯着阴鸷的眼睛,狠声:“你们闯入宫来,无疑是送死。”
“难道亦王还没有意识到,你布置在皇宫内的人手早就伏降了吗?”
“不可能!”
呵呵。
倏地,萧统领带着一行兵马匆匆前来,立在琅泊身边,说,“南北宫门已打开,最后一支兵马已经进宫,所有逆贼也都投降。”
“多谢萧统领。”
“保护皇上和皇宫安危本就是我的职责。”威风凛凛。
景亦一怔,又万分气怒,双拳紧握,“萧统领?你敢出卖本王!”
大声叱喝。
萧统领自带一股刚硬的气息,往前一步,冷着脸,说,“亦王,现大局已定,你命我在皇宫内部署的兵马已全部撤下,现在皇宫之内,已是容王的人,你现在虎穴,还是回头吧。”
“回头?”他冷笑,咬牙,“如今京城内外本王早已部署周全,城门昨晚已关,谁也进不来,若卯时三刻一到,纪司尹还未得到本王的退兵令,他便会带着兵马杀进皇宫,你们所有人,都将成为皇宫之内的森森白骨。”
他还没输!
然而——
人群中突然传出一道声音。
“卯时三刻,将是你兵败之时!”
第796章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第796章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兵败之时!
人群一一让开,腾出一条道来,景容迎雨而来。
呃!
景容不是已经病弱膏肓了吗?
可现在,明明稳若泰山,站在蒙蒙细雨中带着一身硬气,英姿勃发,特别是那双眼睛,精神百倍,隐约之中,带着一道凛人的魄是气。
这……哪里像个有病的人?
此时此刻,景亦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自己已被围困,双唇抖颤半响,吱不出半句话,“你……”
景容菱角分明的俊脸上,被毛毛细雨一点点侵蚀,像塑着一层如刀剑之上的银光,怔人心颤,双眉如箭,神气的双眸对上景亦震惊的视线,道:“景亦,你大势已去,卯时三刻,进宫的不是纪司尹的兵,而是孔家的兵。”
“孔家?不……不可能。”
“就在你昨晚下令关城门的一个时辰后,城门便已悄悄打开,孔家兵马早已暗中入城,而就在半个时辰前,纪司尹驻守在京城内外的人早已被擒,卯时三刻一到,便会将他押送入宫。”
呃!
不可能!
景亦脸都青了,原本胜券在握的气势正一点点从他身体里抽离出去。
自己当真输了?
景容:“你自以为机关算尽,可你千算万算,终究还是将人算得笨了些,你自以为擒住了纪先生,就能将我置于死地,但说来说去,还是你棋子落的位置不对,到头来,落得满盘皆输。”
“我没输!”景亦大袖一挥,满脸青筋爆出,拿出那份祁祯帝签字盖章的圣旨来,亮在手中,大声说,“你想不到吧,就在一炷香之前,父皇已将皇位传给我,我手握着圣旨,才是真正的大局已定,你此番行为,是谋反!谋反!论大临律例,当诛。”
声音响彻。
众人看着他手中圣旨,面面相觑。
琅泊也大惊,转头你轻声与自家王爷说,“王爷,咱们还是来晚了一步,现亦王有圣旨在,恐怕……”
话未说完,被景容抬手打断。
他笑了笑,冲着景亦挑眉道,“你打开圣旨看一看,看看上面究竟是圣旨?还是废纸?”
嗯?
景亦诧异,赶紧将圣旨展开。
没想到的是,圣旨上签的祁祯帝名号和玉玺盖章不见了。
“怎么会这样?”这一刻,他是真的急了。
景容冷笑,“你手中这份废纸恐怕也难以救你的命。”
“不是的,明明有的,玉玺盖章明明有的。”
“咚!”身后大殿内传来一声东西落地的响声。
闻声转身,就看到一个小太监从里面走出来。
这人,不就是之前那个端着托盘、呈送笔墨的小太监吗?
她立在景亦身旁,将头上的太监帽摘下,也将那道粗旷的假眉毛摘了下来。
一看,这人……
纪云舒!
景亦瞪大眼睛,不可置信,担忧的朝内殿看去。
纪云舒说,“亦王不用担心,里头的萧妃娘娘很好。”
“你……不是死了吗?”
她笑了笑:“我若死了,站在这里的岂不是鬼了?”
“……”
“亦王心中,想必有很多疑问吧?为何你明明看到我在刑台上被斩了头,我怎又可能活下来?明明你布兵如此缜密,为何会百密一疏,落得如斯田地?而我又是如何出现在皇上身边?还有你手中的这份圣旨,为何签的字、盖的章都不见了?”
是,这是景亦的疑问。
他到底哪里漏了?
纪云舒看了景容一眼,慢慢与他解释道:“你想知道的,我便一一告诉你,其实,从皇上封我为刑狱司时,容王冲我点头的那一刻起,就已经为你设了局,也注定了你今天的下场,而我之所以接下这个官职,无非就是要逼你造反,逼你拿我当顶头羊,可是你怎么也想不到,你身边可用的棋子其实早已落入别人的棋盅中。”
紧接着,景容接了她的话尾,说:“你设计将纪先生关押到刑部大牢时,翰林院的修撰林大人就早已通知了我,我们便设法来了一个偷龙转凤,当初纪司尹能在牢中假死骗过曲姜的那位苏将军,今日,我也能照葫芦画瓢,那个被押送到刑场的人,其实就是个犯了重罪即将要死的人。”
“呃!”
“而你更想不到,当我打算从御府回京那一刻起,就已经暗中命人送信去了西北之遥的宜城和汉洲,借孔家的兵马来迎你这一战,再加上有萧统领里应外合,时间真是刚刚好啊。”
“……”
纪云舒又接了话,“在皇上将我关押大牢那一天,我便已提醒皇上,皇上如此聪明,又岂会当真上了你的计?从牢中出来后,我便顶替你安排在皇上身边的太监进了阜阳殿,知道你定然会逼宫,让皇上立下圣旨,所以早早准备一份笔墨和假玉玺,墨汁和玉玺上都被涂了葵花汁和姜水,字迹和印章落在纸上不到一炷香就会消失,至于皇上的病,其实早就好了,这一切,不过是为孔家大军进京拖延时间而演的一出好戏罢了。”
哈哈!
听完,景亦的脸色何止是青,简直泛白的厉害。
有劲的双手紧攥着那份“废纸”,将其揉成一团,往地上摔去。
圣旨从石阶上滚下,落在了雨中。
妈的!
老子不甘心。
他直指景容,“景容,如今栽在你手上,不是我输了,而是我太大意,就算我做了鬼,也绝不会放过你。”
鼻孔生烟!
哪里知道,景容突然将萧统领的剑拔了出来,丢给了他,随后,他自己则拔出琅泊的剑握在手中。
剑锋对着景亦:“景亦,别说我没给你机会,你我毕竟兄弟一场,你不是一直想跟我争吗?好,只要赢了我,我便放你离开京城,将来天涯海角,随你可去。“
琅泊惊,”王爷?“
”谁都不准插手,让开。“
众人得令,一一闪开。
腾出了一块空地。
景亦意外,愣了一会,紧握着手中的剑,双眼赤红,一步步走下台阶,身子置入雨中。
现在,站在景容对面的他,不过是一只走投无路、垂死挣扎的老虎。
“景容,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第797章 咱们黄泉路上见
第797章 咱们黄泉路上见
景亦手握长剑, 叱吼一声,冲上前去。
景容接了他的第一剑。
兵器相碰,发出了刺耳的响声,刀光剑影,闪现在众人眼前,肃杀之气,充斥在这雷雨交加的夜色下。
两道身影既攻既守,在雨中拼杀,剑剑要命,却谁也没站到上风。
要不是因为景容有令,不准任何人插手,现在,估计景亦早就成了一块肉饼。
此时,雷声大作,雨也越来越大。
无数双眼睛,看着始终在游斗的景容和景亦,后者举剑,招招要命,前者也不是吃素的,谁也没有占到上风。
只见景亦脚尖一点,身子往上腾起,手中的剑仿佛上了马达一般,朝景容刺去,景容立刻将长剑横在手中,将刺过来的剑锋挡住,只是拿力道太大,他被逼往后连连退去,数米后才双脚一定,稳了下来。
两把剑呈“丄”的形状僵持着。
一个攻!
一个守!
“景容。”纪云舒轻唤,准备冲过去,却又立刻克制住,她很清楚,男人之间的战争是不允许旁人插手的。
总之,非死即伤。
雨中的二人持续僵持中,冥冥中,带着暗劲。
景亦似是杀红了眼,眉目之间狠戾蹿起,鼻孔都睁大了许多。
忽然——
景容身子偏去,闪到一侧,景亦则顺着自己使出的那道惯力往前扑去,后一刻,手臂被刺,掌心一松,那把锋芒万丈的利剑便掉到了地上。
“哐”的一声,利剑砸地,溅起了雨粒。
他猛然转过身,还未反应过来,一把利剑就已刺向自己眼前,只差分毫,就会要了他的命。
“你输了!”景容举剑站在他面前,雨水由上而下,从他的发丝上、鼻尖上、下颌处……极速滴落。
“你使诈!”
“输就是输,何须找借口。”
现在的景亦,如同惊弓之鸟,手臂被划伤,鲜血溢出,染红了那湿漉漉的衣裳,顺着他的指尖一滴滴的滴落在地上泞泥雨水中。
鲜红一片!
狼狈不堪!
“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用不着我杀你,你所犯之罪,父皇便不会放过你。”
景亦冷笑,“景容,如果我死了,你就永远都别想知道那个傻子的下落。”
呃!
是啊,他还有最后一颗棋子。
景容一震,手中长剑颤了颤。
“你若不说,我现在就杀了你。”
“那你试一试。”
景容真想现在就杀了他,可是,他不能不顾及卫奕。
这个时候,纪云舒冲了过来,焦急担忧,质问,“卫奕在哪?”
声音穿过丝丝细雨,有些模糊。
“你们想知道?好啊,让我走,只要我安全离京,他便安然无恙。”景亦想,留得青山在,不再没柴烧,只要自己没死,他就还有重来的机会。
纪云舒心只想卫奕没事,其余的顾不上这么多,冲着景容说,“放他走。”
恳求。
但景容犹豫不定,若真放景亦离开,那就是放虎归山,也就在他放松警惕之时,景亦身子忽然往前一扑,擒住了景容的手腕,用力一拍,将剑夺了过来,后一刻,迅速从身后扣住了纪云舒的双肩,将剑架在了她脖子上。
呃!
当即,将士们手中数把利剑一一拔出,将景亦围在了中间。
“你敢!”景容怒吼。
景亦:“让你的人赶紧让开,我若不能活着离京,我便带着你的女人一同入黄泉,而那个傻子,也会死无葬身之地。”
“你若伤她分毫,我便将你碎尸万段。”
“好!”景亦提剑往外一划,剑便在纪云舒的脖子上生生开了一道细细的口子。
鲜血混合着雨水,顺流而下。
“呃!”
纪云舒脖颈一紧,眉心也不由的皱了起来。
疼!
见状,景容下令,“全都让开,让他走。”
声音仿佛穿透了整个皇宫。
将士们纷纷闪开,让出一条道。
景亦:“准备一辆马车。”
“好。”
“你的人不准跟来。”
“好。”
景容都一一应下。
于是,景亦便挟持着纪云舒穿过人群,一点一点往宫外的方向挪。
景容步步紧随,如鹰的眼神泛着滔天的杀气。
却极力克制着。
理智告诉他,自己绝不能失去那个比自己命还重要的女人。
景亦一边挟持纪云舒离开,一边在她耳边说,“你放心,我若能活着离京,自不会伤你分毫,留着你,还大有用处。”
纪云舒屏住呼吸,“你要是伤了卫奕,我就是死了,也会拉着你一起死。”
“只要我能安全离京,那个傻子于我而言便一点利用价值都没有了。”
“最好如此。”
两人一路从阜阳殿渐渐到了宫门口。
眼看着就要出宫了。
马车已经备好,正在外头等着。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
就要出宫了。
突然——
“舒儿!”一道声音从远处传来。
呃?
即便雨声响彻在耳边,纪云舒还是听到了那熟悉的声音。
转眸看去,就看到日渐消瘦的卫奕站在雨中,瞬身湿淋淋的。
即便他那身衣袍肮脏不堪、头发洒落凌乱,但那双干净明亮的眼睛却如冬日里的暖阳一般,照亮了纪云舒的心底。
“卫奕?”
她激动得眼眶湿润,嘴角渐渐绽出了笑意。
久别重逢的感觉就像死而复生!
二人的目光相隔数十米之远,紧紧交织在一起。
也就在那一刻,景亦知道自己再无退路,卫奕的出现,就注定自己命不久矣。
果然,城墙四周早已部署了弓箭手。
他凶残的眼神中再无求生的欲望,有的,是浓浓的杀意,他冲着纪云舒的耳边轻声说了一句。
“咱们黄泉路上见。”
说完,长剑自他手腕一挑,抹向了纪云舒的脖子。
一道凌厉的口子瞬间渗着鲜血点点划开。
疼!
像烈火焚烧一般的疼!
“舒儿!”卫奕大喊,瞪着铜铃般的眼睛,吓得满脸惨白,疯狂的朝这边奔了过来。
纪云舒不记得自己是如何从景亦手中挣脱的,当身体被松开的那一刻,她像纸片一般扑向了冰冷的地面。
只记得,滚烫的鲜血从脖子里流出,染红了衣裳、耳侧、雨水……
第798章 纪慕青报复
第798章 纪慕青报复
轻飘飘的身子落在地上,淌在泥泞的雨水当中。
她额头撞在地上,脑袋一震剧烈剧痛,瞬间弥漫全身,她奋力睁着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到眼前景亦的手臂上、后背分别中了一箭,往前倒去,笨重的身体砸在地上,溅去了一地的雨水。
而她迷迷糊糊中,耳边传来很多声音,有雨声、雷声、喊声、脚步声、兵器碰撞盔甲的声音……
“舒儿。”
她看到了卫奕,看到他奔了过来,只是那道身影越来越模糊……
但——
却有人抢先卫奕一步,将她从地上小心翼翼抱了起来,下一刻,身子便窝进了一个结实的胸膛中。
“云舒,云舒……”景容发疯似的喊她。
她隐约看到了景容那张万分紧张的脸庞,火光映照在他脸部的雨水上,严峻却又那么的好看,像冬日里挂在屋檐下的冰条,晶莹漂亮。
真希望……能一直这样看下去。
只是——
她再也支撑不住了,眼皮重重垂下,直到眼前一片漆黑!
当晚,皇宫上下仿佛置身在一场水深火热的抢救之中。
紧张、肃重、鲜血、死亡……都不足以形容这场惊心动魄的围宫大战。
此时的亦王府。
纪慕青站在屋外,望着外头渐渐开亮的天。
尽管雨声敲击在屋檐瓦顶上噼里啪啦的响,她的心却十分平静。
此刻,她手里抓着一个荷包,那荷包有些陈旧,而且样式并不精致,上面也只是简单的绣着几根青竹,勾着两片叶子,不像是她这种出身贵门的人所佩戴的。
她知道,景亦带着自己的大哥围宫去了。
也知道,他们都被擒了!
整个院子里狼狈不堪,遗落的鞋子、打烂的花瓶、甚至还有来不及带走的衣裳……
一个时辰前,就在景亦被擒的消息传来时,府上的丫头小厮几乎将能带走的东西全都带走了。
昔日风光的亦王府,如今却像一座废墟,毫无生气。
“王妃,你不走吗?”一个小丫头卷着包袱过来问。
她摇摇头,偏头问,“侧王妃呢?”
“侧王妃卧病在床,没……人过去。”声音很小。
“我想喝酒,你能去拿两坛子酒给我吗?”
“啊?酒?”
纪慕青将自己发髻上的两颗珍珠取了下来,“两坛最烈的酒,你若取来,珍珠就是你的。”
看到珍珠,丫头眼睛都放光了,原本府上的珍宝就被那些手快的人给掏空了,她包袱里揣着的也就只是些普通的物件,心想着逃命的时间还来得及,干完这一票再说,就赶紧应下,匆匆去取了两坛烈酒来。
“王妃,酒来了!”
纪慕青点头,将掌心内的两颗珍珠给了她。
丫头喜笑颜开,装进自己腰包中,又问了一句,“王妃,你真不走吗?”
摇头!
“那奴婢就走了。”
点头。
丫头匆匆离开后,她就抱着那两坛子酒离开了往日如同监牢一般的落院。
半柱香后,到了陈香的屋子里。
才刚进去,就闻到了浓浓的药味,原来屋子里打翻了一碗药,大概是丫头们还没来得及端进内室,就听闻亦王被围,吓得碗砸在了地上,就匆匆离开了。
她抱着酒走进内室,便看到里头狼藉一片的场面。
所有名贵的花瓶字画全都没了,就连首饰、衣裳都不剩。
陈香因小产后,一直卧病在床,身子更是一日不如一日。
现在,陈香正从床上滚下来,连同被单一块卷到了地上。
看到纪慕青进来的时候,仿佛看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手伸向她,惨白的唇抖出一句话来,“救我,救我,我不想死。”
呵呵!
纪慕青表情冷淡,将酒放下,上前将其扶到了床上。
陈香一把握住她的手,恳求道,“帮帮我,带我离开这,我保证,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
哭的稀里哗啦。
“你身子不好,好好休息。”
“我知道我做了很多错事,你一定恨死我了,但我也遭到报应了,我连自己的孩子都x没了,我现在还落得一身的病,比谁都痛苦,而且王爷也出了事,我们都会跟着遭殃的,我不要,我还不想死啊。”
“你不是很爱他吗?”纪慕青的语气十分冷淡。
陈香疯狂摇头,“不是的,不是的。”
“我以为你们深爱着对方,才会对我如此狠心。”
“姐姐,我知道错了,都是王爷让我这样做的,是他为了自己的目的才会娶你进府,也是她让我对你这样的,不怪我。”陈香十分激动,紧紧拽着她的衣袖。
此时此刻,纪慕青就是她的救命稻草。
要想活着,就只能恳求和认错。
但是听到这番话,纪慕青则冷笑一声,“姐姐?”
可笑!
不是一直很顺口的喊她妹妹吗?
陈香赶紧说,“姐姐,是我不长眼,是我小肚鸡肠,你就原谅我吧,以后你是姐姐,我是妹妹。”
“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说的真是一点也没错。”
“呃!姐姐?”
纪慕青从腰间将那个绣着竹子的荷包取了出来,在手中端着,一边说,“这荷包是彩兰的,她绣活不好,却知道我喜欢竹,便学了很久的刺绣,才绣了这样一个荷包给我,当时我嫌丑,差点丢了,如今她人不在了,留给我的,就只有这个荷包了。”
呃?
陈香脸色一瞬惨白,身子往后倾去,眼睁睁的看着纪慕青那张原本平静的脸蛋上一点点狠了起来,眉目中充斥着一道戾气和杀气。
“姐姐?不关我的事,是王爷命人将她活活打死的,我的孩子也是被她毒杀死的。”
“你是活该!”
“姐姐……”
“闭嘴!”纪慕青狠狠看着她,一把捏住她的下颌,说,“要不是你,她也不会死,我也不会生不如死,你欠的债,应该由你自己来还。”
“不……”她疯狂摇头。
后一刻,纪慕青一把将她甩开。
人,便再次从床上重重滚到了地上。
“啊!”
恐惧感一点一点的蔓延到了陈香的眼睛里。
第799章 萧妃之死
第799章 萧妃之死
陈香从未那么渴望活着,她还年轻,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去挥霍。
不能死!
她拼劲全力想往外爬,可混身无力,根本爬不出去。
看着眼前这个女人落得如斯田地,纪慕青大笑几声,一把将屋子里挂着的几块帷帐给扯了下来,甩在了陈香的身上,随即,便将自己带来的那两坛子酒打开,撒在了屋子各处和陈香的身体上。
“不要,不要!”陈香疯狂的喊着。
纪慕青置若罔闻,拿起一个烛台走了过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阴森一笑,“你这样对我的时候,可有心生怜悯?哪怕一丝?”
“有,有的。”
“呵。”
“姐姐,我求求你了,求求你放过我吧,我真的知道错了,我求求你了,我还不想死。”
“上天都是公平的,谁做错了事,就注定要遭受报应,你是,我也是,而我们欠下的,注定是要还的。”
“不!不……”
“去死吧。”
那盏烛台自她手中缓缓落下,落在了陈香身上那块诺大的帷帐上。
顿时——
火光渗透在陈香那双惊恐的眼睛里,无限放大。
“啊!”
轰!
大火猛然燃起,瞬间吞噬了她的身体。
滚烫的大火越演越烈,她在地上不断打滚,口中不停发出凄惨的叫声。
很快,屋内便大火密布。
纪慕青望着眼前的一幕,疯狂大笑,笑得十分癫狂。
然后,背身从屋子里走了出去。
身后,燃着熊熊烈火。
这一刻,她终于释怀了,终于解恨了!
外头的大雨也终于停了下来。
天终于亮了!
一切,都回到了原点。
这时,大内侍卫已将亦王府团团围住,侍卫冲进院子里,将接近疯狂的纪慕青围在了中间。
她双手无力的吊在身侧,手中紧拽的那个荷包掉在了淌水的地面上,双脚一软,身子也垂到了地上,却仰着头,依旧不停的在笑。
那双充满恨意的眼睛渐渐涣散起来,歪着脑袋,唱起了儿时自己祖母教给她的一首歌谣。
“小小人儿入房中,花儿鸟儿追彩蝶,一种草儿生,一种树儿落,夏有夏,冬有冬,你我桃花下来见……”
“小小人儿入房中,花儿鸟儿追彩蝶,一种草儿生,一种树儿落,夏有夏,冬有冬,你我桃花下来见……”
……
一遍又一遍。
仿佛从深渊之中传来的死亡之音。
久久回荡在亦王府中。
同一时刻,纪家的将军府也被团团围住。
纪书翰跪在祠堂里,看着眼前的一尊佛像,苦笑起来,真没想到,自己算计了一辈子,如今,却还是算错了那么一步。
不仅输了,连整个纪家都输了。
他还如何有颜面去见纪家祖宗?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那扇紧闭的大门被纪婉欣推开。
门一开,她看到的,却是纪书翰那具跪在佛像前、早就冰冷的尸体。
呃?
她怔住了,双腿一软,身子重重撞在了那扇门上。
持久,才反应过来。
“爹?爹!”
她冲了过去,跪在纪书翰的身边,撕心裂肺的喊着。
“爹……”
抱着那具尸体放声痛哭。
外头的侍卫进来,原本各个凶神恶煞,但看到眼前一幕时,还是有些于心不忍,何况那堪称锦江的第一美人还哭得惨兮兮。
真是我见尤怜。
但同情归同情,可纪家确实犯了重罪。
最后,纪婉欣还是被抓了起来,关进了刑部大牢,等待处置。
至于纪黎,卯时三刻一到,就被押入进宫了,连同受了箭伤的景亦在阜阳殿外很久。
祁祯帝心头难舒,病虽好了,可终究被这一气,还是给气倒了,根本不想再见那个畜生,于是,下了两道圣旨。
一道,是三日后,处斩纪黎。
一道,是将景亦关押大内天牢,容后处置。
而等同连罪的萧妃也被打入冷宫,永生永世,不得踏出冷宫半步。
几乎与逼宫一事相关的所有人,都被关到了监牢内,一时间,朝中被革职的大臣去了一半。
天一亮,大雨停了,所有的兵马都退去了皇宫,关闭的城门也在卯时三刻打开。
一切,恢复如初,
冷宫中。
萧妃一席白衫,身上和发髻上的金银首饰全都没了,一张素面朝天的脸冷沉着,空洞涣散的眼神也不知看在何处?
斗来斗去。
没想到……还是输了。
倏地——
紧闭的大门开了。
景萱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进来,遣退了身边的宫女,将门关上。
她将东西放下,把带来的饭菜都取了出来。
没有山珍海味,只有四个素菜,和一壶酒!
她倒了两杯酒。
一杯放在自己母妃面前,一杯放在自己面前。
“我们母女二人很久没有好好坐下来吃顿饭了。”
萧妃看着她不说话。
“这些菜虽不是什么鲍参翅肚,可女儿记得,母妃却很喜欢吃,所以就命御膳房做了些。”
“拿走。”萧妃出声。
景萱不管,继续说:“有清炒时蔬、糯米团子,还有……”
“都说了拿走。”萧妃手一抬,将桌上的四叠菜全都打翻在地。
碎得稀巴烂!
景萱却很淡定。
萧妃气怒的瞪着她,“你终于心满意足了?看到本宫和你皇兄弄成现在这样,你满意了?要不是你把那个傻子带出来,你皇兄现在已经离京,何苦还会被关进大内天牢,等着被你父皇赐死。”
景萱苦笑,双眼泛红,“事到如今,难道母妃还不知错吗?”
“错?本宫何错之有?”
呵呵。
“罢了,不管我说得再多,你也不会明白的。“景萱深呼一口气,强忍着眼泪不掉下来,“再过几天,女儿就要出嫁去胡邑了,那一天,母妃恐怕不能来送我了,而今日一别,今生今世……怕是再无见面的机会。”
“……”
她端起那杯酒,”女儿敬母妃一杯。“
一饮而尽。
萧妃也哭成了泪人。
景萱将自己带来的一块香放进桌上的暖炉里,“母妃不是说,很喜欢女儿调的这款香吗?今日我带了一些来,母妃闻着香……好好休息吧。“
香味从炉子里散发出来,充斥在整个屋子里。
景萱不忍再看自己母妃一眼,咬着牙贝,转身离开。
“萱儿。”萧妃痛哭,看着自己女儿的身影越来越远,终于大彻大悟,“是母妃对不起你,是母妃错了……噗!”
吐了一口血!
缓缓倒在了地上。
景萱始终没有回头,就在门关上的那一刻,终是落了两行泪。
第800章 纪黎被斩
第800章 纪黎被斩
萧妃在冷宫里香消玉损,什么都没留下。
最终,遗体被火焚烧,骨灰撒入了璋郅殿后的那口枯井中,随风散去。
生前所有的风光都成了过眼云烟。
争来争去,还不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那日后,皇上闭殿,谁也不见,直到纪黎被处斩的前一天,一则消息从京外传来,奉命派兵攻打蛮人的纪桓,在几天前大获全胜,蛮人投降退兵数里。
同一时刻,皇上也下了一道旨。
:皇帝昭曰,纪家谋反之罪已定,念其长林将军纪桓此次灭蛮有功,可免死罪,责令,革除封号,收回兵权,钦此。
当天,京城城门才开,一匹烈马从城外冲了进来。
尘土飞扬。
周围百姓大惊,险些成为那马蹄下的一缕亡魂。
纷纷骂骂咧咧。
“哪个不长眼的狗杂种?”
“穿着一身盔甲就当自己是天皇老子不成?”
“奶奶的。”
……
都说京城人的戾气大,可见传言是真。
纪桓从边疆而来,快马加鞭,一身铠甲未褪,直奔皇宫,刚到阜阳殿外,“咚”的一声跪了下去。
身子重重伏在地上。
“罪臣纪桓,求见皇上。”
声音肃重,却透着哽咽。
一个月不到的时间,纪家竟落得如此地步,他岂会不痛心?
之前被萧妃支离的张全已重新回到皇帝身边,现从殿内出来,看着跪在地上混身抖颤的纪桓,叹了一声气,说,“纪将军,你还是请回吧,皇上谁也不见。”
他不走!
“罪臣知道纪黎犯下滔天罪行,死有余辜,可多年来,他对大临鞠躬尽瘁,立下汗马功劳,望皇上念及此处,绕他一命。”声嘶力竭的恳求着。
声音响彻。
“纪将军,你这又是何苦?此次你出兵灭了蛮夷,立了大功,皇上这才有令不株你同罪,你还是赶紧回去吧。”
“若皇上不肯网开一面,罪臣便长跪不起。”
“这……”
纪桓执拗起来,十头牛都拉不住。
张全实在无奈,只好进去通报。
祁祯帝这两天来,一直闭门不见,坐在那张雕刻着金龙的椅子上,正沉默着。
没人看得出他的心思。
张全行至殿中禀报,说,“皇上,纪将军不肯离去。”
祁祯帝眼睛一眯,手心一握,目光朝外头看了一眼,沉了一口气,语气冷厉道,“去告诉他,朕念纪家历代效忠朝廷,可饶府中之人,不作定刑,皆可赦罪出狱,但十日之内,必要全数离京,永生之年,不得回京,但罪犯纪黎必斩,若他纪桓再冥顽不灵,朕便下令杀了他纪家全部人等。”
呃!
听上去,既是大慈,又是大恶。
张全应声,赶紧出去。
将刚才这番话一一传达。
“纪将军,纪司尹犯下此等罪行,谁也救不了他的,皇上仁慈,宽恕你纪家上下几十人,你若真想你纪家上下平安无事,就赶紧回去吧,不要再触怒皇上。”
纪桓惊诧,左右斟酌。
一面,是自己的哥哥,一面,是纪家上下几十条人命。
却只能选其一。
他浑身绷得很紧,仿佛从刀剑上走过一圈似的。
终于——
下了决心。
伏身朝地上重重磕了个响头。
“谢……皇上。”
他缓缓起身,看了一眼内殿,才转身离去,双脚却像绑着一个铁块,重如千斤。
从宫里离开后没多久,皇上果然下了圣旨,放了纪家牢中几十口人。
包括亦王妃纪慕青。
只是——
纪慕青已经疯癫,回到将军府后就一直唱着那首童谣,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嘴角带着笑,时而笑得让人心慌,时而笑得灿烂如花,无忧无虑。
纪婉欣在牢中待了两天,受了湿气,卧病在床,难以清醒。
当天,沈家的退婚书也送了来。
如今的纪家,今非昔比,而沈家早就想将这门婚事退了,现在终于如愿以偿。
纪桓跪在灵堂前,看着面前那副棺材。
里面,装着自己父亲纪书翰的遗体。
他没有哭,也没有激动得大喊大叫,只是这样默默的跪了整晚,一动不动。
直到第二天午时三刻,府上小厮匆匆来报,提着哭腔,说,“二公子,大公子他……已经问斩了。”
呃!
那一刻,纪桓跪得笔直的身板狠狠一颤,双眼泛红。
“咚!”
门口传来响声。
闻声一看,就看到身子虚弱的纪婉欣听闻这个消息,身子重重撞在了灵堂的门框上。
“二小姐。”丫头扶着她,
纪婉欣走了进来,哭成了泪人,身子往下缩去,跪在棺材前。
看着面前那块牌位,说,“爹……都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一声声重复着。
纪桓握住了她冰凉的手。
她却哭得更凶了,“二哥,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明知大哥要造反,却不能拦着他,如果我当时拼死拦住了,我纪家就不会落得现在这般。”
“此事与你无关。”
继续哭。
纪桓叹气,缓时,命人,“去将大公子的尸体收来,后天,与老爷的遗体一块带回锦江。”
小厮:“是,小的这就去。”
而整个灵堂里,一直回荡着纪婉欣的哭声。
……
没多久,皇上下令,将关在大内天牢的景亦押到了阜阳殿。
又传了景容和一干朝臣在外等候,没有命令,不准进入。
殿中,景亦狼狈至极,头发凌乱,目光涣散,一身袍缎肮脏无比,整张脸更是惨白到一丝血气都没有,身上的剑伤、箭伤虽然已经被包扎好,可鲜血还是染红了那白色的绷带。
他跪在地上,身子微垂。
祁祯帝坐在龙案后,披着披风,一手撑在大腿上,很久,才沉声道,“现如今,你的母妃在冷宫死了,你的侧王妃也葬身火海,整个亦王府,逃的逃,死的死,跟随你的那些朝臣们也都入狱了,这就是你要的?”
“……”
“朕给过你机会,无数次机会。”
景亦冷笑,缓缓抬起头迎上祁祯帝那双含泪的眼睛,说:“若父皇真的给儿臣机会,就不会下密诏,急召景容回京了,若非不是如此,儿臣也不会出此下策,说到底,是父皇你逼的儿臣啊!”
第801章 你是朕的儿子,不是朕的敌人
第801章 你是朕的儿子,不是朕的敌人
逼?
“朕逼你?”祁祯帝拳心一紧,重重往桌上一捶,“咚”的一声,他愤然起身,直指那不孝儿,质问,“是朕逼你怂恿景华围宫弑君的吗?是朕逼你逼宫夺位的吗?是朕逼得你如此狼子野心的吗?”
当然不是!
“当初景华杀朕,是你带兵前来营救,本以为你将来会是位好皇帝,朕也一心要将太子之位封给你,甚至同意让你迎娶纪家嫡女为正妃,以为让你得到纪家兵权后就可安心,可谁曾想,你却将朕对你的一再纵容当成你夺宫的利器,宁可处处下心思,也不愿等一等!等朕归去,这大临天下迟早也是你的啊!偏偏你太心急,野心曝露,竟连同纪家势力来反朕,试问,朕何尝对不起你过?你是朕的儿子,不是朕的敌人。”
你是朕的儿子,不是朕的敌人。
儿子?
景亦冷笑,抬头对上他的视线,“若父皇真当我是你儿子,就不会处处提防了。”
“你还不知悔改?”
“儿臣不悔。”
好一句不悔啊!
若说祁祯帝尚且对他还有那么一丝于心不忍,此刻全都磨灭得一干二净,他绕过面前的龙案,走下那三节台阶,一步步朝他走去,干涸的眼睛里渐渐湿润,双唇抖颤。
行至景亦面前,他低头看之,咬字一字一字道,“朕四个儿子,一个死,一个病,一个不争不抢,一个却野心勃勃,都说龙生龙子虎生豹儿,你们四个,却分龙定性,各个不一样,朕常说,景容像登基之前的朕,毫无野心,不适为帝,而你则像登基之后的朕,骨子里天生有龙心龙骨,将来必定是治国之才,但朕错了,大错特错,你的心,是对权利独裁的野心,而你的骨,则是杀尽天下人的傲骨。”
声音发抖!
听其一番话,景亦眸子里依旧不甘。
如他所说,不悔!
看着自己儿子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的模样,他沉了口气,说:“朕不会杀你。”
嗯?
不杀?
景亦惊!
祁祯帝大袖一挥,转身看着框在龙案上那块刻着“行将久之”的牌匾。
良久——
“来人。”
侍卫进来。
“即日起,革去景亦王爷身份,贬为庶民,永生永世,囚禁在大内天牢。”
相当于无期徒刑。
侍卫领命,立即将地上的景亦架了起来。
景亦看着自己父皇那道久经沧桑的背影,苦笑,“儿臣再如何野心勃勃,也抵不过父皇你分毫。”
话中有意!
当年祁祯帝之所以能登基,是因御国公让贤,以至于朝中许多御国公的党羽不服,他便挨个的安上罪名,一一铲除,此等野心,景亦确实不及半分。
景亦被押出大殿,众臣和景容都还在外候旨。
他看了景容一眼,冲其一笑,说,“你看到了,父皇终究不忍杀我,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会跟你斗到底。”
景容:“……”
“我还要提醒你一句,只要皇位还在,这宫里的风……就永远都不会停。”
哈哈大笑。
随即,就被侍卫押走。
他刚才的话,景容听了进去,表面上看似没有牵动,心里却翻涌不停。
小一会后,张全出来,“皇上有令,宣容王,孔将军和孔大人进殿。”
孔将军,指的是从西北之遥赶来的孔衢。
孔大人,指的是早早离京在汉洲养兵的孔升义。
三人领命,进去。
“参见父皇/皇上。”
孔衢和孔升义,是叔侄关系。
二人骨子里带着一股硬气。
特别是孔衢,皮肤黝黑,身材魁梧,因常年生活在西北,身上自然多了些烈性,像只拴不住的豹子。
叔侄二人千里迢迢带兵分别从西北之遥和汉州赶来,好在时间刚刚好,在城外将正准备卯时三刻围京的纪黎逮了个正着,双方兵马虽然不相上下,可孔衢的兵毕竟在西北那样荒凉的地方待了许多年,无论是性子、胆识和体力,都比常年驻守在京的兵马略胜一筹,因此很快便生擒了造反的纪黎,避免了一场围京嗜杀的血腥场面。
当年孔皇后去世,孔家为官的早就离京去了,祁祯帝对他们更是多年没有上心,却未想到,此次救了自己的人,竟是毫不起眼的孔家。
祁祯帝看着孔家二人,“此次你们带兵前来,救驾有功,朕自会重赏。”
“除逆臣,救圣上,本是我孔家生职。”稍顿,孔升义说,“而且此次,也是容王算得先机,担心亦王有变,所以提早送信件到我二人手中,这才能顺利救驾。”
将所有功劳都算到了景容头上。
祁祯帝点头,看着自己性子温顺的儿子,“确实,景容你功不可没。”
可景容神色平静,俯身:“儿臣不敢一人居功,如果没有孔将军和孔大人,儿臣也不过是有车无马,无能为力。”
“总之,都有赏。”祁祯帝:“还有那位纪姑娘,若不是她,朕的签字盖章恐是一险,只可惜她……”
叹气。
没有继续说下去。
景容垂着头,眼里闪过一丝忧伤。
纪云舒究竟是生是死?
似乎还无人知晓。
……
一个时辰后,同仁殿。
最近院子里落了很多树叶,风一起,好些都吹进了殿内。
吏部尚书彭元海将皇上的旨意带来给了景贤。
景贤似乎身子好了很多,手里抱着一个手炉站在那面诺大的书架前。
从上面取下一本书来。
翻了翻。
勾着唇,说,“没想到父皇终究还是不忍。”
彭元海:“虽是留了亦王一命,但亦王永生被囚禁被大内天牢中,也是个废人了。”
“废人!”景贤笑了笑,“他以为只要活着,就能有翻盘的机会?简直做梦。”
嗯?
“王爷的意思?”
他将手中的书合上,眸子一深,“老虎生的孩子一定是老虎,就算没了牙,却还有一双锋利的爪子啊。”
彭元海越听越不明白。
景贤走到火炉旁,将自己的手炉打开,把里面燃烧的碳倒了大火炉中。
瞬间溅起了火星子。
“难道彭大人以为……景容会放过他?”
阴森!
第802章 魑魅魍魉
第802章 魑魅魍魉
景亦被关进大内天牢的那天晚上,景容便去看他了。
将牢中所有侍卫全部遣散。
他手里提着两壶酒,到了牢房外。
里头,放置着一张还算干净的被子,一张坚固而简单的桌子,上面摆着一个油灯、一壶茶和三个倒扣的杯子,景亦坐在里面,手中拿着一根细细的木棒,在地上写着什么。
景容用手敲了敲木桩。
闻言,里头的人停了手上的动作,抬起那双深凹的眼睛,直直的迎上他的视线,又缓缓往下移,落在他手中那两壶酒上。
不屑一笑:“都说鸟飞尽,良藏弓,狡兔死,走狗烹,难得,还有你来看我。“
“这是你最爱的桃花酿。”景容声音低沉。
“你真有心。”
他不作回应,拿出钥匙,将牢房的门打开,走了进去。
立在景亦面前。
脚边,是景亦刚刚写的四个字——魑魅魍魉。
字迹工整,清清楚楚。
他笑了一下,走到桌边坐下,将自己带来的两壶酒一一打开,拿出倒扣的两个杯子斟满。
将其中一杯推至到对面。
景亦便将手中的木棒丢去,撑身起来,在他对面坐下,看着面前的酒。
他明白!
什么都明白!
于是,端着酒在鼻尖上闻了闻,眉心一展,仰头将酒灌入喉中。
酒香入喉,浑身舒畅。
“真是好酒。”
景容又为他倒了一杯。
再次一饮而尽。
景亦舔了舔唇角上残留的酒,嘴里突然“啧啧啧”了几声,酒杯放下,眯着眼,叹了一声气,”景容,若我们从未生在帝王之家,说不定,你我会是最要好的兄弟,只可惜命不如人愿,你我从生下来的那一刻,就注定要争,这是命,谁也改变不了。”
他只是眸子一沉,“命在天,选择在自己。”
“选择?景容,你当真以为我们有得选吗?”景亦眼神微紧,身子往前,认真道,“我们从一出生就是父皇手里的棋,你是白子,我是黑子,只能以输赢告终,这是我们作为棋子的命,而若不想被人摆布,就只有成为掷棋子的人,才能掌控全局,要谁赢,谁就赢,要谁输,谁就输。“
他虽说的如此义正严辞,可语气中已没有之前那般充满狠气。
景容脸色平静,看不出情绪来,只问了句,“那如今,你心里可有一丝愧疚?”
“愧疚?我既不后悔,又何来愧疚之说?”景亦更是调侃道,“若说真有,也只是可惜,可惜那位纪姑娘,如此有才华的一位传奇女子,最后却成了我的刀下魂,想当初,她若愿意为我所用,也不至于落得如此地步,我虽输了,却换来你一生遗憾,也值!”
挑了挑眉!
景容不恼,平静的眸子里波澜不惊,只是静静地盯着面前那杯酒,说,“景亦,其实你心里比谁都清楚,输了,便是输了。”
“我承认,我是输了,可是景容……”景亦突然笑了起来,继续道,“就想我说的,只要皇位还在,宫里的风就永远都不会停。”
“……”
“难道……你就没有怀疑过除了你我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人吗?”
呃!
景容:“你想说什么?”
“我的死士是从来不会在身上佩戴任何玉佩,可半年多以前,在锦江杀你的那帮人当中,却有人戴着玉佩,你就不觉得奇怪吗?还有吏部上奏一事,明显是想将矛头指向我,甚至群臣突然上书举荐我为太子,这些,都是在我控制范围之外,也正是因为这样,父皇才会对我心生怀疑,这才将你召回京来,可见这些事情的背后是有人在帮你!可究竟是真的想要帮你?还是想你回京与我相斗后,那人坐收渔翁之利呢?恐怕你要好好想想了。”
语气诡异,瘆人心慌。
景容闻言,眸中几不可见的泛起了一丝狐疑。
还有当初那位木槿姑娘,又是受命何人?
背后……到底是谁?
是敌是友?
但现在,他无心在在乎那些,看着面前表情严肃的景亦,眉心一拢,说,“景亦,倘若真有来生,希望不见。”
希望不见!
说完,他起身离开。
“景容。”景亦突然叫住了他。
他脚步一顿,背身对着。
“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景亦深吸了一口气,笑着:“母妃说过,东江是她的故乡,她时常说想回去一趟,看看那春天漫天的木棉花、和家中种的那颗大桑树,不知……你可否带我回东江?我也想看看,母妃口中所说的木棉花和那棵大桑树。”
良久——
景容:“好。”
“萱儿就快要出嫁了,母妃与我不能送她离去,你能不能代我……送送她?”语气哽咽。
“好。”
“还有……谢谢!”
景容身子一颤,衣襟内的手紧紧握拳。
随后,离开。
牢中,景亦起身,看着地上自己写的“魑魅魍魉”四字,脑海中,闪过儿时父皇与他说过的话。
“景亦,你可知道,这世上有多少人学会了写魑魅魍魉,却不明白其中道理。”
“儿臣也不懂。”
“你要记住,成大事者,就不能被人左右,要做到不听谗言,不论谬语,只有自己才能决定自己的命运。”
他重重点头,“是,儿臣记住了,自会避魑魅、消魍魉,成大事,靠自己。”
他还记得当时父皇脸上洋溢的笑。
是赞赏的笑。
记忆一点点消散,他抬头望着牢中那扇狭小的窗户,光线像是被分割成为了很多道,一束一束的射在他脸上。
直到那双眼睛缓缓叩下,身子到下。
留下了,只有口中溢出的鲜血……
佛说,一个贪婪的人,永远都抓不住流动的水,因为你越是用力,水从你指间流走的就会越快,于是有人问佛,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人,是否能回头是岸?佛说,能!又有人问佛,何为恶?何为善?佛说,心中为善,便是善,心中为恶,便是恶。
那么,一个双手沾满鲜血、心中为恶的人,如何回头是岸?
佛看世人,是一场浩劫,人看佛,却是一场虚幻。
人之因果,终究要报!
第803章 噩梦
第803章 噩梦
景亦在牢中死亡的消息很快传到了皇宫,祁祯帝听到后,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摆摆手,命令刑部去收尸。
而尸体最后被景容截了胡,暗中派人运送去了东江。
同时,皇上也下了令,封了孔升义为晋安公,孔衢为骠骑大将军,手握二十万大军继续驻守大临边境,这场风波也终于在一个又一个的死亡当中停了下来。
一切,回归开始。
……
纪云舒不记得自己睡了多久,只是睁开眼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置身在一片硝烟弥漫的战场上,周围全是倒在血泊中、着身盔甲的将士,以及倒在地上被火烧着的无数面旗帜,漫天白烟飞絮,几乎模糊了她的视线,只听得见远处传来的兵器碰撞声,她艰难的挪着步子过去,当眼前的白烟渐渐散去时,才看清了前面的两个人。
一个穿着盔甲、满身是血的男人背对着自己,手里举着长剑,朝对面的男人狠狠刺去,剑锋顿时深入骨肉,血顺着伤口一点点的滴落到地上,那人,终是倒在血泊中死去。
那一刻,纪云舒瞪大了眼睛,万分惊恐,身子也往后本能的踉跄了几步。
因为那个被剑刺死的人……是莫若!
他满身是伤,死不瞑目。
那么,那个杀死他的人是谁?
当站在莫若面前的男人缓缓转过身来的时候,周围的白烟又冒了出来,挡住了纪云舒视线,她只能极力的睁大眼睛去看,那种好奇和迫切感促使得她不由的往前走去,直到……那张脸在自己眼前渐渐放大。
那人……
“呃?”
她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满头大汗,张着惨白的唇喘着气。
当眼前景物越来越清楚时,才恍然大悟,原来是一场梦,自己此刻正躺在一张大床上,映入眼帘的,是散落下来的灰白床帐,大概是窗户未关,风正卷动着床帐轻轻拂着。
她扭了扭脖子,却疼得厉害,伸手一摸,才发觉脖子上缠着厚厚的绷带。
记得……自己不是已经成了景亦的剑下魂吗?
她伸出十指,轻轻蜷缩了几下,如此真切。
嗯?
床边传来轻微的呼吸声。
她偏头看去,就看到趴在床边睡着的卫奕,他清洌的脸蛋上透着一股温润之气,只是整个人却好像消瘦了很多,大概是因为屋子里有暖炉的原因,导致他脸部通红,有些涨热,长而浓密的睫毛隐隐扑扇着紧闭的双目,尽管此刻在睡梦中,他的眉心还是紧拢着。
这傻小子也不知道在自己身边守了几天?
纪云舒没能忍住,伸手摸向他那张干净的脸庞,眼泛泪光。
兴许是她的手太凉了,卫奕身子一抖,睁开了眼。
“舒儿。”
语气里带着激动、哽咽、兴奋、难过……五味杂然。
他坐了起来,一把抓住她纤细的手,原本紧拢的眉心也终于松了,视线对上纪云舒那道温和空灵的目光,再不愿挪动半丝,嘴角上渐渐绽出笑意。
那样的笑,仿佛一瞬便能让人忘记所有的悲伤忧虑,而这样的男子,又是如此的好看,背着光,像个天使。
纪云舒细细端看他,看着他那张消瘦的脸,眼泪不由的掉了下来
卫奕抬手,为她拭去眼泪,又抚摸着她散落在脸庞的碎发,将其温柔的撩至耳后,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指又轻轻的在她的额头上碰了碰,干净清澈的眼眸中透着温柔。
什么都不说。
“卫奕,对不起。”
“舒儿何错之有?”
“如果不是我执意将你留在锦江,你也不会被人带走。”
卫奕摇头,温和道:“从舒儿去御府到见到你的那天,一共64天,768个时辰,我每天都在想,或许有一天我睁开眼就能看到你,你会像以前一样,告诉我别怕。”他嘴角上的笑意更洌了几分,“而现在,舒儿也在,我也在,就什么都够了,不是吗?”
这番话说得明明白白,说得条理清楚。
哪里还有半点以前傻子的模样啊!
纪云舒虽微惊,惊他似乎变化很大,可眼泪依旧狂掉,捧着他的脸,说,“你知道吗?我好害怕,害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如果真是这样,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卫奕,我发誓,从今往后,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不管发生任何事,都不会抛下你。”
“那从今往后,就由我来保护舒儿,我也发誓,再也不离开你。”尽管他声音中还是带着一丝青涩,可眼神分外坚定。
纪云舒心头的难受也在他的笑容中慢慢消散。
她下了床,透着那面镜子看到了自己,白衫着身,长发散落,精致的脸蛋上瞧不见半点血色,却也不是惨白的厉害,脖子上缠着绷带,但隐隐约约透着一些血迹。
卫奕找来一件披风给她披上。
“我睡了多久?”
“四天。”
这么久。
忽然——
“醒了?”
莫若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包药,走了进来,拍了拍卫奕的脑袋,将药给了他,说,“小子,把药拿去厨房,煎好了就拿来。”
卫奕捧着药,看到包着药的黄纸上写着字,就念了出来,“葵三钱,繇五钱……”
嗯?
“这繇字……认识?”莫若微惊。
卫奕点头,“认得,《酬志名家》里有,就记下了。”
后一刻,莫若和纪云舒对视了一眼,到底什么也没说。
卫奕便抱着药去了厨房。
人走后——
“他确实已经渐渐在好了,相信不久,就能恢复成正常人的神智。”莫若说。
纪云舒点了下头,但心中忧心,卫奕若是好了,确实是件好事,可他的身份……太敏感了!
莫若为她把了下脉。
“嗯,已经没有大碍了,只要好好休息就能痊愈。”
“景容呢?”纪云舒问。
“你也知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自然忙得厉害,这几天,也都没怎么休息,不过每天晚上都守在你床边,担心的不得了。”
也对!
纪云舒沉了一口气,又小心的追问了一句,“那……纪司尹他……”
第804章 送丧
第804章 送丧
纪云舒问到这里,莫若一顿,也知道藏不住,索性就都告诉她了。
呃!
不过短短几天时间而已,却没想到死了这么多人。
而纪云舒更想不到,自己爹死了,大哥死了,大姐也疯了,换作任何人恐怕都是难以接受的,但她却出奇的没有想象中那么激动,只是缓缓垂下目光,淡淡的问了一句。
“他们什么时候离开京城?”
“今天。”
“哦。”
哦?只是哦?
莫若毕竟是外人,也说不上什么,总不能让她去送一送吧?
这话自然咽了进去没说。
“对了。”莫若想起一件事来,将自己带来的一个精致的小瓶子掏出来给她,解释,“这是克制蟾毒的药,你记住,一定每天都要吃两粒。”
“嗯。”
“还有,那种毒是挨不过去的,你若是不想活活痛死,就一定要吃。”他再三嘱咐。
纪云舒将药乖乖收下。
莫若不想打扰她休息,便交代了几句后,就收拾东西走了。
看着那道背影,纪云舒又想到了自己刚才梦中见到的那个场景,疆场之上,硝烟弥漫,莫若被长剑刺进心脏,倒在血珀中死不瞑目,而在梦中杀了他的人,那张脸是如此的熟悉,映在她的眼前又是如此的真实。
她不知道那是一种警示?还是单单的一场梦。
小一会,她撑着身子走到门口,望着阴沉沉的天,眼睛不禁的红了起来,心头一痛,剧烈的咳了几声。
随即,唤了一声:“子衿。”
时子衿马上从屋檐下跃了下来,俯首:“姑娘有什么吩咐?”
“你陪我出去一趟吧。”
“可姑娘你的身子……”
“不碍事。”
时子衿摇摆不定,但知道她性子执拗,自己是拦不住的,就只好答应。
很快,纪云舒换了一身素白的男装,出了容王府,去了将军府。
正好这个时候,纪家的人正准备启程回锦江。
一行人都穿着白色孝服,头上绑着白缎子,但因为纪家毕竟犯了错,所以并没有大肆铺张的举办葬礼,一行人中,前头是两辆马车,而后面的马车上分别拉着两口棺材,棺材上面盖着黑布,用石头压着。
纪云舒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即婉欣从府上出来,因身子不好,由身边的丫头搀扶着,而她旁边,则是已经疯癫的纪慕青,她用手搓着自己的头发,不停傻笑,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父亲和大哥已经死了。
这样也好,无忧无虑!
以前所有的不愉快,就都忘了。
“云舒?”纪婉欣走了过来,有些惊讶,无力的眼睛抬了抬,看着她脖子上的绷带,便红了眼,说,“见到你没事真是太好了,这两天我心里难安,打听过你的消息,可都说你……好在没事,不过现在如何?好点了吗?怎么不好好休息呢?”
关切的语言噼里啪啦的袭来。
纪云舒摇摇头,“我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纪婉欣又问,“你是来送爹跟大哥的吗?”
“嗯。”
“这都怨我,我明知大哥要造反,却拦不住他,才会弄成今天这样,千错万错,都不是我的错。”
哭的稀里哗啦,我见犹怜。
在纪云舒看来,她辨别不出眼前这个女人的真伪。
只说,“此事与你无关,就算你拦住了又如何?事情该发生的,总是要发生的。”
“如今爹跟大哥都死了,我真不知道以后如何是好?”
“听说,沈家公子退婚了?”
纪婉欣:“嗯,不过这样也好,这京城乃是龙潭虎穴之地,我若留着,早晚也是要吃亏,如今倒好,我可回到锦江去,安安稳稳的过下半辈子,好好照顾大姐。”
她看了一眼纪慕青。
纪慕青便冲着她乐了乐,挣脱身边的丫头走了过来,看着纪云舒,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给她,说,“给你吃。”
看着掌心里那颗糖,纪云舒笑了一下,却双眼泛红。
“你喜欢吗?”
“喜欢。”
“那你以后经常给你糖,好不好?”她那张天真的脸上洋溢着笑容,早已不见当初的张扬跋扈和戾气。
人在经历了一定的悲伤后,不是大喜,就是大悲。
而纪慕青很幸运,她是大喜。
“好,以后我天天吃你给的糖。”
“嗯。”纪慕青笑得很欢,随即,丫头便扶着她上了马车。
忽然——
“你来做什么?”纪桓从府里出来,一身白色孝服,那张冷硬的脸上全都是恨意。
纪云舒:“二哥……”
“我不是你二哥。”纪桓怒吼一声,仰着下巴,鼻头一红,说,“纪云舒,当初在宫里的时候,我就应该杀了你。”
咬着牙。
当初在宫里的时候,纪桓不忍,放了她一马。
现在心头后悔,真应该将眼前这个女人碎尸万段。
纪云舒不恼,“酿成今天种种,不过是个贪字,二哥怨恨我,我也无话可说,但说到底,毕竟一个是我爹,一个是我大哥,我只是想来送送他们。”
“送?你根本不配,爹说的对,你就是我纪家的罪人,因为你,三弟和祖母死了,现在你还害死了爹跟大哥,你根本就没有资格来送他们,你若还有一点良知,就给我滚,这辈子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一定亲手杀了你。”
几纪婉欣劝:“二哥,云舒没有错,她只是想来送……”
“你给我闭嘴。”他呵斥,吩咐丫头,“带二小姐上马车。”
丫头便紧拽着她上去了。
纪桓怒视纪云舒,冷哼一声,上了马。
下令离开。
而将军府的大门也缓缓合上。
纪云舒始终神态平静,看着渐行渐远的一行人,然后跪了下去,朝地上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
不是因为愧疚,是因为孝。
而马车内,纪婉欣掀开帘子,看着外头的大风,那双赤红难受的眼睛渐渐深了下去。
撩着帘子的手更是用力了几分。
随着指尖一点点泛白,她的脸也越来越狰狞。
“纪云舒,我纪家的仇,早晚有一天,我要你双倍奉还。”
狠戾至极。
第805章 我们家小卫奕长大了
第805章 我们家小卫奕长大了
天气越来越沉,一小会便大风雷霆。
纪云舒从地上起来,望着渐行渐远离开的纪家人,心里说不上的五味杂然。
方才纪桓的话还深深烙在她心头,久久萦绕。
自己是罪人?
当真是罪人吗?
“还是赶紧回去吧。”身旁的时子衿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裹了裹身上的衣物,看着禁闭的将军府大门,上面的牌匾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拆了下来,两盏破烂的灯笼则凄凉的吊着,不知是被风吹破的,还是有人刻意为之,往日里被朝中大臣和京城富商踏破门槛的将军府,今日却落败得如此凄凉。
风光不在。
还真是有点心酸。
“咳咳……”
“姑娘,你没事吧?风越来越大,你才刚好,还是赶紧回去吧。”
她点了下头,便由着时子衿扶着自己离开。
回到容王府,刚到门口,就看到景容站在那儿,他眉宇昂立,眼神却深不可测,身上披着一件黑色披风,还有一块白色的蓝毡围在脖子上,用一颗通透的明珠子扣着,披风底端绣着几朵好看的金色琅花,栩栩如生,他双手背在身后,带着一种气怒且担忧的神情看着她。
这几日时间里,他眉心就没松展过,整日里皱得发紧,现在看到纪云舒偷偷出府,便皱得更深了些。
“去了将军府?”声音低沉浑厚。
她坦诚点头,迈步上了台阶,一边说,“去送一送。”
“然后呢?”
“人已经走了。”
“你心底存着的善心,他们看得见吗?”景容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当然看不见!
纪云舒心头一颤抖,竟哑口无言,垂了垂眸。
看着眼前身子虚弱的女人,景容根本怒不起来,重重的沉了一口气,抬手将扣在披风上的那颗明珠取了下来,随即,披风从肩上松落,他手臂一展,披风在空气中划过一道完美的弧度,最后稳稳的落在了纪云舒的瘦弱的肩膀上。
“呃?”
她还未反应过来,人已被景容横抱而起,顿时贴进了那个舒适温暖的怀抱中。
有些贪婪了。
众人虽然惊讶,却觉得很正常。
若是换作以前,定觉得自家王爷是“有病”,竟然喜欢男人,简直是重口味,但如今纪云舒的女子之身已经人人皆知,自家王爷对她这般好,也是人性缘故,毕竟动物求偶本能是从骨子里就定下的,谁也改变不了。
众目睽睽之下,他抱着纪云舒转身就朝落院的方向去。
路上。
她仰着眸子,看着男人冷凛的下颌,问,“刚从宫里回来?”
“嗯。”
“事情都解决了?”
“嗯。”
“那还忙吗?”
景容垂眸看她,将她抱得更紧了些,说,“还没有,景萱快要出嫁了,这几日都得往宫里跑。”
她“哦”了一声。
不再过问。
小一会,两人到了落院。
卫奕站在院子里,双手缩在袖中,像是藏着什么东西。
鼓鼓的!
原来,先前他去了厨房,盯着下人们熬好了药才端过来,哪里知道纪云舒却不在屋子里,问了下人才知道她出去了,他曾经在裕华阁待了好长一段时间,知道煎好的药不能重回罐里温热,所以便找人拿了一个小罐子,藏在自己的袖子里保暖,等着纪云舒回来喝。
偏偏,撞见景容抱着她。
二人依偎在一起,十分亲密。
他眼神温温一沉,衣襟内捧着药罐的手紧了几分,然后默默往旁边退了一步。
景容便抱着纪云舒进到屋子里,将其放在床上,为她盖上被子,又在两边压了压。
“再敢招呼不打就出去,我便让人时时刻刻盯着你,别说出府,院子里的门都不会让你出。”霸道警告,但透着关心。
她乖乖点头,看了一眼紧随进屋的卫奕,目光落在他双手上,问,“你手里揣着什么?”
他愣了愣,才小心翼翼的将药从衣袖里拿了出来,往前一伸。
“舒儿治病的药!”
说完,立马倒进碗里,端了过来。
果然还热气腾腾。
景容笑笑,伸手轻轻拍了拍他,“我们家卫奕果然长大了。”
父爱浓烈。
去你妹的。
卫奕心里千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老子不是你儿子!
不过……他忍了。
景容将他手里的药接了过来,说,“小子,这里有我照顾你的舒儿就行,昨日,我已经让琅泊请了个先生来教你学问,还买了些书院里常用的书,先生大概这个时候已经来了,你去书房看看,争取多装点学问,将来参见科举,中个状元什么的,咱们家也算光耀门楣了。”
那个自豪啊!
卫奕:“我想陪着舒儿。”
“学问打紧。”
“可……”
话还未说完,琅泊就在外头扯着嗓子喊,“卫公子,老先生来了,让你赶紧过去,他要摸摸你的慧根。”
那声音,真大。
卫奕汗颜,只好垂着头走了。
人走后,纪云舒突然握住景容的手,严肃的唤了他一声。
“景容。”
“嗯?怎么了?”
她却抿了抿唇,欲言又止,最后摇摇头,“没什么。”
景容也没有太在意。
那天过后,因为景萱要出嫁的缘故,整个京城戒备森严,祁祯帝因为萧妃和景亦的缘故,所以对这个女儿不闻不问,景容则带着人忙进忙出,筹备一切。
毕竟,他答应过景亦。
而这几天里,纪云舒在屋子里养病,气色已经好了很多,莫若也每天来看她,案子上的绷带也解了下来,不过……却留了一道疤。
好在莫若有神药!
但还是会留下一道浅浅的疤痕。
唐思这几天也经常过来,只是那丫头的全部重心都放在卫奕身上,老是跑到书房去逗他玩,卫奕好几次都被惹毛了,只是好男不跟女斗,便克制住了。
也就在景萱出嫁的前一天,赵怀和文闲突然来了。
因为景容答应过他们,只要帮忙救出纪云舒,便会告知小世子在何处?
但两人还未进去,就被府上的侍卫拦下。
“你们言而无信!”
怒斥。
屋子里的纪云舒听到了,她出了门,就看到被人团团围住的赵怀和文闲。
“你们都退下。”她出声命令。
第806章 小世子
第806章 小世子
景容和琅泊都不在,他们唯一的使命就是护纪云舒周全。
自然不敢放松警惕。
“纪姑娘,王爷吩咐过,他若不在,定要我们小心护你。”有侍卫说。
纪云舒明白他们的担忧,但还是道,“放心吧,他们不会伤害我的。”
如今小世子的事情还不知道,他们敢杀自己吗?
当然不敢。
“可王爷要是……”
侍卫的话还没说出来,纪云舒打断:“你们全都退下,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过来。”
真是个执拗的姑娘!
侍卫们犹豫许久,最终只好收了剑,一一退了下去,不过屋顶上的弓箭手却不敢退,只能隐藏在黑夜中,随时做好准备。
院子里安静下来,几盏纸皮灯笼在风中晃荡,光线散落在雨水还未干彻的地面上,泛着晶莹的光线。
纪云舒走到院子里,行至二人面前。
道了一句,“多谢。”
微微俯了俯身。
这谢意来的丝毫不唐突,因为眼前的两个人可以说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说起来,还真是一场惊心动魄的营救。
当时,林殊故意在自己的遗书上写了营救的时间和方法,让她做好准备,那晚子时才到,文闲和赵怀便打扮成了工部小尹,抬着几个大箱子过来,说是送来一些用具,但因东西是从京外送来的,路上遇到大雨便耽误了时辰,导致子时才送来,门口的狱卒生疑,让他二人将那些箱子一一打开,里面果然是一些牢房常用的东西,当时又是大晚上,狱卒也懒得详查,就放人进去了。
殊不知,其中一个箱子里却布置着机关,上面放着一层用具,下面却是一个暗格,里面装着一个即将要被问斩的女死囚,死囚身子虚弱,舌头儿时就被人割掉,以至于说不出话来,加上身型和纪云舒也十分相似,于是顺利偷龙转凤,将真正的纪云舒运出刑部大牢,送去了容王府,好在纪云舒当时本就长发披肩,所以死囚有了长发掩饰,便很好的骗过了当时在刑场的所有人,包括一向聪明的景亦。
而且文闲和赵怀都是生面孔,狱卒认不出来,若出了岔子,也是无碍的。
这也正是景容为何找他二人帮忙的原因。
现在亦王已除,纪云舒也无大碍,她们自然等不下去了,急切的想知道小世子的下落,便趁着夜深过来了。
赵怀这个莽夫操着粗犷的声音,“我们只想知道小世子现在何处?否则,也不会答应容王去牢中救你,你这种人,死不足惜。”
咬牙切齿,一路上被骗,谁没有气?
文闲却平静道,“纪姑娘,你骗了我们的事可以既往不咎,但现在,你必须告诉我们。”
“好。”
她爽快应下。
二人震惊。
纪云舒神色淡然:“你们跟我来。”
她绕过二人,出了落院。
文闲和赵怀木愣了一下,匆匆跟上。
三人很快便到了容王府的书房外,但只是站在院子里,并未靠近。
“你带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你们不是想知道小世子的下落吗?一看便知。”纪云舒目光往书房里轻轻一点,示意他们看里面。
书房里,那教书的老先生早就拍拍屁股走了,只剩下卫奕一人在里头,他坐在书桌后,挺直着腰,手里提着毛笔,一笔一划、认认真真的在纸上写着什么?
十分专注!
那张侧脸,如同被细细雕琢过后一般菱角分明,透着几分睿气。
“他……是小世子?”
赵怀大惊,不可置信,“那个傻子?”
文闲:“你认识?”
“他是个傻子,怎么可能……”赵怀惊讶到双目嗔大,当时将那个傻子抓到高山寨时,差点灌酒给他灌死了。
但是——
赵怀诧异之余,也不忘问纪云舒,“你不会是想说,这个傻子就是小世子吧?”
纪云舒:“没错,你们要找的小世子就是卫奕,那块玉佩也是他的,当年将他抱出京城的人现在就在锦江,你们派人一问,就能知道来龙去脉。原本事情在未查明之前,我应该保守这个秘密,甚至一辈子都可以,但容王既然答应会告诉你们,我便言而有信。”
赵怀彻底愣住了。
如今,他真想给自己扇几耳光,当初自己竟然差点要了小世子的命。
文闲消化完,认真问了一句,“你所说……是真的?”
“千真万确。”
“好!”
说完,文闲正要去书房,却被纪云舒拉住,“你要做什么?”
“我们要带他走。”
“不可能!”她当即拦在二人面前,态度坚决,“我能做到的,就是告知你们真相,但我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
“他是我们的小世子,我们岂会伤害他?”
“我知道你们的心情,但也请理解我,从知道真相的那一刻,我就想尽一切办法不让他涉及到此事中来,我只想他一辈子都开开心心、无忧无虑,而在他心里,从来都没有恨、没有仇、更没有阴谋算计,如果你们告诉了他,他又如何能用一个正常人的思维去想这件事?带来的结果可想而知,你们若真的想要保护他,那在《临京案》还没有查明之前,就不要去打扰他,更不要让事情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言辞坚决!
文闲看着书房内认真写字的卫奕,心中的决定摇摆不定。
可——
赵怀却出奇的应了一声,“好!”
呃?
他收起了原本的那份戾气和震惊,露出欣赏信任的眼神,说,“当初在高山寨,纪姑娘不顾一切为小世子挨了一棒,我赵怀最欣赏的就是你这样的人,更相信你不会害了小世子,但是,等御国公府大火的真相公诸于世时,我们会来带他走。”
纪云舒心头一颤,衣襟内的手紧着。
她知道,自己担心的那一天迟早都会来的。
良久——
“好,但是在此之前,请你们保守这个秘密。”
“这里是京城,我们也不想小世子出事,可是,你能不能允许我们时常过来看看小世子?”
“可以。”
她答应了。
于是,赵怀文闲二人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纪云舒呆呆的站了一会,转身看着书房里还在写字的卫奕,眼底不禁红了起来。
卫奕,为何我们……不能是“寻常”人?
忽然——
一个小厮跑了过来,“纪姑娘,有人送来一封信件给你。”
她立刻将眼泪抹去,接过那封信。
展开一看。
上面只有一句十分简短的话。
:明日城外三里亭等。
署名是景萱。
明日?
不就是景萱出嫁的日子吗?
第807章 十里红妆,送行
第807章 十里红妆,送行
第二天,公主出嫁。
璋郅殿内,本是十分喜庆的日子,可是整个大殿里并未挂任何红缎子、红灯笼,亦或是任何和出嫁有关的喜庆物件。
萧妃死后,这里冷冷清清。
景萱坐在镜子前,一席大红嫁衣,顶戴红冠,镜子里,是自己那张揉着红妆的脸蛋,星眸温沉,眉目端庄,红唇烈焰。
却苦涩一声。
一旁的宫女还在给她身上添置东西,一边说,“公主今日真美。”
确实美!
皇家的基因可不是盖的啊!
当宫女将一支碧绿的簪子插进她头上的时候,她突然喊了一声“等等”。
“公主不喜欢这根簪子吗?”
她没有说话,只是伸手将插进发髻上的那根簪子取了下来,紧握在手中。
记得,这是自己母妃为她选的出嫁之物,当时还特意来问她是否喜欢?她明明说了不喜欢,可萧妃还是执意将这簪子归进了出嫁物当中。
也是,她向来没有任何抉择的权利!
若是换做之前,她必定将这东西狠狠往地上摔去,可现在……
她说,“把它戴在最显眼的地方。”
宫女愣了一下,才缓缓接过簪子,按照她的吩咐,将她头上左侧那根金簪取了下来,换成这根碧绿的簪子。
好看!
真好看!
景萱缓缓笑了!
这时,外头的小太监伏身进来,说,“公主,时辰到了。”
她点点头。
宫女扶她起身出去,外头侯着许多宫女太监,跪地恭贺,“恭喜公主。”
她望着眼前一幕,竟觉得万般讽刺,神色淡然朝前走去,前方仿佛是一条望不见尽头的长廊,她不知道自己将会走去哪儿?往后的人生又会如何?
一无所知!
只能顺着他人安排的路不停的往前走。
殿外,送亲的队伍排了很长,马车鸾乘可谓金碧辉煌,派头十足,配得上她公主的身份。
而景容站在鸾乘旁,看着景萱从里面出来。
他上前,说,“一路小心。”
景萱艰难的扯出一抹笑容来,“谢七皇兄。”
“傻丫头,你既喊我一声皇兄,又何来谢?”
她红着眼,哽咽歉疚:“母妃和皇兄对你所做的事,我代他们与你对不起。”
景容:“事情已经过去,不必再提!”
“七皇兄……”
“你只要记住,无论何事,都与你无关,你心里不需要歉疚,更不需要承担,如今你嫁去胡邑,难免会遭受困难,但皇兄能送你的,也只有珍重二字,将来,你要自己好好照顾自己。”
她点头。
是啊,原先她母妃在宫中风光,皇兄在朝中风光,她这位公主嫁去胡邑,是给胡邑添了金,可现在,萧妃死了,景亦死了,那么,此刻安在她头上的就不是高高在上的公主的头衔,而是罪人!一个连父皇都厌恶她的罪人。
试问,胡邑人又怎会好好待她?
往后的苦,想想便知。
可——
她本就是一个如同傀儡一般的死人,有何惧之?
景容与她交代了很多,最后将她送上了马车,他骑马在前,领着送亲的队伍一路出了宫、出了京x。
天不作美,又开始细雨绵绵。
十里红妆,染红一片。
景容不能送的太远,最后只能停了下来,目送着她离开。
那条路,仿佛铺满了刀剑利器,由着景萱踏过去。
“萱儿,保重。”
送亲的队伍在官道上行了一炷香时间。
眼看已经到了三里亭,景萱突然喊了一声:“停。”
外人有人听到,立马让队伍停下。
“公主,何事?”
“前面山丘上有一个亭子,我想上去坐一坐。”
她拨开马车帘子,下了马,宫女立马将伞撑在她头上。
宫女担忧,“公主,下这么大的雨,你还是回马车里吧,在里面休息。”
“闷得慌,不舒服。”她望着不远处山坡上的那个亭子,态度坚决,“你们都不必跟着。”
啊?
“公主?”
她偏头和自己的两个陪嫁宫女说,“你们陪我过去就行,其余的人留在这里。”
“是。”
一个宫女扶着她,一个宫女打着伞,将她慢慢搀扶上了那个山丘上。
上面有一个草盖的亭子。
虽然简陋,但很扎实。
而亭子里,纪云舒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了。
如今的她,退去一身素雅的男装,换上一袭淡蓝色的衫裙,外头裹着一件黑白色的披风,因为脖子上的伤口还未痊愈,便缠着一块单薄的毡以作掩饰,长发披肩,只是用一根简单的簪子将前面的头发轻轻挽至脑后,简答又带着几分韵味。
那张好看的脸蛋五官精致,杏仁微弯的眸透着睿智,如扑扇般的长睫毛微微抖颤,细细长长的眉似柳轻挑着,饱满挺立的鼻尖,小巧绯红的唇。
往那一站,美若一副画。
这样的女人,谁人见了不爱?
景萱走进亭中,先是被眼前女装的纪云舒惊了一番,后命令身旁的两个宫女,“你们退远些,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进来。”
“是。”
宫女二人撑伞离开。
纪云舒俯身:“参见公主。”
后一刻,景萱立刻扶住她的手臂,往上一抬,“这里没有别人,不必多礼。”她仔细看着眼前的女人,笑了笑,说,“上次一别,到现在已经很久了吧?”
“是。”
确实很久了,上一次见面,是萧妃设下鸿门宴的那一次,她将自己女子之身告诉对了疯狂迷恋自己的景萱,自打那次后,二人就再也没有见过面。
“没想到那位聪明伶俐的纪先生换上女装,竟如此美。”
“不及公主。”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间,自打你入京以来,都快一年时间了。”景萱感叹,“你若是男儿该多好,说不定我就不会嫁去胡邑,与我完婚的,会是你。”她唇角上洋溢着一抹憧憬的笑容,望着远处起雾的山丘,又说,“不,你若是男儿,那皇兄怎么办?该厮守终身的,是你们。”
“是啊,人之有情,天下皆有。” 纪云舒笑笑,道,“还要多谢公主相助,才能将卫奕救出来。”
“皇兄既然不与我说谢,你又何需与我说谢,我不过是在弥补我母妃和皇兄的罪孽罢了。”
第808章 娶你为妻
第808章 娶你为妻
罪孽!
二字从她口中道出,少了几分刁蛮之气,她望着那外头的细细绵雨,嘴角勾着一抹羡慕的笑意,转而看着纪云舒,说,“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
“我?”
“我虽贵为公主,金枝玉叶,可所谓的金枝玉叶,不过是囚禁人的牢笼罢了,是注定飞不出笼子的,开心?不开心?根本与我无关,可你不一样,天下之大,你哪儿都能去,逍遥自在,总比金雀牢笼要好。”
景萱的笑容越发苦涩。
有些可怜!
纪云舒握住她冰冷的手,说,“好好活着。”
好好活着!
这四个字就像一根系在景萱腰上的绳子,试图将迈向悬崖边上的她给拉回来,而纪云舒仿佛是因为洞悉到了她的心思才会说出这句话来。
那一刻,景萱红了眼,说了一声“谢谢”。
这一声“谢谢”弥足珍贵。
“公主,时间不早了,该走了。”外头的宫女提醒。
她吸了口气,便与纪云舒说,“云舒,如果将来有机会,希望我们还能再见。”
“一定。”
“那你保重。”
“你也是,去了胡邑,好好照顾自己。”
“嗯。”
景萱的手缓缓从她指尖内抽开,转身离去。
宫女上前搀扶,为她撑伞。
身后——
“景萱”纪云舒突然叫住了她,说:“卫奕虽然被你母妃囚禁在宫中甚久,但我不怨她,你皇兄虽伤了我,我也不恨他,所以,也请你放下心中的歉疚,无论如何,好好活着。”
景萱背对着她,尽管雨声在雨伞上淅淅沥沥的响着,尽管纪云舒的声音温沉轻细,可她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微微笑了。
最终什么也没说,下了山丘,上了鸾乘,离开。
纪云舒在亭中目送那行人渐行渐远……
马车内,景萱眼神涣散,毫无焦距,不知过了多久,她从袖中掏出一把精致的匕首,把匕首上刻着一颗十分圆润剔透的玉,泛着淡淡的光芒,她手握刀柄,将匕首拔开,里面锋利的刀锋闪着冷凛的光,正透着她的脸和身上那件红嫁衣。
在此之前,她本打算用这本匕首结束自己的生命!
但现在,见完纪云舒之后,听到“好好活着”那四个字时,她就改变了主意,终是将匕首合上,从马车里扔了出去。
释怀一笑。
风缓缓卷起鸾乘上的纱幔,微微扬起,起起伏伏。
好像有一个声音在山间中不停的回荡……
那年,我做了一个梦,梦到我轻提着薄衫,奔跑在一片种满了桃花的林间里,我看不清前方的路,只想拼了命的往前奔去,柔滑的粉红花瓣轻轻抚摸过我的脸颊、我的肩膀,我的掌心、我的眼睛……
周围一切,也越来越模糊。
……
那天过后,京城安静了,皇宫安静了,而容王府却热闹非凡,一会不是卫奕被唐思惹毛,就是景容调侃卫奕是他儿子,闹得府上经常出“问题”。
而文闲和赵怀也成了容王府的常客,时不时坐在屋顶上打量读书的卫奕。
好几次,卫奕直接站在院子里问他们是谁?
他二人却像做贼了一样,一溜烟就没了影。
第二天,照样来。
很快,容王府迎来了一道圣旨,皇上下令,恩准纪云舒以女子之身继续担任刑狱司一职。
在大临,史无前例!
女子为官,轰动了整个京城,大街小巷都在议论。
这回,她是名正言顺的纪大人了。
景容拉着她的手,桃花眼微微一挑,看着眼前的女人,得意道:“看来本王的府上是该添位女主人了。”
“胡说什么?”她显得有几分娇羞。
“怎么?不愿意?”
“我……”
“满京城内的女子如今可是排了队的想嫁给本王,做梦都想戴容王妃的帽子。”
“那你给别人就是。”
景容不悦,“本王都已经是你的人了,还如何给别人?”
艾玛,你老真是活段子。
纪云舒一阵尴尬,实在不想接他的话。
景容却突然抓住她细腻的手,温柔且认真的唤了她一声,“云舒。”
“嗯?”
“你可知道,本王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娶你为妻。”
做好了所有的准备!
多么炙热的一句话。
二人四目相对!
深情浓烈!
纪云舒抿了抿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心里却泪流成河,怎样的一份心,
才足以道出一句“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啊!
景容:“过段日子,等朝中时局稳定,我便向父皇提出来,他自不会阻拦。”
纪云舒湿润的双眸轻颤几下。
终是点了头。
他仿佛求婚成功了一样,激动的愣笑了许久,才满心欢喜的将她揽入怀中,紧紧抱着。
正好被余少卿撞了个正着,不,应该叫他余大理才对。
原先的大理寺卿因和亦王同谋,已被贬职,于是立功的余少卿便成了如今的余大理。
景容只得将怀中女人松开,却脸色不悦。
平时琅泊恰好时机出现,现在他不来,倒是换成了余大理。
妈的!
而余大理撞见眼前一幕,甚是尴尬,但也只能厚着脸皮上前,鞠躬行礼,“参见容王。”又朝纪云舒伏了一礼,“纪大人好。”
纪云舒回礼,“余大理好,不知前来所谓何事?”
“是这样的,今日过来,实则是为了给纪大人道贺,其次,是想问问看,这《临京案》的事?”
“放心吧,我已收拾好东西,晚些就会去竹溪园。”
“那就好,那就好。”
景容偏头看她,有些惊讶,这女人何时偷偷收拾了东西要去竹溪园?
余大理:“王爷,下官有件事禀报。”
“你说。”
“只是……”他看了纪云舒一眼。
纪云舒当即明白了,便说,“我去收拾下东西,就不打扰王爷和余大理谈事情了。”
说完就走了。
人走后,景容面色严肃,问,“何事?”
余大理发愁,顿了一会,“今日皇上传了内阁的几位大臣,还有六部大人,商讨太子之位一事。”
呃!
景容眉心一拧。
“然后呢?”
“皇上本是有意要立王爷为储君,其中几位大臣都认同皇上的决定,但是……还有几位大臣却有别的意思,他们认为,皇子之间理应公平竞争,于是……
第809章 天大的秘密
第809章 天大的秘密
于是……
于是什么?
卖关子可耻!
景容也不傻,自然意识到了什么。
那个可怕的想法其实一直在他脑海里,不,准确来说,不是想法,是猜测。
余大理吞吞吐吐半响,继续说,“于是有人提了贤王,道贤王常年在宫中养病,从未涉政,但毕竟也是一位受封过的王爷,理当受恩上朝。”
“他不是一直病着吗?”
“听说近日身体已经好了很多,太医多次前去诊断,说是他的病症已经没了,只需好好修养,就可痊愈,而且加上这些年来有莫神医在旁诊治,病情自然见好,大臣们得知后,这才在皇上面前提及起了那位久在深宫不露面的病王爷。”
景容沉默思忖片刻,问道:“提及景贤的朝臣都有谁?”
答:“领头的是吏部尚书彭大人,附和的则是翰林院抄录林斯林大人、通政司的曲大人,礼部姜大人,录文院的……”
还未说完,景容抬手打断。
余大理不明,“王爷?”
“若是本王没有记错的话,这些官员好像都是鸣山书院出来的学子吧?”
“王爷好记性,他们确实都是出自鸣山书院的,但不同窗。”
“这未免有些奇怪了,为何朝中官员单单只有他们提及?”
余大理想了想,分析道,“大概因为都出自鸣山书院,所以想法不可避免的有些相同,而且贤王确实久居深宫多年,若是别人也就算了,但他毕竟是一位王爷,太子封立一事又重大,故而提及出来也是可能,说不定……单纯是想讲究公平二字。”
我擦哥们,你这分析的理由也太牵强了点吧?
余大理参不透!
但景容自知绝不会如此简单,这其中,恐怕还有很多诡谲之处等人寻味。
暂且撇开这些,他问了一句:“那父皇的意思如何?”
余大理回答:“皇上似乎还在犹豫,毕竟贤王从未上朝,对朝中之事也一无所知,若突然恩准他上朝参政,恐怕有诸多不便,所以大臣的建议,皇上听了一半,也留了一半,尚未有决断,但下官认为,此次亦王围宫一事,是王爷你立了大功,若皇上封您为太子,也是应该。”
这话刚说完。
景容便怒:“余大理,这里没有别人,你口无遮拦本王不怪你,但若去了外头还道刚才这番话,就不仅会要了你的命,本王也会受到牵连。”
“是是是,下官口无遮拦,还请王爷赎罪。”
余大理冒了一声冷汗,刚才确实有些口无遮拦了,这番话要是传到皇上耳边,指不定又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真是该打!
该打!
“罢了。”景容闷了一口气,“你且回去吧。”
“那这件事?”
“本王自有定夺。”
“是,那下官告退。”余大理便走了。
人一走,景容叫来路江,打算商讨一下刚才事。
毕竟路江是他的军师。
路江微惊,道出心中想法,“所以王爷是怀疑,当初吏部参奏一事,其实与贤王有关?”
景容眉头深锁,“景亦死前说的那一番话,本王一直放在心里,现在想想看,实在是太巧了?当初景亦的死士身上为何会佩戴玉佩?他如此小心,自不会露出马脚,而本王被支离京城后,吏部又突然上奏,参本王干涉官员调动一事,更巧的是,偏偏在所有矛头都指向景亦的时候,群臣又推荐景亦为太子?才开始使父皇对景亦生疑,这才下了密诏召本王回京!种种一切,似是有人暗中操控,有意帮助本王。
如今,同出鸣山书院的官员都纷纷推举景贤上朝,领头的,竟是参奏本王的彭远海和通政司的那位曲大人,实在是太巧!难道……当真如本王所想,彭大人和曲大人是受命景贤之命才参了本王一本,这才顺利助得本王回京?”
嗯哼?
虽是这样猜测,但路江却心生奇怪,说,“可是王爷,贤王自小就在宫中,基本不出同仁殿,这样一个人,怎会有如此大的本事号令朝中官员?”
“这也是本王想不明白的。”景容不解,往前行了几步,口中念道,“景贤?吏部?鸣山书院?鸣山书院……那些官员不可能无缘无故听命景贤,除非……”
呃!
仿佛发现了一个让人震惊的事实!
“王爷?”
“除非是有人让他们听命与景贤,而能让鸣山书院出来官员们都听命的人,就只有……”
路江立马就猜到了,“于夫子!”
“没错。”景容掷声,心脏随着自己说话的力度砰砰一跳。
那老头未免隐藏得太深了。
于夫子早年就已经退出朝堂,离开京城,这都已经几十年来,人到老年,都快是个将死之人了,怎么老了老了,还插手到了朝堂上?
插手就插手吧,可他为何要帮助一个多年病在宫中,根本解除不了朝政之事的病王爷?这样做的目的在什么?或许说,他帮景贤,自己又能得到什么?
于是——
路江道出其中疑点:“于夫子为何要帮贤王?贤王又为何要帮王爷?他既然要帮本王,自然与王爷非敌是友,那此次又为何要朝中官员在皇上面前推他上朝?难不成,贤王故意帮助王爷回京,就是想借助王爷的手铲除亦王,使他得利?从如今来看,倒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毕竟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若真是这样,那那位隐在深宫里的贤王就不容小觑,说不定会给 王爷带来一场大麻烦。”
大麻烦!
比景亦还厉害的大麻烦?
景容琢磨,竟觉得心头莫名奇怪一慌,这些疑问,仿佛使他置身在了一片迷雾林中,前路如何,摸不清,看不透。
竟半点头绪也没有。
于夫子为何要帮景贤?
景贤的目的又是什么?
许久——
景容眼睛微微一眯,“恐怕这其中,还有一个天大的秘密!”
京城之内,仿佛起了一道大风。
翻滚得十分厉害!
就好像卷动着无数把刀子,朝着人心一点一点的袭来。
第810章 孙子兵法
第810章 孙子兵法
当天,纪云舒收拾东西搬去了竹溪园。
景容也厚脸皮的将自己的东西一打包,跟着搬了过去。
当然,卫奕也跟了去。
简直是举家迁移!
如今,几乎全京城里的人都将注意力放在了纪云舒着手的《临京案》上。
稍微年轻一点的就当是看个热闹,想看看那位纪大人究竟有何等通天的本事,竟然能将十五年前(已经又过去一年了)被烧死的人都通过摸骨画像辨别出来。
而年岁长的,就是真的好奇,毕竟当年御国公府着火一事,轰动了整个京城,如今时隔这么多年,竟然下令翻案,可见其中必定大有文章,故而各个都好奇当时的事情究竟是人为?还是天灾?
反正搬出板凳,摆上瓜子。
等新闻!
而被无数双眼睛盯着的纪云舒,几乎整天都在放置棺材的堂屋里和书房两点一线。
几乎不出竹溪园。
全心投入到了这桩案子里。
半个月下来,又完成了几幅画像。
只剩下最后7具!
眼看越来越近了……
当然,景容也没有闲着,除了上朝以外,他更是暗中派人去调查当年一事,先是从兵部开始查起,想知道当年下令将御国公府的府兵调走的人是谁?指望能追出那人得的是谁的令?
是御国公的令?
还是别人?
但答案是,那人早已经死了!
线索断掉,无从查起,总之,和当年那天晚上有关的人……都死了。
而当年剩下的御国公府的府兵也都不知其中真相,只知道见到令牌就得尊命,根本没有过问太多。
所以现在唯一的线索,就只有御国公府那个唯一的幸存者。
景容查探无果,得空就待在竹溪园。
近日清闲,落得自在,心情好的时候,还会教卫奕认认字,教教学问什么的。
那小子学得极快!
这一日,趁着纪云舒在书房里专心研究骸骨,他便找来一本书,丢给了卫奕。
“来来来,今日本王教你《孙子兵法》。”
摆正态度,端好姿势。
卫奕愣了愣,将面前的书翻了几下,似乎真的在用心阅读,只是眉心一皱,大概看得不是很明白。
景容笑笑,将书从他手中抽了过来,严肃道:“听好了,这《孙子兵法》里的东西杂得很,东西也多,看得不明白也是情有可原,不过有本王在,你就只管用心学,本王自会用心教你,不过在学成之前,你得先牢记其中的三十六计,究竟有哪三十六计,你要……”
“我知道。”卫奕抢答。
“你知道?这书看了?”
“刚才看了。”
“刚才才看了多少?”
卫奕温沉的双眸渐渐垂下,眉宇之间透着睿气,他认真道,“第一计是瞒天过海,第二计是围魏救赵,第三计是借刀杀人,第四计是以逸待劳,第五计是趁火打劫,第六计是声东击西,第七计是无中生有,第八计是暗渡陈仓,第九计是隔岸观火,第十计是……第三十六计是走为上。“
噼里啪啦的将三十六计全部讲完。
一字不错。
景容一怔,惊到了,不可置信:“不过才看了几眼,你便全都记下了,卫奕,你可知道,再如何聪明的人,即便云舒,也不如你这般了得。”
他实在没有词更多的词去形容了。
卫奕不在乎他惊讶的神色,而是很认真的回了一句,“不,这世上最聪明的人,是舒儿。”
眼神坚定。
不容反驳。
景容对上他清亮的眸子,心知,这小子若将来再聪明一些,自己都不抵他了。
二人目光一对。
卫奕说,“其实我们很像。”
“像?”
“眼睛,眼睛很像。”
嗯?
景容仔细一看,不得不说,确实如此。
景容心中默默轻语:卫奕,我们当然像啊!你我身体里流着的都是皇家的血。
“你能告诉我,什么是暗渡陈仓吗?”卫奕问。
打断了他的思绪。
“当然。”
景容翻到暗渡陈仓那一节,骨节分明的手指在上面戳了戳,和卫奕解释道,“简单来说,这意思就是指,为了某种目的,而将自己真实的意图隐藏在不令人生疑的行动背后,让人发觉不出。”
“那釜底抽薪呢?”
景容耐心十足,又翻到釜底抽薪那一节,说,“这釜底抽薪的的意思是说,有些事情不能在明面上搞破坏,而是暗地里进行,这其中还有两层意思,第一层是指双方对战时,若有必要,可进行暗中谋划,破坏敌方阵营,抑或是扰乱敌方军心,这是一种谋略,而另外一层,则有贬义的意思,暗指某些人在暗中耍坏,因为被称之为小人。“
解释详细。
他像极了一个教书先生。
卫奕听得很认真,更是频频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还有哪点不明白?”
“都明白了。”
“那好,我就在这里坐着,你自己仔细看,有不明白的地方或者不认识的字就随时问我。”
“嗯。”
卫奕看书看得很认真。
这本《孙子兵法》很厚,东西很多,也很杂。
常人可能都要花上好长一段时间才能参透其中,但——
卫奕仅仅用了三天。
全都记下了。
其中的意思也都明白彻底。
他说自己读完这些就成了将军,可以上阵杀敌去了。
景容夸他有斗志,指不定将来真的能上战场,用他所学的《孙子兵法》杀几个敌人。
他甚至开心的跑去告诉纪云舒。
纪云舒在堂屋里戴着手套摸骨,刚刚重新开了一幅棺材,让人将骸骨拿了出来,她里正好抱着一个头颅,仔细的左右查看,突然瞥见卫奕进来,她赶忙放下手中头颅。
担心那小子害怕!
哪里知道——
“我不怕。”卫奕摇头。
纪云舒:“不怕了?”
他走了过来,“我记得舒儿说过,这世上可怕是活人,不是死人,何况是一具骸骨。”
“没错,活人都不畏,死人有何惧的?”纪云舒笑笑,却注意到他手中的东西,问,”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他赶紧拿了出来,往前一伸。
“《孙子兵法》。”
第811章 履行承诺
第811章 履行承诺
纪云舒好奇的看着他手里的那本书。
问:“谁给你的?”
“王爷给的。”
“哦?那他可教你了?”
“教了一些,不全。”卫奕捧着书,一脸憧憬,“等再多看些书,我就可以像个普通人了。”
这一说,纪云舒眼神忽沉,透着淡淡的忧伤,说,“卫奕,你本就是个普通人,将来也只会越来越好。”
“会吗?”
“会,一定会!”
卫奕扬着一抹纯真喜悦的笑。
这时候——
莫若与唐思突来造访。
前者还未进来,后者便冲在了前头。
“阿纪。”她兴奋的冲了进来。
仿佛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唐思原先都是一袭候辽人的装扮,但不知近日怎么了,竟将身上那些玲玲铛铛的东西全都卸了下来,换了一身中原人的打扮,看上去多了几分温气,少多几分蛮气,粉嫩脸蛋、柳眉星目,十分素雅。
只是动作上难免还是有些粗鲁。
纪云舒:“你们怎么来了?”
“看看你。”
哦!
卫奕本能的往旁边退了几步,因为这个女人每次一来就喜欢逗他玩,逗毛了才罢休,他每次都咬牙切齿到恨不得拿个蛇皮袋往唐思脑门上一罩,打她个鼻青脸肿,可好男不跟女斗啊!
既然打不得,骂不得,咱惹不起就躲呗。
唐思进来,果然将注意力放在了卫奕身上,瞧见他手中的书,便一把夺了过来。
“《孙子兵法》?这是什么书?你看得懂吗?”带着调侃的语气。
“唐姑娘,把书还给我。”
“不给。”
“你……”
“这书好看吗?讲的是什么?比医术还好看吗……”唐思噼里啪啦问个不停。
卫奕汗颜。
后脚进来的莫若摇头无奈。
那女人最近把他的裕华阁也搅得天翻地覆。
纪云舒脱下手套,迎上莫若,问,“莫公子是来找王爷的吗?”
“我是来找你的。”
“我?何事?”
“可否借一步说话。”
神神秘秘!
两人出去。
莫若神色凝重,话在喉咙中滚动许久,才说,“纪姑娘应该还记得,当初我答应帮你诊治卫奕的时候,你曾答应过我一件事。”
“记得。”
她说过,上刀山下火海,哪怕是要了自己性命也在所不惜。
莫若朝里头的卫奕看了一眼:“如今卫奕的情况已渐渐好转,不用多久就能恢复正常人的神智,所以……也是时候要你履行承诺了。”
开门见山!
纪云舒认真:“我既然答应了你,自然不会食言,只要我能办到,定会竭尽全力。”
“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那你要我做什么?”
“我先带你去见一个人。”
嗯?
……
一炷香后。
二人已在马车之上,正朝皇宫方向而去。
到了宫门外,莫若用莫家的特许令进了宫,纪云舒身为刑狱司,进宫无阻。
很快,便到了同仁殿。
这里?
破败掉漆的大红门。
生了蜘蛛网的牌匾。
周遭纷纷飘零的落叶。
外头坑坑洼洼的地面。
以及禺角上挂着的那两个孤零零的破灯笼,都足以说明这同仁殿是有多么的破败不堪。
坐落在红墙绿瓦、金玉雕琢的皇宫之内,如同一支“独枝”。
纪云舒心中困惑,这是谁的住所?
冷宫?
正想着,拂录便搬着一张破旧缺角的梨花椅从里面出来,有些吃力。
他瞧见两人,愣了一下,赶忙放下手中的东西,上前迎道,“莫公子来了!”
莫若问:“你搬张椅子去哪儿?”
“王爷说这张椅子虽然破了,但丢了可惜,让我拿去敬事房找人修修。”
“直接让人过来修不就行了?”
“莫公子又不是不知道,这宫里的人都巴不得绕道走,谁还肯过来啊。”拂录叹了一声气。
纪云舒从他们的对话中听出了这殿内主人的窘迫。
拂录打眼,注意到了她,眯了眯眼睛,上下打量,忽来一惊,“这位……是纪大人吧?”
立刻拱手!
纪云舒客气的回了他一礼。
“没想到纪大人会来这里,奴才刚才失礼了。”
她:“……”
莫若出声问道,“贤王可在?”
拂录:“在,王爷就在院子里。”
贤王?
纪云舒终于明白,原来莫若是带自己来见的人,是贤王!
都说贤王多病,皇上开恩准他在宫中养病,想来应该也是养尊处优才对,就算再不济,也不该住在这种如此破旧的地方,就连修张椅子,还要自己搬去敬事房,地位处境可想而知。
拂录领着二人进去。
院子里,景贤一席素雅长袍,束着的高髻上什么装饰都没有,他手持着一根木棒,正有模有样的挥着,似是在习武。
只是动作笨拙又别扭。
他见人进去,动作立刻停止,看着莫若,“今日你怎么来了?”
莫若却好奇的问:“你这是在做什么?”
指着他手里的木棒!
“这些年来,多亏了你,我的身体才终于痊愈,以前身子虚弱,常年在屋中榻上躺着,极少出来,如今身子骨硬朗了很多,最近觉得浑身都有劲,便拿一根木棒出来耍一耍,只是我武艺不精,挥得乱七八糟。”
尴尬!
“但你也应该多多休息。”
“是是是,你说的对。”景贤听话,将手中的木棒丢到了一旁的大树下。
拍了拍手。
忽然——
注意到莫若身旁的一个女人。
那人一身女装,素颜淡妆,眉目清秀。
“纪大人?”
纪云舒上前,拱手行礼:“参见贤王。”
景贤惊:“上次在承庆殿一面,你还是纪先生,短短数月,便成了纪大人,我还要恭喜你一声。”
“是下官与王爷道声谢才是,承庆殿当日大火,容王被带去大内天牢时,若不是王爷当时拉住我,恐怕下官会就做了什么蠢事。”
“纪大人不必客气。”
景贤笑笑,赶紧招呼二人进去,命拂录上了一壶好茶。
“这些茶叶都是我亲自晒的,入口虽苦,可是入喉却十分清甜,纪大人第一次来,我这里也没有什么可以招待的,只能以茶招待。”景贤斟了三杯茶。
纪云舒端杯喝了一口。
果然苦!
第812章 前车之鉴
第812章 前车之鉴
茶苦!
可咽进去,却十分甘甜。
绝对比得上锦江的茶了!
莫若在屋子里看了一圈,发现……
“咦?”他忽然指着一个大花瓶,奇怪道,“我记得上次来的时候,这里还有一盆宝兰树,怎么现在却换成了一个如此俗气的花瓶?”
那盆开得十分艳丽的宝兰树摆在屋子里,生气勃勃,怎就换了呢?
景贤叹气:“那盆宝兰树前几日被虫子给咬坏了,便丢了出来,可这地方太空,就摆了个花瓶。”
“可宝兰树不招虫。”
“哦?那……可能是别的缘故吧,我不大清楚。”景贤喝了一口茶。
莫若的眉头及不可见的皱了皱。
正好被纪云舒看到!
景贤忽问,“不过,今日纪大人前来,所谓何事?”
这……
她回答不上来。
是莫若把自己拉来的。
她还未开口,莫若就替她说,“是这样的,纪大人听闻你一直在宫里养病,便说想来看看你。”
“这样啊!”景贤说,“纪大人有心了,不过,我听说纪大人这段时间一直在忙《临京案》,不知现在案子如何了?”
纪云舒:“这案子已有十五年之久,御国公府的骸骨有几十具之多,不过如今只剩下几具,相信不用多久时间,就可全部查明。”
“那就好。”景贤语气沉重,继续道,“我虽在这深宫之中,但也闻得这案子的一些事情,当年御国公府大火,我不过十岁左右,事情发生时,实在有几分伤感,还记得儿时,母妃不允我吃糖,皇叔/御国公便偷偷带来给我,对我疼爱有加,印象最深的一次,是我想要一个皮影人儿,宫里却没有,皇叔便亲手做了一个给我,只是前些年放在箱子中被虫给咬坏了,可惜,可惜……”
有些伤感。
纪云舒也没再说什么。
忽然起了一道风。
吹得那扇窗户吱嘎作响!
她离得最近,便立即起身去关窗户,手刚抓到窗户上的铁扣,就看到外头飞来几只鸽子,驻足在地上,仰着身子,来回踱步,小脑袋扭动着,小眼睛转动着,极其可爱。
宫中有鸽子不足为奇,只是——
当她将视线落在其中一只鸽子身上时,却大为吃惊。
那只鸽子左边的毛羽上印着一块圆形的黑色印记,
这只鸽子?
不就是回京路上时,在避雨的寺庙中见到的那一只吗?当时鸽子腿上还绑着一个小竹简。
只是寺庙中的鸽子,为何会在这里?
她偏头问,“这几个鸽子是王爷养的?”
“无聊的时候养的,但那几只小家伙不听话,总是飞得无影无踪,只有饿了才会飞回来。”
“这是信鸽?”
“是吗?那是我让拂录从几个太监手中买来的,是不是信鸽就不知道了。”景贤露出不知的神色。
纪云舒也不再说什么。
默默将窗户关上!
回到原位。
喝了一口热茶!
一旁的莫若开口与景贤道,“你的病如今已无大碍,根除彻底,虚态之症也消,我听说前些日子朝中有几位大臣与皇上推荐你上朝。”
“嗯?”景贤皱眉,“这事我怎么不知呢?不过,那些大臣怎会突然有这样的想法?我常年病在宫中,别说上朝,就连朝服都没有,就更别提那些朝中大事了,一问,恐怕是三不知啊。”
他和景亦不一样,在他的眼神中丝毫看不出对权利渴求的欲望,反而是淡泊名利。
莫若:“倒希望皇上准了。”
“准与不准,与我而言,都无所谓。”
于是——
这个话题不再继续。
随后,三人又寒暄了一番。
看时辰已经不早了,莫若和纪云舒便告退离开。
但离开之前,景贤命拂录将自己之前酿好的酒取了两坛过来,给了莫若。
他虽然接了,但是和上次一样,将两坛酒给了守宫门的两个侍卫。
那两个侍卫乐得嘴巴都合不拢!
回去的马车之内。
莫若一直沉着脸。
默默不语。
纪云舒坐在他对面,终是忍不住问了出来,“说吧,你带我去见贤王,应该不止单单喝杯茶这么简单吧?”
确实!
莫若抬起眼皮,撩开帘子往外看了几眼,收回目光之时,轻叹了一口气。
纪云舒的手指在自己的大腿上轻轻弹了几下,下颌轻扬,直接说:“是不是跟贤王有关?”
不是问!是笃定!
莫若点点头,“没错。”
“那你直说吧。”
“我要你帮他出宫。”
“出宫?”
她惊!
莫若眉心拢了拢,认真道:“方才在同仁殿的时候,我就说了,如今贤王身子渐好,朝中很多大臣都推荐他入朝,但皇上似乎有所犹豫,毕竟贤王从未干涉过朝政,加上这些年来,皇上对他并不上心,甚至不闻不问,恐怕早就忘了还有个儿子,而且就算景贤身子好了,皇上恐怕也不会允许他出宫,你应该知道,皇子之争,不是你死我就是我亡,太子和亦王就是前车之鉴,因为党争一事,皇上已经痛失了两个儿子,自然担心贤王也会为了权力走上一条不归路,试问,又岂会让他出宫建府、自立门户?想必会让他一直困在宫中度过余生!但我曾答应过他,只要他病好了,我就想办法让他离宫,那也是这些年来他一直盼望的,所以,只有皇上点头允他入朝,他才可以出宫。”
呃?
“所以你真正的意思,是想我帮贤王入朝?”
“这是唯一的办法。”
“你知道不可能!”
“但你也看到了,贤王并无争斗之心,就算入了朝,他也不会成为第二个太子或者第二个亦王,绝不会成为和景容争斗的对象!”莫若说。
纪云舒手心握紧,认真道:“莫若,我实话告诉你,贤王这个人看似与世无争,但是……一点也不简单。”
呃?
“为何?”
“你有没有想过,为何朝中大臣突然举荐一个从未入朝的病皇子?”
“……”
“我若猜的没错,你心里应该有一个疑问吧!”
呃!
莫若一怔,自己的心思竟然被眼前这个女人看穿了。
不得不说,纪云舒很聪明!
只是——
“你是如何知道的?”
第813章 朋友和女人
第813章 朋友和女人
她是如何知道的?
纪云舒解释:“当你问贤王那盆宝兰树的时候,从你的神色中我大概就猜到了,想必,那宝兰树应该内有深意吧?不然,你也不会愁眉苦脸。”
之前,莫若偷偷摘了一片宝兰树的叶子回去研究。
得到结果!
而那个结果,是他怎么也想不到的,原来这些年来,景贤根本没有喝自己给他开的药,而是统统倒进了那颗盆栽中!
药中有子山戌,对宝兰树的生长很有营养,故而那树开的花才会如此艳丽、好看。
只是——
为什么?
为什么?
他沉默许久,点头,“没错,那盆宝兰树确实大有问题,因为这些年来,景贤原来一直将我开给他的药都倒进了那颗盆栽里,根本没喝!可既然这些年来他没有喝我开的药,为何身体会好?而我多年为他诊断,他确实患有虚症,若不常年服药,短时间之内是不会好的。”
纳闷!
“那那只鸽子呢?”纪云舒又问。
“鸽子?”
“回京路上,我们在寺中避雨,我看过一只脚上绑着竹简的鸽子,当我追过去的时候,鸽子腿上的竹简已经不见了,只看到一个一瘸一拐的僧人,我记得,那鸽子的左翼上有一块圆形的黑色印记,偏偏这么巧,方才在贤王那里,我看到了那只鸽子。”
不会错的!
这一说,莫若神色更沉,心里那块石头越滚越大,眉梢紧皱,话在喉咙中卡了很久,垂眸道出一句,“鸽子上的竹简,我见过!”
“啊?”
“上一次去找景贤的时候,我亲眼看到他从那只鸽子的脚上将一个竹简悄悄拿了下来,他以为我不知道。”
气氛变得十分凝重!
看来,景贤身上的秘密太多了。
多到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但转而一想,莫若困惑:“可他常年身在宫中,外面认识的人除了我就是景容,又还会和谁在一直联系?而我给他开的药,为何不喝呢?”
心里打鼓!
纪云舒沉了一口气,很认真的问他,“那现在……你还想帮他以入朝的名义出宫吗?”
“……”
“贤王这个人……“
“我承诺过他!”莫若这句话立马堵住了纪云舒接下来要说的。
她沉默了。
犹豫了!
甚至有些无奈了!
她对上莫若那双坚定的眼神,最后咬咬牙,“好。”
应下!
莫若张了张嘴,似乎对她答应得这么快有些吃惊。
纪云舒:“人要言而有信,不得失信于人,你既承诺过他,而我又答应过会帮你办件事,那我便会尽力想办法助贤王上朝,只是莫若,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稍顿,极其认真道,“皇上若真有心准他出宫建府,早就准了,又何故以养病的名义将他困在宫中多年?这其中的玄机你要明白,毕竟前有太子为车,后有亦王为鉴。”
前有太子为车,后有亦王为鉴。
这番话,莫若听进去了。
但——
他说:“我想赌一把,赌我对他的信任。”
纪云舒还能说什么呢?
二人沉默。
马车也在渐渐前行。
纪云舒回到竹溪园后,一直在屋子坐着,思索着该如何让贤王顺利出宫?
却又有些担忧。
而这一想,就到了晚上。
景容忙完回来,听小厮说纪云舒从外头回来就待在屋里不出来,不知道是在什么事情,竟然认真到连一口水都没喝。
屋子里,纪云舒撑着下颌,眼神微沉。
眼前的烛光隐隐闪烁,透进她黑色的眸子里,泛着晶莹的光点,带着一种莫名的忧愁。
她甚至出神到完全没有注意站在门口的景容!
景容站在哪儿,许久也没抬脚进去,偏头问了小厮一句,“纪大人去刑部办事了?”
“没有,是跟莫公子出去的。”
“莫若?”他眉心狠狠一皱,“去了裕华阁?”
“是去宫里了,在里面呆着差不多两个时辰才出来。”
去了宫里?
莫若带她去的?
他细细想了会,似乎明白了什么。
莫若进宫,无非是去看景贤,而为何带上纪云舒的原因,大概是跟此次朝臣推举景贤入朝一事有关,加上纪云舒那愁眉不展的模样,可想而知,莫若那小子定然给她丢了一个天大的难题,
小厮见他思忖许久,小声问了句,“王爷不进去看看纪姑娘吗?”
“不必了。”
他神情凝重,眼眸更深了一些,便折身走了。
第二天一早,他急匆匆的入了宫,跪求祁祯帝答应让景贤入朝。
祁祯帝不肯!
似乎心里芥蒂。
但景容十分坚决,最后,祁祯帝下了令,准许病情渐好的景贤入朝,并恩准他出宫建府。
这消息一传出来,轰动了整个朝堂。
纪云舒知道后,立马去找景容。
此刻,他正在池塘边喂鱼!
池塘很大,里面养了很多鱼,那是纪云舒最开始搬来这里的时候,他命人挖了一个,说是纪云舒无聊的时候,就可以来这里喂喂鱼,轻松轻松。
但她一次也没来过!
景容抓着几粒鱼饵往池塘里洒去,背对着前来的纪云舒。
她行至他身后,开口问的第一句话却是:“为什么?”
为什么?
景容笑了笑,悠闲自在的继续喂鱼,头也不回,“我对皇位不感兴趣。”
“但是贤王……”不简单!
三个字还没说出来,就被景容打断。
“莫若都告诉我了。”轻描淡写。
随即,景容将手中的鱼饵全都撒进了池塘里,一群鲤鱼蜂拥而至,争先恐后的抢食吃。
撞成一团。
他拍了拍手,转过身来,看着微有震惊的纪云舒,语气平淡道,“一个久在深宫里的人,能如此轻而易举的掌控这么多事,试问这样的人,又怎么会简单呢?但无论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是当真帮我也好,还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也罢,但我说过,我不在乎皇位,就算胜了景亦,我也会将皇位让给他,而我唯一的愿望,就是等《临京案》告破之后,带你远离京城,从此不再踏入朝堂半步,何况,你既答应了莫若,莫若又承诺过景贤,一个是我最好的朋友,一个是我最爱的女人,除了帮,我没有选择。“
第814章 贤王府
第814章 贤王府
景容一席话,让纪云舒鼻头一酸。
这样一个男人,值得她托付终身、生死相随。
可——
她说:“可万一……”话顿住。
景容握住她的手,低眸看之,为其拭去眼角旁的泪,认真道,“其实莫若说的对,他想赌一把,我也想赌一把,倒是要看看,景贤究竟是选择是个明君?还是做个昏君?”
“什么意思?”
“若他入朝之后勤奋上进,能以民为先、臣为重,这大临皇位让他坐了又有何妨?但倘若他残暴私已,陷害忠良,那我便清理门户。”
清理门户!
这四个字像无数支利箭。
言外之意,若景贤是明君,就留,若是昏君,便除。
看来,景容其实不是没有戒心的。
纪云舒也稍微放心了点。
点点头。
但心里有一事不明,又问,“有件事,我不大明白。”
“何事?”
“这么多年来,皇上虽说是将贤王留在宫中养病,可养病归养病,为何不让他出宫建府?”
景容表情凝重,说:“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当年景贤的母妃死后,他就病了,父皇当即便下了一道旨,将他留在了宫中养病。”
“病死的?”怀疑。
“具体的不是很清楚,当时诊治的太医是这样说的,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
“只是好奇。”
哦!
景容:“行了,你赶紧去忙吧,别的事不用你操心。”
她点点头,便离开了。
背后,景容重新从竹筒里抓出一把鱼饵,继续慢悠悠的喂鱼,一时间,不少之前散走的锦鲤鱼又纷纷蜂拥而至。
夺食相争!
第二天,景贤得了令,整理好自己的东西后,终于出宫了。
他的东西并不多,衣服也就那么几套,带的最多的就是他心爱的书籍了,装了满满一大箱子。
当然,还有三只他心爱的鸽子,关在笼子里,提在手上。
他踏出皇宫的那一刻,心情可谓是五味杂然。
喜悦、震惊、怀疑、忐忑……
种种都有!
宫门外侯着一辆大马车,前头站着的是礼部侍郎沈长钦。
他一席墨色长袍,发髻高束,十分温和亲近。
只是那双眼睛里仿佛带着淡淡的忧伤。
他出来,沈长钦便上前行礼,“参见贤王,皇上有令,让下官带王爷去贤王府。”
祁祯帝是个行动派,答应让景贤入朝时,就已经下令礼部为他置办了宅子。
他客气道:“多谢这位大人。”
这位?
确实,他久居深宫之内,哪里认识眼前这人啊!
沈长钦便自我介绍,“下官乃礼部侍郎沈长钦。”
“哦,原来是沈侍郎,我自小在深宫,对各位大人认得还不全,还请多多担待。”
“下官不敢,时间不早了,还请王爷上马车。”说完,沈长钦从他手中将那个关着鸽子的笼子接了过来,“交给下官就好。”
命人搬上了车。
他谦和的笑了笑,转头看了眼送自己出宫的拂录。
这些年来,多亏了拂录在旁照料,才使得自己夏不热、冬不冷,此次离宫,不能将他一块带走,难免有些不舍。
他与拂录说,“我已与敬事房打了招呼,等我走后,他们应了我,会分你一个好去处,你不必担心。”
“多谢王爷。”拂录躬身,眼泪带着泪,“王爷,今后没有奴才在你身边,你自己要好好照顾自己,你身子不好,天气又越来越冷,一定记得多加几件衣裳。”
“我知道的,好了,你也别送了,进去吧。”
“还是让奴才送一送王爷吧。”十分固执。
景贤眼眶湿润,点点头。
拂录便搀扶着他上了马车,一路目送着离开,偷偷抹眼泪。
直到马车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才折身进了宫。
马车行得不急不慢。
路面平坦,也不颠簸。
马车内,沈长钦打量着那几只鸽子,好奇的问,“王爷为何会带几只鸽子出宫?”
他挥:“我常年在宫中,好在有这几只鸽子为伴,也能解解闷,实在不舍将它们留在宫中。”
“原来如此。”
沈长钦觉得,这位王爷是个性情之中啊!
车内也再次恢复了沉静。
不知过了多久,景贤衣襟内的手紧握了几分,似乎有些紧张。
沈长钦注意到,问,“王爷怎么了?”
他摇头,“没事,只是许久……都没出来了,也不知道如今这外头变成了什么模样?”
语气里带着憧憬。
沈长钦,“王爷如今大病初愈,皇上恩准你出宫建府,往后京城里的繁华便随处可见。”
“是啊,是啊!”
他嘴角缓缓牵起一抹笑容。
很快,马车穿过一条繁华的街道,喧哗的声音一阵阵传来。
“卖糖葫芦……”
“新鲜出炉的肉包子……”
“看一看,瞧一瞧,上等的玛瑙玉……”
……
隔着车帘子,面香味也扑了进来。
萦绕在鼻尖。
景亦心里甚有些紧张,屏住呼吸,伸撩开了车帘,看到了京城大街上的繁华。
路上形形色色的百姓衣着或繁华、或简朴,在街上穿梭来往,小贩商户落在两旁,各种各样、琳琅满目的物件一一映入眼前,
在景贤看来,有些东西他认得,有些东西却不认得。
觉得十分新鲜。
这就是他期待已久的宫外啊。
每一次,他都只能抬抬头,隔着面前那道高高的城墙看看外头的天。
如今身临其境,脸上的喜悦已难以掩盖!
沈长钦细细打量着他,不由的有些心疼。
很快,马车便到了贤王府。
这里离容王府很近,转过去不过两条街,若走路过去大概也就两柱香的时间。
二人下马车。
沈长钦,“贤王,今后这便是你的府邸了,只是昨日咱们礼部才开始置办,有些东西还不全,所以简陋了些,但下官会命人赶紧置办妥当。”
他弯了弯腰,致谢,“有劳沈大人。”
“下官应该做的。”
他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脚步驻足在门口,仰头看着大门上那块金灿灿的牌匾。
牌匾上印着用烫金的手艺做的“贤王府”三个大字。
贤王府!
第815章 上朝
贤王府的府邸不算大,但也不算小,只是这里不是新建的,应该是以前某个大户人家居家迁离京城后空闲下来的,以至于稍微有些陈旧。
好在礼部布置的还不错。
如今这里,便是他往后的家了。
沈长钦带着他进去,引了管家给他,府上的丫头小厮都不少,又领着他到处转了一圈,最后交代了些事才离开。
而景贤入住的第一天,朝中不少大臣都送来了贺礼。
不过——
朝中大臣送礼的规矩都是与权力大小挂连的,景贤刚入朝,人脉不深,所以那些朝臣们送来的礼都是盒子大,礼小。
装装样子。
而且送来的都是些极其寻常的物件。
景贤虽然心里明白,但嘴上不说,将东西一一收下后,就专门派人挨家挨户去回谢。
十分有礼!
那天晚上,他独自在院子里站着,仰头看着黑夜色中挂着的那轮长毛的月亮。
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府上的管家为他送来一件厚实的披风披上,关切道,“王爷,外头起风了,还是进去休息吧。”
“你不用管我,去休息吧。”
“但是……”管家也不多言,准备离开。
景贤突然问,“对了,我带来的那几个鸽子呢?”
“在屋子里。”
“你拿来给我,再准备一份笔墨纸砚。”
“是。”
管家一一给他备来,便退下了。
笼子里那三只鸽子十分乖巧,窝在里面不动。
他用手指头在其中一只鸽子的脑袋上轻敲了下,勾唇说,“今后这里就是你们的家。”
“咕咕咕……”
仿佛听得懂人话。
他笑笑,随即在纸上写了些字,整整齐齐的撕下一条,卷成一轴,塞进一个小竹筒里,将一只鸽子放了出来,把那个小小的竹筒绑在鸽子的腿上。
放了!
“去吧。”
鸽子在空中扑扇了几下翅膀,最后落在屋顶上,徘徊了好一会才飞走。
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景贤望着,眼眸越来越深!
第二天,他换上朝服,第一次踏上了金銮殿。
站在当初景亦站过的位置!
只是二人截然不同。
一个野心和戾气于一身。
一个温雅的如同一介书生。
景贤对朝中之事并不明白,全程下来,都只是默默站在一旁,垂着目光,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问,单单静静的听着,带着一种端正的学习态度。
期间,祁祯帝倒也询问过他几句,只是他张了张嘴,竟一句也答不上来。
让人着急。
下朝之后,他叫住了景容,深深道谢,“景容,多谢。”
很真诚!
景容拍了拍他肩膀,“你我是兄弟,何来谢?再说了,莫若是我最好的朋友,他知你心愿,不忍你一直呆在宫中,我帮一帮,也是应该。”
“无论如何,都多谢了,只是我对朝中一事实在茫然。”
“朝中规矩众多,你也无需急于一时,慢慢悟,自会明白的。”
景贤重重点头。
这样一个斯文之人,看上去人畜无害。
景容真希望是自己想多了!
这时——
一个小太监急匆匆过来,“参见两位王爷。”
“何事?”
“皇上宣贤王进殿。”
景贤一怔,有些紧张。
眸子一紧。
景容安慰,“放心吧。”
他勉强笑了下,这才随小太监去了。
身后,景容望着他的身影,闷了一口气。
……
到了阜阳殿。
进去后,景贤便一直站在殿中央,许久。
祁祯帝却只顾着批阅奏折,头也没抬一下。
仿佛当他是个透明人!
一炷香、两炷香、三炷香……
就这样过了快半个时辰。
景贤虽然已经大病初愈,可是站久了,难免还是会双腿发颤,可他却强撑着,咬咬牙。
终于,祁祯帝合上了最后一份奏折,放到了一边。
张全便端来一杯热茶。
“皇上,喝点茶暖暖身。”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这才看向殿中规规矩矩站着的景贤。
眉头一皱。
放下茶杯。
“今日你第一次入朝,感觉如何?”祁祯帝的声音低沉,完全像在询问一个与自己毫无干系的人。
老头,人家是你儿子,好歹拿出点好语气啊!
景贤毕恭毕敬的回道,“儿臣笨拙,很多东西不是很明白,也自知不及景容和朝中大臣,但往后自会努力学习。”
“嗯,你能有这份心就行,也不枉朕答应景容让你入朝。”
“谢父皇。”
“但你身子才刚刚好,不必太劳累,朕虽准你入朝,可朝中之事你也无需太打紧,顾着自己的身体就行,朝中大事还有景容和朝臣们在。”言外之意显而易见。
说白了,他根本不希望这个儿子掺和到朝堂中来。
名义上是同意了他入朝。
可其实,根本不准他碰朝纲之事。
景贤心中明白,表面上倒也乖顺服从,拱了拱手,“是,儿臣明白。”祁祯帝又嘱咐:“还有,你刚刚出宫,贤王府的事也很忙,朕虽然命礼部为你打点,可礼部也不止忙你府上一件事,所以也命梁宗正过去帮你打点,有何需要的尽管和他说,毕竟你也是王爷身份,贤王府不
能太简陋,否则便有失身份。”
“多谢父皇关心,其实府上已经很好了。”
“现在不和你在同仁殿,该要的,该是得要。”
“是。”
他的语气始终冷不冷,淡不淡的。
祁祯帝放在桌案上的手紧了几丝,张了张嘴,似乎还有什么话想说,可还是咽了进去,挥了挥手,“罢了,你出去吧。”
景贤抬头,看了他一眼,又赶紧将目光垂下,拱手,“儿臣告退。”
低着头,默默退去。
人走后,祁祯帝却忧心忡忡。
张全看在眼里,稍稍上前,躬身道,“皇上是在为当年一事而烦?”
他叹了一声气,“事情虽然已经过去十五年,但朕每每想起,何尝不痛心?当着自己亲儿的面将他母妃一碗毒药赐死,他心里岂会不恨朕?朕下令不准他出宫建府,也是因为担心他恨疾至仇啊。”
张全,“如今贤王这般,想必已经释怀,皇上不必担忧。”“希望如此。”
第816章 出主意的领头羊
一个半月后。
十二月,入冬的季节冷风飕飕,单单看着清白的天空就觉得格外凉。
整个竹溪园各处都放置了暖炉,唯独放置棺材的堂屋里只有小小一个,而且还是挨在门口边上,根本起不了作用。丫头搓了搓手,捂着嘴巴哈了一口气,从外头走进堂屋,嘴里不解道,“纪大人,最近天气这么冷,你总是呆在这里看那些骸骨,不如多搬几个暖炉过来吧,要不然天气越来越冷,到时候给冻坏了身子就不
好了。”
纪云舒坐在桌案后,挺着笔直的身子,一手压着白纸,一手里着一支笔,正在仔仔细细的绘制人像。
一两个月的时间,她几乎天天呆在这里或者书房,通宵达旦、不眠不休,偶尔才眯上几眼,努力总是有回报的,现已顺利完成了四幅人像。
只剩下最后三具!
越来越近了!
闻得小丫头的声音,她头也不抬的说:“没关系,我不冷,而且这里的温度越高,对那些骸骨或多或少会造成一些影响,到时候出来的人像就会有偏差。”
“嗯?这会有什么影响?”
“很多。”
“比如呢?”丫头倒是好学的很。纪云舒笑了笑,手上的功夫并没有停,继续耐心的与她解释起来,“这人体一共由206块骨组成的,当然,也有人有207块,但一般都是小孩,不过咱们中原人几乎没有207块的,多是些骨骼比较健硕的欧美人,而且你别看这些骨头看似坚硬无比,常年不化,可其实它们都很脆弱,但每一块骨头就像每个人一样,都有不同的弱点,有的怕热,有的怕冷,还有的怕风,甚至有的怕水,就拿人的肩胛骨来说,若是遇热的话,就会有不同程度的往上或往前收缩的可能,这样一来,就会影响人的喉骨,喉骨一旦受了影响,人的下颌骨、颧骨、鼻骨等等也都会跟着受到影响,头颅上一丁点的偏差都会导致最后绘制
出来的人像发生很大的差别,这也是为什么在画人像之前、必须确定这些因素才能继续的原因,否则,也不会这么长时间才出一副画像了。”
正所谓,慢工出细活嘛!
她说的绘声绘色,解释得也如此透彻简单。
可那丫头却听得糊里糊涂,什么都没搞明白,歪着脑袋想了很久,才尴尬的笑了下,说,“纪大人真有学识,知道的东西比教书先生还多,怪不得人人都说大人你聪明,连王爷也经常对你赞不绝口。”
嘴巴子真甜!
纪云舒抬眸瞧了她一眼,见她满脸崇拜和羡慕,便说,“其实等你多看些书,这些也就懂了,说不定你比我还厉害。”
“真的吗?”
“当然。”
“可……”小丫头瘪了瘪嘴,“可我不识字,小时候家里穷,哪里读得上书啊!再说了,我又不是卫公子那样可以后天补拙的料,可没有他那么聪明!那些书他看一遍就能记住,我要是有他一半就好了。”
满满的羡慕!
说起卫奕,简直像个神话!
那小子真是学什么会什么,而且过目不忘,只要看上几眼,大多都能记下,这要是搁在现代,便是人们口中所说的“天才”。
纪云舒心里虽然很高兴,可也有些担忧。
一方面,卫奕能越来越好,是福。
但另一方面,他若是知道了《临京案》背后的真相,自己一家葬身火海,养育自己多年的父母却不是自己的亲生父母,定然接受不了,只怕到时候,就会是祸。
她握笔的手紧了几分,一双杏仁眸微微一沉,许久也没说话。
小丫头瞧了,上前询问,“纪大人,你怎么了?没事吧?”
她立马将自己的思绪抽离出来,摇摇头,“没事。”
“那我就先出去了,有事你就叫我。”
“嗯。”
丫头刚出去,就撞上了迎面而来的景容。
他一身朝服,想必是刚从宫里上完朝回来。
“王爷。”
他摆了摆手,示意丫头离开,才夸门而进。
堂屋里似乎比外头还冷。
那女人就不冷吗?
他看了一眼纪云舒,说:“天气这么冷,怎么也不让丫头置几个炉子?”
纪云舒视线落在他身上,扬了扬手中的笔,说,“干活的人哪里还觉得冷啊!”
“我是担心你冻坏了身子,这都已经入冬了,看来没多久京城就会有一场大雪。”
纪云舒笑笑,注意到他一身的穿着,好奇的问,“你衣服都没换就过来了,可是有要事?”
“算不上要事。”
他荡着步子走到桌边,自顾自的倒了一杯热茶,喝了几口。
眉头不展!
纪云舒索性放下手中的活,走了过来。
景容立刻倒了杯热茶,塞进她手中,又握住她冰冷的手,心疼道,”你看看你,炉子不愿置也就罢了,怎么衣服也不多穿两件,手冻成这样,得病了怎么办?”
掌心里有那杯热茶贴着,暖意几乎在一瞬之间就延着她掌心上的血管蔓延开来,手背又有景容的大手握着,几乎里里外外将她暖了个彻底,
她却凝视着他的目光,问,“说吧,到底怎么了?”
景容看得出来,她有些担心,“其实就是小事。”
“嗯?”“陕西近日出现了很多山贼,在昌并一带劫了不少人的钱财,甚至有很多镖局的货物也被劫了,就在上个月,边境小国进贡到朝廷的一匹丝绸也遭了殃,全数被山贼拦了去,什么也不剩,甚至还伤了几个人,地方县衙也束手无策,只好调动周边驻守的兵马过来剿匪,可那帮山贼狡猾的很,到处游斗,最后剿匪不成,官府就只能协商,让他们将朝廷那批贡品布交出来,谁知道,那帮山贼竟然将布匹早早就分
了,官府没办法,只好上报到朝廷来了,今日在朝堂上父皇就说了此事。”
“既是问题,解决就好,大可调动朝廷人马过去昌并就是。”
“虽说如此,可总得有个出主意的领头羊吧?”
嗯?这一说,可见不简单!
第817章 快了
领头羊?
纪云舒墨色的眸子困惑的看着他。
景容:“父皇本打算派兵部的仇大人带兵过去,但忽然有人亲自请命,将这事给拦了过去。”
“谁?”
“你猜猜。”
她平时画像就已经烧脑得要死了,现在还让她猜。
好吧,猜就猜呗!于是想了会,脑子里琢磨起来,口中嘟囔,“你连朝服都不换就过来,想来那人必定是让你和朝堂官员都很震惊意外,应该是个不怎么说话,甚至不爱出风头的人,嗯……是个新官?可朝中近日来也没有新
入的官员啊!何况这还是一桩苦差事,很多人都是能避则避,没人会主动往前冲,那么琢磨来,琢磨去,也就只有一个人了,那就是……贤王。”
分析的头头是道!
景容点头,“你这脑袋瓜子倒也灵活。”
证明她确实猜对了!
但——
纪云舒不是很明白,“他不是才入朝一两个月吗?听说在朝上也很规矩,怎么现在这么大的任务都敢接?”
不要命了吗?景容:“这一两个月来,他确实好学,之前对朝中之事不懂的地方也一直在学着,对朝中大臣谦和有礼,有些事也不争不抢,行的也都是为国为民的事,着实看不出有当初景亦的那份野心,朝中大臣也渐渐
对他少了几分偏见,而今日他忽然接下这件事,估摸着也是想彰显下自己的能力,但终归也不是坏事。”“你既有心助他登上皇位,此次这件事情就正好当是检验,看看他究竟是明君?还是昏君?你心里也好有个底,早做防备,只是,贤王毕竟久居深宫,更是初生牛犊、涉事不深,若是没有人帮他的话,只怕
此次他手力不够,这桶水提不起来,万一都晃完了,就弄巧成拙了。”纪云舒分析利害。
但——
景容却看着她的双眸,嘴角上忽然勾起一抹深笑,“你这是在担心他?”
“我只是实话实说。”
“是吗?”
“你别胡思乱想。”纪云舒白了他一眼,那家伙真是变着法在吃醋。
景容被她的模样给逗笑了,方才心中一片乌云仿佛被她一扫而去。
正要开口——
外头来了个小厮,通报,“王爷,贤王在外头求见。”
嗯哼?
这曹操怎么说来就来?
二人对视一眼。
随即,景容冲着小厮点了下头,“去请贤王到大厅等候,本王换身衣裳就去。”
“是。”
小厮去了。
景容根本没有去换衣服的意思,慢悠悠的又喝了一杯茶。
纪云舒瞧着,问,“不去?”
“等等。”
“可人都已经来了。”
“他等出宫等了十四年,莫非这点时间也等不了了?”景容反问。
这话没毛病。
可是,纪云舒想想,不明,“贤王这个时候来找你,是为了什么事?”
“求伯点灯。”
求伯点灯?
四个字自他手中缓缓溢出,带着诡异的感觉。
……
此刻,景贤正跟着小厮从门口进来。
他披着披风,迈着小步跟随,一路进,一路看。这竹溪园进门旁就有一片小竹林,冷风吹过,嗖嗖作响,但不觉得阴森,反而像铃铛般悦耳好听,可这里不比容王府,地理位置有些偏,宅子也不大,建筑摆设之类的都比较陈旧,但是格局布置得十分雅
致,很多物件看似是旧物,可装饰得却极其雅致精细,透着复古朴素的感觉。
他没想到,景容竟然会为了一个女人抛弃容王府的大床,跑来这里住着。
爱情的力量确实很大!
“贤王这边请。”
小厮领着他到了大厅坐下,赶紧上了茶和点心。
他也十分客气,道了声谢,脸上始终带着温和谦虚的笑。
“贤王稍等,王爷说换了朝服后就立马过来。”
“好的。”
小厮正准备出去,他忽然问了句,“对了,你家王爷来这里住了多久?”
小厮掀了掀眼皮算了算,“反正好久,反正纪大人来这里多久了,王爷就来这里多久了。”
“那纪大人现在是否每日都在查《临京案》?”
“是啊,经常忙活到很晚。”
“查得怎么样了?画像都出来了吗?究竟缺了谁?案子可有什么眉目没有?”他一连串的问了过去,身子也不由的往前倾了倾。
语气听上去十分在乎。
可见他对《临京案》很上心。
小厮被一连串的问题砸得有些反应不过来,抬着眼睛想了想,整理一番,才摇头,“查得如何就不知道了,但是听说快了。”
“快了?”
“是啊!”
景贤目光一垂,嘴角及不可见的牵起了一抹笑容来。
快了!快了!
仿佛自己走的这条路终于快到尽头了。
他暗暗舒了一口气。
小厮也没有多言,默默退下。
而景贤在这里等了很久,直到那杯热气腾腾的茶渐渐放凉了也不见景容过来。
他便赶紧与门口的小厮说,“若是容王在忙的话,我就稍后在来。”
小厮刚要回答——
景容来了!
一进来,便十分歉疚道,“来很久了吧?方才我在那边忙点事,给耽误了。”
景贤:“没有,我也才刚到。”
“那就好。”他坐下,却看了一眼摆放在景贤面前的那杯茶,神色当即一紧,怒喝小厮,“你是怎么办事的?没看到贤王的茶都冷了吗?怎么还不去换?”
语气很重!
大怒。
小厮哆嗦,低着头,显然有些被吓到了。
心想,王爷今日是吃了什么炸药?
“是,是小的错。”
“那还不赶紧去换。”
“这就是去换。”小厮哈腰,赶紧去换热茶。
景贤有些尴尬,赶忙说,“你又何必与他置气?热茶和凉茶也没什么区别。”
“怎么会没区别?”景容肃色一正,“你来府上就是客,可他们连待客之道都不会,自然该好好教训一番,要不是你在这,我刚才就拉他出去打板子了。”
“……”
景贤哑巴了。
“对了,你来找我有何事?”
他赶紧道明来意,“其实……是为了今日在朝堂上的事。”
“陕西山贼一事?”“是!”
第818章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景贤到也实诚,将自己的来意毫不掩饰的说了出来。
满脸都写着真诚!
正好小厮这个时候重新送来两壶热茶,分别为二人斟了一杯后就退下了。
景容眉心微微一拧,端着那杯茶喝了一口,才问他,“可这事不是你主动担了去吗?怎么又会突然为了此事来找我?”景贤略显尴尬,实在不好意思开口,但还是鼓足勇气说了出来:“这事确实不该来麻烦你,只是……你也知道,我才入朝不久,这短短两个月,说长也不长,说短,其实也不短,但我资质平庸,又从未接触过朝堂之事,知道最多的也都是些之乎者也,那些行军打仗和行官智谋与我而言就像瞎子看书一般,与你相比简直差远了,恐怕将来还有很多东西要学,今日陕西一事,我也是斟酌了很久之后才接的,但
也知道自己能力有限,所以想找你商讨一下,方才下朝你走的急,我那能叫住你,就只好亲自过来找你一趟了。”说话带着请教的语气,十分谦虚诚恳。
目的一目了然。
景容口中“哦”了一声,道:“所以,你是想问我的意见?”
“嗯……其实也是请教。”
景容看得出来,他确实是带着真心诚意来的。
于是,便慷慨锦囊的帮他想起主意来。
分析道:“这事说起来确实棘手,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愿闻其详?”“应对什么人就要用什么办法,正所谓因材施教、取道用道,那帮山贼既然狡猾,那我们就要用同样的手段来比他们更狡猾,一年多前,我曾经过陕西的昌并,虽然停留不过两日,但也清楚一些,那边的地
势分非常崎岖陡峭,官道和小道都会经过一处山谷,山谷两侧的高壁上覆着青苔,十分光滑,若两端受阻,中间之人必定被困在其中而无逃命之处。”
景贤闻言,细细一想,似乎明白了其中的意思,“你的意思是瓮中捉鳖?”
“没错。”
“可是,明知山谷危险,那帮山贼怎会去?”
“方才我说了,因材施教、 得道用道。”景容再次强调这两句话。
因材施教?
得道用道?
景贤琢磨片刻,终于恍然,灵机一通。
“我明白了。”他惊喜,立刻起身,双手附上,致谢,“景容,多谢。”
后一刻,景容也赶忙起身,托住他的手腕往上一抬,“都说了,你我是兄弟,何来客气一说?再说了,帮你也是帮朝廷,我当然要尽全力。”
“往后你若遇到解不开的事,我也全力相助。”
“好。”
二人相处的十分和睦。
紧接着又谈了一会,看时间不早了,景贤才拜别离开。
第三天,他就启程要去陕西了,随同的还有朝中的几个武将。
而五千兵马已在城外候着。
这一日,景容、纪云舒、莫如和唐思四个人都来城门口送行。
景容拍了拍他的手,嘱咐:“路上小心。”
“放心吧,我会早去早回,不会让父皇失望。”
“记住我之前说的话。”
他点点头。
一旁的莫若上来,将手中的一个盒子塞进他手中,说,“你从未出过京城,对外面的形势也不了解,也不知道你这次逞的什么能?那等没把握的事你都敢接!”
尽管有些气怒,但语气中还是透着关切。
景贤只是笑笑,“我也是斟酌之后才接的,总之,我会好好照顾自己,再说了,陕西离京城也不远,还有五千兵马和这么多侍卫随同,不会有事的。”
“希望如此。”莫若手指在那个盒子上戳了戳,说,“这里面都是些吃的,也加了些补药,你带着也能补充些体力。”
“多谢。”
“路上小心。”
他又点点头。
一个侍卫过来,“贤王,该出发了。”
催促!
他也不再耽误时间,道完别,上马车离开了。
一行人从京城城门出去,渐渐被进进出出的百姓挡了视线。
唐思望了望,鄙夷道,“我看这个贤王就是个拿笔写字的文人,哪里懂得剿匪啊?估计到时候见了那帮山贼,肯定屁股尿流的跑回来。”
咯吱咯吱的笑了起来。
莫若当即白了她一眼。
她嘴巴不停,继续说,“我没说错啊,他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对宫外的事根本不懂,而且人心险恶,处处都危机四伏,他以为剿匪这么容易啊?别到时候出了京城城门,连路都不认识。”
又咯吱咯吱的笑。
纪云舒回了一句,“文人耍起刀剑来,可比你那鞭子厉害。”
“胡说!”她炸毛了,不干了,拍了拍自己腹部上缠着的那根银鞭,傲娇的说,“我这跟鞭子那可是……”杠杠的。
最后三个字还没说出来,她就止了声。
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猛然落在从城门外进来的四个男人身上。其中三个衣着简朴,可身材十分魁梧,眼神凶恶,面带戾气,人人手中都带着一把弯刀,弯刀上刻着一些精美的纹路,像花,又像是动物。而另外一个人,则是中年模样,蓄着精短的胡子,眼神犀利,神
态严肃,紧皱的眉头仿佛与生俱来透着一股杀气,让人不寒而栗。
他们一边从城外进来,一边东张西望,似乎是在寻什么东西?或人?
唐思当即就怂了。
纪云舒:“你怎么不说话了?”
“……”
她身子一闪,立刻躲在了莫若身后,缩着脑袋,双手紧紧拽着他后背上的那团衣服,满眼惊慌。
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她。
莫若眉头一皱,偏头问她,“你抽的什么风?赶紧松开我。”
“你别动。”
“你到底怎么了?”她低着头。
这异常的举动让人捉摸不透。
景容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不明!
唐思探出眼睛,偷偷瞄向城门处,眼看着那四个人离自己这边越来越近,她心都快要跳出嗓子眼了。
惊慌失措之下,双脚狠跺,索性——
转身拔腿就跑。
跑得飞快!正所谓《孙子兵法》有云: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第819章 爹?
尽管唐思跑得很快,但还是被人注意到了。
她前脚才跑,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三爷,人在那!”
进城门的那伙人当中有人伸手一指。
正好指着唐思逃窜的方向。
而被称作为“三爷”的人,正是那个蓄着胡子、眼神犀利的中年男人,他顺着方向看了过去,果然看到了那自己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顿时火冒三丈,下令,“给我追。”
“是。”身旁那三个人拔腿就去追了。
此时此刻,景容三人还懵在原地,虽没弄明白情况,可等反应过来,也赶紧追了过去。
最后,唐思被那几个人堵在了一个死胡同里。
插翅难飞!
一人说:“阿思,三爷找了你很久,赶紧跟我们回去。”
唐思虽被围住,气焰却不减少,仰着下巴,瞪向他们,“你们三个给我听好了,要是不放我走,我就几鞭子抽死你们。”
“你打死我们几个也不能让你走。”
“你们……”唐思说,“好啊,你们想带我回去是吧?那就带我的尸体回去。”
“阿思,你怎么就这么固执?”
“少废话,想打就掏出你们的刀来。”她一脸决绝。
反正要命一条,要头一颗。
那几个人知道她不吃硬的,那就只好来软的。
“阿思,你来大临这么久,玩也应该玩够了,三爷是真的很担心你,要不然也不会亲自出来找你,你也知道我们不可能跟你动手,你还是听话,跟我们回去吧,不然三爷会要了我们的命。”苦丧着脸。
指望这番话能让眼前这个女人心软。
偏偏——
唐思不吃这一套,猛然将缠在腰间上的银鞭抽了出来,朝着地上狠狠挥了一鞭。
“啪”的一声!
她往前两步。
“动手吧。”
三个人面面相觑,手里握着弯刀不知如何是好?万一伤了她,三爷会要了他们的命,万一放她走了,三爷也会要了他们的命。
左右为难!
正在这个时候,景容等人赶了过来。
看到了死胡同里的这一幕!
“你们什么人?识相的赶紧放人,”莫若紧皱眉头,语气里夹杂着紧张。
闻声,三人转身过来,一脸戒备,手中的弯刀紧握,大有拔出的意图。
“不管你们的事!”
“那是我的人,怎么不管我的事!”莫若挑眉。
我的人?
唐思一听,嘴角偷偷扬起一抹笑。
可那三个人却懵了,只说,“你们赶紧滚,别碍事。”
“放肆!”景容大怒。
后一刻,将地上一块木头用脚挑起,狠狠的踢了过去。
力道很大。
方向很准。
正中左边那人的脑袋。
“呃!”
那人往后踉跄好几步才脚步一稳。
这一脚,彻底使得那三个人火冒三丈,说,“哪里来的不知死活的东西,找死。”
语毕,纷纷拔出弯刀,上前拼斗。
景容当下将纪云舒推到一边,嘱咐,“看着就行。”
她点点头,乖乖往后退了几步。
而唐思也捏着自己的鞭子加入“战斗”。
三对三!
一对一!
那三个侯辽人浑身有劲,武功也不错,但尽管如此,还是不低景容和莫若。
败下阵来之时,全都伏在了地上。
毫无还击之力。
莫若将一把弯刀夺了过来,反手扣了其中一人的脖子,狠声问,“想死还是想活?”
“有本事你杀了我。”
“你以为我不敢?”他手臂一用力,正打算扬起弯刀吓吓那人,可手腕刚抬起,不知从哪儿传来一道力量,将他手肘狠狠一拍,导致整只手都麻了,弯刀当即从掌心松落,掉在地上,还未反应过来,肩膀就被一只魁梧有力的
双臂从身后擒住,身后那人的食指和中指也立马扣在了他脖子上的动脉处。
只要稍稍一用力,他将一命呜呼。
究竟是谁?
景容正要上前解救,却看唐思往前一冲,朝莫若身后的男人大声喊道。
“爹。”
呃?
爹?
莫若、景容和纪云舒当即懵逼。
擒住莫若的人,正是那个浑身充满杀气的中年人。
“放开他,你要是伤了他,我就死在你面前。”唐思不是说说而已,她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架在了自己脖子上。
唐父气得眼睛冒火,犹豫一会,只好将莫若松开。
“咳咳……”
莫若呛了,原本心里怒火升腾,可听唐思喊那个男人“爹”,他的气就莫名其妙的消了。
愣愣的站在原地!
地上三人纷纷起身,走到唐父身后,一副“老大,替我们报仇”的模样。
唐父冲着唐思呵斥,“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不让我废了你。”
声音回荡在胡同里,震耳欲聋……
唐思将手中的匕首放下,努了努嘴,说,“就算要解释,是不是也应该找个合适的地方?”
“你住哪儿,我们就去哪谈。”
“啊?”
“带路!”
不容反驳。
唐思看向莫若,寻求他的同意。
莫若敢不答应吗?脖子现在还疼着,只好点了头。
于是,唐思便领着自己的爹准备去裕华阁。
但唐父经过纪云舒身边的时候,忽然脚步一顿,偏头看她,原本犀利的眼神忽然一沉,带着一种难以捉摸的神色。
像是……似曾相识的感觉?
纪云舒对视着他,好看的眉心微微一皱。
自己是脸上有花?还是怎么了?
见状,景容立马将自己女人拉到自己身边,护着。
唐父则收回目光,对莫若甩了一句,“你也来。”
说完,便带着自己的人跟着唐思出了胡同。
莫若赶紧拉了拉景容,说,“你跟我一块去裕华阁。”
“为何?”
“说不定待会还有一场硬仗,你要是在,我底气足。”
景容瞥了他一眼,“你自己见老丈人,拉上我做什么?”
噗——
莫若无语。
但最后还是拉着景容和纪云舒去了裕华阁。
后院厅内,唐父坐在正位上,景容和纪云舒坐在左边,唐思站在中间。
当莫若打算坐下的时候,唐父说,“你也站着。”
什么?
他下巴都快掉下来了,“这是我的地方,我为何要站着?”
“你的地方?”
“是啊。”
唐父的脸一下就黑了,怒视唐思。质问,“你们都住在一起了?”
第820章 见过老丈人
“住在一起了?”
唐父声音的分贝很大,仿佛口气里柔着一团火,然后慢慢滚成火球,正一点点的砸向无辜的莫若。
他嘴角抽搐,干笑两声,说,“您老别误会,我跟你女儿关系非常纯粹,她是她,我是我,绝不是你想的那样。”
“闭嘴,问你了?”
“……”
“油腔滑调。”
“……”
举头三尺有神明,他真是冤枉啊!
但被呛得哑口无言。
终于明白唐思的性子随谁了!
唐思侧眸看了他一眼,轻扯着他衣袖,压低声音说,“谁说我们没关系了?你是要娶我的,将来我就是你的娘子。”
“我随口说的。”
“反正我当真了。”
“你看看你爹,再看看,我还敢娶吗?不怕被他给活剥了啊?”
“我爹是我爹,我是我,怎么就不敢娶了?你说!”
话刚说完——
啪!
看到那两人交头接耳,唐父一巴掌往手边的桌上拍去。
声音很大!
景容本是端着茶准备喝,被吓得手抖了下,杯盖差点掉了下去。
心想,莫若这老丈人有得他消化了。
默哀!
只见唐父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继续质问自己女儿,“我问你话呢,你们现在是不是住在一起了?”
“是。”
“何时开始的?”
“几个月前。”
“就是为了他所以不肯回去?”
“是。”
唐思老实回答。唐父眉头皱得很深,开始上下打量起莫若,眼睛像扫描器似的,指着他,咬牙切齿的问唐思,“这人有什么好的?长得跟个小白鼠一样,看看那张嘴,尖嘴猴腮的,满脸的不正劲,肯定到处招惹女人,身子
骨也弱,瘦不拉几,咱们候辽随便拉个武士出来,哪个不比他强?你再看看他那低眉鼠眼的样子,跟做贼似的,面相也不好,腿脚也没力,他到底哪里好了?你看上他什么了?说啊!”
扑哧!
这番话才刚说完,景容终是忍不住笑了,嘴里刚灌进去的一口茶险些喷出。
纪云舒虽然表情上严肃着,可唐父这番话还是让她憋笑憋得腹部一疼,随即带着同情的眼神看着莫若。
默哀!
这老丈人的嘴巴子像淬了毒一样。
莫若狠瞪了二人一眼!
然后——他挺直腰板,鸡猴白脸的驳斥唐父刚才那番话,“老头子,你可看清楚了,我莫若可是闻名天下的神医,靠的不是脸,也不是嘴,而是这双手,再说,我这身子骨可一点也不比你弱,方才要不是你从身后偷袭我,你根本连根手指头都碰不到我,至于你说的面相,我也不妨实在告诉你,我刚一出生,我爹就找人给我算了一挂,说是我命里带金又带水,谁跟着我就一定旺谁,这可是百年难遇的好福相,怎么到
了你嘴里就如此不堪?还有一点,你要是想带你女儿回去,那就尽快,我可以找人给你们备几匹千里马,保证很快就会到侯辽,绝不耽误时间。”
唐父干干的听着,脸色越来越难看,鼻孔冒烟,问,“你这么说,是看不上我女儿了?”
“当……”然字还没说出来,就被唐思往后一拉,踉跄了几步。
她直接接了话尾,认真道,“爹,我跟他已经私定终身了,他很快就会娶我的,你不同意也得同意,反正我是嫁定了,你要硬带我走,我就死在你面前。”
一脸坚决。
唐父有一种自家白菜被猪给拱了的感觉。
怒视着莫若!
气氛凝重,又略带着尴尬。
景容便赶紧出来打圆场,带着友善的笑意,与唐父说,“三爷是吧?容在下说几句话。”
“你说!”“其实这儿女私情的事,还得让年轻人自己去选择,唐姑娘心有所属,你做爹的应该高兴才对,何况他们是两情相悦,又何必棒打鸳鸯?虽说唐姑娘十分优秀,可我这兄弟也不赖啊!他是个性情中人,重情
重义,唐姑娘若是嫁给他自不会吃亏,虽说你们是侯辽人,可大临、侯辽 一向和平共处,此次若能成就一桩美事,也是大临和侯辽友好的见证啊!”
不愧是王爷,自带外交能力。
唐父沉默了一会,“照你这样说,我应该同意?”
“为人父母,不就是希望孩子开心吗?既然唐姑娘有心,何不成全?”
“……”唐父笑了笑,“不愧是大临的王爷,说出来话就是和别人不一样。”
呃?
这老家伙何时知道他是王爷了?
真是深不可测!
景容依旧面带笑意,不再多说。而唐父又不经意之下看了纪云舒一眼,心里似乎盘算着什么,然后起身,走到莫若面前,“既然有位王爷都这么说了,那今日我就不计较了,也不再谈了,但这并不代表我就同意了,总之,你若在明天之前
拿不出个让我放心将女儿交给你的理由,明日一早,我就带她离开。”
赤果果的威胁。
莫若:“……”
唐父:“我们一路进京也累了,今日就在这地方歇下,准备几间房吧。”
“哦。”莫若本能的应下了,显然是被眼前这个男人的气场给镇得。
但是应完他就后悔了,真想给自己一巴掌!
很快,他就命小童在后院收拾了几间十分宽敞的屋子,打扫得干干净净,请那几个祖宗住下了。
唐思也被他爹给揪了过去问话。
暴风雨一散,莫若就软在了椅子上!
随即就开始抱怨景容,“你说你,刚才说的都是些什么话啊?什么叫两情相悦?什么棒打鸳鸯?你知不知道你害惨我了。”
景容睨了他一眼,“你自己的心思自己不清楚?还要别人来点醒你?”
“我什么心思?”
“你若真的讨厌人家唐姑娘,当初就不会带她来京城,更不会允许这几个月让她一直住在这,你就是死鸭子嘴硬。”
“……”他哑口无言,一时说不上话。
纪云舒又说,“其实唐姑娘人很好,至少很直爽,你二人性子,一个急,一个慢,是该好好互补一番。”
两个红娘!
一唱一和!搅得莫若头都大了。
第821章 习儿,那真是你的女儿吗?
调侃得也差不多了!
景容便说:“罢了,这热闹也看完了,剩下的,你就自求多福吧。”
起身,拍了拍衣裳。
拉着纪云舒走了。
二人走后,莫若在原地愣着。
他真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从遇到唐思开始,他就一直摇摆不定,准确来说,是矛盾!他很清楚,自己心里一直藏着一个叫孔虞的女子,那是自己的心结,是压在胸口上一块巨大的石头!
无论过了多久,都搬不动,移不开。
景容和纪云舒回竹溪园的路上。
马车内,景容问了她一句,“那位三爷认识你?”
嗯?
她摇摇头!
“那你认识他?”
再次摇头。
她说,“其实,我也觉得很奇怪,在胡同里的时候,他看我的眼神中莫名带着一种忧伤,又带着震惊?但我不认识她,也从未去过侯辽,怎会与他有挂钩?”
奇怪的很!
景容眼眸一沉,心里思忖着,总觉得慌慌的。
看出他的心思后,纪云舒手放在他的手背上,轻轻一握,说,“可能……我与他的一位故人很相似罢了。”
“我太敏感了吗?”
纪云舒摇头:“当然不是,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你我经历了这么多的事,你会警惕担忧也是难免的。”
是啊!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谁还敢“大半夜开睡觉啊”!
他们的处境,仿佛身在一个深凹不见底的山谷里,但凡一丝风吹草动都会使人万分警惕。
景容点头,将她揽进怀中,下巴轻轻抵在她的脑袋上。
“不管何事,我都会在你身边,也没有任何人能将你从我身边带走。”
声音坚定不可摧!
她嘴角缓缓展开一抹笑容,往他怀中钻得更紧了些。
而此时唐父的房间里。
唐思站着,唐父坐着。
半响——
“你说你,哪里不去,偏偏跑来大临,爹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这大临明面上和我们侯辽修好,可关系却十分紧张,你要是在这里出了什么事,没人能救得了你。”他训斥起来。
闻言,唐思立马当着他的面转了一个圈,说,“你看看,我这不是很好吗?没断胳膊没断腿,还活得好好的,吃香的喝辣的,哪样我都不缺,你就放心吧。”
“你还不知错!我就是太纵容你了,才会让你自小这么猖狂。”
“爹……”
“我看啊,我要是不来京城抓你回去,你怕是一辈子都会待在这了。”
唐思嘴巴一甜,“怎么会!女儿才舍不得一辈子离开,只是舍不得离开阿莫,所以才……”
扮得可怜兮兮。
唐父本就心疼这个女儿,倒不会真打算拿她怎么样。
最后认真的问了一句,“你当真喜欢那小子。”
她使劲点头,“真的喜欢,女儿非他不嫁!”说完,就奔过来,挽上自己父亲的手,“爹,我是认真的,我真的很喜欢他,为了他我什么都愿意做,你就成全我们吧。”
唐父是个硬汉子,被女儿这一撒娇,形象一下就崩塌了。
但嘴上还是硬道,“我告诉你,如果他给不了一个让我放心将你交给他的理由,一切免谈,明日一早我就带你离开。”
“放心,一定给你一个很满意的理由!”唐思笑着。
突然——
唐父脸色一沉,眉头微皱,问,“对了,今天那个人是谁?”
“你说容王?你不是知道他是王爷吗?”
“我说的是那个女的。”“哦,阿纪!”唐思说,“她可厉害了,现在是大临的提点刑狱司,专门审理一些重要案件的,她可是大临唯一一位在朝当官的女大人,验尸了得,破案了得,而且对人骨研究得很透彻,简直聪明的不得了,
总感觉这世上还没有她不知道的事。”
“这么厉害?”
“当然,爹你要是亲自看她验尸破案,一定比我还震惊。”
唐父神色压了下去,又问了一句,“她是哪里人?家在哪?可还有什么亲人?”
唐思告知,“家在锦江,亲人有是有,但已经不认她了,具体的我也不清楚。”
“那她娘呢?”
“好像已经死了。”
“死了?”唐父瞳孔一睁。
唐思觉得莫名奇怪,“爹,你怎么了?”
他摇头,“没事。”
下一刻,唐思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珠子一亮,“对了爹,阿纪身上有一块木牌,上面的图案我小时候好像见过,模模糊糊……好像记得是你画过那个图案。”
“你说什么?”唐父激动的抓住她的手臂。
“爹?”
“你说木牌?”
“嗯。”
“是什么样子的?”
唐思懵了,又一边支支吾吾的回答,“就是一块正方形的扁木牌,颜色像水墨画,中间刻着一个图案,那个图案像字,又像花,具体的我不知道,只记得,你好像画过上面的图案。”
呃!
唐父浑身一颤!
“爹,你先松开我,我手疼。”挣扎着。
唐父像丢了魂,缓缓将她给松开了,只是愣得出了神。
“怎么了?我说错了吗?”
“你出去。”
“爹?”
“出去。”
唐思只好抱着生疼的手臂,满眼奇怪的退了出去,将门关上。
屋子里,唐父陷入一场久久失神的状态里。
拳心一点点紧握。
习儿,那真是你的女儿吗?
……
当天晚上。
莫若一个人在院子里坐着,手边放着两壶酒,边喝边在想事情,愁眉不展。
直到有人过来撞了他一下,他身子一怔,转头一看,是唐思。
唐思刚从自己老爹那里出来,她冲着他笑了笑,在对面坐下,什么也没说,直接将桌上其中一壶酒端起来就往嘴巴里灌。
喝得十分尽兴。
更是毫不在意细节的用衣袖擦嘴!
看着眼前豪放的女子,莫若有些出了神,这一刻,他在心里问了自己无数遍,这女人到底哪里好?长得不美,行为豪放,说话又不留口德,更别说动不动就喊打喊杀了。
到底哪里好了?
唐思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问,“喂,你是不是被我爹给吓傻了?”
他回过神来,咽了咽口水,挪开目光,端起酒喝了起来。不说话。
第822章人已经死了
莫若只顾着喝酒,不答她的话。
各自沉默了一会后。
唐思说,“我爹是刀子嘴豆腐心,他白天说的话,你不要在意,是无心的,真的,在我们侯辽,他可是大英雄,所有人都敬重他。”
“……”
“然后,白天我说的话是收不回来的,明天早上之前,如果你不能说服我爹,他就会带我回侯辽。”
“砰!”莫若将酒壶重重的往桌上一放。
嗯?
唐思怔了一下,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他则抬着那双有气无力的眼睛迎上她的视线,口中道出四个字来。
“她叫孔虞。”
孔虞?
那是谁?
唐思困惑,但没有出生打断他,只是静静的听下去。
灯光扑在对面那个男人的脸上,将冷硬的面部轮廓打磨得菱角分明,又透着一股淡淡的忧伤。
莫若一只手撑在桌上,微微倾斜着身子,仰头看着此时天上那一轮毛茸茸的月亮。带着轻沉的声音说,“她喜欢看月亮,大雨过后的月亮,她说那是最干净、最纯碎的,所以每次下完雨的晚上,她总是习惯性的坐在桥上,一双光脚丫在空气里荡来荡去,我时常笑她傻,笑她怎么会有这样的爱好?可她每次都是一笑而过,小时候是这样,长大了还是这样,似乎从来不在乎别人的眼光,正是这样一个女子,让我从小就像保护她,我还悄悄发过誓,这辈子都会对她不离不弃,可我始终没有勇
气把自己的心意告诉她,可当我鼓足勇气时,她却永远也不知道了。”
唐思张了张嘴,小心翼翼的问,“那……她人呢?”
“死了!”轻飘飘的两个字自他口中淡淡溢出。
呃!
唐思愣了一下,终于明白莫若久久萦绕在心里的那个结是什么了?她甚至从来没有看到过莫若在谈及一个人的时候,脸上会露出一种歉疚万分的表情。
她问:“你一直都忘不了她?”
“是。”
“那我呢?我是什么?”语气哽咽。
莫若答,“你跟她很像!”“像?”这个字,狠狠的扎进了唐思的胸口,疼意瞬间让她清醒过来,她缓缓起身,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男人,“那么……你之所以让我跟你回京,是因为我跟她很像?之所以让我留在你身边,也是因为我
跟她很像?而你现在之所以要将我推开,还是因为我跟她很像?是吗?”
质问的声音越来越大!莫若喝得晕沉沉,抬着眼皮看向面前怒火中烧的女人,眯了眯眼,摇摇晃晃的起了身,踉跄几步,险些栽倒在地,他如实回答,“没错,一切都是因为你们很像,如果不是这样,我也不会答应带你来京,而
我也不会那么糊涂,差点连自己都骗了,是我对不起你。”
“……”
“其实你爹说的也对,你们侯辽的汉子随便拉一个出来都比我强,你看看我,整天就在酒坛子泡着,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你难道能忍受一个心里有别的女人的人娶你吗?”他双手一展,袖子一挥。
活脱脱的一个十字形!
唐思往后退了一步,眼睛里淬着满满的泪水,鼻头顿时就红了。
莫若:“你跟你爹回去吧。”
终于还是说出了这番话。
唐思苦涩的笑着,语声里夹杂着哭腔,“我明白了,明白了……”
一遍遍的说着,然后——
转身跑走了。望着那道身影,莫若心头狠狠一痛,展在两旁的双手缓缓搭下,无力的附在身侧,双眉紧蹙,拢向眉心,脸上的歉疚感更深了些,一股力量仿佛从他的身体里冲了出来,像猛兽食人一般,他猛然抬起手,
用力朝石桌上扫去,将上面的两坛子酒给掀翻了。
“噼里啪啦”一阵作响。
摔得稀巴烂。
“啊!”
他大吼一声,崩溃的蹲到了地上,心中万般情绪像线团一般交织在一起。
搅得他脑子一片空白。
……
唐思跑走后,回到屋里关上门一直哭,哭的稀里哗啦,就这样哭了一整个晚上。
眼睛像肿了两个大脓包似的,
第二天,她一脸憔悴的收拾自己的东西,答应跟自己父亲回侯辽。
唐父大吃一惊!
但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带着自己的人和她,急匆匆出了裕华阁,买了辆马车,离京去了。
此时,莫若还醉醺醺的躺在屋里的地上。
直到有人打开门,一阵冷风滚进来,蹙得他身子一颤,睁开无力的眼睛,却被突如其来的光线闪得双眸微紧,看不清进来的人是谁?
景容举步进来,低头看着地上那滩烂泥,说,“人已经死了。”
提醒他!
“死”字灌进耳边,很久,莫若才动了动,艰难的坐起身子,靠在背后的柜子上,笑了笑,顺手将倒地的酒瓶拿起,晃了晃。
还有酒!
便又开始喝了起来。
看他如此,景容没有骂他,而是在他旁边坐下,取过他手里的酒壶,喝了一口。景容说:“我知道不管事情过去多久,你永远也不会忘记,可人已经死了,而死了就是死了,是不会再活过来的,就算他活在你心里又如何?你能一直这样下去?倘若她泉下有知,如何放心?”稍顿,“其实
关于这件事,我本该早跟你说,但我忍了,不想戳破那层薄薄的纸,只想让你自己清醒过来、明白过来,但事实证明我错了,也完全低估了她在你心中的分量。”
“别说了!”
“没错,唐姑娘是跟她很像,可你问问你自己,真的是因为像,所以才带她回京吗?才让她留在你身边的吗?”
“……”
景容叹了一声气,起了身,继续说,“当初,你已经错过一回了,现在不要再错第二回,趁现在还来得及,去追吧。”
莫若沉默。
景容也不再多言,转身离开。
只是——
当他才跨门而出,身后的莫若忽然起身,疾步冲了出去,绕过他身旁,朝大门口奔去。
空气里,留着一道冷风。
莫若大喊:“备马!”
他还是去追了!望着那道带风的背影,景容笑了笑。
第823章 一诺千金!
小童从后院马厩里拉来一匹千里马。
莫若蹭身上马,驾马去追。
身后,小童大声喊着,“师傅,一定要把师母追回来啊。”
就差一面大红旗帜舞着了!
莫若一刻不停,在京城长安街上驰马而奔,双腿夹紧马腹,缰绳拉得绷直,街上人群纷纷惊吓得闪去两旁。
摔的摔!
撞的撞!
倒的倒!
弄得街道上一片狼籍,骂声一浪接一浪,恨不得去报官,抓了那天杀的兔崽子。
莫若无暇顾及,骑马出了城,在离京城外没多远的地方,终于追上了,准确来说,是唐父的马车停在了路上等他,似乎……早早预料他会追过来。
马车旁站着那三个武士,五大三粗的,而唐父站在前头,带着一种岳父看女婿的眼神。
愤怒、嫉妒、不悦……
莫若缰绳一拉,飞快下了马。
同时,唐思听到马声时,已经从马车上下来,当看到莫若那一刹那,她本就红肿的眼睛里满带着泪水,一脸稀烂,又哭又笑好一会,最后嘴角上绽出一抹兴奋激动的笑,朝着那个男人冲了过去。
钻进他怀中,再也不肯松手。
大声的说:“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你就是舍不得我,从来都是嘴硬心软,现在你就是推我走,我也不走了。”
莫若亦牢牢抱着她,在她耳旁说了一声,“对不起。”
她拼命摇头,“我不怪你,只要你来就行。”他说:“一直以来,我都无法面对自己心里真实的感情,就好像蒙住了双眼,看不清前面的路一样,可直到我在追来的路上,我才终于明白,我害怕失去的人,不是孔虞,而是那个时常在我身边吵吵闹闹、
打打杀杀的你,是那个为了与我同生死而不顾性命留在我身边的你,来的路上我问了自己无数遍,如果真的错过了,我会不会后悔?答案是会!”
一席话,深情中透着坦诚!
唐思抬起脑袋,迎上他的视线,感动得哭了起来,“这是你说的,不准反悔。”
“一诺千金!”
“那不管以后你去哪儿,我都要跟着你,你往东,我就往东,你往西,我就跟着你往西,总之这辈子,我唐思都赖上你了。”
哭了起来。
莫若摸着他的脑袋,笑了笑,“好!”
她又笑得灿烂如花!
两人相拥!
一路走来,这对欢喜冤家吵吵闹闹,终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二人身后,四道目光锁在他们身上。
其中一人小声与唐父说,”三爷,走还是不走?”
另外一人:“走什么走?没看到阿思跟人都抱一块了吗?”
“抱一块怎么了?”
“粗人就是粗人!”
“你……”
话没说完,唐父横了二人一眼,下令:“愣着做什么?还是上马回去?”
回京!
……
回到裕华阁后。
莫若正正式式的见了一次老丈人。
可唐父还是之前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看了自己女儿一眼。
“你先出去。”
“爹……”
“让你出去等。”
唐思担心的看了莫若一一眼,只好出去了。
将门带上。
屋子里,一个坐着,一个站着。
沉默不语,谁也不去打破。
良久,唐父倒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往自己对面的位置推了去。
手一伸,“坐吧。”
莫若乖乖的坐了下来。
女婿见岳父,难免有些不习惯,他双腿夹紧,规规矩矩的坐着。
唐父不急不慢,喝了三杯茶。
侯辽人就是豪放,茶当水喝!
“其实……”唐父出声。
当即,莫若赶紧竖起耳朵听。
不搭话!
“其实在还没有进京的时候,我就已经打听到阿思跟你在一块了,还跟着你一起进了京城,一直住在这。”
什么?
早就知道了?唐父继续:“我自己的女儿我清楚,小时候她就喜欢到处跑,经常一个人跑去林子里抓些怪东西,在侯辽就没人能镇得住她,更别说让她乖乖在一个地方好好呆着了。”语气里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稍
顿片刻,“不过,自打她遇到了你之后,整个人便安分了很多,据说在京城这几个月也没闯什么祸,还跟着你研究起什么医书来,简直像变了个样。”
莫若猜不透他这话的意思,继续听着。“来的路上我都想好了,如果阿思喜欢的人还不错,我就成全你们,本来看你这样子我是一点都不满意,细胳膊细腿儿,身上也没多少肉,将来还怎么指望你照顾她?不过……你倒是有几分胆识,这是咱们
侯辽最宝贵的,阿思跟了你,我也就放心了。”
这老家伙,埋汰一番,又夸一番。
莫若问:“你老的意思?”
“你们成亲吧。”
呃?
莫若一震。
“你不愿意?”
他赶紧说:“当然不是,我愿意娶她,我说过,等回了京,我会娶她,自不会变!”
坚定。“有你这句话,我也就放心了,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只要她不后悔,想要什么我就给她什么,你们成亲后,是留在京城,还是回侯辽,也随便你们,但我必须看着你们完婚后才会离开,不然回到侯辽我
也不会安心,当然,成亲的事得快,毕竟阿思也不小了,等不起了,至于嫁妆绝对不会少你的,我从侯辽都已经带过来了。”
我擦!
莫若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这老家伙早就知道自己女儿跟一个男人进了京也就算了,怎么还直接把嫁妆给带来了?敢情,早就做好将女儿嫁出去的准备。
他说:“其实不需要什么嫁妆。”
“礼数不能少!”
“……”
“行了,婚事的事情我会帮你们操办,该怎么来就怎么来。”
莫若如今父母双亡,有个长辈帮着操办固然是好,就答应了。
唐思知道后,兴奋不已。
终于,自己的心愿实现了。
唐父的办事效率很高,果真置办得很妥当,仅仅三天时间,就什么都策划好了。
婚事定在五天后。
不得耽误!
裕华阁上下忙得不可开交,开始张灯结彩,热热闹闹的准备办喜事了。因为人手忙不过来,景容将自己府上的人也调了过来。
第824章 拜堂成亲
这几日时间里,唐思便拉着纪云舒上街挑了各种布匹,忙着给自己好好做嫁衣!
今日又去了玉器行准备挑上一大堆。
卫奕因读完了书,也跟了一块去了。
裕华阁神医娶妻,导致半个京城里的人都知道了,玉器行的老板见到唐思是和纪大人一块来,赶忙将店里最好的东西都拿了出来。
一一摆在柜台上。
“莫夫人,知道你要成亲了,你看看,这可是小店最好的玉了,包你满意。”
一句“莫夫人”,喊得她心花怒放,笑不拢嘴。
但侯辽人不讲究什么玉不玉,出嫁都是带兵器和烈酒,所以来选玉也就是走个程序。
她看了几眼,指着几样,“就这些吧。”
十分随意!
纪云舒赶紧说,“这是成亲,一辈子的事,怎么能随随便便马虎呢?”
“不就是几块玉吗?我又不喜欢戴,就是你们中原人讲究,要不然,我们直接宰几头羊、喝喝酒就得了,再说了,这玉能做什么?还不如匕首来得自在。”
纪云舒:“……”
其实这话也没什么毛病!
但卫奕却走到另外一个柜台前,拿起其中一支玉镯子,仔细看了看。
纪云舒看到了,问,“喜欢?”“为唐姑娘选的。”他解释,“这是铀岩玉,属蛇纹石一类,颜色很多,不过一般是以青绿色半透明的最佳,抛光后呈蜡状光泽,细腻、性坚、透明度好,代表着垂青和珍爱的意思,所以选这个最好,又不贵
。”
掌柜吃惊,“这位公子是行家啊!”
“我不是。”
“可一般不是专门做这一行的,根本不懂得这些。”
“我从书上看来的。”
掌柜:“原来公子是个文人。”
他一笑置之。
唐思略微吃惊,从他手中将镯子取了过来,看了看,说,“不错啊小子,看了几天书,连这是什么玉都知道,行,那我就要这个了。”
甩给掌柜包了起来。
随后,又拜托卫奕选了几件。
而卫奕则自己偷偷买了一支簪子,揣在怀里没让唐思和纪云舒知道。
所有东西一一置办整齐,终于到了大婚当天。裕华阁张灯结彩,处处喜气洋洋,外头更是锣鼓喧天、门庭若市,前来道贺的人形形色色。因莫若父亲当年是御医,所以来了很多朝中官员,还有他在江湖上结交的朋友,以前看病痊愈的病人,商家大户…
…人多的仿佛将门槛都跨破了,贺礼更是不计其数,堆了成山,小童们连口水都时间喝,忙着招待客人。
后院多多少少已经摆上二十桌上下。 唐思是从容王府乘轿子出嫁的,她坐在里头,头顶着红盖头,双手紧张的挫在一块放在大腿上,手心里都是汗,又紧张又兴奋,大气都不敢出,就这样被抬去了裕华阁,随着一“咚”敲轿门的声音,轿帘被
人掀开,喜娘牵着她下来,往她手里塞了一段牵红。
牵红的另一头是莫若。
他一身大红喜袍,春风满面,格外精神,看着眼前顶着红盖头、一袭大红嫁衣的娘子,满眼期待。
喜娘在旁提醒,“新郎官可以带新娘进去了。”
他这才牵着唐思小心翼翼的进去。
垮了火盆,沾了露水,到了厅中。
唐父满脸喜气的坐在高堂上。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交拜。”
二人对拜磕头,距离太近,撞到了头。
“呃!”
唐思额头一疼,正要将红盖头掀开,被莫若阻止,并小声说,“不能揭。”
“疼。”
“忍着。”
忍就忍吧!
“送入洞房。”
二人起身,喜娘搀扶着唐思去了洞房里。
整个裕华阁热闹非凡,喝酒划拳、助兴唱歌、吟诗作对、书法切磋……
做买卖的开始敬酒拉官!
做小官的开始巴结顶头上司!
前来祝贺的普通百姓则拖家带口的吃吃吃!
十分壮观。
莫若懒得去一一敬酒,索性拉着景容去了人少的长廊处,提来几壶酒,开始畅谈。
“没想到,先成亲的人竟然是我。”
“恭喜。”
“多谢。”
碰了一杯。
各自一饮而尽。
景容仰头看着头顶上那盏火红火红的灯笼,嘴角渐渐绽出一抹笑,“今后你跟唐姑娘好好生活,是治病救人也好,是逍遥天下也好,都是个不错的选择。”
“只怕事不如人愿!”
“为何?”
“你还未安定下来,我又如何能独享幸福?”
景容笑笑,“快了。”
在他看来,确实快了。
可莫若忽然很认真的叫了他一声:“景容。”
“什么?”
“如果我的决定错了,你会原谅我吗?”莫若问。
景容:“……”
“我说的……是景贤的事。”
景容沉默片刻后,伸出脚,往他大腿上一踢,说,“你说什么呢!那是我自己的决定。”
“那你就不想知道他究竟跟于夫子之间有什么关系?为何于夫子要自己的学生在朝中助他?他的病?他的鸽子?你都不想知道了?”
“我应该知道什么?”景容反问他一句,然后喝了口酒,笑了笑,“只要他能做到忠孝两全,皇位拱手相让给他又如何?”
继续喝酒!
莫若眼神一沉,到底没有再说什么。
……
另一边,纪云舒被几个朝中大臣围住,大伙一个劲的夸她,又一边敬酒。
她一一脱掉,只得以茶代酒!
“纪大人许久不露面,一直在忙着《临京案》,不知案子如何了?”
“快了!”
“纪大人现在乃是提点刑狱司,又深得皇上和容王信任,往后还望大人多多美言几句。”
“见笑见笑。”
她始终保持着微笑。
围上来的人则越来越多,眼看着要脱不开身了,一只大手从人群中伸了出来,紧握住她细腻的手腕,稍加用力,将她带出人群。那道高大的背影挡在她前面,衣着翩翩,高髻上绑着的那根灰色发带轻轻飞扬,时而拂过她的脸庞,冥冥之中仿佛有一股力量牵引着她跟随那人的脚步不停往前走,而那人则为她推开面前所有阻碍,牵着
她,护着她,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他带离了这个越滚越大的漩涡里。直到一处无人的地方才停下!
第825章 对不起,我不能爱你
随着那道力,她被带到了一处没人的地方。
周围灯火通透,种着很多棵树,少了几分喧哗,多了几分安宁。
此刻,天色越来越暗,也开始起了小风,吹得挂在隅角上的那几盏红灯笼使劲摇摆,导致里头的烛光隐隐闪烁,仿佛随时都要灭了一般。
纪云舒方才因为走得太快,还有些喘不过气来,等缓过来时,才看清那个将自己带走的人。
“卫奕?”
卫奕那张干净的脸蛋映在灯光下,仿佛有无数的光点正在慢慢磨平他的菱角,温润如玉,那双清冽的眸带着温情浓烈的爱慕,落在纪云舒的身上,却带着一股淡淡的忧伤。
他担心的问道,“舒儿,你没事吧?”
摇头!
“没事。”她笑了笑,看了看周围,深吸了一口气,“还是这里好,安安静静。”
“那我们就多待会。”
“好。”
“就你跟我。”卫奕刻意强调。
纪云舒对上他的视线,伸手在他脑袋上摸了摸,宠溺的说:“好,就你跟我。”
他当下扬起一个大大的笑。
可当纪云舒将手从他脑袋上放下来的时候,才滑到半空中,就被他擒住。
握得很紧!
深情凝视着眼前的女人。
纪云舒微怔,似乎有些不习惯。
不是不习惯他握住自己的手,而是不习惯那样的眼神。
因为卫奕越是这样,她便觉得自己充满了罪恶感和歉疚感。
于是——
她用力将手从他指尖里一点点抽离。
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可卫奕的眼神并未“收敛”,反而更浓烈了几分。
她则极力避开,抬步走到一棵大树下,漫不经心的伸手折了一片叶子下来,揉搓在手里,说,”冬天一到,这些叶子也冰冰凉凉的。”
卫奕:“等春天来了,一切就好了。”
她嘴角勾着一抹苦涩的笑。
不知如何回答。
等她打算再折一片叶子下来的时候——
卫奕忽然展开双臂,一把将她揽入怀中。
她还未反应过来,身子已经撞进那个温暖的胸膛里,冰冷泛红的鼻尖上扑来一阵暖意,使得她浑身一酥。
那种感觉,既让她安心,又让她害怕极了。
卫奕紧紧抱着他,缓缓低着头,将脸埋在了她的发丝上,均匀的呼吸声轻轻的扑在纪云舒的耳畔和脖子上。
酥酥的。
麻麻的。
她不由的浑身一颤,不敢乱动。
周围树叶的飒飒声渐大,风声卷进耳朵里带着一种辣疼的刺痛感。
烛光将二人的身影拖得越来越长……
良久——
卫奕对着她的耳畔说:“如果我们没有进京,如果你没有遇到容王,如果爹跟娘都没死,舒儿,我们是不是成亲了?”
呃?
那样的声音自他喉中滚出,是那般的无奈和忧伤。
纪云舒双手无力吊在两旁,紧紧的攥着自己的衣襟,用力到指尖也渐渐泛白起来。
“卫奕?我们……”
打断!
“我知道。”
“……”
“我知道没有如果,也知道就算有如果,我也改变不了什么,到最后,你还是会遇上他。”
语气透着悲凉和忧伤。
“呃!”纪云舒眼眶顿时便红了,张了张嘴,话卡在喉咙里,一句也说不出来。
卫奕就这样抱着她很久很久。
直到——怀中的女人颤抖的厉害,他才松开了她。
她垂着目光,不敢去对视眼前男人那道温和的视线。
卫奕慢慢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盒子,亮在她面前。
缓缓打开!
里面装着一支簪子,碧玉通透的圆玉镶在簪子的顶端,周围用一根金线裹一圈,简单、好看。
那是在给唐思买玉的时候,他偷偷挑选的。
他拿出来,捏在指尖,嘴角微勾,然后插进了纪云舒的发髻上。
好看!
那颗玉印在光下,泛着翠绿的光。
“真好看,舒儿能不能答应我,永远都别它摘下来?”他满眼期待。
纪云舒却口干舌燥,抬起头,凝视着卫奕的眼神。
不语!
是答应了?
还是不答应?
见她良久不回应,卫奕低头,忽然在她额头上轻吻了一下,认真道:“舒儿,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真真正正的一次机会。”
“卫奕?”
“你可以不用急着回答我。”
“不是……”纪云舒十分严肃的告诉他,“我们是亲人。”“可我不想只是亲人!”他大声道,“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知道这辈子非你不可,这么久以来,是你一直陪着我,保护着我,我也真的很努力很努力的像做个正常人,能像你保护我一样保护你,我现在可以
了,我能做到了,舒儿,我不再是以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容王能为你做的,我豁出性命也能为你做!”
纪云舒浑身抖颤,落了泪,泪水滑落,渗进皮肤里,像灌了硫酸一样疼得要命,胸口也仿佛扎了一根针,痛得她四分五裂。
理智告诉她,不能这样!她往后退了一步,眼神坚定,看着稍显激动的卫奕,告诉他,“我一直将你视为亲人,以前是,现在是,今后也是,我希望你也是这样想的,而我的心意已经早早告诉过你了,卫奕,我说过,我可以照顾你
一辈子,甚至可以为你去死,但是对不起,我不能爱你,明白吗?”
“不能爱?”
“是!”
卫奕眼眶发红,所有的勇气都被刚才这番话压了下去。
像遭受打击过后十分无助的孩子。
她知道自己如同拿了一把刀子正狠狠插在卫奕的胸口上,并且不止一刀。
可她何尝不痛?
那种痛,几乎要了她的命。
尔后,卫奕轻唤了一声,“舒儿。”
然后试图去拉纪云舒的手。
她却往后退了一步!
卫奕那只落空的手便停留在了半空中,而塞进他手中的,则是刚刚他插进纪云舒头上的那根簪子。
她拔下来,还给了他。
“对不起卫奕。”
这簪子,她不能收!
卫奕握紧那根簪子,终于点头头,“好,我知道了,也不想为难你,不过舒儿,你一定要记住,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你觉得累了,只要你需要了,我都会在你身边,不管什么时候。”
说完,他嘴角带着笑容。
温暖如春!
他总是这样,干干净净的。
不带半点杂质。那样舒心的笑,让纪云舒的内疚感渐渐消散了几分。
第826章 你喝醉了,老娘也要吃了你
喜宴渐渐散去,热闹的裕华阁终于恢复了平时的状态。
纪云舒想等景容一块回竹溪园,便安排人先将卫奕送了回去。
而她心情久久难平!
失神的的愣在大门口。
“纪姑娘?”一道粗旷浑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循声转身。
原来是三爷。
“三爷?”
唐父走了过来,大步有力,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少了几分凶狠,多了几丝温和。
这和他那魁梧的身姿毫不相称!
他致谢:“这次阿思成亲,纪姑娘你帮了不少忙,多谢。”
“我与她是朋友,谈不上是帮忙,她与莫若能终成眷属,我也为她高兴。”
真诚!
三爷笑笑,又寻思着打量起她,问,“听阿思说,你是锦江人士?”
她点头。
“家中还有什么人?”
这……
她不知怎么回答?就只道了一句,“家中剩下几个姊妹兄长,只是极少联系了。”
“为什么?”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哦”三爷又问,“母亲也不在了吗?”
“我出生之时,她便死了。”
“那你多大了?”
“将满十九!”
呃!
三爷眼神一紧,带着一丝激动,激动之中,又夹杂着伤感,可她极力的掩饰着自己的情绪,也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一双眼睛像沾了胶水一样紧紧盯在纪云舒身上。
那样的目光,让纪云舒十分不舒服。
她问,“三爷这样看着我,是觉得我哪儿不妥?”
他不觉得自己看着她的行为尴尬,而是说,“不瞒你说,其实是因为你跟我的一位故人很像,所以差点就将你认成了她。”
“是吗?那人对三爷来说很重要?”
问及此处,三爷满眼回忆,“是,确实是很重要的一位故人,只是很多年前发生了一些事,她和我走散了,从那以后就再也没见过,前几天看到纪姑娘你,觉得你的眼神与她很像!”
怪不得之前在胡同里这么盯着她。
差点以为他是个老色狼了。
尴尬!
纪云舒完全被他的话带进去了,便顺着问了下去:“为何会走散?”
“纪姑娘知不知道二十年前发生过什么事?”
“二十年前?”
正是她出生的前一年,也正是大临祁祯帝登基的第一年。
那一年?
她琢磨小一会,忽然想到,“那年,是胡邑新皇改立年,据说当时胡邑王上位,导致整个胡邑乱成一团,死伤无数,很多胡邑人都逃难到大临,莫非三爷与你的那个故人?”“没错,其实我是胡邑人。”三爷倒是坦荡的,继续说,“当时胡邑战乱,我与她一同逃到了大临,但是中途却被一行兵给冲散了,我后来去了侯辽,就在那里安定了下来,但她则下落不明,我找了十几年,
都没有消息,想来……她可能已经死了吧。”
悲凉的故事啊!
纪云舒不知如何安慰他,只说,“若她没死,你们有缘自会相见。”
“是,有缘自会相见。”
仿佛话中有话!
三爷盯着她的目光更加炙热了。
纪云舒有些不好意思,索性别过眼。
这时——
“咣当~”一声。
院子里传来瓷器砸地的响声。
二人闻声看去,一同朝院子里去。
院子里。
毛手毛脚的小童刚打翻一个碗碟,正在弯腰收拾。
其余的小童们则在收拾桌上的东西,忙得满头大汗,无暇顾及那个打烂东西的人。
忽然有人问:“师傅去哪了?怎么一直不见过来敬酒?”
另一人,“是啊,今日可是师傅大喜的日子,也不出来敬酒,方才我就听几位大人议论师傅,说他摆架子。”
“师傅才不会摆架子呢。”
“可人去哪了?”
“不知道!”
大伙都纳闷,人去哪了?
有个端着盘子刚从厨房过来的小童说,“师傅在容王喝酒呢。”
什么?
“师傅要是在洞房也就算了,怎么跑去跟容王喝酒了?”
奇怪!
基友情。
大伙悉悉率率的议论起来。
什么自己师傅喜欢男人啊!
什么跟容王有一腿啊!
什么……
乱七八糟!
结果都被走过来的三爷听到了。
他上前,朝一个小童的屁股上狠狠踹了一脚。
并训斥道:“张嘴胡说,我宰了你。”
小童揉着作疼的屁股,皱了皱眉,“三爷我错了。”
“赶紧将东西收拾好,再多嘴,我就把你们几个全都带去侯辽,当活靶子练箭。”
“不敢了不敢了。”
大伙赶忙收拾起来,不敢多嘴。
不过——
莫若该不会还在和景容喝酒吧?
婚房里!
莫若摇晃着身子进去,整个人撞在了门板上。
肩膀吃痛!
唐思规规矩矩的坐在床上,视线里只有眼前的红盖头,听到声音后,心怦怦直跳。
双手紧握。
莫若将门关上,走了过来,他模模糊糊的看着一袭红嫁衣坐在床上的唐思。
然后——
鞠了一躬。
“见过娘子。”
头险些着地。
唐思咬咬唇,心中打笑,捏着十分温柔的声音回礼,“相公不必客气。”
明明是温柔的词,自她口中说出来,却酸哒哒的。
她不敢再乱动,等着面前的人来掀自己的红盖头。
但——
过了很久。
始终没有动静!
她试图从盖头里瞧个清楚,只能隐隐约约的看到一只脚。
不,是两只搭在地上跨开的脚。
刹那间,她一把将头上的盖头扯掉,看到的,竟然是一个喝得伶仃大醉的醉汉。
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
手边,还有一个酒瓶子,酒瓶里的酒,流得满地都是。
“景容,喝酒,来,喝酒……”莫若挪动身体,含含糊糊说。
“喝喝喝,这么重要的时候你还喝酒。”唐思气得火冒三丈,双手叉腰,伸脚用力的朝他踢去,大声呵斥,“混蛋!”
莫若完全没了知觉。
甚至还在打呼噜。
唐思不罢休,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用力将人拽到大床上。
“你喝醉了,老娘也要吃了你。”
扑倒在床!
醉鬼的衣服被利索扒光,一件不剩。
唐思像林中一只十分饥渴的小猎豹,邪恶的笑了笑。
附身下去,两道身影重合在了一起。红色纱幔渐渐放下……
第827章 《临京案》开端
第二天,唐父便离开了京城。
唐思哭得稀里哗啦。
唐父睨了她一眼。
正所谓,嫁出去的女儿如同泼出去的水,
他嘱咐:“今后你好好相夫教子,生了娃就回来一趟。”
“爹……”
她眼泪汪汪。
唐父与莫若交代,“你听好了,我将女儿交给你,你就要照顾她一生一世,若是让她受了委屈,我一定打断你的腿。”
呃!
莫若后背凉飕飕的。
“爹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阿思,绝对不会让她受委屈。”
“你最后记住你说的话。”
“是!”
他对老丈人真是毕恭毕敬。
唐父不是那种感伤的人,拍了拍自己女儿的脑袋,又叮嘱几句后,便上了马车。
吆喝一声,“走!”
马车朝城门方向去了。
唐思追了几步,实在不舍,最后便抓着莫若的衣袖还在哭……
像是要哭岔气了。
莫若:“行了,别哭了,你以后要是想你爹了,咱们就去侯辽看他。”
“真的?”
“当然。”
一言九鼎好吧。
于是,唐思转眼间就跟个没事人似的。
笑逐颜开!
这时,街上经过的人看到这新婚的小两口,唤了一声,“莫大夫,莫夫人。”
邻居打招呼的口吻。
莫夫人!
唐思咧嘴一笑,满心欢喜的享受着如今莫夫人这个头衔。
然后拉着莫若,凑到他耳朵边上,娇滴滴的轻声问,“昨晚……怎么样?”
“什么昨晚?”他一脸茫然。
“就是昨晚啊!”
“昨晚?”莫若皱眉,反问她,“昨晚怎么了?”
这一问,唐思就炸毛了。
脚用力一跺,后脚跟朝莫若的脚尖上狠狠踩去。
力道很大!
将心中的气都撒了上去。
“啊!”
莫若疼得抱腿大叫。
“活该!”
唐思瞪了她一眼,转身进裕华阁了。
身后,莫若始终没弄明白情况。
一边追进去,一边问,“我昨晚到底怎么了?”
“……”
这就是吃干抹净不认账。
被家暴都不值得被同情。
活该!
此时离京的马车内。
唐父自上马车时,就神态凝重,眉梢紧皱。
一双手放在大腿上,紧紧抓着衣裳,心里五味杂陈。
身边的武士见他这样,说,“三爷,你就别担心阿思了,她不会受欺负的。”
另外一个武士说,“是啊,这世上还有谁能欺负咱们阿思啊?三爷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再说了,她要是在大临受了委屈,肯定会跑回侯辽,到时候,咱们就带着人把那小子给解决了。”
“没错,把他五马分尸,丢进山里喂狼。”
“不能让他死的那么痛快,还得给他活剥了。”
“没错!”
“……”
二人一言一句。
唐父心不在此,没理会他们,
持久,他伸手掀开车帘子往外头看了看,已经出城了。
这一走,不知是否还会再来?
昨晚和纪云舒的对话还久久萦绕在他耳边,他知道,纪云舒现在过得很好,是大临唯一一位女大人,深受皇上器重,不仅如此,身边还有一位王爷将她视为珍宝,将来的路,必定前路无阻。
所以,他做了一个决定!
就是将心中的那个秘密,永远藏着。
让一切都过眼云烟,不再去提。
他闷了一口气。
习儿,如果是你,你也会跟我做一样的决定,对吧!
“希望这是对的!”
轻微的声音回荡在蔓延前行的山间中……
时间过的很快,安静的京城已渐渐进入寒霜天。
备受众人瞩目的《临京案》 也即将揭开!
半个月后。
一月天,大临下了第一场雪。
白雪皑皑,像吹散的棉花飞絮不停的往下落,一层层的笼罩在整个京城上空,黑瓦消渐,泛着白光,如同一幅盛世美图。
刺骨的冷风穿街过巷,却吹不去京城满街繁华!
人们依旧在街上来来往往。
该做买卖的做买卖!
该吆喝的吆喝!
该逛街的逛街!
……
这一天,《临京案》的所有画像都完成了。
纪云舒在书房里完成了最后一笔!
画像上的人栩栩如生,这是最后一张画像,只要得到这人的身份,将其从御国公府的名单上剔除,就能得知当初府上失踪的人是谁?也就能知道……当晚的御国公府究竟发生了什么?
为何几十口人都葬身火海?
如今,她心里既高兴,又有几分忐忑!
高兴画像完成了。
忐忑之后的路会如何?
静等良久。
画像的墨水终于干却,她将其卷起,命人送去了户部查明。
后脚,她出了书房,外头大雪纷飞,冷风卷着刀子袭来,仿佛一瞬之间割开了她身上的衣服,钻进了她的身体了,顿时冷得心颤。
时子衿不知从哪儿取来一件披风。
为她披上!
“谢谢!”
时子衿不语,站在她身侧。
二人在外头站了好一会,尔后便去了堂屋。
堂屋里,摆放着最后一副棺材,只要户部确定人名,就可将这幅棺材下葬。
当初,这里摆着几十副棺材,就像一场梦似的,随着画像一张张出来,棺材也越来越少。
她心里总觉得空唠唠的。
“梁伯。”她冲着门口唤了一声。
梁伯进屋,“纪大人有什么吩咐?”
“等户部将人名公布后,你遣人将这最后一具棺材抬去下葬。”
“好,大人尽管放心。”
“幸苦。”
梁伯便退了出去。
纪云舒在屋子里站了一会才离开,走到回廊的时候,她问时子衿,“这段日子里,卫奕在做什么?”
“教书先生一直在教他学问,他也一直在学。”
“还有呢?”
“下雪的时候,他在院子里堆了一个雪人,怪模怪样的,没鼻子没眼睛。”
“还有吗?”
“没了。”
纪云舒也没再问了,去了后院书房,并没有靠近,只是远远的站着。
隔着那扇敞开的窗户,她看到卫奕坐在里面捧着书再看。
认真极了!
她嘴角带着一丝苦涩笑,目光始终落在卫奕的身上,说,“有时候,真的很想回到以前,我无所顾忌,卫奕也无忧无虑,可终究没有如果啊!”
时子衿问,“姑娘为何这么问?”
她摇摇头。
不语。转身走了。
第828章 雪,是冷的
第二天。
户部确认了最后一具骸骨的名字——赵昊!
户部侍郎第一时间匆匆忙忙赶到了竹溪园。
禀报!“失踪的那人,是之前御国公府里的一个厨子,死的时候41岁,祖籍是在西边的南水县,家中有个老母亲,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因为家境贫寒被人卖到了京城,后来进了御国公府做了帮厨,慢慢才成了大厨,据说御国公很爱吃他做的珍珠丸子,一些经常到府上送菜的老百姓都说他人很好,也很老实,如今确定失踪之人就是他,算一算,他应该……也五十多岁了吧,到时候通知各府各州,只要人没死,
应该不难。”
详细说明。
景容看着户部给自己送来的关于赵昊的资料,过目一遍后。
轻轻合上!
眉头紧锁。
这么多年了,他本以为得知失踪之人是谁的时,自己肯定十分激动。
但不是。
反而和纪云舒的心情一样,更加紧张!
那种紧张感,压迫着他的神经。
户部侍郎见他持久不语,主动询问,“王爷?你的意思如何?”他轻沉一口气,思忖片刻后,才吩咐,“你去找几个认识赵昊的人,根据他们的描述,然后让纪大人将画像画出来,再请一些画师将画像临摹好,分发到各府各州,记住,不要将画像到处张贴,因为案子真
相还不清楚,倘若当年纵火一事是人为,而赵昊若真的知道真相,凶手很可能会对他不利,所以,务必不能太过张扬,最好是……暗中去查。”
“是。”
“还有,若找到那个人,一定要保护好,立刻带来。”
“知道。”户部侍郎又担忧道:“那……万一他在逃出御国公府之后就死了呢?”
是啊!
如果人早就死了呢?
而这一点,景容也不是没有考虑过。
他说,“当年,他既然能逃出御国公府,就算之后真的死了,也一定会留下一些线索,不管如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就算是剩下一堆白骨,也要给本王带来。”
“下官明白了。”
应答后,户部侍郎就去办事了。
很快,户部便找到了几个认识赵昊的人,都是当年去御国公府送菜给赵昊的菜农,但因事情过去太久,几个人的描述都大有不同。
纪云舒提着笔,许久都没落墨。
等再一一问清楚后,才落了笔。
大概过了将近半个时辰,赵昊的画像终于画好,
那几个人一看,十分惊讶。
“是,这人就是秦昊。”
“简直一摸一样。”
“跟十五年前我见到他的时候真的是一样的,都没变老。”
纪云舒:“……”
你们是十五年前见到他的,画出来的当然是十五年前他的模样,自然没变老。
她将画像整理好交给户部时,还特意交代:“已经过去了十五年,可能画像和他如今的相貌有所出入,交代到各府各州的时候也要明确这一点,必要仔细。”
户部的人将她的话牢牢记下了。
没多久,画像就被临摹了很多张,开始分发到了各府各州。
同时,一则消息从京外传来。
陕西昌并一带的山贼全数被抓,都已入了监牢,等着刑部旨意。
朝中当下就炸开了锅。
多病的贤王久居深宫,没想到竟当真将那些狡猾的山贼给擒了!
人人心中虽有质疑,可事实确实摆在眼前。
现在贤王立了功,皇上必定会有所赏赐,估计不用多久,那些墙头草们又要开始顺风倒戈了。
京城外!
一行兵马迎着大雪前行,因山路崎岖,加上风雪太大,车马队的行程被延迟。马车内,景贤披着一件厚实的披风,手里捧着一个手炉,可尽管这样,双手还是冷冰冰的,他手边,放着笼子,笼子外面罩着一块布,里面还是那三只鸽子,他从出宫到离京,一直都带在身边,不知的人
偶尔会问他几句,他的回答也总是一样的,都说自己久居深宫多年,多亏这几只鸽子相伴,便时常带在身边作伴。
久而久之,便有人说他性格孤僻!
是个怪胎!
去你妹的,谁还没个宠物啊!
人家锦江的刘清平还养了一亭子的鸟呢!
冷风将车帘掀起,外头的白雪吹进来几粒,扑在他的脸上久久才化,他伸手拂了拂,指尖窜了一股凉意,浑身抖了几下。
忽然——
马车停了下来。
外头的侍卫说,“王爷,前面倒了一棵大树,咱们得等会。”
他“嗯”了一声,掀开车帘。
此时正在山间之中,周围大树耸立,树叶树梢皆被大雪压得往下垂落半尺。
大雪还在继续,挡住了人的视线。
他往前一看,隐隐约约,看到车马队前倒了一棵树,横在地上,大伙正在清理。
他问:“现在这是在哪儿?”
“岐山。”
“什么时候能到京城?”
“按照行程,五天后。”
景贤沉默一会,仰头看着天,忽然支起身子下了马!
侍卫赶紧说,“王爷,外头冷,你还是到马车里坐着吧。”
但他已经下去了。
“无碍。”
双脚踩在雪地上,软绵绵的,十分舒服。
驾马的随从赶紧撑伞顶在他头上。
“从来没觉得……原来大雪天如此美!”他感概道。
随从纳闷,问:“王爷难道没见过雪吗?”
“见过。”
“那大雪天不都一样吗?”“不一样。”他否定,仰头看着密密麻麻飞落而下的雪花,眼神轻沉,带着一种感伤,继而道,“不同的天,不同的地方,看到的雪就不一样,皇宫之内,红墙绿瓦,能看到的就只能头顶上的那片天,所以常
年看到的雪,是冷的,可在宫外看到的,却是一种美。”
声音很轻!
身边的随从听的不是很清楚。
他伸手接了几粒,雪花落在掌心,又被冷风吹拂跳动,像几个调皮的孩子一般,他丝毫不觉得冷,站在原地,裹着身上的披风,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的纷纷大雪。
过了两柱香后,前面大树才被清理掉。
侍卫说:“王爷,可以走了。”
“再等等。”
“可是……”
“再等等。”他不舍离开,美景入眼,仿佛将他的心也渐渐洗涤干净。
第829章 斩草除根
过了很久——
景贤才收回目光,打算上马离开。
忽然,远处传来马蹄声,众人闻声望去,雪花纷纷,朦朦胧胧看到一人骑马前来,随着马蹄声越近,才终于看清来人,原来是京城驿站出来的一名使官,正急匆匆的骑马要去什么东西?
使官看到景贤等一行人,便停了下来。
赶紧下马。
“参见贤王。”
景贤打量他,问,“是要去送什么急件吗?”
“是朝中下发的一些画像。”
“画像?”
景贤眼睛一眯,看向他后背上那个封口的大信筒,问,“可是《临京案》失踪的人已经找到了?”
语气微有激动。
使官说,“回贤王,人还没找到,但是失踪人的画像已经由纪大人画了出来,现在正准备发去各府各州寻人。”
“出了?”
“是。”
景贤喜极而愣,嘴角上缓缓绽开一抹笑,似是松了口气。
那块压在胸口十多年的石头终于轻了几分。
与他来说,这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他上前一步,“可否将画像取我一份?”
“这……”使官为难。
因为出发前,容王特意交代过下来,此事不准张扬,最好是暗地里找人。
现在贤王明着要,不给?怕是不妥。
要是给了,万一……
景贤看出了他的顾虑,便说:“你放心,我只是看看,自不会将画像随处去传,也不会让你为难,再说了,等我回了京,也自会拿到画像,只是提前看一看罢了。”
也是!
使官斟酌片刻,还是取了一张画像给他!
他拿着画像,手心猛然一紧。
使官不再耽误时间,赶紧上马离开了。
景贤捧着画像,在随从的催促下上了马车!
车马队前行!
他展开手中的画像。
赵昊的模样真是栩栩如生。
快了!
真的快了!
他眼眶发红,“母妃,我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只要找到此人,御国公府的案子便会公诸于世,到时候,我就能替你报仇了!”
“报仇”二字,咬牙切齿。
十五年了!
当年,他站在帷幔后,亲眼看到自己母妃被人灌下毒酒活活死去。
而他却无能为力!
那个画面,缠绕了他整整十五年,每每深夜,噩梦入境,都会被惊吓而醒。
醒来时,满头大汗,眼角带泪。
此刻,暴雪越来越大,北风像狼嚎一般嗖嗖响起,回荡在林间中,带着异常的诡异……
皇宫。
户部送来的那副赵昊画像正平平整整的展在桌上。
祁祯帝凝视良久!
目不转睛。
他眼眸一点点暗了下去,透着一道让人琢磨不透的寒光,冥冥之中,竟有一丝杀气从他的眉宇之间狠厉窜起,落在画中之人的身上。
同时,一双苍劲有力手紧捏着画像边缘。
揉成一团!
张公公上前,轻声唤道,“皇上?”
祁祯帝这才松开手中的画像,一掌压在桌上,霍然起身,绕过面前的桌子,踏着沉重的步子走到一侧的屏架旁,盯着上面那把当初他送给太子的剑。
眼神一紧!
“朕明明记得那个晚上,御国公府上下73口人都在,一人不缺,可大火过后收拾残骸,偏偏少了一具,无奈的是,朕却不知失踪之人是谁?以至这十多年来,朕都寝食难安。”
呃?
低沉的声音回荡在偌大的内殿里,让人浑身发毛。
张全低着头,不敢打断。
祁祯帝伸手摸着那把剑,指尖在上面冰冷的纹路上一一划过,凹凸不平的触感,就像他此刻的心情,起起伏伏。“本以为就此结案作罢,可秦士予冥顽不灵,找来三项疑点悬权与朕,逼迫朕不得不答应下令重翻此案,偏又那么巧,景容带回一个可以还原死人相貌的纪先生,也好,朕倒是要看看,当年从朕眼皮子底下
逃走的人到底是谁?现在,终于知道了。”
原来是个厨子!
张全心知主人的心思,上前,小心翼翼的问道:“那皇上,现在?”
“砰!”祁祯帝一手握住那把剑。
将其抽了出来。
剑锋银光一闪,正好落在他那道阴鸷的目光上.
“想要事情永远埋入地底,最好的办法,就是斩草除根!”
……
三天后,景贤回城了!
他回府换了朝服,就迎着大雪急匆匆的进了宫。
陕西山贼被擒!
何等大事!
可——
祁祯帝只是赞了他几句,并未封功奖赏,明面上也只随便赏赐了一些珍贵的物件,可说是珍贵物件,其实也就是些寻常的东西罢了,根本入不了眼。
果然是不被器重的儿子,连赏赐都那么不走心。
景贤心里知道,但还是磕了头,谢了恩,默默退去了大殿。
回府路上,他问驾马的随从,“容王现在是在竹溪园?还是回容王府了?”
“容王前几天已经回容王府了。”
“嗯,那先回府吧,我去取样东西,再去容王府。”
“是。”
回到贤王府,他将朝服换下,取了件东西,立刻去了容王府。
景容正好在书房里翻阅当年《临京案》的结案卷宗,上面的细节一一阅过,写得倒是有理有据,说是天灾人祸,无人生还,就此结案。
他叹了一声气!
要不是秦士予上诉,这疑点重重的案件恐怕现在还不见天日。
愤怒之下,他合上案卷,差点要往地上丢去。
正好小厮过来通报,“王爷,贤王来了。”
景贤不是才回京吗?
他沉默一会,点了头,让人将贤王引到书房里来。
贤王过来时,他起身相迎。
“你才回京,怎么不先回府休息?”
景贤:“不累。”
“来,坐。”
二人坐下。
小厮上了一壶好茶。
景容为他倒了一杯茶,推至面前,并道:“天下大雪,路面不好走,这回京路上应该吃了不少苦吧?”
关切!
景贤笑笑,“倒还好,一路虽走得慢,可天下大雪是美景,我倒想在城外多停留数日,但还要赶着回京呈报昌并山贼一世,也就不敢再多耽误时间了。”
景容:“你现在为朝廷立下大功,今后在朝中的路自会顺畅很多。”
啊呸!人家祁祯帝根本不放在心里。
第830章 一只青色小鱼
纵使景贤立下汗马功劳,在自己父皇眼中,他始终是一根刺!
不过——
他也没有道这些,只说:“这次能顺利抓获陕西山贼,要多亏你提点的那几句,不然,我也不会想到让人假扮商队运送货物经过山谷,引那帮山贼去劫,这才来了个瓮中捉鳖。”
景容:“是你自己聪明,我只是说了几句而已。”喝了一口茶。
“不管如何,我都要谢你。”
景贤将自己带来的东西拿了出来,是个正方形的盒子。
递过去!
“这是我在京外一路寻来的,想着你一定会喜欢,也当是我的一份谢意。”
他用的是“一定”!
呵呵!
哥除了纪云舒以外,可不是什么都能入眼的。
景容:“你何须客气?”
说完,他连打开的心思都没有,就直接指尖摁在盒子上,准备推回去——
却被景贤拦住,“你先看看再说。”
“……”
没办法,景容只好拆开一看。
盒子里是一块玉佩,一块青色的鱼形玉佩!
玉佩上雕刻着鱼鳞,栩栩如生,小巧精致。
额?
景容眼神一颤,记忆顿时涌上脑海。
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当时,还在八王府。
他和景贤一块在池塘边喂鱼玩耍,两个小人儿十分闹腾,你一把我一把的往池塘里扔鱼饵。
瞧着鱼儿蜂拥而至,两个小人儿乐得哈哈大笑。
“哥,你看那只鱼。”三岁的景容指着一只青色小鱼。
四岁的景贤顺之看去,然后捧着自己腰间上那块鱼形玉佩,说,“那条鱼跟我的玉佩很像!”
嗯哼?
景容歪着脑袋看他掌心上的玉,嘴角一咧,“真好看!”
“这是母亲给我的。”
“我也想要。”
“可是只有一块!”
小景容有些失落。
景贤便摸了摸他的脑袋,说,“哥哥以后一定找一块这样的玉佩送给你。”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
孩童的承诺总是最真挚的。
如今景贤终于履行承诺,找到了一块鱼形玉佩,拿来送给他。
“我曾答应过你,会找一块这样的玉佩给你,只是这些年来我实在无能为力,本像将母妃给我的那块玉赠予你,无奈被我打碎,恢复不了原样,好在此次去陕西路上,我终于寻来了这块。”
“难得你还记得!”
“当然记得,当年在八王府的事,我都还记得。”
语气中带着一丝感伤。
景容并未将玉佩取出来,轻轻盖上盒子,收下了,并小心翼翼的放到了架子上。
景贤忽然问:“对了,怎么不见纪大人?”
“她在竹溪园,父皇本想给她置办个府宅,可她推了,说是直接住在竹溪园就行,毕竟也习惯了,也就直接将那归为了府宅。”
“原来如此。”他又问,“听说御国公府失踪的人已经查出来了!”
景容回:“已经通知到各府各州,相信应该很快会有消息。”
“那就好,这案子拖了这么多年,终于要真相大白了,当年皇叔一家七十几口,就这样葬送在一片火海之中,可想而知那晚的惨烈。”他叹了一口气。
景容并未在意他为何对这案子如何好奇,反而又与他说了些有关案子的事,景贤也一一问了一遍,了解清楚后,才离开。
很快——
赵昊这个名字,一时之间成了各大官府追寻的对象,县官府官都指望首先找出此人,立下大功,能入京就职!
赵怀和文闲也在画像出来的时候,暗中通知了御国公府的那帮旧人。
现如今,多方人马在寻!
皇帝的人!
各处官府的人!
御国公府的旧人!海捕文书下了一道又一道,可寻了很久,始终一点眉目也没有,各府各州寻不得果,开始不断往上递消息,呈报上来的文书上都写着“查无此人”!按理说,一个活生生从御国公府逃走的人,一没靠山,二
没本事,还要暗中潜逃京城,甚至隐藏十多年不被人发现,就连现在海捕文书下了都不能找到,这也太奇怪了!
是死?是活?是被狼给吃了?
一丁一点的消息总该有才对!
莫非那人有了通天的本事?
随着最后一份写着“查无此人”的文书从京外递到京城,这唯一的线索终是石沉大海了。
朝中也炸开了锅,纷纷揣测各种可能性。
……
皇宫。
张全急匆匆进到阜阳殿,遣退旁人。
禀报,“皇上,来了消息,说是找不到那人。”
祁祯帝紧皱眉头,“此人若真的逃离了御国公府,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
“找不到也是件好事!”
“也对!”祁祯帝冷笑,舒了口气,“最好那人永远不要出现,这案子……也就该永远结了!”
第二天上朝。
文武百官皆在。
关于此次寻人的结果,户部、大理寺和刑部都将情况如实上报。
“海捕文书一发,各府各州都紧锣密鼓的派人搜查,不敢怠懈,任何地方都找过了,但都没有消息。”
祁祯帝环看众人,肃目道:“这案子前前后后都已经查了两三年,现在好不容易找出一丝线索,如今又断了,朕不知要说你们办事不力?还是要说这案子诡异?”
“皇上,臣等已经尽力!”
“尽力?”祁祯帝勃然大怒,抓起面前的一份文书狠狠掷地,“你们若是尽力,岂会连个人都找不到?”
户部、大理寺和刑部三个首脑跪在地上。
不语!
见状,景容俯首:“父皇,兴许是其中漏掉了什么,还请……”
“不必再说了!”话给没说完,被祁祯帝打断,他双眉高蹙,“朕跟你们都一样,希望尽快查明真相,但给了这么多时间,到头来还是一无所获,反而扰了亡魂,这案子不准再查了。”
秦士予一听,那还了得。
立刻上前,说:“皇上,此案还未查明,赵昊是死是活还不知道,当年案件疑点重重,绝不可就此结案,恳求皇上再给点时间。”
“秦士予,朕给你的时间还少吗?”
“可是……”
“砰!”祁祯帝拍案。怒火中烧。
第831章 此案到此为止,不准再查
那一声,响彻在整个金銮殿内。
文武百官屏住呼吸,谁也不敢说话。祁祯帝看着始终要坚持查案的秦士予,说:“当年失踪那人,说不定在大火之前就已经死在了外面!但你要上诉翻案,朕允了,甚至下令景容主查此案,后要开棺画像,朕也允了,此次要下海捕文书,朕也下了!可查来查去,最后都一无所获,事情已经过去十多年,朕每每提起,都无比痛心,御国公乃是朕的胞弟,没人比朕更想知道当年一案的真相,但实在不忍再搅御国公府上下安宁,逝者已矣,安息归
土,此案到此为止,不准再查。”
声音洪亮!
秦士予不罢休,欲再求,“皇上!”
“朕心意已决。”
不容反驳。
他命令大理寺:“余大理,这案子已结,御国公府一事,谁也不准再动,否则,朕就以抗旨之罪论处!”
说完,拂袖而去!
满朝文武百官哑口无言。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一一退了出去。
跪在地上的余大理、刑部尚书和户部尚书三人也颤颤起身,皇上下令案子不能再查,他们也省得再麻烦。
但秦士予十分激动,僵在原地,身子在颤。
不甘心啊!
景容神色凝重,这案子跟了这么久,说不查就不查了,尚且不说这案子疑点未揭,自己一两年的心血也付诸东流。
妈的!
景贤也在殿中,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自己父皇在朝堂上发这么大的火,真是吓出宝宝几斤汗啊!
但——
他也神色凝重。原本,赵昊是他唯一能为自己母妃报仇的线索,眼看着当年真相即将揭开,偏又横出枝节,乱了全盘计划,不过,他也不惊讶,祁祯帝下令不准再查,无法就是想掩盖当真的真相罢了,越是如此,便越说
明他心慌不安。
毕竟七十多具亡魂啊!
祁祯帝能心安吗?
他想将当年真相一一道出来,可自己无凭无据,说出来的下场,无非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所以,他必须找到证据!
想到此处,他衣襟内的手双拳紧攥。
尔后,便随景容和秦士予一同出了金銮殿。
三人一前一后。
各有心思!
到了宫门口,秦士予终于沉不住气了。
他袖子一挥,说:“案子明明疏漏百出,皇上为何不准再彻查下去?”
不解又愤怒!
相对于他,景容冷静得多,他眉头紧皱,“本以为找到赵昊,就能知道当年的情况,没想到却是大海捞针,不过此事不能就此作罢。”
“王爷的意思?”
“父皇下令不准再查,是不准朝廷插手,不代表不准我们插手。”
是啊!
秦士予恍然,“没错,只要真相一天不明,我们便一直查下去。”
十分赞同。
而默然不语的景贤也道,“若有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
秦士予惊诧,“贤王你这是?”
“我想帮忙。”言简意赅。
但——
景容说:“景贤,此案与你无关,你还是不要插手进来的最好,否则……”
话未说完,就被打断。
景贤:“我能入朝,是因你帮了我,而且能顺利剿匪,也多亏了你,如今你要继续查下去,我自然尽点力,你时常说你我是兄弟,那既然是兄弟,就不要再说让我不要插手的话了,我是真的想帮忙。”
眼神真诚、执意!
景容想想,拍了拍他肩膀,“好,若有需要,我自会找你。”
“恩。”他安了心。
很快,御国公府的案子就在大理寺被重新封案了,关于赵昊的海捕文书也全撤了回来,几乎和这案子相关的一切,都停止了。
原本京城里的人还想看看热闹,现在好了,没热闹可看了,该回家的回家,该做饭的做饭。
散了!
散了!
皇帝这道令,在文闲和赵怀知道后,二人极度不满.
跑去找了景容和纪云舒。
一进去,赵怀就说,“那狗皇帝一句话,就不查了?”
捏着拳头。
气愤不已。
他当着景容的面骂祁祯帝是狗皇帝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可是哥,咱能给点面子吗?
那毕竟是我老子啊!
景容保持着冷静的态度,说,“你们放心,案子不会就此作罢,本王会继续查。”
哼!
赵怀:“继续查?狗皇帝不准再查,你们那些朝廷官员敢动手办事吗?”
“文公子,本王言出必行,你们想要真相,本王也想要,这案子绝对会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呸!所谓的真相,根本就是狗皇帝做贼心虚,他知道找到一旦赵昊,就会揭露他当年的罪行,所以才不准再查。”
这……
其实是有道理的。
而纪云舒被吵得脑袋有些疼,揉了揉太阳穴。
景容见她这样,心中担忧。
侧身问她,“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她摇摇头,抬眸看着文闲和赵怀。
起身!
行至二人面前,说,“当初我说过,一定会将真相找出来,至少已经知道失踪的人是谁了,只要再往下查,一定会有结果。”
她语气虽有些不着力,可眼神十分坚定。
文闲对上她的目光,很认真的问了一句:“事到如今,我们还能信你吗?”
“能!”
“保证?”
“是,我保证!”
纪云舒笃定。
文闲被她坚定的眼神和态度渐渐安了心。
可是赵怀不吃这一套,他说:“不行,事情已经拖了这么久,不能再拖了,我们现在就要带小世子离开!”
呃!
纪云舒心头一紧,与他说,“你们答应过我,在事情还未查清楚之前,不会带走卫奕。”
“但我们也不能将他留在京城。”赵怀掷声,就打算去找卫奕。
可人还没出去,琅泊和时子然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挡住了他的去路。
同时,琅泊举着剑,快速架在他的脖子上。
“走狗!”赵怀破口大骂。
被人骂了走狗,琅泊气得两腮抖颤,他手腕稍稍一用力,锋利的剑当下在她脖子上狠狠割开一道口子。
渗出鲜血。“赵怀,当初在高山寨的时候已经放了你一马,别不识好歹,我家王爷仁慈,不代表我也仁慈。”
第832章 一语惊醒梦中人
赵怀仰着下巴,丝毫不惧。
“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好!”
琅泊最讨厌的就是激将法,当即提剑而起,对着赵怀的喉咙准备割去。
倏地——
景容出声,“住手!”
剑未动分毫,就停了下来。
景容上前,朝琅泊示意了一眼。
命令,“退下!”
“王爷,不能再纵容他们了。”
“他们毕竟救过云舒的命。”
是啊!
要不是他们到刑部大牢偷龙转凤,纪云舒也不可能安然无恙的出来,估计已经死了,这个恩情,景容可是一直记得的。
琅泊虽有不甘,但还是乖乖听话了。
退下!景容走到赵怀面前,好言道,“你们想要知道真相,就只有等!但如果要想带走卫奕,是绝对不可能的,别说到时候你们要出京城了,可能现在就连本王的容王府你们都出不去,何况,你们把卫奕带走又如
何?难道要带着那十万大军打到京城里来吗?到时候十万大军溃败,你们一直要保护的小世子也会跟着你们一块丧命,值得吗?”
不值得!
“他的身份如此敏感,一旦被人知道,可能就会惹来麻烦,现在只有跟我们在一起才是最安全的。”景容分析利害!
赵怀的冲动劲也慢慢压了下去。
最后,到底还是理智了。
“好,我们等!”
无奈中的顺从。
闹剧结束,二人终于离开。
厅内,安静下来。
纪云舒裹了裹衣裳,看向外头,大风继续在刮,天又开始下起了鹅毛大雪。
她口中嘀咕:“为何会找不到人呢?”
“天下这么大,一定会找到的。”景容说。“我只是想不明白,人如果活着的话,怎么会找不到?如果死了?是在大火之前死的?还是在大火之后死的?”她继续碎碎念道,又立刻摇头,否定自己,“不,如果是大火之前就死了,不可能没人知道,如果是大火之后死的,又是死在哪儿?如果死在京城,必然有人知道,若是死在京城外,那他肯定是想办法离京的,离京就要过城门,怎么会不留下线索呢?可现在,就好像没有这个人一样,消失的干干净
净,不留痕迹,一个厨子而已,岂会有通天的本事?”
越想,脑袋越沉!
景容见她脸色不对,额头冒汗,身子也微微摇晃起来,他赶紧用手背往她额头上探去。
呃!
太烫了。
“怎么病了也不说?”他十分紧张,立刻握住她冰凉的手,带着命令的语气说,“听着,不准再想这件事了,先去休息。”
她扭了身子,“我没……”
话还没说完,不管三七二十一,景容一把将她横抱而起,抱回屋里,轻轻放在床上,立即命人去请了大夫。
前后才一会时间,她双唇已经发白,眼神无力微垂。
身子更是冷得厉害。
大夫很快过来了,开了药,熬了药。
她喝完后好了很多。
“身体不舒服就要说,不可能瞒着,明白吗?”景容皱着眉头,刚才真是吓坏他了。
她窝在被子里点点头,嘴角带着清笑,忽又想起了什么来,交代,“卫奕现在还在竹溪园,今日我怕是回不去了,你让人告诉他一声,但是不要说我病了,我怕他担心。”
“放心,我知道怎么做,你好好休息。”
“恩。”
乖乖休息了。
景容就一直陪在她身边,直到她的烧退下后才安心离开。
而她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清晨。
刚睁开眼——
“醒了?”
莫若?
纪云舒从床上坐起,“你怎么在这?”
莫若倒腾着手中的药,带着埋怨的语气说,“你说我怎么在这?还不是因为景容担心你,天还没亮就让人把我架过来了,说是一定要确定你没事了才准我离开,我还真没见过这么霸道的人。”
噗!
纪云舒抿唇一笑,“我已经没事了,脑袋也没有昨日那么晕了。”
“要是晕那还得了,我岂不是就回不去了。”他端了药过来,塞进她手里,“一滴不剩的喝下,很补,保证你立马就能活蹦乱跳。”
她乖乖听话,将药喝完。
“对了,唐姑娘呢?”
“她……”
“怎么了?”
“正在跟我闹呢!”
刚说完——
一道身影就冲了进来。
“阿纪。”
唐思快速窜到床边,一张脸险些撞到她面前,大大的眼珠子转了转,关切的问道,“阿纪,你没事了吧?”
“你怎么成了亲,还这般莽里莽撞的?”
一说成亲,她就气鼓鼓的。
恩?
纪云舒,“你怎么了?”
她瞪了莫若一眼,告状,“还不是因为他,气死我了。”
“吵架了?”
“比吵架还严重!”她从袖子里掏出两个长形盒子,打开,里面是两根一模一样的玉簪子。
只是一根断了!
一根完好无损!
所以呢?
纪云舒困惑,看了莫若一眼,那小子无奈的耸耸肩,躲得老远。唐思:“阿纪,你说气不气,那天我不小心将这根簪子给打断了,让他拿去修,他倒好,懒得去,直接让小童买一根一模一样的回来,是说修好的,真当我的傻子不成?而且重新买回来的这根簪子还是个赝
品,是个假的!他死不承认,偏要跟我说就是那根,后来我在他药房里找出这根断的簪子,他才承认的,要不然我真骗了。”
噗——
这事,像莫若能干出来的。
唐思又瞪了他一眼,“以为找一根一模一样的簪子,再装在一模一样的盒子里,我就认不出来了?太小看姑奶奶了。”
什么?
纪云舒脸色一变,严肃的问她,“你刚才说什么?”
“啊?”唐思愣了一下,张了张嘴,“我说……太小看姑奶奶了。”
“不是这句,是上一句。”
“上一句?上一句是……别以为找一根一模一样的簪子,装在一模一样的盒子里,我就认不出来了?是不是这个?”
呃!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纪云舒终于恍然过来,“我明白了!”
终于明白为何下了海捕文书都找不到赵昊。
原来……
她一把掀开被子下了床。快速冲出房门……
第833章 开棺验尸
纪云舒从屋子里冲出去后。
唐思捧着那两个盒子愣在床边,和莫若对视一眼。
不明!这会,景容正从外头回来,前脚才进府,还没来得及拂去肩上落下的雪花,就看到纪云舒穿着单薄的衣裳急匆匆跑了过来,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里,他快速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等那道身影跑到自己面前时
,他大手一展,披风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最后稳稳当当的落在了纪云舒的肩上。
他双手捏在披风两端,用力往前一拉,顺势将披风里的女人也朝自己胸前拉来。
那力道带着一股怒气!
他低头盯着怀里的纪云舒,眉心一皱,眼神微紧,“你疯了?”
关心大于怒火!
纪云舒哪里顾得上那么多,她双手紧抓着景容的衣服,仰着头说。
“我想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
“我终于明白为何找了这么久,就连下了海捕文书都不能找到赵昊的原因。”
呃?
“什么意思?”景容困惑。
凝视着她。
静等答案。
纪云舒正色,带着些许激动的语气:“因为赵昊当年已经死了,那个失踪的人……根本就不是他。”
what?
这话一出,别说景容惊讶了,就连一旁的小厮都惊讶得下巴险些掉到地上。
赵昊死了?
失踪了十五年的人不是他?
景容顿时觉得毛骨悚然,喉咙里像是卡了什么东西,说不出一句话来。
半个时辰后。
秦士予得知消息,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同样惊讶不已!
“如果赵昊十五年前就死了?失踪的人不是他,那为什么这么多具骸骨当中没有他?莫非是纪大人你弄错了?混淆了画像?”他猜测。
“不是。”纪云舒严肃道,“骸骨画像不会有错!”
十分笃定!
“既然没弄错,那他的骸骨去哪了?真正失踪的人又是谁?”
“难道秦大人忘了,御国公府一共73口人,而72具骸骨中,其中有5具是御国公和他妻儿,早在当年就已经入葬陵园了吗?”
“当然没有忘记。”秦士予寻思着,“可这跟赵昊和失踪者有什么关系?”纪云舒:“当年,负责下葬的人只是根据衣着首饰便断定了御国公和他的妻儿,除此之外,无人能证实当时那具烧焦的尸体就是御国公本人,可据我所知,赵昊的年纪与的与御国公相差不大,就连体型和身
高,也都十分相似。”
呃!
秦士予惊,“纪大人,你是怀疑……”“没错,如果我的假设成立,或者说我的猜测是对的,那么当年发生大火的时候,御国公很有可能和赵昊互换了衣服和身上佩戴的首饰玉佩之类的东西,所以大火过后,赵昊的尸体就被认成是御国公的尸体
而下葬到了皇家陵墓,所以我们才找不到半点与他有关的消息,因为失踪的人其实是御国公,当时他侥幸逃了出去,根本没死!”
秦士予不敢置信!一旁听言的景容则缓缓起身,皱眉思索,困惑:“如果御国公真的还活着,那么这些年来,他为何不露面?或者说,当时他既然能逃走,为何不带自己的家眷一起走呢?反而还要和赵昊互换衣服首饰,让所
有人都认为他已经死了呢?这些该如何解释?或者说,他逃走之后隐藏起来的目的又是为何?”
是啊!
为何?
秦士予也深有疑惑,“没错,要是御国公真的还活着,他明知我们为这案子奔波了这么多年,他为何不出来将当年的事情说清楚?”
对此,她摇摇头:“这些都只是我的猜测,但也不是没有道理可言,现在只有确定埋在陵墓里的人到底是谁,所有疑惑才能解释清楚。”
景容问她:“那你要如何证明?”
“开棺验尸!”
开棺验尸?
四个字顿时让气氛陷入了一片死寂。
古代的人规矩很多,都是按章办事,不得马虎,所以有关皇家的事便更加严谨,各朝各代也都立下了老祖宗的规矩,皇室中人入葬陵墓后,不得起棺半寸,否则,便视为不孝、大不敬,当斩!
除非得到天子圣旨。
但自古以来,从未有过先例。
而那些所谓的规矩,等过个几百年,埋在地底的人还不是要被考古专家或者盗墓贼挖一挖晒一晒啊!
秦士予立刻说:“开棺验尸是不可能的!御国公已经入葬陵墓,不得圣上之令,谁人也不能开棺。”
纪云舒明白!
可——
她说:“可要想知道真相,这或许说唯一的办法。”
秦士予纠结。
沉默良久。
景容心中斟酌,一咬牙:“好,本王明日就进宫去见父皇,求他一道圣旨。”
秦士予劝阻:“但是王爷,皇上当真文武百官的面已经下令不准再查,我们暗中彻查已是冒险,此次你若进宫求圣旨,无疑是违抗皇上圣旨,恐怕到时候……”
“只要案子真相公诸于世,本王冒险一回,又有何妨?”
豁出去了!
是个好男儿。
秦士予:“那明日下官与你一同去。”
他拒绝:“不用,本王一人去就行。”
心意已决。
秦士予心都揪到了一块。
万一……
万一……
无数的万一在他心里游走一遍,担心至极。
等秦士予离开后。
纪云舒看向景容,欲言又止。
而他全然看透了她的心思,说,“秦大人已经走了,你心里还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
她努了努唇,沉了口气,“我心里……还有一个更大胆的猜测。”
“你说。”“也是你刚才的疑惑!我在想,当年那场大火,其实根本就不是天灾,否则,御国公也不必与人换衣服,做出假死的现象,可如果说是人为,那么御国公逃走之后,他一定会想尽办法为府上七十几口人伸冤
才对,可他没有,除非……那个放火之人是他不能抗衡、不能压制的,甚至是无法去揭露的,而且他知道,只要自己活着,那人就一定不会放过他,故而才让赵昊顶替,自己则隐去十多年不敢露面。”不得不说,这个猜测很大胆!
第834章 荒唐
等她说完——
景容脸色越来越沉。
他知道那番话中的意思,眉心不禁紧拢,双唇微颤道,“不能抗衡?不能压制?不能揭露?一个能让御国公都如此忌惮的人,当今天下,也只有一人,那就是……”
当今圣上!
自己的父皇!
可最后几个字,终是难以说出口来。
他眼眶微红,背过身去,声音难受道:“所以这样一来,御国公府旧人所言不是不无道理!可那是父皇的胞弟啊!他怎会为了皇位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纪云舒明白他的心情。
上前。
素白修长的手握住他发颤的大手。
迎上他的目光。
无言安慰。
景容的心,也在纪云舒那般温沉的目光中渐渐安了下来。
他希望心中那个可怕的想法不是真的存在。
……
第二天清晨。
景容进宫去了。这会,祁祯帝刚好在御花园的亭子里小坐,里头安置了很多暖炉,亭子四周挂着的纱幔随着漫天白雪飞扬飘动,偶有雪花迎着空隙与冷风钻了进来,顷刻间便化得干干净净,远处几支冬竹摇晃轻摆,衬着
梅兰格外清丽脱俗,在这白雪皑皑的冬季里,别有一番美景,而祁祯帝忽起了作诗的兴致,便命人备了笔墨纸砚来。
可这纸才刚铺上——
小太监就伏身到亭外,“皇上,容王求见。”
闻言,祁祯帝眉心一拧,提起笔,点了下头。
小一会,景容踏雪前来,脚印一深一浅,延伸到亭外。
并未进去。
“儿臣参见父皇。”
半响没得到回应。
他就只能继续站着。
直到祁祯帝在白纸上写完第二个字,才允了一句,“进来吧。”
亭中左右两边的帷幔才缓缓拉开,景容将身上的披风解下,递给身边的小太监,拂了拂头上的白雪,才举步进去。
亭中暖意袭来,他不防微颤了两下。
祁祯帝头未抬,继续提着笔在写字,只问:“何事?”
他来意明确,不想拐弯抹角。
直接道:“是有关《临京案》一事!”
刚说完,只见祁祯帝的手猛然一顿,捏笔的手指紧了几分,笔尖尚未脱离纸面,墨水顿时晕散一片。
他掀起眼皮看向景容,神色上露出不悦,“朕不是说不准再查了吗!”
“父皇,这案子当中还疑点重重,希望父皇允许重新开案。”
“理由呢?”
“有关御国公是死是活!”
呃?
祁祯帝惊讶,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刚刚说什么?”
景容垂着目光,双手再次一拱:“有关御国公是死是活。”
“是死是活?什么意思?”
“朝廷下了海捕文书都未能找到失踪者赵昊,甚至一点踪迹都没有,故而儿臣斗胆猜测,赵昊很可能当年已经死了,而他的尸体则被认作御国公的遗体下葬到了陵墓,真正的御国公,很可能还活着。”
“砰!”
祁祯帝将手中的笔狠狠往桌上丢去,墨水飞溅,将白纸上写好的诗毁得一塌糊涂。
大声斥吼,“荒唐!”
亭子里的奴才们当即跪到了地上,大气不敢出。
生怕伤及无辜。
景容不畏,坚持道:“若要知道真相是否如儿臣所说,只要开棺验尸,自得结果,还请父皇下旨恩准。”
“够了!”祁祯帝大袖一挥,走到他面前,满目怒火,“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知道!”“既然知道,还敢说出如此荒唐的话来?朕说了,不准再查,不准再查!你是没听到?还是根本没将朕放在眼里?现在竟还求朕下旨允许开棺,你知道开棺一事关乎什么吗?岂能由你胡闹!”祁祯帝怒不可
喝。
更是气得青筋爆出。
差点要爆血管了!
本来美景作诗,惬意十足,被这一扰,心情顿时烦躁得不行。
景容垂着目光,未退半步,继续道,“儿臣知道说出此事会触怒父皇,但赵昊消失的无隐无踪,难道父皇不觉得奇怪吗?但倘若当年赵昊与御国公换了衣服,那么一切就可以解释了。”
“好,那你告诉朕,如果御国公还活着,那这十五年来,他在哪?为何不出现?”
“其中原因,儿臣不知,但今日来,是恳求父皇下令重开御国公的棺墓,以证此事真相。”
哼!
祁祯帝怒斥:“自古陵墓从未有过重新开墓之说,就算你所说是真,朕也不会允许,这是祖宗立下来的规矩,谁也不能破!而你刚才这番话,已经足够让朕要了你的脑袋。”
咬字狠定,而景容本就抱着必死之心前来的,抬头迎上祁祯帝的眼神,道,“当初父皇将此事交给儿臣,儿臣就有责任将案子查得水落石出。难道父皇真的不想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吗?为何御国公府会遭受大火?
当时的府兵又是被谁下令调走的?御国公是死是活?这些父皇都不关心吗?”
一连串的反问袭来,竟让祁祯帝觉得喉咙发痒。
顿塞良久。才道:“朕当然关心,可当年府兵调离一事无人能证明,与那件事相关的人也都死了,现如今失踪的人也找不出来,更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当年大火是人为,难道一天不证实,就要让御国公府的案件永远摆在
世人面前吗?朕已经答应临山开棺,几十副棺材被一一挖了出来,现在你又要朕答应开御国公的棺墓,那倘若依旧一无所获呢?你要朕如何面对御国公府上下几十口人?”
“父皇……”
“朕说了不再查,就是不查!也绝不会答应你这荒唐的请求。”
甩下这番话,祁祯帝拂袖离开,出了亭子,太监立刻举伞上前,为他避雪前行。
景容不罢休,紧追出去。
“还请父皇下令开棺!”
声音回荡开来,久久不消。
祁祯帝止步,回头看他。
大雪纷飞里,只见他站在那儿,双手高高拱起,身子微垂,眉宇间透着韧气,才小一会,雪花已落满他的后背、肩头、头发……
那样的景容,几乎从骨子里到外都充满了固执。如此,竟与年轻时的祁祯帝太像了!
第835章 我们回去吧
祁祯帝推开身旁打伞的小太监,踏着厚雪,一步步走到景容面前。
无形中,一道压迫感也随着一股子冷风席卷在景容周遭。
他却不肯避退半步!
直到后一瞬,祁祯帝伸手顿时扣住了他的后脖,用力往前一拉。
景容被这道压制在脖子上的力迫使得往前倾去。
父子二人的距离近在咫尺!祁祯帝眸光冰冷,压着摄人的嗓音,道,“你可知道,朕现在唯一寄予的人只有你,你是朕的儿子,是将来大临的天子,你心里装的,应该是天下兴衰之计,国家胜败之荣,手里捏着的,是江山社稷,而不
是学着景华和景亦来反朕、逼朕,你了解朕,也明白朕,若再冥顽不灵,朕便储君易改,将你废了!”
呃!
景容神色未动,凝视着那道冷怒锐利的目光。
祁祯帝扣住他后脖上的大手再次用力了几分,问他,“所以,你是要大好江山?还是要继续查永远没有结果的《临京案》?”
言毕,将他松开,
一面是皇位,一面是真相!
二选一!
然而,景容冷硬的面庞上不带半丝犹豫,掀袍,跪到了地上。
“恳求父皇下令开棺。”
双膝跪在大雪上,冷意穿透厚实的布料,缓缓蔓延到了他体内。
面对如此执拗的他,祁祯帝倒往后退去一步,气得胸口作疼,似癫狂一般的又气又笑,满眼失望。
“好,好,朕真是养了一个好儿子啊!景华如此,景亦也如此,如今你也如此。”
声音滚动在冰冷的空气中,凉如薄刀。
留下这番话,祁祯帝已转身离开!
景容继续跪在雪地上,挺直着身子,指望自己父皇能点点头,应了他。
可——
没有!
大雪越来越大,将他的青发覆得雪白,粒粒纷飞,朦胧了他的视线,也冷了他的心……
祁祯帝返回阜阳殿,将殿内的东西摔得稀巴烂,桌案上的炉鼎被他扫去,滚落至地,里面的灰烬尽数撒了出来。
溅起了一层灰蒙蒙的尘。
祁祯帝痛心,“当年御国公如此,今日景容也如此,都要逼朕、反朕。”
余音回荡。
竟带着几分伤感。
张全见之,上前劝说,“皇上,切莫伤了身子。”
“伤?”他冷笑,望向张全,“你告诉朕,朕究竟要如何做,才能让这件事永久过去?”
无奈!
张全垂头,“只要容王不再查,此事就能过去。”
“朕错了,错在不该将这案子交给他,如今,他为了查明当年的真相,宁可不要江山。”他又紧皱着眉头,“难道,御国公当真未死?”
张全:“皇上不要想太多了,若御国公当真还活着,这十五年来又怎么会不露面?而就算他真的还活着,于皇上而言,也无任何威胁,何况,皇上也是为了江山社稷和天下百姓,所以才不得已而为之。”
为了江山社稷?
为了天下百姓?
当真真相,究竟是什么?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太监前来通报。
“皇上,容王还跪在御花园中。”
隔着镂空的窗户,祁祯帝往外头看了一眼,大雪还在继续,冷风嗖嗖作响,常人在那样的天气里站上一炷香的时间怕是会冷得直哆嗦,何况是跪了半个时辰。
“果真是朕的儿子,同样固执!”
太监:“那皇上,需不需要人……”拉王爷回宫?
话还未说完,祁祯帝打断。
“随他吧。”
随他吧?
太监不敢多言,只好退下去了。
祁祯帝撑着额头,太阳穴剧烈疼痛。
那日,景容的固执劲一直撑着他跪了整整一日。
太监在一旁为他放了个暖炉,以防他冻成冰块。
风雪未停,眼看着他有些撑不住了,这时,一双鞋子落至他眼前。
是女人的鞋!
那鞋子并非上等,乃是粗布缝制而成,再寻常不过,可上面却绣着一对十分精致的鹤鸟。
栩栩如生。
纪云舒撑着一把伞,撑在他头上,垂目看着跪在地上固执的男人,眼泪顿时在眼眶里打转。
她蹲下身子,目光与他平视,心疼的看着他,伸手捧住他冰冷的脸颊。
太冷了!
她终是忍不住落了泪。
景容无力微垂的眼睛看着她,嘴角渐渐溢出一抹笑容来,
“我没事。”声音虚弱沙哑。
她则他轻轻拭去头上和肩上的白雪后,用自己纤细的双臂抱住了他。
试图让这个男人暖和一些。
她哽塞道,“我们回去吧。”
男人冰冷的身子在她怀中抖颤得厉害,张了张有些裂开的唇,一字字道,“我多希望我们都错了,多希望那个人……不是他!”
声音颤抖,夹杂着难受。
纪云舒懂得他的心情。
那种懂,是感同身受的懂。
她唯有紧紧抱着这个男人,暖一暖他那颗冰冷的心。
但——
他还是病倒了。
倒在了她怀中。
“景容?景容?”她在他耳畔一声声的喊着。
景容笨重的身子压在她的肩上和胸前。
没了知觉!
而她手中的伞也在那一刻落下,顷刻间,满天飞雪像木棉花一样,一粒一粒的覆盖在二人身上。
最后,宫人将景容抬出了宫,送回了容王府。
莫若得知消息后立刻赶了过来,看到景容那具快冻僵的身子,既担心又破口大骂,“这块石头就是太大了,脑子里装的都是石头,明知如此冷的天,还要在大雪中跪这么久,是不是不想活了!”
纪云舒坐在床边,不停的搓景容的手。
屋子里也很快堆满了炉子,被子加了一床又一床,热毛巾换了一块又一块。
终是暖了他的身子,没了大碍。
纪云舒则一直守在床边不愿离开。
她摸着景容那张渐渐起了血色的脸,眼泪一粒粒的往下掉。“为什么我们不能停下来?为什么?从一开始我就不应该答应你进京,如果不是这样,今日你我也不会陷入两难的境地,一面是你父皇,一面是御国公府的真相,关乎皇室,关乎卫奕,关乎御国公府的旧人
,更关乎那十万大军,怎么选?如何选?”她伏身趴在他胸前,双手紧拽着被单。
第836章 大临皇室的丑闻
另一边。
祁祯帝得知景容被冻伤抬出宫后,甚是担心,暗中遣人去容王府打探了一番,好在有莫神医在,加上景容身体强壮,故而也没什么大事,他这才安了心。
果然是龙生龙,凤生凤。
景容那性子,真是与他像极了!
当晚,祁祯帝心思沉重,辗转难眠。
深夜刚浅眠一会,就做了个可怕的噩梦。他睁开眼之时,竟回到了十五年前的那个雷电交加的夜晚,御国公府上下七十几口人皆数站在庭院之中,人人都带着无比恐惧的眼神看着他,亦有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也有胆战心惊抱成一团的,而他则
披着一件黑色斗篷,戴着帽子,几近将他的脸隐在了暗处,手里,还握着一把锋锐的剑。
就在天空闪过一道闪电的同时,他拔出剑,狠狠刺向其中一人的喉咙。
鲜血溅出,一粒滚烫的热血飞溅到在了他脸上,像毒药一般渗透到了皮肤内。
那一刻,院中所有的人尖叫连连,全然忘了去求饶。
尖叫声中,透着绝望,更是面对死亡来临前的惧怕!
忽然——御国公从人群中一瘸一拐的走了出来,一身被火烧得破烂不堪衣裳,头发蓬松凌乱的披散着,遮挡了那半张脸,而露在外面的那只眼睛里带着嗜血的恨意,仿佛淌着化脓般的血水,正一点点的从眼睛里流
出来。
一步步走向他。
越来越近……
越来越清晰……
他握着剑的手狠狠抖颤了几下。只见御国公苍白的唇角边上溢出鲜血,勾着破皮的唇,带着诡异渗人笑意,周遭起了一阵大风,顺势将他的头发撩起,露出了另外半张脸,那半张脸似是被火烧过一样血丝连着肉,眉毛全无,暗红一块,
皱巴巴的,连带着那只眼睛也粘在了一起,若是不用力睁开,很难看清那是一只眼睛。
猛然一看,让人心颤。
祁祯帝一怔,手一松,剑便重重砸在了地上。
“景历!”他不可置信的叫了一声御国公的名字。
“皇兄,皇兄……”御国公的声音,如同从深不见底的深渊之中滚出来,让人不寒而栗。
他喉咙滚动良久,道出:“是你,是你逼朕的!”
咬牙切齿!
可御国公竟在他面前大笑起来。
笑声穿透了整个黑夜……
顷刻间,大火笼罩了整个御国公府。
他连连退去,眼睁睁的看着面前七十几口人在火种挣扎呐喊。
求救声!
哭泣声!
嘶吼声!
惨绝人寰。
响彻了整个黑夜。
他往后踉跄而去,可就在下一刻,一道身影卷着大火朝自己扑了过来。
脖子人被擒住!
大火瞬间笼罩了他。
热!
热!
“呃?”
祁祯帝从床上坐起,已大汗淋漓!
原来……只是一场梦!
却十分真切。
他坐在床上喘着气,良久也未抚平。
“吱嘎。”
屋内的窗忽然开了,冷风卷了进来,吹起床边的纱幔飘扬而起,迎着屋子里的微光,晃乱了视线。
祁祯帝本就余惊未散,刚伸手扒开面前的纱幔,就看到一道身影落在外面。
“谁?”
神经异常紧张。
只见张全伏身急匆匆进来,“皇上,是奴才。”
他这才松了口气,拂着袖子擦了一把汗。
“皇上可是做噩梦了?”张全问。
他沉声下床,拖着有些佝偻的身子艰难的走出内殿。
张全赶紧抱来衣裳为他披上。
“夜已深了,皇上还是别出去了。”
“朕睡不着。”
无奈,只好命人重新掌了一盏灯,端了一壶热茶为他倒上。
祁祯帝却没有心思饮下,举步走出阜阳殿,这会,大雪已经停了。
他看着偌大的皇宫灯火通红,眼眸不禁深了几寸。
这是他的天下,是他的手和脚啊。
张全寻思问道,“皇上可是想起了以前的事?”
他说:“知朕者,莫若你。”
“老奴跟随皇上身边多年,自是明白。”
随即,祁祯帝避退了门外守夜的几个太监,望着宫外的方向,沉声道:“事情虽然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可朕每每想起,都觉得十分痛心,为何?为何朕会与景历走到那一步?”
语气悲凉!
更多的,却是无奈。稍顿后,又道,“朕每次想起当年还未登基时,景历时常来八王府与朕下棋,他棋艺精湛,几乎盘盘都胜朕半子,朕偶赢一回,也是他让的,他时常说,朕是心思未定,下棋不凝,故而总输,是啊,朕无心
下棋,何来赢?可若能再回到当年该多好,这大好江山,朕也愿输给他,只可惜,朕终究别无选择,命,从一出生就是定好的,先皇是,朕也是,将来的储君也是。”
苦笑!
张全跟随他身边多年,自是明白的,脑海中忽然萌生了一个想法,上前说,“奴才有一愚见。”
“说。”
“容王是下了决心要查此事,想必不会罢休,皇上不防将当年的真相告知王爷,兴许……”
话还未说完,就被打断。“不行!”祁祯帝直接否定,“那是大临皇室的丑闻,是让祖宗蒙羞的事,若公诸于世,朕颜面何存?景历是朕的皇弟,昭妃是朕的妻子,事关皇室荣辱,朕岂敢大意?当年一事,已经过去,朕不愿再掀起那
道伤疤,况且人已死,何须再加他几道罪名?若不是秦士予,朕是不会答应翻案的,如今甚好,查不出究竟,就不必再查了!重要的是,当年的事必须隐瞒下去。”
十分坚决。
张全点头。
不再言语。
当年的事,祁祯帝每每想起,都痛心疾首。
这会,天又开始下起了雪,密密麻麻的随风而来。
张全:“皇上还是进去吧。”
他点头,折身进去。
只是——
人刚到床上坐下,似是想到了什么。
“对了,还有不到一月就要过年了,年祭一事,宗正寺那边是如何安排的?”
张全回:“梁宗正已经拟了单子,说是请了广安寺的大师到陵墓诵经。”
“那就好,明日宣他来一趟,朕还要再交代他一些事。”
“是。”祁祯帝这才安了心,上/床休息。
第837章 年祭
容王府。
景贤得知景容病倒的消息后,第二天就匆匆赶了过来。
还带了很多大补的药材,虽然并不名贵。
身上的雪还没来得及拂去,就快步到了景容的屋子,只是人还没进去,就忽然被莫若拉住。
莫若说:“现在还是别进去了。”
“为何?”
莫若伸出手指头朝里头指了指。
嗯哼?
莫非里面有什么野兽不成?
景贤困惑的往里头一看,却就看到纪云舒守在床边,紧紧握着景容的手。
原来如此。
他瞬间懂了,便打消了进去的念头。
随即,莫若便拉着他在一旁的长廊里坐了下来。
互相寒暄问暖!
“你近日来可好?”
景贤:“你问哪方面?”
“宫外。”
宫外?
景贤想了想,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莫若好奇,试探性地问道,“莫非宫外的天你不喜欢?甚是觉得宫里好?”“当然不是。”他否定,而后看了看天空,吸了一口气,“只是那种感觉不对,所以我也道不清楚,出了宫,确实自由的很多,心也没有以前那么沉了,甚至看事物的心情也有些不一样,只是,总觉得哪些缺少了些什么?心里也总是慌慌的,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担心什么,或者是在怕什么?可能是自己还未适应过来,不过在宫外确实比在宫中好的多,至少这寒冬腊月天,尚且还能有几床被子掩掩,而且今年过
年,也不用如往年那样冷冷清清了,定是很热闹。”
他眼神里带着期待!
可明明如此,语气里还是透着几分悲凉。
这人,仿佛与生俱来就带着一种沉郁的气质,不管是谁与他闲谈久了,便会被他感染,也变得轻郁起来。莫若看着着他,伸手拍了怕他,说,“放心吧,今年过年一定比你在宫里热闹,到时候,满城都是烟花, 虽抵不上宫里的烟花好看,可宫外的烟花却比你在宫里看到的要热闹许多,你我二人,再邀上景容
,咱们好好喝几杯,不醉不归。”
“好!”他爽快应下后,似是想到了什么,说,“对了,你成亲的时候我不在京城,至今还欠你一份礼,等过几日我就给你备上。”
“什么礼不礼的?就是个形式,咱们之间就不必客气这些虚的了。”
“话虽如此,可这礼,还是不能少!”景贤坚持。
没办法,莫若也只有接了。
屋子里。
景容醒来。
睁开眼,纪云舒就在床边。
“醒了?”纪云舒握着他的手,眼眶湿润。
“可有哪里不舒服?”
他摇摇头。
“要喝水吗?”
再次摇头。
他从床上撑身坐起,脑袋不如昨天那般又痛又沉了,干涸的唇怒了努,抬起无力的眼睛看着面前的女人,问,“我出宫后,父皇可有说什么?”
语气低沉嘶哑。
纪云舒:“倒也没说什么,不过宫里来人问过,知道你没事后就立刻回宫复命去了。”
“恩。”
“你刚醒,一定饿了,我去让厨房给你做点吃的。”
她起身要去,身子刚起来,手腕就被景容拉住。
“怎么了?”
景容认真道,“我有事想与你说。”
她像他的脑子一样,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就知道他打算要说什么了。
“你身子虚弱,先吃点东西,等身体好了再说。”她打算避开这个话题。
“云舒……”他不肯松手,依旧紧拽着她纤细的手腕。
看着自己被被擒住的手,纪云舒陷入了沉默。
默默坐回床边。
“你说吧。”
等他开口。
景容也因此松开了她,喉结上下滚动半响后,终说,“父皇昨日问我,是要皇位?还是要真相?”
“然后呢?”
“然后……我选了真相!”
“那么……你想做什么?”
“开棺验尸。”这四个字从景容口中说出来,异常的坚定。
纪云舒并不惊讶,“皇上不会同意的。”
“不需要父皇同意。”
他话中有话。
纪云舒洞悉到了他的意思,立即阻止:“别傻了,这是不可能的。”
“这是唯一的办法!”
“景容……”
“只有私自开棺验尸,才能知道当年的失踪者到底是不是御国公?”
闻言,纪云舒眉心紧拢,柳眉轻蹙,强调道:“可你这么做的话,就是抗旨,会遭罪的。”
提醒!
私自开棺验尸?
开的还是陵墓里的棺,岂止是抗旨?根本是在自掘坟墓。
她握住景容骨节分明的大手,试图说服他不要往这方面想。
可这个男人一旦做了决定,十几头牛都拉不回来,他说:“你我答应过御国公府的那些旧人,一定会给他们一个真相,答应的事,不能食言,如果没有真相,他们就会带走卫奕,更会带着十万大军杀进京城,到时候血流成河,死伤无数,多少人的性命都会
白白葬送。”
这些,纪云舒都懂!
可是——
“这样做,你会因此受到牵连!”
“你觉得事到如今,我还会在乎这些吗?”
“……”
景容反握住他的手,轻轻拍了两下,“我决定这样做,不是因为一时冲动,事情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我只能行下下策。”
纪云舒:“未得到皇上旨意,私自开棺的后果,你应该知道的,而且,陵墓有重兵把守,别说开棺了,就是进去都难。”
“放心,我已有了全盘计划!”
嗯哼?
纪云舒问:“什么意思?”他说:“快要过年了,也到了每年一次的年祭,而每一年的年祭,父皇都会找一些得道高僧去陵墓里诵经念佛,而在此之前的数日里,陵墓看守必须十分严密,因此,就会加大人手,会从宫里调遣很多人过去,而如今萧统领是我的人,要他为我办事,自不会困难,只要利用这点,到时候看守的重兵在深夜换岗时,只要将萧统领的人派进去,暗中开棺,在最短的时间里将棺材挖出来,再回归原样,等你熟悉
了那幅棺材里的骸骨后,再在年祭之前将棺材安置回去,自不会有事。”果然,他确实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第838章 僧人进京
敢情这小子昏迷了一整晚,脑子却十分清醒啊!
竟然想到了这么多的事。
纪云舒想大力阻拦,可他知道,景容心意已决。
沉默半响后——
她说:“那么,不管我同不同意,你都已经决定了。”
他点头。
从来,都是他站在她这边,不管她做了什么惊为天人的事,他都陪着她一起疯。
那么这一次——
也该她站在他这边了!
尽管此次会是一场很大的风险。
但——
“你说的对,我们承诺过御国公府的旧人会查明真相,那就必须言而有信。”
景容知道她会同意。
因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她。
“此次事情,我会与秦大人一同商量,在未开棺之前,你不要干涉进来,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她点头!
而景容的计划说来就来,待身体好了不少之后,就立刻找来秦士予开始商讨此事。
秦士予一开始不认同,觉得太冒险。
但最后还是同意了!
几天后,景容就暗中找来了萧统领,将此事告知他。
需要他配合。
自打当初他因私造兵器被景容握住把柄后,加上景亦一死,景容自然而然成了他最大的靠山,也一心效忠于他。
总之,景容说什么就是什么!
得知此事后,大概本就是武将出生的缘故,骨子里就有一股莽劲,也不在乎是否危险不危险。
一口就答应了!
很快就将自己信得过的手下调去了陵墓。
而皇宫里。
祁祯帝传来了梁宗正。
“年祭一事,现在如何了?”梁宗正:“回皇上,已经办理的差不多了,现在陵墓已经加守重兵,绝不会有问题,再过几日,广安寺的僧人也会进京来,按照往年一样,都安排在了安广居,也早早命人备了素食的东西,其余的事情也都
安排好了,皇上不必担心。”
一一禀报!
祁祯帝点头,思忖片刻后,再次叮嘱:“此次年祭一定要万分小心,不得出了乱子。”
“是!”
“还有,这次不管是谁进入陵墓,都要好生盘查,那些僧人也不例外。”
“臣明白,都已交代下去。”
祁祯帝:“还有一件事。”
梁宗正躬身,静等!祁祯帝从高台上下来,走到他面前,压低声音说,“朕近日来总觉得心生惶恐,时常都会梦到御国公,所以担心会出什么事,此次年祭前后,务必派你信得过的人单独看守御国公的墓,没有朕的允许,谁也
不得靠近,明白吗?”
这……
闻得此言,梁宗正十分震惊,怎么皇帝做那般奇怪的梦,还会有那般的担忧。
但他到底不敢多言。
“是,臣一定好好看守。”
祁祯帝满意,点头,“下去吧。”
“臣告退。”
下去了!
祁祯帝轻沉了一口气,他确实心有担忧,总是慌慌的,那种感觉,像有一根橡皮筋将一圈圈的绑着他。
越来越紧……
当然,他希望自己想多了。
年祭越来越近,整个京城都忙了起来。
陵墓里加大重兵巡逻,因为祁祯帝有所交代,御国公的墓特意让人围了起来。
没有命令,谁也不能靠近。
萧统领第一时间禀报了景容,“梁宗正交代,务必让人日夜守在御国公的墓地旁,而且看守的都是他的人,我们的人靠近不了。”
妈的!
景容眉头紧拧,思忖道:“看来父皇知道我要做什么,所以才会有所防备。”
果然是老狐狸。
于是,萧统领问:“那王爷,还要不要……”继续?
话没说完,景容坚持,“计划不变,棺一定要开,总之,要想办法引开那些人,只需几个时辰就好。”
“是。”
“还有,你要记住,梁宗正这个人也是一只眼尖的老狐狸,往年都是他负责年祭,早已轻车熟路了,所以我们行事一定要小心,绝不能露出风声。”
“下官知道怎么做了。”
……
没多久,纪云舒和卫奕就从竹溪园重新搬回了容王府。
这一天,正好是广安寺和尚进京。
那些和尚讲究,不乘马车,全靠走路。
好在,那广安寺离京城不远,几十个和尚进宫,十分壮观,一进京城就引起了围观。
正好撞上纪云舒去容王府的马车!
马夫问,“纪大人,前面是此次年祭请来的僧人,咱们让?还是不让?”纪云舒一听,掀开车帘子往外一看,几十个和尚排列有序的正往这边走来,前面和后面都有很多侍卫保护着,还抬着大大小小的箱子,据说里面是诵经念佛的东西,是佛家之物,所以进城门的时候,并未
盘查,直接就抬了进来。
而此次领头的是负责去迎接那些僧人的高大人。
此人也在宗正寺任职!
卫奕也看了出去,不等纪云舒说什么,他就吩咐马夫,“将马车停到边上去,咱们让行。”
纪云舒侧眸看了他一眼。
认同!
马夫照做,赶紧将马赶到一边。
让行!
那些僧人正好是从纪云舒这边经过,她出于好奇,掀开窗帘观望。
却像是在人群里寻着什么?
可是几十个人当中,她还是没有看到当初那个一瘸一拐、脸上留有疤痕的僧人。
卫奕注意到他的目光,问,“你在找什么?”
“一个人。”
“谁?”
她摇摇头,将窗帘放下,说,“我也不知道。”
卫奕也没有多问。
马车前行,很快就到了容王府。
时子然和路江在门口迎接,不见景容的身影。
“王爷去找秦大人了。”路江说明情况。
肯定是为了此次开棺的事!
她点点头,指了指自己放在马车上的东西,“劳烦路叔派人将里面的东西搬下来,那些东西有些沉。”
“好!”
她东西不多,都是这几个月来在竹溪园累积的零零散散。
倒是卫奕的东西多了些,他念了几个月的的书,写了许许多多的字,堆积如山,一样也舍不得拉下,便都带来了。
进去的时候,卫奕东张西望。
看看这里!
又看看那里!
时子然靠近他,上下瞄了他几眼,“这地方又不是第一次来,这么好奇做什么?”
他默不作声好一会,才道了一声,“有吗?”
“有,都写脸上了。”“……”他笑而不语。
第839章 一宗谋反罪
卫奕越是不搭理他,时子然就越是想逗他。
于是双手抱胸,用胳膊肘撞了撞他。
道:“卫奕,这里很快就是你的家了。”
嗯?
卫奕困惑的看向他,问,“为什么?”
“因为等纪姑娘嫁给我家王爷后,她就是容王妃了,这里当然就是她的家了,而纪姑娘又一直拿你当弟弟,她的家,自然就是你的家,以后你就好好住在这,我照应你。”
好哥两!
容王妃!
弟弟!
这样的字眼像尖刀似的扎进卫奕的胸口,他脚步一顿。
定在了原地。
时子然暗自勾起一抹邪恶的笑,觉得自己逗他逗成功了。
来啊来啊,互相伤害啊!
哪里知道,卫奕根本不怒,平静的视线看着纪云舒那道瘦小的身影,微微笑了一下,说,“只要她高兴,什么都好。”
时子然像个泄气的皮球,双手吊在身侧,叹了一声气。
“真没意思。”
而后,脚步一踏,身子一跃,跃到上了满是白雪的屋顶上。
上面瓦片上满是白雪,他用脚将周边那一块的雪快速扫去后坐下,身子懒洋洋的斜在上面,手里也不知何时多了一根干枯的草,叼在嘴里。
痞态尽显!
卫奕睨了他一眼,觉得没趣,走了。
刚进院子里,以前照顾他的那些丫头们就纷纷跑了过来。
因为大家听说卫奕不傻了,不仅如此,还变得十分聪明,更有过目不忘之才,都想一探究竟。
不到一会,院子里就堆满了人!
小丫头们各个手里攥着一张纸,排着队往他面前递。
“卫公子,我叫芸香。”
“我叫连珠。”
“我先来的,我先来的……”
“是我先来的。”
“我叫湘翠,我娘说那个湘字是三点水加一个相信的相,三点水不就是水吗?水字我会写啊,可是另一半我不会,卫公子,你教教我吧。”
他坐在书桌前,看着满桌的白纸,本该让人头疼,可他耐心十足,有求必应!
提起笔在纸上一一写上那些人的名字。
可写完湘翠的“湘”字时,湘翠拿来一看。
不对劲啊!
“卫公子,我是湘翠,你这个是湘吗?不是应该有个水吗?”
这……
孩子,你娘祸害了你。
卫奕不知如何解释,只说,“湘翠姑娘,这就是你的名字,不会有错的,你记下就好。”
湘翠心有怀疑。
俺娘不会骗俺的啊!
紧接着,卫奕又继续一一写她们的名字。
纪云舒站在了院子门口,看着里头热热闹闹。
一个小丫头眼尖,看到了她。
“纪姑娘,你?”
她赶紧做了个“嘘”的动作,那姑娘倒十分机灵,不再说话,再次栽进人群中。
看着卫奕温文尔雅、斯斯文文的样子,纪云舒的嘴角渐渐溢出笑。
心想,若能一直这样该多好!
她轻沉了口气,不作打扰,转身离开。因为年祭的缘故,宫里忙了起来,宫外也忙了起来,陵墓建立在京城旁的稷山上,靠山而立,设有正殿和行殿,供皇亲国戚和前来年祭的大臣等人下住,在年祭开始的前两天,皇上就会带着众人出宫前往
稷山,先行一日佛礼,再去陵墓里行祭,每年一次,未曾断过。
皇帝出宫,何等大事啊!
故而稷山早已戒备森严,重兵加守,就连平日里在周边打猎的百姓也被拦截“驱赶”,不准靠近。
年祭一事,皇上全权交给了宗正寺,所以景容明面上根本插不上手,就一直暗中密谈秦大人和萧统领,商讨着如何将御国公的棺材神不知鬼不觉的挖出来。而这段时间里,纪云舒身为朝廷官员,在皇上下令将《临京案》封案后,她自然得开始去兵部好好任职了,自打重立了提点刑狱司的官职,大理寺的权利相对减少了很多,那么纪云舒的任务久加重了,也
不知是不是因为快要过年的原因,从地方递上来的案件比平时多了很多。
刑部小尹又往她桌上送来一叠!
“纪大人,这是最后一份了。”她摇摇头,翻了翻,叹息道,“这些地方案件,可能申诉者早早就递了,只是那些官员们平时好闲,便置之不理,等着快过年了就一起送上来,想着到时候上头肯定忙不过来,这些案子就又会被压,到时候
抛之不理,就搁置在一旁成了悬案,地方官员们也就省得麻烦了,真不愧是当官的,心里的小算盘比当铺的掌柜打得还精,简直让人心寒,怪不得世上冤案越来越多。”
那小尹恍然,“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每年年底送上来的地方案件会这么多,要不是纪大人你今日这么一说,卑职恐怕还明白不过来。”
“以后有的你学。”
“能跟着纪大人办案学习,是卑职的荣幸啊。”小尹官乐得像朵花,能跟着纪云舒多学习几年,指不定将来他也能升职了。纪云舒看了他一眼,淡淡笑之,便将自己整理好的一叠文件递给他,交代,“这几桩案件比较严重,你去将之前结案的卷宗翻出来,再对比一下,看看可有遗漏?若有的话就来禀报我,到时候可能需要重新
开案。”
“是!”
小尹勤快的去了。
纪云舒忙活了两日,终是将案件一一翻阅分类,没有问题的则一一递送回各府各州,有问题,便立刻派官员出任下去,务必在过年之前盘查清楚,若再有异议,则回京再报。
她办事效率极其快,刑部里的人都暗中议论起她,说大临唯一女官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所以她在办公室审案时,偶有尹官进来请教,她也耐心十足,一一授教解释。
今日,她好不容易空了身,将整理好的案件抱去了刑部的文件库,全都分类后归置到了架子上。
只是——
一不小心,架子一晃,旁边架子上的文件掉了下来。
“哐哐哐……”
全数散落。
满地狼藉。
她立即蹲身收拾。
但无意间,竟看到了十五年前的一宗谋反罪。
案子的主人公是当年的兵部司尹陈风陈大人,同罪名的还有很多大小官员。皆被斩首示众!
第840章 太巧合!
谋逆罪?
十五年前?
又是十五年前?
她刻意看了一下时间,发现是在御国公府大火后十天。
陈风?
兵部司尹?
这个名字,她总觉得在哪里听过,琢磨半响后,才想起来。
她记得曾经纪黎有提起过一次,说前兵部司尹陈风曾是朝中一员大将,也是明妃(景贤母妃)的亲哥哥,一生效忠朝廷、鞠躬谨慎,更是立下汗马功劳,只是最后起了谋反之心,被斩首示众。
她敏感的神经微微一怵!
将东西收拾好后,特意将这份卷宗留了下来。
细细查阅。卷宗上记录得很详细,陈风起了私心,想谋朝篡位,故而暗中拉拢了很多官员,岂料遭受小人暗中出卖,告到祁祯帝面前,更是将证据一一列明,其中证据,有私自聚拢兵队、打造兵器、和官员暗中来往
的密谋书信等等。
证据确凿!
因此定了他“谋反”一罪,涉及的所有官员都被一一问斩。
无人生还!纪云舒心生奇怪,兵部司尹的位置,掌握着京城内外的重兵兵权,已算是上上人了,陈风的妹妹明妃当时在宫中也甚至受宠,更诞有景贤这个皇子,说不定景贤一争气,将来他们陈家就可平步青云,何况
陈风多年来效忠朝廷,出生入死,鞠躬尽瘁,这谋反的意义何在?
更奇怪的是,她若没有记错,景贤圣母明妃也是在十五年前死的,景贤也是在那个时候病的。
都凑到了一块!
未免太巧合了!
还有,于夫子为何会让自己的在朝为官的学生暗中相助景贤?
这其中,究竟有何关联?
她越想越觉得奇怪,立刻翻遍了整个刑部关于陈风“谋反”的资料,但一无所获!
最后,她去了一趟林殊的府上,同时也约来了商卓。
商卓先到。
二人都心生奇怪。
没多久,纪云舒才匆匆前来,神色凝重。
小厮备上茶后,主人公林殊就避退了屋内的闲人。
而后问:“纪大人,你找我二人有何事?”
她不想拐弯抹角,直接道,“其实今日是有一事想麻烦二位。”
林殊想都没想,“只要我们能办到,你尽管说。”
商卓也点头!纪云舒稍顿,认真道,“你们在翰林院任职,一个是修撰,记录皇室内部之事,一个是编修,记录各部官员一事,而我手头上有一个案件需要你们合力相助,不过案件并未开审,所以,不能明查,故而只能
私下来找你们。”
这一说,他们朝明白了。
商卓道,“你若信得过我们的话,那就直言吧,我们自会协助你。”
于是,她将自己带来的卷宗递给他们。
“你们先看看。”
他们细细看了一遍。
陈风?
“这案子是十五年前的,之前也听过一些,陈司尹密谋造反,证据确凿,不是已经定案封卷了吗?你想查什么?我们又能帮你什么?”商卓问。纪云舒:“这案子已经过去十五年,当时也确实是证据确凿,可我总觉得那里不对劲,所以想麻烦你们帮我查一些东西,商大人,你编修一职,肯定有很多关于陈风的记录,我想知道,他生前与何人接触过
?或者与何人关系要好?相信应该都有记录,最好不要遗漏什么,我要全部的。”
商卓犹豫片刻,琢磨着,“翰林院也有翰林院的规矩,若是私自察阅官员资料,是会被定罪的,不过,纪大人所求,我就是冒险也会帮你查一查。”
“多谢。”
够义气!
她又与林殊说,“林大人,你乃修撰官,所以,要请你帮我查查看当年明妃的死因,翰林院以前的修撰官应该有记录,我需要详情,当然,还有贤王重病的原因,何时病的?为何病的?这些我都要。”
林殊点头,“好,交给我们了。”
但——
他一脸不明,小心询问一遍,“可否问问,你查这些做什么?”
纪云舒眉心轻轻一拧,说,“就是……解一解心中的困惑吧。”脸色凝重,再道,“其实……还有一事。”
气氛凝重。
林殊和商卓互看一眼,静等下文。
纪云舒说,“我想你们再帮我查一查,陈家一辈可与于夫子有过交道?”
呃?
要查他们的老师!
二人无比惊讶。
商卓放下手中的文件,问,“这案子与老师有何关系?”
她不愿多说,只道:“我只是想查一查罢了,希望二位帮忙。”
他们知道纪云舒的人品,故而不再过问。
统统应下了。
而关于这件事,纪云舒并没有告诉景容。
因为她担心是自己想多了,如今景容忙着陵墓挖棺的事,不想让他分心。
……
年祭越来越近。
这一日。
景贤因皇上下令不准查御国公的案子而心烦意乱,他等了那么久,本以为要真相大白了,结果皇帝一句话。
不查了!
他心中有怒又着急。
拿着一把剑,在院子里胡乱练着。
斩断了很多花花草草!
这时——
小厮匆匆进来,“王爷,外头有一个人相求。”
“谁?”
“不知道,是个老翁,带着斗笠,只说要见王爷,说是将这个交给王爷,你就会见他。”
小厮递上来一张纸。
他将剑放在一边,好奇的接过那张纸条,打开一看。
呃?
眼神猛然一怔,惊诧无比。
立刻将那张纸条揉在手心。
吩咐,“将那人请进来。”
是的,他用的是请字。
“是。”
小厮匆匆去了。
景贤进了屋,盘腿坐在桌案前,将手中的纸条丢进了桌案上的小炉中。
纸条着火,化为灰烬。
他眼神阴沉,心头紧着。
抬着目光,直直的注视着门口。
很快,一个小厮领着一个戴着斗笠的男人进了院子。
那男人身材不壮,甚至有些消瘦,低着头,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
随着他越来越近,景贤的心也绷得越来越紧。
直到人到门口。
小厮:“王爷,人带来了。”
“你下去吧,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进来。”
“是!”
退下。
外头站着的男人伏了伏身,低沉的嗓音从斗笠下传出,“见过贤王。”沧桑。
第 841章 此人正是御国公!
景贤看着站在外头的男人。
隔着斗笠下的纱幔,他仿佛能直视那人的目光一样。
良久。
他开口:“进来。”
男人在外头磨了磨脚边的雪,这才迈腿进屋,却走得极慢。
微风吹起他头上斗笠垂下的纱幔,隐隐约约看到他那张干涸脱皮的嘴唇。
景贤带着震惊又好奇的目光看着他,甚至有一种想扯掉那顶斗笠的冲动,看看这些年与自己保持通信的神秘人究竟长什么样?他又到底是谁?
只是那份冲动,他克制了!
男人进来,站在他面前。
“坐吧。”
男人垂了垂身,犹豫片刻后,提着袍子盘腿坐了下去,目光有意的看了眼炉子里早已化为灰烬的纸条。
那纸条上,只单单写了两个字——黑白。
这两个字并没有什么意义,只代表他的字迹罢了。
景贤看到那熟悉的字迹时,知道来人是多年与自己通信的人,这才匆匆请他进来。
景贤收起自己好奇的目光,一脸常态,像是在与老友会面一样,然后为面前的男人倒了一杯茶。
推至其面前!
“最近风雪不断,今日刚好停下,你来的倒是凑巧。”带着闲谈的语气。
“见上王爷一面,再大的风雪,老朽也要来。”
“那你为什么要来?”
“王爷应该问,我为何现在才来?”男人纠正他。
景贤笑了下,“好,那我洗耳恭听。”
男人并没有及时回应,伸出那只因被烧伤而留有伤疤的手,端起茶杯,轻轻晃了晃,却始终没有送入嘴边,像是在欣赏一件什么珍贵的物品。
景贤看着那只被烧得十分可怖的手,眼神微紧,眼前的这个男人虽然骨瘦如柴,衣着普通,可他坐得笔直,浑身散发着一种让人敬畏的气息,高贵、冷漠,让人捉摸不透。
直到男人将茶杯放下的那一刻,轻微的声音才从斗笠下一点点传来。
“因为时机到了!”
六个字,又轻又沉。
仿佛带着渴望已久的期盼感。
景贤不明,却被那六个字弄得浑身一怵,私是有人在挠他的后背一样。
“时机?什么时机?”
“最好的时机!”
“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重要吗?”男人反问。景贤稍有沉默,审视着他,口中缓缓道来,“十五年前,在我母妃死后,要不是你暗中告知我装病,父皇恐怕早已杀我灭口,我也不会活到今天,这些年来,你为我步步谋划,与我而言,你是我的恩人,没
有你,就不会有我,可这些年来,一个问题总在我心头萦绕,你是谁?为什么要帮我?”
他看不见男人斗笠下的那张脸,更透析不到他的表情。
半响——
男人开口:“你真的想知道?”
“是。”景贤点头,“这里没有别人,你何不将斗笠拿下来?以真面目示人。”
“好!”
爽快应下。
男人缓缓起身,将门关上,随后,伸手捏住斗笠,在景贤无比好奇的目光中将其摘了下来。随着斗笠一点点掀开,那张隐藏在纱幔下的脸也渐渐露了出来,屋子里单薄的光线毫不留情的扑向他那张极其可怖的脸,一半张脸,几乎被火烧得不留一块好皮,皮肉相连,紫红一片,甚至细微的血管都
看得清清楚楚,眼皮几乎都粘到了一块,导致那只眼睛睁得很小。
猛然一看,不寒而栗。
尽管大火毁了他半张脸,可景贤还是认出了他。
“咣当”一声。
他打翻了手边的杯子,茶水顺着桌案渐渐流到他干净的素袍上,他身子往后倾了几分,双手撑在地上,抬着目光,万分震惊的看着站在眼前的人。
“皇叔?”声音发颤。
呃!
皇叔?
此人正是御国公!时隔十五年,昔日风度翩翩的御国公,如今却骨瘦如柴,一身粗布,面容尽毁,当年的风姿绰约丝毫不见,别说像个普通人,现在这般,跟个半死半活的人没什么区别,可他骨子里的高贵气息却丝毫未减
,特别是那双眼睛,坚定而冷凛 ,带着不服输的气势。
景贤撑身起来,脚步不稳,趔趄几步, 双眸睁大。
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他还是不信,惊诧,“难道陵墓里埋的真的不是你?”
御国公说:“没错,埋在陵墓下的人,其实是赵昊。”
“怎么……怎么会这样?”
御国公苦笑,说,“当年那场大火,确实要了我命,好在老天爷开眼,让我逃了出去,苟延残喘的活了十五年,也躲了十五年,像个人儡一般。”
景贤:“……”
“我府中上下七十多口人,一夜之间,全都葬身火海,夜夜惨叫回荡在我耳边,十五年来,从未断过。”
如今提起当年的事,御国公的语气很淡然,像是在讲述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事。
可谁又能知道,此时此刻,他心里的波澜正翻江倒海。
那是恨!
景贤还未回过神来,惊愣许久,问,“那你是如何进京的?”
御国公:“此次年祭,皇上请了广安寺的僧人进京,等着去陵墓诵经念佛,所以装着佛经的箱子在运送进京的时候,都未盘查。”
原来!
当年威风凛凛的御国公,竟躲在箱子里进的京。
可笑!
景贤咽了咽口水,吸了一口气,问:“那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御国公说,“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究竟当年你父皇为何会狠心赐死你母妃吗?我这次来,就是要告诉你真相的。”
呃!
真相!景贤满带着困惑和激动的眼神,举步维艰的往前走了两步,双眼湿润泛红,“我还记得,当时舅舅死后,有人给母妃送来了一份信件,她还未来得及看完,父皇的人就来了,我当时躲在帷幔后,亲眼看到母
妃被人灌下毒酒却无能为力,但我知道,母妃的死与御国公府有关,所以这些年来,我费尽心机的想查明真相,为我母妃伸冤,可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竟让父皇如此狠心,甚至连我都要杀?”
语气哽咽!声嘶力竭。
第842章 皇权地位
回忆当年种种,就如踩在刀尖上一般,割心的痛!
每每想起,他都彻夜未眠。
御国公听完,甚是心疼,布满褶皱和伤疤的脸沉了几分,轻沉了口气,渐渐回忆起来。带着低沉的语气说:“当年,先皇早就立下遗诏,立我为新皇,可我无心皇位,便拱手让给了我的皇兄,也就是你的父皇,岂料,他登基之后却处处提防与我,收我兵权,压我权制,整整六年时间,所有反他的人,不是死,就是被关押大牢,朝中上下,无人敢言敢说,我本以为我退出朝政,不再干涉任何朝纲之事,甚至交出自己在京城仅有的兵权,他就会顾及兄弟之情绕我一命,可皇权势力,还是让他疑
心重重,最终下了杀心,来置我于死地。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那天的晚上,他暗中下令调离我的府兵,将我满门活活烧死,而跟那天晚上有关的所有人,几乎不久后都死了,甚至你舅舅和一些官员因在朝中与我走得稍近,也都被陆续安上了“谋反”的罪名,统统斩杀,只是我没想到,你舅舅陈风死前,竟将真相全部写在了一封信件里,若他死了,信件就会暗中送到了你母妃手中,但信才刚刚送上,你父皇就下了杀令,赐死你母妃,因为……他要堵住
所有人的嘴,包括你!”
呃!
言毕。
景贤往后趔趄几步,后背狠狠撞在了后面的屏风上。
“咣当”一声。
屏风朝后倒去,砸到了后面摆放的几个花瓶上。
花瓶悉数掉到地上,摔得稀巴烂!
景贤身子在颤,张了张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御国公则继续道,“你父皇如果知道我没死,一定会继续追杀,所以大火当时,我只能与赵昊换了衣服首饰,然后从一个狗洞里爬了出来,好在我当时烧得遍体鳞伤,城门侍卫觉得恶心,都不敢碰我,就草草检查一番,我才得以离开京城,隐在广安寺中,没多久,你舅舅和一部分朝臣就被安了谋反的罪名,一一斩首,宫里又传来你母妃病死的消息,我担心你也会出事,才想方设法,暗中与你取得联系,让
你装病,逃过一劫。”
忽如其来的真相,景贤等了十五年!
自己舅舅枉死!
母妃枉死!
他做梦都想将此事查明。
却想到,竟是如此残酷的真相,那个坐在龙位上享受着万人朝拜的天子,竟是一个披着羊皮的狼。
他冷笑着,苦笑着,双眼里淬满了泪水,他紧皱着眉,说,“那这十五年来,你为何不告诉我?你明知我要查这桩案子,也明知我多想知道事情的真相,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告诉你又如何?这案子……根本没法查。”御国公无奈,“当年相关的人都已经死了,没有任何人可以证明,所以在当年的事情平息数年后,我才让你联系远在鸣山书院的于夫子,借他在朝中为官的学生之
力,为你在朝中铲除障碍、助你将来能顺利入朝,等你势力巩固,再彻查此案,一切就会顺利很多。可我没想到的是,秦大人会为此案上诉,皇上又被迫答应重新审案,我本应高兴才对,指望他们能找出证据来,证明种种一切都是你父皇的野心所为,但谁知,所有的计划都被那位能摸骨画像的纪先生全
盘打乱,她能画出死人像,到那时,皇上就会知道我没死,好在,他不信,所以不允许陵墓开棺!”
说完,诡异的笑了一下!
景贤似乎洞悉到了什么,问,“你今日来,不止是想告诉我真相吧?”
“确实不止告诉你真相这么简单,我说了,最好的时机已经到了。”
“……”
“可能你还不知道,景容打算在年祭之前,暗中打开我的墓,他想继续查下去,看看里面的人到底是谁?正是因为这样,才给我们最好的时机。”
“景容要暗中开棺?与时机有何关系?”
“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
“我该明白什么?”景贤被他绕晕了。
御国公紧压着眉心,眸子里迸发出一股无形的气势,他对视着景贤的目光,一步一步的靠近他。“从一开始,重要的就已经不是这桩案子了,而是你。”他伸出手指,戳在景贤的胸前,“只要有一天你能得到朝中势力,纵使你父皇再想费尽心机掩盖真相,也不过是拉车挡马,毫无作用,这也是为什么我
让你找于夫子的原因,一路以来,先是太子,后是景亦,现在,就只剩下景容了。”
景贤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要我……铲除景容?”“没错,这条路,我为你铺了这么久,如果你现在放弃,就等于半途而废,等景容知道棺材里的人不是我之后,皇上就必定暗中追杀我,到那时,你我……就都得死!不仅你我,于夫子和他的学生都会丧命
,无数条性命,将会血流成河。”
呃!
景贤浑身一颤。
命!
又是人命!御国公见他犹豫不决,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睁大眼睛,掷声道:“真相我已经告诉你了,如今太子和亦王都已死,只要再除掉景容,你就是大临未来的储君,未来的皇帝,到时候再彻查《临京案》,就是易
如反掌的事!”
“不……”
“我冒险进京,就是因为现在是最佳的时机,可你若是于心不忍,还顾及兄弟之情的话,那你不仅不能还你母妃一个公道,这辈子,你就只能是个贤王,甚至,会落得跟我一样的地步。”御国公继续说。
景贤瞪大眼睛。
心中犹豫。
他目光低垂,微微摇头,道:“景容与我无害,我要成为皇帝,不一定要除去他。”
“妇人之仁!”御国公一把推开他,怒道,“你不除掉他,他就会杀了你。”
“不会的。”“你以为亦王是怎么死的?畏罪自杀吗?那我告诉你,根本就是景容在牢中杀了他,所以,你还指望他到最后能留你吗?皇权地位,从来都是你死我活。”
第843章 挖棺
皇权地位,从来都是你死我活!
景贤惊诧。
他以为景亦是不甘囚禁一生,才会在牢中自杀而死,未曾想,竟是景容下的手。
于是——
他心中开始动摇了!
双拳紧握!
“那……你要我怎么做?”
答应了!御国公说,“景容会在皇上前往陵墓前挖开我的墓,然后赶在年祭之前,再将棺材重新埋回去,但是,当棺材抬出陵墓后,我会立刻安排广安寺的方丈面圣,说御国公的墓方向不对,必须赶在年祭之前重新起棺安葬,皇上信佛,自会深信不疑,到时候景容得知,一定手忙脚乱,会急忙将刚抬出来的棺材再重新埋回去,那时,你要派人在中途拦截,让他们不能顺利将棺材送回墓地,等到起棺时,就会发现里
面是空的,皇上一查,就会知道是景容派人挖走了棺材,到时候,你再让于夫子在朝为官的学生向皇上施压,景容就会被定罪!而罪名有多严重,就看你了。”
口气里尽带着杀气!
景贤点头明白。
御国公再道:“这是最好的时机,错过就不会再有,只要景容失势,储君的位置,就非你莫属。”
自古以来,储君之位,帝王之位,都是无数人的鲜血积成的。
从来都是你死我活!
景贤眼神轻恍,缓缓坐了下去,捏着拳头的左手压在满是茶水的桌案上。
为了皇位,为了给自己母妃,他需要这么做!
而后,二人在屋中开始密谋起来。
半个时辰后,御国公重新戴上斗笠,离开了贤王府。
这会,大雪又开始纷飞而下。
他迎雪而行,忽然停了下来,转身看着贤王府的那块牌匾。
此刻斗笠下那张被火烧过的脸狰狞阴险,唇角上勾着一抹冷森的笑。
“皇兄啊皇兄,当年你夺走了我的一切,今时今日,我要你眼睁睁的看着你的儿子互相残杀,一个一个的死去,让你也尝一尝失去挚爱和亲人的痛!”
声音滚动在冰冷的空气里,瘆人心寒。
……
距离年祭七天。
容王府。景容已将一切安排妥当,告诉纪云舒:“我与萧统领已经商量好,两天后,御国公的棺材会从稷山运送到城外一处空闲的宅子里,到时候,你借病不去兵部,等我下朝回来,我们就一起出城过去,等到了子
时,琅泊和子然就会将御国公的棺木抬来,但是我们只有两天时间,因为四天后,父皇的銮驾就会到稷山,我们必须赶在那之前将棺材埋回去,否则,若是晚了一步,恐怕会多生事端。”
她牢牢记下时间。
可是——
景容又有些担忧。
他说,“如果其中出了什么意外,你一定要全身而退。”
“不会有事的。”
“做好万一的准备。”
她点头。
两天后。
刚下朝,景容就急匆匆打算回府,因为要和纪云舒赶到城外。
可是他才出宫,就被景贤拦住!
“景容,可有时间?”
“怎么了?”“你也知道,我平时也没什么爱好,就是喜欢酿些酒,前段时间存了几坛子,正好今日开坛,往年,都是莫若一坛一坛的抱走,可今日他有些忙,说是裕华阁来了位比较棘手的病人,所以想邀你一块去品品
,你还没品过我酿的酒呢,若是错过了,可就要等到明年了。”
“我……”
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我看你近日也不忙,就赏脸一回吧。”
他还没有拒绝,就被硬是拉着去了贤王府。
府上,确实酿了很多酒,景贤开了一坛,与他畅饮起来。
景贤十分好客,一杯一杯的敬他。
但他心不在焉。
“怎么了?可是这些酒不好喝?”
“不是。”
“那你这是?”
景容抬起一杯酒,说,“景贤,不瞒你说,府中还有一些事,要急忙回去处理,这杯我先敬你。”
一饮而尽!
如此,景贤也不好再留他了。
可——
景容饮完手中这杯酒后,起身准备离开,刚站起来,脑袋就晕沉沉,脚步不稳。
趔趄几下。
“嗯?怎么……会这样?”
他眼前忽然模糊起来。
对面的景贤赶紧问,“你怎么了?”
“我……”
“景容?”
他使劲的晃了晃脑袋,身子无力坐下,脑袋倒在了桌上。
晕了过去。
景贤碰了碰他,又唤了几声。
没有应答!
景贤邪笑,“来人。”
小厮匆匆过来。
“你去一趟容王府,就说容王在我这里喝多了,等醒了后本王再派人送他回去。”
“是!”
小厮很快就将消息到了容王府。
纪云舒心中奇怪,怎么景贤忽然邀景容去喝酒?
景容的酒量也不至于如此小?
但眼看着再等下去的话,城门一关,她就出不去了,所以收拾好自己的檀木盒,不打算再等,只好先带着时子衿出了城。
找到那处宅子后,就静等子时!
稷山。
夜深,陵墓外头重兵把守,苍蝇都难以飞进去,眼看子时到了,一行侍卫排列有序的走了过来。
领头的胖侍卫与看守陵墓的侍卫说,“你们可以去休息了,这里交给我们了。”
“好。”
那些侍卫站了一整天,已经累得不行。
所以交班后,就走了。
人走后,胖侍卫捂着嘴巴学了一声乌鸦的叫声。
“桀!”
小一会,只见差不多七八个穿着夜行衣的人从暗处闪来。
领头的是琅泊和时子然。
他二人带着自己的人顺利进到了陵墓,精准快速的找到了御国公的墓地。
但因为祁祯帝特意交代梁宗正派人看守御国公的墓地,所以这会,有四个侍卫在墓地旁看守着。
琅泊和时子然躲在暗处,对视一眼,十分默契的掏出个小竹筒,放到嘴边,对准其中两个看守的侍卫脖子。
一吹!
一支闪着光芒的银针顿时射/了出来,扎进了那二人的脖子。
又再次快速的对准另外两个侍卫的脖子。
一吹!
四个侍卫,悄无声息的倒了下去。
隐在暗处的黑衣人皆数出来,准备挖棺。
陵墓里除了历代皇帝的棺木是在地底的正宫以外,其余皇亲国戚的棺木都呈现圆形展开,埋在石板下的土里,除了有华丽的墓碑以外,几乎和寻常人家的坟包没啥区别。
大伙撬开了墓碑后面的大石板,动作很快,利索的将棺木抬了出来,再将表面重新封好。
看不出半点痕迹!萧统领早已安排妥当,所以一路顺畅的将棺材抬下了稷山,朝京城外早就安置的一处宅子去。
第844章 去贤王府要人
棺材一路抬到了安置好的宅子里。
纪云舒已早早在里面等候。
一切准备就绪!御国公的棺材是用上等的檀香木所制,稍有些笨重,外壳上还雕刻着十分精美的纹路,又用金漆一一晕染,大气高贵,只是入土十几年,表面上落了很多细碎的泥土,因为从稷山匆匆运来,遇了风,又遇
了雪,故而泥土黏糊糊的粘在棺材上,还夹着一些细细的草屑。
众人将棺材放进屋中,已是满头大汗。
琅泊说,“纪姑娘,劳烦你了。”
“将棺材盖先打一个口。”
“好。”
几个身着夜行衣的侍卫按照她的吩咐,将棺材盖打开了一点点,一股陈旧难闻的味道缓缓从里面冲了出来。
时子然不明,问,“纪姑娘,直接将棺材掀开不就得了。”“当然不行。”她解释,“稷山上地处虽平,可四周绿树包围,山下又有一条环湖,湿气上升,很容易冲进山土里,整个稷山就好像蒸在笼子里,上等的檀木棺材埋在地底百年倒是没事,可里面就不一样了,
湿气透过木材冲到棺材里,连同尸体的腐气在里面沉淀了多年,很有可能产生对人体有害的气体,贸贸然开棺,会有很大的危险,所以开棺时,通常会先开个小口,以防万一。”
大伙听得一愣一愣的!
却都明白其中意思。
“还是纪姑娘厉害。”有人道了一句。
她默然不语,暗暗摇头,也不知大临的陵墓穴是哪位风水学家定的,竟选在稷山那样一个湿气如此重的地方,也难怪数百年后有的帝王陵墓成为“水库”,里面那些值得考量的东西都被湿气毁了一大半。
琅泊忽问,“对了,怎么不见王爷?”
你丫现在才发现?
纪云舒说,“他一下朝就被拉去了贤王府,大概是开了几瓶酒,喝多了,不能及时赶回来,我担心城门大关,就带着子衿先出来了。”
琅泊惊:“这么重要的时候,王爷还去喝酒?这……”也太不像话了!
最后几个字到底没敢说出口。
没多久,萧统领过来了。
琅泊急忙问,“被弄晕的那四个人怎么样了?”
“放心吧,不就是几个侍卫吗!打发几下就行了,不敢多嘴。”萧统领横眉道。
“你这做统领的,胆子倒是足。”
“刀尖上踩过来的,能不足吗?再说了,容王交代的事,哪敢不办好?”
他拍了拍胸脯。
又逗留了一会,确定一切顺利,这才放心离开,赶去陵墓。
纪云舒看棺材里的气放得差不多了,就让人将棺材盖掀开。
盖一开,就露出了里面那具早已散架的黑骨,骸骨身上的衣物还未彻底腐烂氧化,依稀还能看到一丝布料紧密的粘在骨头上,上等的布料果然是好,而骸骨周围还放着很多贵重的陪葬品。
因棺材摇晃,所以稍显凌乱的摆放着。
“怪不得棺材这么重,原来里面这么多陪葬品。”有人惊呼。
纪云舒已戴上手套,在骸骨上一一按了一遍,这才将骸骨的头颅抱了出来,放在铺着白布的桌上。
开始细细研究起来。
她只有两天时间!
另一边,容王府。
夜已深,这会,天下大雪。
卫奕站在门口的屋檐下,披着披风,脖子上裹着一根毛茸茸的围脖,仰着头,看着眼前白雪纷飞的夜空,那双清澈干净的眸子里像是淌着一汪碧绿的湖水,入眼一看,仿佛能看透他的纯真和炙热。
光线将他的影子拖拽得老长……
显得十分孤独。
小丫头劝说了好几回,“卫公子,都这么晚了,还是去休息吧。”
他不听。
“纪姑娘肯定忙着什么事,你就别担心了,说不定明日一早她就回来了。”
“你去休息吧。”他声音温沉。
丫头不放心,“要不我去给你倒杯热茶,你喝了暖暖身再继续等。”
“嗯。”
丫头转身进屋倒茶。
卫奕继续站在原地,周围忽起了一阵大风,将隅角上挂着的灯笼吹了下去,砸在地上,蜡烛熄灭。
同时,一道白光从白雪覆盖的地面上“蹭”的一下闪了过去。
呃?
他随着那道白光闪去的方向看去,刚扭头,一道力量从他的后脖上传来。
痛!
脑袋一沉。
顿时没了知觉。
身子倒下,被人接去。
来人快速将他扛在肩上,跃上房梁,消失在了黑夜中。
等小丫头从里面端着热茶出来的时候——
一个鬼影都没有!
“卫公子?卫公子?”
唤了好几声都没人应答,她又赶紧到院子外找了一圈,还是没找到。
终于着急了。
赶忙去通报大管家路江。
路江遣人里里外外找了一遍,最后在屋顶上发现了一些脚印,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
可现在——
纪云舒出了城!
王爷又在贤王府!
他左思右想,决定带人去贤王府要人。
深夜里,冷风飕飕。
他提着灯笼带着人刚到贤王府外,就被外面守门的小厮拦住。
“这么晚,你们有什么事?”
“去通报贤王一声,我们是来接王爷回府的。”
两个小厮对视一眼,“贤王说了,容王酒劲未醒,等醒了自会送他回去。”
“我们已备好轿子,现在就要接王爷走。”
不再多说,硬闯!
那两个小厮哪里是路江等人的对手,自然拦不住,只能追在屁股后面追。
一行人,刚进院子。
景贤就闻声前来。
客气道:“原来是路叔。”
路江:“参见贤王。”
“这么大半夜的,路叔是来?”
“接王爷回府。”
景贤露出惊讶的表情:“本王不是已经遣人通知你们了吗?景容与本王心情好,故而多喝了几杯,哪知酒劲太足,他醉到现在还未醒,等明日一早,本王就命人送他回去。”
“我等已经备好了轿子,就不劳烦王爷了。”
“怎会如此着急?可是府上发生了什么事不成?”
路江:“王爷多心了。”
“既然不是,那就等明日一早景容醒来再说吧,何况此刻正是深夜,路上寒气重,又下着雪,景容本就酒醉,何必折腾这一遭。”
“可是……”景贤打断:“难道路叔信不过本王?”
第845章 一天一夜
景贤轻皱着眉心。
路江确实不信他!
可——
如今局势,他岂能道出真话?
便说,“贤王与容王要好,当初也是容王面见皇上,这才使得贤王能顺利入朝,容王既信得过贤王你,我自然也信。”
不愧是老江湖,说出来的话都如此钻针眼。
景贤心底揪了个结,表面上却风平浪静,冲着路江人畜无害的笑道,“既然如此,路叔你就放心回去吧,景容在我这,你大可放心。”
“那……就不打扰贤王休息了。”他拱手,“告辞。”
只好带着人走了。
身后,景贤的唇角上溢出一抹冷森诡异的笑。
温雅之气全无!
衣襟内的手也紧了几分。
随即,屋顶上跳下一人。
那人一袭黑衣,将黑色面罩遮下,上前禀报,“王爷,已经查到了。”
景贤微扬下颌,薄唇启:“如何?”
“原来是那个傻子不见了,在屋顶上发现有脚印,判断是被人带走的,所以容王府的人才会来这里。”
“傻子?是那个叫卫奕的人吗?”
“正是。”
“怪不得。”景贤琢磨道,“不过……谁会抓走那个傻子?”
“会不会是亦王的余党?”
“不可能,景亦的余党早就已经被清除了。”他心里困惑,负手行了两步,口中呢喃道,“卫奕?卫奕?谁会想要抓走他?他有何利用的?”
深思片刻,眼神一紧。
他立即吩咐,“你去查一查卫奕的来历?还有,景亦围宫那一晚他又是如何脱身的?去查,要查得清清楚楚。”
“是。”
来人领命离开。
他在原地驻足许久,心里始终有个闷鼓。
而路江在离开贤王府后,交代身边的人,“派人继续在城里找卫公子,再一边派人盯着贤王府。”
“是。”
第二天。
广安寺的和尚入宫,求见皇上。
祁祯帝心中信佛,所以对那些僧人十分敬重。
方丈:“参见皇上。”
“方丈不必拘礼,你急忙入宫见朕,不知有何事?”
“阿弥陀佛。”方丈双手合十,道,“其实事关此次年祭。”
说到年祭,祁祯帝十分紧张,“年祭?莫非出了什么事?”
“皇上无须担忧,老衲来,是因陵墓墓穴的方位。”
“方丈此话是什么意思?”“老衲昨天为年祭一事求了一签,签上所文,行东见西,中水地山,吉在卦八行东,凶在卦七行西,根据陵墓墓穴来看,吉已定,凶也定,若要双吉,就要东西相连,如同龙头和龙尾,不可分二,可现在一
吉一凶,一东一西,不能相连,若要连,就要重新定穴,方能安定。”方丈详解。
祁祯帝听懂一半,又模糊一半。
“东西?东为吉,西为凶,那……要怎么做?”
方丈道:“重定御国公的墓。”
“呃?”祁祯帝惊,“重起棺木?”
“阿弥陀佛,皇上若想龙头连龙尾,就必须起棺,再立新的墓穴,而且必须是在今天酉时一刻。”
祁祯帝心有犹豫,眉头紧锁。
思量很久。
道:“自古大临以来,就从未有过在陵墓重新起棺的先例,若是此次开墓出了什么意外,那就……”
无数假设从他脑海中一一闪过。
万一触犯了祖宗神灵可怎么办?
万一墓穴再生意外怎么办?
万一……
方丈说,“龙脉是根基,断一丝一毫都不行,皇上要尽快做出决定,今天之内,必须重起棺木。”
开?
还是不开?
祁祯帝来回踱步,眉头深壑。
终是一咬牙,答应了。
很快,拟定圣旨。
传了下去。
执行的人立刻前往稷山。
此刻贤王府。
景贤坐在屋子里,慢悠悠的泡着茶。
茶香四溢,沁人心脾。
小一会,床上的人醒了。
景容揉着作疼的太阳穴,掀开被子从床上起来,看到屋内悠然自在的景贤,又看了看外头,然后快速起身走到屏风前,一边取下外衫穿上,一边眉心紧锁的问道。
“我睡了多久?”
“一天一夜。”
他手一顿,转身看着景贤,“我怎么会睡这么久?”
带有问责的意思。景贤无辜道,“其实都怪我,昨日开的那坛酒里加了枯柔草,是一种泡酒的药材,可以用来提味的,有些人喝了没事,但有些人一喝就会醉,也是我的错,是我没注意,应该跟你说清楚才对,不然你也不会
睡了这么久,但等下次你再来,我一定开坛好酒,让你好好尝尝我酿的酒。”
“那昨日,府上的人可有来找过我?”“昨晚半夜的时候,路叔倒是来过,急急忙忙的,我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但他说没有,当时你还醉着,我看又是深夜,周围也起了寒风,就执意将你留在了这,这个路叔也真是的,大半夜过来接人,生怕
我将你困你这一样。”
宝宝真是冤枉!
路江来过?
景容看了外头一眼。
已经一天一夜了?那昨天云舒应该已经去了城外。
他心里不安,急于回府,匆忙穿好衣服,系好腰带,沉着脸说,“我先回府了。”
刚要走——
“等一下。”景贤拉他坐下,往他手里塞了一杯泡好的茶,“这是解酒茶,你喝了枯柔草泡的酒,喝这种茶胸口会舒服些。”
景容心如急焚,表面平静,似乎察觉出了什么,对上景贤的眸。
可那双眸,分明干净无比。
“怎么了?”景贤问。
他摇头。
“你那就趁热将这解酒茶喝了吧。”
他端茶看了几眼,迟迟未喝下。景贤就一边说,“哦,对了,就在刚才从宫里传来一个消息,说是广安寺的方丈忽然求见父皇,说是什么龙头跟龙尾的事,要父皇重起御国公的墓,再找个墓穴下葬,说是今日酉时一刻要完成,现在这个时
候……那些要去起棺的人应该已经快到稷山了,也不知道这种说法是真是假?”
“咣当”。
刚说完——
景容手中的茶杯重重磕在了桌上,脸色顿时沉了下去,后一刻,什么也没说,霍然起身,快速离开。空气里,只留下了一阵清冷的风……
第846章 不是求财,而是要命!
景容走后,景贤依旧笔直的坐在那儿,身子背对着门口,嘴角上渐渐勾起一抹得胜的笑。
随后,提起茶壶为自己倒了一杯热茶。
悠闲自然的喝了起来。
景容,你别怪我,走到今天这一步,实属无奈。
……
景容从贤王府出来,路江带着人在外面等候着。
还准备了马匹!
立刻迎了上来,“王爷。”
他冷沉着一张脸,看都不看路江一眼,径直走到马前,问,“怎么会发生这么大的事?”
“我也不知道,今日一早皇上下的旨,我已快速派人出城去通知琅泊了,希望他们能赶在起棺之前,将棺材埋回去。”
景容翻身上马,拉着缰绳,准备笨出城去。
但——
“王爷。”路江说,“卫公子不见了。”
“什么?”
“昨晚不见的,在屋顶上发现了脚印。”
“可找过?”
“全都找遍了,没有。”
景容紧拉着缰绳,胸口似火烧一般,凌厉的眉峰狠狠蹙了蹙,看了一眼贤王府的牌匾,眸子迸发出一道凛人的寒意。
然后说,“继续派人找,就是翻遍整个京城,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
“是!”
他夹紧马腹,骑马出城。
路江和几个侍卫也快速骑马跟在了后面。
城外。
琅泊收到了路江从城里传来的消息。
震惊。
“就算现在将棺材送回去也来不及,何况还是大白天。”
时子然却怒:“皇帝从哪听来的龙头龙尾?也真是凑巧,什么时候不开,现在开!”
不知如何是好?纪云舒看了一眼手边的骸骨,脱下手套,冷静思索,道,“就算要开御国公的墓,那也要先另起一个墓穴才行,到时候也就没人会怎么注意御国公的墓,所以,要想将棺材送回去,就只有让萧统领将陵墓的
人先安排好,再趁着他们找新墓穴的间隙时,将棺材重新安置回去。”
倒是个好主意。
“只能这样了。”
都认同!
于是,琅泊安排人将棺材罩上,绑上绳子,准备抬回稷山。
他担心,“纪姑娘,你才看了骸骨那么一会时间,有没有问题?”
她道:“大致的都已经标起来了,如果要绘制人像,后期时间可能要花得比较久一些,但应该没问题。“
“那就好。”
于是,一行人将棺材抬出小宅子,但是刚出去,就遇到一帮人。
大概二十几个。
那些人衣着粗野,横眉瞪眼,魁梧粗犷。
将琅泊等人拦住。
领头一个脸上有刀疤的男人上前,说,“这地方归我们管,你们在这里办事,是不是要交点办事费。”
琅泊冷眼,“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
“管你们是什么人!”
“没想到京城外,也会有山贼。”
一听到“山贼”两个字,刀疤男冷笑一声,“我们就是山贼!总之,你们今天要是不留下点东西,别想走。”
那些山贼纷纷拔出大刀。
琅泊等人也拔出利剑。
“给我杀!”
几十个山贼一拥而上!
两伙人马拼杀在了一块。
对方人很多,而琅泊带来的人才七八个!
敌多我寡!
有些山贼甚至直奔纪云舒,眼神里带着杀气,手中的大刀像嗜血的饿狼,只想要她的命。
好在有时子衿在旁护着!
山贼尚且还近不了身。
另外几个山贼将目标转向那口棺材,提着大刀就冲了过去,利索的将上面的绳子砍断,合力将棺材踢翻。
“砰!”的一声!棺材翻倒,棺材盖被掀开,里面的骸骨和一些陪葬品滚了出来,悉悉率率的混合在一块,而那具骸骨散得到处都是,沾满了地上的积雪和肮脏的泥土,狼藉一片,可那几个人似乎不是求财,完全没有去捡
里面的陪葬品,而是上前用脚将原本凌乱的骸骨踩断,踩不断的,就用大刀将其砍断,就连那颗头颅都被大刀砍得碎裂不堪,这还不够,其中一人拿出一壶酒往棺材泼去,随即掏出火折子,用力甩去。
蹭!
顿时,大火瞬间裹住了整个棺材。
他们分明不是求财,而是要命!
纪云舒看到,大喊一声,“不要!”
她想冲过去,却被时子衿拉住!
周围又冒出了十几二十个山贼,纷纷将目标转向纪云舒,似乎是有意冲她来的,其中一人冲到她身后,提着刀要朝她砍来,她一咬牙,擒住那人的手腕,大拇指用力在那人腕骨上的经脉上一按。
“啊!”
那人吃痛,手一松,刀掉了下去,随即,时子衿转身,一叫揣在那人的肚子上,拉着纪云舒往宅子里跑。
但周围出现的山贼将二人围住。
因为要一边护着纪云舒,又要杀敌,时子衿纵使武功再高,还是被人在手臂上砍了两刀。
“子衿。”纪云舒双眸睁大。
时子衿喘着气,不在乎自己手臂上的伤,而是推着纪云舒往屋子里去。
“姑娘,你别进去。”
“可是你……”
“我还顶得住。”
不等她再说话,时子衿就将她推进屋里,立刻用自己的刀柄扣住门上的两个铁环。
她被关在里面,双手拼命拍打着门。
“子衿,子衿……”
奋力的喊着!
无果!
她只能透过门的缝隙看到外面的情况。
外头,十多个山贼冲了过来,时子衿站在门前,挥着手中的剑,奋力护在身后那扇门。
刀光剑影!
鲜血淋漓!
一道又一道的身影倒下!
一具又一具的尸体被鲜血侵染!
时子衿也终于支撑不住了,一把大刀猛然插进了她的肚子,穿过后背。
呃!
那一瞬间,纪云舒满脸惊恐,浑身一颤,一双素白的手狠狠抓着门把,指甲仿佛深陷到了木屑中,渗出了血。
她眼睁睁的看着大刀从时子衿的身体里拔了出来。
血溅到了地上、门上,柱子上……
甚至透过那道缝隙溅到了纪云舒的身上、头发上、脸上和那双赤红湿润的眼睛里。
她双眼沾满鲜血,却眨都不眨一下,鲜血和眼泪混合,红得刺眼。
这一刻,她脑子是空白的。
身体是发冷的。
“咚!”
一声巨响!
时子衿的身子重重撞在身后的门上。缓缓垂下。
第847章 躲不掉的
血!
刺眼的血!纪云舒浑身发颤,随着时子衿倒下的同时,她也无力的瘫坐到了地上,睁着被血泪充斥的双眼,惊愣无比的看着门外倒下的人,喉咙仿佛喘不上气,窒息感涨红了她的脸,她拼命想将手从那细小的缝隙中
伸出去,试图拽住门外奄奄一息的时子衿,将她拉进来。
可任凭她如何努力,就是够不到!
“子衿,子衿……”
撕心裂肺的喊着。
时子衿斜靠在门上,满身是血,她拼尽最后一口力气,握着手中的长剑,朝冲过来的一个山贼刺了过去。
剑锋的力道很足!
山贼被剑穿过胸膛,钉在了柱子上,当场死亡。
其余山贼继续扛刀杀过来。
眼看着无数把大刀对准了时子衿。
那一刻,纪云舒失了声,口中竟喊不出一个字来,瞳孔骤然放大,眼睁睁的看着无数把刀子袭来。
忽然——
一颗石子突然从远处打了过来,力道很大,将那几把大刀尽数挑开。
伴随而来的,则是一阵凌乱坚实的脚步声和兵器碰撞的声音。
只见,景容带来人冲了进来。
一帮山贼胆怵,想要逃走,出口却被人堵住。
景容提着剑,眼神中充斥着嗜血的杀气,手中的长剑仿佛来自炼狱夺命官,将那些山贼一个不留全部斩杀。
满地的尸体,满地的鲜血。
他那一身锦缎上早已被染红!
有人将誓死护着那扇门的时子衿扶到了一边,将扣在门口铁环上的剑柄拿了下来,门开的那一刻,纪云舒发疯似的冲向时子衿,将她抱在怀中,拼命按住她不停流血的伤口。
才一会,纪云舒已满身是血!
“没事,一定没事的。”她附在时子衿的耳边声音发颤的说着,然后冲着周围几个侍卫大喊,“带她去裕华阁,带她去裕华阁……”
恳求!
侍卫们没有动,因为都知道,已经无力回天了。
景容走到过来,蹲下身,看着奄奄一息、跟随在自己身边多年的时子衿,难受至极,却不知道说什么。
纪云舒则抱着她,不停说着“没事”。
时子衿脸色苍白,眼神无力,她伸手紧握着纪云舒的手,张了张满血的嘴,“姑娘……”
“我在,我在……”
“以后,我……就不能……不能再保护你了。”
“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是我心甘情愿,能跟着你,能护你周全,我已经……此生无悔了,如果有来生,我……我愿意继续……继续跟着你。”
“子衿……”
时子衿看着她,嘴角上渐渐绽开一抹笑容。
那抹笑,是纪云舒见过的,最美的笑!
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那个平时冷漠寡言的时子衿,笑起来,是那么美!
她试图紧紧握住怀中的手,可不管她如何用力,那只手,还是一点点从她的手里滑落到了地上……
静静地躺在了血泊之中!
那一刻,纪云舒看着自己落空的手,僵住了,也忘记哭。
似乎是失去了任何意识!
只是牢牢的抱着死在自己怀中的时子衿,如何也不肯撒手。
景容眼里淬着泪水,他紧握着拳头,痛意和恨意渐渐蔓延在他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将他仅剩的那点“不忍心”全都冲得干干净净。
原来仁慈,是要用命还替代的!
这个仇,他报定了!
这时,时子然从外头冲了进来。
当他看到已经死去的时子衿时,手里正在滴血的长剑“哐当”一声掉到了地上。
呃?
愣了!
很久很久在反应过来。
他挪着脚步一步步走近,蹲身下来。
“子衿?”他轻声唤着。
却再无应答。
那是他的妹妹啊!
“子衿?”他不敢置信,伸手捧着时子衿那张冰冷的脸,失声痛哭。
惨绝人寰!
外头进来一人,匆忙禀报:“王爷,京城的卫兵过来了。”
卫兵?
景容并不意外,他能猜到景贤策划这场谋杀,自然也知道他会通知京城卫兵过来收尾,那也就意味着,他偷盗御国公棺木的事如今已经昭告天下。
或许,已经呈报到了皇上面前。
牢狱之灾正等着他。
他拍了拍时子然的肩膀,“带着云舒和子衿立刻回京,今日,你们并没有来过。”
时子然紧咬着牙,理智告诉他,他需要冷静。
忍着心里所有的痛!
应答:“我知道!”
景容起身,准备带着自己的人出去,后一刻,手被纪云舒拉住。
她抬着头看他!
“不要去。”
景容:“躲不掉的!”
“景容……”
“卫奕失踪了,你要找到他。”
呃!
她惊,“你说什么?”
景容垂视着目光,看着她那张满是泪水的脸,认真的交代她,“云舒,你记住,如果我出事了,你要想办法找到卫奕,找到他之后,离开京城。”
“不……”
她紧抓着景容的手不放。
“上次你进宫的时候,说不管你发生什么事,都不让我插手,那这次,我们就调过来,无论此次我发生什么,你也不能为我以身犯险。“语毕,他推开了那只紧抓着自己的手。
走了。
“景容!”她望着那道背影,心如刀割,
视线渐渐模糊……
满地的尸体,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萦绕在这座凄凉的宅子里。
她不记得自己是如何从那个宅子里离开的,只觉得脑袋一片空白。
当天,皇上大发雷霆!
御国公的骸骨已经被烧,什么都没剩下,这个罪名,有够景容受的。
景贤更是按照之前的计划,煽动吏部尚书等人向皇上施加压力,定要严惩景容。
皇上又气,又为难。
他气景容不听他的命令,既然私开棺木弄成现在这样,又为难在若是严惩了,那么景容今后在朝中的地位自然受阻!
最后以年祭已到为借口,先下令将景容等人被关进了天牢,并且,年祭那天,不得随同。
与之相关的萧统领也被打入天牢,就连他负责看守陵墓的手下也都被撤走,重新换了一批人进入陵墓把守。
朝中上下人人捏着一把汗。看来,朝中局势,又要大翻盘了!
第848章 拿回属于我们的东西
时子衿的尸体被火化了。
纪云舒捧着那一叠骨灰,和时子然去了护城河边。
大雪纷飞,笼罩着整个京城。
二人将骨灰撒去,迎着风雪慢慢吹散。
纪云舒头上戴着一朵白花,脸色淡白,双眼虚弱沉重的看着骨灰随风飘扬而去。
又不禁红了眼。时子然褪去了一身的痞气,开口低沉道,“从小到大,我们相依为命,她从不愿与人多说话,就算受了严重的伤,也一直忍着不说,我有时候就在想,我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妹妹?一个总是将心思藏在心里的
妹妹?她时常说我不懂她,可其实我懂,她一直都想去大草原,说是那儿的马肥壮,跑起来快,还说想去大临边境看一看,看看我们大临扬在城墙上的旗帜。”
声音越来越小……
越来越沙哑……
纪云舒抱着手中的骨灰罐,紧了紧脖子,吸了一口气,说,“该欠的,一定要讨回来。”
“你的意思?”
她说:“如今时局,谁最想景容死?为何突然要重新起棺?那帮山贼又从哪儿出来了?京城的卫兵怎么那么突然就赶了来?甚至贤王怎么会邀景容去府上?这一切,都未免太巧了。”
他刚说完——
一道声音传来。
“不是巧合,根本是早就计划好的。”
闻声看去,莫若不知何时到了这。
他迎着雪走到过来,苦笑一番,看着外头纷飞大雪,“我想,我可能输了。”
是的,他输了!“我以为,一切都是我多心了,所以尽管知道他这些年来在装病,也知道他用那只鸽子在暗中与人联络,我明明知道这些,但还是选择相信他,相信他一定不会害景容,相信他和景亦不一样,结果,我错了
,也输了,帝王之位,能让一个人失去所有的理智。”
帝王之位,能让一个人失去所有的理智。
白雪在飞,冷风在吹!
……
卫奕睁开眼,入眼的是一间陌生的房间。
十分简朴!
他揉着还有些疼痛的后脖从床上起来,在屋子里寻了一遍,屋子里很暗,东西也极少,像是一间禅房。
他正觉得奇怪时,门被人从外推开,一个和尚进屋,端着素菜。
“醒了?吃点东西。”
“你是谁?这里是哪里?”卫奕警惕的往后一步。
“这里是安广居。”
皇上为此次进京的和尚们准备的住所。
“我为什么会在这?你到底是谁?”
和尚和蔼的看着他,说,“我是不会伤害你的,你先吃点东西,再慢慢说。”
“拿走!”他加重语气,“我要出去。”
刚往门口走两步,就被门外突来的人拦住。
是赵怀!
卫奕困惑,“怎么是你?”
赵怀:“小世子,你还是安心待在这吧。”
呃!
他听到了什么?小世子?
瞬时,他双手紧握,惊讶无比的看着赵怀。
“小世子”这三个字,他并不陌生!
当初在锦江的时候,他就听到纪云舒和福伯在屋里的对话,那个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也难怪这段时间以来,赵怀和文闲总是跑在容王府的屋顶上偷偷看他。
这一天,还是来了!
他清澈的眸子微沉了几分,问他,“为什么?”
“说来话长,你的身份……”
“我不是问你这个,我是问你,为什么带我来这?”
“……”
“如果你不能回答我,就送我回舒儿身边。”
“小世子……”
“让开!”
赵怀不肯让,犹豫一会,眉头深锁,说,“你跟我来。”
就领着卫奕出了屋。
卫奕便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到了安广居的后院。
远远的,有一个人站在亭子里。
他随着赵怀的步子慢慢靠近。
赵怀毕恭毕敬与那人道,“主子,小世子来了。”
男人背对着他二人,抬起手挥了一下,赵怀就躬身退去。
卫奕看着那道骨瘦如柴的身影,胸口咯噔一下。
直到男人转过身来——
那是一张被大火烧毁了一半的脸,尽管可怖狰狞,可那双眼睛里,却流露着浓浓的慈爱和伤感。
他直视着那道目光。
心里,大概已经明白了!
御国公身子颤抖,眼里饱含着泪水,伸出手要去碰卫奕,口里唤着,“希儿。”
他则往后退了几步。
导致御国公的手顿在了半空!“你别怕,我不会伤害。”御国公双眼赤红,带着难受苍凉且激动的语气说,“二十一年了,整整二十一年了,当年将你送走时,你还在襁褓之中,转而,已长大成人,还记得送你离开的时候,你娘让我给你
取个名字,我便为你取名一个希字,是希望将来有一天,我们一家还能再聚,多少次……我都盼着这一天,如今,终于让我等到了。”
哽咽!
卫奕红了眼,既陌生又惊奇的看着眼前的人,说不出一句话。
“希儿……”
他往前一步,他就往后退一步。
始终隔着那么一点距离。
御国公终是将手放了下来,说,“希儿,当年是在无奈之下才将你送走的,这么多年来,我无时无刻都在想着跟你团聚。”
“为什么将我送走?真的是因为你担心皇上要巩固帝位而会下了杀令,所以,你才会将我送走的吗?”卫奕问他。
“当年的事,我会慢慢告诉你。”
“我现在就要知道真相!”
固执!
但——
御国公似乎有难言之隐,“希儿,不管当年发生了什么,总之以后,我们不会再分开了,一切不好的,都快要过去了。”
卫奕困惑,“你要做什么?”
“拿回属于我们的东西!”
一字一字中,带着恨!他再次走向卫奕,原本慈爱眼神收紧,说,“这天下就是我们的,皇位也是我们的,如今,也是时候拿回属于我们自己的东西了,等到年祭那天,我们就能拿回那些了,很快,很快了,再过了几日久好了。
”
疯了!
卫奕再次往后退去,有些怔眼前这个人,开口:”我要去见舒儿。““不行!”御国公冷着脸,“现在,你哪里都不能去,就在这里呆着。”
第849章 我再说一遍,我姓卫!
从在锦江听到纪云舒和福伯对话的那天晚上,卫奕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如今,他算是接受了自己的身份,但是——
却难以接受眼前这个满身仇恨的人是自己的爹!
他不想认!
也不敢认!
因为他知道,一旦自己认了,就必须接受自己身上的血海深仇,同样也意味着……景容是自己的仇人!
他往后退去,“我不能留在这。”
然而,御国公一把拽住他的手,“我才是你的亲人,是你在世上唯一的亲人。”
“舒儿才是!”
“希儿……”
他奋力甩开御国公,明确的告诉他,“你既然不愿意告诉我当年的事,我也不再问, 这二十一年来,我已经有了自己的生活了,当年的事,我不想掺和进去,那些所谓的东西我也不想要。”
“那是属于我们应得的。”
“不是我,是你!”他坚定道。
御国公心有失望,眼神沉了下去,说,“爹都已经为你铺好了路,你不需要做什么!”
卫奕:“……”
“年祭之前,皇帝就会出城去稷山,离了京城,他就等同没了翅膀的老鹰,到时候整个天下就是我们的。”那狰狞无比的脸孔上,带着对权力无穷无尽的渴望。
不是贪婪!
是恨!
卫奕又惊又吓,瞳孔睁大,不停的想往后退,“景容和舒儿不会让你这么做的。”
“景容?”他大笑一声,“他自己都已插翅难飞、自身难保。”
“……”
不明白!御国公阴森一笑:“他为了查《临京案》,竟派人上稷山挖棺验尸,想知道那副棺材里的人到底是谁?结果却弄得那副骸骨尽毁,被京城的卫兵所抓,他的罪名之大可想而知,现在这个时候,他应该已经被
关进天牢了,还如何救的了皇帝?而且皇帝还撤走了稷山上与此事相关的所有侍卫,重新安排了一批人进去,而那批人……早已偷偷换成了我们的人。到时候,我那十万大军围阻稷山,里内外和,就算京城内外的兵马反应过来,再立刻上稷山救人也是为时已晚,年祭那天,就是皇帝的死期,而容王也会在当天死在牢中,至于那位纪大人,如果她还冥顽
不灵,我同样会杀了他。”
呃?
卫奕身子一颤!
他惊恐的眼神里带着一丝震惊,冲着御国公大喊,“如果你要杀了他们,那就先杀了我。”
“现在这个时候你还在为他们着想?收起你的慈悲!”
“景容和舒儿冒着一切危险,就是为了找出当年御国公府大火的原因,还你公道,可现在,你却反过来要他们死,究竟是你太残忍?还是我太仁慈?”奋力吼道。
“够了!”御国公狠厉道,“要怪,就怪他是皇帝的儿子!”
“你……”“我们御国公府七十多口人都被活活烧死,还有你娘,如果不是因为皇帝,当年我也不会暗中将你娘和你送走,你娘也就不会死在路上了,现在坐在皇位上的那个人,是杀人凶手,是我们的仇人!就算让他
一百次,都不足以他此生欠下的债!”
“但与景容无关!”
“父债子还,天经地义!”
怒吼!
声音回荡在凉亭中,震耳欲聋,仿佛在宣泄着他多年来的怨。
卫奕双眼赤红,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御国公指着自己的脸,“你看看,你看看我现在这样,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希儿,这就是他们给我留下的东西!这十五年来,我日日夜夜都会想起当年那场大火,七十几口人被大火所困,惨叫声,哭喊声
,都回荡在我耳边不散。可杀人凶手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这么多年来,我苟延残喘、生不如死的活到今天,就是为等今天,他们是罪有应得!已经拿走属于我们的东西二十几年,现在也是时候还了,只要皇帝一死,他的儿子
一死,这大临江山,就是你的,是你的!”
他用力的用手指戳着卫奕的胸口!
江山?
呵呵!
卫奕冷笑,笑中带着一丝讽刺,他对上自己父亲那双嗜血的目光,说,“如果为了皇位而要残杀这么多人的话,我宁愿什么都不要!”
这话,彻底激怒了御国公,他咬牙切齿的同时,脸上的疤痕紧皱到一块,显得更加狰狞可怖。
他说,“你听着,现在不是你要不要?想不想?而是你应得的,是我给你的,你就必须要!”
卫奕倔强的看着他:“冤冤相报何时了?收手吧!”
“够了!”
“……”
“来人。”御国公唤了一声。
赵怀快速进来。
他吩咐:“好好看着小世子,年祭之前,绝不能让他有事!”
“是!”
他拂袖而去。
留下卫奕呆呆的站在原地。
赵怀走近,“小世子。”
“我姓卫!”他纠正赵怀,转头看他,问,“你真的想他们死吗?”
呃!
赵怀:“……”
“你别忘了,当初在高山寨的时候,是景容饶你一命,你的命,是他给你的,可是现在,你却要转过来杀他!”
“我是奉命!”“难道一句奉命,连无辜者的姓名也不顾了吗?赵怀,我知道你并非恶人,心里定存着一份良知,不然当初……你也不会砍断你的手臂来祭你死去的那些兄弟,可是现在,景容与舒儿与此事无关,难道他们
该死吗?”
赵怀的骨子里淌着一股义气。
在面对卫奕这番话,他竟觉得羞愧难当。
确实,景容当初放了自己一命,按理说,那是他的恩人才对!
卫奕看出了他的心思,走到他面前,继续道,“带我去找舒儿,我要将这件事告诉他们,不要让稷山之上血流成河,当年的惨案不该用人命来还!”
呃!
赵怀一怔!
他双目放大,直视着卫奕的目光,喉结滚动良久,忽是清醒了。往后退了一步,恢复了之前的神色,说,“小世子,恕难从命,年祭一事你若是通知了他们,那主子这么多年来心血就等白费了,我们等真相等了十五年,皇帝为了自己的皇位,不惜心狠手辣除去这么多人
,主子说的对,他该死,小世子,江山皇位本就是你的!你也应该听从主子的话,那些人根本不值得你帮!”
呵呵!
一个个,都是嗜血狂魔!
卫奕笑之,“如果你们敢伤害景容和舒儿,那就先杀了我。”
“小世子……”
“我再说一遍,我姓卫!”
声音十分洪亮!
响彻在这冰寒的空气中。
赵怀的神色五味杂陈。
卫奕的眉宇间折射出一抹极尽冷厉的神色,终是不再多言语。
转身就走了。赵怀紧随其后,必要看紧他!
第850章 雏鸟归林,从来都是定数
贤王府。
风雪依旧不停,却不似之前那般厉害,渐小了一点后,景贤便出了屋子,站在屋檐下,看着瓦片上悬挂着的冰条,一根根,或长或短,像锋利的银针。
他似乎看的出了神!
眼神渐渐涣散开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忽有来人报,“王爷,莫公子送来一份信。”
额?
他神色上起了变化,微微一蹙,转身将那封信接来过来,展开一看。
约他去马场!
这个时候?
大雪虽然不大,但也不小啊!
他心里琢磨片刻,到底还是去了。
马场里。
他人才刚进去,就看到莫若骑在马上,在诺大的马场里骑马兜圈,此刻大雪又小了很多,莫若不知道来了多久,他头发上、衣服上和脸上都扑着雪花,尽管如此,依旧挡不住他的英姿飒爽。
莫若看了他,便扬着手中的马鞭,在马背上轻轻挥了一下。
马儿便朝他的方向走了过来。
莫若勾唇一笑,“我可是等了你很久。”
嗯哼?
“这大雪天的,你怎么约我来这里?”
“大雪天骑马,别有一番风味。”
景贤心有困惑,现在这个时候,景容被关押大牢,怎么莫若还有心思在这里骑马?
但他到底没问。
莫若问他,“要不要试一试?”
“好啊!”他爽快应下。
于是,立马有人为他备了一匹好马。
他倒不是第一次骑马,以前还在八王府的时候,父皇也曾带他骑过几次马,只是当年年纪尚小,技巧都忘干净了,上了马背就自然而然的成了新手,下意识的双腿夹紧马腹,将缰绳在手腕上缠了两圈。
这才安心!
他的举动都被莫若受尽眼底。
“害怕?”莫若问他。
“有一些。”他笑了笑。莫若说:“其实,马儿生来就是十分温顺的动物,没有好坏之分,也没有裂性和温顺之分,不过,这都取决与他们能不能遇到一个好的驯马师,如果能,那就会成为一匹驰骋疆场的烈马,上场杀敌自不在话
下!但若遇到一个不好驯马师,再好的马也会变成一匹心高气傲、难以驯服的傲马,它们天生不会低头,更不愿屈居他人胯/下!”
声音温沉,却分明像是带着无数锋利的长剑,将人刺得血肉模糊。
景贤隐约听出了其中的意思,但他表面上却风平浪静。
更是假装自己听不懂,脸上带着笑。
你笑容,依旧人畜无害!
莫若则突然下了马,牵着景贤的马绳,带着马儿慢慢走了起来。
一个在马背上!
一个牵着马!
寒风刺骨,迎面吹向二人的脸,更是放肆的钻进了人的衣裳里,不断“啃/咬”!莫若一边牵着马走,一边说,“当年,我娘生我之时难产,生命垂危,而我爹当时却闲散江湖不在家中,你母妃与我爹乃是同门,你母妃的医术也绝不亚于我爹,也堪称一代神医,若不是她,我娘当时就死了,也就不会有我,可我最后风寒人体还是走了,但自我懂事起,我爹便一直告诉我,你母妃是我莫家的恩人,就是豁出性命,也要护你们周全,当年你母妃死后,你不幸得了病,我爹费尽心思都想救你
,他死之前,千叮咛万嘱咐,如果有一天他死了,要我替他医好你,这些年来,总算皇天不负有心人,你的病终于好了。”
景贤看不见他的表情。
只问,“你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来?”
“就是想起来了。”
“我母妃与你莫家有恩,可你莫家却与我有恩,大概,这就是缘分吧。”
莫若突然停了下来。
定在原地不动。
“怎么了?”景贤问。
莫若转身,十分认真的看着他,说,“景贤,这些年来,我一直拿你当兄弟,费尽一切为你治病,你说想出宫,我也应你去拜托纪姑娘,最后还是景容求见皇上这才允你出宫入朝。”
“我是该谢他。”
“从一开始,他就无心皇位,更是打算拱手让给你,你也应该清楚景容的心思不在朝政,他早晚有一天会跟纪姑娘离开京城,而你,注定是未来的储君。”
“莫若,你……”
“我与你说这些,是希望你能明白,景容不是你的敌人!”
呃!
景贤险些从马背上摔下来。
幸好他紧拉着手中的缰绳。
却面色惨白!
他努唇半响,“你这话,是何意思?”
问得极轻!
莫若冷着脸,抬着眸,看着一脸无辜的他:“景容如今身在牢中,身上担着如此大的罪名,等年祭之后,皇上必然要处置,而最大得益者,不就是你吗?”
呃!
“你怀疑我?”景贤嗔了一下。
“我当初跟自己打了一个赌,我赌自己信你,因为我以为自己懂你,可其实我错了,原来信任这种东西,根本不存在你我之间。”莫若苦涩一笑,将手中的马绳松开。
马儿像是挣脱了束缚,前蹄高高扬起。
“嘶~”
景贤因此从马背上狠狠摔了下去,十分狼狈。
他脸色稀烂,趴在地上。
一旁的随从看到后,立马冲过来要扶他。
但——
“滚开!”他呵斥一声。
随从一怵,立刻走开。
他自己从地上艰难的撑身起来,原本温和无辜的眼神全然消失,终是露出那冷森贪婪的模样,冲着面前的莫若冷冷一笑。
妈的!
莫若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愤怒道,“景贤,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你为何会变成这样?为何?”
怒吼!
景贤勾着薄冷诡异的唇,将他推开,微扬下颌,“莫若,你要怪,就怪老天爷吧,谁让我生在帝王之家,从出生那一天,就注定了我的命运,争!是永远都不会停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没得选。”
这才是真正的景贤!
那个隐藏在病态之下真正的他,终于撕开了那层虚假的面具!
莫若心中的失望几乎蔓延他全身,那种感觉撕烂了他对景贤多年来的信任,一丁不剩!
无语!
还是无语!
景贤眯着眼睛,阴险道,“莫若,你不要怪我,我也是无奈之举,如果不除掉景容,就算我将来登基,也不能高枕无忧,但你现在……要是选择站在我这边,我们就还能像以前一样。”
啊呸!
莫若冷笑一声,附到他耳边,说了一句,“雏鸟归林,从来都是定数。”
呃!
景贤双眸更深了些。
而留下那一句话,莫若已背身离开……
看着那抹身影,景贤的心,更冷了。
“咳咳咳……”
他突然咳起来。
咳出了血。鲜血喷到洁白的雪上,十分刺眼……
第851章 景容没有爱错人
他匆匆回府,逼退了所有人,将自己关在房中。
然后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瓶子,倒扣出一粒白色药丸吃下,这才慢慢缓解了胸口上的疼痛。
静坐了一会后,有人敲门。
“王爷。”
“何事?”
“你吩咐的事已经查到了。”
他隔着门,“说。”
稍顿片刻,门外传来,“卫奕生在锦江,与那位纪姑娘本是有婚约的,但后来他父母意外死亡,就跟着容王和纪姑娘一块进了宫,亦王当初抓走他是为了要挟容王,而当时救他出来的人是公主。”
“那这次将他带走的是谁?”
“不清楚,他是晚上被人带走的,当时城门已关,应该不可能出城,容王府的人也在京城找了一圈,除了皇宫之外,就只有一个地方没去找过。”
“哪里?”
“安广居。”
“安广居?”他口中琢磨着这三个字!
随即,将手中那个小瓶子收了起来,心里琢磨。御国公这些年来一直藏在广安寺,此次也是藏在箱子里进的京,自然也是安顿在安广居的,那如果……是他抓走卫奕的话,又是为什么?去要挟景容吗?不!这样做根本是多此一举,毕竟景容已被关押牢中
,等年祭一过,再煽动朝臣进言,定能治景容一个大罪名!
而他成为储君已指日可待!
那……要真的御国公抓走他,目的在何?
他心里泛起了嘀咕!
又多了一丝警惕。
摁住渐渐平复的胸口,隔着门道,“你进去。”
门推开,外头的人进来。
“王爷吩咐。”
“本王有件事要交代你去办……”
……
容王府。
因时子衿一事,时子然更是打不起精神,此刻坐在屋顶上,呆呆的看着漆黑的夜空,整个人仿佛丢了魂。
纪云舒和莫若站在下面,二人看着屋顶上的时子然,皆心中难受。
“你去见了贤王?”“恩。”莫若点了下头,眼神伤感,说,“我不知道到底是他变了?还是他一直就是这样?我告诉自己不要后悔,可现在……我竟然真的有些后悔了,后悔当初没有听你的话,明知门内有鬼,偏还要去开那扇
门,结果弄得恶鬼缠身,寸步难移。”
纪云舒不知如何安慰。
莫若看着她,问,“景容让你找到卫奕后就离开京城,你怎么想?”
“他现在人在牢中,我怎么可能离开?”“纪姑娘,若是站在情义之上,我定希望你留下来帮他,可若是站在理智上,我跟景容的想法一样,希望你离开,现在景贤下了决心要除之而后快,等年祭结束后,他定然煽动他在朝中的党羽上书,加大景
容的罪名,到时候景容便是四面楚歌,而你离开京城,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对此,纪云舒一笑。她说,“如果贤王真的有心要杀我,我就是逃到天涯海角都逃不掉,何况现在皇上的旨意还未下来,一切就尚有翻身的机会,但我若置之不理、只顾自己脱身的话,我们就连一半的机会都没有,我说过,不
管将来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离开他,同生同死,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这番话,情比金坚!
莫若感触,“果然,景容没有爱错人。”
那是当然!
很快,路江急匆匆过来。
说,“整个京城都找遍了,还是没有找到卫公子,目前就只有一个地方没有找过。”
“什么地方?”
“安广居。”他说,“那里是为此次进宫的僧人特别安排的居所,外面有重兵把守,进不去。”
纪云舒琢磨,“安广居?广安寺?鸽子?通信?伤疤?莫非……”
莫若闻言她的轻声细语,困惑,“怎么了?”
呃?
虽可能是在意料之中,但还是让她大为吃惊。
路江和莫若不明,等她详说。
她眯着眼睛,道出一句惊人的话,“我怀疑……御国公可能真的还活着。”
……
第二天,年祭的前一天。
这一日,按照早就规划的行程,祁祯帝和朝中一众大臣离京出城,前往稷山。
景贤也一同随行。
广安寺的和尚们还是比较作,硬是不肯坐马车,夹在队伍中间,马车上摆放着大大小小的箱子。
行了半日路程!
到了稷山脚下。
稷山之地,不高也不低,上山之路只有一条,而且并不宽敞,最终只得分队而行。
上山之前,还停留了一会。
景贤乘在马车内,喝了一口热水,掀帘看去,外头正下着小雪,但地面却积着一层厚雪,放眼看去,林丛山间,白雪茫茫,美不胜收。
他吩咐马车外的人,交代,“小心一些。”
“王爷放心,都已安排妥当。”
“那就好。”
“啾!”天空忽然飞过一片灰喜鹊,成群结队,密密麻麻,快速飞近林子里,树梢尖尖上的白雪悉悉率率的溅落下来,美感十足。
他嘴角溢出一抹笑意,眼里多了一抹清冽。
哈了一口冷气。
这才将帘子放下。
安心坐在里面。
队伍上了山,下午时分才到的稷山陵墓,在行殿安置下来。
祁祯帝却去了祭享殿堂,和那些和尚诵经道佛。
此处一派安定,京城内却掀起了一道骤然之风。
就在皇帝前脚带着众大臣离京,纪云舒和路江就暗中去了刑部大牢。
牢房内,景容仰头看着那扇小小的窗户,微白的光线投射进来,扑在他的脸上,竟如此的冷。
冷到了他的心。
景亦死之前也是这样的吗?
“哒哒~”
脚步声!
闻声看去,就看到纪云舒等人进来。
当即,他眉心紧拧,隔着牢房坚挺的木桩子,说,“我不是让你找到卫奕后就赶紧离京吗?”
纪云舒:“他不会有事的。”
声音很轻,却斩钉截铁。
景容觉得奇怪,“发生什么事了?”
纪云舒:“你还记得我在广安寺看到的那个僧人吗?”
“记得!”她解释:“那个僧人脸上的伤疤是烧伤,是十几年前留下的,还有那只我在贤王殿外看到的鸽子,与当时那个僧人抱着的鸽子一模一样,如今年祭,广安寺的僧人进了京,偏又这么巧,卫奕突然被人带走,
而一向示小世子为命的赵怀和文闲却没有露过面,这不是太奇怪了吗?除非……带走卫奕的人就是他二人。而且路叔带人搜遍了整个京城都未能找到卫奕,但有一个地方是没有去找过的,那就是重兵把守的安广居,广安寺的僧人就住在那里,想想看,文闲和赵怀为何会将卫奕带去那?贤王这些年来为何会和那
个僧人联系?我能想到的答案就只有一点,那就是那个僧人根本就是御国公!这些年来,他一直都与贤王联系,此次暗中开棺一事,也应是他安排景贤所为,要置你于死地。”
景容虽吃惊一番,又在意料之中!
他思思琢磨,猛然一惊。“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
第852章 稷山将会有一场大屠杀!
“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景容有一种预感。
眉头紧锁。
纪云舒:“为什么这么说?”
“皇上是不是已经去了稷山?”
“一早就出城了,现在……应该已经到了稷山。”
这一说,景容神色更为担忧紧张。
见自家王爷如此,路江问,“王爷,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他行了两步,只手拍在柱子上,神情凝重,一边分析道,“如果御国公真的想报仇,他的目标不应该是我,而应该是皇上才对,这十五年间他都不曾露面,却选择如今这个时候,定然是有了万全的准备,可
是……如何的准备才让他有把握可以报仇呢?”
呃!
什么准备呢?
纪云舒对他的这番话细细想了一下,一怔。
“年祭?”“没错!就是年祭,”景容说,“他联合景贤害我因开棺一事入狱,到时我被关押大牢,便无法前往稷山,同样的,与此事相关的萧统领也会受到牵连,那么萧统领的人自然会被全部撤离稷山,最终则会重新
安排侍卫到陵墓看守,而那些侍卫恐怕早已换成了他的眼线,他要的,就是将父皇身边的人一一剔除,将整个稷山控制在他的范围内,只有这样,才有足够的准备和把握!”
老狐狸!
真是一只老狐狸!
出生帝王家的人都太恐怕了!
纪云舒震惊!
她早该想到才对!
“看来……稷山将会有一场大屠杀!”
十五年前的案子,也终是要见天日了。
路江急忙道:“那现在是否立即集齐兵马去稷山救驾?”
“只怕没有这么容易!”景容思忖,心里捏了一把称,口中嘀咕,“时间不多,我也只能冒这个险了。”
恩?
他心一横,伸手将路江那把剑抽了出来。
然后——
对准门上那把锁狠狠砍去。
“咣当”!
锁被砍断,链子掉下。
牢房打开。
景容赶紧从牢房中出来,拉着纪云舒径直的朝牢中另一端走去。
正好经过狱卒休息的地方。
看到他的时候,两个狱卒傻眼了!
“容王?”
“怎么出来了?”
刚要追上去,就被路江拦住,并且警告,“你们最好什么都没看到。”
“这……”
尽管景容如今是戴罪之身,可朝中势力不减啊。
而且说不定等年祭结束,皇上一开心,就不计较他的罪行,把他给放了,那将来指不定就是储君。
所以,两个狱卒心里琢磨,不敢壮胆。
最后,当自己没看到!
睁眼瞎呗!
景容到了萧统领和琅泊的牢房外。
那些被关在牢中的人都很吃惊,纷纷走到木桩前。
琅泊从地上起来,诧异,“王爷,这?”
以为自己眼花了!
景容二话不说,用剑一一将牢房上的锁砍断。
将琅泊和萧统领放了出来,
萧统领一出来,震惊道,“王爷,这是怎么回事?”
“出去再说。”
他拉着纪云舒朝大牢外走去。
琅泊和萧统领心中还泛着嘀咕,但还是紧跟着步子出去了。
可——
刚出监牢就被一帮人团团围住。
领头的人,乃是刑部的刘大人!
任职刑部左侍郎!
同样出自鸣山书院。
听说是个铁公鸡。
他上前,表面上客客气气的行了一个礼,“容王,没有皇上的命令,谁也不能放你,你这样便是越狱,罪名之大,您应该知道。”
提醒!
景容将众人逐一扫过。
人人都带着杀气!
景容道:“刘大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偏偏,刘大人冷笑一声,”王爷要出狱,必要得到皇上旨意,否则下官职责所在,定要阻拦,所以还请王爷不要为难下官,也以免伤了您。”
倒是客客气气的!
景容冷眼,“那本王硬是要闯呢?”
刘大人双手展开,指了指自己的人,勾着阴险的嘴,说,“王爷也看到了,现在时局,你如何脱身?未免有人死伤,王爷还是乖乖待在牢中的好。”
呵呵!
一条走狗!
景容已经洞悉明白。
说,“看来景贤出城之时,早已安排妥当,担心本王出狱,故而让你在此等候。”
“贤王也是以防万一。”
“那本王若是没有出来呢?”
“贤王有令,年祭当日,便是王爷你的忌日!”刘大人声如洪钟,满脸杀气。
好狠的一颗心!
景贤啊景贤,兄弟之情与父子之情与你而言,当真薄如冰。
景容将纪云舒拉到身后,侧头嘱咐,“跟在我身边。”
她重重点头!
而琅泊则压低声音担忧说,“王爷,恐怕我们难以冲出去!”
“知道。”他看向刘大人,“刘大人,本王不想伤及无辜,你若现在带着你的人退下,尚且还来得及!本王也能饶你一命。”
“恕难从命。”
说完,他抬起手,示意的人准备一场“猎杀”!
杀意腾腾!
萧统领和琅泊都没有带兵器,只能徒手迎战。
但——
寡不敌众!
眼看一场猎杀在即,这时,周围忽然冲出几十个身着官服的人,将刘大人等人团团围住。
呃?
刘大人顿时一慌。
“这?”
“刘大人,很意外吧?”
声音挑得很高!
闻声看去,就看到京兆尹和余大理从人群中走出来。
旁边是莫若和时子然!
刘大人满脸惶恐,眼神左晃右晃。
知道自己处境不佳,更是命悬一线!
京兆尹说,“敢对王爷下杀令,看来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
“无话可说了?”
刘大人赶紧跪了下来,求饶,“王爷,下官也是奉命办事,还请王爷开恩。”
景容凌厉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忽然,时子然上前就往他肩上狠狠踹去。
“走狗,我今天就杀了你,先用你的血祭子衿。”
他拔出剑,要将这人斩杀!
但是被莫若拦住,提醒他,“你该杀的人,不是他。”
是景贤和御国公!
时子然脸色涨红,极力忍着那份怒火,最后扬剑,朝刘大人身上狠狠割了一刀。
顿时鲜血溢出。
染红一地。
疼得那人哎呀大叫。
他的人也都缴械投降,不做垂死挣扎。
见此,京兆尹立刻吩咐自己的人将那些逆贼全部押走。关进刑部大牢!
第853章 到时候,放他一命!
越狱乃是何等罪名!
景容已顾不上这些,召集朝中自己信任的将臣密讨稷山营救一事,同时封锁了自己已经出狱的消息,并命人以刑部左侍郎刘大人的名义传假消息出京到稷山。
假消息——容王越狱不成,刑部以罪抓获,已论处!
京城兵马已暗中集结!京兆尹,“王爷,下官以抓乱党为名,先行派了五百官衙便装出城,先赶往稷山周边打探消息,也通知了兵部杨将军,他手持令牌快马加鞭出城,已调动五千兵马在明日一早赶到稷山陵墓,萧统领也带人在
城外等王爷会合。”
一一禀报!余大理也禀报道,“下官将今日在刑部外发生的消息严密封锁,那左侍郎刘大人胆小怕死,所以想都没想就答应策反了,亲手写了一份信件,将王爷假死的消息送去了稷山给贤王,下官另外还派人在京城严
防看守,以防万一。”
算是万全之策。
“嗯。”
但——
京兆尹有不明之处,问,“王爷,何不直接带兵杀到稷山救驾?”
这样来得痛快!景容正色,解释,“若贸贸然带兵去的话,御国公收到风声,怕是会提前行事,到时候皇上恐怕凶多吉少,也有可能他见势头不对,会临时将计划取消,撤下稷山的部署,那到时候本王带兵冲上稷山,就是
死罪,所以此事不能调动太多兵马,以免打草惊蛇。”
“原来是这样。”
纪云舒在旁面露忧色,嘱咐,“你小心一些。”
“我知道。”他说,“万一稷山出事的话,子然会立刻护送你离京。”
“你不会有事的。”
“此次不是儿戏,若成便生,若败便死,而我若出了事,你无需生死相随,我要你活着,明白吗?”
我要你活着!
他紧握着纪云舒有些发冷的手。
她眼眶湿润,轻抬目光看他,说,“我等你。”
我等你!
那一刻,景容将她揽住怀中。
纪云舒窝在他那炙热的胸膛上,是如此的贪婪。
旁人催促,“王爷,该出发了。”
景容这才不舍的松开她,捧着她冰冷的脸颊:“等我回来。”
她重重点头。
府外已集结了一对兵马,马背上人将士们气势滂沱,已经做好了准备,只等景容一声令下。
纪云舒送他出了府,还未门口。
小厮匆匆上前说道,“王爷,纪姑娘,外面……”
“什么?”
朝门口一指!
目光顺之一看,就看到三道身影一前两后的站在门口处。
因是处于背光,远远的并未瞧见面貌,只看到那三道影子拖得老长。
纪云舒定眼仔细一看,便认出了前面那人。
她慢慢靠近,直到那张隐在暗处的脸渐渐清晰,才认出来。
“卫奕?”
卫奕挺直的站在那儿,和往日不同,身上多了份硬气和韧气,完全看不出温和的书生气,而原本那双清冽干净的眼睛,此刻却忧郁沉重,甚有一丝伤感。
仿佛变了个人!
纪云舒又喜又惊,站在他面前时,已眼眶泪水流淌。
卫奕看着她,嘴角上渐渐溢出一抹淡淡的笑:“舒儿,我没事。”
还是那样干净的声音!
纪云舒止不住眼泪,心底翻酸,努了努唇:“你都知道了?”“恩。”他轻应了一声,并无过多的情绪,直接说,“其实在锦江的时候,我就听到你跟福伯在屋子里说的话,我以为自己假装不知道,就可以当一切都不是真的,可我还是想错了,该来的,始终是要来的,
但我没想到会这么快,不过我没事,舒儿你不用担心。”
苦笑一声。
仿佛在谈论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事!
“可你怎么会在这?”
“是我求他们带我来的。”指赵怀和文闲。
赵怀无奈的叹了口气,扭过头不想说话。
但是文闲还算沉稳,“我们想相信小世子一次,冤冤相报,最终只会血流成河,希望我二人的选择没有错。”
其实,他已经给了自己一个肯定的答案。
卫奕正色,看向朝自己走来的景容。
二人四目相对!
景容行至他面前停下,眼神中带着捉摸不透的神情。
一个是御国公的儿子!
一个是皇帝的儿子!
如今二人的身份何其尴尬啊。
卫奕:“当年的事,与你我无关。”
景容:“是,与你我无关。”
卫奕:“他想要江山,我不要!他想要报仇,我不想!”
景容:“我知道。”
卫奕的嘴角展开一抹明朗干净的笑。
那样的笑,将此时此刻紧张的气氛缓和了不少,他仿佛浑身带着一股力量,能鼓舞人心,能让人十分安心。
景容坚定的告诉他:“不管发生什么,我也好,云舒也好,你也好,我们都不会变。”“恩。”卫奕轻点了下头,安了心,看了看周围,深吸了一口气,认真道,“我知道你现在要去稷山救人,但现在稷山上都安插着御国公的人,而且明早之前……会有十万大军抵达,他不仅要皇帝会死,还要
那些跟着皇帝随同的人都死。”
他不是喊爹!
是喊的御国公!
十万大军?
景容面色严峻,眉头高蹙,他差点就忘了,御国公手中还握住十万兵权呢。
路江在旁盘算,“稷山只有一条路上去,若真有十万大军围攻稷山,就算你们现在过去也来不及救人。”
周围人也苦恼紧张起来。
十万大军围攻稷山,上面的人根本别想活着下山,而京城调去的五千兵马,不过是鸡蛋碰石头。
大家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便纷纷看向景容,等他决策。
但——
卫奕眉宇微拧,“但我能帮你们。”
十分笃定!
“你?”
“十万大军,我帮你拦。”他又赶忙道出一句,“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卫奕沉声道:“到时候,放他一命!”
他,自然是指御国公!
说到底,那终究是他的父亲!
若真要看着自己父亲死,他于心不忍。
景容凝视他近似于恳求的目光。
沉默半响。
“好!我答应你。”……
第854章 景容死了!
稷山,陵墓正殿。
已经是酉时了,整个山林里十分寂静,就连鸟儿飞起的声音仿佛都听得见。
这地方确实是一块风水宝地。
此刻,祁祯帝正在正殿里面亲手抄写此次年祭的祭文,整整99份,每一份都是他亲手抄写。
而外头和里面都有侍卫守着。
因是晚上,殿里点了很多蜡烛,烛光摇晃,偶有风吹进去灭了一两盏。
他已抄得有些手麻木,但仍不肯停下来,99份祭文,年年如此,一份不能少!
这时,张全端着一份参汤进来,放置一边。
“皇上,休息一会吧。”
祁祯帝却头也不抬,说,“朕还未写完。”
哎……
张全躬身看了一眼,说,“其实这些祭文皇上不用亲自抄写的,交给宗正寺的人就行。”
这不是自己找罪受吗?
但祁祯帝却说,“年祭是祭我大临列祖列宗的,不能马虎,朕自然要亲自抄写,若是交给宗正寺的人,若是其中漏字错字,那可了得?还是朕自己抄写比较放心。”
“纵使如此,皇上也应该将参汤喝了,稷山寒气重,切莫冷了身子。”
张全将那份参汤端了来,盛了一碗。
祁祯帝依旧没有停笔,眉心拢了拢,有些不耐烦了,说,“你先出去吧,别来打扰朕。”
“皇上……”
“出去。”
张全欲言又止,准备出去。
祁祯帝又说,“将汤端走。”
“是。”
无奈,只好端着参汤默默退了出去。
可是他前脚才走,一个和尚就过来了。
立在门口,“参见皇上。”
闻言,祁祯帝始终手未停,眼未抬:“何事?”
“贫僧替方丈送几本经文过来给皇上。”
经文?
祁祯帝手一顿,又立刻写起来,眼皮子也不掀,说,“那你拿来给朕看看吧。”
“是。”
和尚进来,将经文放到桌上,却见周围光线有些暗,祁祯帝抄写祭文有些吃力,便说,“贫僧为皇上取个烛台过来。”
“恩。”
和尚取来一个烛台,往他身边递去,但因烛台方向倾斜,导致上面的蜡油滴落。
正好滴在祁祯帝的手背上。
“呃!”
手背一疼。
蜡油像火一样,渗进皮肤里,猛然疼了那一下。
真是钻心的疼!
和尚见状,胆颤的赶紧将烛台放置一边,躬身退下,双手合十,“贫僧无心之举,还望皇上赎罪。”
祁祯帝倒也没放在心上,停下笔,抬头细细打量来人。
那和尚低着头,光着脑袋朝向他,尽管如此,他还是看到了和尚脸上的伤疤,那伤疤十分可怖,若是没有心理准备的人,怕是看上一眼就得避开目光。
但祁祯帝并未有嫌弃之意,“无碍,师傅也是无心之举,朕自然不会怪罪你的。”
“谢皇上。”
“若是没事,你便退下吧。”
“是。”
和尚退下之时,悄悄抬眸看了祁祯帝一眼。
等和尚出去后,祁祯帝轻皱了下眉心,看了一眼手边的经文,又揉了揉被滴了蜡油的手背,总觉得哪里不对?
是刚刚那个和尚不对?
他心里毛毛的,但祭文还未写完,所以并没有多想,继续抄写祭文。
御国公从殿内出去后,原本一张恭敬的脸孔在转身之际忽然阴沉下来。
隔着镂空的雕花窗看向殿内。
冷笑一声,“皇兄啊皇兄,你到底还是认不出我了。”
声音回荡在夜空中,渗人心寒。
他离开后,便去了景贤的屋中。
二人对立而坐。
中间放着一壶茶。
景贤喜欢泡茶,这个爱好他一直没有变,而且泡出来的茶十分好喝。
“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明日一过,这天下,就是你的了。”御国公说。
景贤淡淡一笑,“希望如此。”
二人以茶代酒。
景贤忽道:“还有一事。”
“何事?”
景贤将一份信件递给他,一边说,“这是刘大人从京城送来的消息,消息上说,容王果然打算越狱,他也按照本王的吩咐,已在刑部大牢外将景容论处了!”
景容死了!
真的死了?
天大的好消息。
御国公看了那封信,看完后,十分开心,立刻端起茶杯敬他,“看来大事已成,只要明日皇帝一死,你便即刻登基。”
在权力面前没人能说不!
景贤饮下那杯茶,却沉下脸,写满了心思。
“怎么?你于心不忍了?”御国公眼睛一眯。 景贤起身,缓缓走到那扇敞开的窗户前,望着白雪皑皑的深夜,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他说,“景容与我乃是兄弟,自小我就与他关系甚好,我虽利用他替我除去景亦,又借他之力成功入朝,可我从未想过
杀他!我心知他无心皇位,也知道他定然会将皇位让给我,可我仍旧起了杀心,非要置他于死地才肯罢休,这究竟是对?还是错?”
“人都已经死了,你说这些也没有用。”御国公眼神狠厉,继续道,“自古帝王之争,本来就是你死我活,你这么做没有错,因为你不杀了他,他就会杀了你,此时此刻,你已回不了头了。”
是啊!
回不了头了。
景容沉了一口气,想起了莫若说过的话。
“雏鸟归林,从来都是定数。”
“雏鸟归林,当真是定数吗?”他口中呢喃一句。
御国公走到他身边,“这些年来,你一直都想为你母妃讨还公道吗?再过几个时辰天就亮了,你想要的一切,很快就会得到。”
景贤点点头。
“你别想太多,我就先走了,以免被人发现。”
“恩。”
御国公正要离开,却被景贤叫住。
“皇叔。”
“什么事?”
景贤沉默了小一会,认真的问,“当年一事,你是否有隐瞒之处?”
呃!
御国公手心一紧,神色上却不动声色,语气平淡的与他说,“当年的事情我已经跟你说得明明白白,当然不会隐瞒你。”
诚恳!
景贤轻点头,“好,我明白了。”
御国公也不再逗留,悄悄退了出去。
景贤则站在那扇窗子前很久。
似有心思!
一个时辰后、两个时辰后、三个时辰后……天终于亮了!
第855章 景历?
白雪渐小,却始终未停。
整个陵墓里挂满了灵幡,洒满了白纸,随风而飘。
周围侍卫亦将整个陵墓围了起来,严加看守,以防万一。
祁祯帝和众大臣站在陵墓正中央的祭灵碑前,庄严肃重。
祭灵碑前,摆放着一个大鼎,鼎内早已插了通天烛,香烛味萦绕四周,大鼎两边的案上则摆放着许多年祭用品,一一俱全。
那些和尚们分别盘腿坐在祭灵碑的两侧,双手合十,捏着佛珠,诵经念佛。
祭官为祁祯帝递来一支香。
他双手接来,朝祭灵碑行了一礼,这才上前亲手将香插进了大鼎里。
“跪!”祭官喊了一声。
众人跪下,伏身行礼。
“跪!”
行礼。
“再跪。”
再行礼。
“起。”
众人起来。
张全送来祭文,交到祁祯帝手里,他一张张丢进了面前的火炉中,九十九张祭文被烧成灰烬。
偶有一阵风吹来,散了几粒灰……
忽然!
“啊!”有人大喊了一声。
闻声看去,只见户部侍郎张大人的脖子上被一支利箭刺穿,鲜血溢出。
他双目睁大,用手捂着脖子,缓缓倒地,当场毙命。
周围的官员们一阵哗然,纷纷避退,惊慌失措。
“保护皇上。”
侍卫全体冲了上来,将祁祯帝和那些官员们护在中间。
在这慌乱之中,突然传来一阵笑声。
“哈哈。”
诡异瘆人。
只见和尚站了起来,走到前头,露出了一张狰狞可怖的脸,一半的脸被火烧得极其恶心,他身后那些和尚们也跟着纷纷起身,却主动退到他身后,一个个收起了慈悲为怀的模样,露出了凶残的面貌。
侍卫持剑,直指那些和尚。
祁祯帝盯着前头那人,似乎似曾相识,想了想,这不就是昨天来给自己送经文的那个和尚吗?
“怎么?皇上不认识我了?”御国公问。
这个人……
御国公脸已被毁,一只眼睛更是被火融得眼皮皱到了一块,何况已经过去十五年。
祁祯帝皱眉,仔细打量他,只觉得那人眼睛和眉宇确实有几分熟悉。
是谁呢?
再一想,猛然一惊,连连往后退了几步。
“你是……景历!”声音抖颤,不可置信。
“你总算猜出来了。”御国公盯着他,“皇兄,别来无恙啊。”
“真的是你?”
那些大臣们也都惊诧无比。
御国公?不是早就死了吗?
面对那一双双惊讶的眼睛,御国公心里无比畅快,他仰着头,将脸上疤痕暴露的更加明显,眼里的恨也更为浓烈。
他说,“多亏了我还活着,不然今日,我如何找你报仇!”
祁祯帝心中余惊未散,“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当年我府中七十多口人全都是拜你所赐,你说我要做什么?我要用你的血来祭他们。”他语气狠厉,恨不得现在就杀了那人。
祁祯帝推开面前的侍卫,往前走去,张全试图拉他,却被推开。
“景历,当年真相如何,你自己应该明白。”带有提醒的语气。
御国公勾着干涸的唇笑了下,“我府上几十口人的命是你杀的,手中沾满鲜血的人……是你,今日,就是你的死期,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孤零零的一个人走,你的那些臣子们也会跟着你陪葬。”
呃?
朝臣们开始慌乱起来。
祁祯帝:“景历,当年朕能杀你一次,今日也能再杀你一次。”
“只怕……皇兄你没有这个本事吧。”
这话刚说完,一把匕首由后往前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父皇,儿臣得罪了。”景贤的声音在他耳边传来。
见状,侍卫纷纷将剑对准了景贤。
张全阻止:“贤王,使不得啊!”
祁祯帝十分淡定,冲着身后的景贤问,“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儿臣当然知道。”他说,“这一天,儿臣等了十五年,苟延残喘至今,终是让我等到了。”
咬牙切齿!
御国公道,“景贤,杀了他,你就可以替你母妃报仇了。”
祁祯帝恍然,原来……他是为了他母妃。
“朕早该想到,你心里有恨,岂会放下?”“你现在想到也不晚。”景贤赤红的眸子像刀子般落在祁祯帝的脸上,说,“你冤我舅舅谋反,又赐死我母妃,而我若不是装病,你或许连我也杀了,你告诉我,我该原谅你?还是杀了你?父皇,我是你的儿
子啊!可你当年却想要杀我,将我困在宫中这么多年,你可知我是如何度过的?每日每夜,苟延残喘的活着,就是等到今天,为我母妃讨还公道。”
“当年事情真相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亲眼所见,岂会有假?”
景贤将匕首往上提了几寸,锋利的刀口只差分毫就会割破祁祯帝的喉咙。
可事到如今,祁祯帝并不畏惧,说,“景贤,朕再给你一次机会。”
啊呸!
“父皇如今乃是将死之人,何故来给儿臣机会?”
景贤这话刚说完,周围冲出一队兵马,将保护祁祯帝的那些侍卫围在了中间,现在就是插翅也难飞了。
“父皇可能还不知道吧,当初儿臣请命去陕西,可不是真的为了剿匪,我是去集结兵马去的,我舅舅当初乃是陈司尹,很多旧部下都在陕西那一带,你看看这周围,是我陈家的人!”
都是我陈家的人!
此刻的景贤,像个变态。
张全忽然跪了下来,恳求道,“贤王,当年一事并非你所想,切莫听御国公一面之词。”
“真相!真相就是我母妃是被他下令毒死的。”
“王爷……”
“住嘴。”景贤怒吼,嘴巴贴近祁祯帝的耳旁,“父皇,儿臣已经没有办法回头了。”
“你杀了朕又如何?”
“杀了你,我便可登基。”他眼里带着无穷的欲望,挑着低沉的语气道,“忘了告诉父皇,就在昨日,景容因越狱不成,已经被儿臣的人……当场论处了!”
呃!
祁祯帝惊怔,身子猛然一颤。
“你……说什么?”“儿臣说,景容已经死了,如果父皇还在等他来救你,还是趁早打消了这个念头吧。”
第856章 瞒不住、藏不住
景容死了?
祁祯帝脸色煞白。
御国公看景贤迟迟不动手,便说,“景贤,你还说这么多做什么?只要你手中的刀一下去,这一切就都结束了,为了这一天,你我可是等了这么多年啊!你这般犹豫,将来还怎么做大临的皇帝。”
刺激他!
闻言,景贤手心一紧,满脸杀气。
那些朝臣们纷喊着,“贤王,不要!你这样做,乃是大逆不道。”
阻止!
他心意已决,准备动手。
张全跪在地上,“王爷,你不可以这么做啊!当年一事,皇上也是无奈而行,事情起因,是因御国公啊!是……”
“张全!”祁祯帝奋力一吼,“不准说!”
“皇上,如今已经不能再瞒了。”张全不顾,与景贤说,“当年是御国公拉拢明妃和陈司尹意图造反,皇上得知,不得不下杀令啊!”
“你胡说!”景贤不信。
“老奴绝无半点虚言。”
景贤摇头,口中道,“不可能,我母妃和舅舅不可能造反!”御国公见此,上前大声斥道,“景贤,你还不动手!听一个老阉人胡说八道,当年是你亲眼看到你母妃如何死的,也亲耳听到是你父皇下的旨,你现在还犹豫什么?只要杀了他,你就大临将来的皇帝,如果
你心慈手软,死的人,就是你。”
景贤被刺激到了,整个人激动到发抖。
他握着匕首,眉心一紧,要割向祁祯帝的脖子。
也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颗石子从远处打来,正好打在了景贤的手肘的麻经上,导致他五指无力,手一松,匕首落地。
还未反应过来,一道身影就从人群中跃了出来,一掌朝景贤的肩膀击去。
力道很大!
景贤吃痛,栽了一个大跟头,狼狈的伏在了地上,抬起头看向来人。
惊!
“景……景容?”
不是死了吗?
此刻的景容,一身士兵的盔甲,身姿卓越,神色凌厉,浑身透着一股寒气。
也在景容跳出来的同时,原本围在周围的陈家兵里出现了很多“卧底”,那些“卧底”快速将身旁的陈家兵一剑斩杀!
倒地无数。
卧底皆是景容的人。
局势突变。
景容将祁祯帝护在身后,提着手中的剑刺向伏在地上的景贤,狠声道:“子衿的命,该你还。”
“呃?”景贤看着近在咫尺的剑锋,并不胆怵,冷笑一声,“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你以为我不忍吗?”
“今时今日,你还有何不忍的?”
他笑着。
景容极力克制着心中的怒火,他手中的剑只要再往前一厘米,就可将他杀死。
但——
他终忍了,命侍卫将他从地上抓了起来,牢牢架住,不得动弹。
此时,御国公看向周围,自己已被包围。
景容说,“皇叔,想不到吧。”
他大笑,“你没死也好,今日,就让你们全都死在这。”
“你若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收手?景容啊就景容,你知不知道,如今稷山下已有十万大军,只要我一声令下,他们就会杀上稷山。”御国公手指着祁祯帝,说,“你好好看看你身后的那个人,他也是你的杀母仇人。”
挑拨离间。
“你说什么!”
“你还听不明白吗?”御国公面目狰狞,“你知道你母妃是怎么死的吗?你问问你身后那个人,问问他,你母妃到底是怎么死的?”
昭妃是因谋害皇子的罪名被关进冷宫的,不久就疯了,第二天便上吊自杀了。
景容皱眉,回身看向自己的父皇,“他什么意思?”
询问。
祁祯帝欲言又止。
“我母妃……不是在冷宫死的吗?”
祁祯帝叹气,一张满是沟壑的脸拧在一起,知道再也瞒不住了,持久,才说,“你母妃……并未谋害皇子,是朕安了她一个罪名,将她打入冷宫的。”
呃!
景容惊讶不已,手臂似是松了几分力,险些握不住那把长剑。
祁祯帝叹息,与他解释,“总之当年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朕……朕也是无奈啊。”
“杀了我母妃也是无奈吗?他究竟犯了什么错,让你如此狠心?”
“……”
御国公暗中冷笑,继续挑拨,“景容,你口口声声喊的父皇,誓死效忠的皇帝,他是你和景贤共同的杀母仇人,你们应该杀了他!”
张全说,“容王,你切莫听信御国公之言。”
“那真相到底是什么?”
那是一桩丑闻!
是一桩祁祯帝费尽一切都要掩盖的丑闻。
在面对景容的逼问下,他该说,还是不说?
御国公出声,“景容,杀了他!”
杀了他!
景容双手发抖的握着剑,额头和手背上都爆着青筋,他狠狠的看着自己父皇那张无奈的脸,心中的恨意窜起。
终是将手中的剑提了起来。
一点点的刺向祁祯帝。
身后,御国公像一匹饥渴的狼,眼神流露着可怖阴森的杀气,等着看景容杀了那狗皇帝。
然而——
景容却忽然改转方向,转身,将剑对向了他。
呃!
“御国公,今日是你的死期。”他冷沉着眸子。
“你……”
“我已给过你机会。”
御国公怒意上头,“你明明可以为你母亲报仇,偏要做个不孝儿,你母亲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宁。”
“够了!”
“皇帝双手沾满鲜血,杀了这么多人,他早就该死了,可你还帮着他,景容,你别傻了,你今日护他,他日他就会杀了你。”
刚说完——
一个声音从人群中传来,“御国公,事到如今,你还妄图颠倒黑白。”
女声!
闻声看去——
纪云舒走了出来,身侧是时子然、林殊和商卓。
景容惊,“你怎么来了?”
“来揭穿一个人的真面目。”
指着当然是御国公。
她看向祁祯帝,说,“皇上,当年的事,你若说不出口,那就由臣来代劳。”
祁祯帝一怔:“纪大人……”
“事到如今,皇上也无需隐瞒了,真相早晚有一天也会公诸于世,无论皇上如何瞒,都是瞒不住、藏不住的。”
祁祯帝看向周围,看向御国公,看向自己的臣子……
叹息一声。终是点了头。
第857章 为了皇位和一个女人
得了祁祯帝的首肯,纪云舒转向被侍卫架住的景贤。
跟他说,“你不是想知道当年皇上为何会论陈司尹谋反之罪吗?又为何会下令毒死你母妃吗?我便全都告诉你。”
景贤睁大眼睛看着她。
等待下文。她说,“之前,我无意间看到了十五年前陈司尹的案件,所以拜托林大人和商大人帮我查陈家和你母妃的死因,原来其中大有文章,陈司尹确实是个忠孝两全之人,但也就在十五年前,大临周边的小国维和突然作乱,因他手底下一人不听劝阻,硬要追求猛打,导致三万将士落入敌方陷阱,全军覆没,最后兵败回城,皇上大怒,斩了陈司尹手下那人,同时,也收回了他一半的兵权,他心有不甘,却只能忍着
,而你母妃也因皇上立大皇子景华为太子,同样心有不甘,故而煽动陈司尹答应和御国公一起造反,但最终事情败露,皇上便杀了你舅舅,也赐死了你母妃。”
呃?
景贤微惊,不信,“不可能,我母妃和舅舅是不会造反的。”
“你只听了御国公一面之词,就断定你父皇滥杀无辜,可真相,确实是陈司尹和明妃娘娘联手御国公一同造反。”
斩钉截铁!
景贤喉结上下滚动,却道不出一句话来,将目光放在了御国公身上。
他问过他,是否有所隐瞒。
答应是没有!
御国公闻得纪云舒一番话,阴沉着脸:“果然是纪先生,说出来的话都条理清楚,可是……我为何要造反?”
“为了皇位和一个女人。”
御国公脸色瞬间拉了下来,像被人点到了软肋,如一头被扒光皮毛的狼。
纪云舒:“想必你还记得昭妃娘娘的奶娘吧,也就是宫里那位张嬷嬷!”
御国公眼眸一紧。“在来之前,我去见过她了,她也将当年的真相全部告诉了我,原来,你与昭妃娘娘是青梅竹马、一块长大的,本以为一对璧人必成佳偶,可先皇却将昭妃赐给了当时还是八王爷的皇上,更没想到的是,先皇本是要立你为储君,但在最后时刻却改了决定,改立八王爷为储君,没想到八王爷登基之后,你和昭妃娘娘依旧暗中来往,张嬷嬷曾劝过昭妃多次,但昭妃不听,最后纸永远包不住火,你们的事还是让皇上知道了,这是一桩丑闻,丢的不仅是皇上的脸,还是整个大临皇室的脸,当时突遇楦枢皇后流产,所以,为了掩盖那桩丑闻,皇上便定了昭妃一个谋划皇子的罪名,将其打入冷宫,没多久,昭妃就悬
梁自尽,而不到五岁的容王也被送出宫寄养。”
震惊了所有人。
丑闻!
皇室的丑闻!
这桩真相,顿时将景容撕得粉碎,难怪方才御国公会说祁祯帝是他的杀母仇人。
这样一说,确实是!
他如当头一棒,整个人都麻木了。
纪云舒担心的看着他,眼里带着心疼,试图安慰,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祁祯帝面色稀烂,他瞒了几十年的秘密如今被摆了上来,仿佛旧事重提,将他原本愈合的“伤疤”又撕开了几寸。
至于御国公,面色冷淡,不痛不痒,打算继续听下去。纪云舒直指他:“你因失了皇位,又失了自己心爱的女人,所以你想造反,想得到皇位,为昭妃娘娘报仇,这个计划,从二十一年前昭妃娘娘死的时候你就开始准备了,但是你又担心事有变节、会出意外,
所以暗中送走了刚刚出生的小世子,几年来,一直在等机会,就在当陈司尹被皇上收权那一刻,你知道机会来了,于是联合陈司尹和明妃娘娘打算里内外和,但你没想到,事情败露的很快。皇上为了皇室的名誉,不得不下令火烧御国公府,而你有幸逃了出去,离开京城后就隐藏在了广安寺中,在得知陈司尹和明妃娘娘死后,你就暗中联系了贤王,让他装病逃过一劫,贤王的母妃擅于用毒,他小小年纪已经青出于蓝,所以研制了一种让身子虚寒的药,就连神医莫若都看不出来。而你之所以帮他,其实也是利用他,因为你想报仇,就必须清除掉一切障碍,你知道陈司尹的父亲与于夫子乃是八
拜之交,当年于夫子离京去并荆,路上突遇一帮逆贼,是陈司尹的父亲豁出性命将于夫子救下。所以,于夫子才会让他在朝中的学生帮贤王,当初的吏部上奏也好,联合推举亦王为太子也好,你的目的,就是要看着他们手足相残、父子相杀,你则坐收渔翁之利,当然,还有承庆殿大火一事,我到此刻才想明白,原来,是你吩咐李老将军这么做的,根本不是担心我们会发现小世子的棺木是空的,而是担心如果继续往下查,就会发现你还活着,还有那位木槿姑娘,我若猜得没错,也是你吩咐她在茶叶
中下毒,一切的目的,都是为了阻止我们去查《临京城案》!”
真相像病毒一样蔓延,让陵墓的每一个人都失了声。
一双双震惊的眼睛只是看着,一双双耳朵只是听着。
小世子?
御国公的小世子还活着?
大家心生困惑。
可御国公仿佛在听别人讲述自己的业绩,春风得意,笑了笑,“果然,果然什么都瞒不住你纪先生啊!”
“一个人做了错事,是永远都瞒不住的。”
“你说的对,一个人做了错事确实瞒不了。”御国公突然怒指祁祯帝,“那他呢?皇位本是我的,昭儿也本是我的,如果不是他,昭儿也不会死在冷宫里,明明错的人是他,可坐在皇位上的人也是他。”
不公平!祁祯帝身子虚弱,由张全搀扶着,咳了两声,迎上自己皇弟那双恨意浓浓的目光,道,“是,你确实有勇有谋,亦有储君之像,可先皇却知你心性极端,只进不退,所以才改立朕为皇帝,你口口声声说是你将皇位让给朕的,朕也从不道破,可是景历……
第858章 忠孝两难全
“可是景历,朕给过你无数次机会,你和昭妃来往,朕甚至多次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不惜将昭妃关进冷宫来隐瞒这桩丑事,保你御国公的名誉,本以为你就此安分守己,哪知你心中有怨,始终未放
下,竟要朕死,但朕始终于心不忍,不想你死了还安你一个谋反之罪,这才下令火烧御国公府,向全天下人隐瞒了你造反一事。”
祁祯帝用心良苦,一桩丑闻瞒了二十一年,一桩谋反瞒了十五年!
可如今换来的,却是御国公的冷笑。
他说,“皇兄啊皇兄,事到如今,你还大义凛然的说出这番话,说到底,你终究还是为了皇位毁我一家。”
“朕若有心杀你,早在二十一年前昭妃死的时候就杀了你。”“狗屁!”御国公斥声,“你心中如何想的,你自己心里明白,无需我来道破,你知不知道,原本昨晚我就可以杀了你,可我不想这么做,我要看着你的几个儿子自相残杀,看着你的儿子亲手杀了你!可是…
…”他看向景贤,“偏偏你于心不忍,始终下不了手,真是个孬种!”
孬种!
知道真相的景贤,如同被戳爆的气球,再也没了气势。他苦笑一声,眼里淌着泪水:“我原就心生疑惑,疑你为何抓走卫奕?左思右想,心中不安,在来之前,我就命人去开了你三夫人的墓,结果……里面当真什么都没有,可见事实证明,我确实猜对了,卫奕
……就是当年你送走那个小世子,可是昨晚,我依旧选择信你,信皇叔你是真心想帮我,可是……你连我都要杀!”
真是悔不当初,痛不欲生啊!御国公大笑,心里似是得到了的从未有过的满足感:“你们就是死了也难以平息我心中的恨,我要将你们的尸首剁成肉酱,看着那些豺狼一点一点的将你们吃得干干净净!现在,你们人都齐了,那就正好,
这稷山上……也该染染血了,今日过后,没人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大临皇位,便是我的,是我希儿的。”
呃?
那些怕死的大臣们面面相觑,本能的缩成一团!
只见御国公掏出一个信号弹,对祁祯帝说,“皇兄,你霸占我的东西二十几年,也时候该还了。”
语毕,他阴险一笑,手扯着信号弹的一头线,用力往下拉。
“咻!”
一束蓝光冒着白烟冲上了天。
原本信号放出,山下的人也会放出一个来做回应。
可——
山下一片寂静!
就连林中的鸟儿都未惊动一只。
御国公面露紧张,那可是他手中最重要的一盘棋,绝对不能出了岔子。
“怎么会这样?”
慌了!
景容告诉他,“你的十万大军已全数撤离稷山了。”
“你说什么?不可能!没有我的命令,他们不可能撤离。”
“但你别忘了,当年你送走卫奕时,给他留下了一块可以调动你十万大军的虎符。”
“呃!”他脸色煞白!
景容紧逼,“你现在已是困兽之斗,不必做垂死挣扎。”
御国公仍旧不愿接受这个事实,咬着牙,说,“景容,你应该站在我这边,我们一起为你母妃报仇,杀了这狗皇帝,你为何还要为他卖命?你让你母妃九泉之下如何安息?”
挑拨离间!
但——
景容只说了一句话,“忠孝两难全。”
“好一句忠孝两难全啊!”御国公勾着阴森狠厉的眸,“好,今日哪怕是死,我也要赌一把。”
下令,“给我杀!”
他身后的那些和尚们从自己带来的大箱子里拿出武器,跟景容的人马厮杀起来,同时,御国公快速擒住一个侍卫,将其手中的剑夺了过来,朝着祁祯帝刺了过去,好在景容在前护着,将剑挑开。
一边命时子然,“保护皇上和云舒。”
时子然领命,护着纪云舒和祁祯帝慢慢后退,林殊和商卓虽是文官、手无缚鸡之力,此刻也多了一股不怕死的忠气,联合那些大臣将皇上和纪云舒护在中间往后退去。
御国公和景容拼死搏杀,没想到御国公武功了得,不在景容之下,谁也没能占到上风。
陵墓变成了“屠宰场”,一时间,死的死,伤的伤。
那些和尚被一一绞杀,血流成河,血腥味混合着周围香烛的味道,恶心难闻。御国公看到自己的人全到被杀,心中的恨意如火山喷发,拼尽全力朝景容一掌击去,景容被击得连连往后退去,御国公本要将手中的剑刺向他,却忽然改转方向,刺向被侍卫护在身后的祁祯帝,他速度很
快,且力道很足,侍卫和时子然甚至来不及挑开他的剑,锋利的剑已经朝祁祯的胸口刺去。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最后关键时刻,御国公忽然停了下来。
定在了原地!
他眉头紧皱,垂目看向自己的胸口,一把利剑,从他后背刺穿至胸前,剑锋上,还带着鲜血。
持剑人,乃是景容。
御国公一脸痛苦,涨红了脖子,青筋爆在额头,鲜血从他溢出,滴落在了地上,染红了那一地的白雪。
格外醒目!当剑从御国公身体里拔出的那一刻,他十指张开,而自己手中的那把长剑也随之落地,他睁大眼睛看着面前的祁祯帝,身子缓缓垂下,跪在了地上,就在双膝着地的那一刻,他的眼神里露出了从未有过的
绝望。
因为,自己输了,输得彻彻底底。
祁祯帝满目惊诧的看着御国公满身是血的跪在自己面前,他愣了许久,不敢置信,口中喊着,“景历……”
御国公咧着满嘴是血的嘴,说了一句,“你赢了。”
“朕……从未想过赢你。”
“但只有赢,才能让别人……输。”
“景历。”
御国公抬着头,看着纷纷而落的雪花,任由它们不停的落在自己身上,脸上、肩膀上……雪花仿佛融进了他的眼睛里,化了水,变成了泪,流了出来,他嘴角绽开笑容,甚是苦涩、自讽……
他终是无力再支撑,脑袋缓缓垂下。终究,还是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第859章 灰喜鹊
大雪纷飞,笼罩了整个稷山,却始终无法掩盖那一阵又一阵的血腥味!
景容看着御国公的尸体,手中的长剑鲜血淋漓,那炙热的血液顺着剑身流到了锋利的剑尖上,又一滴一滴的滴落在他脚边的白雪上。
“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到时候,放他一命!”
耳边,回荡着卫奕的声音。
他明明答应了,可现在,自己食言了。
……
祁祯二十一年,冬。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贤王德行有亏,忠孝不礼,触犯圣上,国害之根本,乃不敬之罪,故,剥去王爷封号,贬去灵州,永生之年,不得回京,钦此。”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卫奕乃国公之子,善行为正,恭身其至,特,奉为顺郡王。”
此事相关的所有人也全部被抓,吏部尚书、曲大人、李老将军、于夫子等……
该奖的,自然也一个没落。
那日之后,祁祯帝便重病在床,已不再上朝,朝中全部事情都下令交给景容处理。
郡王府。
卫奕如今身为郡王,自立门户,皇帝仁恩,更是将御国公的尸身葬在了陵墓,一切事情过往不究。
府里后院有七八个孩童在雪中嬉笑打闹,时而绕着花坛你追我赶,时而不知从何扯来几根竹子在地上敲敲打打,亦或是揉着雪球打得不亦乐乎。
而卫奕则坐在石阶上,身上披着厚实的貂毛大衣,雪花俏皮的落在他身上,他无心去拂,任由如此,一双温柔的眼睛如同白雪般干净清澈,落在几个孩童时还流露着几分宠溺。
孩童朝他身边围了过来,拉着他,“郡王哥哥,你陪我们一起来打雪仗吧。”
“郡王哥哥你陪我们玩啊。”
“郡王哥哥……”
他被孩童们拉了起来,玩起了打雪仗的游戏。
欢乐声充斥在整个后院里。
纪云舒站在远处的长廊内,静静的看着眼前那一幕,嘴角上牵着一道笑。
她多希望永远可以像现在这样,开开心心,无忧无虑。
身侧丫头问,“姑娘不过去吗?”
她摇摇头,又轻沉了一口气,看着漫天的白雪。
道:“转眼,已是一年过去了。”
何不知,她道出这番话时,远处的卫奕正朝她看来。映入他眼帘的,是那道纤细瘦小的身子,一身清雅的衣裳,长发披肩,随着风儿轻轻飘动,尽管那双眼睛深邃明亮,可精致的脸蛋上却揉着淡忧的神色,站在长廊边的隅角下,让人想伸手抱抱颇有一番美
感,卫奕看得出了迷,直到被身旁的孩童拽住衣角,这才将他的神思扯了回来,再次加入“打雪仗”中。
朗朗笑声,久久回荡……
几日后,除夕。
景贤出发前往灵州。
他一身寻常百姓的衣着,手里抱着一个陈旧的包袱,只装了几件旧衣裳,整张脸素面淡白,眼神平静淡然,原来失去一切的感觉并不如想象中那般“要命”,反而像卸下了沉重了担子一般,轻松了许多。
看了眼万里无云的天空,他深吸了口气。
如此的舒快!
而他离京,唯有莫若前来送他。
“灵州是个好地方,那里一年四季如春,你到了之后,自己照顾好自己,总之,一路小心。”
景贤笑说,“难得今时今日,你还来送我。”
“今日一别,不知何年何月能够再见面,无论如何,我都该来送你。”
“莫若……我欠你。”
“谈不上欠,你也没有欠我的,这个包袱更是无需一直背着,你我虽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可我真心希望你好。”
景贤眼眶湿润,心有万千言语,道出嘴边,却只有两个字。
“多谢!”
而他忽又想起一件事来,从衣袖中取出个精致的瓶子,递给了莫若。
“这是什么?”
“这是蟾毒的解药。”
莫若惊:“你怎么会知道?”
“其实从那日你带纪姑娘入宫来看我的时候,我就知道她中了蟾毒,你应知道我母妃擅于用毒,我自也随了她,蟾毒至寒,并不是无药可解,这药只要服下,自会痊愈的。”
莫若拿着“救命良药”,甚是激动。
也替纪云舒道了谢。
景贤:“今日乃是除夕,本是家家团圆的日子,想来今年你是要去容王府吧,就不用送我了,早些回去准备吧。”
“有样东西给你。”
“恩?”
莫若从腰间拿出一样物件,往他手里塞去。
一看,竟是那块他在京外寻来给景容的鱼形玉佩。
他手指轻轻摩擦在玉佩上,苦笑一声。
“他终究……还是不能原谅我。”
“你误会了,他知道你将你母妃那块玉佩打烂了,所以才让我把这玉佩给你,或许,你比他更需要这块玉。”
“原来如此。”
他心里松了口气,将玉佩好好收着。
道了别之后,便上马车离开了京城。
京城外,雪花飞粒。
马车行得很慢。
景贤撩开帘子往外看去,外头山间白茫茫一片,单调的白色并不让人觉得沉闷,反而更加舒服。
“啾啾…”
又是一群灰喜鹊从头顶飞过,快速窜进了一旁的林子里,偶有三五只脱离了队伍,在树林顶上一上一下的飞窜着。
极其可爱!
望着这一幕,他嘴角上漫着笑,眼睛里充满了憧憬。
灵州,是个不错的地方,一年四季如春,鸟语花香,那里将是他一生驻足之地。
如此一想,他便越发期待了。
忽然——
胸口一阵作疼!
他眉心一皱,咳了两下,鲜血自鼻腔和嘴里喷出,溅到他干净的衣袍上,他伸手一抹,弄得满手是血。
这一刻,他知道自己等不到了,等不到去灵州,等不到去看那里的风光美景,听一听鸟儿动人的鸣声
他努了努嘴,吩咐马车外的人,“麻烦……你们快一点。”
外头人回,“是。”
于是,马车行的比原先快了很多。
他依靠在车壁上,力气去支撑自己这具残喘的身体。
解脱了!
再也不用回到那个冷冰冰的宫殿里,也不用再经历一个又一个寒冷的冬天。或许,雏鸟归进,真的是定数!
第860章 除夕
除夕夜。
京城里,错综有序的蜿蜒小巷已挂满了红灯笼,如夕阳余晖点缀在这白雪皑皑的夜色下,一束又一束烟花不断的冲上天空,“砰”声炸开,五颜六色,将整个京城都笼罩在了一片璀璨的光泽之中。
孩童们在街上嬉笑玩耍,等着家人喊他们回家吃饭。
各大商铺的门前清扫得干干净净,各家各户的门口也都贴上了对联。
一派喜气。
此刻的容王府,更是热闹非凡。
小厮丫头们在院子里挂灯笼、贴对联,忙得十分起劲,各个都换了喜庆的衣裳,准备迎接新年。
厨房里也在张罗着今年的年夜饭,忙里忙外,热火朝天。
从今日一早,就有人不断的抬着礼到容王府进进出出来。
都是某某某大人送来的新年礼!
景容尽数收下,也都命人回了礼,送了过去。
雪花伴着透亮的月光纷纷而至,新年喜气,更为浓重。
屋子里,大伙围在暖炉旁谈笑风生。
天南地北说了一大通。
像现在这样大伙聚在一块过除夕还是第一回。
琅泊那个糙汉子说不出什么诗词歌赋,便独个坐在一边抓着糕点往嘴里塞,一边乐呵呵道:“往年的除夕还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
路江接了他的话,“是啊,往年除夕都比较冷清,而且去年王爷离京不在府上,今年多了纪姑娘和卫公子,还有唐姑娘,确实是要比往年热闹很多。”
人多热闹,一向如此。
莫若转动着手中的酒杯,勾唇道,“今年总算可以在容王府上安安心心的过了个除夕夜了。”
这话说出来就遭人恨了。
“莫公子,我家王爷哪年亏待你了?你每年除夕都往我们府上来,好吃好喝的,可一回都没少你。”琅泊说。
“我说的安心,跟你说的不一样,你这榆木脑袋怎么一点也不随你家王爷?”
“……”
他无力反驳,不聪明,怪我咯!
咱们是扛刀扛枪上场杀敌的人,有力气就行,整个脑子做什么?多累!
他索性抓着糕点填饱肚子最要紧。
吧唧吧唧的吃着。
跟猪一样!
纪云舒瞧着觉得欢喜,抿唇笑了笑,看着炉子的碳火快烧没了,准备拿钳子夹块碳到炉子里,可手刚碰到钳子,就被卫奕捷足先登。
“我来吧。”
他接过钳子,夹了块碳放了进去。
动作干净利落!
唐思打着眯眯眼,说,“卫奕,你现在可是皇上亲封的郡王,长得又俊,人又聪明,而且……年纪我不小了,是不是该取个娘子了。”
她咧着嘴笑,没心没肺。
众人在一起最怕什么?
最怕空气突然冷掉。
年纪大?这一点足够把在场的男人都戳一遍。
景容皱眉,他都二十有五了,搁在古代那是大龄剩男,人家卫奕才21,就被说成“年纪大”,那他这位大叔还活不活了。
真是的,小姑娘说话不考虑。
卫奕却笑笑,淡定的说了句,“有些事情急不来的。”
继续往炉子里加碳。
这话,也打破僵局。
景容也接了他的话尾,说,“该有的,迟早都会有,不急于一时。”
“但是……”唐思还打算再说些什么,嘴里就被莫若塞了一块桂花糕。
“好好吃你的东西,瞎说什么话。”
“你知道我不喜欢吃这个。”她将糕点丢掷一边,准备去拿旁边的酒,却被莫若一掌打在了手背上。
疼得龇牙皱眉。
“不准喝。”
“就一点!”
“不行!”
唐思撅着嘴,一脸不悦,舔了舔唇,只能眼巴巴看着。
这里头似乎大有文章啊!
纪云舒似乎猜到了什么,好奇打量着唐思的肚子,问,“莫非……是有好事了?”
这一问,唐思咬着唇,抿着笑。
众人还不明所以,一双双眼睛盯了过去。
莫若有些难为情,满脸幸福的模样,笑道,“喜事往往来得意外。”
一屋子的人吃惊的很,都不约而同的盯着唐思看。
唐思被盯得十分害羞,偏过头,把脑袋塞进了莫若的怀里,娇滴滴的扭了几下。
画面辣眼睛。
景容举杯,“莫若,恭喜。”
他抬杯,“多谢,不过你也要抓紧了。”
“那是一定的。”
二人一饮而下!
真是一桩大喜事!
但——
莫若酌完这杯酒之后,神色忽然沉了下来,迎上景容的目光,严肃说,“其实有一事本想明日再说,索性就站在说了,我跟唐思打算年后就去侯辽,如果没有意外,应该以后不会再回京了。”
“恩?怎么突然做这个决定?”
“不是突然,其实早就想过了,现在唐思怀有身孕,我又不知如何照顾,你也知道,我本就是个流浪子,只有一间裕华阁,但唐思不一样,她有家,有爹,所以,我想带她回家。”他伸手握住唐思的手。
唐思从他怀里支起脑袋,收起了张扬的目光,温柔的看着这个男人。
其实,她懂!
景贤一事,始终还是在莫若心心里起了心结,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和释怀。
可能离开,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景容虽然不舍,但他知道莫若的心情,他不想道破,便说,“既然你都已经决定好了,我想我就算挽留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我心意已决。”
“好,一路小心。”
他点头!
琅泊调侃,“莫公子,听说侯辽的酒比咱们中原的酒好喝多了,这下你可有福了,不过你和唐姑娘都那么爱喝酒,以后生的孩子肯定也随你们。”
他笑而不语!
纪云舒则叮嘱了唐思几句,让她切莫喝酒打闹,一路去侯辽,路上必然颠簸,需要注意什么,她也一一交代了一遍。
唐思诧异,“阿纪,你怎么比我还清楚,你该不会生过孩子吧?”
“……”
纪云舒额头冒黑线,姐,那都是些常识好吧!
等她一转身,就看到卫奕起身,去了外头的廊上。
她和景容对视一眼,景容明白她的心思,便点了下头,她便跟了出去,走到廊下,默默站在卫奕身边。
不说话。
良久——卫奕望着满天的雪花,说,“去年过年,我还在家中,那个时候,爹娘都还在。”
第861章 皇帝遗诏
纪云舒心生歉疚。
“对不起。”
卫奕转眸看她,“为何跟我说这个?”
“如果不是我,卫伯父和卫伯母也不会死。”
卫奕笑笑,“你以为我会恨你?”
难道不是吗?
她盯着他看,试图能从他的表情上得到一丝宽慰,而卫奕也不负她所盼,神色上并未半点恨意。
他郑重的告诉她,“舒儿,我不恨你,以前不会,现在不会,将来更不会。”
认真至极!
忽起了一阵大风!
卫奕立刻挡在了她前面。
一高一矮的身影在光线的映照下重合到了一起。
一个低着头,一个仰着头。
四目交织。
雪花飞落,飘到了纪云舒的额头上。
卫奕伸手欲为她拂去,可就在手指触碰到她额头的那一刻——
她偏过头,避开!
卫奕的手则顿在了半空,冷风吹在他骨节分明的五指上,像凝结了冰条一样动弹不得。
他垂目看着面前的女人,眼眶湿润。
爱有多深,心就有多痛!
“你很怕我吗?”
呃?
纪云舒猛然抬头,对上他忧伤的目光,赶紧,“不是。”
“那你何故要避我?”
她不是要避,而是那种感觉让她心慌意乱,她生怕自己会在不知不觉中,就陷进卫奕那双干净且温郁的目光里。
此刻,她不知该如何开口。
卫奕的唇角上渐渐牵起了一丝释怀的笑。
“你跟景容,我真心的祝福。”
“卫奕。”
“我一直说我会保护你,可其实我根本做不到,只有他在你身边,你才是最安全的,舒儿,我祝福你们。”他认真道。
纪云舒眼眶湿润,感动至极。
相视一笑。
忽然——
“咚!”
“咚!”
“咚!”
皇宫的方向传来了钟声,回荡在京都城的除夕夜中。
很快,一则消息传到了容王府。
“宫中告急!”
……
皇宫,阜阳殿外。
景容带着纪云舒和卫奕赶到时,外头已经候满了一众大臣。
见他前来,众人纷纷散去两旁。
他行至殿门外。
张全说,“容王,皇上要见你。”
他赶忙进去。
殿内,几个太医站在床前,垂头叹息。
床上,祁祯帝面色惨白,身子消瘦,颧骨凸出,那双空洞的眼睛深到了眼窝里,疲惫无神的盯着头顶上纱幔。
才多久时日,竟成了这般!
景容走到床边。
轻唤一声,“父皇。”
祁祯帝闻声,轻吟了口气,才转动眼珠子看他,张了张嘴。
“景容。”
“儿臣在。”
那一刻,祁祯帝的眼眶突然红了,发白的唇抖擞半响,问了一句,“你……你可恨朕?”
恨!
当然恨!
这个问题,已经不是第一次问了。
景容垂了垂目光,“儿臣不敢。”
今时今日,他依旧是那个乖巧懂事、从不反抗的乖儿子。祁祯帝流着泪:“朕这一辈子,在皇位上坐了二十一年,收复疆土、平乱定国,大临盛世乃是朕之荣,但……也做过太多蠢事,当年,哪怕朕有一丝的于心不忍,你母妃……也不会死,今天一切就都不会发
生,朕错了,朕错了……”
语气凄凉。
景容忍着心中的难受,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一句。
“景容,朕最对不起的人,其实是你,这辈子,朕亏欠了你太多太多……”他一边哭着说,一边伸手紧紧握着景容的手,努力睁着那双无力疲惫的眼睛,说,“朕已立下遗诏,将大临江山……交给你。”
“父皇。”
“你答应朕,不管发生什么,一定……要守着这片江山。”祁祯帝喘着粗气。
景容根本无心皇位!
他心有犹豫,不知接还是不接?
祁祯帝咳了起来,拼尽生命最后几口气,用力的抓着他的手,声嘶力竭说道,“你答应朕!”
景容满脸矛盾,双眼赤红,蹙着眉心,浑身的血液似是沸腾起来,让他浑身发烫,看着自己父皇那双近似于恳求的目光和眼里的泪水,他的心就狠狠拧到了一块。
终于——
“儿臣答应你。”这一句,他不知道拼了多大的勇气。
祁祯帝也终于安了心,松了最后一口气,平躺在床上,目光看着头顶上的纱幔,缓缓闭上了眼睛。
手也一点一点的从景容的手中松落,搭在了床边。
景容浑身僵住。
“皇上。”张全大喊一声。
殿中的人都跪了下来。
同时,殿外响起一声:“皇上驾薨。”
回荡在整个皇宫里。
众大臣纷纷跪在外殿。
哀声吟绝。
景容看着祁祯帝,在面对死亡分离的这一刻,他终究还是红了眼。
“父皇,儿臣从未恨过你。”
可祁祯帝已经听不到了。
他退后几步,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此时,风吹开了殿中的一扇窗户,风卷着雪花飘了进来,落在窗台、地上和那件平平整整挂在屏风上龙袍。
一代帝王,权力地位,终究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
张全捧来遗诏,“王爷,此乃皇上遗诏。”
遗诏,那是天下啊!
景容看着圣旨,再看了眼阜阳殿大门,只要出了那扇门,宣读了圣旨,未来大临江山便是他的。
“王爷?”张全唤道。
他突然吩咐殿内的御医和伺候的宫女太监们,“你们都出去。”
“是。”
众人纷纷退了出去。
张全:“王爷这是?”
“张公公,劳烦你宣翰林院的商大人进来。”
虽不明白,可张全还是照做了。
小一会,商卓躬身进来,拍去了肩上的雪,入了殿内。
“不知王爷有何吩咐?”
景容:“商大人,本王深知你临摹的手法之强,所以,要你帮本王做件事。”
……
一炷香后。
张全捧着圣旨出去了。
景容则站在里面,神色平静。
商卓有些不明,问,“王爷这样做,值得吗?”
他沉默不语,侧眸看向内殿里那件挂在屏风上的龙袍,上面的龙真是栩栩如生。
外头传来了张全宣读遗诏的声音。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今寿至,龙御宾天,国公之子景希(卫奕),人品贵重,德孝皆备,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著继朕登基,文武百官天下百姓同遵此诏,钦此。”最后一声,伴随着除夕到来时的民间烟花声。
第862章 结局(第一块地图)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今寿至,龙御宾天,国公之子景希(卫奕),人品贵重,德孝皆备,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著继朕登基,文武百官天下百姓同遵此诏,钦此。”
这一则遗诏,让外殿所有的大臣都震惊无比。
就连卫奕和纪云舒也难以置信。
皇帝岂会将皇位传给卫奕?
这其中,怕是大有玄机。
张全将圣旨捧到卫奕面前,“顺郡王,接旨吧。”
卫奕迟迟不敢未接!
张全:“此乃皇上隆恩,顺郡王承恩吧。”
他犹豫不决,心里更有几分忐忑。
但最后,还是接下了那份圣旨。
磕头谢恩:“谢……皇上。”
他垂头在地,额头碰触着冰凉的地面,久久没有起来。
大概只有那种冰凉刺骨的感觉,才能让他清醒一些。
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
翌日,皇宫城楼上。
景容和卫奕站在上面,二人看着底下红墙绿瓦的皇宫和繁华的京都城,沉默良久。
直到一只白鸽飞落在了城垒上,才终于打破了此刻的沉寂。
“为什么?”卫奕终于出声问道。
景容神色平淡:“心不在此,天下何在?我若接了这天,这天迟早要亡。”
闻言,卫奕轻蹙着眉心,望着眼下即将属于他的一切,再问:“可你甘心将这江山让给我?”
“不是让,而是这天下本就该是你的。”强调。
恩?
卫奕看着他,想知道为什么?景容带着几分歉意:“我答应过你,稷山之上会放了御国公一命,可结果,却是我亲手杀了他,于你而言,我心有愧疚,但不是因为这样我才选择让你继位,而是因为做皇帝要的是心,一颗爱戴天下臣民的
心,就凭这点,便无人能及你。”
“你当真信我?”
“我若不信你,也就不会这么做了。”
卫奕沉默。
景容:“卫奕,有些东西该是你的,就注定是你的,你应该接。”
“……”
他深呼了一口气,俯瞰着繁华盛世的京都城。
心里做了无数挣扎。
终于——
“好,这道皇恩,我接了。”
城垒上那只灰色鸽子“咕咕咕”的叫了几声,拍打着翅膀,飞走了……
祁祯帝二十一年,薨!
同年三月,卫奕登基,改年号成宣。
卫奕登基后的第三天,莫若就带着唐思准备离京。
裕华阁。
“你慢点,这些东西都很重要。”唐思插着腰指挥那些小童,颇有老板娘的风范。
小童们任劳任怨。
谁让自己的师母怀有身孕,那是骂不得,也打不得啊!
莫若走过来,好声好语说,“你现在怀着孩子,别动不动就火气大。”
唐思乖巧点头,挽着他的手,说:我知道了。”
“知道?知道你还偷喝酒?”
“我什么时候喝酒了?”
“还在狡辩,昨晚我在床下找到一个空酒瓶。”
“我……”
“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怀孕不能喝酒,生出来的孩子会笨的,到时候像你那样那可怎么办?”
……
二人拌嘴不亦乐乎。
正好被前来送行的景容和纪云舒撞了个正着。
“都快做爹娘的人了,怎么成天还在吵。”景容拍了拍莫若肩,“你也真是的,怎么性子还是跟以前一样,也不知道改改,让让你家娘子又不会少块肉。”
“哎哟哟,看你说的,我又不是你,只顾美人在怀。”莫若故意调侃。
搅得纪云舒怪不好意思。
唐思打趣的问道,“对了,你两个……什么时候成亲?”
这……
景容大大方方的回了句,“那要看某人何时愿意嫁给我了。”
某人白了他一眼。
惹来一笑。
随后,景容将莫若拉到一边,说,“灵州传来消息,景贤……死了,当时,他人刚到灵州。”
呃!
莫若一惊。
“他多年服用药物,身子垮了,没能撑到灵州。”
莫若叹息,“或许……那也是一种解脱吧。”他心里难受,不愿再提此事,于是另起话题,“你性子潇洒,想必也不会在京城待太久,如果想选个好地方,就来侯辽找我。”
“会有那么一天的。”
“那我等你。”
时间不早,莫唐二人上了马车,虽有不舍,再心中坚定,终有一日再见面。
景容和纪云舒送他二人出了京城后,便去了一个地方。
那是一片梅花林。
梅花纷飞,迎着白雪,放眼望去,似是看不见尽头。
身处其中,如在仙境。
花瓣落在了纪云舒的头上,徒添了几分美感,小巧细致的脸蛋上,揉着淡淡的笑容,游走在这片梅花林中,宛如一幅真切的画。
景容盯着她,出了神。
纪云舒未在意他的目光,反而心中狐疑,她怎么不知道京城里还有如此好的一块地?
便问,“京城里何时有过这么一片梅花林?”
景容目光温柔:“这是我为你种的。”
“为我种的?”她困惑的看着眼前这个极其俊朗的男人。
“一年前我们进京之时,我就命人种了这片梅林,种因得果,梅花盛开,该带你来看看。”
她心头一颤,甚是感动。
双眸顷刻间微微泛红。
景容嘴角漫着笑,伸手一揽,将她拉至胸前。
她抿着唇,抬着深邃的眸子看他,男人温柔却深沉的目光让她浑身一酥,仿佛胸口缠着一根柔顺的丝带,抚平了她心里所有的不安和紧张。
“云舒,我一直在等,终于让我等来了这一天。”他心悦无比。
她亦真心道:“白首不离,生死相随。”
四目相对,永久交织。
景容伸手勾住她细细的下颌,微抬,随即俯身而下,薄唇落在了她绯红唇瓣上,轻柔至极。
周围梅花飘落,伴着白雪,散在二人身上。
景容,如果这是一场梦,我希望永远都别醒。
……
皇宫。
卫奕一身龙袍,站在御花园的亭子内,整个院子里的冬季花开得十分艳丽,五颜六色,争相而开,为这冰冷的紫禁城增添了几分生气。
他走到一株梅花前,伸手折了一支下来。
花开得很艳!
他也甚是喜欢。
但——
刚折下来的梅花还是自他手中坠落,轻轻砸在了地上。
风一吹,便吹散了几片花瓣。
他轻笑了一声,将一名侍卫腰间上佩戴的剑拔了下来。
侍卫立即跪在了地上。
而小太监担心他伤着自己,赶紧上前。
“皇上,这剑锋利的很,切莫伤了身子啊。”
他不听,紧握着那把长剑,银光如炬,折射着凛人的寒光,一点一点的透析到了他的眼神里。
干净清澈的眸,此刻渐渐暗了下来。
他手持长剑,狠狠往地上刺去。
力道很足。
剑锋入土,直直的插在了地上!
迎着白雪而立。(第一块地图完结)
第863章 京都商会
半年后。
成宣元年,夏八,京城。卯时时分,天色未亮,京城城门口站着十几个身着官服的城尹,各个佩戴大刀,面色严肃,排开两旁,挡在城门前,左侧城门口放置着一张宽大的桌案,上面摆着文房四宝和一本勘查录,兵部录尹官刘泽
就坐在桌案后,却眯着一双疲惫的眼睛,睡眼惺忪,索性朝自己脸上使劲拍打了几下,试图拍去睡意,好让自己精神些。
一个月来,他天天起早贪黑,黑眼圈都挤了出来。
再这样熬下去,非猝死不可!
如今,各地的商人提前一个月左右就开始陆续进京准备,指望自家的东西卖出个大价钱,而商会节那一日,京城各大街道便摩肩如云、热闹非凡,
说白了,就是古代版的双十一和国外版的黑色星期五!
城门校尉乔大人手持长剑,带着一队人到城门来巡查,他剑眉星目,冷着一张脸,不苟言笑。
被人称之为冷老虎!
他盯着城门外天还没亮就开始排队进京的各地商人,神色机警,吩咐城尹。
“都打起精神来好好盘查,切莫遗漏任何可疑之处,若是出了事,你我都担当不起。”
“是。”
“再过十几天就是商会节了,坚持一下。”
“是。”
乔大人驻足了一会,便带着人去别处巡查了。
此时,城门口的人已陆陆续续进城,多数都是商队和马车,一辆辆货物往京城里运来,等着商会节大展拳脚。
一辆马车和运送货物的车队被城尹拦下!
按照规矩盘查。
“哪里的?”城尹问。
前头一个四十几岁的粗壮男人回,“岭南。”
“做什么的?”
“香料生意。”
城尹看了眼马车后方拉着的货物,足足有四辆马车装着,上面摆放着很多大箱子,用粗绳捆绑着,仔细一闻,倒是能闻到空气里散发出来的淡淡香味。
确实是做香料生意的!
城尹手一伸,“文谏拿来。”
商客进京参加商会节,都必须要得到地方商会批准的文谏,不然不允进京。
男人便从衣袖里掏出一个小本递了过去。
翻阅一看,上面记录着货物的来历、多少、行商人数和一些细节。
城尹随即就递给了录尹官刘泽,由他记录下来。
而在这个空隙之间,城尹打量起那辆马车,心生警惕,问,“马车上是什么人?”
那个粗壮的汉子说,“是我们的老板娘。”
“赶紧下来,我们要规矩检查一下里面。”
“官爷,真是我们老板娘。”
“下来。”
“官爷……”
“要是再不下来,我们就要按照规矩扣下你们的货物。”城尹面不更色,态度坚决。
男人嘴巴干瘪了几下。
几个城尹觉得奇怪,互看几眼后,手握着大刀,慢慢靠近那辆马车。
这时——
马车里的人突然撩开前面的帘子,将身子探了出来。
一个女人!
一个看似三十岁左右的美貌女人!
那张脸,简直比十八岁的姑娘还要细嫩、精美,眉目如星,鼻尖饱满,双唇绯红,眼角旁还有一颗红色泪痣,一双眼里透着妖娆,只此一眼,仿佛就能将人的魂给勾了去,让人不由的陷进那样的目光里。
她叫焦十娘,是岭南出名的香料商!
几个城尹在看到那张脸的时候,忽然脚步一顿。
大为吃惊!
十娘轻柔一笑,双目弯弯,仿佛带着十万伏的电流,让人浑身酥麻。
“各位官爷,这马车里就我一人,还有一些衣服物件,绝对没有什么可疑的东西。”
那声音,空灵好听!
城尹们也收起了方才严厉的表情,说,“按照规矩,我们不仅要搜查你们的货物,还要搜查所有进京的马车。”
明显语气不如之前强硬。
十娘始终保持着淡淡的笑,随即伸出纤细的手指,指尖内夹着一个小册子,朝其中一个城尹递了过去,“还请各位行个方便,我的货物比较多,又都是些晒干包好的香料,实在不宜一一打开。”
城尹愣愣的接过她递来的小册子,然后交给了刘泽。
刘泽翻阅。
呃?
他抬了抬手中的册子,奇怪的问十娘:“这是岭南商会会长刑西扬的批文?”
十娘抿着淡淡的笑,点了下头,“我与刑会长有几分交情,他也知道我们做的是正经买卖,所以给了批文,还请各位官员行个方便,我们赶着京城呢。”
“既然岭南商会会长的批文,自然就没什么错了。”于是,刘泽将册子连同那份文谏一块递还回去,与城尹说,“让行吧。”
“是。”
十娘轻俯了下头,表示谢意,坐回了马车内。
有个岭南商会会长的批文,所以这批货物并没有继续详查,直接让其入京了。
望着那辆马车,几个城尹还沉醉在车内女人的容颜上。
“真美!”
“要是能娶到她,真是三生有幸。”
“拉倒吧你,你家那位要是听到这句话,非拿着大刀砍死你。”
“我也就心里想想,你敢说你不想?”
“我当然……”
话没说完,脑袋就被刘泽拍了一巴掌,“还不赶紧做正事。”
将几个城尹痴迷的思绪拉了回来。
却有人惊呼一声:“这地上怎么这么多水?”
城门口到京城内留了一道长长的水痕,顺着水渍的方向看去,原来是从刚才那个香料商的货物车里流下来的水。
有人挠着脑袋纳闷道:“咦?这做香料买卖的不是最忌讳水的吗?”
可不是吗?
“估摸是天气炎热,所以货物中也备了些水吧。”
“可能吧。”
大伙也就没再多想,继续盘缠陆续进京的商队!
最近京城真是龙鱼混杂,从各地前来的商客形形色色、衣着奇异,在街上还能看到不少驮着货物的骆驼,抑或是关在笼子里的动物,还有一些在京城里从未见过的奇怪东西。
热闹的不行!
拥挤的街道上,忽然传来一阵诡异声音。“东家有鬼,子时入,西家有鬼,卯时去,一更烛光倒,二更土中埋,三更还在水徘徊……”
第864章 可怖的面具
“东家有鬼,子时入,西家有鬼,卯时去,一更烛光倒,二更土中埋,三更还在水徘徊……”
“东家有鬼,子时入,西家有鬼,卯时去,一更烛光倒,二更土中埋,三更还在水徘徊……”
那声音如同从地底下的深渊传来,尽管此刻光天化日之下,依旧让人毛骨悚然。
浑身发凉!
一遍又一遍的在大街上响起。
闻声看去,就见几个戴着牛鬼蛇神面具的男人边走边唱。
最后撞在了一辆马车前。
马夫赶紧拉住缰绳。
“驭~”
三个戴着面具的男人一前一后的站在马车前,一动不动。
那几张牛鬼蛇神的面具栩栩如生,红黑黄等颜料绘制而成,有着尖锐的牙齿,铜锣般的眼睛,看上去十分可怖。
“让开。”马夫说。
三人依旧不动。
直直的看着那辆马车。
车内十娘出声,“怎么了?”
“十娘,有三个戴着面具的人挡在前面不肯让开。”
这话刚说完,几个面具男却突然让开了,又开始便蹦便唱:“东家有鬼,子时入,西家有鬼,卯时去,一更烛光倒,二更土中埋,三更还在水徘徊……”
在经过马车旁边的时候,十娘正好撩开帘子往外看,与其中一个戴着牛头面具的人对视了一眼。
这一眼,真是让人后背一凉。
那双隐在面具后面的眼睛黑不溜秋,没有一丝光泽。
而眼圈周围还红了一圈,像是未干的血迹挂在上面!
十娘眉心轻轻一蹙。
心中困惑!
而这一幕,恰好被坐在旁边茶楼上的纪云舒看到。
她一袭素雅的男装,束着高髻,绑着两根灰白色的带子,手中挑着一把扇子,悠闲之下又带着一股不凡之气。
“最近京城内冒出很多奇奇怪怪的人,那几个戴着面具的人看样子像是远北的牧族,他们天生擅长画面具,特别是像牛鬼蛇神那样阴鬼面具,画得尤为真实。”
对面的时子然点点头,摸着下巴,眯着眼睛,说,“果然纪先生的欣赏眼光与常人不同啊!”
她笑了笑!
三个面具男离开后,马车内的十娘一脸困惑。
纪云舒看着她,心觉那女人实在太美了,不仅美,漂亮的皮囊下甚至还透着一股精明干练,瞧着马车后拉着这么多的货物就可知,此人是个女强人,而绝非是花瓶。
“真美!”
时子然却唇角勾着一抹笑,说,“可是在王爷眼里,你才是天仙美人。”
“就你会胡说。”
“实话实说!何况王爷心里也是这样想的啊!”
确实!
她不作回应,喝了口茶,忽问,“对了,王爷人呢?”
“王爷又进宫去了,京城商会这么重要的事,皇上怕是处理不来。”
她“嗯”了一声。“纪姑娘,你别怪我多嘴,原本你和王爷早就可以离开京城去逍遥天下了,可王爷心中就是放不下,说要帮皇上稳定根基再走,结果这一帮,就半年了,我看皇上现在已经很不错了,王爷也是时候该放手了
,要是再等下去,不知道还要等多久。”纪云舒神色平淡,说:“景容这样做没错,皇上的身份毕竟有些敏感,初登帝位,难免会引来朝臣不满和诸多麻烦,景容留在他身边,也是为了稳定朝臣之心,何况皇上对朝纲之事一无所知,就算朝中贤臣
众多,也不能面面俱到,要想天下太平,就要有一个明君,他这半年来辅助皇上左右,也是希望有朝一日皇上能独当一面,到时候,与我与他,也可安心离开京城。”
故此,时子然也就不说了。
纪云舒望着繁华的京都街,嘴角溢出了一抹笑容。
她愿意等!
只要卫奕能坐稳江山,等多久都无所谓。
皇宫内。
御花园里,虽是夏八,可御花园里的花却盛开得极好。
一个三岁左右的孩子在里面嬉笑玩闹,偶尔扑进花丛里摘些花,玩得不亦乐乎。
小太监急匆匆的赶了过来,看着那孩童折花玩耍,用力朝最大腿上一拍,“哎呀”一声。
赶紧冲了过去。
抓住那奶娃娃,说:“哎呀,我的小祖宗啊,你怎么跑到这来了啊!找了你一大圈。”
小孩挣脱他,嘴里说着:“我还没玩够呢。”
“可是你该出宫了。”
“我才不出去呢,皇帝哥哥答应我,允我在宫里待着,想多久就多久。”胖嘟嘟的嘴巴撅了撅。
小太监脑袋疼,不知如何是好。
眼瞅着人家齐大人还在等着呢。
孩子冲着他做了个鬼脸,迈着小腿跑走了。
可是还没跑几步,就被一双大手截住,一把将他抱进怀中。
“放开我放开我。”
蹬着小短腿使劲挣扎。
景容一脸“坏叔叔”的模样,将他抱得更紧了些,用手在他鼻子轻轻捏了下,说:“你这臭小子,怎么这么顽劣?长的跟你爹一样,还跟他一个德行。”
小家伙揉了揉鼻子,气呼呼的说,“不准说我爹。”
“就说了,怎么样?”
“那我要告诉我爹,还要告诉皇帝哥哥,让他罚你抄书。”
小东西!
你爹就一胆小鬼,连本王手指头都不敢碰。
小太监闻言,赶紧上前:“小公子,可不能乱说话,这位是……”
话未说完,就被景容抬手打断。
他根本不恼,反而觉得这小东西十分可爱。
“你是谁?放开我。”
“我带你去找你爹和皇帝哥哥,你让他们罚我抄书可好?”
“好!”语声嫩稚又带着一股倔气。
景容露出宠溺的笑,抱着他往阜阳殿的方向去。
此刻阜阳殿外,齐大人正搓着手来来回回走动着,焦虑的不行,那臭小子,带他出宫来一趟,转眼就不见了。
当看到景容抱着自己儿子过来时,他下巴都快掉下去了。
那画面,景容春风满面,如同抱着自己的亲生儿子一般,嘴巴上像是抹了蜜饯。
你丫的,自己跟你家纪先生去生啊!
他愣了下,赶紧迎了上去。
“王爷,这?”
还不等景容解释,小家伙就扑向他爹怀里,立马告状,“爹,他骂你。”
小手指指着景容。告状的小模样十分可爱。
第865章 帮你,亦是帮天下!
小家伙伸出来的手被他爹轻轻给打了下去,抓住不准他动。
“爹……”
“立儿,不准再闹。”齐大人略显尴尬,“王爷,童言无忌,小儿之言,还请不要见怪。”
景容却伸手在那孩子胖胖的脸蛋上没轻没重的捏了一下,嘴角含着挑逗的笑。
“这孩子挺可爱的。”
“谢王爷夸赞。”
“性子也跟齐大人你一样,执拗的很,不过执拗点好,说不定将来跟你一样,也是咱们大临的贤臣。”
不知是夸还是贬。
齐大人心里打鼓,扯着嘴皮子,强颜欢笑道:“借王爷吉言,希望小儿长大后,能继续为朝廷效力。”
“令公子聪明过人,一定能。”
小家伙听不懂那番话,只是瞪着那双圆鼓鼓的眼睛看着他,还是一脸气呼呼的模样。
景容则朝他眨了下眼,故意逗他。
像对父子!
齐大人见时间也不早了,儿子也找回来了,便微微鞠了鞠躬:“那就不打扰王爷了,下官告退。”
他点点头。
齐大人抱着怀里的小家伙走之前,小家伙还冲着他做了个鬼脸,撅着嘴,拧着鼻子,小手扯着耳朵。
像只光溜溜的小猪!
可爱极了!
任人看了心都要被融化!
景容心想,得抓紧生一个才行。
想到这,他竟邪恶的笑了笑。
这才抬步进阜阳殿。
殿内,卫奕和齐大人讨论完这次商会的事后,便开始看起那些送进来的奏折,才一天而已,奏折就已经堆成山了。
他坐在桌案后,神色严肃,提着笔在面前的奏折上写了个“批”字。如今,他不仅成熟稳重了许多,眼眸里也透着睿智,整个人十分精神,一身褚黄/色的龙袍加身,衬得他多了一股英气,这半年来,他勤政好学,处理朝政之事不带半丝马虎,加上一直有景容在旁辅佐,
他就如破茧的蝶,焕然一新,从一开始对朝中之事的手足无措,到现在的独当一面,进步极其的大。
见景容进来,他合上手中的奏折,朝门口看了一眼。
说:“听说方才齐大人的儿子丢了。”
与他而言,宫里岂会丢人?
所以,这问题道出来就成了一桩趣事!
景容笑道:“那孩子跑去御花园玩耍,被我擒了来,已经让齐大人带回府上去了,不得不说,那小家伙还真是挺可爱的。”
“那朕便让齐大人将孩子送去你府上几日,由你养一养?”
“还是罢了!那孩子不喜欢我。”
哈哈!
确实,小家伙可劲嫌弃他了。卫奕缓缓起身,朝他走来,一边说:“当初通政司的曲大人因贤王一事被贬后,朕在朝中选人胜任此职,可你却看上了那位齐大人,将他从地方县衙提拔入京,坐了通政使的位置,说是官不在大小,品为重
,所以朕才批了,这齐大人确实是个好官,这半年来帮了朕很多,你选人的眼光倒不错。”“这个齐大人是个如金钱权利为粪土的人,他在于亲宗不离且十分孝顺,更不舍亲人远身,前些年我曾经过南古县,在他的县衙里小住了几日,当时他母亲患病,他便终日不离、日夜伺候,而且南古县的百
姓的都他是个孝子,更是个清廉的父母官,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推举他为通政使,这上天待他也不薄,老来得子,是件幸事,所以说,人之善,自有报。”
卫奕听完,频频点头。
认可了他的话!
二人在一旁坐下,品起茶来。
其实卫奕并不喜欢喝茶,喜欢喝凉白开,可是那些小太监们总是喜欢上茶给他,偶尔喝一两回还好,他也尝试过不喝,可最后实在渴的不行,还是喝了。
而这一喝,就喝了半年,如今也习惯了。
“对了,此次商会,朕听说京城里来了很多人,比往年热闹了许多。”卫奕说。
“多是多了些,可人一多,危险也就多了,不过京兆尹和巡城御史已经加大人手,严防看守,萧统领也派人在京城内外各处巡查。”
“那就好。”
“商会三年一度,各部都很谨慎,皇上不必担忧。”
卫奕倒也松了口气,喝了口茶:“朕已经半年没有出过宫了,不知宫外现在如何。”
语气里有几分叹息。
景容也看出了他的心思,说:“商会节那一日,我陪着你出宫看看。”
“可以吗?”眼眸一亮。
“当然可以,穿上便装自然没问题。”
“那真是太好了。”卫奕难以掩喜悦,又忽然问,“对了,舒儿最近如何?她已经很久没进宫来了。”
景容说:“刑部最近接了不少从各州各县递上的案子,她脱不开身。”
“哦。”他轻点了下头。
接着便将今天呈递上来的奏折内容跟景容说了一遍,无非就是哪里起了洪涝,哪里起了旱灾,亦或是哪里的地方官员贪赃枉法等等,而他也一一道出了解决的办法。
旱灾就近引水!
洪涝疏通排水!
贪官则下派吏部官员去查实!
各部监管,互相制约。
听完,景容心中十分欣慰。
“当初我就说过,你会是一位好皇帝,你果然不负我所望,哪怕往后我不在你身边,你也能独当一面,朝中之事也能自己定夺处理了。”
“其实这半年来多亏了你。”卫奕又略带歉意,“原本半年前你与舒儿就可以离开京城,去你们想要去的地方,却因为朕的原因而耽误了。”
景容却道:“你无需这么说,正所谓帮你,亦是帮天下!”
帮你,亦是帮天下!
其实这句话,景容说了很多次。卫奕乃是作乱的御国公之子,又从未接触过朝纲一事,加上过去的二十年还是个痴傻之人,所以初登帝位,难免会根基不稳,他若不在旁辅佐,朝中便如同一盘散沙,好在卫奕自己也上进,加上有着聪明
过人的脑袋,半年时间就已学了很多,如他所说,若自己将来有一日不在旁辅佐,卫奕也能自己独当一面了。而卫奕依旧心怀感激,以茶代酒,敬了他一杯。
第866章 不如用身体来感受
景容回到容王府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刚进门就迫不及待的问,“纪姑娘呢?”
“纪姑娘刚从刑部回来,带了一些公文去书房了。”
景容就快步过去了。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原本,户部已经为纪云舒重新选了府邸,就在容王府的隔壁,拐个弯就到了,可景容硬是不允她住过去,将其摁在了容王府。
理由是——你都已经是我的女人了,何故还要隔道墙!
弄得她无力反驳!书房里,纪云舒正在头疼一件案子,来自青州的,一桩焦尸案,地方县衙六年前就已经断了案,死者是一位年纪四十的女人,凶手则是自己的兄长,如今上诉翻案,说是前不久有个路经青州的商客,忽然
说起六年前离开那晚看到过凶手,根据那人的描述,无论是从身型还是身高也好,都不是死者的兄长,但地方县衙不受理,故而上诉到了京城。
其实这事也不难,只要重新开堂受审就行。
只是当年的命案现场被人一把火烧了精光,啥都没留下,更头疼的是,根据那个商客的描述,真正的凶手一个月已经死了,无从求证。
这大概是纪云舒这半年前受理了最苦恼的一桩案子了。
被称为凶手的人,确很苦恼,当年死者的兄长没有杀人,死者死的时候,有人目睹一更,说调,也说了那个女人的手,竟然没有茧。
景容进来时,就见她眉头紧锁,揉着太阳穴。
于是,他一把将她面前公文抽了过来,合上。
嗯?
纪云舒猛然抬头!
迎上了他带有严厉的目光。
“公事不仅要公办,还得在办公的时候办,现在这么晚,也时候该休息了。”
她说:“我没在处理公事,只是在想问题罢了。”
“明日再想。”
“……”
无奈。
只好让大脑休息了。
她说,“这些日子实在太忙,很久没有进宫去看卫奕了,他如何?”
这一问,景容便吃醋了。
“哎!”重重的叹了一声气。
纪云舒问:“怎么了?”
他把玩起桌上没有沾墨的毛笔,像个小可怜似的,说:“我进宫,他就问你如何了,我这一出宫,你就问我他如何了,这段时间忙着商会,我可是劳心劳力,可你二人只惦记对方,不问我一声。”
扑哧!
纪云舒没能忍住一笑,绕过面前的桌子,走到他身旁,偷偷一笑,问:“那……有些人今日来可好?”
“现在想起我了?”
“不曾忘记你。”她跟了景容这么多年,情话也学了一些。
显然,这话对景容而言十分受用,他心底乐开了花,偏偏表面上还一副“求安慰”的样子。
与齐大人家的奶娃娃有的一拼!
纪云舒也不想拆穿他,便用手轻轻勾住他的衣角,绕了一圈,继续说:“你终日在我身边,是好还是不好,我看得见,也感受得到,何必问出来?”
景容的心一下就酥了,嘴角溢出一抹笑。
心满意足!
还是败给这个女人了。
于是——
他一把将她抱了起来,满脸邪恶,说:“不如……用身体来感受。”
“无赖!”
纪云舒想要挣脱,却已经为时已晚。
人已经被抱出书房,直接甩到了卧室的床上。
嘿嘿嘿!
……
补脑时间。
第二天一早。
两人精疲力尽的起了床,刚穿好衣服,门外就传来琅泊的声音,“王爷,纪姑娘。”
景容打开门,问:“何事?”
“京兆尹来了,说是……出事了。”
呃?
那家伙每回来准没好事。
景容回头和纪云舒对视了一眼。
此刻,京兆尹在客厅里来回走着,十分焦急,手心里冒着汗,看到纪云舒和景容一来,赶紧迎了上去,面色严肃,“王爷,纪大人。”
“发生什么事了?”
“出……出命案了。”
果不其然!
一刻钟后,一行人到了出事的龙府客栈。
客栈的大门虽然关了,可外面还围满了不少的百姓,大伙纷纷指指点点、议论纷纷,都在猜测客栈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京兆尹轻声说:“消息目前已经封锁,免得人心惶惶。”
纪云舒点头,认同他的做法!
可是当百姓看到不仅京兆尹来了,就连纪云舒都来了的时候,便知道不是什么好事,更是惹来一阵热议,心想里面必定是死了人,不然怎么刑部提点刑狱司纪大人都来了?
不仅她来了,那位容王也来了。
可见是大事!
进了客栈,京兆尹命人在外面守着,不准闲人进入。
客栈里,所有在这里办事的掌柜、小二、厨师、入住的客人……都在。
大伙聚集在大堂了,胆子小的缩在一块,胆子大的,就不停的往楼上瞧。
“王爷,纪先生,死者……就在楼上。”京兆尹伸出手指头往楼上戳了戳。
景容:“先上去看看吧。”刚要上去,客栈的掌柜就驮着腰,战战兢兢的走了过来,说:“几位官爷,虽说人是死在我们这,可……绝对与我们客栈没关系啊,若是此事传出去,小的这店估计也别想再开了,所以劳烦各位爷行行好,
可千万要把消息封锁起来。”
恳求。
京兆尹做不了主,便看向景容,询问他的意见。
景容道,“案子查明后,自不会让你客栈受影响。”
“多谢官爷,多谢官爷……”掌柜连连哈腰,安了心。一行人边上楼,京兆尹就一边说,”死者是昨天才进京的一个香料商,今晨她的伙计去敲她房门,可是不见应答,就直接撞门进去了,发现死者躺在里面,确定人是死了之后,下官就立刻去找你了,实在不
敢破坏现场,也就没派人搜查屋子,只让人将客栈和命案现场围了起来,等你的指示再行事。”
她“嗯”了一声!
楼道上全都是京兆尹的人,守在一间敞开的客房外头,大伙脸色极其凝重,想必屋子里的情况也十分“复杂”。
人到门口,就看到屋里地上一动不动的躺着一个女人!周围不见任何血迹!
第867章 被剥了皮的脸
地上躺着的女人身子笔直,一身大红色的衣裳,双手安分的放在腹部上,奇怪的是,女人的脸上竟然带着一张牛鬼面具,那面具栩栩如生、颜色丰富,画得牛鬼之相更是狰狞可怖,从面具诺大的眼眶中看
去,可以看见死者那双充满血丝的眼球,仿佛正盯着人在看。
毛骨悚然!
后背一凉!
而那张牛鬼面具……
纪云舒似是在哪里见过!她进去后,并没有先去动尸体,而是在屋子里查看了一番,屋子不大不小,很干净,并没有打动过的痕迹,进门左侧的位置堆放着几个大箱子,垒在一起,里面应该就是她们的货物,正南方向则是一排窗
户,此刻已经被关上,她推门一扇,往外看去,客栈的后面是一个狭窄的小巷,因处于二楼,所以有些高度,倒也没什么异常,只是在窗户边角上却发现了一些暗黄色的粒物。
她捏在指尖上轻轻一搓,才发现原来是沙子!
这客栈里怎么会有沙子?
暂时也没多想。
她又注意到放置在床边的一个柜子,上面倒了一盏烛台,蜡烛已经燃尽,白色的蜡油顺着柜子一路流到了地上。
除此之外,屋子里并无其他异常之处。
景容和京兆尹也不打扰她,默默站在一旁。
等她验尸破案!
打量完毕后,纪云舒才戴上早就备好的手套,走到尸体旁,蹲身查看。
她刚碰到死者脸上的面具,京兆尹就赶忙提醒:“纪大人,那面具底下……”
皱着眉头!
似乎面具底下那张脸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似的。
纪云舒紧扣住面具上的一角,慢慢将其掀开。
露出面具底下那张布满血丝、皮肉剥离的脸!
死者眼睛睁着,眼球涣散,充着血块!
呃!这并不是她见过的最恶心的尸体,和当初李家小姐一样,都是生生被人剥了皮,而唯一不同的是,这张脸不仅被剥了皮,脸上还被人划了很多刀,刀口不深,却密密麻麻,和那些肉丝血脉完全融合在了一
块。
这究竟是大的仇啊!
以至于将人的脸皮剥去后还不罢休,还要在其脸上划上这么多道口子。
真是让人唏嘘!
周围的几个官差在面具掀开的那一刹那,纷纷捂住嘴,作呕起来,京兆尹自然也不例外,他极力的忍着胃里那股翻滚的恶心感,拧着鼻子,皱着眉头,依旧正正的站在哪儿。
但景容已经习以为常,一双明眸好奇的看着,等待纪云舒查验的结果。
不过——
纪云舒不恐,却惊了。
因为死者并不是别人,而是自己昨日在街上看到的那个漂亮的女人!
都说红颜薄命,却在她身上应验了。
可惜归可惜,到底还是查验打紧。她轻叹了口气,将手中的面具放置一边,捏住死者的两腮,迫使其嘴巴张开,接着用手指在里面掏了掏,抽出来的时候,白色的手套上沾了些凝结住的血液,并无其他物体,而后,她轻勾着死者的下颌,
往上一抬,露出脖子上一道暗红的口子,伤口处皮肉外翻,内有血痂,她用手摸了摸,眼神一凝,大致已经知道了凶器是什么!
往下看,她直接扯开了死者胸前的衣裳,在胸骨的位置上重重的摁了几下,没有异常!
才将死者衣裳合上!
再往下查,死者那双放在腹部上的手十指交叉,紧握一团,不松一丝,她试图将其分开,却发现那双手之间竟然沾满了白色的蜡油,而且已经干涸,若是不用力,很难分开。
奇怪!
这是她脑子里当下就冒出来的一个词。
她用了几分力,才好不容易将死者的手给分开。
满手都是白蜡!
一一清干净后,死者手心里什么也没有,也不知凶手何故要这样做?
女人的手虽然很白,但骨节微有凸出,不修长,也不精致,可以说很不好看,甚至满手是老茧,毕竟是个生意人,这样的手倒也算得上寻常。
但——
纪云舒眉心微微一怵,心里更加觉得奇怪了。
继续察看。
之后,她又在死者的头发上、衣服上、甚至鞋子上都有发现细微的沙粒。
和窗台上发现了那些一样!
奇怪!
她脱去手套,神色凝重。
景容看了尸体一眼,问她,“如何?”她沉默了一会,才道:“死者是昨日子时一更死的,致命伤在脖子上,是被人用一把十分尖细的弯形短刀一刀割去动脉,而后失血过多死的,凶手大概与她有着什么深仇大恨,抑或是她做了什么激怒了凶手
,所以在她死后还要生生将她的脸皮剥去,这还不罢休,还要用那把短刀在她脸上划这么多道口子,而且,这里并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京兆尹:“何以见得?”
“因为这周围并没有血迹!死者的衣服、头发、双手也如此干净,可见,死者是在别的地方死的,死后,凶手为她清理身上的血迹,换上了干净的衣服,然后搬到了这间屋子里来的。”
呃!
可不是吗!
京兆尹恍然过来,便赶紧下令,“来人,去客栈各处搜查,看看是否有什么地方留有血迹?”
几个官差准备去。但被纪云舒叫住,说:“我在窗台上和死者的身上都有发现很多细微的沙粒,如果按照我心中猜测的那样,那很有可能是凶手留下的,或者说……死者是在一个有沙子的地方被凶手杀死的,你们去查一查附
近哪个地方有沙子?一定要在周围仔细盘查清楚。“
“是。”
官差去了。
纪云舒又转而吩咐京兆尹:“我想见见客栈昨晚守夜的小二和死者的伙计。”
“下官这就找他们上来。”
很快,客栈里的掌柜、守夜的小二和焦十娘的其中两个伙计就上来了。
掌柜和小二胆怵,站在门口不敢进去,哆哆嗦嗦。
两个伙计看到焦十娘的样子时,又惊又吓,咽了咽口水。
纪云舒走到小二面前,严肃的问他:“昨日子时是你守的夜?”“是。”
第868章 变态杀手
“那昨日子时,客栈里可有发生过什么异常的事?”
小二想了想,摇头。
“没有!”
“那死者入住之后,可有出来过?或者有没有人来找过她?”
“没有吧!小的记得她当时在楼下吃了晚饭后就进了房间,之后就一直没出来过。”
“那当时是什么时候?”“大概酉时一刻,不过戌时三刻的时候,小的进去给她送了一壶茶,当时她还在,之后也没见她出来过,小的也一直守在底下,因为他的房间就在楼梯口旁边,所以很显眼,小的很肯定,没人再进去过。
”小二斩钉截铁道。
纪云舒信他!
她看了尸体一眼,目光落在死者那双不好看且手指骨节凸出的双手上,转而问焦十娘的那两个伙计。
“那你们呢?在戌时之后,可有见过死者?”
两个伙计摇头!
“那她可有什么仇人?在进京之前,或者进京之后,有没有人跟她起过争执?”“这个……”稍微壮一点的伙计想了又想,“十娘可是出了名的好人,在生意上也不曾和人发生过争执,而且江湖上很多朋友,更没有跟谁结过仇!今年也是我们第一次来京城参见三年一度的商会,也不知道
凶手是谁,竟然这么残忍,十娘人这么好,却……”
叹息!
两个伙计甚至眼眶泛红,抬起袖子抹了把泪!
纪云舒虽有些同情,但还是继续问:“那她有没有见过什么你们不认识的人?或者在你们住进客栈之后,也就是在酉时之前有没有谁去找过十娘?”“没有啊,我们一入京就来客栈了,没有谁找过她,而且十娘说了,最近京城人太多,让我们在客栈里好好待着,她也没出去,当晚吃完饭就进了房间,确实像小二说的,十娘一直没有出来过。”说完,伙计有赶忙道,“对了,我虽然在戌时之后没有见过十娘,但我记得在亥时一刻的时候,我想上茅房,正好经过十娘房间准备下楼,当时好像看到十娘的屋子里有两道影子,一晃眼就没了,我以为自己看错了
,没有在乎。”
“影子?”大伙紧绷着神经。
莫非另一个就是凶手?
伙计说:“应该是,也可能是我看错了。”
纪云舒追问:“你好好形容一下,当时你看到的影子是什么样的?高?矮?胖?还是瘦?或者有什么别的特征?”
伙计咽了咽口水,眼眉低了低,张了张嘴,半天才道出一句惊人的话:“是……一模一样,一模一样的影子!”
呃?
在场的人都十分震惊!
更是觉得后背一凉。
人人都知道人只有一个影子,哪里来的两个?那伙计说完后,自己都害怕了,脸色刷的一下白上了手,双唇颤抖道:“所以我才说可能看错了,屋子里怎么会有两道一摸一样的影子呢?当时又着急上茅房,所以没有太在意,可是回到房间后,我就有点
后怕了。”
他抱了抱发抖的手臂!
真希望自己是真的看错了!
此事虽然诡异,可毕竟只有那个伙计一人看见,兴许是真的看错了。纪云舒寻思,如果小二和那两个伙计所说不假,亥时之后没人进去过,也没人出来过,那么凶手是如何将死者带出房间的?又为何要在别处下手杀人?杀人不毁尸,又重新搬回来,这是为什么?甚至还变
态到搞出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事!
她心里打鼓,再次走到那扇窗前,看着上面的那些沙粒,若有所思。
景容走了过来,站在她旁边,说,“你是不是在想,凶手应该是个高手,所以才可以将人从这么高的地方扛出去,又不动声色的扛回来?”“是,但也不全是,其实我还在想别的。”她说,“如果凶手真的想要杀人的话,凭他/她能无声无息翻跃这么高的墙来看,要杀死一个人应该很简单,何故要将死者带出去杀死?又抬回来?还给死者换了衣
服、戴了面具?甚至还用蜡油将死者的双手黏住?他/她弄出这些来是为了什么?”
她暂时想不明白!
景容望着外头,又转而看向那具尸体,猜测道:“或许……凶手是个心里变态且扭曲的杀手,故意将尸体弄成这样,于他/她而言,其实是一种满足!”
确实存在这样的变态杀手,而且很多,为了满足自己心里的欲/望和快感而杀人,然后将尸体呈现出他/她脑子里想象的那样,差一丝一毫都不行!
纪云舒点点头:“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
说完,她的目光又在屋子里重新扫过一遍,最后落在了那几个垒起来的大箱子上。
鼻子微微一蹙。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从箱子里散发出来的淡淡香味,像是茉莉花加奶油的味道。
沁人心脾!
岭南一带的香料是出了名的好闻,许多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最爱的就是岭南的香料,因为那味道不仅好闻,若是制成香水洒在身上,香味可保持一个月不散。
所以不仅贵,还很稀罕。
她伸手摸向其中一个箱子,又缓缓滑到另外一个箱子上。
呃?
那一刻,她眼眸一震。
又在另外几个箱子上摸了几下。
口中呢喃道:“为何最下面的那个大箱子跟其他的箱子温度不一样?”
上面几个箱子都是普通的常温,而被压在最底下的一个大箱子则稍微偏冷了些。
“这里面的都是香料吗?”她问那两个伙计。
其中一个伙计说:“是啊,这些箱子里面都是我们岭南的香料,入京之前,全都封好了,因为我们的香料,不易潮湿,十娘吩咐,再商会之前不准开箱,免得到时候受了潮就不好了。”
“那最底下的箱子里装的也是香料?”
“是啊!”
纪云舒心有怀疑,想打开看看,可人家都说了,若是打开,可能会受潮,万一只是自己多了心,那岂不是糟蹋了人家的一桩生意?
使不得!
使不得!大概……是因为下面那个箱子贴近地面,所以比较回凉吧。
第869章 一双手
箱子的事情暂且放置一边不谈。而以目前来看,只能确定十娘在戌时小二进去送茶后就再也没有出去过,也没有人进去过,可证明当时人还在屋子里,而伙计说在亥时的时候看到屋子里有两道影子,那么,死者应是在亥时和子时之间被
人带出屋子的。
凶手是个高手!
并且是跃窗而入!景容:“现在最重要的,是根据那些沙粒先找到第一案发现场,最近京城商会,巡城御史的人也一直在各处巡查。”他转向吩咐京兆尹,“京兆尹,你去问问巡城御史的人可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再派人多
去问问附近的百姓,那天晚上有没有见到可疑的人出现?或者问问这一带打更的更夫,不要错漏了任何地方。”
“下官明白,那这尸体?”怎么办?
“尸体先抬去刑部的停尸房,说不定稍后纪大人要需要再验尸。”
“是。”
京兆尹当即便遣人去通知刑部的人赶紧来抬尸体。
而纪云舒看着那张放在地上的牛鬼面具,眼神忽然一紧。
之前她就觉得那面具十分眼熟,但一时至今根本想不起来,但现在却想起来了。
她记得,昨天焦十娘入京时,在路上忽然被三个戴着面具的人给拦了下来,而戴着焦十娘脸上的那张面具,正是那三人戴着的其中一块牛鬼面具。
一模一样!
“我想起来了。”她忽然出声。
景容和京兆尹惊,纷纷看向她。
“纪大人,你想到了什么?”
“昨天焦十娘入京时,被三个戴面具的男人挡在马车前拦了下来,我记得,当时有个人戴着的面具就是十娘戴着的这一张,而且是一模一样的,都是牛鬼面具。”
她这一说,那两个伙计也想起来了。
其中一人上前,说:“对,没错,当时确实有三个戴着面具的人拦下了我们的马车,当时怎么说都不肯走,愣愣的站在那儿,我看一定是他们杀了十娘,一定是。”
另外一个伙计也赶忙接了话尾:“可是十娘跟他们无冤无仇,他们为什么要杀人?”
“我们入京后,就只跟那三个人在街上碰撞过,一定就是他们,还戴着那种十分恐怖的面具在街上走来走去,可见就是心里变态的人,各位官爷,你们一定要找出凶手绳之于法,还十娘一个公道啊。”
十分激动!
京兆尹询问纪云舒:“纪大人,会不会那三个人真的就是凶手?”
“不敢断定!”纪云舒说,“你派人在京城里找到那三个戴着面具的男人,找到后,务必带来问话。”
“是。”
京兆尹不敢耽误,赶紧下了令。
满城搜索。
转而,纪云舒又问那两个此时还激动的伙计,“我问你们,焦十娘可有什么姊妹?”
啊?
怎么无缘无故问起这个来?
两个伙计更是一脸茫然。
“没有,十娘就她一个人。”
“可确定?”“官爷怎么忽然问起这个?十娘十几岁就开始带着我们做香料生意了,算一算,我们也跟了她十几年,她父母很早就死了,家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这些我们都是知道的,岭南认识十娘的人也都知道她没有
兄弟姊妹。”伙计认真道。
纪云舒点点了头。
心里却鼓了一个很大疑问,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景容觉得奇怪,本想问她,可她却忽然弯腰捡起地上那张面具,与京兆尹说,“这面具我先带回去,若是找到了第一案发现场和那三个戴着面具的人,就立刻通知我。”
“放心,下官一定加大搜查。”
从客栈出来,外面还有大量的百姓在围观。
看到他们出来,大伙更加激动,恨不得扑上去问一问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而人群中也悉悉率率的传来一些议论的声音。
“是不是真的死人了?”
“肯定的,你没看到连纪大人都来了吗?”
“真是晦气,离商会都没几天了,偏又闹出这样的事情来。”
“行了,别乱说了,还不一定呢。”
……
马车已经在外面候着,纪云舒刚要上去,忽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那股香味,正是在焦十娘屋子里闻到的味道。
茉莉花加奶油!
她在人群中寻了一遍,人太多,所以并不知道那股香味从何而来?
景容问:“怎么了?”
她轻摇了下头,上了马车。
回去的一路上,她神色凝重。
一言不发。
景容见此,问:“你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没说?”
纪云舒:“还是你最懂我。”
“这里就只有你我二人,说吧。”
“那双手!”
“手?”景容皱眉。她点头道:“昨日在街上见到焦十娘的时候,我很清楚的记得,她的手非常细长白皙,而且指甲上还涂有红色蔻丹,很精致,那双手很美,但是……死者的手却有些粗糙,手指骨节凸出,而且指甲上也没有
涂蔻丹。”
哦!
景容恍然:“怪不得你会问那个伙计焦十娘是否有姊妹?是因为你怀疑,死的那个,不是你昨天在街上看到的那个。”“没错。”纪云舒神色凝重,“因为一个人的手是骗不了人的,就算只隔了一天,一双原本修长细致的手是不可能便成另外一双,但……死者的相貌确实就是我见过的那位焦十娘,这是没有错的!除非,确实
有一个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可要找出一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两人必定是有血缘关系,但她的伙计却说焦十娘没有兄长姊妹。”
“就算真的有,那当时假的焦十娘进京时,真正的焦十娘又在哪?”
“所以我才不敢肯定,方才在客栈的时候也没有说出来,单单凭一双手,无法确定我的猜想。”
她轻沉了一口气。
每次遇到案件,她心里就分外沉重,像是将自己裹进了一块大布里,拼命想要捅破它,获得解脱!
景容握住她的手:“案子总是要慢慢来,暂时先等京兆尹那边的消息,你也不要想太多了,我会担心。”
她乖乖点头。现在也只能等待消息了!
第870章 刑西扬
第二天。
纪云舒刚到刑部,京兆尹就过来了。“下官命人在客栈的附近搜了一遍,甚至更远的地方也都去搜查了,可是附近没有什么地方是有沙子的,就算有,也是在较远的地方,并且在那周围也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甚至用纪大人你教给我们的方
式,用酽醋加白酒在周围泼洒,都没找出血迹,至于那三个戴着牛鬼蛇神面具的人,倒是有人在街上看见过,可他们因为戴着面具,根本认不出相貌来,如同大海捞针。”
叹息!
纪云舒:“那也就是毫无头绪了!”
京兆尹继续:“下官也去问了焦十娘入京时,负责城门进出的兵部刘大人,他说当时焦十娘手持一份岭南商会会长刑西扬的批文,所以当时没怎么检查,就直接让她们入京了。”
“岭南商会的批文?”
“没错,此次商会的四大商会会长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到了京城,如果这么说的话,目前能确定焦十娘在京城里认识的人,应该就只有岭南商会会长刑西扬,至于他们是什么关系?就不知道了。”
大临共有四大商会,中都商会,岭南商会,安州商会,祁阳商会。
此次三年一度的商会节,一个月前四大商会的会长就已经聚齐京城。
表面上是为了联手主持此次的商会节。
可其实,还有一个特别重要的原因!商会建立时,为了能让四大商互相制约、互相扶助,所以还设有一个商会总会长的职位,专门用来管理四大商会,相当于首脑,可是前总会长在三年前商会时突然暴病死了,以至于这三年来,总会长的位置就一直空缺着,而今年就是打算在四大商会会长之间选一个人来担任,不过这事是吏部和户部监管,与刑部无关,所以纪云舒也没有太上心,只是偶尔听几个大人说上几句罢了,风一吹,就吹到了她耳
边。
那么,这么焦十娘和刑西扬究竟是什么关系?
她正困惑时——
刑部的一个小尹匆匆忙忙的跑到她“办公室”外。
“纪大人。”
“什么事?”
小尹进来,手里拿着一本小小的册子:“刚才我们的人去停尸房查看焦十娘的尸体,发现这东西从她身上掉了下来,不知道是什么,先拿来给大人你看看。”
一边说,一边将东西递给了纪云舒。
那是一个黄/色的账本!
非常小巧!
很适合携带在身!
纪云舒翻开几页查看,上面记录的都是些生意上的账单来往,还有很多香料的出售地记录。
一个生意人有账本很正常!
她正打算合上,却突然翻到了最后几页的时候,手一顿。
竟然看到了刑西扬的名字!
便仔细的看了起来,账本上写着“7月14号,支刑西扬五万两银子,定8月14当日还”,清楚明了。
五万两啊!
多少穷苦百姓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钱。
京兆尹:“纪大人,怎么了?这上面写着什么?”
纪云舒直接将账本递给他。
一看,京兆尹吃惊:“刑西扬?为何又是他?这两人究竟是什么关系?为何刑西扬会给焦十娘入京的批文?焦十娘又给他五万两银子呢?”稍顿,又猜测道,“难道……她们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既然要猜,咱们不防就猜得大胆一些。”
“纪大人的意思是?”纪云舒从椅子上起身,迈着步子绕到桌案前,一边说,“刑西扬会给焦十娘批文,焦十娘又借给刑西扬五万两,二人之间必定关系匪浅,或者像你说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可是刑西扬是岭南商会的会长
,大临四大商会会长之一,一个掌握着南边商业运输命脉的人怎么还会找人借钱呢?五万两,对他来说应该不算钱,可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问焦十娘借五万两银子呢?而且账本上所写,支银子的时间是在7月14号,就是上个月,而还钱的时间是8月14号,正号是焦十娘入京的那天,怎么这么巧?偏偏在还钱的当天焦十娘就死了呢?假设,刑西扬知道焦十娘进京,担心她
找自己还钱,可他又无力偿还,所以心一横,就跃窗而入,为了不在现场留下证据,所以将她带出客栈杀害,又故布疑阵,给死者戴上面具,又将她的手用蜡油粘着,真正的目的……是为了扰乱我们。”
京兆尹听得很认真,思索着:“纪大人这样一说,倒是将一切的可能都串联起来了,莫非……凶手真的是刑西扬?”
“我方才说了是假设,其中当中还有很多疑点,如果真的想要解开,看来我们得找刑西扬问一问。”
“四大商会会长都住在了朝廷安排的文莱阁。”
“那咱们就亲自走一趟,去问问看。”
很快,纪云舒和京兆尹就去了文莱阁,身边只带了两个小尹。
没有“大张旗鼓”!四大商业巨头所住的地方真是一丝也不含糊,整个文莱阁整得就跟古代版的“人名大会堂”一样,虽不是金碧辉煌、闪瞎人眼的那种,都说古代重农轻商,现在看来也并非每朝每代都是,这文莱阁里面的摆
设布局十分气派,各个物件也都很大气高雅、价值不菲,单单就说进门左侧的一个盆栽都价值几十两,更不用说里面其他的用具了。
贫穷已经限制了我的想象力!
果然,做生意这一行,多久都不会被时代淘汰!
怪不得马芸妈妈这么有钱。
若是能回到现代,她也要做生意。
文莱阁的小厮哈着腰领着纪云舒和京兆尹进去。
还没到大厅,刑西扬老远就迎了上来。
纪云舒有近视,直到人快到眼前才看清。
那刑西扬四十多岁,长相极其的普通,却十分面善,明明是个有钱人,可穿着却很简单,料子不是最好的,身上佩戴的物件也不是最好的,搁在现代,就是军区大院老干部的打扮。
“刑某不知两位大人突然前来,未能及时迎接,还请见谅。”他带着一种浑厚沙哑的嗓音。但是让人听上去很有安全感!
第871章 交情不深
刑西扬从语气上来看,倒是个友善之人!
但刑西扬终究是商,他们是官。
在做官的面前,他自然百般客气。
而纪云舒为了方便办公,所以都会穿一身男装外出,虽说女子之身已是人尽皆知,可别人还是习惯性的叫她“纪先生”,或者尊称她为一声“纪大人”。
她说:“是我们突然前来,没有通知刑会长,谈不上见谅不见谅。”
刑西扬:“那两位大人里面请。”
几人到了大厅入座,文莱阁的小厮赶紧照吩咐上了上等的西湖龙井。
茶香四溢,萦绕在鼻尖。
纪云舒还从未喝过这么贵的茶,一口就是十多两银子啊。
“不知两位大人今日来找刑某所为何事?”刑西扬问。
京兆尹看向对面的纪云舒,等她开口。
纪云舒端着那杯装着满是银子的茶,嘴角处溢着一抹让人猜不透的笑。
将茶杯放下!
她说:“刑会长,此次我们前来是有些事想问你。”
“大人请问。”
“关于焦十娘的。”
听到“焦十娘”三个字的时候,刑西扬神色一怔,双瞳微睁。
纪云舒将他神色上的变化尽收眼底,说:“相信刑会长应该认识焦十娘吧?”男人毕竟是做生意的,心里比贼还要精明几分,他身为岭南商会的会长,早在焦十娘死的那天就已经有人通知他了,眼前这位纪大人的口气,显然是“来者不善”,定是抓到了自己与焦十娘有交织的“东西”
,不然,也不会突然来访,说白了,纪云舒就是在他脚边放了个麻袋,等着他自己主动往里跳。
索性——“也算得上认识,大人也知道,我是岭南商会的会长,所以经常会跟岭南一带的商客有所往来,焦十娘是那一带有名香料商,所以也见过几回。”说完,他叹了一声气,惋惜道,“只是没想到,此次十娘竟然
在京城里出了事,真是可惜。”
“刑会长与焦十娘只是认识?”
“交情不深。”
他回答的十分自然!
纪云舒也就直接挑明:“听说焦十娘入京时,手里有刑会长你给的一份批文,能得到岭南商会会长的批文,想必你二人之间的关系一定不简单。”
刑西扬面不更色的解释道:“纪大人有所不知,十娘做的乃是香料生意,那些香料极其的名贵,不宜开封遇潮,可这一路从岭南运货到京城,路上要经过几道勘查,所以刑某才给了她一份批文。”
字字平缓,听不出有假。
京兆尹暗暗冷笑,对他的话丝毫不信。
来!
看你表演!
请继续!纪云舒听不出他话里的漏洞,就开门见山了:“刑会长,我也不跟你拐弯抹角,其实今日来,是因为我们在焦十娘的身上发现了一本账本,而账本上则发现了一条与刑会长你有关的记录,记着你在上个月的
7月14号向她借了五万两银子,这数目可不小啊!如果按照刑会长你所说的交情不深,那这五万两银子怕是情深义重吧!”
闻言,刑西扬咽了咽口水,眉目稍稍低垂。
道不出话来。“你是岭南商会的会长,区区五万两与你而言应该不算多!可你为何要向她借呢?而还款日期是8月14号,也正是焦十娘死的那一天,这未免也太巧合了,莫非其中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纪云舒语调起伏
有度,听上去温和,实际上却像是一根根锐利的针,朝刑西扬的穴位上刺去。
刑西扬也不傻,自然明白了其中的意思,目光在纪云舒和京兆尹的身上徘徊,吃惊道,“莫非两位大人怀疑……人是我杀的?”
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纪云舒解释:“猜测是猜测,事实是事实,今日来,无非就是想弄清楚而已,当然,这并不代表此事就与死者的死有关,可这案子既然发生了,那么就算是绿豆般的小线索也不能放过,所以,还请刑会长配
合一二。”刑西扬明白似的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说:“实不相瞒,我与焦十娘已经相识了十几年,但算不上什么朋友,上个月我入京主持三年一度的商会,途中遇到一个老和尚,他手里拿着一尊佛像,我见那佛像十分喜欢,可和尚开口却要五万两银子,为了买到心头好,多少钱都值得,只可惜我当时身上并没有带这么多钱,偏又正巧遇到了焦十娘,她十分慷慨,当下就借了我五万两,我也定了时日还钱给她,也就是8月14号,那时又知道她今年也打算入京,所以给了她一份批文,而她入京那一天我忙晕了头,确实是忘记了,若是你们不信,大可去查一查就是,再说,区区五万两,我刑某岂会拿不出来?更别说为
了那点银子去杀人了。”
条理清楚!
说的极其认真!
甚至还带着一点被冤枉的语气。
纪云舒和京兆尹对视一眼,尔后,她说,“若你说的是真的,我们自会查清楚。”
“那就有劳两位大人了。”
京兆尹出声:“刑会长,此事还没有查明之前,若还有什么问题,我们还会再来,毕竟目前来看,唯一和焦十娘有关的人也只有你。”
“刑某明白。”
问清楚后,纪云舒和京兆尹也准备离开了。
刑西扬起身相送。
“刑会长不用送了,留步吧。”纪云舒说。
“是。”
望着他们的背影,刑西扬那张温和的好人脸转而就变得万分警惕起来。
衣襟内的手也握得十分用力。
甚至带着几分忐忑。
纪云舒刚出文莱阁,就迎面“撞”上一个人。那人衣着华丽,腰间上戴了两块玉佩,手里挥着一把打开的折扇,折扇下挂着一个吊穗,单单就说吊穗上那颗透绿的珠子,就价值连城,男人估摸着也就三十多岁,相貌也还算年轻,只是不如刑西扬那样
沉稳,反正显得有些奸诈。
典型的商人相!
门口的小厮立刻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他一听,手中打开的折扇立刻合上。笑脸相迎!
第872章 行贿
“拜见两位大人。”那人拱手。
带着“献媚”的味道。
但,他是谁?
纪云舒上下打量着他。
男人扬着那双又惊又喜的眸子,看着纪云舒,道:“这位……就是刑部提点刑狱司纪大人吧?”
想来是刚才那个小厮告知他的。
纪云舒点了下头。
他便立刻再道:“在下是中都商会会长柳之南,没想到能见到闻名京城的纪大人,柳某真是有幸。”
满脸笑意,再次深深的鞠了一躬。
纪云舒与他礼笑,这人身上像是带着一团火,显得很热情,弄得她不知道如何回应。
柳之南:“不知道大人今日来文莱阁所谓何事?”
她说:“来找刑会长了解一些小事。”
“哦?可是关于商会总会长的?”
“柳会长想多了,商会会长的事是户部和吏部在管,与刑部无关。”
柳之南尴尬一笑,却带着玩笑的语气猜测:“那该不会是……刑会长私下贿赂被抓到了吧?所以惊动了纪大人?”
呃?
纪云舒脸色一变。
“何出此言?”
“柳某就是随口道了一句,大人不必当真。”
老子差点就信了。
纪云舒满头黑线:“本官还有要事要办,就不跟柳会长多聊了。”
“大人慢走。”
纪云舒上了马车后,心里忽然想起刚才柳之南的那番话。
“京兆尹。”
旁边的京兆尹问:“纪大人,怎么了?”
“劳烦你去一趟御史府,让他们查一查户部和吏部中都有谁在负责商会总会长的事?看看他们的口袋里……有没有多出些东西。”
“东西?”京兆尹愣了一下,当下反应过来了,“纪大人是怀疑刑西扬的五万两是用来……”
没将话直接说出来!
回去后,京兆尹立刻去了御史府。
暗中查!
没想到很快就有了消息!
原来,此次负责总会长一事的人当中,真的有人口袋里多了钱。
正所谓,米缸里的老鼠屎不翻一翻,真不知道有几粒!
一揪,便揪出了五六个官员。
御史大夫派人一一逼问,才知道贿赂的人竟然是刑西扬!
他为了成为商会总会长,暗中贿赂官员,那些银两加起来,刚刚好五万两,这笔钱已经将各个渠道疏通好,就等着最后宣布刑西扬是会长了。
一经查实,那些官员都被罢了职!
而刑西扬如被人当头一棒,又像是被人扒光了皮,放在太阳底下晒。
御史大夫根据人证物证,下令抄了刑西扬在岭南的家。
他也说出了实情。“我与焦十娘……其实是相好,她知道我想当总会长,也知道我想贿赂那些官员,可我若用自己银子,到时候东窗事发,必定会查到我头上,所以十娘才动用她的钱给我,我也答应到时候一定还她,所以才
有了那个借据。”说的通俗一点,刑西扬是岭南商会会长,若为了要当上总会长而突然动用五万两出去,自然引起怀疑,就像一间公司在上市之前要接受资金审查的道理是一样的,就算一毛钱没对上,都会有影响,所以他
不敢动用自己资金去行贿,只好以借钱的名义动用一笔钱。
还真是只有刑西扬做生意的脑袋才想的出来。
纪云舒担心他是为了掩盖行贿的痕迹,所以心一横,才杀了焦十娘,故而让御史台责令将他禁在文莱阁里,等焦十娘的案子查明后再允他离京。
可是——
刑西扬被关的时候,嘴里口口声声的喊着:“我没有杀人,凶手不是我,一定是柳之南,一定是他陷害我。”
柳之南?
两人之间莫非有什么渊源不可?
当然,这是后话。
纪云舒坐在马车里,一直在想焦十娘的案子,刑西扬不承认杀人,那凶手还会是谁?
她越想越出神!
突然——
“嘶~”马声传来。
同时,马车骤停,猛然一晃。
她的左肩重重的撞在了车壁上,眉心轻皱,有些吃痛。
待马车停稳,外头的马夫问道:“纪大人,你没事吧?”
“没事。”她掀开帘子朝外头看去,一边问,“怎么了?”
“有个孩子突然冲了出来。”
孩子?
她伸长脖子看去,就瞧见一个小女孩蹲在马前捡着散落在地的弹珠,慌慌忙忙的,似乎也吓到了,却也不忘继续捡那些珠子。
纪云舒赶紧下了马车,走到马车前,蹲下身一块帮她捡弹珠。
小女孩那张小而肮脏的手忽然一顿!
一双圆溜溜的眼珠子抬起来看着眼前的小哥哥,愣了下,然后继续捡。
散落的弹珠被一一捡起来,装进了女孩的兜兜了。
“谢谢哥哥。”女孩冲着她笑。
纪云舒垂目看着她脏兮兮的脸蛋,拿出帕子给她擦了擦,说:“下次要小心一点,知道吗?”
“知道了。”
“你很喜欢弹珠吗?”
“不喜欢,但这些是我赢回来的。”
“真厉害。”
她说完,瞥见了女孩的膝盖,可能是刚才为了捡弹珠冲出来的时候,不小心膝盖着地,磕伤了。
“你家住在哪儿?哥哥送你回去。”
小女孩眨巴眼睛:“可以吗?”
“嗯。”
小女孩很高兴,自己爬到了马车里,十分可爱。
可是这没心没肺的娃,要是搁在现代,指不定就成了人贩子盯着的对象。
送女孩回去的路上,纪云舒用马车上备着的药给她处理了一下伤口,简单的包扎了下。
到了女孩的住处,纪云舒才发现原来就在龙府客栈的后面。
从这里,可以直接看到焦十娘遇害那间屋子的窗户。
此刻窗户紧闭着!
“哎呀,心儿,你怎么弄得脏兮兮的?”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
纪云舒收回目光。
就见妇人从屋子里出来,一把抓住小女孩,又气又嫌弃:“你是不是又跑去滚泥巴了?”
“娘,心儿没去,我去玩弹珠了,还赢回来好多,你看。”她拉开自己的口袋,炫耀给自己娘亲看。
妇人无奈,叹了一口气,忽然注意到一旁的纪云舒,“你是?”
“我……”
他话还没说完,小女孩就说:“娘,是这个哥哥送我回来的。”
妇人赶忙致谢:“多谢公子,我家孩子顽皮,真是麻烦你了。”她笑了笑:“举手之劳。”
第873章 沙子雨
“举手之劳。”
妇人以表谢意,忙道:“公子要不去寒舍坐一坐,喝点水?”
纪云舒:“多谢好意,还是不必了,在下待会还有事要忙,就不进去打扰了。”
“既然这样,那就不送了。”
她微笑点头,朝小女孩笑了笑,便转身离开。
岂料——
小女孩突然拉住她的手,仰着脑袋热情道:“哥哥,你还是别走了,我们一起看沙子雨。”
“沙子雨?”
“是啊,很漂亮的沙子雨。”她手在空气里划了一道弧度。
妇人赶紧说:“公子,你别听小孩胡说。”
心儿:“娘,我没有胡说,是真的,那天晚上我出来上茅房,是真的看到了沙子雨,而且隔壁的良哥哥也说看到了,心儿没有撒谎,不信你去问良哥哥。”
“你这孩子,这天怎么会下沙子?你是看错了。”
“没看错,是真的。”心儿指着孔府客栈的方向,嘟囔着嘴:“我真的看到了,沙子雨就是从那边飞来的,飘在天上,很漂亮的。”
呃?
纪云舒顺着心儿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视线正好落在了焦十娘遇害那间房的窗户上。
当时,她在窗台上也看到了沙子,难道跟心儿口中说的“沙子雨”有关吗?
妇人:“公子,你别听孩子乱说,孩子总是想些乱七八糟的事,天只会下雨下雪,是不可能下沙子的。”
“是啊!”纪云舒微笑着,随即低头看着心儿,问,“你当真看到沙子雨了?”
“嗯。”
“什么时候?”
“半夜的时候。”孩子说不出准确的时间。
纪云舒再问:“那你记不记得,当时月亮在那一边?”
“在头顶。”
也就是子时差不多。
“是从那个方向飘来的?”纪云舒指着龙府客栈。
“嗯。”心儿肯定点头。
纪云舒若有所思,沙子?窗台上的沙子?焦十娘身上的沙子?
到底那些沙子是什么意思?
她忽然的举动和问题,让妇人顿时警惕起来,心想这人文质彬彬,该不会是坏人吧?便下意识的将自己女儿往身后拉去,带着不大好的语气说,
“公子,你要是不愿到寒舍去,那就不送了。”
逐客令!
然后拽着小家伙进了屋。
“砰”的一声将门关上。
纪云舒没有太在意,始终盯着那扇窗户看。
脑子里突然冒出来一个疑问,凶手真的是将焦十娘带出客栈杀死的吗?
但如果不是,那为何屋子里没有血?
凶手……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马夫见她出了神,喊了一声,“纪大人?”
她回过神来,思绪也被打断!
“纪大人,要不要走了?”
“走吧。”
她上了马车,一路又在想刚才自己的猜测。
当晚,她坐在院子里,手里拿着从焦十娘脸上取下来的那张牛鬼面具。
面具上的油彩颜料映着透红的烛光,此刻显得更加可怖了几分!
像是一只栩栩如生、满脸血丝的牛头,瞪着铜锣大的眼睛盯着自己一样。
她丝毫不畏,反而欣赏得越发入迷!
夏八的天,虽然炎热,好在晚上起了风,古代也没有太大的污染,再热也煎不了生鸡蛋。
院子里又种了几棵可以乘凉的树,树叶随风轻摆,飒飒作响,拂在空气里,带了些凉意。
小丫头依靠在柱子上,纪云舒盯着那面具看了多久,她就在那站了多久。
连连打哈欠。
眼皮打架!
脑袋靠在柱子上小眯起来。
“竹篮。”纪云舒忽然唤了一声。
小丫头一听,顿时精神,小跑到她面前,问:“纪姑娘,怎么了?需要什么东西吗?”
她摇头:“已经很晚了,你去休息吧。”
“可是……”
“不用管我,你先去休息就是,我再坐会就自己回屋。”
竹篮又打了个哈欠,捂着嘴,一脸疲倦:“那纪姑娘,我先回屋了,你要是有什么吩咐的就直接叫我。”
“嗯。”
丫头回屋睡觉后,纪云舒在院子里又坐了会。
不知不觉到了子时。
她抬头看向天空,那轮洁白的月光正好落在头顶上,十分圆润。
“子时时分的沙子雨?”她口中呢喃了一句。
这案子当中,有太多想不明白的地方了。
她再往下想,脑仁便疼得厉害,撑着脑袋揉着太阳穴,勉强好了点,才撑身回了屋。
第二天,她早早就起来了,又陷入了无限的苦恼思索中。
此时,太阳已经日上三竿。
十分炎热!
竹篮拿着一把小蒲扇进来,手里又端着一碗凉糕。
“姑娘,这么热的天,吃碗凉糕吧。”
凉糕透着冷气,化成一股白雾萦绕而上。
她拿勺子挖了一勺送入嘴边,凉爽的感觉一下冲去了她身上的热气。
“你一早出去买的吗?”
“不是,昨天就买回来了。”
“昨天?怎么府上有冰窖吗?”
竹篮说,“府上没有冰窖,是咱们自己冷藏的。”
嗯?
纪云舒好奇:“没有冰,怎么冷藏?”
“用沙子啊。”
“沙子?”“就是拿两个大小不同的木桶,将沙子填在大桶的底部,把小桶重进去,再往两个桶之间的边缘细缝里灌沙子,再掺一些水进去混合,然后直接将凉糕放进小桶里就行了,拿块布盖着,就跟放在冰窖里是一
样的,先生不知道也不奇怪,这等事情都是咱们下人弄。”
竹篮噼里啪啦的解释!
纪云舒却惊得整个人愣住了。
“咣当,咚!”
勺子松落,掉在了碗里。
“我明白了!”
她豁然起身!
竹篮怔了一下,“纪姑娘?怎么了?是我说错了吗?”
“不是你说错了。”她抓着竹篮的手,高兴道,“是你帮我解了一件我怎么也想不明白的事。”
“啊?什么事?”
“等我回来请你吃凉糕。”
“啊?”
竹篮愣了。
纪云舒则跨步出门,正好撞上进来的景容。
他问:“你这么急匆匆的要去哪儿?”
“刑部验尸。”
……
一刻钟后,纪云舒和景容到了刑部,直奔验尸房。
进去之前——
纪云舒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块沾了麻油的生姜。“张嘴。”
第874章 死亡时间
“张嘴。”
景容汗颜,盯着她手里的东西,,皱着眉头,一脸嫌弃:“怎么又是这玩意?很难吃的。”
她说:“焦十娘的尸体在里面已经放了两三天,都是夏八的天,估计早就臭了,而你又闻不得尸味,若是想进去,必须吃下它。”
“呃!”
“张嘴……”
“可不可以……”不吃!
这话还没说完,趁着他张嘴的时候,纪云舒快速将生姜往进了他嘴里。
然后轻抬了下他的下巴,那沾满了麻油的生姜便滚进了他的喉咙里。
顿时呛得他辣得眼睛发红!
差点眼泪直流。
女人,你死定了!
他捏着拳头。
纪云舒已经进去了。
停尸房里很暗,只开了屋顶上的一扇窗,但因为外头有一棵大树遮挡,光线很微薄。
于是,她顺手点了一支烛,放到用白布罩着的尸体旁。
一股很浓重的腐烂味一点点的从白布底下传出来。
刺鼻!
因为天气炎热,又在这密封的屋子里,尸体腐烂的程度自然就快了。
可想而知,焦十娘的尸体大概都要生蛆了吧。
景容吃了一片姜,但还是闻得到那股味道,只是很轻,他拧了拧鼻子,问:“你要怎么查?”纪云舒:“想知道死者真正的死亡时间,除了查看身上的尸斑和身体的痉挛以外,还可以根据死者的牙齿、胃或者心脏来看,但是……现在这具尸体恐怕腐烂得难以辨别了,而且凶手对尸体进行过处理,古
代也没有先进的器材检验,所以要从表面查,是不可能的。”
“那该怎么办?”
她眼神微微一紧,道出一句:“验骨。”
停尸房里有很多验尸的工具,可纪云舒如何都用不惯,所以就一直都用着自己特制的工具。
她戴上手套,从自己的檀木盒中挑选了一把尖头刀,在烛光上来回烤了一会。
然后——
捏住盖在尸体身上的白布。
掀开!
尸臭味顿时顺着白布掀开的那一刹那涌了上来,要露出了焦十娘那具恶心的尸体,腐烂到肉丝相连,五官塌陷,骨头凸出,那张原本精致的脸被人剥了皮,肉已腐烂,依稀可见里面的骨头。
惨不忍睹。
任谁看了,都避而远之。
绝世美人,到头来,还不是成了一堆烂肉烂骨。
“可惜。”纪云舒叹息。
景容看了一眼,“皮囊罢了,有何可惜?”
纪云舒回头白了他一眼。
他顿时闭嘴,退到了一边。
纪云舒则将焦十娘的头发翻开,然后扬起手中的尖刀朝头颅切了去。
一炷香后。
尸体的头颅露了出来。
血呼啦里,十分粘稠!
上面还沾有肉沫。
她曲起手指头在骨头上敲了敲,声音很沉闷,于是,又用刀在顶骨上刮下来一点粉末,揉搓在手心里,粉末像挣脱缰绳的烈马,随着空气快速窜去。
“白酒。”
景容听到后,乖乖拿来屋子里原本就放置的酒。
侧身递给了她。
那样子,真是有够滑稽的。
纪云舒接过白酒,在死者粘着血丝的头颅上擦去,将血迹清理干净,然后抬着烛台,慢慢靠近头颅的顶骨。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十分钟!
头颅上慢慢出现了很多细微的裂缝,若是不仔细看可能根本看不到。
而正是因为这些裂痕,纪云舒得了结论!
“果然如此!”
谜团解开了!
景容是个好奇的宝宝,他问:“从头颅就能看出死亡时间?”“人若是被冷冻了一段时间,不仅身体会僵硬,骨头也会僵硬,要是一个人是在死后且血液已经不再循环的情况下被冷冻的,那么解冻之后,大脑里的血液便会凝固不散,出现充血的状况,头颅也如同硬化了一般,骸骨上就会出现很多细小的裂纹,头颅的顶骨是最为明显的,但肉眼根本看不出来,只有擦了白酒,那些裂纹才会显现出来,而焦十娘的顶骨上确实出现了这种状况,可以推算,死者是死后被凶
手冷藏,故意扰乱死亡时间,而尸体若是被冷冻的时间超过12个时辰,那么从骸骨上刮下来的粉末就会很粘,我刚才从焦十娘头颅上刮下来的粉末就正是如此。”
景容听得一愣一愣的!
但也已经见怪不怪了。
暗暗给这个女人竖起了大拇指。
我的女人,就是厉害。
半个时辰后,龙府客栈。
纪云舒和的景容从刑部过来,前脚刚到,被通知的余大理、京兆尹以及刑部尚书都匆匆赶了来。
“王爷,纪先生,可是案子有进展了?”刑部尚书问。
她皱了下眉:“算吧。”
有就有!
没有就没有!
什么叫算吧?
大伙上了楼,打开了那间“不吉利”的屋子,里面除了焦十娘的尸体被抬去了刑部以外,其余的东西都原封不动。
余大理:“纪先生,莫非这屋子里有什么古怪之处?”
“屋子里不仅古怪,还暗藏玄机。”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静等下文。她认真道:“我已经去重新验过焦十娘的尸体了,发现死者的死亡时间根本不是14号的子时,而是在13号的子时或者之前,也就是说,在她还未入京之前,其实就已经死了,但因为凶手刻意将她的尸体冷藏
,故而将死亡时间足足拖了12个时辰以上。”
呃?
这话一出,大伙震惊不已!
京兆尹立刻说:“纪先生,你是不是弄错了?这怎么可能呢?兵部的刘大人说了,那天早上可是亲眼看到死者进的城,不止他看到了,城门口的城尹也都看到了,不会错的。”
一个人眼花也就算了,总不能大伙都眼花了吧?
再说——
“而且纪大人 ,你不是说那天你也看到叫焦十娘了吗?你都看到了,自然不会假,莫不成我们还活见鬼了?”
汗!
纪云舒:“那天我确实是看到了焦十娘,我不仅看到了她的脸,还看到了她的手,一双……精致修长且涂着蔻丹的手。”
so?
怎么突然提起手来?几个官员大眼瞪小眼,不明所以。
第875章 案件侦破
手?
大伙干巴巴的等着她解释。
可纪云舒并不急于立刻回应,而是走到那扇紧闭的窗户前,将其推开。
刹那间,外头的光线透射进来,带着一股热气,也带来一丝生气,将整个屋子里阴沉的气息给冲散了些。
窗户的夹缝里,此刻还留下来那天她看到的细碎沙粒!
她背对着所有人,说了一句:“有些证据,冥冥之中其实已经放在了我们的面前。”
声音轻沉,却传进了每个人的耳边。说完,她转身,揪着眉心,眼神中流淌着一丝困惑,继续说:“那日在街上看到焦十娘,她的手明明很好看,可死者的手却粗糙起茧,甚至手指骨节突出,那是两双完全不同的手,就算相貌一样,也不可否
认根本就是两个人!”
“两个人?”刑部尚书一脸泛惑,嘴里啧了两声,说:“我怎么越听越糊涂啊?”
余大理接了话:“别说你,我也听糊涂了,什么手?什么两个人?”
“纪大人,你倒是说明白些。”“那我重头再给你们解释一下。”纪云舒说,“先说凶手吧,如果焦十娘真的没有孪生姐妹,那么初步可以判断,凶手大致是一个擅于易容高手,而他/她可能跟死者之间存在某种仇恨,而这种仇恨是带有目的性的,不然,她/他也不会在13号的子时在城外将人杀死后,又费劲心思的运到京城里来,还将尸体明目张胆的摆在客栈里,这不是自投罗网吗?不过至于凶手为何会这样做的原因就只能暂且放置一边
,因为我也不知道。”一说完,京兆尹赶忙道:“如果照你这样说,焦十娘早就死了,而后有人假扮她入了京,可要是这样的话,那当时焦十娘的尸体藏在哪?这么炎热的天,尸体早就腐烂了,兵部的刘大人说了,当时他们只拉
着货物,根本没有冰块,如何冷藏尸体?”
一连串的疑问。
是啊!
怎么冷藏尸体?
若货物中真的有冰块,这一路过来也早就化了。
又岂会没被人发现?
纪云舒字字认真的与他说:“那是因为当时我们都漏掉了一个很重要的证据。”
“什么证据?”“水!”她说,“根据城门城尹上报的线索里,说焦十娘进京时,他们发现从货物里流出了一些水,可是当时并没有在意,直到我确定死者的死亡时间后,才将这一切串联了起来,这前因后果,也就都有了依
据。”
“什么依据?”
“箱子!”
众人:“……”
纪云舒的目光看向屋子里那个被几个小箱子压在下面的大箱子。
命令几个侍卫:“把那个大箱子拉出来。”
“是。”
侍卫按照吩咐,奋力将上面的小箱子抬起,把大箱子给拉了出来。
“怎么这么轻?”有人说了一句。
纪云舒:”打开!“
几个侍卫便直接采用了十分粗鲁的办法,用剑尖扣住锁头,一把撬开。
简单粗暴。
”咣当“一声!
箱子打开。
谁知——
原本应该装满香料的大箱子里却空空如也。
一个鬼影都没有!
不,里面还有一个小箱子!
一个同款的小箱子。
京兆尹惊:“这……这是怎么回事?里面不应该都是香料吗?怎么换成了个小箱子?难道有贼?”
你脑子瓦特了!
纪云舒头冒黑线。
她看着众人不解的样子,说:“里面东西不是被偷了,而是根本就没有。”
”没有?为何?“她从窗台上将那几粒沙子捏到了指尖上,解释起来:“那天,我明显感觉到这个大箱子与别的箱子温度不同,要更冷一些,当时没想太多,可现在联系一切,也就明了了。”稍顿,再道,“凶手在杀死焦十娘后,剥了她的脸皮,又为她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将其尸体用布裹着,再取来一个小箱子放在了这个大箱子里,在其底部和两个箱子的空隙里用沙子灌满,再注入水,最后将尸体放了进去,锁上箱子后便
神不知鬼不觉了,沙子遇水如冰,整个箱子内就像是一个小型的冰窖,尸体被冷藏在里面,便拖延了死亡时间,这种方法,就跟你们现在所用的冰鉴(百度可查)是一样的。”继续:“而凶手利用刑西扬给的批文,可以直接进京而不用检查货物,只可惜这些箱子并不是什么上等的木材所制,以至于掺和在沙子里的水在进京的时候从棺材里渗了出去,所以流了一地,尔后,他们到了客栈住下,凶手等到亥时一刻,将尸体从箱子里搬了出来,偏偏凑巧,被要去上茅房的伙计看到了,这才有了所谓的一模一样的影子之说,凶手随后就将箱子里的沙子一一清理干净,从窗台上撒了出去,正巧被住在客栈后的一个小女孩看到,他以为下了一场沙子雨,高兴得不得了,等到这一切都处理完之后,凶手将牛鬼面具戴在了焦十娘的脸上,再用蜡油将她的双手粘合,最后便逃之夭夭,不过,这
些究竟是凶手在故布疑阵?还是别有意图?那就不得而知了!”
众人听得出了神。
顺着他一边说,就一边在脑海里呈现画面。
景容则懒洋洋的站在门口,侧身依着门框,带着小迷弟的目光看着纪云舒。
这女人每次破案的时候,总是帅的一逼啊!
果然是我的女人!
心里那个傲娇啊!
忽有人问了一句:“那……凶手是谁?”
纪云舒沉默了一会,摇摇头:“不得知。”
这三个字,似乎又将整个案件拉进了深渊之中。
她说:“但可以确定的是,当日进京的焦十娘是假的,凶手能从窗户处逃走不被人发现,自然是个身手矫健的人,或许现在,她还在京城内,不然,他/她也不会费尽心机做这些了。”
刑部尚书:“那本官立即命人封锁城门。”
“慢!”景容终于出声,他端着紧蹙的眉梢,道,“商会节马上就要到了,正是百姓出入最频繁的时候,封锁城门定会造成一定的影响,而且此事也不适宜在京城传开,以免引起人心惶恐。”“那……”
第876章 最聪明的凶手
“那……”
景容:“传本王的命令,派遣暗卫在京城各处搜查,让萧统领的人也加大巡查,若有可以的人,务必立刻带回来审问,不仅如此,还是赶紧找到那三个戴面具的人,兴趣那三个人能为我们解开真相。”
“是。”
这时——
客栈外急匆匆跑进来一个侍卫,飞快上了楼。
口中喊着:“王爷,不好了,出事了。”
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跑到了门口。
“何事?”
“文……文莱阁……死人了。”
呃?
众人一怔。
忙问:“谁死了?”
“岭南商会会长刑西扬。”侍卫这句话说的倒是挺流利的。
纪云舒眸子微睁。
惊到了。
刑西扬?他不是被责令禁在文莱阁吗?怎么好端端的死了?
顾不得他想,纪云舒将焦十娘的案子剩余的事情处理好,就立刻从龙府客栈离开,跟着大伙匆匆忙忙的去了文莱阁。
文莱阁。
此时,刑西扬常住的院子外面已经围满了人。
阁里的丫头小厮伸长脖子往里看!
都很好奇。
“让开,让开……”
侍卫开出一条道,琅泊打头阵,护着景容和纪云舒等人进去了。
里面,几个商会会长都在。
一见王爷来,立刻迎上,鞠躬行礼:“参见王爷。”
景容眸色一紧,在眼前三个会长身上匆匆掠过,说:“不必了。”
语气里听不出是冷是热。
三人略显尴尬。
等人散开,冲入景容和纪云舒眼前的一幕,顿时将二人惊得浑身一颤。
“呃!天!”不知是谁惊呼起来。
京兆尹更是吓得连连往后退去,若不是身后的人扶住他,他已经摔倒在地了。
眼前一幕,可谓瘆得人后背一凉。
只见,刑西扬下半身被埋在了地里,上半身像跟剑杵着,但头却无力的催垂而下,头发凌乱吹动,脸上戴着一张栩栩如生的马鬼面具,一双手被绑在了身后。
像是跪在刑场上即将面临砍头的犯人!
除了他身上有血迹意外,周围的泥土上也都是血!
让人毛骨悚然。
“怎么会这样?”纪云舒看向管事的人。
管事的人说:“ 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进去就看到这样了。”
突然一个冷笑的声音传了来:“我看啊,这就是报应,活该。”
随即“呸”了一声!
闻声看去,就看到刚才那三个会长中、其中一个锦衣华服的男人勾着唇,一双幸灾乐祸的眼神盯着刑西扬。
这人,是祁阳商会会长赵至文。
名字听上去斯斯文文,偏偏那张脸却像个小人。
他刚说出这句话,身边的男人就撞了他一下,提醒:“赵会长还是谨言慎行的好,免得祸从口出。”
说话的是安州商会会长罗明阳!
此人年长赵志文十岁,看上去十分稳重。
赵志文瞥了他一眼,满脸不屑:“人都死了,我还不能说两句了?你也知道他平时有多嚣张了,这次为了总会长的位置,竟然还暗中贿赂官员,都说人在做,天在看,他死了活该。”
这是多大的仇,多大的恨啊!
赵志文似乎气愤难平,还打算继续说下去,直到身边的中都商会会长柳之南用力扯了他衣袖一下,并用眼神提醒他“容王”等人在。
赵志文这才闭了嘴!
可他们的对话也好,暗地里提醒的小动作也好,都被景容和纪云舒听进耳边,收入眼底。
二人对视一眼,已各自明白对方的意思。
景容吩咐:“纪先生要验尸,去准备手套来。”
“是。”
小一会的功夫就取了来。
她戴上手套,朝尸体走了过去。
扣住那张马鬼面具,缓缓掀开。
呃!
和焦十娘一样,刑西扬被人剥了脸皮,血肉模糊,甚至还在滴血。
人群中有人吐了。
不止一个。纪云舒很淡定,将面具放下后,看着血液流下的方向,然后伸手抬起刑西扬的下颌,果然,致命伤就在脖子上,同样是被一把十分尖细的弯形短刀一刀致命,而身上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伤痕,就连周围也没
有留下凶手的痕迹。
不过,她注意到刑西扬被捆绑在后的那双手。
捆绑的绳结方式是她从未见过的,绕在手腕上,揪成一团,看不见头,也看不见尾,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解开?
这是什么结?
她心里困惑,索性,拿来一把刀将绳子给割开了!
但刑西扬的手上并没有像焦十娘那样留下任何蜡油滴过的痕迹。
“纪大人,怎么样?”刑部尚书问。
她沉了一口气,起身,神色凝重,说:“死者是今日卯时二刻的时候死的,和焦十娘一样,脸皮被剥,致命伤在脖子,凶器是一把尖细的弯形短刀。”
“凶手是同一个人!”
“从凶手杀人的手法来看,应该是同一个人。”
京兆尹:“这凶手也太猖狂了,将尸体运到京城里来不说,还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杀人,要是不抓到他/她,京城里还不知道会死多少人。”
又气又担忧!
在这空隙期间,景容在这院子里已经转完了一圈,也让琅泊跃上房梁将周围一切打量仔细。
他看向死者周围的土,一个脚印都没有。
这不是很奇怪吗?
纪云舒朝他走了过去,问:“你是不是看出什么来了?”他微微皱眉:“凶手要将尸体埋进土里,那就要挖坑填坑,这个过程不仅会花费时间,还会花费体力,而且,刑西扬本是被关在这里的,外头定然有人看守,可院子里死了人,凶手还挖坑填坑,没道理一丝
动静都没有,而且凶手留下的痕迹几乎没有,我也让琅泊去屋顶和墙上看过了,也没有。”
“那他是怎么做到的?”纪云舒寻思。
“凶手能神不知鬼不觉杀人,又不惊动任何人,看来很棘手啊!”纪云舒点头:“这个凶手真是厉害,也是我遇到的最麻烦的一个,准确来说,应该是最聪明的一个,我解开她/他在焦十娘身上设下的疑团,现在,她/他又交给我们一个埋尸案,就像个老师,不停出难题
,真不知道下一次,还会是什么案子?”
她心里裹着一个谜团!凶手一步步布下迷阵,到底是为了什么?
第877章 何故要怕鬼敲门?
凶手几乎在现场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能在文莱阁杀人,并且避过刑西扬门外看守的人,凶手不仅聪明,还是个身手了得的高手。
纪云舒想了想,再次走到那具尸体旁。
就在埋尸体的坑旁边看到了一道血迹,呈弯形的弧度,想来,是凶手用尖刀割向刑西扬脖子时,喷洒到地上的血迹。
嗯?
她大概知道了些什么。
尔后,吩咐:“你们来几个人,将尸体挖出来。”
随即,几个侍卫便找来工具,将刑西扬埋下地里的下半个身子小心翼翼的挖了出来。
尸体平放在地上,已经有些僵硬了。
纪云舒蹲身查看。刑西扬的衣服上都是血,下半身因为埋在土里,土里潮湿,衣服连同靴子都黏糊糊的沾着泥土,她在尸体上查看一番,并没有发现,而且鞋跟后也没有被拖拽过的痕迹,索性,她将死者的靴子脱了下来,
往下一扣。
“咚。”闷的一声。
一枚纽扣从鞋子里掉了下来。
众人的目光也都随之落在了那枚纽扣上。
怎么靴子里会有纽扣呢?
纪云舒捡起那枚扣子,清理干净,在手中摩擦了一会,细细端看。
这是一枚十分普通的木制纽扣,而一般大户人家身上戴着的不是用丝织成的,就是用玉做的,刑西扬虽然穿的不华丽,但好歹人家也是个有钱人,再者,他这身衣服上也并没有纽扣掉落的痕迹。
想来——
这应该凶手留下的。
但周围并没有打动的痕迹,推算,是凶手将刑西扬埋进土里的时候,不小心将身上的纽扣落在了他的靴子里。
纪云舒的目光朝院子里的人逐一扫过,问:“负责看守刑西扬的人是谁?”
人群中:“是小的二人。”出声的是一个身材偏瘦的男人,他留着两撇小胡子,脸上不带一点威严,可那双眼珠子倒十分精神,他瑟缩上前时,身旁还有另外一个男人,那人很高,身材中等,长相凶神恶煞,双手缩在袖子里,双肩
微塌。
纪云舒问:“在卯时二更时,你们都没有发现院子里有异常?”
一起摇头!
“没有听到什么动静吗?”
“也没有!”
“那你二人可一同离开过?”
瘦子想了想,说:“有,我们突然肚子疼,实在忍不住,当时又找不到人来顶替,所以没办法,就离开去上茅房了。”
”什么时候?”
“大概……是今日丑事左右,天还没亮呢。”
“那就对了!”纪云舒理清了时间线。
高子一脸困惑,说:“可是纪大人,你说刑会长是今日卯时二刻死的,就算我们丑时的时候离开过,但当时刑会长也没出事啊。”
“没错,那个时候刑西扬确实还没死,可是凶手却利用你们离开的那一小段时间挖了坑。”
啊?
众人困惑。
余大理上前问:“纪大人为何会有此断定?”她指着坑旁边那道弧形血迹,解释:“那道血迹是从死者脖子上喷洒出来的,而且正好挨着那个坑,在将刑西扬的尸体挖出来之前,那道血迹丝毫没有被泥土覆盖的迹象,如果说,凶手是在杀死死者后挖的坑,那么在此过程中,这道从死者脖子上喷洒出来血迹在离坑这么近的情况下,怎么可能不被覆盖打乱?可见,凶手挖坑的时间是在杀人之前,也就是……”稍顿,她看向那两人看守刑西扬的人,“在你们肚
子疼、双双去茅房的时间段里,凶手潜入进来,挖好了这个小坑,等到卯时二刻刑西扬起床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凶手就在这个地方将他杀死,然后丢进了这个坑里。”
斩钉截铁!
“原来如此。”
众人恍惚!
但——
京兆尹问:“凶手要是和刑西扬有仇,直接杀了他就是,为何还费劲心机的挖这个坑?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有病!
杀个人还弄这些,麻不麻烦!纪云舒未开口之前,景容皱眉道:“这个案子和焦十娘的案子是一样的,凶手杀了人,还做出一系列奇怪的举动,很明显,凶手是同一个人,而且凶手不止杀人这么简单,这背后恐怕还有别的目的。”他转而交代余大理,“焦十娘和刑西扬是相好,二人之间本就有联系,凶手或者和他二人也是有联系的!并且结怨不小!余大理,这件事就交给你去查了,本王和纪大人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知道到底有谁和焦十
娘、刑西扬有挂连。”
“是。”应答。
刑部尚书上前,问:“那王爷,现在是将尸体放在这不动?还是抬去刑部的停尸房?”
“抬去刑部。”
“是。”
几个刑部侍卫找来一块大白布,罩在了尸体上,又收拾起那块面具和被割开的绳子。
“等等。”纪云舒喊了一声。
上前。
吩咐:“面具和绳子送去容王府。”
侍卫:“是。”
便抬着尸体,带着面具和绳子走了。
祁阳商会赵志文见尸体搬走了,长吟了一口气,说:“晦气,好好的商会节闹了这么一出。”
赵志文那小人模样显露无疑。
闻言,景容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凌厉,迈步走到他面前,问:“祁阳商会会长赵志文是吗?”
突如其来的一问,让赵志文一怔。
他迎上景容的视线,那眼神,似要将他活活吞噬了一般,他眼底顿时泛起一丝骇意,咽了咽口水,扯着嘴皮子:“是。”
“那本王刚才交代余大理的话,你可听清楚了?”
“听……清楚了。”
“听清楚了就好,而你刚才和之前说的话,本王也听清楚了,听你的口气,你似乎很想刑西扬死啊。”
呃!
“冤枉。”
“你不用急着喊冤枉,你和这件事有没有关系?稍后余大理自会查清楚,不过再此之前,你要多多配合。”景容脸上不见波澜,语气却像烧红的铁块,狠狠朝他烫了去。
赵志文因年长景容七八岁,自己又好面子,所以,到底还是有些不服气。
“王爷,赵某可不做什么杀人的勾当。”景容薄唇一勾:“不做亏心事,何故要怕鬼敲门?”
第878章 人妖
赵志文被景容这话弄得嘴角抽搐,不知如何应答。
巴了巴嘴,往后退了半步。
倒是一旁的罗明阳开口为他解了尴尬,:“此事是应该好好查清楚的,若是王爷有什么需要,也可以随时来问我。”
景容看了他一眼,这人倒是有几分斯文。
“此事已经交给大理寺,若有需要,本王自会让人来问你。”
“是。”
毕恭毕敬。
像个老奴。
离开之时,纪云舒忽然看了柳之南一眼,觉得那人城府很深,一双看似人畜无害的眼睛里,实则像装了很多秘密似的,让人看不穿。
等他们一走。
罗明阳就再次提醒赵志文:“当着王爷的面,你还是收敛几分的好,免得给自己招来麻烦。”
哎哟!
这一说,赵志文就不干了,刚才在景容面前受的气,一下全都撒了出来。
重重的哼了一声!
“罗会长,我可不是你,有什么不敢说什么,藏在人的背后干看着。”
“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敢说你不想当总会长?要说谁巴不得刑西扬死,第一个就是你。”他咬牙切齿的。
罗明阳斥:“别胡说!”
“我胡说?你以为我不知道?早在没入京之前,你就已经和吏部的人暗中来往了,只是,我看你平时还算老实的份上,不想拆穿你罢了。”赵志文眯着眼睛,一副鄙夷又大义的样子。
这话大概戳中了罗明阳,他脸色一瞬之间就白了。
又气愤,又慌乱。“说不出话来了?”赵志文斜了他一眼,笑着说,“其实呢,你要做总会长没人拦着你,反正我又不感兴趣,柳会长也不感兴趣,现在刑会长死了,总会长之位就是你的了,没人跟你抢,说不定,你就是凶手
。”
“你……”
赵志文丢下这番话,哼了一声。
走了!
而至始至终都未说话的柳之南,被无辜拉进了这场没有硝烟的战火中,但他也不恼。
反倒安慰起罗明阳:“赵志文是什么人,你我都心知肚明,不必在意他的话,等转过头,他自己也忘了。”
“我没事。”罗明阳克制着心头的怒火。
“不过,他有一句话说对了,现在总会长的位置,确实非你莫属。”
“怎么你也……”
“我是实话实说,你安州商会近年发展的很好,刑会长贿赂一事被揭穿,现在人又死了,能有资格坐上总会长位置的人,当然就只有你了。”柳之南的语气里带着真诚。
“哎……借你吉言吧。”
罗明阳已经一把年纪了,为了坐上总会长的位置,他也等了很多年。
这次的机会,他当然不会放过!
但——
他却叹了一声气:“当年要不是翟会长出了事,今日说不定也不会闹出这种事情来。。”
随即,柳之南也叹了一声气。
二人殊不知,就在暗处,有个人已将他们刚才说的话全数听了去。
然后,如实报告给了景容和纪云舒。
……
“你是怀疑这件事跟他们有关?”景容问。
纪云舒摇头:“我只是觉得那个柳之南有点奇怪罢了,但是说不上来。”
“凶手不是他们其中一个?”
“不知道,但至少杀了焦十娘的人,不是他们。”
“这么断定?”
纪云舒解释:“因为一个月前,四大商会会长就全都进城了,没有人出过城,何况那个假扮焦十娘的凶手是个女人。”
景容十分严肃的说:“男人也可以扮女人。”
当下,纪云舒上下瞄了他一眼,然后送了个大白眼。
“怎么?你小瞧男人?”
“不,我赞同你的话,而且……”她收了音。
景容眸子一紧,立即追问:“而且什么?”
而且……
她忍不住笑了一声,伸出手指头冲着他打起转来,一边说,”而且……你们男人连人妖也能扮。”
人妖?
那是什么东西?
景容一脸困惑,“人妖?人妖是什么?”
打死“琅泊”也不能说!
要是说了,她非被这个男人蹂躏不可。
便道:“没什么。”
景容固然是不信的,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慢慢靠近……
她双手本能的往前一挡。
却被男人一把握住,邪恶的看着她。
一旁的琅泊十分尴尬。
哎哎哎,当我死了啊!
为了不打扰这对鸳鸯/戏/水,他索性悄悄退了出去。
纪云舒看着自己被景容紧紧抓住的手,迎上他泛着桃花的眸子。
“别闹了,说正经的。”
“什么是人妖?”
“你先松开。”
“不松你也能说。”
“……”她竟然无言以对!
景容见她像一只关在笼子里无可奈何的小白兔,嘴角上的笑意更加放肆。
然后——
松开了她。
纪云舒以为他会继续耍无赖,没想到他这么乖?
似乎还没反应过来时,景容已经坐到了椅子上,喝起了茶。
一边问:“说吧,你怎么就断定当时进城的焦十娘是个女人?”
回归正题。
纪云舒扭了扭刚才被他拧得有些作疼的手,认真道:“因为男人和女人的骨骼天生就是不一样的,那天进城的焦十娘骨骼如何,一眼便能看穿,绝对不是有个男人假扮的。”
景容点了下头。
她轻轻皱了下眉,在厅里小走了两步,问他:“你还记不记得焦十娘的死法?”
“记得,跟刑西扬的死法一摸一样!都是被人一刀割喉,失血过多而死,而且也都是死后被人剥去了脸皮,戴上了牛鬼蛇神的面具,”
“对,这些都一样,可是有一点不同。”
“什么?”他放下了茶杯,露出了认真之色。
纪云舒说:“焦十娘死后被人用蜡油粘了双手,而刑西扬死后则被埋进了土里。”
“所以呢?”
“我说过,那天我在街上看到焦十娘的时候,有三个戴着面具男人拦在了她的马车前。”
“嗯?”她搜索自己的脑海中的记忆,说:“当时我坐在茶楼里,听到那三个人不停地在重复唱着一首调,好像是……东家有鬼,子时入,西家有鬼,卯时去,一更烛光倒,二更土中埋,三更还在水徘徊。”
第879章 一场以杀人开始的游戏
“东家有鬼,子时入,西家有鬼,卯时去,一更烛光倒,二更土中埋,三更还在水徘徊。”
她一边念,景容一边认真的听。
烛光?
土中?
一更?
二更?
这些关键词从那首调里凸显出来。
待她言毕之时,景容思忖后,若之恍然。
这调——他心头微惊:“焦十娘虽然是在入京之前就死了,可在不知道她的尸体被冷冻过之前,推算她的死亡时间是在子时一刻,当时屋子里正好有打翻的烛台,而此次刑西扬是在卯时二刻死的,人被埋在了土里,
你刚才说的这首调……子时?卯时?一更烛光倒?二更土中埋?像是早就预料到了这两桩案子一样,若说是巧合,也未免太巧合了!”
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
都是说给傻子听的。
纪云舒神色凝重,眸子微沉:“他二人的死亡时间和死亡当时的状态,确实和这首调吻合,但这绝对不是巧合!”
笃定!而景容顺着刚才的思路继续往下想,在厅中来回走了几步,蹙着剑眉,一边分析:“龙府客栈是在京城以东,文莱阁是在京城以西,正好符合调中'东家有鬼'、'西家有鬼'这两句,如果……凶手真的是按照这首调来杀人的话,那么从调中的最后一句'三更还在水徘徊'来看,凶手很大可能……还会继续杀人,而下一次杀人的地点时间,同样藏在了这首调里,行凶的地点可能在京城以东,或者以西一处靠
近水的地方,时间是子时三刻,亦或是卯时三刻。”
分析得不差纰漏。
只是,凶手还会再杀人?
那层笼罩在眼前的迷雾虽是被拨开了一半。
却依旧挡在眼前,模糊不清!
纪云舒心里似是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未曾想,当日在街上听到的那首诡异的曲调,竟然暗藏玄机!她重重的沉了口气,似乎还有别的困惑:“这其中……还有很多可疑之处,当初凶手假扮焦十娘进京,在街上被那三个戴面具的人拦住,我明明记得,他们根本互不认识,可凶手杀人的手法确实是按照那首调进行的,还有那三张面具,一张戴在了焦十娘的脸上,一张戴在了刑西扬的脸上,这些都足以说明,他们之间是有联系的,既然认识,为何要装作不认识?那三个人又为何要在大街上拦住她的马车?目
的是为了什么?”
满脑子的疑问。
外头忽然吹进一阵冷风,顿时将她杂乱无章的思绪理清楚了。
呃!
她双瞳微睁,又震又惊。
“除非……”
声音渐小。
除非——?
景容顷刻便明白了她的想法,接了话尾:“除非,这是一场戏。”
一场戏!
男人短短一句话就道出了案件中的要害。纪云舒:“没错,是一场戏,一场演给我看的戏。”语气里带着惊讶,又透着明白真相后的些许激动,“关于这两桩命案的结果,其实从她入京那天就已经告诉了我,她知道我在茶楼上,所以算好了时间在街
上演了那一出,就是故意要告诉我她的杀人时间、方式和地点!可我当时并没有想太多,以至于如今慢了一步。”
回想起来,真是细思极恐。
稍顿,她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其实不仅这些,她还告诉了我另外一样信息。”
嗯?
随即,她取来笔墨纸砚。
将当时绳子捆绑在刑西扬手腕上的画面给画了出来。
十分逼真。
仿佛触手可碰。
景容不明白她怎么突然问起那根绳子来,便问:”这绳子有什么奇怪之处吗?”
“这个结,你可认得?”他看了看,摇头:“这不是平常打的那种死结,也不像是随便打出来的,看似没头又没尾,可是干净利落,结法有序,一个人打结的方式,其实也是一个人的习惯,可见凶手非常擅于这种结法,但至今在中
原,我还没见有人用过。”
“那是因为凶手根本就不是中原人。”
“何以见得?”“面具!”她说,“当时那三个人戴着的面具中,有牛鬼、马鬼和蛇鬼,从配料的颜色来看,是属于阴鬼面具一类的,而最擅长画这类阴鬼面具的人,是远北的牧族人,加上凶手打的这个绳结在中原从未见过
,可见,凶手在进城当天不仅告诉了我、她的杀人时间、方式和地点,还同时告诉了我、她不是中原人!”
好猖狂的凶手!
现在,大致信息已经出来,随后,景容将琅泊叫了进来。吩咐:“你立刻去通知京兆尹、巡城御史和萧统领,告知他们,这段时间务必要多多注意东西两边靠近有水的地方,特别是子时三刻和卯时三刻这段时间,一有异常,不管是谁,都抓!还有,若发现有塞外
的人,同样抓来。”
宁抓错,务放过。
琅泊领命:“属下明白。”
“还有,一定要记住,此事绝对不能大张旗鼓,以免凶手知道后,会另有计划。”
“是。”
琅泊立刻去办事了。
可是纪云舒还是愁眉不展。
景容心知:“你在想,为何凶手要告诉你这些?”
她轻点了下头,现在已经无法用正常人的思维去想这件事了,道:“这或许……是一场游戏,一场以杀人开始的游戏。”
杀人游戏!
如同变态!
似有一股冷风无意间窜进了大厅里。
她看着景容,继续道:“凶手从命案开始之前就告诉了我这么多的信息,所以这场游戏,我已经被迫参与进去了,她是想看看,究竟是她杀人快?还是我找到她快?”
谁会这么无聊变态?
她心里卡了一个结,是个死结。
就是想不明白,凶手与自己之间究竟有什么怨?什么恨?为何要和自己玩如此变态的游戏?
她衣襟内的双手错乱的绞在一起,如她此刻的心情一样,不得纾解。
景容倒了一杯茶,放进她手中。
“剩下的事情交给大理寺他们去办,凶手若在京城,自然不会让她跑了。”
她也到底没再说什么。
至少现在,已经得知了凶手的下一个行动目标。只要巡城御史和萧统领的人给力,应该能在凶手行凶时将其抓获。
第880章 君臣有别
第二天。
纪云舒将焦十娘和刑西扬的案子整理好,交给了刑部尚书,让他进宫去向皇上汇报。
可刑部尚书前脚才出刑部,她后脚就追了上来。
将自己整理好的卷宗又从他手里拿了回来。
“纪大人,你这是?”
“我还是亲自去一趟吧。”最近因为刑部多了很多案子,她已经有差不多一个月左右没有进宫了,这段期间里,卫奕偶尔会命人送一些补品给她,都是极其珍贵的,她接了,也命丫头时常熬给自己喝,因此也惹来景容时而抽风的举
动,他看她喝着卫奕送来的补品津津有味,觉得自己不能输,便亲自出门买了很多补品往她屋子里堆。
弄得纪云舒有一顿时间流鼻血不止!
以至于卫奕再命人送补品来的时候,她都不敢碰了。
得知她今日进宫,卫奕早早就安排了小太监到宫门外去迎接,说是在御花园备了很多吃的,等她过去。
她随着小太监朝御花园去,正好经过东宫!
脚步不由的停了下来!如今东宫那扇大红门紧闭着,门外隅角上挂着的灯笼虽然是新的,可牌匾上的东宫二字却有些斑驳,掉了金漆,加上今日是阴天,天灰蒙蒙的压在东宫上空,显得更加阴沉压抑,想当初,景华还在世的时候,这里可谓金碧辉煌、夜夜笙歌,住在里面的人,乃至扫地的小太监都高人一等,毕竟他们的主子可是未来的一条龙,谁料一夜之间,景华却听信谗言,傻到真的去围宫弑君,导致所有的盛世繁华、金
镶玉琢都成了一缕过往的白烟,风一吹,散得无影无踪。
谁又能想到,就在第二天,太子景华和刚刚新婚的太子妃孔虞都死在了里面。
尔后,宫里很多人甚至都不愿经过此处!
担心闹鬼!
但孔虞这个名字,则从那天以后就一直留在了纪云舒的心里。
她感伤的目光看着那扇大红门中间露出来的一道微缝,脑海里,也不由的浮现出了当年的画面。孔虞拼尽力气紧抓着她的手,苍白的脸上,映照着红色光晕,她说:“请你……告诉阿容,如果……如果有来生,我还是会义无反顾的爱他,还……是会默默的……陪在他身边,也请告诉他,让他不用……不
用觉得对不起我,不用内疚,所有一切,都是我……是我心甘情愿的。”
当年,为了保护景容,让太子永远担下承庆殿大火的罪名,她下了狠心,将太子杀了,自己也喝下毒药随之而去。
可这件事,只有纪云舒一人知道。
她不希望孔虞死后,还要背负着杀害太子和杀害曲姜将军的两道罪名,所以隐瞒至今。
也希望,永远隐瞒下去。
“纪大人?”旁边的小太监见她出了神,便唤了一声。
她这才回过神来,将目光从那扇门缝里抽了回来。
太监:“皇上还在御花园等着纪大人呢。”
“公公带路。”
“是。”
还没到御花园的亭子,就已经看到卫奕站在外面等候,见她一来,他立刻扬起了干净的笑。
在纪云舒面前,他永远都是当年的那个卫奕。
亭中,卫奕已经备下了她平时最喜欢的糕点
二人坐下后,他不停的往她面前夹糕点。
“舒儿,你多吃点,要是不够,我再命人去御膳房做。”
这半年里,他在她面前,从未称过一声“朕”。
纪云舒看着面前快堆成山的糕点,有几分无奈,笑说:“我哪里吃得下这么多?你还是自己也多吃点。”
说完,她给他夹了一块点心。
卫奕心里高兴,嘴角不由得的勾了一道笑。
将那块点心一口吃了!
这恐怕是这段日子以来,他吃过最好的。一旁的太监宫女也见怪不怪了,谁都知道皇上不仅心疼人家纪大人,心里更是揣着一份爱慕之心,这也难怪,纪大人不仅聪明,人格魅力也十足,任谁见了,都爱慕不已,就连传闻不近女色的容王都被她
给“俘虏”了。
从纪云舒一来,卫奕温柔的目光就未从她身上离开过。可越看,他就越是心疼:“你看你,才一个月不见,怎么瘦了这么多?那天景容进宫来,他说最近刑部很忙,你抽不开身,可是再忙,也不能不顾及自己的身子,我给你送去补品,你有吃吗?要是吃完了,
等会我命人再准备一些。”
她放下手中的筷子,道了一声:“多谢皇上关心,我没事的。”
一句“皇上”!
像把刀似的狠狠插在了卫奕的胸口上。
他以为他们之间没变,他以为他唤她舒儿,她也会像以前一样唤他卫奕,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她口中道出最多的不是“卫奕”,而是“皇上”。
那种失落加上难受的感觉,几乎在这半年里折磨了他很多次。
他垂下暗淡的眸,摆摆手,命令亭子里的太监宫女:“你们都退下吧。”
“是。”
只剩二人。
他盯着纪云舒,十分认真的说:“舒儿,你我之间,从来就没有帝王和臣子之分。”
刻意强调。
纪云舒明白他的意思,也听出了他语气里些许的伤感和落寞。
只是——
旁人都在,她不能乱了礼数。
纵使身为王爷的景容在众人面前也要尊称他为一声“皇上”,更别说她只是一个提点刑狱司了。
关系再好,到底还是君臣有别啊!
她正了正色,严肃的告诉他:“卫奕,你一天是皇帝,我就一天是你的臣子,尊你为‘皇上’是应该的。”
“可我们不是君臣。”卫奕说,“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亲人。
纪云舒心头一颤,迎上了他那双忧伤的眸,一时间之间,不知道说什么?
卫奕忽然握住她白皙的手。
“往后没有旁人,你只管唤我卫奕,可以吗?”
语气几乎接近于恳求。
纪云舒沉默一会,点了头,同时,也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手里抽了出来。
看着自己落空的手,卫奕的心也不由的空荡了几分。道不出滋味!
第881章 舒儿,留下来吧
纪云舒立刻转移话题,将焦十娘和刑西扬的两桩案件卷宗递给了他。
“案子还没结,你先看看吧。”
卫奕空荡荡手原本有些尴尬,正好接过那两份卷宗,打破了他心底刚刚泛起来的失望感。
卷宗打开,看了起来。
一边看,他那好看的眉心也时不时的轻蹙了几下,大致了解一遍后,才轻轻合上,放在了手边。
担心:“所以,凶手还会再杀人?”
纪云舒神色凝重,“若判断得没错,可能会。”
卫奕忧心忡忡:“要是再出一桩命案,此事怕是瞒不住了,到时候京城里的百姓便会人心惶惶,还有不到五天的时间就要到商会节了,京城里人会越来越多,只怕还会牵扯出什么别的事情来。”
担忧也不是多余的。
毕竟凶手是个变态,任何可怕的事情都有可能会做。
纪云舒沉声:“现在京城各处都已严密看守,若凶手现身,自会被擒。”
“那凶手要是已经离开京城了呢?”
“不会的,一个心理扭曲的人,若是不完成她早就安排的事,就算是死也不会罢休的。”
“舒儿。”他唤了她一声,说,“不管怎样,你也要保护好你自己,你若出了事,我在这紫禁城里还如何安心?”
“我知道。”
卫奕又忽想到了什么,眼眸微垂,笑了下:“其实……你身边有景容护着,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你有危险,他就是豁出性命也会救你。”
竟带着几丝苦涩!
纪云舒看着他,心底是泛着酸楚,不知该如何回应他。
缓时——
卫奕努了努唇,眼神真诚又带着忧伤,从口中认真的道出一句:“我也能。”
我也能!
这三个字,几乎承载了他对纪云舒的全部心意。
究竟多重的感情,才足以让一个人说出这三个字来?
她心里无比的内疚。
内疚自己不能用同等的爱去回报他。
以至于所有的话到了嘴边,就成了一句“谢谢”。
这时——
原本乌云密布、阴沉沉的天忽然下起雨来。
雨声淅淅沥沥,拍打在亭顶的瓦片上、树梢上、地面上……清脆空灵。
清爽冰凉的气息将热气从地面冲走,渐渐升起了一层白雾,萦绕而上,扑在空气里朦朦胧胧,宛若仙境一般。
亭子外的纱幔被风拂起,涟漪起伏。
纪云舒起身,走到亭子边,仰头看着密密麻麻如珍珠般大小的雨,这一刻,仿佛也冲洗了她心里最近来的闷沉和烦恼。
卫奕走到她身边,侧眸看着她。
那张精致的侧脸,映入他眼帘。
他多想永远这样看着她,陪伴在她身边,哪怕只是远远的看着,也值得,可是,从他接下那份圣旨开始,他们之间就注定隔了一道红墙,就连想要见面,都要在不停的盼望中等候。
纪云舒注意到了那双炙热的目光,侧头迎了上去。
四目相对!
久别的凝视,这一刻竟五味杂陈。
纪云舒好看的杏眸微颤了几下,却和以往一样温和。
卫奕嘴角溢出一抹笑,“见你一面,实在太难了。”
声音冰冰凉凉。
纪云舒,“那以后我有时间就进宫多来看看你。”
“那也不用,你忙完刑部的事,还是多多休息吧。”他望着绵绵细雨,轻沉道,“红墙绿瓦,烟雨朦胧,久身其中,亦有无奈。”
声音虽轻,但并未被大雨盖去。
纪云舒更是一字一句听得清清楚楚,她问了他一句:“你后悔吗?”
“不后悔。”他几乎脱口而出,“我也没有后悔的机会,上天帮我选的这条路,总是没有错的。”
“是啊,上天不会有错,你是一位好皇帝。”
他笑了下,“半年前,景容也跟我这样说过。”
“那证明,他没有说错。”
“或许吧。”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位好皇帝?因为这半年来,他做的事太少了,一切决定性的事几乎都是景容在拿主意,而他所做的,就是学。
不停的学!
他希望有一天,自己不负众望,真的能成为一个好皇帝。
两人在那里站了好一会,雨却越下越大!
看天色也不早了,纪云舒让太监去给她取把伞过来,她准备要出宫了。
“再等等吧,等雨停了再走。”卫奕说。
“这雨恐怕一时半会停不下来。”
“那……”就别走了。
最后四个字,他还是没有勇气说出来。
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这会,小太监送来了一把伞。
“纪先生,伞拿来了。”
将伞递上!
她接了过来。
可是刚要撑开时——
卫奕忽然握住她的手腕。
嗯?
她浑身一震,顺着抓住自己手腕上那双骨节分明的手,视线缓缓往上移动,直到对上了卫奕略带忧伤的眼神才定住。
那样的眼神不仅忧伤,还流窜着一股占有欲。
“卫奕?”
他说:“下这么大的雨,时间也不早了,你现在出宫去容王府恐怕天都黑了,不如……今天就留下来吧。”
还是说出来了。
“……”
“你放心,我会让人去通知景容,舒儿,留下来吧。”
接近于恳求的语气。
她脑子是懵的。
答应?
不答应?
可是,她好像在卫奕面前永远都无法残忍的直接去说不。
而这会时间,天确实已经有些黑了。
最后——
她点头了。
卫奕开心得不得了,全都写在了脸上,抓在纪云舒手腕上的手也迟迟忘了收回。
直到她自己抽离出去。
小太监几个抬来步辇,卫奕却说:“给朕一把伞,朕想跟纪大人多走走。”
“是。”
二人撑着伞,两道身影步入雨中。
一高一矮,之间的距离隔着不远,也不近。
朝着至安殿去了。
一路上,两个太监行在前头提着灯笼带路,后头也有太监宫女们跟着。
二人便在中间。
雨中的紫禁城,依旧灯火通红,撑着伞步入其中,倒也有几分美景,甚至让人有些贪婪。
这一路上,卫奕时不时的打量她,与她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近……若是不是头顶的两把伞碰在一起,他真恨不得冲进她的伞下,将她牢牢抱住。
第882章 我不习惯有人伺候
人人都说,只有在周围都暗下来的时候,你才能欣赏到对方的美。
也只有在那个时候,人心中的渴望才会被无限放大。
卫奕心中的渴望渐渐成了冲动,他竟然脑子里闪过了一个无比自私的想法,就是将纪云舒永远留在自己身边,哪怕是禁锢也好,想法逐渐演变成了可怕的占有欲,在那双眼睛里展露无疑。
可是——
他心中尚存的那份理智还是让他打消了那个念头。
大概由于晚上下雨的原因,路面又看不见,所以有些打滑。忽然起来一阵大风,纪云舒手中的伞被迫往后吹去,她手心没着力,伞柄脱了手,直接被风刮走,而顺带着那股惯性的同时,她身子也往后微倾,一个不小心,脚底不稳,导致整个人不受控制的要倒了下
去。
“啊!”
密密麻麻的雨点在伞被吹走的那一刻毫不留情的朝她身体袭来,冰凉的雨点打在她的脸上,渗进了皮肤里,浑身一蹙。本以为就此要变成一个落汤鸡,谁知卫奕反应极快,在她身子才往后倒的一瞬间,大手就已经稳稳当当的扣在了她的腰上,用力一拉,将她拉了起来,随之,她整个人就稳稳当当的跌进了卫奕结实的胸膛
上。
被牢牢护住!
二人紧贴在一块,同伞而遮,之间的距离不过纸片般薄。
”没事吧?”纪云舒反应过来,但余惊未散,她身上的衣服已经被雨淋湿,脸上也飘着雨水,在周围珠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晶莹剔透,迎风而吹,尽管是夏八末尾的天,依旧冷入骨髓,但从卫奕胸膛上传来的暖意却
一点点的驱散了她身体的寒气。
卫奕将伞的一大半都撑到了她的头上,而自己的肩膀已经落湿一片。
见状,她立刻推回卫奕握住伞的那只手。
“你自己别淋着了。”
却力气不抵!
反倒卫奕牢牢禁锢在她腰上的手更加用力。
她仰头看他,他垂目看她。
绵绵细雨飘到卫奕的头发上,顺着他漆黑的发丝一滴一滴的流到额头上、眉毛上、睫毛上、眼角上……
慵懒又深郁。
这样的卫奕,很迷人。
特别是那样的眼神,若是看久了,便会让人深陷下去。
无法自拔。
那一刻,纪云舒有些怕了,她怕那样的眼神再看下去,自己的心会有所触动,索性,她侧过目光,双手抵在两人之间,用了几分力,试图分开。
卫奕不愿松手。
小太假赶紧驮着背过来,将伞撑在了卫奕置在雨中的半边身子上。
“皇上,切莫淋了雨。”
这话打破了二人之间的“僵局”,卫奕似是猛然清醒过来,赶紧放开了怀中的女人,同时,将自己手里的伞塞进了她的手中。
纪云舒往后退了两步。
却再也不敢迎上他的目光。
卫奕看向她,可那张落在伞下的脸,被遮去了光线,隐约只看到一丝轮廓。
片刻后,到了至安殿。
卫奕立刻吩咐:“去拿一身干净的衣服来。”
“是。”
太监匆匆取来干净的女装。
那衣服很柔化,是用上等缎子做的,一般只有宫里的娘娘才用的起。
“舒儿,你赶紧去里面将湿衣服换下来吧。”
里面,指的是他的内室。
有几个小太监惊呆了,因为皇帝就寝的内室就连身边的妃子一般都不准进去,而卫奕大方允了,可见那纪大人在他心中的分量有多重。
纪云舒也没多想这些,此刻,她浑身发抖,脑袋也有些晕沉。
她进内殿换衣裳时,两个宫女要跟着进去伺候。
“不用了。”
“可是纪大人……”
“我不习惯有人伺候。”
便关了门。
这是她第一进卫奕住的房间,皇帝的卧室并不想大户人家的卧室那般宽敞,却干干净净,摆设简单,只有一些寻常的物件。
她换下自己一身湿漉的男装,将头上的银扣解了下来,长发披肩,随即散落,加上换上的一身女装,就如出水的芙蓉,透着清雅之气。
正要出去,却瞥见了放在床头边上放着的一本书。
有些熟悉。
她上前一看,才发现是自己当年留在锦江县衙的那本《云舒记》,只是,怎么会在卫奕这里?
而且保护的很好。
她本拿起来,可手刚碰到那本书的时候就顿住了,最后还是收了回来。
出了内室。
卫奕也不知在何处换好了衣服,正在殿中等她,并且已经命人准备好了一碗姜汤,
“喝点姜汤暖暖身,不要着凉了。”
可她喝了几口就放下了。
忽然——
想到了什么来,她问,“对了,张嬷嬷最近怎么样了?上次我去看她的时候,她身体有些不舒服,老是咳嗽,还咳出血来了。”
卫奕:“宫里的太医去看过几回,都说是年纪大了,难免身体会不好,所以一直都喝着补药。”
她轻沉了口气:“哎……”
然而,卫奕心里却泛起了一个疑问:“对了,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没能想明白,当初我被亦王关在宫里,张嬷嬷为何会来救我?她是景容母妃的奶娘,又怎么会知道我是谁?”
是啊!为何?
当初御国公在稷山谋反时,纪云舒并未说过此事。
她伸出手指头,指了指卫奕的脖子。
“我的脖子?”
“不是你的脖子,是你脖子后那块花瓣形的胎记。”
“胎记?”他反手去摸了一下,“跟胎记有关?”
“你还记不记得,当初景萱带你进宫时,你在宫里遇到了张嬷嬷,她看到你的胎记时很惊讶。”
“记得。”“景容的母妃死后,张嬷嬷留在了宫中,没多久你母亲难产,很多太医都束手无策,御国公知道张嬷嬷以前也是个产婆,所以把她接出宫为你母妃接生,所以才知道你脖子后面有块花瓣形的胎记,但没想到
第二天,御国公就对外宣传你母亲去世和你夭折的消息,张嬷嬷也本以为你死了,所以再看到你的时候才会惊讶。”
“原来是这样。”
“如果可以的话,就送张嬷嬷出宫去把,毕竟人老了,总是想归家的。”卫奕点头:“我会安排好。”
第883章 老子的女人,自己去接!
说完这些,纪云舒太阳穴一疼,整个脑瓜子都嗡嗡嗡的响了起来,浑身发冷,四肢无力。
却始终硬撑着!
卫奕看她有些不对劲,紧张的问道:“舒儿,你怎么了?”
“没事。”她笑了笑,强装自己没事。
不想卫奕担心。
她目光一转,注意到了一旁桌上放着的几本书。
有《礼记》、《洛词赋》、《孟照》……
她拿起那本《礼记》,翻了翻。
其实这书她看过一点,但并没有看完,后来想继续看的时候,就已经不见了,据说是被刘清平拿去垫厨房的桌角去了,结果被刘夫人看到,扯出来就直接丢进炉灶里烧了,一干二净。
现在在这里看到,难免有些怀念。
卫奕说:“这些书都是太傅从藏书阁拿来的,说是里面的内容对我有帮助,让我多看看,只是最近朝中事务繁忙,还没来得及看全,只是偶尔翻了翻。”
“他让你看的这些书都很好。”
“那今晚我就看。”
“也不用这么着急,空闲下来的时候再看吧。”她翻了几页,上面密密麻麻的字却在她眼前晃得十分厉害,越来越模糊,脑袋越来越沉。
一双手像是泡在冰水里,冷得直哆嗦。
猛然一颤,便咳了起来。
可把卫奕担心坏了,一把握住她的手,“手这么冷,还说没事。”
这女人就跟景容一样,都爱逞强。
她一边咳,一边说,“我真的没事,大概是淋了雨,所以身体还有些冷,坐一坐就暖和了。”
“还是请太医来看一看。”
“不用……咳咳……”话还没有说完,她脚步踉跄,手腕失去力气,那本《礼记》便从她手中掉了下去,重重砸在了地上。
同时,身子也往后倒去,顺势就被卫奕接住了。
跌进了他怀中。
然后——
整个人都没了力气。
“舒儿?舒儿?”
卫奕拼命的叫她。
她却无法回应一声,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冷!
刺骨的冷。
直到失去意识!
随即,卫奕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大声冲着进来的太监命令,“叫太医,快去。”
近似于怒吼。
然后抱着她冲进了内室,放在了床上,拿来两床被子给她盖上,双手不停的紧搓着她冰冷的手。
“舒儿?”他担心得大脑一片空白,心里唯一想的就是不能失去她。
床上的人儿脸色越发惨白,身体像块冰,触手可冷。
很快,太医便来了,诊治一番后。
说:”纪大人是身子太虚,加上连日以来没有怎么休息,这会又淋了雨、吹了风,所以熬不住才会晕倒的,但皇上不用担心,臣开一贴药让纪大人服下,再好好休息一晚就行了。”
他的心这才稍微安了一些。
只要不是什么顽疾就好。
“劳烦李太医。”
“那臣就去熬药了。”太医退了出去。
卫奕命人取来几个暖炉放在床边,好让纪云舒的身子能够暖和些。
小一会,宫女便端着熬好的药进来。
“把药给朕。”
于是,宫女扶着纪云舒,卫奕便亲手一口一口的喂她喝下。
过后,太监进来问,“皇上,是不是要出宫通知容王一声?”
现在估计那人已经急疯了!
他看着昏迷的纪云舒,沉默片刻,说,“去告诉容王,就说纪大人今日不回了。”
“那……纪大人晕倒的事?”
“不要说。”
“是。”
太监离开。
内室,只剩二人。
卫奕始终握着她的手不放,既担心又心疼的看着她,目光不曾移动半毫。
“舒儿。”他轻轻唤了一声。
但除了外头传来的雨声以外,没有任何声音回应他。
他伸出手,一点一点的碰向纪云舒那张惨白的脸,指尖轻轻触碰的那一瞬间,他又缩了回来。
像是生怕惊扰了纪云舒梦!
也就在那一刻,他脑海里忽然多了很多以前的回忆。“舒儿,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当时,你教写了我的名字,一笔一划,我都牢记于心,第二次见面,是我们在纪府门口,那天大雪,我站在石狮子旁等你,明明很冷的天,却始终不愿离开,
可那时你却拿着你验尸用的各种刀子来吓唬我,我被吓得直接跌到了地上,最后灰溜溜的就跑走了,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好笑。”
他笑了一下。
继续道:“还有一次,是晚上,我背着你回家,你给我指路,我给你唱歌,然后一路将你送了回去,那些曾经在锦江发生过的事,你我之间的事,不管再过多少年,我都不会忘。”
当年二人在一起的种种画面,此刻都在他脑海里闪过。
是美好的!
幸福的!
但——
卫奕眼眶微微有些泛红:“如今你我却再也不能回到以前了,我们之间,不仅隔了一道墙,还隔了一颗心。”
一颗你不爱我心!
他忍着泪水,缓缓俯身,在纪云舒额头上亲了一下。
……
容王府。
天还在下雨,景容站在大门口,一直等着纪云舒。
都这么晚了,怎么还没回来?
琅泊说:“王爷,纪姑娘和皇上很久没见了,可能久别重逢,就忘记时间了。”
景容没理会。
琅泊又继续:“那要不……属下去宫门外看一看?”
“……”
“王爷?”
“闭嘴。”横了他一眼,然后问,“子然呢?”
“不知道,好几天没看见他了,自从子衿死后,他就像个影子,时而出现,时而消失。”
景容闷了口气。
这个时候,宫里的侍卫骑马前来。
“参见王爷。”
“何事?”
“皇上让属下告知王爷一声,说是纪大人今晚会留在宫中。”
什么?
景容震惊,“你说什么?”
“因为下雨,当时天也快黑了,所以纪大人才留了下来,皇上怕王爷担心,就命属下前来告知。”
下雨?
天黑?
这就是不回家的理由?
景容又气又无奈。
侍卫走后,他脸都黑了。
仿佛身体里装着一座火山,随时有可能喷发。
未免伤及无辜,琅泊往后退了两步。
谁知——
景容却吼了一声:“备马!”老子的女人,自己去接!
第884章 帝归之戒
黑夜笼罩,如同一块巨大的黑布,将整个京城都裹了进去,慢慢吞噬,因是夏季之初,更是闷得人透不过气来,而今夜,似是有人用力扯开了这块布,以至大雨倾盆、雷声滚滚,一遍又一遍的冲洗着京城
里久沉不散的燥热气息,可那密密麻麻的雨点又让人心底不禁升起了一股紧迫感。
“轱辘轱辘……”
暴雨长街,马蹄急踏,一辆豪华的马车,飞奔着朝皇宫的方向而去。
雷霆乍惊!
车轱辘滚过青石板铺成的街道,导致两旁雨水飞溅。
偶有路上行人经过,被溅了一身是水。
“搞什么?赶着去投胎啊?”路上的人破口大骂。
而此时正坐在那车内的景容,双手抓着膝盖,正襟危坐,脸色又黑又冷,剑眉似两把大刀,架在那双如寒潭深渊般的眼眸上。
一言不发!
这样的男人就算不说话,单单坐在那儿都让人觉得可怕。
琅泊咽了咽口水,目光从上马车就一直盯着自家王爷看,好几次张嘴要说些什么,最后还是生生给咽了回去。
忽然,某块冷石头目不斜视的问他:“怎么,本王脸上是有花吗?”
呃!
琅泊被这一问,略显尴尬,眼珠子转了一圈,摇头:“没花。”
遭来景容一记冷眼:“既然没花,你这么专注的看着本王做什么?”
喜欢你呗!
琅泊扯着嘴皮子笑了笑:“其实王爷,你也用不着这么急着进宫,下这么大的雨,又是晚上,说不定纪姑娘现在都休息了,你要是去,不是打扰了她吗?还是……”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收了音。
这一说,景容的脸就更黑了,如同一块黑煤球。
他狠狠瞪了琅泊一眼。
瞪得某下属浑身犯怵
“王爷,属下的意思是……”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
什么叫做已经休息了?又什么叫打扰了?
单单凭这两句话,景容就能宰了他,可是他这个主子一向心地善良、善解人意、不然琅泊已经在他手里死了很多回。
马车急奔,一刻未停,终于到了皇宫。
皇宫大门未关,外头的侍卫看到是容王府的马车时,一脸纳闷。
但还是拦了下来。
“参见王爷。”
景容和琅泊相继下马,各撑一伞。
“本王有事进宫面见皇上,你们都让开。”
“是。”
侍卫不敢拦,让行!
他吩咐琅泊,“你在宫外等着。”
交代完,便大步进了宫门,匆匆到了至安殿。
然而,殿门紧闭!
外头的两个太监说:“王爷,皇上已经休息了。”
休息了!
这三个字真的让景容心火烧!
他盯着面前的那扇门,眼睛里如同无形中带着把剑,要将其活活劈开似的。
“皇上和纪大人……都在里面?”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句。
太监应道:“是。”
还是?
他捏着拳头,极力克制心里那份冲动,挺了挺身子,长吸一口气,大声道:“去通报皇上一声,就说本王来接纪大人回府。”
“这……”
“怎么?本王来带自己的人回去,也不行?”眼神凌厉。
现在朝野上下,谁敢招惹景容?
两个小太监互相看了一眼后。
毕恭毕敬道:“是,奴才这就进去通报皇上。”
推门而进!
景容毕竟是臣,纵使心底似火,依旧乖乖站在门外。
小太监进去后,侯在内室外,“皇上,容王来了。”
里面没有动静!
“皇上?”
小一会,门才开。
卫奕从里面出来,温和深邃的目光朝外头看了一眼。
太监,“王爷说要来带纪先生回府。”
其实,他也预料到了。
只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请容王进来吧。”
“是。”
景容进来时——
你的好友黑面神已上线!
二人视线对上,无形中都带着一丝暗劲。
卫奕避退了那两个太监,与景容说明情况:“舒儿淋了雨,病了,太医来看过,说是没有什么大碍,服了药,休息一晚,明日就好,到时,我再送她出宫。”
“淋了雨?”
“都怪我不好。”卫奕将责任揽去。
景容他心头一紧,沉着脸,进了内室。
纪云舒此刻躺在龙床上,脸色已经好了很多,他大步过去,正要掀被抱她起来。
可是手才抓住被子一角,就被卫奕拦住。
那道暗火,较劲得更加厉害。
景容皱眉,冷冷的看向他。
卫奕:“让她留在这吧。”
不是恳求,而是帝王的命令口吻。
同时,他抓在景容手腕上的手也用力了几分。
但——
景容却一字一句的告诉他:“我现在必须带她回去。”
那样的眼神,那样的语气,分明是在宣誓着自己的主权。
而卫奕也因他这句话,抓住他手腕的手一点一点的松开了。
后一刻,景容掀开被子,将昏迷的纪云舒抱了起来,然后,将挂在一旁衣架上的披风扯下,盖在她身上。
然后认真与卫奕说:“身为皇帝,帝归之戒,一言一行,都得慎之,云舒今日若留在这,到时文武百官悠悠众口,你让云舒如何?让我如何?”
呃!
皇帝的内室里睡了一个女人!
还是容王的相好。
到时,朝中大臣一眼一句,只怕会掀起一场风波,何况卫奕是逆臣御国公的儿子,当初登基,朝中反对的势力原本就多,现在若再闹出这桩事,他帝王之尊,如何处?
卫奕才恍然过来,愣在了原地。
景容便抱着纪云舒准备离开。
“景容。”卫奕叫住了他。
景容背对着他,止了步子。
等他说些什么!
良久,卫奕说:“我与舒儿是亲人,与你亦师亦友,自不会再越分毫,今日之事,是我大意,往后,自然不会再犯。”
承认错误!
景容沉了一声:“我先带她回去,但此事,你要严密封锁。”
“明白。”
景容走后,卫奕在原地站了很久,眼睛里带着落寞和失望,从内室外透进来的光线扑在他俊俏的脸上。
越来越冷,越来越沉……
此时此刻,他衣襟内的手紧抓着袖子,指尖几近泛白。
脑海里,无数次闪过景容杀死他父亲的那个画面。……
第885章 凶手的第三个目标
回府的马车上。
景容抱着纪云舒,让她枕在自己怀中,小心护着。
他看似面无表情,实则脸上像凝聚着一团乌云,久久不散。
甚至比外头的天还要可怖。
一旁的琅泊这次是真的一句话都不敢说了,偏过身子,看都不敢看。
心想着在宫里发生了什么事?
自家王爷不会跟皇上干起来了吧?
他不敢,甚至大气都不敢出。
到了府里,景容抱着纪云舒回了房,将人都遣了出去。
琅泊站在门口,心里莫名有些慌,时不时的往里看。
没一会,路江过来了。
担心的问道:“这怎么回事?”
琅泊摇头,“不清楚,反正接回纪姑娘的时候,王爷就这样了。”
路江叹气。
“路叔,你说,王爷和皇上……不会……”他压低声音说道。
并未将自己的想法直接说明。
路江立刻横了他一眼,“你别乱猜了。”
闭了嘴。
“你在外面守着,哪也别去。”
“知道。”
屋子里。
景容坐在床边,炙热的大手摸着纪云舒冰凉的脸蛋。
而另一只手,则紧紧握着她的手不放。
不知道为何,这一刻,他忽然有些怕了,害怕失去这个比自己性命还要重要的女人。
那种感觉流窜在胸口,又痛又酸。
因为他很清楚的知道,不管什么时候,卫奕永远都是纪云舒心中的牵挂,甚至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会变。
“云舒,或许我们真的该离开京城了。”
……
第二天。
纪云舒醒来时,微光刺来,使她本能的眨了眨眼睛,才渐渐适应。
映入眼帘的,则是头顶上轻薄的纱幔。
这是……自己房间?
昨天晕倒时,她还在宫里。
她动了动身子,脑袋微微有些疼,手似乎被谁抓着,侧眸一看,才发现是景容。
他正抓着自己的手,趴在床边。
那张轮廓清晰的侧脸迎着窗外照射进来的晨光,像工匠手中的雕刻刀,将他的面容修饰得“秀色可餐”。
她似是不想吵醒他,便乖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但小小的动静,还是扰醒了景容,他一抬头,就对上了纪云舒墨色的眸子。
那双眼睛迎着光,虽显得疲惫,却让人心生怜悯。
景容伸出手,将她轻挑在额间的碎发绕到耳后,并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她摇头。
“我倒杯水给你。”
他刚要去,纪云舒却拉住了他。
撑身从床上坐了起来。
景容:“怎么了?”
纪云舒抬眸道:“昨天……你去宫里接我回来的?”
景容顿了片刻:“见你还没回来,心里担心,所以快马加鞭进宫去接了你。”
语气平平淡淡。
纪云舒解释:“昨天因为下大雨,天又快黑了,加上跟卫奕又很久没见,所以才答应留下来。”
这番话,让景容心里所有的不快都消了,笑了笑:“怎么?你是担心我心里不舒服?”
难道不是吗?
纪云舒盯着他看。
景容坐回床边,握住她的手:“ 你心里如何想的我会不知道吗?”
“景容……”
“我们经历了这么多,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云舒,我信你,你也应该信我,我们之间,从来都没有彼此。”
她眼眶忽然泛红,扑进了他怀中。
景容抱着她,说:“等案子结束后,我们离开京城吧。”
嗯?
她抬着淬着泪水的眸子看他,重重点了头。
这时,正好琅泊端着一碗药进来,看到这一幕的,整个人都定住了。
怎么老是被他撞上这种事?
看来要洗洗眼睛了!
可是现在出去也不是,进去也不是,在原地愣了好一会,才说:“王爷,纪姑娘的药熬好了。”
打扰了那对恩爱的鸳鸯!
景容看了他一眼,“拿来。”
琅泊将药递来后,转身就走了。
逗得纪云舒噗嗤一笑。
可景容就纳闷了,又有些气愤,说:“早晚有一天非活剥了他不可。”
当天,卫奕派人从宫里又送来了很多的补品。
堆得满满一屋子。
结果都被景容派人那去压仓库了。
纪云舒休息了两天,人也精神了许多。
偶尔,刑部的一些公文会送过来给她,一两次也就算了,后来直接被景容挡了回去,并吩咐下去:“纪大人身子没好之前,谁都不准来打扰。”
因此,也清净了不少。
院子里,初晨的太阳格外暖和。
纪云舒坐在院子里喝粥,一边翻着手边的书。
景容在一旁擦着他那把黑色长剑。
那剑跟了他很多年,面上刻着花纹,有些斑驳,却透着与他性子一样冷厉。
擦了好几遍,擦得油光发亮。
纪云舒问:“这次的案子有没有消息?”
景容头也不抬道:“凶手还未露面,只能等。”
她“嗯”了一声,没再问。
突然——
琅泊急匆匆赶了来,满头是汗。
“王爷,纪姑娘。”
脸色凝重。
“怎么了?”
他吞吞半响。
景容放下手中的剑,冷眸一勾:“说!”
“刚刚接到消息,说是……祁阳商会会长赵志文……死了。”
祁阳商会会长赵志文死了?
“咚。”纪云舒手中的勺子掉到了地上。
断成两截。
震惊!
“怎么回事?”
“尸体是在文澜阁后面一处废弃的池塘里发现的,和前两桩命案一样,脸上……都戴着一块面具。”
所以……凶手的第三个目标是赵志文!
大理寺、京兆尹、巡城御史、刑部和萧统领,多少双眼睛盯着京城各处,本以为凶手现场必定插翅难飞,结果,竟还能轻而易举的在眼皮底下犯案。
看来朝廷的俸禄确实白拿了!
也显得那凶手实在是厉害。
半个时辰后。
景容和纪云舒到匆匆忙忙的赶到了命案现场。
四周都是官差,将这个地方围了起来。
京兆尹和余大理已经到了。此处位于文莱阁后面的池塘,因为早就废弃了的缘故,整个池塘上飘着各种各样的杂草、藻类,风一吹,还发出一阵阵的恶臭味,周围生了很多杂草丛生,还有一颗偌大的树屹立在旁,这个地方几乎很少有人会过来,更鲜少人知道这里竟然还有一处池塘。
第886章 三更还在水徘徊
见景容和纪云舒一来。
京兆尹皱着一张脸,说:“王爷,纪先生,人……已经捞上来了,就在那边。”
指着一处。
赵志文的尸体用一块白布盖着,放在板子上,几个官差守在旁边。
周围气氛十分压抑。
景容收回目光,问:“什么时候的事?”“今天早上,有几个孩子经过这边看到的,就立刻报了官,下官带着人赶过时,就看到死者飘在池塘里,捞上来后,看衣着打扮知道是祁阳商会会长,之后立刻派人去文莱阁一查,没见到人,这才证实是他
。”
“可一一问过文莱阁的人?”
“都说不知道。”
罗明阳和柳之南站在尸体旁,唉声叹气。
罗明阳猜测:”我们四大商会会长短短时间里就死了两个,先是刑会长,现在又是赵会长,难道……难道凶手是针对我们商会的?如果真是这样,那凶手下一个要杀的人,会不会是……”我?
心有骇意!
不敢往下再说。
闻言,柳之南则一副坦荡荡的样子:”罗会长,不做亏心事,自然不怕鬼敲门。”
谁tm发明的这种毒鸡汤?
胆小的人也怕鬼敲门好吧。
这会,纪云舒已经在尸体旁蹲下,接来官差准备好的手套,将尸体上面的白布掀开。
率先露出了戴在赵志文脸上的那张面具。
是那三张面具中的最后一张——蛇鬼面具!
因面具上都是水,以至几种颜色揉到了一起,有些花了。
她伸手扣住面具,将其缓缓摘了下来。
就和前两具尸体一样,被剥了皮,血肉模糊,筋骨丝连,而那双铜锣般的大眼睛“死不瞑目”的睁着,染着血水,尸体因被水泡过,所以脸部血肉有些肿起,显得更加恶心。
旁边几个官差捂着嘴,背过身去,差点吐了!
有那么恶心吗?
纪云舒看过无数尸体,被狗啃过的,生蛆的,甚至被油炸过的,几乎能想象到的都碰过,所以那张被剥了皮、被水泡得腐烂的脸更是见怪不怪了。
她轻皱了下眉,开始检查尸体。赵志文脸皮是从耳朵后连同脸皮一起被剥的,可前两个死者单单只被剥了脸上的皮,但死因是一样的,都是被一把尖细的弯形短刀划破脖子,一刀毙命,因尸体是被丢在水中,所以死亡时间有所延迟,好
在,赵志文的尸体不像焦十娘的尸体那样腐烂的不成样子,所以死亡时间确定的很快。
是子时三刻!
文莱阁处于京城西边。
“三更还在水徘徊”,难道真的应验了?
她聚精会神,继续查验,赵志文浑身湿漉,衣服上、头发上和鞋子上都沾着肮脏的水草和泥巴,而除去脖子上刀口以外,并没有再发现别的伤痕。
但——
却在赵志文的手背上发现了一大块烫伤印记!应该是手背贴在滚烫的铁制物时留下的,并且烫伤不久,时间……差不多就在子时。
验尸完毕!
众人等着她的验尸结果。
“纪大人,怎么样了?当真是同一个凶手所为吗?”
她点头:“人是昨晚子时三刻死的,和之前两个死者一样,都是被尖细的弯形短刀一刀致命,手法也好,凶手变态的行为也好,都像是同一个人所为。”
“哎……”余大理捏着拳头,“我们的人已经防了再防,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又怒又悔!
纪云舒:“你们来之前,这地方有没有什么异常之处?”
“在将尸体捞上来的时候已经命人在周围看了一圈,没发现。”
“那谁是最后一个见到赵志文的人?”
“是我。”出声的是罗明阳。
他走了过来,叹了一声气:“昨晚我去过他房间。”
呃?
纪云舒上下审视了他一遍:“你去找她?找他做什么?”
“因为还有几天就是商会节了,所以我想找他商讨一下,我记得当时是戌时,他正要出门,没时间跟我商讨。”
“那他当时有没有说要去哪儿?”
“这个没说,不过……”罗明阳吞吞半响,才开口,“自从入京以来,赵会长隔三差五就会去春满楼,所以……当时我以为他又是去那。”
春满楼?
没想到赵志文还是个酒肉男!
纪云舒继续问,“照你这么说,他昨晚是去春满楼?”
“应该……是吧。”
京兆尹立刻否定:“不可能,本官问了文莱阁外看守大门的几个人,他们说昨晚根本没有看见他出过门。”“他是从后门走的。”一直没说话的柳之南走了过来,说,“他这个人好面子,可是又风流,所以每次出门都从后门走,我已经撞见过很多回,昨晚刚好又被我撞见,要是当时我拦着他,可能就不会出事了。
”
有些懊悔。
罗明阳担忧:“各位大人,凶手一连杀了三个人,邢会长死了,赵会长也死了,下一个……会不会是我们?”
纪云舒不敢断定。
所以不能回答他。
随后,景容吩咐余大理派人去了一趟春满楼,查查昨晚赵志文是否去过。
“那尸体如何处理?”京兆尹问。
景容:“抬去义庄吧,焦十娘和刑西扬的尸体若有亲人来领,就由他们抬回去安葬。”
“是,下官会去安排。”
稍后,现场处理好,春满楼的几个姑娘就被带到了大理寺大堂审问。
几个姑娘打扮得花枝招展,脸上抹着胭脂水粉,衣着飘飘,穿的很少,能露则露。
往大堂里一站,都是一道“风景”!
更萦绕着一股浓烈的香粉味。
刚一进来,几个官差就打了喷嚏。
“各位大人,我们可都是良民,没有做过犯法的事,可不要冤枉我们。”
“是啊,千万别冤枉了好人!”
“我们很忙的,很多客人还等着我们回去伺候呢。”
……
姑娘们你一句我一句,身子扭来扭去,软而无骨的立在那儿。
余大理皱眉,“本官问你们,昨晚祁阳商会会长赵志文你们可认识?”
提到这个名字,姑娘们一下就安静了。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中一个女子捏着帕子,重重往前一挥,“那个臭男人,谁不认识啊!”
第887章 胭脂水粉一箩筐
那姑娘说起赵志文,是又厌恶、又气愤、又嫌弃。
另外又有一个姑娘也附和道:“我们在京城这么久,还是第一次遇到像他那样的人,有事没事就过来找我们姐妹几个,真是烦死人。”
“可不是嘛!”
“现在人死了,活该!”
……
又开始一言一句的说了起来。
余大理打断:“行了,既然你们认识,那昨晚戌时之后,他有没有去过春满楼?”
“没来!”
“是真没来?还是你们不说实话?”一姑娘挥动着手中的帕子,柳眉一挑:“大人,我们可都是良民,从来不撒谎骗人的,那赵会长昨晚确实没来过,你要是不信,我们也没办法,再说了,像他那种人,每次来都没好事,昨晚没来,我们姐妹
几个不知多高兴呢,还多接了一个客人呢,那客人出手可大方了。”
汗!
大理寺继续问:“你们是不是跟赵志文之间有什么恩怨?”
“不是恩怨,是倒霉。”
“为何?”
“倒霉就是倒霉,哪里这么多问什么?”
余大理怒:“大胆,本官问你们什么,你们就答什么。”
蓝衣女子侧身一扭:“哎呀,大人,我们都说是倒霉了,还让我们怎么说?”
“那好,本官再问你们,此次赵志文的死,是不是跟你们有关?”
这一问,几个姑娘愣了下,然后便激动道:“他死了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你们做官的不准我们老百姓乱说,那你们也不要冤枉了好人,别管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
都说风尘女子胆子大,倒是一点也没错。
毕竟贞洁都没了,生死怕什么?
余大理嘴角抽搐,被几个女人弄得语塞,看了一眼坐在左侧的景容和纪云舒,似是在询问。随即,景容面无表情,起身,走到那几名姑娘面前,正了正色,勾着薄冷的唇:“余大理有时间跟你们耗,本王可没有,再不好好答话,大理寺的板子可就得往身上挨了,若是挨了没死的,那就关进大牢去
,蛇虫鼠蚁……是会啃人骨肉的。”
呃!
几个姑娘吓到了!
缩了缩。
“到底,赵志文的死跟你们有没有关系?”他言语冷凛,让人不寒而栗。蓝衣女子叹了一声气,说实话:“王爷,他的死跟我们真的没关系,我们之所以说倒霉,是因为那个男人每次来我们春满楼都白吃白喝,干了活还不给银子,拍拍屁股就走了,要不是因为他是四大商会会长
之一,我们才不会伺候呢,这不就是倒了八辈子霉!”
引来共鸣:“那可不,所以说啊,他死了活该。”
“活该!”
逛窑子不给钱,该!
看着面前姑娘一张张愤怒的脸,景容再问:“既然他经常去你们那里,你们应该也知道些什么关于他的事吧?”
绿衣女子想了下:”知道啊,他好赌!“
“好赌?”
“是啊!不仅如此,他还喜欢赌钱,很多次都是赌输了就来找咱们。”一姑娘眼珠子一转,似乎想起了什么,赶紧接话道:“我记得上次他喝多了,跟我说什么……有个傻子一直塞钱给他用,所以他输了钱都不担心,因为有人给他擦屁股,也不知道是哪个傻子?本来我还想再
问问的,可他已经醉的不省人事了。”
姑娘们一言一句,说个不停!
不愧是“做生意”的。
不对,咱们是不是偏离主题了?
景容凌厉的目光一扫,她们都闭嘴了。
他说:“你们刚才的话最好是真的,若是敢撒谎,便是重罪。“
姑娘们巍巍颤颤额了几下。
”王爷,我们说的都是实话,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最好是!”
面对景容这样一个冷面的俊男子,姑娘们的雌性荷尔蒙顿也高升了不少。蓝衣女子那双妩媚的眼睛冲着他使劲眨巴了两下,纤细的身子骨也变得更软了,恨不得整个人都朝景容胸膛靠过去,尔后,咬了咬唇,露出一副娇羞的样子,继续说,“王爷,小女子叫桃红,你也可以叫我
小红,我会弹琴唱歌,你要是喜欢,就来春满楼找我,我保证唱到你满意。”
见状,另外几个女子也慢慢靠了过去。
“小女子叫惠儿,不仅会弹琴唱歌,还会画画,最擅长……在人的身上画。”
“王爷,小女子叫冬梅,她们会的我都会,我还会按摩。”
一窝蜂的往上贴了来。
“你们会的那些算什么?我最拿手的……是吹箫!”红衣女子妖娆上前,正要挥着手帕朝景容肩上搭去,手腕忽然被人抓人住。
一看,是纪云舒!
她沉着脸,看不出表情,稍顿,手掌用力,将那姑娘的手拉了下去,然后吩咐大理寺的官差。
“可以带她们离开了。”
好没劲!
几个姑娘哼了一声,挥了挥满是脂粉味的帕子、扭着婀娜多姿的屁股不情不愿的跟着官差走了。
女人真太可怕!
才来了一会,就吵得众人脑仁疼。
景容看向纪云舒,瞧她那模样分明像是吃了醋,正火大着呢。
他暗自一笑,这女人倒有点容王妃的做派了!
纪云舒望着那“五颜六色”的“东西”离开,无奈的叹了一声气,随即看了景容一眼,轻声问:“方才你为何不躲?”
“等你啊!”他咧着嘴。
纪云舒狠狠的白了他一眼。
余大理走来,问:“王爷,纪大人,看来昨晚赵志文是真的没有去过春满楼,那他会去哪儿?”
“刚才她们不是已经说了吗?”景容说。
嗯?
说了吗?
余大理回想了一下,顿悟,“王爷的意思是说……赌坊?”
“没错!”
突然——
外头跑来一人。
禀报:“王爷,突然有几个人去文莱阁大闹。”
“怎么回事?”
“他们口口声声喊着要赵志文还钱。”
还钱?
景容蹙眉:“人呢?”
“已经抓起来了。”
他大袖一甩:“将那些人带来!”
“是。”
没多久,就看到四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被架了来。
“别以为人死了就不用还债了。”
“白纸黑字,盖了手印。”那些人一路从文莱阁吵到这里。
第888章 影子
四个人被带到大理寺大堂,当看到里面都是做官的,当即怵了怵。
不敢再嚷嚷!
赌徒遇到官,怂了。
侍卫:“王爷,他们一直堵在文莱阁外,说是要找赵志文还钱。”
四个人缩着,不敢说话,低着头,更不敢看当官人的眼神。
刚才在文莱阁外的气焰都没了!
景容锐利的目光在四人身上扫过,审视一遍道:“你们……和赵志文是什么关系?”
“……”
吞吞吐吐!
“赵志文已经死了,这个时候你们口口声声喊他还钱,是无中生有?还是别有他意?”“不是无中生有!”其中一人赶紧掏出一张欠条,“这上面白纸黑字,他赵志文欠了我们赌坊整整两万两银子,说好的今天会还,结果人死了,这可是两万两银子,欠债还欠,天经地义,他死了,他家人还在
,所以这银子,他必须得还。”其中一个胖男人褪去了方才的瑟缩样,理直气壮的。
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说的也有道理!
那欠条上,确实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写着赵志文欠某赌坊两万两银子,还款时间是今天。
可是——
余大理质疑:“他怎么会欠你们这么多钱?”“一个赌徒欠这么多钱,有什么奇怪的?他前前后后可是在我们赌坊欠了十万两,每次打完欠条,就等着第三天还,说什么身后有贵人,只要他开口,那人就会给他钱,我们也知道他是祁阳商会会长,手里
肯定有钱,所以每次都宽限他两天时间,结果这次,他竟然死了,这两万两可不是小数目,必须得还。”
纪云舒听到了关键词。
身后的贵人?
跟刚才春满楼那几个女人说的身后的“傻子”是同一个人吗?
如果是,那个人是谁?为何每次给他擦屁股?
纪云舒立即问:“那你知不知道究竟在背后为他还钱的人,是谁?”
满脸络腮胡的男人说:“不知道,我们只认钱。”
“那昨天晚上,他有没有去过你们赌坊?”
几个人摇头,“没来。”
没去春满楼,也没去赌坊,那他从文莱阁的后门离开是去哪儿?
她心里再次打了个结。
景容则将那张欠条还给了那几个男人,并告之,“在没有结案之前,你们都老实点,不准再闹,否则统统关进大牢。”
“那我们的银子……”
景容鹰眸一挑。
几个人肝颤,灰溜溜的走了。
余大理说,“难道赵志文出去后,还没到赌坊或者春满楼,就已经被杀了?”
“不可能。”纪云舒否定,“根据柳之南和罗明阳所说,都说赵志文戌时的时候离开的文莱阁,可他却是子时死的,戌时到子时,爬也爬到赌坊和春满楼了,可这段时间他到底在哪儿?”
余大理明白了,赶紧说:“那下官立刻派人去查。”
于是,根据戌时到子时这个时间段,大理寺和京兆府的人从文莱阁一路问起,大街小巷都没有人看到赵志文。
影子都没有。
既然没有,那他到底去了哪?
“凶手神不知鬼不觉,到底是怎么杀的人?”急疯了京兆尹和不少的官员。
闹的人心慌慌。
纪云舒轻皱眉心:“凶手会易容,要杀人当然简单。”
“那岂不是大海捞针?我们至今都还没到凶手真正的样子,他若易容出了城,那可怎么办?难道就这样等着?”
是!
只能等!
目前,距离商会节也只有仅仅两天的时间了。
所以——景容也只能吩咐下去:“商会节当天,京城里会人满为患,关于凶手的线索我们少之又少,绝不能像无头苍蝇到处乱撞,眼下要紧的是加大戒备,必须保证商会节当天不会再有命案发生,城门出入要仔细盘
查,出城者必须核实后才能让行,只要凶手还在京城,自会将她绳之于法。”
“是。”
商会节前一天。
京城里已经开始热闹起来了,大街小巷开始张灯结彩,布置摆设。
朝廷也在最短的时间内将三起命案封锁,知情人也一一“提醒”过了,以免更多人知道,造成不必要的恐慌。
容王府。
纪云舒苦恼了一整天,这是她第一次遇到命案却只能坐等的,甚至,连凶手的线索都模凌两可,完全失去了方向,凶手就像个影子,无影无踪,明明知道存在,却怎么也摸不到。
心里是又着急、又担心、又困惑。
她坐在屋子里,撑着额头,目不转睛的看着桌上从死者脸上摘下来的那三张面具。
牛鬼。
马鬼。
蛇鬼。
真是一张比一张恐怖。
竹篮端了一盆水进来,见她出神不语,又看到桌上那三张面具。
瑟瑟的问道:“纪姑娘,你想什么呢?”
她回过神来,说了句“没事。”
丫头在原地定了定,张了张嘴似乎想问什么,还会挪着小步子,端着那盆水走到纪云舒旁边。
嗯?
“怎么了?”
竹篮咽了咽口水,小声问道:“纪姑娘,你说……凶手……还会不会杀人?”
语气里明显带着害怕。
但纪云舒不敢肯定。
“你先去做事吧。”
“哦。”竹篮闷了一声,心里难免还是有些忐忑,转身要将手中的盆放到面盆架上去,岂料自己失了魂,一只脚绊到了旁边的桌子脚。
“咚”的一声!
连人带盆的往地上摔去。
木盆砸到地上,水泼了出来,洒了一地。
同时,原本放在桌上的一张牛鬼面具因为桌子晃动的缘故,掉了下去,正好掉在了还剩一半水的木盆里。
见状,纪云舒迅速将竹篮扶了起来。
关心道:“怎么了?没事吧?”
竹篮上半身都是水,成了个落汤鸡。
她揉着膝盖,欲哭无泪:“多谢纪姑娘,我……我没事。”
纪云舒这才将水盆里的牛鬼面具捞了起来。
面具已经湿了,淌着水,不停往下滴。
“都是我不好,纪姑娘,我……我不是故意的。”竹篮惊慌。
“没事的!”
纪云舒拿着面具甩了几下,又拿手帕将上面的水擦干净。擦着擦着……
第889章 商会节
擦着擦着……
她突然停了下来。
眸子一紧。
手里这张牛鬼面具沾了水,上面厚厚的颜料在被她擦拭的过程中也有些化了,可是……
这面具上的颜料和那张蛇鬼面具上的颜料似乎有些不大一样。
竹篮一边清理自己湿漉漉的衣裳,一边困惑的问:“纪姑娘?是不是我将这面具弄坏了?”
“不是。”
“那……”
“竹篮,去给我拿把小刀来。”
“啊?”
“快点。”
“哦。”竹篮赶紧跑去翻出一把小刻刀来。
纪云舒用刀从牛鬼面具上和蛇鬼面具上分别刮下些许干却的硬颜料,然后分别放进了两杯滚烫的热水中,加了两勺盐巴和几滴白酒,慢慢混合。
好在古时候的颜料不是丙烯,加了盐巴和白酒能彻底融水,
等颜料全部融化后。
一杯里面的颜色上有细碎的漂浮粒。
一杯里面的颜色上像油一样晕开,比较粘稠。
她常年画画,自己作画颜料又是自己研制的,所以自有分别的能力。
古代颜料一般来源于两种。
一种是矿物!
一种是植物!
矿物颜料粉碎研磨,遇到水,上面会有细粒,而植物颜料捣碎后得到的汁就会比较粘稠。
“原来是这样。”她又惊又喜。
竹篮:“纪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啊?”
十分好奇。
纪云舒却大步出了门,在院子里喊了一声“子然” 。
时子然?
他不是已经消失好些天了吗?
忽然,从头顶的屋顶上扔下来一颗石头,正好打落院子里的一片树叶上。
随即一道身影从屋檐而下。
时子然双手抱着一把剑,嘴里叼着根草,斜靠在长廊处的大柱上。
痞气十足!
自从时子衿死后,他就成了纪云舒的“暗卫”,但很不称职,时常见不到人,刚才纪云舒也是撞运气喊了一声,还真的给他喊了出来。
他问:“想我帮你做什么?”
纪云舒朝他走了过去。
“我要你去帮我查……”
……
第二天,商会节。
皇宫。
卫奕已经换了便装,准备出宫。
一身素衣长袍,束着高髻,镶着银扣,两根灰白色的发带一席而下,风度翩翩。
不如以往那般,今时今日的卫奕,少了几分青涩,多了几分英气。
随身伺候的太监刘希在旁担忧道:“皇上,依奴才看,今日还是别出宫了。”
“为何?”
“今日宫外的人太多,万一……”
卫奕打断他:“朕会带上高侍卫和一些暗卫一同出宫,而且到时有景容陪同,不会有事的。”
刘希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继续为卫奕整理着装。
等到了酉时,便出了宫。
卫奕一身便衣,贵气不藏,就如大户人家的世家公子,身边还跟着几个侍卫,一路上也有暗卫保护。
九月初的天格外炎热,黑得也极慢!整个京城里早已人声鼎沸、热热闹闹,人流如潮,各个都笑容满面,大街小巷,张灯结彩,过道两旁已摆好了琳琅满目的商品,各式各样,多不胜数,实在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街上商客小贩的叫卖
声不绝于耳,四面美食的香味扑鼻而来,使人垂涎、回味无穷,更有各类表演已经开始,小丑耍球、杂技空翻、叠罗汉等等,精彩纷呈。
放眼望去,整个京城就像被一条条流动的火浆吞噬一般,烈焰璀璨。
卫奕并没有直接去容王府,而是带着人随便进了一家酒楼。
“几位客官里边请。”小二热情的迎了上来。
高侍卫挡在卫奕前面将那小二拦下,面色严肃的问道:“楼上可有包间?”
“实在是不巧,没了,不过楼上有个靠窗的位置非常好,不如……”
话还没说完,高侍卫掏出一锭银子。
并再问一次:“有没有包间?”
小二傻眼,愣了一下。
酒楼的掌柜忽然躬着身子过来,双手接过那锭银子,两眼放光,赶忙说:“有的有的,二楼天字号的包间正好空着,几位客官楼上请。”然后撞了撞小二,吩咐,“赶紧带客人上去。”
小二将卫奕等人引上楼,进了天字号房后就立马下去,跑到正在柜台后算账的掌柜身边,说:“掌柜的,天字号不是已经定了吗?”
掌柜用刚刚接来的那锭银子往他头上重重敲去,训斥:“咱们是做生意的,哪有银子到手都不赚的?”
“可定了天字号的人是沈大人啊!”
“你说你,跟了我这么久,还是个榆木脑袋,都不知道变通一下。”
“那怎么做?”
“你现在立刻去沈府说一声,随便找个理由,就说……天字号房的屋顶有点问题,或者别的什么原因都行。”
“啊……”
“啊什么啊?还不会快去。”掌柜黑着脸。
“哦哦。”小二缩了缩脑袋,放下东西正准备去沈家。
哪里知道还没出去,沈家的马车就已经到了门口。
沈尚书先下了马,儿子沈长钦随后。
“沈……大人?”小二有些慌张。
沈尚书一边进,一边问:“楼上可安排好了?”
“这……沈大人,实在太巧了,楼上天字号房这两天屋顶有些塌了,所以……”
“塌了?”沈尚书脚步一顿,脸色一沉。
“是……是啊。”小二忐忑。
掌柜见状,赶紧过来,说:“沈大人,实在是不好意思,小店天字号房出了点问题。”
沈尚书朝楼上看了一眼,继续往楼上走,一边说:“那就随便找间房吧。”
“沈……大人,这……”掌柜拦都拦不住。
沈尚书和沈长钦带着小厮已经上去了。
哪里知道天字号的房门紧闭,外面站着四个手持长剑的人。
沈尚书一下就明白了,冲着追上来的掌柜质问:“你作何解释?”
声音很大!
“我们……这……”掌柜支支吾吾。
“行商之人讲究信誉,我看……你这酒楼不如别开了。”
“大人你消消气,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您……”
“吱嘎。”而天字号的门开了。
出来一人。
沈尚书和沈长钦都认得他。高侍卫?
第890章 沈长钦求赐婚
高侍卫是皇上身边的贴身侍卫,他怎么会在这?
莫非?
沈尚书朝天字号里看了一眼。
没看到人!
高侍卫已经走过来,朝他拱手,“沈尚书,沈侍郎,我家主子要见你们。”
主子?
沈家父子眼神一震。
能让他挂在嘴边称之为“主子”的人,也只有……
于是,沈尚书立刻将掌柜和那个小二打发下去。
这一举动搅得掌柜和那个小二摸不着头脑。
刚刚还准备大发雷霆,怎么转而就消了火?
掌柜和小二下去时,一边悄悄议论起来。
“掌柜?那里面的人到底是谁啊?为什么连两位沈大人都好像很怕似的。”
“我怎么知道?不过看那几个人身着不凡,还有几个身上戴着佩剑的,可见来头不小。”
“比沈大人还大?”
“天知道,总之沈大人没有怪罪我们,那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小二点头。
天字号房。
沈家父子一进去,就看到一位男子背对着他们,站在窗前看着外头,目光在人群中寻了一遍又一遍,似是在等什么人?
“主子,两位沈大人来了。”高侍卫说。
闻言,卫奕转身过来。
沈家父子一看,瞠目结舌。
立刻行礼跪拜,“参见皇……”
被打断。
“两位大人,朕便服出宫,你们不必行礼。”卫奕语气温和。
这半年来,他对朝臣一向如此。
“多谢皇上。”沈尚书好奇,“不知皇上为何会……”出宫?
卫奕笑说,“今日商会节,朕也想出宫来热闹热闹,只是没想到如此凑巧,竟在这里遇到了沈尚书和沈侍郎,更巧的是,还截了你父子二人早就定下的这间包房。”
他用的是截!
沈尚书可不敢跟皇帝抢,赶忙说,“皇上言重,臣若知道皇上要出宫,必定会今早安排。”
“费心了,不如……两位沈大人一起坐下来?”卫奕邀请他们。
沈尚书可不敢,卫奕出宫,待会容王和纪大人必定会来,他留在这无疑会碍手碍脚,便道,“臣之荣幸,但,还是不打扰皇上了。”
“沈尚书不必推辞。”
“臣不敢,只是忽然想起家中还有事情要办,急着回去处理。”
卫奕信了:“既然如此,那朕也就不留你们了。”
二人拱手:“臣告退。”
沈家父子出去后,卫奕再次站到窗前,朝着人群中寻了一眼。
哪里知道——
才过了一小会,沈长钦却忽然折了回来。
嗯?
卫奕困惑:“沈大人有何事?”
沈长钦垂了垂眸,似是难以开口,脸上带着难受和纠色。
“臣……有事要求皇上。”
“哦?应该不是朝堂之事吧。”
“是臣的私事。”
“沈大人不妨直说,”
“是关……纪家的。”
纪家?
与舒儿有关不成?
卫奕顿时上心了,走向他面前,蹙眉问,“到底什么事?”
沈长钦俯首道:“皇上应该知道,早年,我沈家与纪家结亲,原本,臣是要迎娶纪家二小姐纪婉欣为妻的,只是纪家变故,先皇下令纪家生人永生不得再入京,故此,臣与纪二小姐的婚事也因此作罢。”
哦!
卫奕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是想朕下旨……赐婚?”
沈长钦突然掀袍跪了下来,恳求道:“还请皇上成全。”
“沈大人,你应该知道,不准纪家人入京,乃是先皇的圣旨!”
“臣知道,但朕与纪二姑娘两情相悦,此生,臣非她不娶。”
磕头!
明知他心软,这不是故意为难吗?
卫奕同情道:“沈大人,朕见你这样实在不忍,也想成人之美,但朕岂能违背先皇旨意?”沈长钦豁出去了,抬起头,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皇上,臣这辈子从未对一个女子如此上心,上天有成人之美,求皇上念在臣这些年为朝廷鞠躬尽瘁的份上,成全臣吧!何况……当初纪家造反,与纪二姑
娘无关,她只是一个弱女子,绝无害人之心,若皇上不能成全,臣将生不如死。”
再次重重的磕了个头。
“沈大人……”卫奕不知说什么。
有情人终成眷属,从来都是佳话!
“沈大人,朕会好好考虑,你先回去吧。”
沈长钦看到了些许的希望,激动道:“谢皇上。”
语气哽咽。
他撑身起来:“那臣告退。”
退了出去。
卫奕叹了一声气!
心里沉沉的。
看沈长钦为了一个女子这般,他心有感触,更深有同感。
他对舒儿何尝不是如此!
他摇摇头,不去多想。
沈长钦离开酒楼,上了马车,沈侍郎就坐在里面等他。
正襟危坐。
沈长钦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眼神轻晃。
但是,沈尚书却已经洞悉一切。
“你折回去找皇上,是为了纪家那个病秧子吧?”
“爹……”
“没出息的东西。”沈尚书呵斥一声,“跟你说了多少次,我们沈家从今往后跟纪家不会再有任何关系。”
他一脸坚决,“我心里只有婉欣一人,爹,你为何就是不肯成全我们?”“你……”沈尚书怒道,“总之,谁都可以,就是纪家人不可能,纪家犯的是谋反罪,一辈子都别想再出头,当初要不是看在他纪家兄弟二人手握兵权,我才不会答应这门婚事,现在纪书翰死了,纪司尹也死
了,就剩下一个纪桓能成什么气候?他们就如同丧家犬,可我们不一样,你爹我堂堂礼部尚书,你又是侍郎官,京城里不知道多少名门小姐想嫁给你,你偏偏要那个病秧子,真是没出息。”
劈头盖脸一顿训斥!
并且……这话也没毛病啊!
那纪婉欣不知道给沈长钦吃了什么药,将他迷得神魂颠倒,似乎没了那女子,他就生不如死。
他身子骨笔直,正言道,“不管爹同不同意,长钦一定要求得皇上答应赐婚,就算这条命没了,也在所不惜。”
“你……”气得沈尚书胸口作疼。
差点吐血。
“爹,你没事吧。”
“我没你这个不孝儿,你……你……”
沈尚书话没说完,晕了过去。
“爹!爹!”
沈长钦赶紧命令马夫,“快去医馆。”马夫一看,拉上缰绳,驾马朝医馆去了。
第891章 舞龙舞狮
卫奕站在窗前,目光依旧在人群中不停的寻着,橙红色荡漾的光线迎在他线条柔和的脸上,衬得他更为青涩温沉,像是不谙世事的少年。
底下街上,早已人流如潮,一眼望去,密密麻麻都是人头。
终于——
他看到了纪云舒的身影。
她走在人群中,一袭蓝衫,周围火光映照,透得她肤色如玉,双目犹似一泓清水,轻抬之际,自有一股轻灵之气,神态悠闲、气若幽兰,道不尽的温婉可人,让人落眸不转。
那样的女子,谁人见了不喜?
卫奕唇角轻扬,心里涟漪荡起。
可——
当看到纪云舒身边的景容时,他眼神中顷刻间便流露出了一丝落寞。
那对才子佳人,行至人中,宛若一副画!
也像是在警告他,那女子,不属于自己。进酒楼时,景容命几个侍卫在外头守着,上楼后,又吩咐琅泊带着几个侍卫在外头靠窗的大桌子坐下,不准喝酒,只准要茶,那些侍卫们也各个神色警惕,不敢松懈片刻,毕竟,此时运在包间里不是普通
人,而是大临的皇帝。
出了事,人头不保!
天字号里。
卫奕早就命人备了一桌菜肴,大部分都是纪云舒喜欢的,等景容和纪云舒进来时,他就将高侍卫等人遣了出去。
“舒儿,你身体好些了吗?”他急切的问道。
“我已经没事了。”纪云舒眉心轻皱,担忧,“今日宫外这么多人,你怎么出来了?万一……”
话未说完,景容接了过去,“是我的意思,上回,我答应他商会节当天陪他出来走走的。”
“……”
卫奕:“其实是我自己想出来,所以才麻烦他,在宫里待了半年,走到哪儿都是红墙绿瓦,所以才想趁着今日热闹出宫走走,没想到今日还挺热闹的。”
纪云舒无言以对,只说,“那你要早点回宫。”
“好!”他乖乖应下。
饭桌上,三人相处的十分和谐!
谈笑风生!
但——
上次卫奕将纪云舒留在宫里的事,成了景容心里的一块大石头,因为他明白,其实卫奕从始至终,都没有放弃过。
饭后出了酒楼,天色已经黑了。
整条街灯火璀璨,热闹非凡,放眼望去根本看不见头,密密麻麻都是人,琳琅满目的商品更是从街头摆到结尾,吸引了不少人围观。这会,几个孩童手里拿着风车,你追我赶的跑了过来,跑得太急,眼看要直直的朝纪云舒撞了过来,见状,卫奕刚要伸手去拉她,可手才抬了一寸不到,纪云舒的手腕就被景容拉住,将她拉进怀中,牢牢
护住。
孩童们欢快的跑了过去,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刚刚差点撞了人。
看着景容护着纪云舒,卫奕那只空荡荡的手收在衣襟内,一点点握成拳头,可表上面却没有一点波澜。
稍后,几人就在街上逛了起来。
因为案子未解的事,纪云舒和景容并没有提起多大的兴趣,只是陪着卫奕这里看看,那里看看。卫奕每回上街,总是买很多奇奇怪怪的物件回去,今日他也像个孩子般,看到古怪的总要拿下来看看,弄得琅泊都不敢靠近他,生怕这家伙一高兴又买一大堆,最后还往他怀里塞,但与往日不同,这一次
,纵使卫奕再如何喜欢,也只是看看,并没有买。
琅泊倒是松了一口气。
“咚咚咚……”
忽然——
前方出现了一支舞龙队。远远的,就看到舞在人群上方用竹篾扎成的龙头、龙身和龙尾,整条龙共有十多节,每一节都用长绸布相连粘合,在上面用油彩绘成金龙的样子,而每一节之中都燃有灯烛,节下装着木柄,拱人握持舞龙
,龙头之前,有人手拿"宝珠"领舞,周围还有人敲锣打鼓,使得整个气势十分雄伟,舞龙的师傅们也更加卖力,整条龙似是活了一般。
“真漂亮!”卫奕说。
纪云舒问他,“以前没见过吗?”
“没有。”
“这叫舞龙灯,人们把它看做能行云布雨、消灾降福的神物,所以一般大旱的地方都会舞龙灯,向今日这样的节日,也会舞。”
卫奕明白点头,却忽然反应到了什么,问她,“可是锦江没有这个,舒儿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
她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每个地方的习俗不一样,锦江确实没有舞龙,而她出生在锦江,按理说应该不知道这东西才对,可她来自现世,这东西小时候经常见。
也就随口找了个理由,“从书上看来的。”
这理由,不管什么时候都管用!
卫奕也信了!
没一会,舞龙队后面又跟来一支舞狮队,在锣鼓声中,那一只只由人扮演的狮子舞动的栩栩如生,形态万千。
两支队伍一前一后,顿时将整条街的气氛点燃到了极致。
人们的兴趣也开始高涨起来,纷纷退到两边鼓掌呐喊,声潮一浪接一浪,正是因为如此,导致整条街都开始不受控制的疯狂推动起来。
人挤人,人推人……
眼看着就要发生踩踏事件了!
见状,景容立刻吩咐琅泊,“保护皇上要紧。”
“是!”
十几个侍卫立刻将卫奕围在了中间。
“保护主子先走。”
大伙朝着另外一条人少的街上过去。
景容拉着纪云舒的手跟在后面,
却不知从何处冲来一伙人,生生撞在了二人中间,将二人冲散。
“景容!”
“云舒!”
因为人实在是太多了,景容又被挤着,以至于手上功夫根本施展不开。
眼看着自己和纪云舒被人冲开。
等刚刚挤过来的那伙人散去后,舞龙舞狮队也已经过去了,可人群里早已不见纪云舒的身影,连影子都没有!
他发了疯似的狂喊,“云舒……”
一遍又一遍!
而纪云舒在被冲散后,手腕不知被谁擒住,将她拽到了一只舞动的双人虎下。
“你们做什么?放开我。”她挣扎无果。
那两个穿着彩衣舞狮的人不回应,直接抬手朝她后脖打去。
呃?后脖一痛,晕了过去……
第892章 凶手露面
纪云舒有了意识醒来时——
眼前始终一片漆黑。
原来有人蒙住了她的眼睛。
她想动一动,身子却被捆绑在一张椅子上,动弹不得,就连嘴巴也被人用布团塞着,道不出话。
只能听到耳边传来的风声、树声和细微的水声。
自己这是在哪儿?
她使劲挣扎着,手腕却越来越紧。
绳子仿佛勒进了她的皮肉里。
忽然——
“那是死结,越是挣扎,就勒得越紧。”
一个女声。
是从对面不足三米的方向传来的。
纪云看不见眼前的人是谁,可是那个女声总觉得有些熟悉。
“唔唔唔……”
“纪先生,不……应该叫你一声纪大人才对,没想到,我们会以这样的方式见面。”女人边说边朝她走了过来。
女人走近后,一股淡淡的香味也随即冲入她鼻尖,正是茉莉花加牛奶的味道,是之前她在焦十娘的屋子里和离开龙府客栈时闻到的。
所以……眼前这个女人,就是一系列命案背后的杀人凶手?
“唔唔唔……”她发不出声音。女人似是洞悉到了她的意思:“这股香味纪大人很熟悉吧?就是焦十娘带入京城的香料,也是你从龙府客栈出来时闻到的那股香味,因为当时……我就在人群中看着你,其实从入京开始我就不断的在给你提示,告诉你我的杀人时间、地点和方式,甚至用面具和绳结的方式告诉你有关我的身份,还以为你有多聪明,可是就算你得了这么多的线索,却依旧抓不到我,反而成了我现在要猎杀的对象,纪大人啊纪
大人,你也不过如此。”
言毕!
女人将塞进纪云舒嘴巴里的那团布扯了下来,同时,也一把掀开了她眼睛上的那块黑布条。尽管是晚上,淡薄的光线还是让她本能的闭了几下眼睛才适应过来,视线越来越清晰,她才发现自己被绑在椅子上,双脚下捆绑着一块大石头,正置身在一个被湖水环绕的亭子里,周围是一片高树丛林,
风刮动着大树嗖嗖作响,透着几分诡异的感觉,而亭子四边的隅角上分别挂着四盏灯笼,微薄的光线清晰的映照在站在自己眼前的那个女人脸上。
那是一张美人脸,五官精致,肤色雪白。
她……
“木槿?”
不可能!
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纪云舒震惊。
然而,木槿却因她这番震惊的表情笑了起来,轻挑着眉眼,道,“想不到……我还活着吧?”
“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是!我是已经死了,不过你别忘了,我既然能用易容术扮成焦十娘的样子入京,也就有能力让一个人……代替我去死!”
“为什么?”纪云舒又惊又惑的盯着她看,无法理清这其中的线脉!
木槿阴沉的眸子里透着杀气:“为什么?你说为什么?”
“……”“你不是很喜欢讲故事吗?那今天我也来给你讲一个。”木槿挪着步子绕到纪云舒身后,素白修长的手指撩起了她的长发,一边在手指上绕着,一边说,“二十一年前,一个才出生不久的婴孩被人丢弃在了大雪地里,冷得婴孩浑身发紫,她不停的哭着,哭得喉咙沙哑,哭到几乎没了声音,周围的几匹饿狼张着血盆大口,露出那一口嗜血的狼牙扑了过去,这个时候,一支支利箭射来,将那些饿狼全部射死,孩
子得救了,可救她的那个人却不能将她带在身边,只好将她放在了安抚县的一个小农家中。”说完,木槿忽然用手抓住纪云舒的肩膀,俯身而下,唇贴近她的耳边,继续道,“女孩能文能武,被人称之为才女,可当有一天她得知自己恩人一家葬身火海后,几乎生不如死,不过上天还是可怜她,就在
一年前,从大火中逃离的恩人找到了她,为了报恩,她不惜一切做任何事,可最后……恩人还是死了,她发誓,一定要报仇!”
说到这里,木槿有些哽咽,可眼神中的杀意却更加浓烈。
她冷笑一声:“怎么样?我的故事还算感人吧?”
那双抓住纪云舒双肩的手也格外用力,似乎要将她的肩骨掏出来一般。
纪云舒忍着痛意,眉心紧拧:“如果你是为了报仇,为何要杀了焦十娘和刑西扬?”
“他们是为你而死的。”
“……”
“我只是想看看,那位被人人称赞的纪大人究竟有多聪明而已?”
“那些人是无辜的。”
“那国公就该死吗?”木槿一把扯住纪云舒的头发,往下用力拽去。
纪云舒被迫脑袋往后仰去,头皮上传来一阵阵的痛。“是那狗皇帝害死御国公府一家七十几口的人,该死的人是那狗皇帝。”木槿一把松开她的头发,走到她面前,立刻伸手捏住了纪云舒的下颌,仿佛要将其捏断似的,睁着硕大的瞳孔,说,“纪云舒,种种一
切都因而起,如果不是你开棺,国公安排好的一切都不会有变,是你,是你,全都是因为你。”
那个温文尔雅,被安抚县的人们称之为“才女”的女人,此刻疯了。
纪云舒迎着她狠戾的目光:“御国公当年造反不成,时隔十五年,又在稷山弑君造反,他所犯下的种种罪行也都是罪有应得,他手上的人命何止一条。”
“闭嘴!”
“啪!”
木槿一巴掌甩在了纪云舒的脸上。
要多狠有多狠!
这一巴掌,几乎把纪云舒给扇懵了,她偏着头,左耳和脑袋嗡嗡作响,仿佛所有的意识都没了。
木槿捏住她两腮,迫使她看着自己,狠声道:“是你们害了国公,是你们杀了他,今天,我就要你拿命来还。”
“收……收手吧。”
“哼!”木槿拖着那张椅子,将她连人带椅拽到了没有围栏的亭子边上,露出无比狰狞的脸:“纪云舒,那首调还记得吧?一更烛光倒,二更土中埋,三更……还在水徘徊,那最后一句……是我为你准备的。”
果然——死在池塘里的赵志文不是木槿杀的!
第893章 纪大人死了
三更还在水徘徊!
水!
从调中来看,前两个死者,一个是子时死的,一个是卯时死的,但并没有准确的说第三个人的死亡时间,所以……任何时间都可以!
“纪云舒,今天我就送你上路,让你去给国公陪葬。”
”木槿姑娘,你杀了我没用。“纪云舒喘着气劝说道。
“怎么?害怕了?”
“你今天就算杀了我又能如何?御国公已经死了,而你也逃不出京城。”这话,换来木槿不屑一笑:“你别忘了,我能扮成焦十娘的样子进京,就能再扮成别人的模样离京。”稍顿,道,“你也不用怕,因为等你死后,我下一个要杀的人,就是那位王爷,他很快就会下去陪你,好
让你在黄泉路上不会这么孤单,你们也能双双对对,做对鬼鸳鸯!”纪云舒:“木槿姑娘,你想想看,现在大临皇帝是御国公的亲儿,先皇将皇位传给了他,也正是对御国公府上下的弥补,当今皇上不再追究御国公府的事,你又何必固执?御国公生前犯的是谋反罪,而你杀
了我,便是陷当今皇上于不义,你让天下百姓如何看待?朝中上下文武百官又如何看待?你若真的要报恩,就不该再挑起御国公与皇室和朝廷的争斗,害了你自己,也是害了皇上!”
呃?
当今皇帝是卫奕,是御国公的小世子。
她当然不想给皇上惹来麻烦,毕竟卫奕才当皇帝半年,朝局还未稳定,若现在冒出御国公的余党杀人,杀的还是在朝中地位不低的纪大人,到时候,必定掀开动荡。
那么,卫奕皇位还坐得稳吗?
纪云舒继续说:“收手吧,当是为了皇上好。”
“……”
木槿心里有些动摇,眼神轻晃。
但——
“你闭嘴!”她忽然怒吼一声,“杀了你,不会有人知道我是谁,更不会牵扯到御国公和皇上身上。”
所有的犹豫都成了泡沫!
后一刻,木槿抓住那把椅子的靠背处,嘴角带着邪恶的笑。
“你还是去死吧。”
然后——
手腕一用力,将人连椅推了下去。
“扑通”一声!
溅起了水花。
纪云舒掉进水中,冷水顿时漫过她的身体,直渗皮肤里。
“哈哈哈……”木槿站在岸上不停的笑。
纪云舒越是挣扎,掉下去的速度就越快,她说:“木槿,你改变不了什么的,不要一错再错!”
“哈哈,我要的……就是你死!”
因为脚上绑着一块石头,纪云舒的身体沉的更快,湖水已经漫过了她的双肩、脖子、下颌……
呛进了嘴巴里。
“咳咳咳……”她是个旱鸭子,而且对水有着天生的恐惧感。
最后也只能任由自己的身体渐渐沉到水里。
漫过了头顶!
而不管她如何挣扎,手上的绳子始终挣脱不开。
“咕噜咕噜……”嘴里不停的呛水进去。
她睁大眼睛,看到岸上木槿那道随着水波摇晃的身影,和那道诡异且得意的笑。
“呃……呃……”
窒息感本能的驱使着她想用力呼吸,可一呼吸,水就疯狂的呛进了她的鼻子里和嘴里,整个身体像有个搅拌机,搅得她十分痛苦。
双瞳不由得睁得更大!
身子也在疯狂挣扎中渐渐没了力气!
最终,荡漾的水波在她眼前渐渐形成了一道白光。
越来越亮!
死亡临近的这一刻,她满脑子想到的人只有景容。
脑海里不停的闪过两人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景容,景容……
她心里不停的喊着这个名字。
“咚!”一声巨响。
那道白光似是被人猛然撕开,只见一道身影疯狂的朝沉到湖底的自己游来,而求生的意识也让她在这一刻猛然清醒过来,看清了那个人——景容!
是他!
景容拼命游来,紧紧抓住了她的身子。
二人对视的那一眼,纪云舒什么都不怕了。
只有他在,她所有的恐惧都将消失。景容拼命将她往上拉,可绑在她脚上的的那块石头却卡进了湖底两块大石头之间,如何拽也拽不出来,景容试图去解她身上的绳子,可木槿打的是那个没头没尾的绳结,越解越紧,他立刻掏出随身戴着的
匕首去割绳子,可这绳子不知是什么做的,十分坚硬,很难割断。
看来,木槿早就做好了十足的把握要置她于死地!
这会,又出现了几个侍卫下到湖底来解救,大伙师师徒将那两块石头掰开,可还是没用。
“唔……”纪云舒用最后一丝力气冲着景容摇头,示意他不要救自己,赶紧上去。
景容不听,继续发疯似的割绳子。
纪云舒也将她最后一口气耗尽,再也没有力气去支撑。
身子抖了几下后,眼睛缓缓扣上,垂下了脑袋……
岸上。
木槿已经被两个侍卫抓住,她丝毫不畏,放声大笑。
焦急等待的卫奕走到她面前,原本清冽的眸充满了杀气。
“如果云舒出了事,朕会亲手杀了你。”
木槿一怔,说:“御国公府几十口人命皇上真的可以放下吗?是那位王爷亲手杀了你父亲,他是你的仇人,你应该杀了他才对。”
“闭嘴!”卫奕瞪着她,脸色阴沉,吩咐:“将她带去刑部!”
“是。”
侍卫将木槿带走。
她却一直喊着:“是他们害死御国公的,你应该恨他们,应该杀了他们。”
……
声音久久回荡。
湖底,景容看着已经晕过去的纪云舒,他割绳子割得自己满手是血都是不敢松手。
终于——
绳子断了!
纪云舒整个人从那把椅子上松开,他立刻拉着她朝上面游去。
到了湖面!
“王爷!”岸上的侍卫将二人拉了上去。
上了岸后,景容将她放在地上,用手拼命压她的肚子。
“云舒,云舒……”大声喊着,“我不准你死,你听到没有,我不准你死,你听到没有?”
卫奕则浑身发颤,也一声声的喊着:“舒儿,你听到没有?舒儿……”
没有动静!
忽然——
旁边的侍卫说:“皇上,王爷,纪大人……”死了!最后两个字没敢说出来。
第894章 如果
许久过去,纪云舒始终没有任何反应。
微弱的呼吸声也渐渐骤停。
侍卫:“王爷,纪大人她……”
“闭嘴!”景容怒斥一声,“不会的,她不会死的。”
此时此刻,他紧绷的神经如同一根勒紧的橡皮筋,随时都有崩断的可能。
卫奕紧握着纪云舒的手,不停的揉着,担心的喊着:“舒儿,舒儿,你醒醒,你醒醒啊!”
周围的侍卫垂着头,表情十分凝重。
都知道于事无补,纪大人已经死了。
可——
景容不肯放弃,他发疯似的狂压纪云舒的肚子,又捏住他的鼻子,给她人工呼吸。
“不会有事的,云舒,我不准你有事,你听到没有?没有我的允许,不准你离开我。”他撕心裂肺的喊着,一遍又一遍。
那双赤红的双眼里,淌着从头发上滴落的雨水,混合着滚烫如潮和泪水,十分悲痛。
直到精疲力尽,才停了下来。
他看着脸色苍白、浑身是水的纪云舒,那一刻,世界都塌了!
整个人浑身发抖!
大脑更是一片空白。
卫奕更是瘫坐在地上,哭得浑身发颤。
完全不敢相信!
当生离死别的这一刻,他才真真正正清楚过来,原来,自己可以不要江山,不要性命,但……不能没有纪云舒。景容一把将纪云舒抱进怀中,下颌轻轻抵在她的头顶,眼泪直流,微摇头:“不可能,不可能……云舒,你听见的对不对?我命令你不准死!不准离开我!我答应过你,一定会带你离开京城的,我会带你去
草原,一起骑马射箭,还要去看雪山日落,我都还没为你实现,你不准死,不准!云舒……”
惨绝人寰!
景容对纪云舒的爱众所皆知。
如今那个女人死了,也就等于将他的五脏内服全都掏空。
他自然是也活不下去了!
纪云舒冰冷的身子突然一动——
“咳咳咳……”
她感觉身体里一阵翻滚,伴随着咳嗽声而有了意识,将肚子里的水也都咳了出来。
睁开眼的那一瞬间,她就看到了景容。
男人无比激动的看着她,眼泪更是受不住的往下掉。
“景容……”她口中发出了细微的声音。
她活了!
“云舒。”他激动不已,又哭又笑。
纪云舒终于明白死而复生的感觉!
她双眼泛红,身手慢慢伸向景容的脸庞,带着虚弱的语气道,“我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在,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她嘴角漫着笑,“你知道吗?在最后一刻……我脑子想的……只有你。”
“我知道,我知道……”
“我们还要去……去大草原,去雪山,去……”
话还没说完——
晕了过去。
“云舒!”景容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命人,“去请大夫。”
他要抱着昏迷的纪云舒回府,可是走了几步,才想起卫奕,便停下来与他说,“我会照顾好云舒,你先回宫。”
卫奕点了头。
望着景容抱着纪云舒离开的背影,他不知道自己此刻究竟是该开心?还是应该心痛!
刚才纪云舒醒来时说的那番话,像一把刀,一点点的在他心脏上割开了无数道口子。
血肉模糊!
在纪云舒眼里,她看到的人,只有景容!
就算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心里想的也只有景容。
没有他的位置!
周围冷风飕飕,像在冬天一样,冷得他直哆嗦。
高侍卫道:“皇上,回宫吧。”
他像个木偶,点了下头。
……
此时此刻的商会节依旧热热闹闹的进行。
没人意识到在湖边发生的事!
很快,巡城御史就封锁全城,暗中将与此事相关的人都抓进了大牢。
听候发落!
而纪云舒被带回容王府后,宫里的太医就立刻赶了过来。
诊断后,太医说:“王爷,纪大人的身体已经没什么大碍,好在有惊无险,只要好好休息一晚就好。”
没事就好!
景容松了一口气。
“多谢太医。”
“那臣先告退了。”
太医退出去后,景容将屋子里的人也都遣了出去,他守在床边,整整一宿。
也没合眼!
第二天,纪云舒一醒来,看到的人便是景容。
眼前的男人一夜之间憔悴了很多,一双眼睛大概是哭得太厉害的缘故,现在还红着。
“醒了!”
她从床上坐起,直直的看着景容。
一直看着!
“为何这样看着我。”
她淡白的唇轻启:“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可我还没看够你呢,你的眼睛、眉毛、嘴巴、鼻子……我都还没看够。”
当她说完,景容就一把抱住她。
十分用力,不愿松开。
“那你就看一辈子!”
他将脸深深的埋进了纪云舒的脖颈处,仿佛只有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体温,才觉得真实。
纪云舒也不挣,任由他这样抱着。
她明显感觉到男人急促的呼吸浑厚有力,那股气息扑在自己的脖颈处,酥酥凉凉的!
良久——
景容才将她松开。
目光落在她身上不肯移动分毫,他说:“你知道那一刻我有多害怕吗?就像……无数把利剑射向我的心脏,除了痛,还是痛!”
“景容……”
“是我不好,我不该松开你的手,应该牢牢抓着你,应该拼了命不让你离开我半步,云舒,对不起。”
愧疚!
她凝视着他淌着泪水的眼睛,摇摇头。
景容:“当时,我满脑子都是如果,如果我抓着你不放,如果我们没有出来,如果我们当初早就离京了,如果……如果……无数的如果,我真希望这世上是有如果的。”
纪云舒伸手,捧着他那张脸,说:“不管有多少如果,至少现在……我就在你面前,是真实的,是真切的,是清楚的,死亡没能将我们分开,以前不能,现在不能,将来也不能。”
说完——
她身子往前倾去,淡白的双唇贴上了景容炙热的唇。
却如同蜻蜓点水一般。
“我们离开京城吧。”她说。
他重重点头!
下一刻,他拦住她纤细的腰,伸手勾住了她尖尖细细的下颌。
热情激烈的吻了下去。……
第895章 这莫须有的罪名我不认!
皇宫。
一整晚,卫奕彻夜未眠,心中难安。
在殿内来来回回走了无数遍!
太监刘泽在旁,看的也是心急,出声劝说:“皇上,你都一整晚没有休息了,还是休息会吧。”
“朕担心舒儿。”
“太医已经说了纪大人没事,皇上不必担忧。”
“她还没醒过来,朕如何放心得下?”
刘泽不知道说些什么!
这会,一个小太监急匆匆从外头进来,躬身禀报道:“皇上。”
卫奕立刻问:“怎么样?舒儿如何了?”
“回皇上,纪大人已经醒来。”
“真的?”
“纪大人并无大碍。”
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你下去吧。”
“是。”
小太监退了出去。
刘泽赶紧道:“皇上,现在纪大人没事了,你还是……”休息一会。
话都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朕不累。”他走到桌案后坐下,长呼了一口气,撑着额头小休一会。
刘泽跟在他身边也有半年时间,皇上心里怎么想的,他做奴才的是知道的。
江山美人他都不会要。
只要那位纪大人!
但祸从口出,他心里明白,却从不道明白。
见皇上小休,他便默默退了出去。
整个殿中,一片寂静!
卫奕根本难以合眼,他心里乱七八糟,像是很多事情都碰撞到了一起。
长叹一声!
却忽然想起了昨晚木槿说的话。
“御国公府几十口人命皇上真的可以放下吗?是那位王爷亲手杀了你父亲,他是你的仇人,你应该杀了他才对。”
“御国公府几十口人命皇上真的可以放下吗?是那位王爷亲手杀了你父亲,他是你的仇人,你应该杀了他才对。”
……
声音不停在他脑海中响起。
越来越清晰!
最终搅得他头疼欲裂。
“呃!”
双手抱头,一脸痛苦。
尽管这样,那声音依旧挥之不散。
他大手一挥,将桌上的东西全部扫到了地上。
噼里啪啦的作响!
起身之时,也一把将面前的桌案掀翻。
整个人都撞到了身后的屏架上,跌坐在地上。
闻声,才刚刚出去的刘泽立刻进来,看到眼前一幕时惊呆了,立刻冲到卫奕身边。
“皇上?皇上你这是怎么了?”
卫奕双手抱头,十指狠狠的抓着自己的头发。
那种痛,痛入脑髓。
“皇上?”
“走开!”卫奕一把将刘泽推开,痛得满头是汗。
直到晕了过去。
刘泽大喊:“快,快去请太医。”
……
另一边。
木槿被押送到了刑部大堂审问。
她早已视死如归,空洞的眼神中丝毫不畏。
跪在地上,任由发落!
刑部尚书皱着眉,拍案问道:“本官问你,京城内的三起命案可是你所为?”
直奔主题!
但,木槿像是没听到似的,闭嘴不答。
然而用时手指不停的绕自己搭在胸前的头发。
“本官问你话!”
呵呵!
木槿笑了一声,抬起眸,问了句:“你们怎么就断定我是凶手?是谁看到了?还是我自己承认了?”
不见棺材不掉泪!
刑部尚书见过太多这种人了,当即朝一边的官差使了个眼色。
官差点头,出去了一下,回来时,手里提来一包东西。
然后——
重重的朝木槿面前砸去。
包袱摊开,里面有两身衣服,几张猪皮和一些不知名的药膏,以及一些零零散散的物件。
官差用手里的打到挑起其中一件衣服。
亮在众人面前。于是,刑部尚书便指着地上的东西,跟木槿说:“这些东西都是从你住的地方搜出来的,那几张皮,也就是你作案的工具。”又指着官差用刀挑起的那件衣服,说,“你再看看这件衣服上的纽扣是不是少了一
颗!”
果然少了一颗。
“你一定没想到,就在你杀刑西扬的时候,这衣服上的纽扣竟然掉了一颗,还正好到了他的鞋子里,而且你的那些同伙也都已经认罪了,加上昨晚你对纪大人所做之事,本官就可定你的罪名。”
“哈哈。”木槿那双深不见底的眸一沉,冷冷道出一句,“一群没用的东西。”
“你说什么?”
“我说……”她笑得极为诡异,“你们都是一群没用的东西。”
刑部尚书被气得脸色发青。
而底下跪着的那女人却笑得更加灿烂。
“现在证据确凿,你还口出狂言,本官也最后问你一次,你是认?还是不认?”
木槿想都不想,脑袋歪着,说:“我认!”
承认了!
“那你杀人的目的是什么?”
“好玩。”
“实话说来。”
“实话就是……”她说,“我就是觉得好玩,我以杀人为乐趣,想看看你们的那位纪先生到底有多聪明?看看她能不能找到我,可事实证明,她跟你们一样,衣裙没用的东西。”
“你……”刑部尚书虽然不相信,但是也没办法,克制自己怒火,问,“既然如此,那你就将你犯罪的过程统统道明白。”
“明白?”她说,“你们的那位纪大人不是都已经说的明明白白了吗?我是如何杀的人,杀人时间,她不是都说了吗?不知道大人……还想听我说什么?”
确实,纪云舒已经将案子中的细节都说了。
可——
“焦十娘和刑西扬的案子倒是说明白了,可是赵志文呢?你是怎么杀害他的?当晚他离开文莱阁后究竟去了哪儿?从戌时到子时之间又发生了什么?你从实说来!”
木槿眉头一挑,仰着下巴:“赵志文的死与我无关!可不要强加到我头上,这莫须有的罪名我不认!”
“你还狡辩?”
“我现在已经是个将死之人,还有什么不敢认的?是我杀的,我绝对不推,但不是我杀的,休想塞到我头上。”
额?
刑部尚书纳闷了!
按理说,木槿现在承认了罪状,为何不承认杀了赵志文?
木槿忽然提醒他,“大人,你应该去问问纪大人,说不定现在……她已经知道杀死赵志文的人是谁了。”
“你什么意思?”
她嘴里“啧啧啧”了几声,仰头看着刑部大堂的天花板。
诡异笑之。
嘴里开始唱起了那首调。
“东家有鬼,子时入,西家有鬼,卯时去,一更烛光倒,二更土中埋,三更还在水徘徊……”回荡开来。
第896章 赵志文的死大有问题
刑部尚书将审问的结果很快就送到了大理寺。
余大理看到上面的证词后,就又立刻去了容王府。
这会,纪云舒吃完药,景容扶着她到院子里坐着晒太阳。
阳光的温度慢慢透进人的皮肤里,暖和和的。而萦绕在纪云舒胸口的那股窒息感,也一遍遍的提醒着她与死神擦肩而过的劫后余生是该多么的幸运,可是一闭上眼睛,她还是能清楚的看到自己身处在那片湖底,无尽的恐惧带着一团团黑雾朝她袭来,
满满将她吞噬,真实又可怕。
死而复生,真好!
景容忽然握住她的手,说:“不会再有那样的事发生了。”
那样的眼神,足够让纪云舒将心里所有的不安都抛诸脑后,只要他在,就连死亡也变得微不足道。
她“嗯”了一声。
微微笑了下。
这会,琅泊前来通报:“王爷,余大理来了,说是审问的结果已经出来,但其中还有一些事情没弄清楚,要找王爷。”
没弄明白?
景容眉心轻皱了几下。
但纪云舒似乎猜到了什么,神色骤然凝重起来,又很快的隐了下去。
景容转头嘱咐她:“我去去就回。”
她点头应下。
景容离开后,她眼眸微沉,若有所思。
此时,屋顶上忽然闪下来一道影子。
还没等她回过神来,那道影子就已经坐到了自己对面。
时子然喘着气,屁股一坐下来,二话不说就直接提着壶倒水。
一杯杯的往嘴里灌!
像是干了什么体力活似的!
纪云舒盯着他,问:“查的怎么样了?”
时子然整整喝了五杯水,才终于缓过来。
他说:“按照你的吩咐,我差不多将整个京城都跑遍了,还暗中去了一趟文莱阁,找到了你说的那个地方,果不其然,你说的一切都没错,赵志文的死……大有问题。”
大有问题!
……
余大理在厅内焦急等候。
景容举步前来,冷眉微蹙,拢向眉心,心知不会是什么好事。
见他一来,余大理赶忙躬身迎道:“参见王爷。”
“别整这些虚的。”景容袖子一甩,将他的礼数给“顶”了回去,立马问,“究竟何事?”
“刑部那边已经将这案子审问完了,凶手也已经画押招供,可就是……”吞吞吐吐。
景容眉眼一凛:“说。”
余大理道,“犯人倒是认罪了,可她只承认杀了焦十娘和刑西扬,如何也不肯承认杀了赵志文,说是凶手……另有其人。”
另有其人?
景容又惊又惑:“赵志文不是她杀的?”
“下官已经向刑部再三确认,无论如何审问,木槿始终不肯承认自己杀了赵志文,不过……”
“不过什么?”
大哥,说话说一半会折寿的呀!
余大理:“刑部的人在审问时,木槿说纪大人知道杀害赵志文的凶手是谁,让我们……去问纪大人。”
景容眉头皱得更深!
云舒知道?
心中正纳闷的时候,忽然——
外头传来纪云舒的声音:“赵志文确实不是她杀的。”
闻声看去,纪云舒由竹篮搀扶着走了进来。
身后跟着时子然!
时子然那家伙已经很多天不见了,现在倒是出现了。
景容看着纪云舒那张清淡的脸,问,“为何这么说?”
“其实我早就有所怀疑了,所以商会节的前一个晚上我让子然去帮我查了一些事,现在更加确定,杀死赵志文的凶手不是木槿。”
十分笃定!
……
文莱阁。
柳之南忙活完商会节的事刚回来,就在走廊拐角的位置处听到两个小厮在议论什么,他隐在一旁听着。
“听说了吗?凶手已经抓到了。”
“真的假的?”“我大舅外甥的远方姑姑的弟弟就在刑部当差,刚才在街上跟他碰到,他亲口告诉我的,说是刑部大堂公审,原来凶手是个女人,昨天差点还把纪大人推到湖底给淹死了,好在容王等人及时赶到,不然……
又是一条人命。”
矮个子身子一缩,问,“那凶手为什么要杀人?”
“说是为了好玩。”
“这天底下还有这种丧心病狂的人?”那人后背一凉。尖嘴小厮又压低声音说,“不过他还告诉我……说是凶手打死也不承认杀了赵会长,只说杀了焦十娘和刑会长,还说什么……纪大人知道杀害赵会长的人是谁?现在啊……大概已经去找纪先生了,想必凶手是
谁很快就会知道。”
呃?
对方一脸惊讶,“照你这么说的话,还真有第二个凶手?”
“有可能!”
“希望纪大人赶紧把第二个凶手抓起来,可千万别再害人了!”
……
两人的话都让柳之南听了去。
他神色紧张,靠在墙上,一双手绞在一块,冒着汗。
立刻回了屋!
他走后,那两个小厮瞥了刚才柳之南的方向,暗暗的笑了笑。
似是刚才只是演了一场好戏。
柳之南快速回到屋子里后,就唤来自己的人,吩咐,“立刻去准备车马,拉到后门口,我要离京办点事。”
那人十分诧异,“离京?可是老爷,商会节还没结束呢,再说了,这天也快黑了,还是……”
“让你去准备就是了。”他低吼一声。
这一吼,那人愣了几下。
但转而就赶忙去准备马车了。
柳之南也赶紧收拾起东西来,但带的不多,只带了钱财和一些值钱的小玉佩之类的物件。
收拾好,他抱着小箱子出了院子,趁着天黑避开人到了后门,马车已经停在门口等着了。
他刚要上去,就被人叫住。
“柳会长?你这是去哪儿?”
出声的是罗明阳。
柳之南心头一紧,难免露出了慌张的神色,他立刻让马夫将小箱子抬到了马车上,然后说,“出去办点事。”
“这天都黑了,商会节的事不是都已经处理完了吗?”
“是别的事,忽然想起京城里还有个亲戚,所以去看看他。”
罗明阳虽然是个老实人,可心里精明的很,这柳之南一向是个狡猾的人,天都黑了出去见亲戚,还是走的后门,谁信?
可他到底也没多问,“那就不耽误你了。”于是,柳之南上了马车,直奔城门而去了
第897章 死猪不怕开水烫
马车在京都街上一路疾行。
只要他出了城,就什么都不用怕了。
眼看着要到城门口了,一百米、五十米、二十米……
突然,城门楼左侧冲出一行官差,将那辆马车截在了城门前。
“驭~”马夫拉住缰绳,看着眼前出现的这些官差,一头雾水,又心中胆颤。
那一个个官差就像黑面神一样。
让人害怕。
因马车忽然骤停,柳之南整个人往后翻去,后背撞在了车壁上,生疼生疼,待坐稳后,他冲着外头问道,“怎么了?”
马夫侧身回道,“柳会长,咱们……被官兵拦了。”
“什么?”
柳之南心头猛然一怔,心虚不已,随即撩开帘子,看到挡在自己马车前的竟然是巡城御史,他带着一队人马将京城大门拦得严严实实,就连此时赶着出城的百姓也被拦了下来。
这一刻,他慌了,无数的可能性从脑海里闪过,搅得他心头一阵混乱。
巡城御史走到他马车旁,客气道:“柳会长,劳烦你下马。”
“大人,柳某正赶着出城办事,还请大人行个方便。”
“这事……还是稍后再办吧!现在本官奉旨带你去刑部,不得有误。”
呃!
柳之南脸色大变:“大人,这是?”
“本官也不清楚,是上头有令。”
“……”他迟迟不肯下马车。
“柳会长,你可不要让本官为难啊。”巡城御史这话倒是客客气气的,那语调却带着官腔的命令式。
柳之南抓着车帘的手很用力,整张脸也紧拧着。
最后,只得巍巍颤颤的从马车上下来。
却不甘心的问道:“大人,可否问一问,究竟什么罪?”
“本官不知。”
“那大人为何要带我去刑部?”
巡城御史耐心不足,“柳会长还是别问这么多了,等到了刑部之后,自然就知晓了。”
他表面上虽然泰然自若,可到底还是害怕了,就像将他悬挂在悬崖边上,只要他人一松手,他就必死无疑,那种感觉,又慌又恐。
那巡城御史倒是给足了他面子,并没有让人直接抓着他,让他自己走着去。
可这一段路程,他走了很久才到的刑部。天色黑透了顶,刑部大堂内,一派肃重,周围的官差各个面色冷凛,如地府里的冷面鬼差让人后背一凉,而刑部尚书则坐在高堂上,一双犀利的眼睛自柳之南进来之时就一直盯着他,眸中像是凝聚着一团
滚烫的火苗,要将他生生吞噬。
柳之南头皮一紧。
踏进这里,就意味着踏进了鬼门关!
进来容易,出去难!
他站在堂中间,朝刑部尚书鞠躬,“大人。”
“柳会长,本官可是等了你好些时辰。”
“不知……柳某究竟犯了何罪?何故要将我带到这里来?”他低眉问道。
刑部尚书哼笑了一声:“刑部办案,办的当然是违法犯罪的重案,难道柳会长不知道吗?”
“柳某当然知道,但大人的意思是?”
“关于赵志文的死,本官还有一些问题想问问你。”
“大人请问。”柳之南保持着镇定的模样,看上去更是毕恭毕敬、老老实实。
刑部尚书可不吃他这一套,再三强调,“这里是刑部公堂,本官问你什么,你必须如实回答,赵志文死的那天晚上,你当真看到他从后门离开了文莱阁?”
柳之南抬了抬眼,“是,亲眼所见。”
“那以后呢?你去了哪儿?”
“之后就回屋休息了。”
“那赵志文死的时候,你可离开过文莱阁?”
柳之南一怔,表情淡然,道,“他死的时候已经是子时了,那个时候,我在屋中睡觉。”
“你要明白,这里是刑部公堂,若隐瞒不道,便是罪加一等。”刑部尚书提高语调。
“柳某所说句句属实,没有半点虚假,”他脸不红心不跳。
然而——
刑部公堂的后方传来一声,“你在撒谎!”
只见景容扶着身子抱恙的纪云舒从公堂左侧走了进来,见状,侍卫立刻搬来两张椅子,给二人坐下。
柳之南看到纪云舒的那一刹那,瞳孔微整,笔挺的身子也有些松垮,颤道,“纪大人,柳某所言句句属实啊,没有撒谎。”
送你两个字——呵呵!
纪云舒身子不适,喉咙沙哑,“我既说得出你是在撒谎,自是有理由的。”
“不明白大人你的意思。”
“柳之南,你以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可其实……你棋差一招!”
“我……的计划?我有什么计划?”他声音轻抖。
纪云舒懒得跟他兜圈子,直接道出一句,“赵志文根本就是你杀的!”
“呃……”柳之南脸色大变,双脚往后退了一小步,张了张嘴,半响才挤出一句话,“人不是我杀的,与我无关,还请纪大人……不要冤枉了人。”
听似无辜,实则却是在狡辩。
景容冷眸一凛,“你若是冤枉的,何故要连夜出城?”
“出城办事。”
“你分明是做贼心虚。”
“我……”景容起身,在他身侧绕起了步子,一边说,“你知道凶手被擒,必然会道出赵志文并非她所杀,到时候固然会查到你头上,你心里害怕,便收拾行囊准备离京,以为离开京城就可高枕无忧,可是柳之南啊柳
之南,这大临天下可不是你的,你手染人命,岂是离京就能洗脱的?”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柳之南的神色。
柳之南眼神晃动,额头也冒着冷汗,整个人无比紧张,他咽了咽口水,衣襟内的手不停的在抖动。
他知自己没有回头路,打死不认就对了。
抬起头来,故作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柳某没有杀人,王爷所说……只是猜测,没有真凭实据,岂能断定?”
正所谓死猪不怕开水烫!
他一只脚踏进鬼门关的人,还有什么可怕的?
正时,纪云舒出声,“好,你要证据,我便给你证据。”
众人将重点全都落在了她身上。
静等下文!倒是想看看,这垂死挣扎的柳之南究竟还有何话可说?
第898章 破案(一)
纪云舒撑身起来,走到他面前。“验尸时,我在赵志文的手背上发现了一块被烫伤的印记,像是被滚烫的铁器所伤,所以我想,当时他遇害的地方一定有什么发烫铁制物才对,而且触手可碰,我便让子然在文莱阁上上下下看了一遍,果然找到了那个地方,就在文莱阁的厨房后面,那里有一口很大的铁锅,平时是专门用来温食物的,所以铁锅的温度很高,而在周围的地面上也果然发现了被清洗掉的一些血迹,只要验一验,就能确定是赵志
文的血,可见,他是在文莱阁被人杀死的。”
有人问,“是他从外面回来被人杀的?”“不可能!”纪云舒否定,“当晚有一名打更的更夫因为太累,所以在文莱阁后门附近休息了很久,直到过了戌时才离开,那段期间里,他并没有见到有人从里面出来,甚至沿路过街的人也都没有见过赵志文
,加上他的死亡地点,这唯一的解释……就是当晚他根本没有出去过。”
呃?
她看着柳之南,继续道,“你说你亲眼看到赵志文在戌时离开文莱阁的,分明是在撒谎。”
额?
柳之南一怔,慌道,“我……没有,我确实亲眼看到他出去了,可能是那个更夫记错了时间,或者看错了,毕竟当时已经晚了,更夫总不能一直盯着那扇门看吧?”柳之南强词夺理。
这话也没毛病。
纪云舒笑了一下,说,“你杀了人,如今还不承认?”
“纪大人,你口口声声说赵志文是我所杀,难道就单凭你说我撒谎这一点?”“当然不止。”纪云舒朝他逼近一步,深情冷酷道,“虽然你照葫芦画瓢,学着凶手杀焦十娘和刑西扬的作案手法,剥去赵志文的脸皮,再给他戴上面具,以为就此天衣无缝,一定不会怀疑到你头上,但正是
因为你表面做的太完美,所以忽略了其中很多细节,而使得你错漏百出。”
掷地有声!
此时,刑部尚书从高堂上走了下来,侯在一旁。
柳之南瞪大眼睛,因纪云舒的一字一句而脸色煞白,再无镇定可言,激动道,“总之……我没有杀人,赵志文不是我杀的,跟我没有关系。”“我话未说完,你无需急着否认!”纪云舒声音轻沉,“我先说一说你的错漏究竟在何处吧!先从凶手剥人脸皮来说,木槿杀人的手法是单单只剥人的脸皮,可是赵志文的脸皮却是从耳根后连皮一起剥的,这
是其一不同,其二……就是那几张面具。”
她刚说完,景容就朝琅泊示意一眼。
片刻,琅泊就拿出那三张面具。
牛鬼。
马鬼。
蛇鬼。
其中的蛇鬼和牛鬼面具都因为过了水而有些花了。
当看到那些面具时,柳之南往后退了一小步,眼底明显闪过一丝心虚。
他所有的表情都被纪云舒暗中收尽眼底,她指着那三张面具,说,“这三张面具看上去似乎没有什么奇异之处,可是戴在赵志文脸上的蛇鬼面具却和另外两张不一样。”
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
公堂内的人都往那三张面具上瞧,除了一个牛,一个马,一个蛇以外,并没有别的不同啊!
刑部尚书问,“纪大人,这面具……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吗?”
“当然有!”她说,“那就是画面具所用的颜料,古代在最常用于画面具的颜料就是矿物,极少地方会才会采用从植物里提出来的颜色,而这两种不同的颜料的在沾水后就会呈现出不同的现象。”
嗯?
众人静静等着。
只见,她拿起那张牛鬼和马鬼面具,亮给柳之南看。“这是戴在焦十娘和刑西扬脸上的两张面具,这两张面具沾到水以后,上面的颜料在晕开后会有很多细粒形成,可是……”说着,她又拿起那张蛇鬼面具,“这是戴在赵志文脸上的面具,面具碰水后,上面晕开的颜料十分粘稠,并没有细粒,那是因为,牛鬼和马鬼面具上用的颜料是从植物中提取出来的,蛇鬼面具上用的颜料则是从矿物中提取的,而这类阴鬼面具来自远北的牧族人之手,他们所用的颜料都来
源于植物,而不是矿物,这些都足以证明,杀死赵志文的凶手跟杀死焦十娘和刑西扬的凶手是两个人。所以,我派人暗中在京城的各大面具店里一一问过了,结果在城北一家面具店找到了我想要的答案,那家面具店的老板已经承认,说当晚有个戴着斗笠的男人让他画一张阴鬼类的面具,然后给了他一笔银
子,不准他将此事说出去,可刀剑在喉,有些人还是会怕的。”
柳之南哼笑,“这又能说明什么?难道凭这些,就断定做面具的人是我?杀死赵志文的人也是我?”
可笑。
这时——
门口传来一声,“进去。”
就见时子然拽着一个男人进来,那男人畏畏缩缩。
看到这个男人的时候,柳之南彻底慌了。
“纪大人,人带来了。”时子然说。
男人看到这么多官差在场,吓得浑身哆嗦,猛的就跪了下去,哭天喊地道,“青天大老爷,小的可没犯法啊。”
纪云舒直接问他,“你来看一看,那天找你画阴鬼面具的人在不在这?”“是。”男人抬起头,眼睛直勾勾在大堂里寻了一遍,最后落在了柳之南的身上,手一指,“是他,那天晚上来找我画面具的人,就是他,还给了我一笔银子,不准我告诉任何人,青天大老爷,小的是真的没
干坏事啊。”
“你别血口喷人。”柳之南呵斥一声。
“我……我没说谎,眼睛也没瞎,那天你虽然戴着斗笠,可我看人看了大半辈子,你的身高体型我不会记错的,还有你的声音,都一模一样,找我画面具的人,确实就是你。”十分笃定。
“你……”柳之南如鲠在喉,满头大汗。纪云舒看了他双脚一眼,再道,“当时废弃的池塘周围长了一圈藻类,其中有一种叫黑麻衣,若是碰上……
第899章 破案(二)
“若是碰上,脚底就会长藓,而你要将赵志文的尸体抛进池塘,必定会踩到那些藻类,而当时打捞赵志文尸体的时候,你并没有下去过,也没有靠近过池塘边缘,所以,只要脱下鞋子一看,自然清清楚楚。
”
听她说完,几个官差撸起袖子准备上前去脱柳之南的鞋子!
柳之南往后连连退了几步。
赶忙避开。
大喊,“我没有杀人!”
不见棺材不掉泪。
景容早已失了耐心,剑眉微扬,厉喝:“柳之南,如今证据确凿,你还想抵赖不成?”
“我……我没有。”
“你将鞋子脱下,一看便知。”
“我为何要杀人?为何要杀赵志文?”
“因为一桩三年前的命案。”景容眸光内射/出了一抹冷怒。
这话才出,只见柳之南两腮颤栗。
瞪着一双大眼睛,带着震惊。
“三年前的命案?这是哪桩案子?”刑部尚书在脑子里寻了一遍,三年前自己接手的案子没有一桩与柳之南相关啊!
景容锐利的眸子一眯,步如刀片,逼近柳之南:“三年前翟风的死……你应该还记得吧?”
翟风!
商会总会长。
三年前暴毙而死。
柳之南似是被人戳中了脊梁骨,心生怔然。
怎么又扯上了三年前的案子?
怎么还跟翟风相关了?
刑部尚书追问:“王爷,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景容颦起剑眉,看着不敢与自己直视的柳之南,道出:“当年,你为了总会长的位置,不惜毒死了翟风,却没想到会被赵志文发现,但他当时并没有报官,反而抓着你的把柄,让你一辈子为他卖命,所以这
些年来,他赌博也好,逛窑子也罢,几乎欠下的银子都由你来还,此次入京后,他前前后后在赌坊里欠了十万两,最后也都由你来还,你心里不甘,多次想杀了他,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直到焦十娘和刑西扬这两桩命案发生后,你便想着顺水推舟,将赵志文这个无底洞彻底铲除,所以,你找人做了一张蛇鬼面具,也准备好了一切,那天晚上,赵志文确实是要出门,但你叫住了他,他因欠了赌坊两万两银子,早在前一天就让你准备银子给他了,所以你借着拿银子给他的借口,避开了所有人将他请到你屋中,至于你们谈论了什么就另当别论,总而言之,你在拖延时间,一直拖到了子时,时间一到,你就拿了银子给他,他回自己院子时,经过厨房,趁着他毫无防备,用一把尖细的弯形短刀割向他喉咙,一刀致命,你清理了血迹,将他抬去了文莱阁后方的池塘,种种一切,皆因三年前你杀翟
风一事而起。“
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柳之南张口结舌:“我……”后一刻,景容从衣袖中掏出一封泛黄的信件,夹在手指内,冷然启唇:“你一定想不到,其实赵志文一直都有所准备,他担心有一天你为了掩盖真相而要了他的性命,所以,他早就暗中写了一封信,如果他
死了,那封信就会立刻送到京城大理寺,这上面,他已将你的罪行全都抖露了出来。”
见状,柳之南几乎想都不想,冲上去要抢过来。
人还没靠近,就被琅泊擒住,然后狠狠甩到了地上。
他瘫坐在地,面如死灰。
“如今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他双手紧拽着自己的衣袍,惶惶许久——
“我认!”二字自他口中道出。
已不再挣扎。他抬着阴戾黑森的眸子,说:“是,人是我杀的,当年,要不是他翟风暗中贿赂,总会长的位置就是我的,我怎么也想不到,口口声声与我谈公平的人,其实早就搭好了天地线,我却像个傻子一样,我不甘心,一怒之下就在他的茶水里下了毒,可是我没想到,事后竟然会被赵志文发现,他一再的威胁我,这三年来,我不知道给了他多少银子!给他擦了多少次屁股!是,我确实很多次都想杀了他,但为了能
坐上总会长的位置,我只能一直忍着。原本以为这次的总会长位置非我莫属,偏偏,刑西扬也学翟风那样贿赂官员,所以那天在门口撞见纪大人的时候,我才会故意说那番话提醒,可是,赵志文却威胁我不准做总会长,不然,就将我杀了翟风
的事公诸于世,我忍无可忍,好在发生了焦十娘和刑西扬的事,我知道,机会来了,所以便顺水推舟,索性一刀杀了他,本以为能将此事撇得干干净净,没想到,还是被你们发现了。
原来一个人做错了事,是真的会遭报应的。”
他凄凉的大笑起来,真是悔不当初。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所以,贿赂之事不可为,否则早晚遭报应。
柳之南亲口供出了自己的全部罪行,也省得刑部再一一审问了。
然则,景容将手中那封信丢在他面前的。
纸片滑落。
柳之南伸手立刻抓了过来,打开一看。
里面……不过是一张空白的纸。
怎么回事?
他仰头看着景容,困惑。
景容眸光微深,告诉他:“其实,本王并不知道三年前翟风的案子跟你有关,只是根据因果关系猜的,没想到以一张废纸,就当着引你承认了罪状。”
妈的!
柳之南甩了自己几个大耳光!
以为自己聪明过人,可到头来,还是把自己给坑了进去。
最终,泪如雨下。
案子终于告破。
这会,天已黑透了。
纪云舒回到容王府后,身子有些托不住了,喝了药,就上了床,依靠着。
无案一身轻!
景容坐在床边,垂目深情的看着她。
伸手将她额间的碎发撩至耳后,温柔道:”等你身子再好些,我们就离开京城。”
她淡淡一笑,点了头,眸色又沉了下去。
“舍不得卫奕?”
“不是舍不得,是担心,这半年时间来,他身边有你辅助,我们离开后,我担心……”“云舒,你要信他。”景容紧握着她的手。
第900章 一个皇帝,却不如一个王爷
你应该信他!
是啊,她应该信他才对。
景容:“现在朝局稳定,又有很多可用的大臣在旁辅助,朝纲之事自不会乱,再说你我只是离京,若将来朝廷有事,你我可以随时回来,你也把所有要担心的事都抛开,安安心心的待在我身边。”
“嗯。”
她点头。
……
皇宫,卯时时分。
因为是夏天,天亮的极快!
卫奕先前因为头疼晕倒后,正好这个时候醒来。
殿内几盏烛光微微摇曳,透着几分孤寂感,檀香自炉中而出,萦绕在屋内,香味入鼻,更显得落寞。
卫奕睁着眼睛,愣愣的看着头顶上微微摆动的帷幔。
身子一动不动!
“吱嘎!”
刘泽推门进来,手里拿着几块檀香,正准备重新掷块香进香炉里。
盖子刚掀起——
他就发现卫奕醒了!
“皇上,你醒了?”他赶忙躬身到龙床边。
可卫奕依旧不动。
像个痴呆的木偶!
刘泽担忧:“皇上,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奴才这就给你传太医过来。”
正准备去——
“不用了。”卫奕出声阻止。
撑身起来!
神色显得有些疲倦。
刘泽:“奴才还是传太医再来看看吧。”
“不用折腾了。”他隔着镂空的木窗往外看了眼,问:“现在是什么时辰?”
“刚入卯时。”
“朕睡了这么久?”
“皇上还是再休息一会吧,身子要紧。”
卫奕不听,掀开被子下了床,扯来屏风上的一件衣裳披着。
出了大殿!
刘泽紧跟其后,忧心忡忡。外头,太阳已经渐渐升了上来,晨光将天空映得五光十色,似画非画,光线从云层里透了出来,洒在紫禁城的红墙绿瓦上、“金砖”上、石板上、红柱梁上……将常年冰冷枯燥的紫禁城染上了一层胭脂红,宁
静温馨,让人身陷其中,陶醉不已。
卫奕呆呆的站在殿门口,目光迎着晨光。
那温柔的光线延着石板一点点照射到了他身上,暖意也将他身上泛起的凉意一扫而去。
良久——
卫奕侧眸问了刘泽一句:“案子如何了?”
“回皇上,奴才得知案子已经连夜审完,刑部今日应该就会送来卷宗给皇上过目。”
他“嗯”了一声。
不再言语。
半个时辰后。
金銮殿。
朝中大臣已悉数到齐。
景容左侧最前边,身子笔挺,面无表情。
卫奕坐在龙椅上,一身龙袍衬得他人格外精神。
刑部尚书将此次京城内的三起命案一一奏明。
“凶手已经画押招供,臣也拟定了卷宗,只等皇上发落。”
卫奕听了明白,看了一眼摆在自己面前的那份卷宗,道:“凶手既然已经认罪,就此事就交由你们刑部去办。”
“臣遵旨。”
随即,卫奕视线在众人面前一一扫过,墨眸轻沉,“诸位大臣可还有别的事?”此刻,工部尚书上前,奏:“启奏皇上,近日南城河堤突然塌陷,虽未造成伤亡,百姓也没有损失,可一旦涨水而上,必定会水漫过城,只是这修建一事工程浩大,不知道应派谁人前去主修才好?臣几日前
已经递了折子,列了几个名单,还请皇上从中选出合适的人选。”那折子,卫奕看过,心里也已经有了人选:“修建河堤乃是大事,应由经验丰富的人主修才对,朕觉得工部左侍郎东大人可担任!他曾参加过多项重大的修建工程,若将此次修建河堤一事交给他,朕也放心
。”
但是——景容立刻上前,道,“皇上,东大人虽有经验,由他接这次的修建之事也是当然,可两年前,东大人带人修建永和宫的小殿,结果屋顶瓦片出现质量问题,导致几个小太监从上面摔了下来,差点就出了命案
,虽说是瓦片问题,可到底还是监管不严,此次修建河堤乃是大事,不得有半丝错漏,何况修建河堤需要注意很多事项,东大人经验足是事实,可有些细节地方可能顾及不上,所以,皇上应该另选他人。”
一说完,就有大臣道,“容王所言甚是,皇上还是另选他人比较合适。”
……
卫奕眸光微深,问景容,“那容王有何推荐?”
“臣倒是有一人可以推荐,杨舟知!”
“杨舟知?刑部清吏司。”卫奕微惊,“此人才入官场不到一年时间。”
“时间虽短,可他父亲杨守文曾是皇宫的“木工首”。杨舟知自幼随父学艺,对水利、宫殿的修建十分精通,而且此人行事稳妥,办事细心,从未出过纰漏,若由他修建河堤,想必会比东大人更合适。”
紧接着,大臣说:“臣也认为杨舟知要更合适一些。”
“容王所言甚是。”
……
“好,那就派他去。”卫奕一口应下,立刻吩咐工部尚书,“这事尽快去办吧。”
“是。”工部尚书退下。尔后,又有大臣上前:“皇上,岷山一带最近涌入很多难民,官府已经开仓赈灾,可难民越来越多,导致很多人受伤,官府派人压制,却又不敢伤了他们,若再持续下去,恐怕后果不堪设想,还请皇上定夺
。”
闻言,卫奕面露忧色,想了想:“即是难民,自是从温饱上解决,应当立即多备些粮食,再从京城运银过去,先将百姓温饱解决,以免再有更多的人受伤。”
大臣刚要领命——
景容却持有不同的意见:“远水就不了近火,岷山靠近南塞,运银过去的时间多则半月,少则七八天,到时根本来不及,既是出了难民,就要找到根源,朝廷若一再开仓救济,多少粮食都会坐吃山空。”
“那你的意思是?”卫奕问。“南塞八九月多雨,多地都起了洪涝,导致田地淹没、房屋倒塌,若要救济,就要找到洪水根源,从上游根治,分渠多道,引水过田,才能解决问题,至于那些百姓,若有必要,可派遣驻守在南塞的三千兵
马去镇压,先解决暴动,再安置百姓,一边开仓,一边解决洪水之事,再让工部下派官员去解决,该修的修,该换的换,方能解决这个麻烦。”
众人频频点头。
表示认可!
说的头头是道。
大臣们点头,纷纷表示认同。
卫奕的眸底却沉下一片暗影,那双放在膝盖上的手也紧抓着衣袍,
向来——
他都没有定夺的权利!
一个皇帝,却不如一个王爷。
他将自己所有的情绪都隐了下去。“好,一切都按照容王所说去办。”
第901章 留不得!
下朝后。
景容并未离宫,去了阜阳殿。
卫奕遣退了殿中的太监,拉着景容围案而坐。
泡了一壶好茶。
十分和谐。
卫奕坐上皇位已有半年时间,这期间,他该看的也都看了,该学的也都学了,可书本上的东西到底还是死的,若要运用到现实中来,难免会吃力许多。
什么朝纲?
什么君君臣臣?
什么帝归之戒?
他明白,却始终无法参透。
“刚才修建河堤和处理难民一事,你说的很对,反倒是朕想的太简单了。”他觉得有几分羞愧。景容放下手中的茶杯,与他分析其中乾坤:“其实你说的也没错,如果没有杨舟知的话,东大人确实是不二人选,从经验上来看,东大人也确实比杨舟知要多,可皇上若是换个角度来想,此事就不一样了,修建河堤需要时间,也就是所谓的耐心和细心,东大人是有能力,可性子急躁,办事宗旨只有一个字,就是快!这样的人又怎么会适合?但是杨舟知不一样,他胆大心细,承了他爹,所以相较之下,他更
适合些。”
卫奕恍然,点头:“你这一说,倒也是。”
“处理难民一事,你想的是如何解决难民的温饱和惦记百姓的安危,身为皇帝,能以百姓为先,是天下之福。”
夸赞!
可——
“错了,就是错了。”卫奕苦笑,直面自己的错漏之处,“朕要学的,还有很多很多。”
景容安慰道:“正所谓蝉鸣非春既止,葵年非徐卸甲,到底还是一个字,韧!朝中之事更加急不来,只要肯学,自会水滴石穿。”
“难得你还这般安慰朕。”
两人相视一笑!
品完一杯茶后——
景容说:“今后我不在你身旁,朝中之事你要自己拿捏,不可只顾其一,而要面观全局,慎重而行,若有不解之处,可宣秦大人商议。”
像交代后事一样!
卫奕洞悉了他的意思,”你与舒儿……要离京了?”
“如今案子已经结了,我想等云舒身子好了之后就离开。”
“去哪?”
“还未定下。”
“那……还会回来吗?”
“或许吧。”景容认真道,“现在朝局稳定,天下太平,我和云舒这个时候离开是最合适不过的,何况大临江山迟早都需要你亲自把持,稚鸟蜗巢,终有要飞的一天。”卫奕垂目,难掩不舍,叹了一口气,“这半年来,若没有你在旁辅佐,整个朝堂,朕又如何撑的起来?现在你要离开京城,朕就像失去了左膀右臂,到时恐怕一时间会方寸大乱,不知如何是好?而朕跟随舒
儿一路从锦江入京,早将她视为亲人,心里更是万千不舍,”稍顿,他含笑祝福道,“可是,朕更希望看到你和舒儿幸福,有情人终成眷属乃是佳话,朕已经耽误了你们半年时间,怎么还能自私的将你们继续留在这?你们就尽管放心离开京城吧,朝中之事。朕会照你
所言。”
景容点头,眼神中难免闪过一丝忧伤。
道出离别二字时,才知原来如此难。
二人举杯,以茶代酒。
……
那天,景容离开后,卫奕一直呆呆的坐在阜阳殿内。
刘泽候在一边,关问了很多次。
最后,卫奕吩咐:“你去一趟刑部,暗中让人将木槿带来。”
“皇上,万万不可啊,那可是罪犯,万一伤了你……”
“你照办就是。”
刘泽顿塞,只能照办。
天一黑,木槿就被人从刑部暗中带进了宫,到了阜阳殿。
“皇上,人已经带来了。”刘泽道。
“带进来。”
“是。”
木槿双手被绑在身后,由两个侍卫押了进来,摁在地上跪着,
昔日一代才女,持倾国之色,本该温而如玉、如柳,此刻却成了监下囚,一席衣衫肮脏褴褛,青丝凌乱,面如死灰,已无畏无惧。
死,与她而言或许是解脱。
卫奕看向她时,眼底泛起了一股冷意。
命令:“解开。”
侍卫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奉命将捆绑在木槿手腕的绳子解开了。
“都退下。”
刘泽担忧:“还是让老奴留在这里吧。”
“下去!”斥声。
刘泽一颤,便与侍卫躬身退下。
殿内极其安静。
卫奕抬步走到木槿面前。
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同时,木槿亦抬着目光迎上他的视线,忽然一笑:“看来皇上是想通了,也想明白了。”
声音苍凉。
卫奕不言。
“我就知道,皇上一定会见我的。”
“为什么?”
“因为你心里不甘!”木槿一语道破,眼神中充满了戾气,咬牙激动道,“这江山是国公用命换来的,天下是你的,不是他容王的,御国公府七十几口人的命,国公的命,皇上当真不顾?”
“朕是皇帝,万人之上。”
“可只要容王还在一日,满朝文武百官就不会效忠于你,他们都是容王的人!而皇上你……只是一个傀儡,任人摆布。”
刺骨戳心。
卫奕眸中泛寒,缓缓蹲下身,与木槿目光平视,说:“朕……不是傀儡!”
“只要容王在,皇上就是!”
顷刻,卫奕一把捏住了她两腮,怒:“没人会反朕,容王也不会!他就要离京了,从此退出朝堂,不会与朕争夺。”
这话,换来木槿一笑,“当初他会亲手杀了国公,往后也会亲手杀了你,而你明明与那位纪姑娘有婚约在先,是他抢走了你的一切,他是你的杀父仇人!是你的敌人,留不得!”
留不得!
“闭嘴!”彻底激怒了卫奕,捏住她两腮的手更加用力,“朕不仅要斩了你,还要割了你的舌头。”
“木槿已是将死之人,何故还会怕这些?”
“好!”
卫奕指尖用力,甩开了她,随即从衣袖中抽出一把匕首。
丢到她面前。
“你不是不怕死吗?朕现在就要你的舌头。”
木槿瘫坐在地上,看着眼前的匕首笑了笑。
捡起起来。
抽出!
银光乍现。
刀锋上,映着她那张视死如归的模样。
她紧握刀,说:“只要能让皇上看清事实,别说是要我的舌头,就是要我的心,我也照样挖出来给你。”
这话刚说完——她伸出舌头,一刀而下。
第902章 天下
“啊!”
那是木槿此生发出的最后一声疼叫声。
震荡在殿内。
卫奕一身褚黄色的龙袍上被溅满了鲜血,格外刺眼,他不由的拳心紧握,骤然一愣。
木槿满嘴是血,被割掉的那半截舌头则血淋淋的掉在地上,她此时浑身发抖,垂着头,一双手拼命撑在地上,支撑着自己苟延残喘的身子。
口中的鲜血就不断的往下流,扯了长丝。
可怖!
卫奕伸手,擒住了她满是鲜血的下颌,将她无力垂下的脑袋抬了起来。
他清冽干净的眸里顿时掀起了一股冷凛:“该是朕的,谁也抢不走!”
“啊……”木槿咧着满是鲜血的嘴。
“你就安安心心的……去吧。”
卫奕松开了她。
木槿倒在了地上,手指甲一遍遍的扣在地板上,鲜血淋漓。
张了张嘴,最终失血过多死了。
卫奕冷冷的看着她的尸体,眼里不带半点同情。
刘泽与两个小太监闻声进来。
看到眼前一幕时,吓了一大跳。
“来人。”
侍卫冲了进来,围在了已经死了的木槿身旁。
“皇上,你没事吧?”刘泽问。
卫奕面无表情,一甩袖子。
“丢出去吧。”
……
几日后。
整个容王府都在忙活着,因为明日,景容与纪云舒就要离京了。
竹篮趁着这几天时间做了好几身衣裳,一一放在了纪云舒的行囊中。并嘱咐:“姑娘,你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我赶着时间做了几身衣裳,就放在最小的那个箱子里,最下面那一层,若是天冷了,你一定记得多加衣服,这路上一定要小心,姑娘你身子不好,更
要处处谨慎才行,什么该吃,什么不该吃,你也要记得才行,我还备了一些药在箱子了,对了……”
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堆!
纪云舒十分耐心的听完了。
“竹篮,你不用担心,这一路上有王爷在,我不会有事的。”
“嗯。”
“我已经跟路叔打过招呼了,他答应我,你若是想离开府上的话,可以随时离开。”
“我要等姑娘你回来。”
“那你要是嫁人了,还要等我?”
“我不嫁!”竹篮娇羞。
“你这丫头。”纪云舒曲起手指头在她的额头上轻轻点了下。
竹篮揉着额头,乐呵呵的笑了,又满眼困惑道:“不过姑娘,你跟王爷会去哪儿?”
“去侯辽!”
“侯辽?是去找莫公子吗?”
“嗯。”
“听说侯辽一望无际都是大草原,那里的人吃的都是烤全羊,喝的也是烈酒鲜奶,到了晚上,还有篝火呢!要是我也能去就好了。”
一脸憧憬。
瞧着她那小模样,纪云舒笑了笑,走到梳妆台前,整理起自己那两个檀木盒。
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一一擦拭。
这可是她的两个宝贝,无论去哪儿都得带着!
第二天。
不少官员都前来送行。
景容吩咐路江:“若京城有事发生的话,你要立刻通知本王。”
“是,王爷放心。”
这会,纪云舒从府中出来,抱着自己的两个檀木盒走到马车旁,却满脸心思。
目光随即看向皇宫的方向!
景容走到她身旁,问:“你真的不打算进宫去跟卫奕道别吗?”
她沉了沉眸,摇头:“还是不用了。”
“别想太多,卫奕不会有事的,就算真的有事,路叔会及时通知我们。”
“嗯。”
此次离京,景容只让琅泊、时子然和几个侍卫跟随。
马车从容王府一路到了京城城门。
纪云舒掀开帘子,外头,烈日炎炎,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京城的繁华尽在眼底。
总算等到这一天了。
景容笑问,“怎么,舍不得了?”
“当然不是!”她看着他,说,“能跟你一起离京,去我们想去的地方,这场梦,我不知道做了多久!”
景容温柔的将她揽入怀中。
深情道:“从今往后,天涯海角,我们都会一直在一起。”
……
宫里。
卫奕站在城楼上,平静的看着底下红墙绿瓦的宫殿,烈日当头,他却一丝热意也没有。
半年前,就是在这里,景容说相信他会成为一位好皇帝!
半年后,他做到了!
他勤政爱民,以百姓为先。
可满朝文武百官,可有一人服他?
想到这里,竟觉得可笑!
这时——
沈长钦就来了。
“参见皇上。”行礼。
卫奕背对着他,没有说话。
沈长钦也只能站在原地。
良久——
“沈大人。”
“臣在。”
“你从这里往下看,可以看到什么?”卫奕问他。
沈长钦不明,走到城楼前,往下看去。
回:“皇上,臣只看到了宫殿。”
“还有呢?”
“还有……臣愚笨。”
卫奕笑了一下,侧眸看他,说,“沈大人,不是你笨,而是朕看到的跟你看到的不一样。”
“请皇上明示。”沈长钦茫然。
他勾唇一扬,视线在底下的宫殿上一一扫过,道出两个字:“天下!”
天下!
威慑十足!
“朕看到的……是天下。”
沈长钦惊然。
此时的卫奕,脸上彰显着对权利的把控欲。
像是变了一个人!
这还是那个唯唯诺诺的小卫奕吗?
“朕现在才明白,原来每个人看到的东西都是不一样的。”
嗯?
沈长钦一脸狐疑。
卫奕看了他一眼:“沈大人,你知道朕为何要找你过来吗?”
“臣不知。”
“你不是希望朕下旨为你赐婚吗?”
呃!
沈长钦眼眸一睁,“是,臣这一生只认纪二姑娘一人。”
“好,朕可以下旨恩准她入京,也可以下旨赐婚。”
“真的?”沈长钦十分激动,立刻掀袍就往地上跪去,磕头:“谢皇上成全。”
“你先起来,朕的话还没有说完。”
沈长钦起身。
卫奕:“沈大人,朕能帮你,你也应该帮朕。”
“只要皇上能成全臣和纪二姑娘,臣愿意为皇上做任何事。”沈长钦说。
“好!有你这句话,朕就放心了。”
卫奕薄唇一勾,仰着头,看向头顶如火球般的太阳。
有些东西,是应该还的。
远处,一只白鸽扑闪着翅膀飞了过来。落到了城垒上!
第903章 即将抵达侯辽
大半个月后。
景容和纪云舒已经到了大临边境,再行几天,就能抵达侯辽。
天色渐黑,大伙在靠近一片林间里就地驻扎。
因此处接近草原地带,所以天气变化十分异常,一到晚上就极其的冷,狂风卷起,带着林子里的树飕飕作响,偶尔还能听到几声狼叫,嘶吼声扯开,回荡在林子里显得诡异骇人。
景容背靠大树假寐。
双手抱胸!
纪云舒和那些侍卫们便围着火堆旁坐着。
冷夜漫长,大伙开始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有人打趣道,“终于知道唐姑娘为什么性子野了,这每天一睁眼就听到成群的牛羊狗围着自己嗷嗷叫,等一到晚上还能听到狼叫声,能正常吗?怪不得连莫公子都招架不住。”
大伙哄笑。
“你们说莫公子现在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这到了侯辽,他估计就成了个女人,什么洗衣做饭啊!绣花暖被啊!都不在话下。”
有人反对:“看你说的,好歹咱们莫公子也是个铁骨铮铮的男儿,怎么会干这种活?顶多就是……跟着唐姑娘屁股后面伺候姑奶奶呗。”
“哈哈……”
几个大男人意/淫完毕,笑得都快抽筋了。
md,眼泪都笑出来了!
惹得纪云舒也参与进来。
不过是一盆凉水泼给他们。
她说,“若是莫公子在侯辽过得不好,那咱们去了,自然也没有什么好待遇,所以啊,你们最好祈祷他在侯辽有一席之地,这样,我们兴许还能有几顿好吃的。”
笑声戛然而止!
大伙开始忧心忡忡。
“对对对,要真是咱们说的这样,估计到时候连个毡包都住不了,还得自己扎营呢。”
“可能连扎营都扎不了,别到时候轰我们走,那就白跑了。”
“那还是希望莫公子过好点,再整个首领当当。”
“哈哈……”
……
一帮大男人又开始意淫起来。
纪云舒真的被这帮活宝给逗得无语了!
这路上可没把她乐死,不是这个讲下笑话,就是那个讲下笑话,要么就是聊下各种八卦,所以纪云舒听多了,也知道了一些景容不可告人的“秘密”。
比如——
他和莫若喝多了,睡过一两回。
他表面傲娇高冷,其实洗澡的时候会唱歌。
他最怕的东西是老鼠。
他曾经被京城某大户人家的胖小姐追了一两个月,导致失眠半年,患了恐惧症。
……
是真是假,就不得而知了!
总之把纪云舒乐得不行。
听着大伙有一句没一句在聊莫若,景容睁开眼,伸腿朝其中一个侍卫踢了去,训斥一声,“一帮大老爷们,整天跟个娘们一样叽叽歪歪,有这么多话说吗?”
气氛尴尬。
那侍卫傻呵呵的笑了笑,“王爷,我们这不是无聊吗?就随便说说。”
“那到时候,你要不要去莫若面前再说一遍?”“属下可不敢。”侍卫连连摆手,挪着屁股挨向琅泊,似乎大胆了一些,说,“王爷,你又不是不知道,莫公子看似没心没肺,其中心里小气的很,我可不敢得罪他,上次老五笑他腿短,他就往老五碗里加了
几颗巴豆,差点没把人给拉死,还有老冰,也就是随口说了句他医术不行,结果倒好,直接把老冰的腿给扎残了,一个月后才给他治好,属下上有老,还没小,可惹不起。”
“哦?还有这等事?”
景容一副“为啥我不知道”的样子。
他虽然知道莫若“歹毒”,却没想到那小子这么歹毒!
“莫公子在王爷你面前装得可老实了,在我们面前,那可厉害了。”
“是啊,莫公子可怕王爷了。”
“何止是怕……”
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景容懒得理会。
那几个人噼里啪啦的数落起莫若来,越说越来劲。
桩桩件件,那叫一个痛快。
导致某人打个了喷嚏!
莫若坐在毡包里,蹙了蹙鼻,又接着打了个喷嚏,甩了甩头,咒骂一句,“哪个王八蛋在背后损我?”
大肚婆唐思从外头进来,正好听到他骂了一句王八蛋。
“阿莫,你怎么了?”
“没事!”
自从唐思怀孕后,莫若就成了老婆奴,言听计从。
他赶紧搀扶唐思坐下,一边说,“再过两三个月你就要临盆了,可别再乱跑了。”
“哦。”她乖巧的很。
往日的刁蛮气减了不少。
倒像个做娘的样子了。
她忽然拉着莫若的手,问,“对了,我算了下时间,阿纪差不多这几天就应该到了。”
很激动。
“应该差不多了,等明日一早,我就派人延路去接他们。”“到时候,阿纪就能看着我们的孩子出生,我们几个人又可以在一起了,等孩子长大后,我就教孩子武功,你教孩子医术,阿纪就教孩子作画,景容就……”唐思想了想,这可难住她了,嘴里嘀咕,“景容能
教我们孩子什么呢?”
惹来莫若一笑,道了一句,“能教咱们孩子如何厚脸皮!”
这话,导致某人打了个喷嚏!
景容揉了揉鼻子!
哪个王八蛋在损我?
纪云舒给他熬了一碗姜汤,递到他面前,“草原上天气多变,喝碗姜汤去去寒。”
他端过一口喝了。
一滴不剩!
景容握住她一年四季都冰冷的手,命人取来披风给她披上,将她揽入怀中,往火堆了又加了一些柴火。
“你身子弱,切莫沾了林子里的寒气,”
“我知道。”
“已经很晚了,安心休息吧。”
他将她拢得更紧了些。
她枕在他结实上,心里十分安心。
睡下了。
没多久——
“卡擦。”
林子里传来树枝折断的响声。
景容耳朵一动,眉色皱紧,眼神警惕的朝黑暗的林子里看去,因为不想惊醒怀中的女人,便朝琅泊示意了个眼色。
琅泊点头,悄悄起身朝发出响声的林子里去。
搜罗一遍后就回来了。
冲着景容摇了一下,表示没人。
难道……是自己听错了。
景容不敢松懈,命人好好看着。
毕竟,已经离开大临境地了,自然要处处小心。此刻林中暗处,一双眼睛正直勾勾的看着景容怀中的女人。
第904章 温泉澡
第二天。
众人收拾收拾,将火堆灭了后,就立刻从出发了。
九月份的天越来越炎热,加上这一路上灰尘飞扬!
就更人心里烦躁闷沉起来。
边境地带就是如此,热就热死了,冷就冷死了。
所以才会人烟稀少!
纪云舒坐在马车里已经头昏眼花。
大概是中暑了。
景容往她嘴里塞了一粒药丸,让她枕在自己腿上休息。
又赶紧拿了一块湿毛巾敷在她额头上。
十分担心。
吃了药后,她闭上眼睛便沉沉睡去了。
等醒来的时候,已经接近黄昏。
景容也不在身边。
她下了马车,才发现自己现在在一处河边。
远远的,就看到景容坐河边的大石头上,目光看着眼前潺潺流动的河水。
出了神!
而——
那些调皮的侍卫竟然在水里洗澡!
是的,洗澡!
跟下饺子一样挨在一堆,其乐融融。
并且,还都是光着棒子。
赶了一整天的路,终于能在冷水里泡一泡,去去身上的热气,简直乐坏了他们,更恨不得往水里使劲钻去。
只是那几个大男人却跟姑娘家似的,还时不时的用手舀起水花往对方身上泼去。
发出娇滴滴的声音来。
甚至是越玩越激烈,最后一不小心,竟然水往景容身上泼了去。
那一刻,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几个光着膀子的娇羞男愣愣的站在水里,一时间没能回过神来。
景容脸已经黑下!
坐在那儿像是一座雕像!
然后抬着袖子将脸上的水珠抹去,一双冷厉的眼睛狠狠瞪向他们。
让所有人后背一凉。
大伙赶紧往岸上冲,一边穿衣服,一边说:“王爷,不是我。”
“也不是我。”
“肯定不是我。”
“我是离王爷是最远的。”
……
像踢皮球一样,踢来踢去。
总之,这锅我不背。
景容虽然心里有气,可看到他们一个个着急忙慌的样子,又觉得十分可爱。
所以的怒火就都没了。
只丢给他们一记冷眼!
远处,纪云舒是真的有所怀疑了,那几个侍卫确定是跟着景容出生入死过的吗?
确定都是从刀尖上滚过来的吗?
一个个爱聊八卦也就算了,怎么还娘炮起来了。
作为一个时常女扮男装的纪云舒来说,这是绝对不能忍的。
但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忽然——
旁边闪出来一个人。
那人靠在马车上,同样看着那些侍卫,还有阴阳怪气的挤出一句话,“你一个女人看男人洗澡,难道就不害臊吗?”
还能有谁?
除了时子然还能有谁?
纪云舒瞥了他一眼,淡定道:“只是裸了一个上身,有什么不能看的?”
“这是你姑娘家该说的吗?”
“我又不是男子!”
噗——
时子然要吐血。
纪云舒没有收回目光,继续看着那帮娘炮们。
越看越有趣。
“咚咚咚……”时子然用手指敲了敲马车壁,问她,“你怎么不去一起洗?”
这问题……
她倒是想啊!
不过看时子然的样子,似乎话里有话。
她直接问:“说吧,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好地方?”
“不愧是纪大人,这都被你猜到了。”
“说吧。”
时子然用手朝远处一片林子里指了指,小声说,“那边有个温泉池,周围大树坏绕,很隐蔽。”
他刻意强调了“很隐蔽”这三个字。
纪云舒唇角一勾,心里窃喜。
时子然双手抱胸,微仰下颌,说:“是不是该有点回报?”
哟!
这小样!
纪云舒:“那你想要什么?”
“为我作幅画就行,好自己欣赏欣赏我的容颜。”
啊呸!
臭不要脸。
纪云舒笑了一下:“你应该知道,我只给死人作画。”
呃!
时子然脸色一青,竟忘了这一茬!
咽了咽口水。
手一挥,“算了,当我卖给你一个人情。”
拍拍屁股走了。
纪云舒忍不住一笑,那咧嘴窃笑的样子正好被景容看到。
他甩了甩袖子走了过来,看了一眼已经走到河边扔石子的时子然。
问她:“那小子跟你说什么了?”
她也坦白道:“子然告诉我,说那边林子里有个温泉池。”
“哦。”他明白了,“那等天黑了咱们过去一起洗。”
等等——
一起洗?
纪云舒有些语塞。
景容扯了扯自己的衣裳,说:“我也没洗,一起洗,怎么了?”
“……”
天色渐渐暗下来后——
二人就去了那片林子里,找到了时子然说的那个温泉池。
迎着夜晚的光芒,整个温泉池冒着白雾。
犹如仙境一般。
本以为景容真的要与她一块洗。
没想到——
“我在这里看着,有什么事大声叫我。”
“你不是说要一起洗吗?”这话一问出来,纪云舒就后悔了。
景容唇角一勾,眼底泛起了一股邪意,“如果你想跟我……鸳鸯戏水的话,那当然甚好。”
“我……”
她脸上瞬间泛红,映在月光下,像个红彤彤的苹果。
让人“垂涎三尺”,真想一口咬下去。
景容满眼宠溺,笑道:“罢了,不逗你了,倒不是不想跟你一起洗,只是天色太晚,担心附近会有狼出没,我在这里看着会好些,你放心洗就是。”
呼……
她竟莫名松了一口气。
景容也走到温泉池旁的一块大石头后守着,背过身去。
她单单脱了外衣,下去了。
长发散落,荡在水中。
在月光的映照下,隐隐约约还能看到她后背上的几道鞭伤。
那是自己父亲一鞭一鞭打下来的。
也时时刻刻的提醒着自己的过去。
温水扑在身上,几乎将全身毛孔都打开了,舒服极了。
她偶尔看向那块大石头,只要能看到景容的后脑,她心里就踏实了很多。
忽然——
一把锋利的刀由后往前,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同时,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
“唔唔唔……”
身后的人将她牢牢禁锢!
“别动!”
男人富有磁性且低沉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
纪云舒睁大眼睛看着远处景容,急切的渴望他能回头看一眼。
身后,男人的脸也尽数隐在暗处,她抬起手,朝纪云舒的脖子重重击去。
她顿时晕了过去。
而等景容发觉异常回头一看时。纪云舒已消失不见。
第905章 白音?
灼热的气息渐渐蔓延全身。
热!
无比的热!
像是被人放在什么烤炉里蒸烤一样。
这是纪云舒有意识时能率先感觉到的。
她身体无法动弹,双手双脚都被人用绳子绑着,眼睛上也被蒙着一块布,睁不开。
这是在哪儿?
她能感觉自己是在一辆马车上,因为一路颠簸,加上还有车轮滚动的声音。
“呜呜呜……”
旁边忽然传来一个女子哭泣的声音。
夹杂着恐惧!
她张了张嘴,“你是谁?”
“呜呜呜……”女人一直在小声哭泣。
这是怎么回事?
纪云舒心里更加没底。
直到有人将她眼睛上的布扯掉。
微弱的光线朝她眼睛射来,好一会才适应。
终于看清了自己身处的环境。
原来,自己被囚禁子一辆马车里,不,准确来说,是一辆囚车,一辆被四四方方、被布盖住的囚车!
连同自己一块被关在里面的还有另外三名女子。
一个埋头在哭!
一个抱着膝盖失了魂,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那双破了洞的鞋看。
一个正看着自己,手里还拿着从她眼睛上摘下来的布条。
这……
莫非自己落在人贩子手中了?
她立刻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身上多了一件男人的衣服,大到几乎将她整个身子裹得严严实实,还散发着男人的汗味。
“姑娘,你没事吧?”那个帮她摘下布条的女子问道。纪云舒这才细细打量她,眼前的女子长着一张美艳绝伦的脸,面凝鹅脂,唇若点樱,眉目如画,宛若秋水,有着与凡尘女子不同的灵气,只是那秀眉淡淡蹙着,在她脸蛋上扫出浅浅的伤感,如此美貌,就
是纪婉欣也抵不上。
“我没事,多谢。”
“那我帮你解开绳子吧。”
女子动作很慢,却很小心,一边解开下她身上的绳子,一边说,“我叫秦夕,你也可以叫我夕儿。”
绳子一一解开后,纪云舒扭了扭手腕,问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夕摇头:“我也不清楚,只记得自己在林间休息时,忽然被人打晕了,醒来后,就已经被关在了这里,算一算时间,已经五天了。”
大致跟自己情况一样,都是在林子里被抓人抓来的。
纪云舒看向另外两个女子。
秦夕也一一告诉了她。
一直在哭的叫陈芸,只有十三岁,搁在现代就是个小孩子。
抱着膝盖不说话的女子不知道名字,是前天刚刚被人抓来的,一开始也害怕的哭个不同,可一个晚上过去后,就成了现在这幅模样,不哭不闹,话也不说,像是傻了一样。
纪云舒也道了自己的名字——景云!
囚车上遮盖着一块大布,但还是能隐隐约约能看到外面辽阔的草原,偶尔会经过一片林子,而马车前后竟然都是像这样的囚车,可见被抓的人不止她四人,还有更多。
秦夕告诉她,几乎每天都会有人被关进来,等行了一段路,马车就会停下,那些人就会放她们出去,给她们食物,但是等吃完后又会关进去。
周而复始。
理智告诉纪云舒,她必须镇定,要先摸清对方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关这么多女子?
只有这样,才有逃走的可能!
半个时辰后,马车停了下来。
一些五大三粗的男人开始挨个的打开这些囚车,将里面的女子一一拉了出去,大概有二十几个人,都是年轻女子,年龄也皆在二十五以下,各个满脸惶恐,低着头,缩着脖子,浑身发抖。
而这些女子们,各个都生得貌美如花。
“全部坐下!”男人提着嗓音命令。
这些女子不敢不听,一一坐着下来。
纪云舒坐在人群的最后面,她不知道自己在哪儿,这里一看,前面是一望无际都是草原,后面是一片茂密的林子,就连东南西北都有些摸不着。
“都给我坐好了,要是有谁不老实的,老子就抽死你们。”站在前面的男人十分彪悍,满脸胡子,眼神凶暴,穿着一身盘瓠毛制的衣裳,显得更加“丧心病狂”。
看打扮,并不是侯辽人。
西部草原上活动这四五个部落族,若要现在判断,实在难以确定?
突然……
“放我回去,放我回去……”已经安静下来的陈芸突然又激动起来。
开始哭喊着要跑。
只是人才站起来,拔腿还没跑上三步,就被领头那个男人手持鞭子甩了上去。
“啪!”
鞭子干脆利落!
陈芸的衣裳被抽开,在后背上多了一条长长的血痕,鲜血一下就流了出来,染红了衣裳。
伴随而来的,同样还有一声惨叫。
“啊!”
陈芸被这道力打得直直的扑到了地上。
疼得眼泪直流!
却没有力气再喊疼了。
见状,纪云舒刚打算冲过去,就被秦夕拉住。
并且诚惶诚恐的小声提醒她,“你别管了,到时候还会活活打死你的。”
纪云舒斟酌,只好作罢。
而那人男人却不罢休,手持鞭子又朝陈芸后背上狠狠挥了一鞭。
“啪!”
那声音就像牛鬼蛇神来索命的声音,吓得那些女子瑟瑟发抖,全都挨在了一块,低着头,不敢看。
男人满脸凶残,脸上爆着青筋,准备再挥第三鞭的时候,结实有力的手腕忽然被谁抓住。
所有人的目光几乎齐齐看向那个上前阻止的人身上。
那是一个年轻的男子!
他身姿挺拔,轮廓清晰,长相俊俏,一道剑眉高高冷蹙,面无表情的脸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那双黑眸却寒如冰窖,让人不寒而栗。
手持鞭子的男人明显胆怵。
“白音?”
像个女人的名字!
被称为白音的男人冷冷道,“别闹出人命,这些女子都必须一个不少的带回去。”
带着命令的口吻。
冷得让人心底发寒。
“是。”持鞭的男人收起了身上的那股戾气,毕恭毕敬。
白音当即甩开他的手,大概是力量太大,那个男人往后连连退了几步才站稳。而白音并没有离开,他走到那些坐在地上的女子面前,目光扫视,似乎是在寻谁?
第906章 你到底是什么人?
最后,白音的目光落在了纪云舒的身上!
眸中的冷凛褪去了几分,更多的是好奇!
对一个女人的好奇!
同时,纪云舒也迎上了他的视线,她虽然不认得那张脸,但是记得他的声音,就是在温泉池里打晕自己的男人。
那么身上这件男人的衣服,想必就是他的。
还算有点良知!
白音神色微紧,看着纪云舒那双冰冷的眸。
他看不透那么女人。
最后,笑了一下。
走了。
纪云舒目光跟随,那人看不透自己,自己无法看透那个男人。
秦夕撞了撞她,“景云?你怎么了?”
她收回目光,“没事。”
这会,挨了两鞭子的陈芸被人丢回了囚车里,说是要活着带回去,可到底还是不管不顾。
纪云舒知道鞭伤的厉害,何况挥鞭之人的力气如此之大,纵使陈芸再能熬,恐怕也撑不下去,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一条人命死去而自己不管不顾,便在身后的林子里看了看,心里计算着主意。
然后——
她出声道:“我有些不舒服,想方便一下。”
声音徒然而起。
领头那人看了看她,犹豫了一会,然后手一挥,吩咐人,“你们两个,带她去,看牢了,不能跑。”
“是。”
两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走了过来。
“走吧。”
纪云舒起身,跟着他们朝那边的林子走去,进去后,她找了树丛比较茂密的地方蹲了下去。
那两个男人则守在周围,背过身去。
谁也别想靠近,纪云舒也别想逃走。
很快,她解决好了。
只是穿在身上的那件衣服里似乎多了些什么东西。
不过两个男人并没有注意。
她从林子里出来,神情淡然。
远处,白音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眼神中始终带着探索性。
他手里拿着一壶酒,往嘴里使劲灌了一口。
身边有人注意到他的目光,便问,“白音,你该不会看上她了吧?”
他横了那人一眼。
纪云舒回到原位后没多久,就又被关进了囚车里。
就像是趁着太阳大,晒咸鱼似的!
囚车里,陈芸半死不活趴着那儿,后背上的血还在不停的溢出来。
秦夕不知如何是好,有些慌了。
等马车开始走动后,纪云舒才查看陈芸的伤口。
真是皮开肉绽啊!
血痕模糊。
陈芸不再动弹,疼得奄奄一息。
纪云舒跟她说,“可能会很痛,你忍着。”
没有回应。
秦夕问道,“你……你要做什么?”
“帮她治伤。”
她将自己趁着去林子里小解时摘来的草药从衣服兜里取了出来。
几片碧绿的叶子。
她揉成一团,直接放进嘴里咬碎,然后拿出来轻轻敷在了陈芸的鞭伤处。
药汁入了伤口——
“啊!”
疼得她大叫。
好在纪云舒立刻捂住了她的嘴。
“忍着!”
若是被人听到,指不定会引来什么麻烦。
陈芸因为后背那股痛,一下精神了,死死的咬着牙,让自己忍着,忍得眼泪直流,满头大汗。
秦夕心疼的看着这个小姑娘,秀眉紧拢,紧紧的抓着她的手,轻声安慰了几句。
等痛意散去,后背传来冰冰凉凉的感觉,让人十分舒服,陈芸也终于松了一口气,算是挺过来了,也沉沉的了。
“你刚刚给她敷是什么药?从哪来的?”秦夕问她。
纪云舒淡淡道,“在林子里摘来的,其实也就是寻常的药,满山都是。”
“你是大夫?”
“不是!”
“那你懂这些?”
她随口回了句,“朋友教的。”
那位朋友,自然是莫若。秦夕心里也对她十分好奇,这女子看似冷冰冰的,可是陈芸被打,她想都不想就打算冲过去,换做别人,大概只是缩在一旁,偏又在林子里轻而易举的寻了药,给陈芸治了伤,而且,她似乎一点也不害怕
。
本想问一问,可她还是忍了。
到了晚上。
马车停了下来,原地休息。
大家也都已经睡了,纪云舒却未眠。
她知道,景容这个时候大概已经疯了吧!
但她不知自己在哪?又要去哪?也无法联系到景容。
忽然——
囚车的门被人打开。
她还没反应过来,一道力量抓在自己手腕上,将她拖了出去,带到了队伍旁的树林里,然后重重甩在了大树上。
“咚”的一声。
后背生疼。
她没时间顾及疼,一双眸子狠狠看向眼前的男人,质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月光洒下,落在白音那张轮廓清晰的脸上,他盯着面前的女人,厉眉蹙起,一把捏住她两腮,警告道,“你最好老实一点,不然……我会杀了你。”
“……”
“想救人可以,但不能耍花招。”
显然,他看出了当时纪云舒去林子里的目的。
她试图挣脱他的禁锢,可那双擒在自己两腮上的手力大无穷,随着她越挣扎,力道就越大,几乎要将她的骨头给捏碎了。
“你越是挣扎,就只会越疼。”白音将她摁在树上,说,“再警告你一次,要是再敢偷偷摸摸的做什么事情,就不止现在这样了。”
语毕,白音松开了她。
纪云舒揉着两腮,差点觉得要死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白音突然问了一句。
“这话,是不是应该我问你?”
“回答我!”
“那你最好放了我,也放了那些女子,否则,我保证你们会后悔。”
“后悔?”白音不屑,那双如鹰一般的目光紧紧的扣在她的视线上,“这世上……还没有能让我后悔的事。”
纪云舒轻抬眉,冷笑,“你可以试一试。”
呃?
白音捏紧拳头朝她的脸砸去,最后却改转方向,捶在了树上,他高大的身子朝纪云舒压了上去,嘴巴对着她的耳朵说,“威胁我的人……都已经死了。”
坟头的草估计也一米多高了。
纪云舒,“……”
白音警告完毕,最后将她丢回了囚车上。
惊醒了秦夕。
她问:“景云,怎么了?你没事吧?”
纪云舒揉着自己作疼的后背和两腮,摇摇头,“我没事。”只是被一个畜生差点欺负罢了。
第907章 越丹人
那晚,纪云舒根本无法安睡。
她靠在车壁上,透过盖住囚车的布往外看,除了月光以外,几乎一片漆黑。
草原的晚上很冷,冷得让人直哆嗦。
她不由得抱紧双臂,然后看着自己身上穿着的衣服。
白音的这件衣服很大,但是很薄,冷意几乎是直接吹进了她的身上。
冷嗖嗖的!
因为太冷,秦夕也毫无睡意,她朝纪云舒挨近了一些。
过了一小会,秦夕忽然小声哭了起来。
纪云舒问:“你怎么了?”
她哽咽道,“我想我爹娘了,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肯定在到处找我。”
纪云舒不知怎么安慰。
“景云。”
“嗯?”
“你不怕吗?”
怕!
她当然怕!
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终于能和景容在一起,自己若是出了事,景容怎么办?
可——
“怕有什么用?”她看着秦夕,说,“他们暂时不会伤害我们,想必是带我们去什么地方,等到了那里,再想办法离开。”
“离开?怎么离开?”
“会有办法的。”
秦夕擦干眼泪,睁着一双淬着泪水的眼睛,问:“景云,我们真的……会没事吗?”
纪云舒握住他发抖的手:“只要有一丝希望。”
“嗯。”
“你也别想太多,先休息吧。”
“我睡不着,你还是跟我说说话吧。”
“好。”
秦夕便拉着她说了很久的话。
天南地北都扯了一遍。但纪云舒始终有所保留,她并没有将自己的真实名字和身份说明,就算是秦夕问的时候,她也只是模模糊糊的带了过去,只说自己的出生在一个小渔村里,家里已经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别的几乎闭口不谈
。
倒是秦夕说了很多。
她就默默的听着。
等到了第二天,天才刚刚亮起来。
外面那些人就往每个囚车里丢了一些食物,等吃完后,队伍就继续出发了。
这会,陈芸也醒了过来,她从阎王殿里走了一圈,像变了个人似的,不再害怕,不再哭,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乖乖的坐在那儿,目光呆滞。
大概到了黄昏时分,队伍抵达。
马车也停了下来。
纪云舒隔着那块朦胧的布往外看去,隐隐约约能看到周围有很多的白色毡包,一眼望去,根本看不见尽头,也就在马车停下来的时候,很多手里拿着短刀、背上挂着弓箭的人走围在了周围。
她看到白音在与那些人交谈着什么,然后囚车的门被一一打开。
那些拿着短刀的人在各个囚车里仔仔细细的搜查了一遍,再没发现异常后才让行。
囚车便一辆一辆的进去了。
秦夕抓着纪云舒的手,担忧:“景云,我们这是到哪儿了?”
“我也不确定。”
她心里其实已经有了底!
从刚才那些人手里的拿着的短刀和背上的弓箭来看,大致能猜到,但还不确定。
马车一直往里走,经过一个又一个的毡包,很多穿着同样服饰的人守在各处,那些人几乎都身材高大,满露凶悍。
这里……就像是一个军营!
最后,马车停了下来。
随即,一辆辆囚车被人打开。
“都赶紧下来。”
姑娘们战战兢兢,纷纷从马车上下来,心里惊怕,又好奇,缩在一块直哆嗦。
纪云舒扶着受伤的陈芸下去,目光在周围暗暗打量起来,她看到了一面旗,旗上写着“越”字!
所以——
证实了她的猜测,这里是越丹部落!越丹是坐落在草原最西边的一个游牧民族,原本百年来安安分分,可人到底还是有野心的,随着周围部落的不断崛起,他们的野心也被渐渐放大,为争夺地位,抢夺粮食,开始大肆杀戮,西部草原一带几
乎成了一片血域,而十年不到的时间,越丹就已经吞并了周边不少的部落,形势大涨,更逐鹿中原的气势和野心。
先皇在位期间,不少边塞将领曾送文柬入京,多次提到越丹。但越丹不属中原,更没有像蛮夷那样侵略边疆百姓,人家在自己的地盘上打天下,他大临是管不着的,只能严防看守,以防越丹入中原,真是没想到短短几年时间,越丹拔起的速度会如此迅猛,不知道将
来是否真会逐鹿中原,成为大临的一大威胁!
“都进去,都进去。”
他们就像赶牛羊一样将人都赶进了一个偌大的毡包里。
里面很大,毡上挂着很多块羊皮,地上也铺了一大块皮垫。
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了。
二十几个姑娘们纷纷挤在了一起,因为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哪儿?所以都很害怕。
几个姑娘甚至还哭了起来。
有人呵斥:“都给我老实点。”
哭声戛然而止!
“都听着,老老实实的待在这里,要是敢闹,就让你们尝尝鞭子的厉害。”
没人敢再哭,也没人再敢乱动。
等那些人男人们出去后,姑娘们又开始哭了。
纪云舒和秦夕一同扶着受伤的陈芸在一个角落上坐着。
“他们到底想做什么?为什么把我们关在这里?”秦夕问。
纪云舒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心里慌慌的。
他们越丹人抓这么多姑娘来做什么?肩不能杠,手不能提,更别说为他们上阵杀敌了。
难道是——
呃?
她立刻用手在地上抹了几下,然后朝脸上擦去,一张干净的脸上落了灰,十分肮脏。
她又赶紧让秦夕将脸蛋抹黑。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还是照做了。
事实也证明纪云舒的猜测没有错。
果然没多久就有三个男人进来了。
姑娘们本能的往后缩去,满眼恐惧。
前面那个男人的眼神就像饿狼一样在女人的身上一一扫过,还时不时的舔了舔唇,最终,落在了一个长相还算白净的女人身上,他咧着嘴笑了笑,一脸邪恶。
手一指:“就她了。”
男人身后那两个人上去就将那个女人拽了出来。
“放开我,放开我。”女人哭喊着。
使劲的挣扎!
谁知,男人突然厉眸一睁,抬起手,一巴掌就甩了上去。
“啪!”的一声。狠狠打在了她的脸上。
第908章 笑一人河西,笑一人河东
这一巴掌打下去,震耳欲聋!
在场的所有人都安静了。
只见那女子白净的左脸上落上了鲜红的五根手指印!
她被打得嘴角留血,脑袋嗡嗡作响,更是四肢泛力,完全没了力气。
只能放弃挣扎,
男人恶狠狠的盯着她,然后,一手擒住她的下巴。
警告道:“老子看上你,是你的福气,再哭哭啼啼,就宰了你。”
女子小声抽泣。
就如同砧板上的肉,任人剁!
“带走!”
女子被拖走了。
留在里面的姑娘们越发恐惧,哭得更加厉害。
秦夕胆怵,扯了扯纪云舒的衣袖,“怎么办?万一带我走怎么办?”
能怎么办?
纪云舒只是用手在地上再次抹了几下,然后将秦夕的脸上抹得更黑了些。
希望对她有用!
“待会再有人进来,你就低着头,不要看他们。”
“嗯。”
小一会,又有几个男人进来。
他们就像是草原上饿极了的野狼,急需“发泄”。
女人就像摆在超市货架上任人选购的商品,被那些男人一个接着一个的带走!
哭喊声。
求救声。
嘶吼声。
充斥在整个毡包里。
让人不寒而栗!
纪云舒眼睁睁的看着她们一个个被强行带走,却无能为力。
那种感觉,就像自己闭着眼睛明明清醒着,却不能动弹一样。
无助!
无奈!
最后,毡包里就只剩下十一二个姑娘了。
若不是纪云舒早有预料,将灰抹在脸上,大概也已经被挑走。
更别说漂亮的秦夕了。
这时——
一个瘦弱的青衣女子哭喊着:“我就是死,也不甘受这种凌辱。”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那女子就已经摘下自己头上的一根木簪子,狠狠的插向自己的喉咙。
深深的插/了进去。
再狠狠抽/了出来。
顿时,鲜血想像喷泉一样往外喷。
她人也倒在了地上。
“啊!”
那些姑娘吓得花容失色,纷纷朝周围避去。
唯有纪云舒冲上去,快速摁住那青衣女子不断出血的喉咙。
女子睁大眼睛看着她,眼里没有半点求生欲。
一双手更是紧紧抓着纪云舒的手,试图拼尽最后一丝力将她推开。
因为,她根本不像活!
死,反而是一种解脱。
纪云舒冲着她摇头,嘴里念着:“活着,活着……”
一遍又一遍!
但因为伤口太深,而且木簪直接捅破了大动脉,根本无力回天。
“呃……呃……”
青衣女子浑身抽搐了许久,最后还是失血过多死了。
“啊!”有人害怕的大叫起来。
纪云舒的手从她的脖子上松开,却紧紧抓住青衣女子的手。
几个越丹男人冲了进来。
看到眼前一幕时也愣了一下。
但毕竟都是从刀尖上滚过来的人,死一个人对他们来说,根本算不上是什么大事,也就是多了一具尸体罢了。
“死就死了,丢出去喂狼。”
“是。”
两个人上来将青衣女子抬了出去。
纪云舒眼睁睁的看着那只瘦小的手从自己手中一点点滑去。
她心拧成一团,极其难受。
只能瘫坐在了一边。
进来的男人看到满身是血的纪云舒,竟觉得这女人有几分意思。
他叫巴图,是这个部落里算得上是领导层的人物。
人不聪明!
空有一身蛮力。
他走到纪云舒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命令,“抬起头来。”
纪云舒狠咬着牙贝,双拳紧握。
不肯听从他的命令。越丹人骨子里就有野心,所以天生就喜欢有挑战性的东西,除了烈酒以外,更最喜欢有烈性的女子,纪云舒敢将他的命令置之不理,他反倒越发对这个女人感兴趣了,于是蹲下身,伸出大拇指在纪云舒染
血的衣服上擦过,然后将大拇指放进了自己嘴里。
吸了吸!
血腥味在口中肆意漫开,越发刺激了他的雄性激素。
像极了一个变态!
他一把就擒住了纪云舒的下巴,强迫眼前这个女人看着自己。
纪云舒看着他的眼神中,透着冷意。
“很好,大爷我喜欢。”他笑着。
纪云舒恶心他那张满是络腮胡的脸,和那道让人作呕的眼神。
然后,冷笑一声。
带着不屑!
巴图后背一凉,问,“你笑什么?”
“笑一人河西,笑一人河东?”
笑一人河西,笑一人河东?
这是什么鬼?
巴图可听不懂那些文绉绉的东西,如果说兵器之类的倒是能听懂一二。
“大爷听不懂你的话,不过你这个人……”他打量着纪云舒,然后用手指擦去了她脸上的灰,虽擦得不干净,但还是露出了她那张漂亮的脸蛋。
巴图就像是挖到宝似的。
“原来是个美人胚子。”他哈哈大笑,“来人,把这小美人送去我营帐,至于她这身上的血……给我留着。”
变态!
他松开了纪云舒的下巴,一边笑着,一边起身出去了。
纪云舒则被人从地上抓了起来。
她并没有反抗,因为反抗带来的后果是她无法想象的。
总之,要想离开,就要活着想办法。
很快,她被带到了巴图的营帐里。
营帐内,到处都挂着虎皮和羊皮,还有好几把弓箭!
她双手双脚被捆,直接丢在床上。
她挣扎了几下无果。
“小美人,让你等久了。”巴图进来了,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被丢在床上的女人,然后走了过来。
在他过来的同时,纪云舒注意到了他腰间上的一把匕首,十分精短。
她要得到那把匕首!
巴图舔了舔嘴巴,迫不及待的准备扑向她。
“等等。”纪云舒喊道。
“想耍花样?”
“我都被你绑着了,外面又都是你的人,我能耍什么花样?”
也是!
“那你想做什么?”
“你先解开我。”
“解开你?”
纪云舒抬着清冷的眸:“你不是想得到我吗?我现在双手双脚都被绑着,这样也不方便啊。”
对!
巴图想了想,眯着眼睛盯着她。
这女人……总感觉和别的女人不一样!
他心有警惕。
纪云舒激他:“我一个弱女子现在逃也逃不了,难道你怕我不成?”“啊呸!”巴图哼了一声,“大爷会怕你?”
第909章 野心勃勃
“大爷会怕你?”
他杀过人,杀过狼,在刀剑上不知道滚过多少回,又怎么会怕区区一个小女子?
真是天大的笑话啊!
显然,纪云舒的激将法已经管用了。
她继续说:“你既然不怕,那为何不解开我?”
巴图最在乎的就是面子,岂能被一个女人看不起?
于是——
“好,我就解开你,就不信你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他利索的将纪云舒手上和脚上的绳子解开。
丢到一边!
“现在满意了?我让你舒服了,你是不是也该让我舒服舒服啊?”他露出一张如同豺狼的模样。
饥渴的很!
当他朝纪云舒扑去时,
纪云舒突然侧身,从床上起来。
巴图扑空,栽在了床上。
吃了一鼻子的灰,有些不高兴了。
转身一看,纪云舒就站在自己面前。
“小美人,我说了,不要跟我耍花样!”带着警告的语气。
“刚才我双手被捆了这么久,现在有些不舒服,不如……再等等。”她扭了扭手腕。
等她手腕有了力气,再想法子擒住这个男人的命脉。
巴图虽然是个急性子,但为了吃到这顿美餐,他忍了。
于是从床上翻身下来,看着满身是血还未清理干净的女人,眼里闪过了一丝欣赏。
“老子之前遇到的女人,一个个都怕死,看到血就要死要活,你倒不一样,血不怕,而且连个死人都不怕。”
何止死人?
腐烂的尸体,生蛆的尸体,一堆生生白骨……都不怕。
纪云舒笑了笑,“死人难道会比活人可怕吗?”
说着,她侧过身,往旁边走了两步,跟巴图拉开了距离。
听她这句话,巴图大笑,“是,最可怕的,其实是活人,老子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他要过去,纪云舒又退了一步,然后指着挂着壁上的一支弓箭,问,“这些弓都是用什么做的?”
“想知道?你到我怀里来我就告诉你。”
“你这么急做什么?反正我也跑不了。”
“就是因为你跑不了,迟早都要上我的床,还等什么等?”他已经迫不及待了。
当巴图又朝她靠近两步,她打算再次避退。
后一刻,巴图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呃!”
她冷瞪着他。
他有些不耐烦了,“你真当我是傻子?让你一个女人耍来耍去?老子告诉你,你就是从也好,不从也好,今天我是要定你了。”
在被眼前这个男人丢到床上之前,她的视线已经暗暗看向了他的脖子。
然后——
她手一抬,摁住了巴图脖子上的某一根经脉。
指头狠狠一用力。
男人吃痛,当即松开了她,也就在那一刹那,纪云舒几乎是用最快的速度将巴图腰间上的那把匕首“偷”了过来。
快速的藏进了自己的衣服里。
只见,巴图捂着自己的脖子连连往后退去。
粗壮的身体重重的撞在了身后的架子上。
架子上的东西悉数掉落,噼里啪啦,而最上面的一个羊头砸下来时,正稳稳当当的砸在他的头上。
“咚”一声!
砸得他头破血流。
脑子在那一刻嗡嗡作响。
他一脸痛意,手往脑袋上一摸,满手都是血,鲜红的血液似乎同时染红了他的眸子,他睁着杀气浓浓的眼看向正在往后退的纪云舒,怒火窜上了头。
然后——
他将猛兽一样朝着纪云舒扑了上去。
将她扑倒在床上!
“放开我。”
“小娘们,老子我给你脸不要脸,好,就让你好好看看老子的厉害。”
他是彻底怒了,像一头发疯的猛兽,将她压在身下。
不管纪云舒如何挣扎,都无果,而她在挣扎的同时,衣服被扯开,露出了那光滑的双肩。
白白嫩嫩。
太诱人!
巴图又愤怒,又饥渴的看着她,头上的血顺着头发流到了额头上,然后滴到了她的眼角处。
格外刺眼。
“老子今天就让你好好爽一爽。”
“你放开……”
巴图伸长舌头,要去舔她眼角上的那滴血。
这时——
一只手从后面拎住了他的腰带,将他从纪云舒的身上拉开。
然后重重甩在了地上。
来人的力气可见之大!
纪云舒惊恐的从床上坐起,双手抱胸,看着及时出现帮自己解围的人。
白音!
怎么会是他?
白音面无表情,居高临下的站在被自己甩在地上的巴图。
冷冷道:“这个女人……你不能碰!”
霸道!
巴图怒气冲冲的看着他,吼道:”白音!”
“这个女人我要了。”
“啊呸!”
巴图从地上起来,拧着一张脸,“你算个什么东西?我看上的人,就是我的。”
“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你想打架是吧?好!”
说干就干。
巴图捏起拳头,狠狠的朝他挥了过去。
白音轻松避开,往他肚子上来了一拳头。
巴图吃痛,不甘心,继续跟他干架。
引来一群人进来围观。
虽说巴图人高马大,但手上功夫却不如白音。
一股蛮力很快就消耗了。
被白音打得鼻青脸肿!
这时——
“住手!”
一个大约四十岁左右的男人冲了进来,将两人拉开。
“做什么?为了一个女人要打要杀?”来人怒斥。
白音脸色冷酷。
巴图满脸是血,捂着还在流血的鼻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打了,当然不甘心。
怒火冲冲,“白音,老子今天就杀了你。”
说完,他拿起自己挂在壁上的一把大刀,抽出来要砍过去。
来人一把拽住他,“不准再闹,首领要见你们。”
呃!
巴图一下就蔫了。
谁都知道,他谁都不怕,就怕首领。
最后,把大刀收了。
一炷香后。
不仅巴图和白音去见了越丹首领,就连纪云舒这颗祸种子也被带了去。
那帮男人丝毫不懂得怜香惜玉,直接将她推在地上。
差一点,就将她藏在衣服里的匕首露了出来。
此刻,主营帐内。
越丹首领坐在主位上!
纪云舒吃痛的趴在地上,目光看向那个坐在羊头前的男人。
越丹首领呼和浩!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大概,是能用“野心勃勃”这四个字吧。
第910章 猎物
越丹首领呼和浩。
这个名字纪云舒并不陌生,或多或少也知道些他的传奇故事。据说,他自幼就是在狼口里长大的,八岁那边就曾与狼拼斗,生生拽下狼头,成了整个草原上的“英雄”,十三那年,就与父出征,小小年纪,不仅勇猛,更是心狠手辣,待成年之后,更是带着自己的人在草原上横行霸道,野心也越发显现,他父亲因担心他过于急功近利,会导致整个越丹毁灭,所以死之前,将越丹交个了他的哥哥呼和赤,可呼和赤瞻前顾后、且完全没有野心,最终导致当时势不可挡的越丹成为强弩之末,沦为被人宰割的对象,于是,呼和浩就地起反,杀死了自己的亲哥哥,从此十几年,呼和浩带着自己的部落族人四处拼杀,灭了很多周边部落,而这个名字也就此成了整个草原上让人闻
风丧胆的名字。
而人的野心是庞大的!
呼和浩的野心则更大,他要的,不仅是吞并草原上的部落,还要带着自己的人杀进中原。
逐鹿天下!
纪云舒也终于明白,为何越丹人会在此地驻营。
因为——
他们的下一个目标,是侯辽!侯辽百年来,都是这片草原上的霸主,他们从生下来就是战斗民族,生性豪爽,性格张扬刚烈,骨子里流淌着一股傲气,是典型的西塞人,是真刀真枪的从马背上打来了如今的地位,在这片草原上站稳了
根基,不少部落都胆怯避之,谁也不敢与之抗衡。
如今,越丹的一再崛起,两大部落之间,必定你死我活。
越丹若要逐鹿中原,就必须吞下侯辽这块肥肉!
如果说越丹拼杀的雄狮,那侯辽就是翱翔的雄鹰。
不相上下!
纪云舒趴在地上,膝盖微疼,她撑身坐起,紧抓着自己身上那件刚才被巴图扯开的衣服,这样的她,就像一只受惊的小白兔,可那双清冷坚韧的眼神中,却带着一份不畏的倨傲。
巴图捂着仍在流血的鼻子,又气又委屈,朝呼和浩告状道:“首领,我巴图是什么人你是知道的,我从不抢别人的东西,别人也休想抢我的东西,可是白音这小子,冲进来就要人,这口气,我难平。”
小子,还学会告状了。
真是个熊孩子。
面对他的控诉,白音则面无表情。
爱咋咋说!
大不了出去后再给你来一顿。
呼和浩坐在前面,一双大手放在桌上,身后的挂壁上有一个羊头。
他一双精锐的眼睛看着巴图那张脸,又看了看白音。
然后起身走了过来。
呼和浩自带一股摄人的气势,营帐内的人自他起身的那一刻,都不由的垂了下眼,十分畏敬。
他走到巴图面前,念了一句:“女人?”
那声音,低沉有力。
巴图:“是……”
“没用的东西。”呵斥。
“首领,是白音他……”
“真是丢了我们越丹男人的脸。”呼和浩伸出手,在他脸上拍了拍,“一个女人,就让你弄成这样,你说,你是不是废物?”
巴图浑身发抖,低了低头,又不忘狠狠瞅了身旁的白音一眼。
md,放学别走!
白音和别人不一样,他似乎并不怕呼和浩,在他面前,他始终像一匹高冷雪狼。
呼和浩训斥完巴图,转而看着他,一脸严肃,更多的,是失望,然后指着地上的纪云舒,问了一句:“这个女人,你喜欢?”
“是!”白音想都没想。
“为什么?”
“就是喜欢。”
言简意赅。
纪云舒反正是愣了,她看不透白音,前一晚差点捏死她,今天就来了一个“英雄救美”,还不加掩饰的说喜欢,这人……究竟在想什么?
更重要的是,她不认识他!
当听到白音说“喜欢”的时候,呼和浩的脸上闪过一丝可笑。
他说,“白音,我们越丹的男人只有天下,没有女人。”
提醒他!
白音眼神坚定,告诉呼和浩,“我就是要了这个女人!”
“哈哈……”呼和浩大笑。
那笑声让人胆怯。
他抬手在白音的肩膀上重重一拍:“白音啊白音,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开口问我要过什么,第一次问我要的,却是一个无用的女人?”
诧异中带着失望。
白音看了一眼纪云舒,再次认真道:“你可以不给,不过这个女人,我要定了。”
敢这么跟呼和浩说话的人,整个越丹恐怕就只有他白音一人!
而这话若是从别人口中说出来,现在估计已经死无全尸了。
呼和浩再次用力的拍了拍他的肩,勾着冷唇,眸子一沉,走到了纪云舒面前,半蹲而下,捏住她的下巴。
迫使她与自己对视。
下巴传来的痛,让纪云舒不禁拧起了眉。
她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算不上俊朗,却带着成熟男人的魅力,有着游牧民族的刚烈和霸道,一双漆黑如鹰的眼睛里更带着野心,像一匹嗜嗜血如麻的藏獒。
这样的男人是极具危险的。
在她打量这个男人的同时,男人也打量着她。
这个女人,算不上倾国倾城。
她没有纪婉欣那样让人一看就动心的美貌,也没有秦夕那样惹人心疼的皮囊。
有的,只是一张清心寡欲的脸蛋,和眼神中那股灵气和睿智,仿佛对所有事物都很淡然,尽管在对面眼前这只可怕的“藏獒”时,她眼里也没有闪过一丝畏惧。
这样的女人,是极具吸引力的。
更让人充满了好奇,想对她一探究竟。
就是呼和浩也不例外。
那种迫切探寻的感觉,是他从未有过的。
难怪两个男人为了得到她而大打出手!
甚至从未开口请求过自己的白音也会说要这个女人。
不得不说,他也心动了。
不由的,捏住纪云舒下巴的手指竟松了几分。
“你叫什么名字?”
纪云舒微抬扬着眸子看他,反问了一句:“重要吗?”
“哈哈……”他笑了起来。
这样的笑声,与刚才的不一样。大家知道,这个女人即将成为呼和浩的猎物。
第911章 侯辽的三爷?
在呼和浩眼里,纪云舒已经成了他的猎物。
他松开擒住她下巴的手。
嘴角上带着一种宣誓主权的笑。
然后起身,走到白音面前,跟他说,“你要的这个女人,现在……我要了。”
语气不容反驳!
白音面目表情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眉心微紧,双拳紧握。
呼和浩看出了他的怒意和不甘,然后,一只手由前往后,扣住了他的后脖。
往自己面前一拉!
二人额头抵额头。
呼和浩看着他那双冷凛的眼睛,说:“白音,你应该问我要的不是女人,而是直捣中原的野心,只要我们入了中原,你想要多少女人我都给你。”
但——
白音明确的告诉他:“我只要这个女人。”
“好!”
松开了他。
两人拉开了距离。
呼和浩指着纪云舒,“如果你真的要这个女人,那我就杀了她。”
呃!
白音一怔!
他知道,呼和浩从来都是说到做到的人,甚至狠起来,是那种连自己都会杀的人。
十分可怕!
呼和浩就只等他一句话。
若是要,他就杀了纪云舒,若是不要,那女人就归他了。
这不是耍无赖吗?
白音眼底的坚持一点点消散下去。
最后——
退步了!
“我要她活着。”
“哈哈……”呼和浩命人:“将这个女人带下去。”
立刻上来两个人,将纪云舒拖了起来。
她就像一件商品,由人推开推去。
她就是想不明白,白音为何会对自己这么在乎?
等她被人带走后——
呼和浩跟白音说:“白音,显示就是这样,你想要什么样的东西就要用什么样的能力去拿。”
说完,出去了!
白音站在原地,低垂着目光。
只是那双手,却紧紧的握在一团。
手背上的青筋直爆!
一直在旁胆颤的巴图在呼和浩走后,才敢抬起头来。
他摸着自己已经不再流血的鼻子,心里被克制的怒火又爆了出来。
自己被白音打成这样,当然不能就此作罢。
于是——他看了一眼白音,然后伸出手指头,在他的手臂上戳了戳,笑道:“白音,你想要的女人从我的床上跑掉,现在却去了首领的床上,怎么样,心里不是滋味吧?我还以为你很有种呢,结果……还不是个孬种
,连自己想要的女人都保不住。”
粗胖的手指不停地戳戳戳!
就像一把扇子,不停在煽白音心里的那团火。
白音极力克制。
只是一记冷眼甩向巴图。
一副“你还没被打够吗”的样子。
偏偏,巴图就是一个喜欢在老虎尾巴上拔毛的人。
他继续笑说:“我要是你的话,就是豁出性命,也要得到自己的心头好,在我面前你倒是横的起来,可是在首领面前,我们都一样。”
白音不想理他,转身要出去。
巴图冲着他后背喊道:“你以为首领拿你当什么?他拿你当一条狗啊!”
一条狗!
这三个字,彻底激怒了他。
转身,抬脚踹去。
直接踢在了巴图的胸口上,将他踹飞一米远。
压在了一张桌子上。
那桌子都压得断成了两截。
“咳咳咳……”巴图捂着胸口吐血。
又流了鼻血。
他还没起来,白音一只脚就踩在了他的胸口上。
警告他,“你要是再敢多嘴,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有种你就杀了我。”
“我嫌手脏。”
说完,白音朝他肚子上又是一脚。
然后走了。
剩下巴图狼狈的倒在地上。
这就是教科书式的不作不会死。
……
纪云舒先后被人从一个营帐带到另一个营帐。
现在又被带到了呼和浩的营帐里。
这一折腾,天色已经黑了!
呼和浩的营帐和别人的不一样,他的营帐很大,分里外。
里面是床,外面铺着毯子,横了一块大屏风,上面雕刻着几匹栩栩如生的雪狼,屏风前放置着一张矮桌。
纪云舒就被人压坐在矮桌前,
呼和浩进来后,在她旁边坐下,让人备来些食用的东西和烈酒。
他倒了一杯酒,推到了纪云舒面前。
“喝了它。”命令式的口吻。
纪云舒冷冷的回了一句:“我不喝酒。”
“在我们越丹,男人喝酒,女人也可以喝。”
“我不是你们越丹女子。”
“怎么?难道中原的女子就从来都不喝酒的吗?”
她笑了笑,不再回答。
呼和浩也不怒,将酒端了回来,自己一口闷了,然后兴趣的看着她,高大的身子往前一倾,靠近道:“你好像不怕我。”
她往旁边倾去,问了一句:“我若说怕,你会放了我?”
“你觉得呢?”
当然不会。
傻子都知道到手的羔羊哪有松手的道理。
纪云舒的手已经暗暗的伸进了自己衣袖中,握住了那把匕首的刀柄。
呼和浩脸上带着十分邪恶的笑,一脚将挡在两人中间的那张矮桌踢开。
上面的那壶酒突然从桌上倒下,滚到了地毯上。
他则朝纪云舒一点点的压了过来,纪云舒想往后退,却被他擒住了腰部,她挣脱不开,身子一点点的往地上倒去。
“你还跑得了吗?”
她手腕一紧,将匕首抽出,朝呼和浩的脖子刺去。
但——
那个男人似乎早就洞悉到了她的意图。
在那把匕首才从她衣袖中抽出来的时候,她的手腕就被狠狠擒住。
然后——
男人迅速将她手中的匕首夺去,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有趣!”
呼和浩俯身压着她。
纪云舒整个人都被压在那块虎皮上,眸子微睁,直直的看着这个男人。
“这是巴图的匕首,他从来都不离身,你是怎么拿到的?”
“很难吗?”
“对你,我可真是越来越感兴趣了。”他勾着唇,一边说,一边将匕首从纪云舒的脖子一点一点的往下移动。
勾住了她胸前敞开的衣服,再缓缓挑起。
纪云舒:“你最好放了我。”
那把匕首一顿,呼和浩问:“凭什么?”
“凭侯辽的三爷。”
呃!
侯辽的三爷?
也就是唐思的父亲!
呼和浩的眼神中明显闪过一丝诧异,以为自己听错了,重新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第912章 第一个威胁你的人
“你说什么?”
看得出来,对于那位三爷,呼和浩可是一点也不陌生啊。
唐思的父亲虽然是不是侯辽首领,但却是侯辽的一员猛将,说起侯辽,谁不认识他?当年三爷叱咤草原的时候,他还没有在这片草原上打响名号。
从呼和浩的眼神和表情上来看,他对那位三爷是有几分忌惮的。
但不是害怕!纪云舒说:“如今这片草原上,就只有侯辽和你们越丹势均力敌,所以你们的关系十分紧张,越丹想要冲入中原,就必须先吞并侯辽才行,可纵使这些年你们越丹势力大增,还吞并了不少的部落,可侯辽在
草原上已经称霸了上百年,你们不敢轻举妄动,以免导师胡会两败俱伤,为了有把握一次性吞并侯辽,你们从这片草原的最西部带着人来到这里驻营,之所以还没有和侯辽开战,是因为……”
她收了音。
呼和浩嘴角上那道邪恶的笑,随着她刚才的这番话而渐渐消失。
“因为什么?”
他紧张了。
“因为你们还在等!”
呃。
呼和浩眼神一紧。
完全被人看穿了自己的目的。
于是,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将手中的匕首再次滑到了纪云舒的脖子上。
质问:“你还知道些什么?”
对此,纪云舒笑了,“看来……我猜的没错。”
“猜?”“我确实是猜的,你们能在短短的几年间就吞并了这么多的部落,明明侯辽就在眼前,可你们驻扎在这里却不去攻打,这可不是你呼和浩的作风,所以我猜,你是在等,等一支兵马前来回合,再向侯辽开战
,那便有十足的把握将侯辽吞并,从你刚才的反应来看,我应该是猜对了。”
她不仅知道他的名字。
还如此清楚他的目的。
这个女人,何止是吸引人,简直是可怕!
呼和浩整张脸都拧到了一块,眼神中带着警惕,他手中的匕首已经在纪云舒的脖子上划开了一道小小口子。
鲜血一点点的溢了出来。
“你到底是什么人?”“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侯辽的人一定到处在找我,很快,他们就会找到这里,而为了救我,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双方必定会就此开战,而你们的援军还没有来,到时候你,你们越丹就会如
同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她一字一句,说的清清楚楚。
“你……”呼和浩握住匕首的手十分用力。
他明明可以杀了这个女人!
“我呼和浩还从来没有被人威胁过。”
纪云舒:“那我将会是第一个威胁你的人。”
后一刻,呼和浩忽然将手中的匕首丢掉,一只手直接捏住了她的脖子。
大拇指正好压在了纪云舒被匕首割开的伤口处。
疼意从那道伤口处蔓延全身。
让人浑身一紧。
“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
她不惧道:“你……可以试一试。”
呼和浩凶狠的看着此刻手中的猎物,而捏住她脖子上的那道力越来越大。
扣得纪云舒难以呼吸。
整张脸都涨得通红。
可她就是不肯服软,一双墨色的眼睛里,带着韧劲。
呼和浩明明现在就可以要了她的命,可是,他竟然犹豫了。
最后——
松开了她。
顺势从她身上起来。
“咳咳咳……”纪云舒侧身到一边,用力的咳了起来。
喉咙里总算通了一口气。
呼和浩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在事情还没有弄清楚之前,我不会要了你的命,留着你,兴许还有好处。”冲着外面喊:“来人。”
外面的两个人立刻进来。
本以为会看到什么翻云覆雨的场面,却没想到看到眼神这番意外的场景。
“将她带下去关起来,好好看牢了。”
“是!”
于是,纪云舒再次像件商品一样被人从地上拖起来。
带了下去。
呼和浩在里面想了很多,然后叫来了自己的心腹阿木郎。
“首领?”
他吩咐:“你现在立刻派人去查探一下,看看侯辽的人是不是在找什么人?”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你先去查就是了。”
“是!”
阿木朗领命,立刻去了。
呼和浩则坐了下来,曲起一只膝盖,将手搭在上面。
那个女人究竟是谁?
为何会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
她明明是个中原人,不是侯辽人,又怎么会认识侯辽的三爷?
而且——
三爷怎么会为了她开战呢?
不可能啊!
其实,他倒真不是害怕三爷,只是就像纪云舒所说,他还等,等自己的援军到来,若是现在这个时候开战的话,自己越丹一定会吃亏,说不定……会吃了败仗。
他可是从来都不打没把握的仗!
……
纪云舒被关在了一间狭小简单的营帐里,里面什么都没有。
“呼噜……”
肚子在叫。
她一整天都没吃东西了!
平时三天三夜不吃东西也没事,这次连一天都熬不住,可见今天自己没少花力气。
脖子上的伤口也越发的疼了起来。
她伸手一碰,就火辣辣的疼。
嘴里不由得发出了一声“啧啧”声。
这时——
外面忽然传来声音:“首领有命,谁也不能进去。”
“让开!”
“白音……”
是白音!
他不顾外面那些人的阻拦,冲了进来。
那些人也没辙,只好作罢。
纪云舒见他进来时,有意往后坐退了几步。
有所警惕!
白音先是站在她的面前,忽然就坐在了她的对面。
像两个老朋友似的。
“我不会吃了你,你这么害怕做什么?”他从衣服里拿出一个白色的瓶子,朝她丢了过去,说,“这是专门治疗刀伤的药。”
额?
纪云舒看着那个丢在自己身边的药瓶,很小,很精致。
“不是毒,放心吧。”他说。
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有些莫名的相信他。
便伸手将瓶子捡了起来,打开,从里面倒扣了一些粉末到手指上,朝脖子上擦去。
一边问白音,“你为什么抓我来?”
这是她一直想问的问题。
白音低了低目光,很久都没说话。她擦好药后,将瓶子还给了他。
第913章 画像
她把药瓶子还了回去。
坐等他回答自己的问题。
白音则将手边的瓶子捡了起来,在手指上转了几圈,然后,又塞给了她。
说:“你还是留着吧,或许还有用。”
老铁,你是咒我多受点伤吗?
扎心了哈。
纪云舒想着或许留着真的有用,就将药瓶给收了。
随即,又问了他一句,“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要抓我?”
白音沉默了一会,才缓缓吞出一句话来:“因为他们要女人。”
言简意赅!
因为他们要女人,所以你们就抓女人?
真是一帮没有人性的畜生!
一想到那个用木簪戳进自己脖子而死的女子,纪云舒就既心疼,又对越丹这种恶心的“要求”作呕至极。
便冷冷的讽刺了一句,“男人果然是动物。”
是一种一旦被关起来就十分饥渴的动物。
是一种连自己都不放过的动物。
白音似乎听不懂她的话,眯了眯眼睛,没有问。
倒是纪云舒,似乎想从他身上看出点什么东西来。
可这个男人似乎将所有的情绪都藏得极好。
以至于她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于是,她又问了他一句,“既然你抓我来了这里,那又为什么要护我?”
在她被巴图带走后,还来解救了她。
甚至还差点跟呼和浩干了起来。
面对她的问题,白音说:“因为我跟巴图和首领说的话……都是认真的。”
很认真!
他说她是他要的女人!
他说这个女人他要了!
纪云舒心里此刻只冒出来两个字——滑稽。
以至于笑了一下。
“怎么?难道我看上你,让你觉得很羞耻吗?”
“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就敢说要我?”纪云舒勾着绯红的唇,伸手指着自己脖子上擦了药的伤口处,问他,“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白音的视线随着她手指的位置看去。
被匕首割伤的地上已经擦了白色粉末状的药,可还是有些许的鲜血从里面流了出来,染红了那些白色的粉末。
当时得多疼啊!
他收回目光,对于纪云舒刚才的问题表示不解。
意味着……你受伤了?
白音轻轻皱眉。
等纪云舒自己解答。
她说:“难道你就没有想过,为何我在被送进呼和浩的营帐后,他不敢碰我,也不敢杀我,而是要将我关起来吗?”
呼和浩!
她直言呼和浩名字!
白音眼睛微微一眯:“你跟他说了什么?”
“你可以亲自去问他。”
他没兴趣!
但感兴趣的是——
“你到底是谁?”
这已经是他问纪云舒第二遍了。
这个问题,惹来纪云舒一笑。
她说:”这个问题,呼和浩已经问过我了。”
带着提醒的意思。
也表示,她不会告诉白音。
想知道,自己去问呼和浩。
但白音好像猜到了什么,问:“和那个在林子里……抱着你的男人有关?”
那个男人,指的当然是景容。
也就是说,那天晚上在林子里看着他们的人,是白音?
纪云舒眼眸一沉,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事情。
景容抱着自己?
当时在温泉池的时候,景容根本就不在自己身边,也就是说……
“你究竟……跟了我们几天?”
“三天。”他不加掩饰的回答道。
三天?
一个人跟着他们三天,那些侍卫竟然毫无察觉。
就连一向擅于隐在暗处的时子然都没察觉到,可见这白音的武功底子绝对不差。
甚至比景容还要好。
她问:“那你的目标为何会是我?”
“我们要女人,而我要你。”
“所以……”
“所以我把你带来了。”
“我要听的是实话。”纪云舒加重了语气。
他知道,白音一定是在撒谎,自他口中所说的理由实在太牵强了,更准确的说,他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而跟踪他们三天。
除非是变态!
白音眼神微微一动,目光垂下。
不语!
纪云舒身子微微往前,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白音觉得有什么事情隐瞒着,并且是跟自己有关的。
“你说啊,到底为什么?”
白音沉默许久,然后——
自口中道出了一句惊人的话:“我见过你。”
我见过你!
十分笃定的一句话。
呃?
而纪云舒脑海里冒出来的第一句就是——不可能!
白音是越丹人,而自己是中原人。
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来。
纪云舒奇怪:“你怎么可能见过我?”
她完全没有印象。
白音抬起眼睛,告诉她,“画像!我见过你的画像。”
“画像?从哪儿看到的?”
“这个你就不用知道了。”
“那这就是你跟了我三天的理由?也是你将我擒来这里的理由?”
“是!”
“为什么?”
“你不用知道那么多。”白音轻皱了下眉,一张脸瞬间就冷了下来,不愿意继续说下去。
可纪云舒好奇的性子迫切的想要知道怎么回事?
不等她再继续问下去——
就见白音忽然从衣服里拿出一块用一叶子包好的东西。
丢给了她。
那东西很沉。
丢到她面前的时候重重的响了一下。
”没毒 !”他说了一句。
然后起身。
转身要出去。
“你等等。”纪云舒叫住了他,“究竟那副画像你从哪里得来了?”
白音走到门口的脚忽然停了下来,没有回应她的话。
良久——
她深吸了一口气,背对着她:“总之,我不会让你有事,只要你乖乖待在这里。”
丢下这番话就出去了。
纪云舒只能坐在营帐里,心中像压了一块石头。
但不停的想刚才白音说的话。
画像?
什么画像?
究竟自己哪里来的画像啊?
她越想,脑子就越乱!
“咕噜……”
肚子又叫了起来。
她摸着肚子,目光看到了白音丢在自己的那包用叶子包的东西。
是什么?
她心里挣扎了一会,就将其拿了起来。
是热的。
一点点打开。
叶子一打开,一股淡淡的香味扑鼻而来!
是羊肉!
而且还是热的,十分香。
“咕噜……”肚子又没出息的响了起来。
怪不得刚才白音会说“没毒”。
她咽了咽口水,确实饿了。
吃饱了再说吧。……
第914章 杀!
白音出去后,站在外面好一会。
他侧身看了身后的营帐,仿佛能穿透这道障碍,看到里面的纪云舒一样!
渐渐的,他那双冷酷的眼睛暗了下去。
离开后,他去找呼和浩了!
而此时……
呼和浩还在想刚才纪云舒说的话。
这还是头一次见他因为一个女人的一番话而如此愁眉不展。
他可是草原上的藏獒啊!
当白音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他一只手撑在额头上,神情凝重的样子。
听到有人进来的动静,呼和浩抬起头,看着他。
似乎对他不打报告就进来的行为并不在意。
只问:“你来做什么?”
白音不语,看着他。
呼和浩便站了起来,走到他面前。
二人对视。
白音说:“那个女人,我要你!”
固执的很。
呼和浩:“你想要的那个女人现在已经被我关起来了,她是个危险的人。”
提醒!
但——
白音不管:“那又怎么样?”
呼和浩的眼神犀利,问:“你知道她是什么人吗?”
“……”
他不知道,这正是他来找呼和浩的原因。
呼和浩沉着脸,告诉他,“白音,你听着,总之,任何一个女人都可以,但就是她不行。”
“为什么?”
“因为侯辽的三爷!”
呃?
白音困惑。
他知道侯辽的三爷是什么人。
只是——
那个女人,跟侯辽有什么关系?
他等着呼和浩解释给自己听。呼和浩则看了看营帐外面,似乎顾忌着什么,然后盯着那双白音冷眸,说:“那个女人,她不仅认识侯辽的三爷,还知道我们为什么不急着攻打侯辽的原因,她说,现在侯辽的人都在找她,我已经让阿木朗
去查探了,如果是真的,那么,为了等我们的援军到来,这个女人就不能出事,也不能死,不然,侯辽随时会起兵,到时候,我们就回不了越丹了。”
白音震惊!
终于明白为何刚才纪云舒会说那样的话了。
他问:“那如果不是真的呢?”
“如果不是真的……”呼和浩的脸上闪过一道杀气,“那么,一直知道了我们秘密的人,就不能留她,得杀!”
“……”
呼和浩伸手在他肩上拍了拍,说:“白音,你一定要知道,女人对我们来说什么都不算,我们要的,是拿下中原。”
“……”
“等将来,你想要哪个女人,我都给你。”
白音看着他,不说话。
然后——
出去了。
就这样出去了。
呼和浩也不恼!
对于白音,他可是有足了耐心!
因为——
白音是他的救命恩人。几年前,呼和浩为了得到一匹上等的雪狼,骑着马一路追进了西部最茂密的那片林子里,结果遇到大雾,被困在了里面,他在里面足足待了二十几天,因为没有食物,那匹跟着他的马也被他杀了,最后在没有食物的情况下,他本以为自己会必死无疑,加上当时出现了很多饿狼,一只只的朝他扑了过来,差点要将他活活咬死,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遇到了白音,白音将那一只只饿狼活生生的撕开,故而,
也解救了当时奄奄一息的呼和浩,将他背出了那片迷雾林,送回了越丹。
呼和浩就将他留在了越丹,并且给他重新取了名字,叫白音。
白音,这个名字在越丹代表狼族的统领。
于是,从那天以后,白音就无时无刻的跟在他身边,多年来,帮他打仗,和他出生入死。
整个部落的人都知道白音对呼和浩的重要,但也有人觉得,呼和浩不过是需要一条狗罢了,一条待在他身边为他而死的狗,以至于白音每次听到别人说他是狗的时候,就会大发雷霆。
巴图就是例子!
从呼和浩的营帐里离开后,白音就去了自己的营帐,他呆呆的坐在里面很久。
然后——
手伸向了自己胸前,拿到了什么东西。
抽了出来。
那是一张泛黄的纸,被叠得整整齐齐。
他小心翼翼的一点点打开。
上面的东西也一点点的展露在眼前。
那是——一张画像。画像中的人,身形娇小,一袭大红色的衣衫,没有任何的修饰,漆黑的头发自然起伏的搭在肩上,一双清澈明亮的瞳孔,透着温柔和睿智,弯弯的柳眉下,那被长睫毛盖着的双眸透着忧伤,若是盯久了,
反而觉得有些冷漠。
这样一个女子,让人心生爱慕!
可是让人惊讶的是,就是画中的这个女人,竟和纪云舒长得十分相像。
若说长的一模一样,其实一点也不为过。
但是从纸张泛黄的程度上来看,至少有几十年了。
那个时候,纪云舒可还没出生呢。
白音原本冷酷的眼睛里微微泛红起来。
他摸着画像中的人,双手在颤。
……
另一边。
秦夕抱着膝盖坐在营帐里,低着头,满脸漆黑。
她浑身都在抖颤。
那些男人们已经陆陆续续的选走了很多女子,现在剩在营帐里的,就只有五个。
因为后背受伤,所以陈芸也没有被选走。
“秦夕。”她喊了一声。
秦夕看着她,“怎么了?”
“你说现在景云怎么样了?”
她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希望她没事。”
“都去了这么久,肯定……”不敢再想下去,她又拉了拉秦夕衣服,说,“早知道,就让他们用鞭子打死我好了。”
“你千万别说胡话。”
“我……”
“只要咱们还活着,就能有希望逃出去的。”秦夕紧紧的握住她的手。
这时——
外面经过一队人。
二人立刻抱在了一起,生怕是男人进来选人了。
好在是有惊无险。
而秦夕也冒着危险跟陈芸说:“我去看看。”
“秦夕。”
“放心吧。”
秦夕跪爬着朝营帐门口去。
小心翼翼的扯开了一个角,往外看去。
外面早就已经黑透了,四处都点了火把。
还要很多人在巡逻。
想逃,简直是异想天开。
忽然——
一道影子闪了过来……
迅速的将门外两个看守的越丹人一刀抹脖子杀了。来人进来时,立刻捂住了秦夕的嘴巴……
第915章 他再也不会放手
就在秦夕被人捂住嘴的同时,又有两道身影从旁闪了出来,快速将门外那两个已经倒下的人拖进了营帐里。
“唔唔唔……”
秦夕挣扎着。
但来人力气实在太大了,将她不停地往里拖。
营帐内的姑娘们见到那三个人,都惊吓得全部缩到了一起,瑟瑟发抖,不敢吱声。
就在秦夕还在不断挣扎时——
“别叫,我们不会伤害你们。”
原来是琅泊!
他正捂着秦夕的嘴巴。
一同来的,还有两个侍卫。
秦夕能感觉到来者并没有要伤害她们的意思,于是便安静下来。
不再挣扎。
故而,琅泊也就松开了她。
她立刻缩到了一边,睁着那双既害怕又水灵灵的眼睛看着眼前那道高大的身影。
“你们……”是谁?
因为营帐里很暗,她看不清楚。
琅泊则十分警惕的掀开帘子朝外面看了眼,这才说,“放心吧,我们不会伤害你们的。”
姑娘们能感觉他们没有恶意。
渐渐放下了警备之心。
琅泊在营帐里看了一圈,只看到几个姑娘挨在一起,似乎没有看到纪云舒的身影。
不在这里?
他赶紧压低声音问道:“被抓来的人当中有没有一个叫纪云舒的女子?”
纪云舒?
大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然后摇头。
秦夕吸了吸鼻子,说:“没……听说有这个人。”声音发抖。
“再好好想想。”他急了。
“我们都是被分别关在不同的囚车里,被抓来的人……大概有二十几个,你说的纪云舒我不不知道。”
“都认识?”
众人摇头。
琅他们一路从那片林子里找到这,也打探到越丹人带回来一批女人,所以才估计纪云舒肯定被抓来了,这才立刻趁着天黑摸了进来,可若是纪云舒不在,那这偌大的草原还怎么找?
秦夕说,“我不知道你要的人在不在这里,我们一共二十几个人,或许……她已经带走了。”
“带去哪了?”
“那些畜生!”秦夕含着哭腔咒骂,“他们把我们抓来,就是为了寻欢的。”
如同一道雷劈在了琅泊头上。
要是……纪姑娘出了事,他家王爷估计连死的心都有了。
后刻,秦夕忽然抓住他的衣角,抬着那张被自己抹得黑不溜秋的脸,恳求道:“求你们救我们出去吧,再留在这里,我们非死不可。”
营帐里的只有微光,他看不清眼前这个女人的真实相貌,只觉得她整张脸黑溜溜的,那双清亮的眼睛里淬着泪水。
琅泊是个粗老汉,看到这么楚楚可怜的女人难免有些心疼!
“这……”
这不是为难他吗?
这地方是越丹的军营,外面都有越丹人牢牢看着,他们若不是有武功,恐怕也很难进来,现在如果要带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离开必然困难,或者顺,根本就不可能的。
“姑娘,我们也想救你们走,可是……”
话还没说——
“求求你了,你若不带我们走,我们都会死在这里的。”
缩在一团的姑娘们都开始请求起来:“求求你们了,救救我们吧。”
“求求你们了。”
……
声音渐响。
对于她们来说,现在出现在面前的这三个人就如同救命稻草。
非抓住不可!
忽然——
“有人过来了。”侍卫提醒。
琅泊立刻让大家别出声。
等外面那一队巡逻的人离开后,琅泊才无奈道:“现在我们真的带不走你们。”
“呜呜呜……”姑娘们小声哭泣着。
哭得琅泊心肝都在颤抖。
糙老爷们最见不得的就是女人哭!
两个侍卫也十分为难。
凑上来,小声与琅泊说:“要不……都救了?”
“先找到纪姑娘最要紧。”
“要是纪姑娘真的就在这个军营里,她也一定会救她们。”
“先去和王爷会和,问王爷意思吧再说。”
“恩。”
另一边。
景容与时子然也进了军营,他们已经悄悄翻遍了大半个军营。
始终没找到纪云舒。
景容就像个疯子,若不将此处翻个顶朝天绝不罢休。
为了找纪云舒他已经整整两天没有休息,眼睛都未合上,纪云舒是从他身边丢失的,那种担心和愧疚感揉在一团,几乎快折磨得他生不如死了,要是再找不到她,他真不不知道如何是好。纪云舒那个小的营帐里,晚上的草原十分冷,她身边什么都没有,就连一根稻草都没有,那些冷风穿透营帐,放肆的在她身上不停的吹,那种冷,冷得直哆嗦,冷到了骨子里,唯有紧紧的抱着自己的膝盖
,才能勉强取取暖。
“咚……”
外面传来一阵动静。
她抬起头,一脸警惕。
不由的便捏起了拳头。
直到营帐的帘子被人掀开的那一刹那——
她看到了自己无比熟悉的身影和那张脸。
景容?
不敢置信。
却也在意料之中,她知道,他一定会找到自己的,一定会来救自己的。
等待,并没有落空。
景容看到纪云舒的时候,心头猛然一颤,那个女人就坐在冰冷的地上,身上的衣服被人扯开,而且满身是血,他几乎在一瞬间脑子一片空白。
“云舒……”
纪云舒眼眶顿时一红,起身朝他了过去,扑进了他怀中。
男人身上熟悉的味道提醒着她,他是真的来了。
景容似乎不敢碰她,以为她浑身是伤,“你身上的伤?”
她摇摇头,“我没事。”
“对不起,对不起……”
他一遍遍的道歉。
这两天,几乎掏光了他所有的理智。
纪云舒从他怀中支起脑袋,抬头看着。
“我知道你会找到我,我知道的。”
他眉头紧蹙,目光注意到纪云舒受伤的脖子,立刻紧张起来,“你的脖子?”
“只是小伤,已经上了药,这身上的血也不是我的,你不用担心。”她知道景容的担心之处。
看到她安然无恙,景容才终于安心了。
放哨的时子然注意到外面的情况,说,“王爷,纪姑娘,还是赶紧离开吧。”
景容便紧紧的握住她的手。这一次,他再也不会放手。
第916章 拼杀
时子然仔细观察好外面的情况。
一行队伍刚刚过去。
“王爷,可以走了。”
“嗯。”
时子然在前,景容则拉着纪云舒紧随其后。
启料——
才刚出去,一支利箭射来。
目标是景容!
刹那间,景容身子一偏,手一抬,将那支利箭稳稳抓住,当即朝着一个方向用力掷去,那箭狠狠的插进了木桩内。
见状,时子然立刻做出防备的状态。
与此同时,许多越丹兵提着刀剑冲了出来。
将三人团团围住。
景容立即将纪云舒护在身后,依旧没有放开她的手。
侧头轻声叮嘱:“跟着我。”
她抿着泛白的唇,点头。
只要这个男人在自己身边,她就有十足的安全感。
哪怕此刻被眼前的越丹兵重重围住,被那些锋利的大刀直指着,甚至身在这龙潭虎穴之中。
只要景容在,她就不怕。
“真有意思!”
人群中,走出一人。
呼和浩!
他嘴角上带着如豺狼般的笑,仿佛一咧嘴,就能看到那一颗颗沾满鲜血的狼牙,他的目光从景容身上掠到了纪云舒身上,又再次迎上了景容那道冷凛如寒的目光。
景容知道他,此人呼和浩。
极具野心的一个人!
先皇在世时,朝臣上奏中曾多次提过,这人是草原上一只嗜血的藏獒,是让人闻风丧胆的人物,本以为只是一势之方,没想到这个毒瘤越滚越大,几乎要蔓延了整个草原。
呼和浩踏着那双铁靴,带着魄人的气势往前走了几步,俯看着眼前那三只羔羊,拍了拍手,笑了一声。
“进我军营容易,可是想要出去,那就难了。”
景容眼底一沉,冷眸扫视一圈,周围越丹兵一层围了一层,如铜墙铁壁一般,可见处境不佳,要想硬闯,显然是不可能的事,他薄冷的唇微微一扬,看着呼和浩那张阴险的脸。
“你们最好立即让开。”语气不仅冷,还带着命令式的警告。
呼和浩被他的气场震了一下!
冷笑一声,“你可以求我。”
呵呵。
“应该是你求我才对。”
“什么?”
景容:“你们越丹远在西部草原,本应该待在那里安安分分,如今带兵在此驻扎,意图彰显,但可想过,前面不仅有你们要吞并的侯辽,还有一个大临!”
呃!
呼和浩一颤。
他知道景容的意思,如果越丹吞并了侯辽,将来势必会有中原一战,而大临乃是强国,区区一个越丹不足话下,这是……在警告他适可而止。
也是在提醒他。
呼和浩驰骋草原这么多年,看人的本领还是有的,他能感觉到眼前这个男人绝非小辈。
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是要告诉你,原本越丹独霸西部,已经为大,可是……”他眼神一凛,“你们千不该万不该,是不该有吞并侯辽,拼进中原的念头,更不该抓走我的人。”
别的什么都已经碰,唯有他的女人不能碰。
碰了的人,他绝不放过!
呼和浩能感受到他强大的气场朝自己压过来。
他竟不由的眯了眯眼睛。
景容继而道,“呼和浩,当年你父亲打不来的天下,今时今日,你也同样打不来,如果你不想越丹就此毁在你手上,就立刻命你的人让开,不要让我再多做提醒了。”
该提醒的,他已经提醒了。
哼!呼和浩彻底怒了,咬着牙,一脸狠劲,“天下是属于有野心的人,我父亲做不到的事,由我来做!他拿不到的天下,由我来拿,我不管你是谁,也不管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总之今日,进了我这里,想出去
,可没有那么容易。”
越丹兵横着眼,因他这句话,各个都举着手中的大刀往前。
只等一声令下!
“景容。”纪云舒紧握着他的手,身子贴近他,小声道,“呼和浩这个人心狠手辣,现在不能硬拼,得找机会再走。”
景容回眸看她,“信我。”
简单的两个人!
她心里的顾虑的担忧几乎一扫而去。
她点了下头,双手更紧的握住了景容的手。
呼和浩丝毫没有从他们的身上看到一丝害怕的痕迹,似乎大有所望,十分不满。
他是一个喜欢享受从别人的眼神中看到害怕和恐惧的变态!
也就在那些越丹兵等着他下杀令的时候,他竟有了别的主意,往前一步,露出了十分阴险的表情,“不过我们越丹还有一个规矩,要想得到一个女人,就得凭本事,谁赢了,女人才能归谁。”
突然——
“这个女人,是我抢来的。”
一个声音传来。
人群让开了一条道。
白音!
他始终面容冷酷,走到呼和浩身边,看了一眼纪云舒,随即盯着景容,眼神中带着一股狠戾之气,“我跟你打,你要是打赢了,这个女人就归你,否则,今天谁也不能带走她。”
十分坚决,绝不退让!
什么?
“那天晚上在林子里,是你?”景容问。
“没错,是我从温泉池将她抓来这里的,所以,这个女人是我的,你要带走她,就必须赢过我。”
那一刻,景容的眸子里瞬时迸发出了一抹嗜血的杀意。
正愁找不到那天晚上是谁抓走了纪云舒,那人倒自己蹦出来了,很好!
那条命,他要定了!
那一刻,纪云舒能感觉到他握着自己的手很用力。
呼和浩大笑了几声,拍了拍白音的肩膀,说,“白音,你不是一直想要这个女人吗?那好!只要你能打赢他,从今以后这个女人,就是你的了。”
煽风点火。
白音直接抽出了自己腰间的一把短刀,对向景容,说,“拔出你的剑来。”
挑衅!
那把短刀锋利无比!
迎着周围摇曳的火影,依旧寒光四射。
景容不怵,只是侧身,看了纪云舒一眼。
就是这一眼,她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
“景容……”
“他必须付出代价。”自他口中道出的这句话,充满了杀气。
她知道,她拉不住他。
是白音将她抓到这里的,景容又岂会放过他?恐怕……杀了他也是可能!
第917章 就赌你的项上人头!
景容松开她的手。
尔后——
他几乎在眨眼之间就将时子然手里的剑抽了出来。
银光乍现,刺眼的光芒从他眼前迅速闪过。
剑锋直指白音!
白音一只脚踏向地面,身子瞬时腾起,举着刀朝景容刺去。
景容身子一偏,避开,同时,他手中的长剑挑向那把刀。
力道很足!
方向很准!
白音受力,人在空中侧翻,双脚着地,稳住,立刻做出了回击。
两人不分伯仲。
场面激烈。
几个回合下来——
“嘶——”
景容举剑,在白音的衣服被划破了一道口子。
深入皮囊。
鲜血顿时显了出来,染红了衣裳。
见状,呼和浩身边的人要冲上去帮忙,被他一把抓住衣服,甩到了一边。
斥声:“滚开!”
越丹男人讲究手底下见真功夫,所以也立有规矩,但凡两人争夺,若没有分出上下,任何人都不准在这期间插手帮忙。
白音看着自己受伤的手臂,一瞬间,胜负欲冲上脑中,眼神也顿时变得凶狠起来。
不顾伤口,扬起手臂,举着大刀朝景容心脏的位置刺去。
景容手中的剑迎上了他手中的刀。
刀剑相摩,呈现“十”字形。
二人靠近,视线碰撞,各有一道暗劲!
“啊!”
白音怒吼一声,双手握刀往上奋力一挑。
将景容的剑挑开。
二人都往后退去数步。
定住!
再次拼杀。
刀刀要命!
剑剑要命!
刀剑擦在一块,发出了一阵阵的刺耳磨骨的响声,惊心动魄。
纪云舒担心,手心冒汗。
他见识过白音的功夫,一人之力,差点就将壮汉巴图给打死了。
如果说白音是奔跑在草原上的猎豹,那景容就是一只久困笼中终于被放出来的猛兽。
二人十几个回合下来,始终难分上下。
但白音因手臂受伤,力气不敌,拼尽全力挥刀而去,景容长剑相迎。
剑在刀上一路划出了“啧啧”的火花,刀剑脱离的刹那间,长剑再次在白音的手臂上划过。
太快!
快到白音都来不及做任何防备。
手臂上再次被划开了一道口子。
鲜血溢出。
白音也因吃痛,短刀掉地。
随即,景容朝他胸膛一脚踹去。
将他踹倒在地!
白音扑在地上,刚要起来,景容的剑就由上而下的对准了他的喉咙。
几分之差分毫!
景容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杀了他!
要了他的命!
可就在剑锋即将刺进白音喉咙的那一刻,呼和浩忽然抽出自己腰上的短刀,迅速上前,挑开了景容的剑!
同时,一把将地上的白音拽了起来。
见状,越丹兵便蠢蠢欲动了。
呼和浩是一个极具野心的人,非常在乎自己的权威。
他冲着景容提醒了一句:“这是我呼和浩的地盘。”
带着宣誓主权的架势。
又如同是在展示自己的宏图伟业!
他指着白音:“人,也是我呼和浩的人!就算要杀,也是要由我来杀,还轮不到你。”
呵呵!
景容凌厉的目光从白音身上落到了呼和浩的身上,薄冷的唇一扬:“呼和浩,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如何?”
哟?
他最喜欢了!
越丹人不仅爱喝酒,还最爱打赌!
呼和浩饶有兴趣,又想看看眼前这人究竟想做什么?
“你想赌什么?”
景容缓缓吐出一句话:“就赌你的项上人头!”
就赌你的项上人头!
听到这八个字,越丹人觉得可笑至极。
但——
呼和浩却收起了方才的笑意,他能看到景容眼神中的认真,那种感觉,竟让他浑身不防寒了一下。
但表面上却始终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
“就凭你?要我的项上人头?你知不知道,草原上很多人都想要我的命,也都想要我这颗脑袋。”呼和浩用手指指着自己的脑袋,“但是,所有想要我脑袋的人……都已经死了。”
语气里带着狠劲。
景容眼底冰寒,告诉他,“我从不开玩笑!”
这句话,一下让呼和浩的脸色大变,他咬着牙,“好,那我就看看,究竟是谁要谁的脑袋?”
语毕,他嘴角裂着阴险的笑,抬起手,往前一挥:“给我杀!”
声音洪亮!
“吼!”
越丹兵领命,朝被围在中间的景容、纪云舒和时子然三人杀了过去。
景容迅速抓住了纪云舒的手,将其护在身后。
纪云舒也只能紧紧抓着他的手,跟在一侧。
而时子然就护在她身后。
与越丹兵厮杀!
那些越丹人猛是猛,可空有一身蛮力,手上的灵活度却是不够的。
景容剑剑要命,
一具又一具的越丹兵不停的倒下!
血流成河。
白音捂着自己受伤的手臂,鲜血顺着他的手指不停的流出来。
他跟呼和浩说:“是你说的,谁打赢了,那个女人就归谁,你现在还下杀令?”
呼和浩冷笑:“我是说过,可我没说放他们走。”
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放人。
白音突然将身边一人的短刀抽了出来,准备冲过去。
但立刻被呼和浩拦住,斥问:“你要做什么?”
“我不能让你伤害那个女人。”
“白音,不要挑战我对你的耐心。”
“她是我带回来的,就是我的人!”
“你……”
呼和浩气怒,捏着拳头要打他。
就在这个时候——
“嗖嗖”几声。
黑暗的夜空中忽然射来七八支箭。
箭头似是带着白光一样,迅速准确的扎在了地面上,大致的形成了一个圈的形状,将这些人围在了中间。
细细一看,那箭上还捆绑着什么东西?
“不好!”呼和浩有了警惕。
那些绑在箭上的东西忽然散发出了浓浓的白烟,迅速的将这个地方笼罩严密。
挡了人的视线。
只能看到自己眼前的景物。
越丹兵手中的刀到处乱挥,亦或者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怎么回事?”
“快快快……”
“啊!”
惨叫连连。
似是砍到了自己的人。
呼和浩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看着之前景容纪云舒的方向,但白雾太大,肯定看不到。
等到白雾慢慢散干净,视线渐渐清晰后——
再一看,景容等人早就已经不见了。不仅如此,就连白音也不见了。
第918章 狗鼻子
“首领,人不见了?”有人惊呼一声。
他呼和浩还没瞎!
“废物,一个个都是废物!”
他骂天骂地骂祖宗!
人竟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给弄丢了,不仅如此,就连白音也不见了。
“首领,要不要追?”有人问。
离雾起到雾散,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一炷香,够人跑得无影无踪的。
还追个屁!
“不必了!”
众人不敢说话。呼和浩看着那一圈插在地上的利箭,上前将其中一支拔了出来,拿在手里细细看,想知道是什么材质?是出自哪儿?是谁做的?但是完全看不出来,这一支支利箭像是新做的,普普通通的木材,制得也很
粗糙,上面用细线绑着一包白色的东西。
拆开一看,全都是白色的粉末。
这是什么?
从未见过!
为何不用火引,就能散发白雾?
呼和浩哼了一声,将箭折成两截。
丢在地上!
……
救走景容等人的不是别人,正是莫若!
他领着一队自己从侯辽带来的人,暗中放箭,趁乱时将人救了出去。
而在离开的时候,景容顺手将白音也抓了。
大伙一路往林子里走,安全之后才停了下来。
晚上林子里太寒,赶紧生了一堆火!
白音则被绑在稍远的一棵大树上。
嘴里塞了一团布。
他也不挣扎!
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手臂上被景容刺了两剑的伤口还在流血。
纪云舒坐在火堆旁,远远的看了他一眼,想起了之前那张画像!
心中狐疑。
等找机会,一定要问清楚!
从一坐下来,景容就目不转睛的看着莫若,似要从他身上寻得一些以前的风采,可这孩子……才半年多不见,风采尽失也就算了,怎么还长残了呢?整个人粗壮了不说,还黑了至少好几个度。
完全成了土生土长的当地人!
不再是以前那个满面桃花、风度翩翩的花花公子。
莫若被他盯的半边脸都麻了。
“怎么,半年不见,想我想得都挪不开眼了?”
“是眼瞎。”
“你……”
嘴真毒!
“真没想到,时隔半年多,再次见面竟然是以这样的形式,真是刺激。”莫若又埋汰道,“你说你,就找人带了封信给我,说是纪姑娘不见了,要不是我及时赶到,刚才我就是去给你收尸的。”
嘴巴一样毒!
两人拌嘴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多谢了!”景容抬手,往他手臂上一拍,惊,”你这小子,倒结实了很多啊!看你这样子,五大三粗的,人也精神了不少,想必这侯辽姑爷当的还算不错!“
“我说你这人怎么老喜欢挖苦别人!”
“这话就不对了,我何时挖苦你了?”
“景容,你我穿着开裆裤就在一起了,你说的话是贬?是褒?我鼻子一闻就知道。”
这话说完,那些跟着莫若身边的侯辽人就乐呵呵笑了起来。
有人调侃道:“莫大哥,没想到你还有这技能,那下回咱们上山就不用带狗了,带上你就行了。”
“是啊,反正你鼻子灵,能当狗使!”
不对!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
他抬脚就往其中一人的腿上踢去,说,“去去去,你们几个,平时跟着我,现在却向外人来挖苦我。”
那人哈哈一笑:“景公子怎么能算是外人?你刚才不是还说你们自小就穿开裆裤长大的吗?”
“……”
语塞了!
惹来大伙哄笑。
纪云舒问他:“对了,唐姑娘怎么样?”
莫若摆摆手,脑门上凿了个愁字,说:“别问了,还是老样子。”稍顿,又紧紧道,“对了,这次你们来侯辽,可要多待段时间,必须等到我孩子出世才行,唐思整天嚷嚷着这事,警告我要是不能把你们留下来,她就杀了我,那丫头闹腾,这里又是她的地盘,我可不敢招
惹,所以你们听好了,必须等到我孩子出世才能走啊。”
威胁的语气!
景容鄙视他一眼:“你也就这点出息。”
“那我当你答应了。”
纪云舒实在插不上话,最后才问了句,“对了,琅大哥人呢?怎么还不见他?”
是啊!
琅泊人呢?
莫若说:“他应该快来了。”
恩?
刚说完——
林子不远处就传来悉悉率率的声音。
众人警惕。
暗中渐渐露出几个人影,领头的是琅泊。
身后,跟着几个侍卫和几个姑娘。
那几个姑娘就是在营帐的那几个人。
只见秦夕和另一个女子扶着受伤的陈芸缓缓而来。
“秦夕?”纪云舒起身。
秦夕也看到她了,眼眶一下就红了起来,走过来时,激动道,“景云,原来你没事,我好担心你。”
“你怎么样?”
“我没事。”她赶紧指着琅泊,“对了,是这位大侠趁乱把我们救出来的。”
大侠!
喊着琅泊怪不好意思的。
他挠了挠脑袋,憨憨一笑。
纪云舒问:“琅大哥,这究竟怎么回事?”
琅泊解释:“都是莫公子,他说让我趁乱的时候把人给救出来,没想到,还挺顺?利的,而且现在越丹军营,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秦夕诧异,“景云,原来……你们认识啊?”
她点点头,没有详说。
景容让人重新生了一堆火。
姑娘们便坐在了旁边,却依旧缩在一堆,经历了这件事,她们不敢全权放下戒备。
陈芸身上有鞭伤,加上晚上寒气太重,一折腾,整张脸都惨白如纸。
莫若见状,立刻过来给她把了下脉。
轻皱了下眉。
然后从衣袖中拿出一个药瓶,扣出一粒药丸给她服下。
并道:“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让她好好休息一晚。”
照顾陈芸的秦夕点了点头。
莫若看了她一眼,这姑娘脸上还抹着灰,便取来一壶水给她,“洗洗脸吧。”
“多谢公子。”
十分温柔。
莫若让琅泊照看好那几个姑娘,然后便坐回了自己的火堆旁。
刚坐下,他就问纪云舒,“那个姑娘后背上的药是你上的?”
她答:“用林子里最常见的白羽草给她敷的伤口。”“要不是你,她可能已经死了。”莫若气愤,“那些越丹人不仅野心足,更心狠手辣,毫无人性。”
第919章 有人的地方,就是野心
越丹在这片草原上可是出了名的凶残!
说起来真是让人牙痒痒。
莫若一脸气愤!
又继续说:“其实刚刚要不是担心会伤到你们,我就直接在箭上点把火射进去了,把他越丹军营搅个天翻地覆,最好烧了他们的粮草。”
真后悔没这么干!
纪云舒好奇:“对了,那些箭上你绑的什么?”
“也就是一些药材捏成的粉末,加点酒在上面,小一会就会冒出白雾来。”
神医懂的真多!
景容微微蹙眉,问他,“最近草原上是不是发生了很多事吧?”
“草原上何时安宁过?”莫若反问他。
“那越丹和侯辽现在的情况如何?”
莫若说:“呼和浩一个月前就带着人在此驻营了,与我们侯辽一直僵持着,那帮西部蛮人,棘手的很。”“越丹近几年拔起的速度大增,一路从西部延伸过来,先皇在世时,就有边关将士提起过过越丹,可各制不一,大临要统一中原的话,首先就是安定边境百姓,可若是将手伸到这片草原上来,越丹恐怕早就
反了,就算最后真的灭了越丹,边关百姓也将置身在水火之中,得其一,失其一,固然不可行,先皇就并未进行管控,没想到几年过去,越丹竟然发展到如今地步,不仅要吞并你们侯辽,连中原都想进。”
可笑!
纪云舒搭了一句话,“人一旦有了野心,是不会满足的。”
权利有多大,野心就有多大!
莫若:“那今日这事,你们怎么看?”
景容冷着一张脸,又习惯性从地上随手挑起一支木棒,往火堆里戳去,火星子飞溅,眸光映照这熊熊烈火。
启唇道:“呼和浩的人头……我是要定了。”
“砰!”柴火爆了一声,
莫若惊。
纪云舒却不惊。
这话,景容放着呼和浩的面说了。
那颗人头,他是摘定了。
但——
莫若愁着眉,提醒他,“你别忘了,你是大临的王爷,是大临皇室的人,如果牵扯到越丹和侯辽的事情上来,恐怕不妥。”
景容看着身旁的纪云舒,大手握住她的纤细的手。
说,“此事无关大临,是我与他之间的事,他动我的人,岂能作罢?”
二人视线碰撞。
纪云舒冰冷的手被他紧握着,暖意从手背传到手心,再一点点的蔓延全身,暖了她那颗此时还有些微颤的心脏。
莫若明白了。
只要动到纪云舒,不管是谁,景容都不会放过。
莫若看着二人那深情凝视的目光,咳了一声。
狗粮我不吃!
他又叹声道:“这次越丹和侯辽之间的战争是在所难免的!不过越丹却一直未起兵,侯辽也因为有所顾忌太多,担心到时候开战会死伤无数,所以两方人马就一直僵持着”
闻言,纪云舒说:“越丹这么有野心,带着这么多的兵过来,又岂会一直按兵不动!他们之所以一直跟你们迂回僵持,是因为还在等援兵!”
“援军?”“纵使越丹现在势力迅猛,可侯辽毕竟在草原上称霸了上百年,他们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下是不敢轻举妄动的,所以我想,他们一定暗中联络了草原上其余的部落,双方达成了什么共识,要联合攻打侯辽,确
保一举拿下!”纪云舒分析。
虽然是猜测,可越丹能等的援军能是谁?
也就只有草原上其余的部落了!
莫若诧异,“难怪如此!”又不让夸赞,“纪姑娘,你也实在太聪明了,我们想不到的事,你竟然想到了。”
“我被他们抓去了两天,也算是打入敌人内部做了回细作,能想到也不奇怪,而且,在我将此事道给呼和浩听的时候,他确实很紧张,也就证明我猜对了,他们之所以一直未起兵,是在等援军。”
把自己细作,真有意思!
景容问:“你既然能猜到这些,想必……也早就想到了应付的良策吧?”她不大肯定:“草原部落的结盟无非归咎到三点上,一粮食,二是钱,三是领土,西塞草原辽阔万里,土壤肥沃,牛羊不缺,所以不是粮食,而各部分茂,囊中不缺,自然不是钱的问题,这些年来,呼和浩不断吞并,导致很多小部落不断在草原上四处迁徙,无从安定,所以……是领土!呼和浩一定承诺他们,若是将来吞并侯辽,逐鹿中原的话,会给他们一片更辽阔的土地,这应该就是他们之间达成的共识。
”
让人恍然。
莫若追问:“所以呢?”“呼和浩虽然和他们有交易在先,可他们的援军至今还没到,既然没到,那就一切皆有变数,侯辽能与领土的问题和他们达成交易,侯辽何尝不可呢?只要开出的条件更好,那些部落的人兴许会带兵折返。
”
但——景容却有不同的想法,说:“以越丹现在的势力,没有哪个部落敢得罪,他们若是退了,呼和浩一定会派兵攻打,随时将他们吞并,与其说越丹和他们就领土一事达成共识,不如说他们是被逼的,为了不被
侯辽吞并,不得已只能借兵。”
纪云舒点头:“这也有可能的。”
忧心忡忡!
景容严肃的莫若说:“若想那些部落的人带兵折返,除非……侯辽能向他们保证,在他们折返之后,侯辽会不惜一切代价出兵灭了越丹!以绝后患!否则,他们是不会冒这个险的。”
所以说来说去——
“这一仗是非打不可!”莫若道。
“没错,那些部落的人若是不折返,越丹有了援军助力,到时候一定会跟你们打,若是折返了,侯辽就必须答应灭了越丹,所以这一战,是避免不了的。”
所以这一战,是避免不了的
中原皇室党争如此!
草原亦如此!
有人的地方,就是野心。
有权力的地方,就有生死。
那是百年不变的道理。
莫若思愁,眼神暗下,目光盯着面前被景容挑得越来越旺的火苗,仿佛看到了侯辽和越丹的兵戎相见的画面。
激烈!最后说:“现在只有等明日回了侯辽,再商讨了。”
第920章 你这榆木脑袋
另外一个火堆旁。
陈芸已经靠在树桩上睡着了,另外几个被救的姑娘也陆续睡下。
但秦夕却抱着双臂往火堆旁凑近了些。
不知为何,她觉得冷!
可是额头却在发烫。
始终硬撑着。
负责照顾她们的琅泊瞧见了,他本是靠在不远处的树下放哨,见此,将自己的外衣脱了下来,走过去,披在了秦夕的身上。
并说:“林子里冷,你别着凉了。”
秦夕看着自己身上突如其来的衣服,心里十分感动,抬起清冽的双眸看着他,道:“多谢大侠。”
大侠!
一开始听到的时候,琅泊还觉得挺受用的,现在一听,有些不好意思。
憨憨的笑了一声,“姑娘,你还是别叫我什么大侠了,实在是不敢当啊!要不你还是直接叫我琅泊吧。”
秦夕略显羞涩,垂了垂眸,“好的,琅大哥。”
妹子!
你听错了。
是叫你直接喊琅泊。
琅泊抬手抓了抓脑袋,双手无处安放,只能继续笑,“那个……随便你吧。”说完,他想到了什么,赶紧从胸前掏出一样东西来,递了过去,说,“对了,你一定饿了吧?给,你就先凑合的吃吧。”
是一个饼!
秦夕抬眸,伸手接了过来。
眼眶泛红。
小声哽咽道:“琅大哥,谢谢你,你人真好。”
“这……小事,都是小事!你先吃着。”他又拿出一壶水给她,“喝点水。”
“谢谢。”
琅泊便折回大树旁,继续放哨。
秦夕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对自己这么好。
心里难免感动起来。
她一边吃东西,就一边抹眼泪。
脸上原本抹的那层灰被眼泪一点点的洗掉,隐约露出了那张清秀漂亮的脸蛋。
琅泊无意间看了她一眼,愣了一下。
更多的是惊讶!
没想到那女子竟长的那么美!
小子,你捡到宝了,还不上。糙老爷们心里的那份悸动忽然涌了上来,让他不知所措,胸口只觉得慌乱如麻,不知如何是好,咽了咽口水,睁着那圆溜溜的眼睛,又像个做贼的,生怕被发现,就赶紧挪开了目光,将身子侧到了另一边
。
启料——
才一侧身,一张脸在自己眼前骤然放大。
“呃!”琅泊整个人往后翻了去。
他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那家伙。
时子然!
“你这臭小子,吓我啊!”
时子然带着一副八卦的眼神,“你又没做什么亏心事,难道还怕鬼啊?”
“我……你别胡说。”
“哎哟,怎么还结巴了。”时子然看了一眼秦夕,眼珠子一转,明白了,嘴角上带着邪笑,“看来有些人是初心动荡了。”
这一说,琅泊一下就着急了,一把揪住时子然的衣领,将他往树后面拽了去,又生怕动作太大,所以小心翼翼的。
时子然直接被他摁在了树上。
“大侠饶命啊!”
噗——
作为观众已经笑喷。
但作为当事人的琅泊则又气又羞得无地自容,秦夕喊他大侠的时候就已经害羞的不行了,结果这句大侠从一个男人嘴里喊出来,又恶心,又气。
要不是担心被秦夕注意到,他已经捏着拳头朝时子然身上打去了。
“我警告你啊臭小子,你要是再乱喊乱说,我就宰了你,用棒子穿了你,再放到火上去烤。”
噗嗤!
时子然实在忍不住笑了,他看着琅泊那张又急又气的脸,笑得肠子都要打结了。
哥,咱能别这么搞笑吗?
他扬着头,用手在琅泊揪住自己衣服的手上拍了拍:“哎哎哎,哥,先把你的手拿开。”
“不放!”
“你要是再不放,我可就大声喊了,这要是喊了什么不该喊的,你可别怪我,万一……”
话还没说完,琅泊立刻松开了他。
并咒骂一句:“算你小子有种!”
又朝秦夕的方向看去,确定她没有注意到,才安心。时子然瞅着他那小模样,真的不笑不行,伸手就揽住了他的肩,凑到他耳边神神秘秘的说,“琅大侠,你毕竟都一把年纪了,总不能一直跟那些糙老爷们在一起混吧?你看看你,要身材有身材,要武功有武功,而且还是王爷身边的人,这多神气啊!虽说相貌……有点吃亏,可你至少勇猛,不怕死啊,京城里的女人真是巴不得嫁给你,只要你手一伸,女人自动送到你怀里,要是看到自己喜欢的,一定要上,可
千万别错过了,不然……错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说完,用手背往他胸前一拍。
拍得琅泊差点吐血。
他横了时子然一眼:“你小子说了一大堆,到底在胡说八道什么?”
听都听不懂!
“你藏什么藏?你看看你,刚才看那姑娘的眼神,是个瞎子都看出来你心动了。”
“你还胡说!”
“男女之爱,乃是常理,你承认怎么了?”
时子然一副“我看穿你了”的样子。
琅泊觉得十分无语。
他说:“我跟那姑娘才认识,前前后后一天时间都没有,怎么就扯上男人之爱了?我说你是不是每天都闲的发慌啊?是不是都没事干了?”
打死不承认!时子然觉得没意思,松开了他,瞥了他一眼,像个老师一样循循教导起来:“我看你就是跟那些侍卫混多了,脑子越来越笨,认识一天怎么了?你看王爷,纪姑娘当时还是女扮男装呢,王爷就看对眼了,你怕什么?找什么借口?看看看看,那姑娘多标志,而且……我看她看你那眼神,好像对你也有几分意思,不然也不会一口一个大侠,一口一个琅大哥的喊你了,你给她吃的喝的,还感动的一塌糊涂,傻大个
,听我的,人家姑娘就是看上你了。”
听完,琅泊嘴角抽搐!
再次咽了咽口水。
然后——
偷偷打量起秦夕来。
那女子是真的不错,脸上的灰没了后,出落的十分标志。
要是能娶回去,是他的福气。
但——
他嘴里自暴自弃道:“她之所以喊我大侠,喊我琅大哥,是因为我救了她,至于哭,那是因为……她饿了。”
噗——
笑得时子然捧腹大笑!指着他骂:“你这榆木脑袋!”
第921章 画像
你这榆木脑袋!
时子然有一种恨儿不成钢的感觉。
这儿子的脑袋怎么就是直的呢?拐个弯不行?
他此时恨不得用手将琅泊的头盖骨掀开,好好看看里面的构架长什么样?
怎么就那么榆呢。
琅泊却不以为然,他觉得自己可劲聪明了。
不仅聪明,也像刚才时子然说的,他有身材有身材!有武功有武功!而且勇猛!
他瞪了瞪眼睛,用胳膊肘朝时子然的胸膛上狠狠戳去。
“臭小子,再警告你最后一次,别在这里胡说八道,要不然我把你大卸八块,然后活埋了。”
吓死宝宝了。
时子然挑眉,上下瞄了他几眼:“就你这样?”
不屑!
瞧不起!
论武功,时子然确实胜他一筹!琅泊急了:“我跟那姑娘真没什么的,我对她也没感觉,你逗逗我也就算了,我一个糙老爷们什么都不怕,可人家一好端端的姑娘,也没碍着你,而且女子最重要的是什么?是清白!你这话可千万不能再乱
说。”
“哎哟哟,这还没好上呢,怎么就开始为她着想了。”
“你……”
md!
我肝疼。
琅泊一只手捂着心脏。
一只手捏起拳头,咬牙切齿的朝时子然的脸上打去。
只是方向不对!
一记拳头闷声打在树桩上。
散下来几片叶子。时子然知道他没种,也知道若是再逗下去,这孩子估计得气得头顶冒烟,便伸手拍了拍他肩膀,一副老好人的样子,说:“好了,不逗你玩了,不过琅泊,我可提醒你啊,好姑娘要是不把握,走了就走了,
没了就没了,趁着自己喜欢,就得赶紧上,这话我就放在这了,你听也好,不听也好,随便你。”
“去去去,一边玩去。”
轰他走!
“走就走,急什么急!”时子然打笑,身子一跃,上了树。
身子挂在一根树枝上,躺了下去。
咦?
那厮竟然在树上睡觉!
厉害!
琅泊心情复杂,而且十分慌乱,整理了许久,才慢吞吞的从树后走了出来,侧身靠在大树上,不由的看向火堆旁的秦夕。
一种莫名的感觉冲上了脑门!
自己不会真的对女人动情了吧?
不可能不可能。
他赶紧摁住自己的胸口,咽了咽口水,轻声嘀咕了几句,听不大清。
再说,自己一个没房没车没存款的大老爷们,人家姑娘怎么会看上自己,那不是癞蛤蟆吃天鹅肉吗?
秦夕低着头吃东西,完全没有注意到琅泊正看着自己。
她此刻还眼泪汪汪的。琅泊救了她,给他衣裳,又给她吃的喝的,在经历了这几天的可怖事后,她觉得琅泊就像一道光,一道在她身处黑暗和危险时,突然照射到她心里的暖光,使得她那颗原本惴惴不安的心终于踏实下来,冰
冷的心也似那团火一般热!
没多久,大家也陆陆续续的休息了。
周围还有侍卫放哨。
以防万一!
景容和莫若则靠在后面的大树下休息。
纪云舒却毫无睡意,她看了一眼不远处被绑在树上的白音,那人一动不动,像个死了。
她想了想,便取了一壶水走了过去。
迎着月光,她小心翼翼的走到白音面前。
白音听到了细微的动静,睁开了眼睛,而出现在自己视线内的则是一双简单的女鞋,鞋子上面绣着很多朵十分好看的梨花,但周围沾了些许的泥巴。
他知道是谁!
便缓缓支起脑袋,露出了那双无力憔悴的眼神和一张苍白的脸,因他手臂被景容刺了两剑,加上林子里的湿气又比较重,而且绳子捆绑位置又正好将伤口嘞着,导致伤口化脓,手臂完全失去了知觉。
他迎上了纪云舒的视线,只是嘴巴里塞了一团布,没办法说话!
纪云舒站在他面前好一会,看不出她想说什么,或许心里在想什么。
良久——
她才伸手,将白音嘴里塞的布给取了下来。
布上都是血!
随即,她将手里的水壶拧开,递到了白音的嘴边。
白音却盯着她,一动不动。
就是不肯张嘴喝。
纪云舒便说:“从这里去侯辽,至少要一天的路程,他们会一直绑着你,让你顶着烈日自己走,你现在要是不喝的话,等明日就只能被活活渴死了。”
确实如此。
难不成还给他一匹马骑不成。
他可是绑架的纪云舒的罪人,景容没有杀了他,已是对他的仁慈了。
白音看了一眼嘴边的水壶,干涸流血嘴唇挪了挪,终是张开了嘴。
喝了整整半壶!
纪云舒又取出之前白音给她那瓶药,打开,将药粉散在了他的伤口处。
那种疼痛感,就像有数万只蚂蚁在不断啃咬一样!
痛到了心里。
上完药后,她将药瓶拧好,塞进了白音的腰间。
现在轮到他或许用得着了。
“为什么帮我?”他虚弱的问道。
“我不是帮你,只是还不想你这么快就死。”
“是我把你抓去的,你应该杀了我才对”
“你们越丹人都喜欢用杀人来解决问题吗?”
白音笑了一声:“至少杀人可以解决很多问题。”
说的冠冕堂皇!纪云舒脸色微沉,往后稍稍退了一小步,她知道,像白音这种人已经习惯了战场上的模式,习惯了用刀剑去解决一切的问题,对于他而言,杀人,不过是头点地的事,而且那种模式已经根深蒂固,是无法
一时之间改掉的。
所以,她也懒得去说教。
白音不闻她作声,抬了抬那双幽黑无力的眸子,像是看透了她一样。
咧着满是血的嘴:“说吧,你想问我什么?”
心思被完全看穿,纪云舒并不意外。
她直接说:“画像!我想知道,你说的那张画像是从哪来的?为何你会有我的画像?”
“重要吗?”
“我只是想弄明白。”
“弄明白了之后呢?杀了我。”他勾着唇。
带着挑衅!
纪云舒轻皱眉心,“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是用杀人来解决的,至少我不是。”
郑重的告诉他!
白音沉了沉眸。
嘴角勾着一抹冷笑。
纪云舒知道现在是问不出什么来了,因为白音不受威胁,也根本就不怕死。索性——
第922章 美人在背
索性——
她便伸手捏住白音的两腮,迫使他张开了嘴,然后将手中那团布再次塞进他嘴里,并说:“那你最好活着,因为在你没说清楚那副画像之前,我是不会让你死的。”
带着警告!
丢下这番话,她就走了。
回到火堆旁坐下!
她的动作很轻,生怕会吵醒了景容,
等她朝白音看去时,却发现他也正好看着自己。
那双眼睛里,带着不受控制的烈性。
不屈服!
第二天。
大伙灭了火,拿上东西准备出发。
“咱们要从这片林子里穿过去,马车和马匹都在那边准备好了。”莫若说。
穿过林子!
但——
琅泊走到景容身边,小声问,指了指那些姑娘,问:“那公子,那些姑娘怎么办?”
是啊!
总不能带上她们吧?
景容想了想,转而与莫若说:“这事可能要麻烦你了。”
莫若心领神会:“放心吧。”
于是,他便吩咐自己带来的人:“你们几个护送那几个姑娘回去,我们分两路走。”
“是。”
那些姑娘们抹着眼泪,一个劲的道谢。
秦夕眼泪汪汪,抓着纪云舒的手,问:“景云,这次一别,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了。”
纪云舒拍了拍她的手背,叮嘱:“一路小心。”
“嗯。”
可秦夕脸色苍白,才走两步,忽然晕倒了。
幸好被琅泊一手扶住!
将她抱得牢牢实实。
见状,莫若赶紧过来看她,查看后,说:“这姑娘身子很虚弱,可能一时半会好不了。”
琅泊紧张:“那怎么办?”
“先带她回侯辽再说。”
让人先将其余的女子送回去。
琅泊则抱着秦夕,不知所措:“这……这怎么办?”
时子然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往他肩上一拍,说:“人家姑娘现在都在你怀里了,你说怎么办?当然是你带她走啊。”
“我……”他语塞,然后带着求助的眼神看向景容,小心询问,“不会真的让我带着她一起吧?”
景容一脸严肃的告诉他,“子然说的对,人家姑娘现在就在你怀里,该你照顾。”
噗——
“可是,男女授受不亲啊!”
“别废话,赶紧背着她走,等穿过这片林子,送她上了马车就好了。”景容的语气不容反驳。
琅泊实在是没办法,只能背着秦夕一路走。
背上的女人很轻!
他一点也不费尽。
但总觉得别扭极了!
时子然则像个幽灵一样,围在琅泊身边不停的说,“美人在背的感觉如何?是不是觉得心花怒放?”
“……”
“你得谢我,给了你这么好的机会。”
“……”
“你倒是说话啊!难道紧张到完全说不出话来了?”
“你滚!”
声音很沉,但听得出来,他心里全是火气。
时子然哈哈的笑了几声,便走了。
莫若正好回头看了一眼,便用胳膊撞了撞景容。
小声说:“说真的,你也该给琅泊找个媳妇了,总不能一直让他跟着你和纪姑娘吧?人家死去的老爹老娘还等着他传宗接代呢。”
“什么意思?”
“我看那姑娘不错,跟琅泊也很登对,不如……”
景容“恩”了一声。
“只是一个恩?”
景容瞅了他一眼,回过头,看了琅泊一眼,然后与莫若说,“我这不是在给他制造机会吗?”
莫若笑了笑,又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
“算你小子还有点悟性!”
滚!
纪云舒听到两人的对话,实在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也回头看了一眼,却正好看到了白音,他被两个侍卫用绳子绑着,一路拉着。
而他,从昨晚开始,就一直带着那种眼神看着纪云舒。
那眼神,让人觉得发寒冷!
大伙往林子的另一端走去,头顶的太阳越发强烈。
走了大概有半个时辰,才终于从林子里出来。
马车和马匹都在。
纪云舒和琅泊说:“琅大哥,你将秦姑娘送到马车上去吧。”
“好。”
琅泊小心翼翼的将人放到了马车里。
终于轻松了!
她上了马车,众人则骑马。
朝侯辽去!
路上,莫若看了看被绑着、跟在马车后面的白音,询问景容:“那个人,你打算怎么处理?”
景容面色冷厉,只说了一句,“看他能不能活着走到侯辽!”
“那还不如一刀解决了他。”
景容似乎另有打算。
他说,“呼和浩很在乎他,他要是能活着走到侯辽,说不定会是一颗很好的棋子。”
“哦?那就有趣了!”
莫若似乎明白了。
马车上。
很快,秦夕就醒了过来,她一睁眼,发现自己靠在纪云舒的肩上。
抬手揉了揉脑袋,坐了起来。
但依旧浑身无力。
“景云?”她喊了一声。
“你醒了!”
恩?
她朝四周打量,便问:“我这是在哪儿?”
“你刚才晕倒了,身子不好,现在我们正准备去侯辽。”
“侯辽?”
“你别担心,等你身子好了,我们会送你回去的。”
“谢谢你。”
“你要谢,还是谢那位救你出来,又一路背着你的琅大哥吧。”
“啊?”她微微一惊,垂了垂眸,“是吗?那……真是要谢谢他,他是个好人。”
纪云舒做起了红娘,“是啊,你别看他长得憨憨厚厚的,也不会说话,可人很好。”
秦夕脸上抹了一层红,她伸出手,撩开了车帘子,往外看去。
寻找琅泊的身影。
那人骑着马,就在前头。
望着那道背影,秦夕似乎更加害羞了,嘴角上更是悄悄爬上了一抹笑。
她生怕那人会回头看她,就赶忙将目光收回,放下帘子。
纪云舒已经洞悉到了她那小小的举动和心思。
只是女儿家的心思不可直接戳破,故而,她也没说什么。
“你先休息会,没那么快到侯辽。”
“景云,谢谢你。”
“你还是叫我云舒吧。”
恩?
秦夕困惑。
她说:“我叫纪云舒,景云只是一个随时起的一个名字罢了。”
“纪云舒?纪云舒?”秦夕口中念叨着,“这名字,真是好听。”
她笑了笑。
然而——秦夕咬了咬唇,问她,“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第923章 他要做什么?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秦夕好奇。
总觉得眼前这个叫纪云舒的女子身上有很多的秘密,让人看不穿。
纪云舒淡淡一笑:“我们也只是一些普通的行客,认识几个侯辽的人罢了,现在最要紧的是你的身子,你先好好休息,等养好了身子之后,我们会送你回去的,以后你自己也要小心些。”
秦夕点头,没有再问下去。
头靠在马车壁上休息。
马车外,众人一路顶着烈日前行,太阳火热的气息照射在人的身上,刺刺的疼,也早早汗流浃背,都说草原上的人不仅粗壮,还一个个的黑不溜秋,倒一点也没错,毕竟顶着这般烈日,不黑才怪。
“这要是每天这样晒下去,早晚得死人不可。”一个侍卫抬着袖子一边擦汗一边抱怨着。
有人跟着说:“可不是嘛!白天热死,晚上冷死,这草原上的天气怎么这么怪?”
“何止怪,简直是变幻多端,就跟女人的脸一样。”
几个人一言一句。
另外几个侯辽人听到后,纷纷大笑起来,他们出生在这片草原上,早就适应了。
一人说:“这算什么?更毒辣的天你是没见过,那才叫一个厉害,指不定会活活晒死。”“是啊!这都还算好的了,这不还有风吹着吗?多凉快!我说你们中原人身子怎么这么弱?一会不是热死,就是冷死,我看啊,这回你们就别走了,留在这跟咱们锻炼锻炼身体,到时候让莫大哥带着你们上
山走几回,你们就习惯了。”
呢哼?
上山?
琅泊张着耳朵听到了。
回头问:“上什么山?为什么要上山?”
这问题引来大伙一阵哄笑。
“笑什么?你们倒是说啊!”好奇。一个侯辽壮汉捧腹道:“琅兄弟,你有所不知,咱们侯辽有个出了名的女霸王,恰巧被咱们莫大哥娶了回去,刚来草原那会,莫大哥可比你们还要严重,整天动不动就吐,跟个孕妇似的!所以咱们的女霸王就天天让他往山上跑几圈,吸吸侯辽大山里的空气,猜猜怎么着?一个多月下来,果然就好了,你们看看莫大哥,现在是不是比以前壮实多了,所以说啊,你们最好也去山上跑跑,准能适应,还能强身健
体。”
女霸王,说的当然是唐思!
莫若不仅人壮实了很多,还黑了一大圈呢。
都快赶上包黑炭了。
同情三秒钟。
琅泊听到就觉得胃里不停的翻腾,那种上山下山的罪,可比上阵杀敌可怕多了。
要不得,要不得!
时子然看到琅泊的神色,忍不住笑出了声,调侃道:“我说琅大侠,你怕什么?人家莫神医娶的是女霸王,你又不娶女霸王,指不定你的那位佳人是个窈窕淑女,够你乐呵一辈子了。”
话里带话!
别人听不懂,琅泊又不傻。
他回头看了马车一眼,想着里面的人应该没听到,然后——
冲着时子然骂道:“我看你这臭小子就是活腻了,我今天非撕烂你这张嘴不可。”
说完,他要动真格的了。
时子然立刻拉起马背上的缰绳,双腿夹紧马腹,立刻逃之夭夭。
琅泊不甘心,追在后面。
二人一前一后,飞奔在前。
可把大伙给逗乐了!
看着那二人在草原上骑马追逐,好一幅辣眼睛的画面。
景容额头上全是黑线。
那两个都是自己的人,能有点出息不?莫若却笑了起来,感慨道:“时间过的真快,从当初你接手《临京案》到现在,差不多都快三年时间了吧?三年前的今天,谁会想到我竟然娶了一个侯辽女子,跟着她来到了这片草原上,而你这个王爷,也
终于能逍遥自在的跟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了,更想不到,如今坐在龙椅上的大临皇帝……竟然会是卫奕!你说,是不是世事难料!”
景容听着,眉心轻蹙。
他放眼看去,烈日之下,辽阔的草原绿草如茵,像铺了一层软绵绵舒适的地毯,映衬下那片蓝天下,显得格外清新,就像一副盛世蓝图!
“事有万千,难料也好,预料之中也罢,这条路该怎么走,还是要继续走,回不了头的。”他嘴角微微一勾。
莫若叹息。
然后——
“没错,咱们回不了头了!”
声音侯亮。
马车内,纪云舒听到了。
她掀开帘子看去,就看到景容和莫若骑马在前,也不知道二人是说到了什么事情?竟然如此欢腾。
旁边骑马的侍卫忽然说:“你看后面那个人,估计怕是要熬不住了吧?”
“他是活该,要不是他抓走纪姑娘,也不会有这么多事,王爷没杀他已经算仁慈了。” 闻言,纪云舒朝后方看去,就看到白音双手被绑着,由马上的人一路拉着走,他满头大汗,面部憔悴,干涸的唇裂得很严重,渗着血,扯着丝,又累又渴又晒,身子已经快顶不住了,双脚轻晃摇摆,只能
被绑在自己手腕上那根绳子的力牵引着往前走,但尽管如此,他依旧咬着牙死撑着,不愿倒下!
看在人眼里,确实揪心。
纪云舒垂眸想了一下,朝马车旁骑马的人说:“你去告诉公子一声,就说暂且在这里休息一会。”
“是!”
侍卫骑马上前,与景容说了一声。
景容回头看了一眼,点了头。
于是,有人喊:“就地休息一会。”
马队停了下来。
白音也终于得以喘口气。
整个人侧身躺在了草地上,轻喘着气,如一个将死之人!
大伙也都席地而坐,亦或者直接躺在上面,好在烈日渐落,也起了一丝风,清香的草木味萦绕在鼻尖上,让人心旷神怡、如痴如醉。
纪云舒扶着身子虚弱的秦夕下了马车,在一旁休息。
“景……云舒,还要多久?”秦夕问她。
“应该快了。”
秦夕点头,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还在找时子然理论的琅泊身上,显得偷偷摸摸、小心翼翼。
景容从马上下来,随即从马背上取下一个水壶,在手中掂量了几下。
然后——
朝着后面的白音走去。纪云舒看到了,心想……他要做什么?
第924章 人呢?人呢?你吃了?
景容举步走到白音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随着他那道巨大的影子笼罩而下,白音忽然动了动,努力睁开虚弱疲惫的眼睛看向来人,却只能看到那双落在自己面前的黑色高靴,带着极大的气场朝他压迫而来。
“意志力倒是很强!”景容说。
闻言,白音却笑了一声,格外苍凉。
景容掀了掀袍子,蹲身而下,如炬的眼神盯着白音那张惨白脱皮的脸,然后拧开了手中的水壶,缓缓往下扣去,水一滴滴的滴落在了白音干涸出血的唇上。就仿佛在死亡的沙漠中忽然得到了一口救命的水,白音赶紧张了张嘴,伸出舌头去舔唇上滴落的水珠,冰冷的感觉从舌尖瞬间传到了舌根,再一点点的传到了喉咙里,那种爽快的感觉,使得他整个人精神
了许多。
可——
景容忽然将水壶竖了起来。
“想喝?”
白音躺在地上,咽了咽口水,唇上的冰凉感散去,被太阳一照,辣疼辣疼!不闻他回应,景容便伸出大拇指,朝他干涸唇上的抹了抹,指尖稍有些用力,导致他唇上裂开的缝口一开,鲜血溢出,嘴巴显得极其可怖,白音像是失去了痛觉,没有反应,尔后,景容注意到他手臂上的
伤口处被人散了药粉,可是这一路被折腾,伤口裂开,鲜血染红了那些白色粉末,粘合在了一块!
他眼神微微一眯,心里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扬了扬手中的水壶。
“没有这口水,你大概也快撑不住了吧!”
“……”
白音笑了下,眼神里半点屈服的意思。
景容伸手捏住他的两腮,眸光冰冷,“放心,我不会让你死,我会让你活着一步步走到侯辽。”
说完,他抬起水壶,往白音嘴里塞去。
白音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加上两腮被捏住,冰冷清爽的水灌进嘴里,几乎一下就到了喉咙中,呛得边喝边咳。
而这一幕,正好被纪云舒收尽眼底。
心里谈不上什么滋味!
清秀的眉也不由的拧到了一块。
秦夕注意到,轻声细语问她:“云舒,你怎么了?”
她立刻收回目光,摇头:“没事。”
“我看你一路上都心事重重。”
“你想多了,我真的没事。”
“那就好。”
秦夕抿了抿唇。
不再过问。
景容将手中的一壶水全数灌进白音嘴里后,才松开了他。
他趴在地上,一边咳,一边喘气。
狼狈不堪!
景容拍了拍衣袍上沾到的水,颦起剑眉,看着他:“我虽答应让你活着到侯辽,却没说不会杀你,一旦你没了利用的价值,你的命,我就不能留。”
提醒他!
白音知道他的意思,张了张嘴,说:“你想利用我……要挟呼和浩?”
“是!”
“你觉得……呼和浩会在乎吗?如果他在乎,现在……现在早就派兵来追你们了,你以为你们还能安安稳稳的回侯辽?”
“那你最好祈祷自己的命能成为我们的棋子,不然,你的下场就只有死。”
“哈哈。”白音笑得有气无力。
景容神色若然,却忽然瞥见了他胸前露出的一样东西。
是一张纸!
他伸手去拿,启料白音脸色大变,警惕的摁住了自己的胸口。
可他的力气哪里抵得过景容。
那张纸,还是落到了景容手中。
他展开一看,瞳孔微紧。
这上面的画像……是纪云舒?
后一刻,他一把捏住白音胸前那团衣服,将他拎起,眼神凌厉,压低声音质问:“这画像从哪儿来的?”
“重要吗?”
“说!”
哪知,白音却闭上眼睛,不肯开口,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景容拿他没辙,拳头紧握,真想一拳挥上去,但——
将人松开!
极力克制着心头的怒火。
“好!你不说是吧,那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你的嘴硬,还是你的命硬。”他怫然起身,将那张画像收入衣袖中,下令,“出发!”
两个字威慑十足,震得所有人大为吃惊。
这王爷是吃了什么炸药不成?
火气这么大?
大伙也纷纷起身,不敢耽误时间,上马的上马,上马车的上马车。
地上的白音则被拉了起来,继续拖着一副苟延残喘的躯体往前走。
纪云舒乘坐在马车里,看着前面的景容,心想,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秦夕也摸不着头脑。
但不敢过问。
只是觉得气氛不对,便缩了缩身子。
景容骑在马上,面容阴沉,一句话不说。
旁边的莫若伸手碰了碰他,问:“怎么了?”
表情凝重!
不说。
吊得莫若很不是滋味,继续追问,并一边猜测道:“与纪姑娘有关?”
除了纪云舒的事能让他这般,还会有谁?
景容被戳到了“肋骨”,眸中迸发出一抹森冷的怒意,回头看了一眼马车后的白音。
然后——
拉紧缰绳,一边下令:“天黑之前,务必到达侯辽。”
驰马而去。
莫若紧跟其后。
侍卫和那些侯辽人也只能加快进程,扬鞭而追。
因此,牵引住白音的那根绳子也快了起来。
白音由原先的快走,被拉得不得不小跑起来,最后力气实在不抵,整个人栽了下去,一转身,后背着地,双手拉过头顶,身子在地上一路摩擦。
好在都是泥土和草!
不然这样一拉,后背非被磨开了皮不可。
他就这样任人拉着,身体几乎已经麻木!
直到渐渐失去了知觉。
马车里,纪云舒不知道为何马车忽然加快了,而且越来越快,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肯定是景容下的令,也可想而知,白音必定被人拖在地上拉行。
可是自己能做什么?
无可奈何!
车马队行了将近三个时辰,终于到了侯辽境地。
天也早就黑了!
这会,唐思带着几个人站在草原上的小山丘上,算了算时间,怎么说他们也应该到了啊!
可是忘穿了眼都没在远处漆黑的地方看到一点儿火星和人影。
她抱着隆起的肚子,狠狠瞪了身边一个壮汉。
“你不是说他们今天能到吗?”
那人说:“是啊!昨晚莫大哥让我先回来告诉你的。”
“可是人呢?人呢?人呢?你吃了?”“……”
第925章 阿纪
壮汉无言以对!
唐思心里焦急,生怕他们在路上遇到什么麻烦,不然按理说,这一天的行程,现在也该到了。
“阿思,你要不先回去吧,等莫大哥一来我就告诉你,你现在怀着孩子,得顾着自己的身子啊。”一人劝说道。
她扬了扬下巴:“生孩子怎么了?我现在还能上山打野兽呢。”
你可拉倒吧!
“你要是出了事,莫大哥会杀了我们的,三爷也会杀了我们。”
可怜兮兮!
“你这是存在诅咒我有事?”唐思瞪着他。
男人耷拉下眉,慌忙说道:“当然不是,我这不是自己找死吗?”
“算你……”识相!
最后两个字还没出来,旁边的人喊了一声:“来了来了,莫公子来了。”
激动!
唐思眼珠子一亮。
顿时打起精神寻看过去。
远远的,就看到有人举着火把,隐约能看到十几个骑马的人和一辆马车。
就是他们了!
“总算来了。”唐思挺着大肚子要去迎接,被大汉给拽了回来,佛口婆心道,“阿思,你就在这等吧。”
“哎呀,我知道了。”她甩开那人。
眼巴巴的在原地等着!
莫若等人也看到了远处山丘上的火苗,知道定是唐思带着人在等。
娘子在望,心头舒暖。
他忍不住跟景容炫耀一把:“瞧见没!成了亲就是好,家里总有人盼着念着。”
景容不理他。
“我说,你到底什么时候娶了纪姑娘?人家好歹也跟了你这么久,你们如今逍遥自在,这人生大事还是早点办的好。”
“早晚的事!”景容回。
十分傲娇!
莫若乐呵呵的笑了起来。
唐思看着那行队伍越来越近,便扯着嗓子大喊了一声:“阿莫。”
声音似鞭炮一样,在静谧的草原上传开。
她挺着个肚子快步走了过去。
队伍停了下来!
莫若瞧见她,立刻翻身下马,扶住她,担心道:“不是说了今晚会到吗?你还出来做什么?”
“我担心你们啊。”
无言以对!
女人,你肚子里还有我儿子呢。
唐思看了眼骑在马背上的景容,扬着眸子,说:“你们可算来了,再不来,我就要亲自去找你们了。”
“唐姑娘久等了。”
“不过能把你们等来,也不枉我这番苦心。”
“对了,阿纪呢?”
“后面马车上。”
她视线立即探了过去。
正好,纪云舒闻声从马车里探出脑袋。
唐思甜甜蜜蜜的喊着一声:“阿纪。”
老友重逢,十分兴奋。
她甩开莫若,走了过去。
纪云舒则伸手将她拉上了马车。
这是典型的有了女人不要男人啊!
莫若耸耸肩,与景容相视一笑。
上了马!
车马队继续前行,大概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能到了。
马车上。
唐思嘴都合不拢,一双眼睛就直勾勾的看着她,将她的手拽得狠紧,满脸笑意道:“阿纪,这次总算将你盼来了,这大半年里,我好几次都想去京城看你,可阿莫总说我不方便,不肯带我去。”
埋怨!
纪云舒迎着马车里的烛光,仔仔细细的看着她。
这丫头身上的刁钻气倒是没了,一双眼睛十分精神,笑起来的时候就像月牙,看上去十分欢喜有感,但人长胖了许多,看上去圆溜溜的,加上她那微微隆起的肚皮,就像一个大雪球!
果然,还是草原上的东西养人。
纪云舒道:“我跟景容也时常念着你们,所以这次一出京城,就直奔侯辽,打算来看你们。”
“你要是不来,我拉都要拉你来。”
纪云舒笑笑,伸手摸着她隆起的肚子,就近快八个月的肚子,鼓起来的像个诺大的皮球。
她眼里含着慈爱宠溺的笑。
手上的动作小心翼翼!
“真好!”
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有这两个字来形容此时的心情。
唐思一脸幸福:“这小家伙现在老是踢我,一点都不安分。”
“大概还有两三个月,孩子就该出生了吧。”
“恩,快了。”
唐思笑着,却忽然注意到马车里的另外一个人。
嗯哼?
她都没注意到。
只怪烛光太暗。
而那姑娘的身子也实在太小,正窝在那一角。
她好奇:“你是?”
秦夕朝她轻垂了下头,自我介绍:“我叫秦夕。”
“秦夕?”
不认识。
纪云舒解释:“她也是被那些越丹人抓去的,出来的时候,也救了她。”
“哦!”唐思露出一副大姐姐的模样,伸手在秦夕的手背上轻轻拍了几下,说,“你放心,这里很安全,没人会再伤害你的。”
“多谢。”
“不用谢,就当这里是你的家就好。”
秦夕微微一笑,如花一般。
唐思仔细的看着她,将里面的烛光朝她挪近了些。
是个美人!
她向来是个心里藏不住话的人,摸着自己的肚子,夸赞道:“秦姑娘,你可真漂亮,要是我生了个女儿,一定要她像你这么漂亮。”
“……”
这话,秦夕真不知道该怎么接。
只是笑笑!
于是,三个女人在车上就关于孩子的性别、性格、相貌等一系列的问题展开了深刻研究,但研究最透彻的还是唐思,半年多不见,她就像个老大人似的,将婴儿的种种情况都道了一遍。
可谓做足了功课。
没多久,车马队终于到了。
侯辽确实很大,一眼望去,无数的毡包营帐。
灯火透红!
万里铺成!唐思的父亲是侯辽贵族,而贵族但凡势力强力的,都可自行圈地,所以这一片,正是三爷的地盘,远离侯辽首领的控制,养着自己的兵马,这也是为何很多部落内部会发生分化和争斗的缘故,毕竟不受管
控和压制,加上首领的位置又是钵钵香!
可一旦有外族部落侵略,各方贵族会将兵马凝聚一团,一致对外。
车马队停了下来。
迎接的人不是别人,而正是三爷!
三爷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威风凛凛,带着草原男人的硬朗豪气,蓄着一脸的胡子,两道粗狂的眉高高蹙着,十分严肃厉害。
也难怪连呼和浩也要顾忌他几分。试问谁见了不胆战心惊!
第926章 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众人下马。
“三爷!”
“爹。”
喊道。
三爷面部更色的“恩”了一声,看向景容。
景容行至他面前,拱手:“三爷,许久不见。”
三爷挺了挺胸,客气:“我没想到景公子会来我侯辽,欢迎。”
知道景容是王爷,只是在外,不好道破。
“劳烦三爷,在下可能要在此多打扰一段时间了。”
“这是哪里的话,你只管将这里当自己的家,想待多久就待多久,不用跟我客气。”
“多谢。”
三爷凝眉,露出怒气:“只是没想到在你们来的路上会出这么一件事,那帮越丹人如此猖狂,此事,自不能就此作罢。”
抓他的客人,那还了得?
又问:“对了,那位纪姑娘呢?”
十分关切。
这时——
纪云舒扶着大肚婆唐思从马车上下来。
走上前!
朝三爷拱手:“三爷。”
三爷上下打量她,紧张的问道:“纪姑娘可有受伤?”
语气明显柔软了很多。
“多谢三爷关心,我没事。”
“那就好。”他放心了,沉了一声气,“这一路前来想必也辛苦了,纪姑娘,你先好好休息一晚,旁的事不用担心。”
她轻点头应下。
这时,景容的侍卫上前问:“公子,那个人怎么处理?
指着被一路拖来的白音。
他躺在上一动不动。
已奄奄一息!
景容眼神冷厉,问:“死了?”
“还没。”
三爷一看,眼眸一凛,问:“他是谁?”
景容:“越丹人。”
一听,三爷露出一脸杀气:“既然是越丹人,那就杀了。”
景容赶紧制止:“不可,这人留着或许还大有作用。”
“那你想怎么处置?”
他想了下:“先关起来,到时候再说吧。”
三爷没有驳他的意思,示意了一眼自己的人。
于是,两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踏着铁靴过去,伸手架起白音的手臂,将他拖行而走。
纪云舒看了一眼,又匆匆收回了目光。
他可千万别死!
画像的事,她还没出究竟来呢。
而后——
三爷便拉着景容去说事了。
纪云舒和秦夕则分别被安排到了休息的地方。
纪云舒换了干净的衣裳。
人也精神了很多。
唐思取来一块大毯子给她,说:“草原一到晚上就会很冷,你晚上多盖一点。”
她正整理着自己散落在肩的头发,见唐思忙紧忙出,赶紧拉住她。
“好了,你就不要再忙活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你看你,现在挺着一个大肚子,摔了可怎么办?”
唐思笑呵呵的席地而坐:“你就放心好了,我没事的,我一停下来就浑身不舒服,现在不能上山,也不能练武功,更可怜的是还不能喝酒,整天到晚都快憋死我了,要是还不让我动一下,我会死的。”
哎——
纪云舒叹气。
“你都要为人母了,怎么动不动将死字挂在嘴边?多不吉利。”
“看看看看,又把你们中原那一套带来了,在我们侯辽,不忌讳这些的。”
“……”
好吧!
服了你!
纪云舒笑了笑,开始整理手边的衣物,一边嘀咕道:“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
唐思听到,赶紧说:“肯定是说这次越丹的事,我想啊,我爹明天会去找木扎尔。”
木扎尔?
侯辽首领!
传闻此人年轻的时候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一辈子就没有害怕的事。但为人并没有什么野心,安安分分的守着侯辽,守着西塞草原霸主的头衔已经心满意足,而且历代侯辽首领都是如此,都没有彰显出特别大的野心,这也是为何侯辽在草原上凶猛了上百年,却始终没有想
逐鹿中原的原因,可大临和侯辽的关系还是一直暗中紧张着,谁都防着谁,谁都监视着谁。
正所谓,井水不犯河水,你若犯我,必还击!
但也正是因为这样,侯辽的宗旨和越丹的宗旨产生了极大的分歧,一山不容二虎,越丹想称霸西塞草原,想逐鹿中原,就必须先灭了侯辽这道墙。唐思捏起拳头,怒道:“那帮越丹人,当初还只是个西部边陲的一个小部落,如今猖狂起来,不断吞并周围的小部落,还妄想跟我们侯辽打,简直是以卵击石,可笑!这次他们动手抓你,我爹肯定不会放过
他们,这不,肯定等着明日去找木扎尔商量怎么打死那帮狗娘养的。”
纪云舒:“两方一战,是避免不了了。”
“早就该打了,越丹直接带着兵来这边驻扎,这是公然的挑衅!一个月前就应该出兵将他们剿灭,可木扎尔却顾忌太多,迟迟不肯出兵,我倒是要看看这次木扎尔还有什么理由一直拖下去?”
敢直呼侯辽首领名字的人,可没几人。
唐思算一个。
另一边。
秦夕服了药准备休息。
营帐外头,传来了琅泊的声音:“秦姑娘,你休息了吗?”
她的心猛然一紧,赶紧整理了下自己的妆容,抿了抿唇。
冲营帐外回:“还没。”
“那……那我进来了。”
“哦!”
这对话怎么那么生硬呢?
琅泊走了进来,低着头,不敢看秦夕,“那个……”
秦夕羞涩的站着,问:“琅大哥,你找我有事吗?”
他赶紧将自己带来的东西拿了出来,朝她递了过去,说:“这是他们侯辽驱寒的香料,草原上很冷,你身子也没好,所以就拿来一些给你,你睡觉的时候放在枕头边就行。”
秦夕感动,伸手接了过来。
“谢谢你琅大哥。”
“不用谢,我一个大老爷们应该多多照顾你才对。”琅泊拍拍胸膛。
她嘴角漫着笑意。
琅泊始终没敢对视她。
脚步挪了挪,不知该再说些什么?
显得很尴尬。
“那……要是没别的事,我就先出去了,秦姑娘,你早点休息。”
“恩。”
他转身离开,刚到门口——
“琅大哥。”秦夕喊住了他。
“啊?”他转身迎上了她的目光,问,“怎么了秦姑娘?还有别的事吗?”
秦夕看着他,想了想,咬了咬唇:“要不……你喝点热水再走吧?”
这……
糙老爷们琅泊像是被人往嘴里塞了一颗糖,甜到了心里。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肯定疯了!
难道——
真的被时子然那个臭小子说中了?
自己对秦夕真的……
他挠了挠脑袋:“好啊!那……就喝一杯吧。”噗——
第927章 天打雷劈
秦夕的盛情邀请,琅泊便厚着脸皮留了下来。
他蹑手蹑脚的坐在毯子上。
心头紧张!
一双手失措的放在大腿上紧攥着。
不知如何是好?
秦夕看了他一眼,唇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
随即,便提着水壶给他倒了一杯热水,推了过来。
“天气冷,暖暖身。”
“哦。”
琅泊像个傻大个,双手郑重的捧着那个杯子,一口闷了。
秦夕又给他倒了一杯。
眼神又总是不由自主的打量着眼前的女人。
不得不说,秦夕真的很漂亮!
她穿着一身侯辽女子的衣裳,挽着简单的发髻,一张精巧细嫩的脸蛋映照在烛光下,白里透红。
那份美,就是病美人纪婉欣都及不上!
“琅大哥。”秦夕轻喊了一声。
“什么?”
“你们会一直待在侯辽吗?”
“还不清楚,得看公子的安排。”
“听云舒说,你们是京城人,这次是来侯辽看望朋友的。”
“对!是来看望朋友的。”
“那位莫大侠吗?”
“是啊,就是他,他与我家公子是挚友,从小一块长大的。”
“怪不得。”她笑了下。
气氛忽然安静了,有些尴尬。
琅泊搓了搓,赶紧找话题,奇心的问她:“那秦姑娘你呢?还不知道你是哪人?”
她说:“我家在北安县的一个小乡村。”
“那你怎么会被那些越丹人抓去?”
“我跟我爹娘一起出行去远方的舅舅家,经过那片林子的时候被他们抓走了。”
“哦。”
“不知道琅大哥可听说过北安县?”
琅泊点头:“听过,当然听过。”秦夕自豪道:“北安县可美了,每年的春天就会开满紫棠花,一片望去,漫山遍野都是,不仅如此,等到了冬天,还会有很多的白芷花,在我们那儿,白芷是用来形容女子的,就像冬天落雪的白芷花一样,
纯洁干净。”
脸上带着笑容。
琅泊一边听,一边看着她。
那女子的笑容真是美极了,单单看上几眼,就能入迷。
秦夕似乎说的很起劲,继续道:“对了,我们那儿还有一条河,叫南疆河,湖水就像一面的镜子,十分清澈,映着蓝天,很漂亮,我们那儿的很多人都喜欢去。”
琅泊继续听着。
她也继续说着。
将北安县的一切都说了个遍,大到地理位置,小到家家户户的姓甚名谁,都说了。
但琅泊也不觉得烦。
眼前女子的声音可真是好听。
秦夕说完,问他:“琅大哥,若是有机会,你一定要来我们北安。”
这……是在盛情邀请吗?
偏偏琅泊的脑袋转不过弯来,说:“那可能没机会了,因为到时候我家公子和纪姑娘肯定要去别的地方,我也会跟着去,所以……秦姑娘,我大概是去不了。”
“这样啊!”
她有些失落。
片刻,又眼眸一亮:“没关系,那以后有机会的话,一定还会再见面的,对不对?”
“对,有缘自会相见的。”
琅泊又端起面前被秦夕倒满的那杯水,一饮而尽。
见状,秦夕端着水壶,又往他的空杯里倒了一杯。
这一杯接着一杯,喝得他膀胱都快炸了。
偏偏秦夕给他倒一杯,他就喝一杯。
孩子,你就不会慢慢喝吗?
人家姑娘的意思都已经这么明显了。
就是想跟你多聊聊。
不愧如时子然说的,是个榆木脑袋!
“那个秦姑娘,我就不打扰你了,你身子也不舒服,早点休息,外头都有人,你不用担心。”
“恩。”
琅泊撑身起来,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笑了笑,出去了。
原本秦夕还想说什么来着,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坐在毯子上,沉了声气。
琅泊从里面出来,双手一直摸着自己的肚子。
有些难受。
正所谓有八卦的地方就有某人。
时子然不知从哪儿蹦跶出来,朝他肩上重重一拍,说:“不错嘛!”
吓死他了。
“你怎么神神秘秘的,到处乱蹦?”琅泊狠狠地瞪着他。
时子然看了看身后的营帐,将他拉到了一边,说:“怎么?才跟你的秦姑娘分开多久啊,这就忍不住去见她了?”
“你胡说什么?”
“事实摆在眼前。”
“去去去。”琅泊摆手轰他走。
时子然成为狗皮膏药,硬是要贴着。
一脸八卦!
笑眯眯道:“有什么好害臊的?我又不是不知道你,刚才,是不是进去跟你的心上人袒露心声去了?”
琅泊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
逗得时子然哈哈大笑起来。
完全一副“我看透了你”的小眼神。
“害什么羞?你我是兄弟,兄弟之间是没有秘密的,你放心,你要是告诉了我,我一定不会到处去说,说嘛说嘛!”
琅泊汗颜,转而又思索了下,很认真的看着他,问:“你确定,真的不说?”
为了展示自己的信任度,时子然竖起四根手指头,对天发誓:“皇天在上,厚土为证,我时子然所说之言句句属实,若有违背,就……天打雷劈。”
轰!
乍墨色的天忽然一阵巨响。
汗!
这是晴天雷,在西塞草原上很常见。
琅泊狠狠地白了他一眼。
时子然尴尬一笑,伸手揽上他的肩,一脸诚意说:“相信我,这纯属意外,你若是告诉我了,我绝对不说。”
琅泊思来想去。
犹豫许久——
还是决定说了。
“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秦姑娘不仅长得漂亮,还很温柔,举止间都像个大家闺秀,可是我……就是个大老粗,人家也看不上我啊!”
自暴自弃!
“然后呢?”
“我一看到她,心就忍不住的跳,就是你从昨晚说的时候才开始的。”
“那刚才在里面,你跟她说什么了?”他说:“我就是去给她送驱寒的香料,我出来的时候,她忽然叫我喝茶,然后说了很多她家乡的事,让我有机会一定要去看看,可是王爷和纪姑娘不去,我当然不会去,而且更奇怪的是,她还一直给我倒水
喝,我前前后后喝了很多杯。”稍顿,他严肃的问时子然,“你说,她为什么一个劲的给我倒水喝?”
第928章 赛和、乌力罕
为什么一个劲的给我倒水喝?
时子然听到这,一脸看“傻子”的看着他。
无奈的摇了摇头。
琅泊摸不着头脑,只得眼巴巴的盯着他看。
然后——
时子然伸出手指头往他脑门上狠狠的戳了几下,感叹道:“我的琅大侠啊琅大侠,琅大哥啊琅大哥,你这脑袋不仅朽木,还是铁做的,在下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琅泊异常紧张:“怎么了?难道是我说错话了?还是说……我得罪了秦姑娘?所以她才一直给我倒水喝?”
“天下之才无奇不有,可像你这样的奇才,真是少之又少。”
“你到是说啊,到底怎么了?”
“人家姑娘是想你多坐会,多跟你说说话,才会给倒水喝,但是是想你慢慢喝,谁让你一个劲的只管喝水了?你说你,那秦姑娘都跟你谈她的家乡了,意思显而易见。”
“……”
“她是看上你了,想探探看,你是不是也有那份心。”时子然像个爹一样,恨儿不成钢。
啊?
琅泊愣了一下,震惊。
往后退了两步。
“不……不可能吧?”他吞了吞唾沫。
时子然叹息摇头。
等他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眉头高高蹙起,一脸稀烂,捂着自己的肚子十分难受。
目光焦急的朝周围打量一圈。
然后盯准一个方向。
拔腿冲了过去。
背后——
时子然大喊:“傻大个,你去哪儿?”
远远的传来两个字。
“尿急!”
“……”
某人已彻一脸黑线。
琅大哥,琅大侠,你哪天要是死了,不是蠢死的,就是傻死的。
主营帐中。
三爷坐在正位席上,景容和莫若坐在左侧。
还有几个侯辽大汉也分别坐在两侧。
气氛凝重。
大伙谈论了一番此次越丹抢人的事,还有越丹和侯辽之间的情况。
关于昨晚在林子里说的计策,景容也一一跟三爷说了一遍。若要解决越丹那个大毒瘤,就要先想办法阻拦那些与他们会合的部落援军,在部落援军抵达之前让他们答应折返,那么,侯辽就与他们达成新的共识,共识的结果,就是侯辽必须要答应灭了越丹,以绝后
患。
三爷气愤:“越丹人近几年在西塞草原上肆意扩展,吞并了不少周边部落,西部草原几乎鲜血淋漓,不知死了多少人,呼和浩的野心更是日渐膨胀,竟想灭我侯辽,逐鹿中原,简直可笑。”
痴心妄想!
营中有个大汉道:“三爷,你还想什么呢?越丹现在驻扎在我侯辽境外,意图显而易见,我们明日就应该去找首领,将各方兵马赶紧集结起来,将越丹一举给灭了。”
声音洪亮。
说话这人,叫赛和!他是三爷身边的一个大将,乃得力助手,长得十分彪悍,人高马大,一脸的络腮胡,头发也都绑成了一条条的小辫子,看上去有些俏皮,可那双眼神,却充满了杀气,一身力气,死在他手底下的敌人不计
其数。
他一说完,就有人持反对意见了。
“事情没这么简单,绝对不能鲁莽行事,一切都要有十足的把握才行,要不然我们出兵去打,最后只会两败俱伤,我看,还是再等等吧。”说话的叫乌力罕。
这人个头不大,但背着一身的肌肉,相比赛和而言,他显得冷静多了。
闻言他的话——
“砰!”
赛和一拍桌。
站了起来。
鼓起来的肚子抵到了桌案上,导致站起来的瞬间,那张桌子也被他肚子给掀翻了。
上面的器具散得满地都是。他指着对面的乌力罕,说:“等等等,还要等到什么时候?一个月前就说等了,要是真的像景公子说的那样,越丹正在等各方部落的人马到来,那到时候,咱们就是一个斩百个,人手也不够,还不如趁此,
将越丹那帮砸碎们给啃了,免得在咱们西塞草原上祸害。”
气炸了!
乌力罕知道他是急性子,劝说道:“赛和,我知道你的心情,可这毕竟是打仗,不是儿戏,你当骑马射箭?”
“你什么意思?”
“你想想看,他们越丹人能在西部草原雄起,靠的可不是运气,就算那些部落的援军没到,可以他们的实力,也绝对能跟我们一拼,到时候我们万一失策了,就得赔上这么多兄弟的命,值得吗?”
“你怕就怕,说什么废话。”
“砰!”乌力罕一怕桌。
也站了起来。
谁还没点脾气啊!
他说:“赛和,我可该诉你,这是两个部落之间的战争,不是你跟我的,你要是想跟我动手,咱们现在就出去动手。”
我非打得你妈都不认识!
哎哟,赛和被激得一脸发红。
撸起袖子:“走就走,谁怕谁!乌力罕,我就早想打你了。”
“走!”
“走!”
二人因意见不合,准备出去干架。
“砰!”
这次轮到三爷拍桌了。
二人一下定住了。
三爷带着威慑眼神在二人身上扫过,严肃至极,怒斥:“都给我坐下!”
赛和:“三爷……”
“坐下!”
赛和谁都不怵,唯独怵三爷。
一身戾气稍稍收敛了些,心不甘情不愿的一屁股坐了下来。
真是地动山摇!
他又将被自己肚子抵翻的桌案扶了起来,将器具捡起。
忍着心头的怒火,决心做个安静的美男子!
乌力罕也收住了自己的戾气。
坐了下来。
只是二人的眼神还是狠狠的交在一块。
暗中较劲。
不瞪死对方不偿命!
看得景容一脸懵逼。
草原上的人,原来都如此彪悍,这要是搁在大临朝堂上,二人脑袋已经搬家了。
莫若轻声“安慰”他:“习惯就好。”
“……”
三爷眯着冷厉的眼神,渐渐迸出了杀意,说:“越丹,迟早都是要灭的。”
迟早是要灭的。
乌力罕将目光从赛和身上抽离出来,转而问三爷:“那三爷的意思是?”他说:“先前,木扎尔心有顾虑,担心越丹不开战的原因是其中有诈,所以一等再等,现在竟然知道越丹不开战的目的,是为了等那些援兵,既然如此,就不能再等了,明日,我会去见木扎尔。”
第929章 纪云舒的母亲?
三爷一说明日就去见木扎尔。
赛和捏着拳头往桌上闷声一锤,气势高涨道:“到时候,非打得那帮越丹人满地找牙,滚他老娘的蛋。”
这话惹来营帐里的人都笑了。
这骂人的技术还挺不错的!
乌力罕瞅了他一眼,觉得他是侯辽的一支独枝。
另类的很。
三爷懒得理会他,看向景容:“景公子,这次越丹人敢对纪姑娘动手,那就是跟我作对,跟整个侯辽作对,我三爷自不会放过他们,定是要砍了他们的手脚给纪姑娘赔不是!”
一拳敲桌。
赛和:“不止手脚,心脏也得挖了。”
哎哎哎哥们,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景容:“三爷,我虽不是你们侯辽人,按理说,两个部落之间的事我也不好插手,可越丹人动了我的人,恐怕……我也做不了一个旁人。”
言外之意是——打越丹,算他一个。
三爷顾虑道:“但景公子你的身份……”“越丹野心勃勃,意图吞并你们侯辽后,就带兵逐鹿中原,我既身为大临王爷,就觉不能让越丹有机可乘,何况这些年来,我大临与你们侯辽一直交往甚好,未曾动过一兵一卒,岂能让越丹给搅和了?何况
,此次他们动了我的人,这笔账,就有的算了。”景容语气里带着狠绝之气。
三爷:“好,那呼和浩的人头就留给你了。”
大手一挥!
慷慨的很!
他说过,呼和浩的项上人头,他是要定了!
赛和赶忙道:“三爷,这呼和浩的人头你留给了景公子,那他身边的一个人你就得留给我了。”
“谁?”
“那狗娘养的巴图!”赛和气呼呼的说。
一说出来,对面的乌力罕就忍不住“噗嗤”一声。
笑得差点岔气!
“砰!”赛和再次一拳砸在了桌上,一根黑不溜秋的手指头指着他,“有什么好笑的。”
乌力罕:“笑你去年被那家伙打得屁股尿流。”
“你再说,我就撕烂了你的嘴。”
“你输了就会输了,有什么好害臊的?”
“呵呵,要不是我误食了丁华草,那小子早就被我打死了。”赛和气得脸部通红。
乌力罕丢了他一个鄙夷的眼神。
二人眼看着又要干架了!
景容不明。莫若就当起了解说员:“去年他犯了点祸,被罚去牧羊,结果那小子把羊赶到西部去了,路上遇到越丹的巴图,两人干了起来,可赛和前一晚误食了草原上的丁华草,那东西下肚,能活活拉上一个多月,所
以当时浑身使不上力,被对方揍得半死,好在他体壮,活着回来了,从此,就恨不得把巴图的皮给剥了。”
“怪不得!”
真是一段具有传奇色彩的人生经历啊!
三爷看天色也不早了,就把人给散了,吩咐下去,明日一早去找木扎尔。
景容刚从主营帐里出来,就被赛和拦住了!
他一尺八以上,比景容高出大半个脑袋,往前一站,气势十足,壮如山河。
“景公子,你是莫若安答的朋友,那也就是我的朋友,以后有什么事,你尽管说,谁要敢得罪你,我就拧断他的脑袋。”
语气里带着血腥味!
景容薄唇轻启:“多谢。”
“今后你我也就是安答了!”他说着朝莫若挑了挑眉,“对吧,莫若安答。”
一口一个安答!
听得莫若浑发麻。
汗颜道:“行了赛和,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行!”
赛和爽快的很,顶着个大肚子走了。
莫若看着他那道巨大的身影:“你别看他这样,可他确实是个猛将,一个人能挑百来人,在侯辽那可是个神话,没几个人敢招惹他,跟匹雪狼似的。”
景容:“看出来了。”
两人一笑。
入了休息的营帐后,莫若命人取来几坛烈酒。
“终于能喝上一口酒了,今晚,咱们不醉不归。”莫若将一坛酒往他面前推去。
景容却没心思。
心事重重!
“怎么了?”
他没回应。
莫若将酒放下,皱眉问道:“到底怎么了?”
景容从袖中掏出一张纸。
朝他递了过去。
莫若打来一看。
“这不是纪姑娘吗?”
景容凝色,不应答。
莫若手指搓着泛黄的纸,再看看上面的线条,惊:“不对,这画像至少也有十几年了吧?不应该纪姑娘啊!那……这是谁?这幅画,你哪来的?”
一连串的问号。
“是从那个越丹人身上得来的。”景容眸色微沉,“我想,这或许跟云舒她娘有关。”
“身世?你这一说,我就糊涂了。”
“你还记不记得当初谢大娘进京为她女儿伸冤的事?”
“记得,这事,纪姑娘不是已经解决了吗?”“是解决了。”景容说,“可当初她之所以会接那桩案子,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她母亲死前,给她留了一样东西,是一个正正方方的小木牌,上面刻着一个纹案,不知到底是字?还是花?她查了很久也没有头
绪,可谢大娘女儿的一个玩偶上却绣着一个一模一样的纹案,所以她才接了那桩案子,想查出木牌的事,可最后却一无所获。”
听完,莫若明白了他的意思:“所以你怀疑这张画像上的人,可能是纪姑娘的母亲?”
呃!
他说完自己都震惊了。
景容眉心紧蹙,“只是怀疑,不敢肯定。”
气氛凝重。
景容朝画像上眯了一眼,再道:“你看看画中这个女人的服饰。”
“……”莫若仔细看着。
“这根本不是中原人的服饰,像是……胡邑人的服饰。”画像上,女人盘着发,头上带着很多精致的银饰,脖子上挂着一串用镂空的银饰串成的项链,多是一些偏向西域风格的,衣着并不鲜艳,着色很沉,上袍开襟的款式,前襟向左掩,实为左衽,窄袖束腰,
都是贴身短衣,这的的确确,是胡邑人的衣着风格。
这其中究竟和胡邑有什么关联?
莫若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难道说纪姑娘的母亲是个胡邑人?”
景容摇头。没有实证之前,他不能断定!
第930章 白音的身世之谜?
一炷香后。
二人去了关押白音的地方!
这会,白音被五花大绑的绑在柱子上。
他低着头,头发凌乱,身体的重心全都往前垂吊着。
像个死人!
景容手里拿着一盆水,毫不吝啬的朝其泼了过去。
冰冷的水自白音的头上流到他脸上、身上、地上……
狼狈至极!
良久,白音动了动,缓缓支起无力的脑袋,一双赤红的眼睛里充满了倔气,冷冰冰的看着眼前的两个人。
干涸的唇上沾满了水滴和唇缝中裂出来的血渍。
在渴了将近一天一夜的情况下,他本能的伸出舌头舔了舔。
水珠混合着血腥的味道,在舌尖上肆意散开。
景容凝上他的视线:“我再问你一遍,那张画像,你究竟从哪儿得来的?”
“……”
“若再不说,你就只能死。”
白音惨白无力的笑了一声,眼里的倔气散去:“好,我可以告诉你。”
声音浑厚沙哑!
“但……你必须先放了我。”
讲条件!
景容斟酌,衡量他这个条件的可行性。
最后——
“好。”
答应了。
随即从身上抽出一把匕首,将捆绑在白音身上的绳子割断。
绳子松开的那一刻,白音整个人完全失去了重心,重重栽倒在地。
像是一滩烂泥!
他后背的衣裳已经被磨破,后背上也鲜血淋漓,几乎不见一块好皮。
被马拖行了这么久,也该是这副模样!
他手肘使劲撑着淌水的地面,垂着脑袋说:“我需要食物……和水。”
景容也统统答应了。
莫若吩咐下来,给他拿了羊肉和水。
他抓起那壶水,一饮而尽,又抓着那几个羊腿,狼吞虎咽。
吃饱喝足后,他稍稍有了力气,看着眼前静等答案的景容,眼睛微微眯起,说:“我还要休息一晚,明天……明天我一定告诉你们。”
都到了这一刻,景容也不必急于一时!
便爽快应下。
警告他,“外面会有很多人看着你,想逃,没那么容易。”
“放心,我不会逃,但是明日……你要带我去见那位姑娘,我也一并告诉她。”
景容垂目看他。
到底什么也没说,拉着莫若出去了。
出去后,他直奔纪云舒的营帐。
这会,唐思还在她的营帐里。
二人说了许久的话。
景容进去的时候,莫若就将唐思拉了起来。
“怎么了?”唐思问。
莫若语气温柔道:“都这么晚了,赶紧去休息吧。”
“可我还有很多话没和阿纪说呢!”
“明天再说。”
“我……”
莫若小心翼翼的护着她走了。
营帐内,纪云舒困惑的看着脸色凝重的景容。
“你这是?”
景容在她身边盘腿坐下。
沉了一口气!
他看着她担心的眼神,随即将那张画像拿了出来。
递了过去。
“这是什么?”
怀揣着疑虑,她接了过去,缓缓打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尽管在装扮上不一样,但不可否认,画像上的人,就是自己!
她双手一颤,画像险些掉了下去。
绯红的唇微微一启:“这……就是白音说的画像?”
景容惊:“你知道这幅画像?”
她点头:“白音说,他之所以抓我,就是因为一张画像!至于其中原因,他不肯再说,所以这画像,真的是从白音身上得到的?”
“没错!”
那么,她就能理解为何今天景容会要求快马加鞭的折磨白音了,原来理由在这。
景容说:“这张纸至少有二十多年了,可二十多年前,你根本还没出生。”
“一个与我如此相像人,绝对不可能跟我没有关系,除非……”
她脑海里闪过了一个十分可怕的猜测。
景容直接接过她的话尾:“除非这个人就是你娘!”
“呃!”将她心里的想法道了出来。
“根据此人的衣着来看,她是个胡邑人?”
纪云舒仔细一看,从女人的头饰、银饰和衣着来看。
果然!
是个胡邑人。
她捏着纸张的手用力了几分。
指尖微微泛白。
她紧张的问道:“那白音怎么说?这画像从何而来?画像上的人到底是谁?他又是谁?”
一连串的疑惑。
景容说:“你想知道的答案,他明日就会告诉我们。”
纪云舒心中忐忑。
这画像上的人真的是自己的母亲?
自己的母亲是胡邑人?
那她又是怎么来的大临?
那块木牌又代表什么?
这一晚上,她几乎整夜未眠。
第二天。
三爷带着自己的人去找木扎尔了。
商讨如何攻打越丹。
白音也吃饱喝足,休息了一晚,气色好了很多,
景容命琅泊将他拖到自己的营帐内。
纪云舒、莫若和唐思都在。
一双双眼睛看着他。
景容凝眉:“白音,说吧。”
白音伏在地上,抬着稍微有些精神的眼珠子。
笑了几声后。
脸色沉了下来。
说:“这张画像,是我自小就带在身边的。”
众人不语,等他说完。“我不记得那年我多大,只记得二十一年前醒来的时候,人在一片林子里,身边没有人,只有树,我不记得自己是谁?不记得自己的名字,更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在那个林子里?当时,我衣服里就有这张画像
,我想画像中的人一定跟我有什么关系,所以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找,直到来了这片西塞草原后,我就放弃了,决心跟着呼和浩一起打天下。”说着,他看着纪云舒,那熟悉的眉目,与画像上的人一模一样,继续道:直到那天在林子里看到你,我当时很震惊,但二十多年过去了,为什么你的相貌没变?我想知道真相,想知道自己是谁,所以我才
劫走了你,可后来我发现,你可能根本就不是我要找的那个人,但这世上,怎么会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他也十分困惑!
二十一年前!
正是胡邑内乱的那一年。
画像上的女人也是胡邑人!
纪云舒记得,之前在京城的时候,三爷说过他是胡邑人,当年与故友走失,于是来了侯辽。
或许……他知道什么事情?
正寻思着——
白音又从身上掏出一样物件来。
那东西自他的掌心一点点的展开。
当纪云舒看清楚的那一瞬,眸子一怔,浑身绷紧。那是……
第931章 一模一样的木牌
那是……
一块木牌子!
一块正正方方的木牌。
纪云舒吃惊,瞳孔不由的扩大。
因为此时此刻,白音手掌中的那块木牌与自己母亲留下的块几乎是……一模一样。
只是白音的那一块因保存不大好的缘故,导致有些破损,甚至周围还裂了好些细小的口子。
她霍然起身,走到他面前,一把将那块木牌抓了过来。
白音都还没反应过来。
这女人的速度未免太快了!她细细端看抓过来的木牌,木牌上的颜色像墨水般缓缓晕染开来,十分好看,而中间的地方印着一个纹案,不知是花还是字?她指尖轻轻在上面摩擦着,纹案凹凸不平的质感在指端飞速留窜,也牵动着她
的心起起伏伏。
难以平静!
这木牌,跟自己的那一块,真的是一模一样!
与此同时,景容也站了起来,目光落在纪云舒手中的牌子上。
也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而莫若也在片刻后明白过来,昨日,景容跟他提起过木牌的事。
唐思还有些整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但那块木牌,她认得!
便轻声与莫若说了句:“那木牌……不是阿纪吗?”
当初她从纪云舒身上顺手牵走的那一块。
莫若眯着眼睛,没有回应。
静等下文。
地上的白音被纪云舒的举动震得有些愣住了!
他轻皱着眉心,不知道这个女人为何这么激动?
但直觉告诉他,那张画像不仅和这个女人有关,就连这块木牌也一定与她有着莫大的关系。
并且……关系不小! 于是,他抬着黑溜溜的眼睛,说:“这个木牌是当时跟那张画像一起在我身上的,我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也查了很久,但始终没有任何线索,还有上面的纹案,究竟代表什么?为何在我身上?跟我的身世
有什么关系?至今,一无所获。”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纪云舒的表情。
似乎想从她的表情上寻得些什么?
纪云舒听完,迎上他的视线,问:“你确定这东西是你自小就戴在身边的?”
“现在这个时候,我还有撒谎的必要吗?”
“你真不知道这木牌的意思?”
“若是知道,就不会抓你了。”他笑了一下。
纪云舒凝眉:“那你还记不记得,二十一年前你醒来的时候是在那个地方的林子里?”
打算一问到底!
白音眸子微沉,回想起来,说:“西北之遥,靠近你们大临边境宜城不远的地方,那里有一片林子,穿过去,就能到胡邑。”
西北之遥的宜城!
那正是大临和胡邑之间的边关要塞。
纪云舒想,白音跟画像中的人是什么关系?跟自己……又是什么关系?
同时,白音也满脑子疑问。
问她:“我将我知道都告诉你了,你是不是也应该告诉我的关于你的事。”
二人视线碰撞!
说什么说?
还不如拿样东西出来的好。
纪云舒缓缓从袖中取出一样东西。
拿在手上。
亮给白音看。
白音一怔。
“这……”
那是纪云舒母亲留给她的木牌。
保存的很好,几乎没有磨损。面对一脸惊诧的白音,纪云舒说:“这块木牌是我娘留下来的,她死的时候告诉照顾我的嬷嬷,说是这东西比我的命还重要的,所以我一直留在身边,我试图去查过很多资料,想知道这块牌子究竟有什么来
历?但跟你一样,都一无所获,直到这一刻,才终于算是有了点线索。”
“为什么我有?你也有?”
“我不知道。”纪云舒看着他,如鲠在喉。
白音余惊未散,紧紧的蹙着眉,激动的追问,“你一定知道什么,你一定知道,对不对?”
一边问,他一边扑了过去。
可一双手还没沾到纪云舒的衣裳,就被景容拦住。
将他一脚踹开!
他整个人往后倒去。
后背重重的跌在地上,伤口裂开,疼得他直咬牙,浑身冷汗一嗖。
景容警告他:“你最好老实些。”
他狼狈的冷笑一声。
纪云舒说:“白音,不管是那副画像也好,木牌也好,我想这其中确实与我有关,也与你有关,你想知道真相,我也想知道真相,但这其中究竟怎么一回事?我也不清楚。”
“不清楚……不清楚,所以说,到头来还是一场空!”他瘫在地上。
“……”
“哈哈……”
像是疯了一样。
原以为,自己找了这么多年,早就放弃去找、去查了,安心跟着呼和浩打天下,可当在林子里看到纪云舒的那一刻,他才发现,原来自己根本就没有放下。
他只是想知道自己是谁?自己叫什么?为何老天明明给了他线索,偏偏又断了?
看着地上笑得十分凄凉的男人,景容竟狠不下心来了,心里对白音的杀意也渐渐消散。
他冷眉深凝,冲着外头喊了一声:“来人!“
琅泊闻声进来。
“王爷?”
“将人带下去,好好看牢了。”
“是。”
琅泊几乎只用一只手就将地上的白音给拖了起来。
他也不抵抗,任由被带了出去。
营帐内,气氛凝重!
纪云舒看着手中的两块木牌,心里五味杂陈!
如果画像中人真是自己的母亲,那白音是自己的什么?
偌大的一个问号。
景容知道她心中的困惑,道:“既然现在有了线索,继续查下去,一定能查出来的。”
她说:“如果说,画像上的人真的是我娘,那二十一年前,她为什么会来大临?至于白音,与我有何干系?”
这时,唐思上前,说:“阿纪,你还记不记得当初,我偷走你随身带着的这块木牌时,跟你说了什么?”
恩?
说了什么?
纪云舒看着她。
景容和莫若也看着她。她顿了下,说:“我说,这木牌上面的纹案我见过,小时候好像在我爹的什么东西上见过,上次我爹去京城找我的时候,我跟他说了这件事,当时他很紧张,抓得我手臂不停的问,后来还将我轰走了,就再也没有提起过,我想,我爹可能知道,不如,你去问问。”
第932章 看破不说破
问一问三爷?纪云舒恍然:“之前在京城的时候,三爷就与我说过,说我长得很像他的一位故人,还说起了二十一年前胡邑内乱的事,也正是在那个时候,他与他的那位故友失散,二十一年前?这时间,与白音说正好。
”
这其中当真有联系?景容微行两步,接了话:“当时在巷子中碰见,三爷看你的眼神确实有些不寻常,此次你被越丹人擒去,他也十分紧张。”说着便轻皱眉心,分析,“二十一年前?故人?胡邑?木牌?这种种之间或许真有什
么联系也是有可能的。”
唐思:“等我爹回来,问问就知道了。”
“但他现在去找木扎尔了,没这么快回来。”莫若道。
“那就等!”
三爷这一去,至少五六天时间。
毕竟是商讨两个部落之间的战争,不得轻率马虎。
接下来的两天里,纪云舒都心事重重。
脑子里一直在想这件事!
这会,她独自一人去了不远处的山丘,坐在草地上,望着眼前万里无边的西塞草原。
入眼的,乃是一片的绿草。
让人心旷神怡。
吹着微风,闻着青草的芳香,她紧拧的心也放松了许多。
不知道何时,景容出现在她身后。
走到她身边,默默坐下。
纪云舒侧眸看他,嘴角勾起了一抹柔笑。
随即,将脑袋枕在他结实的肩膀上。
景容也伸手紧紧抱着她瘦弱的身子。
二人一直这样坐着。
谁也没说话。
享受着草原上的风貌。
远处,夕阳缓缓落下!
橘黄色的光辉映照在远处的云层内,将半边天空晕染得如同一块血玉,绿草也如同被铺上了一层怀旧的色彩,让人心头蒙上了一股淡淡的忧伤和缅怀。
纪云舒忍不住想起了很多事,好的坏的,开心的,不开心的,一幕幕就像幻灯片在她脑海中闪过,回忆的滋味总是让人分外感叹,感叹时间太快,感叹多事遗憾。
“景容。”她忽然轻轻的叫了他一声。
男人偏头,看着她。
“恩?”
她神色忧伤,问:“你说,我们是不是就像草原上的风,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是夏天,还是冬天,都始终停不下来?”景容眸中闪过一丝心疼,垂目看着她细细的柳眉和那双长而浓密的睫毛,不由的抬起了骨节分明的手,轻拂她被微风吹起的发,指尖缓缓从她柔软的黑发中掠过时,纵使再强悍冰冷的人,此刻也会变得分
外温情……
他说:“我们已经远离朝堂,远离京城了,这里就是我们新的开始,无论以前如何,还是现在如何,一切都会过去,我答应你的事,也会一件件的实现。”
纪云舒抬起眸,凝视着他那道肯定中又带着温柔的目光,脸上洋溢着暖暖的笑
而景容则勾着薄唇,手指往身后一指,
恩?
什么意思?
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往后一看,一匹俊马就在后面不远处埋头吃草,更时不时的抬起蹄子在草地上蹦来蹦去。
“你什么时候把它牵来的?我竟没发现。”
“来之前,我已经威胁过它了,要是敢打扰你我鸾凤和鸣,等回去以后,我就生把火,将他烤了。”
噗嗤——
纪云舒脸颊上漫过一丝红润,说:“鸾凤和鸣形容的是夫妻和谐,你我又不是。”
景容露出一脸邪魅,逼近她,道出两个字:“快了。”
“……”她抿了抿唇,不知如何应声。
此番娇羞,映入景容眼中,当作这女人是默许了。
他满意至极,嘴上藏不住笑意。
尔后,他勾起她的下巴,温柔的吻了上去。
唇瓣相合!
如火如荼!
直到满意!
尽管吻了很多次,可她每次都如同初识爱情般娇羞腼腆。
景容将她拉了起来。
目光点着那匹马,“这大好的时光,不能浪费了。”
于是,她任由他将自己抱上了马背。
他脚一踏,也上去了。
在身后牢牢抱住她。
拉住缰绳。
纪云舒双手不由的抓住了马鞍的前鞍,心里难免有些紧张。
景容在她耳边轻声道,“别怕,有我在。”
这一说,她的心便安了下来,双手也松了几分。
景容双腿夹紧马腹,轻轻一动。
“驾!”
骏马在草原上小跑,越来越快……
迎着夕阳,一片草地,一匹马,两个人。
如同一副画卷。
美轮美奂。
这……就是纪云舒要的生活。
另一边。
秦夕的身体已经好了很多,加上有琅泊给她的驱寒香料,身体似是比以前还更好了。
她走出营帐,在周围瞧了一圈。
没看到琅泊的身影。
倒是碰到了……
“秦姑娘。” 唐思老远就喊了她一声。
挺着大肚子走了过来。
秦夕微微作头,“唐姑娘。”
“你身体怎么样?好点了吗?”
“我……”一顿。
本想说自己好了,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唐思紧张,担心道:“怎么样?”
她垂了垂目,说:“好是好了一些,可喉咙还有些不舒服,可能……还要麻烦你们几天。”
“不麻烦,不麻烦,你就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想住多久就多久,等你想回去了,再让人送你回去,再说了,都是那个傻大个一个劲的在照顾你,麻烦的是他才对。”
傻大个,说的当然是琅泊。
都说人后千万不要说人坏话,这不,傻大个来了。
手里还蹲着一大碗不知名的东西!
不知道为何,唐思一看到他就想笑,
毕竟这傻大个对秦夕的好,大伙都看在眼里。
琅泊走了过来,有些不好意思,便打了招呼,“唐姑娘,你也在啊。”
“我经过。”
“哦。”
唐思指着他手中的东西,问:“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是……”不好开口。
哎哟!
唐思好奇心好,转而看了秦夕一眼,只见那女子脸上泛红,娇滴滴的低着头。
于是,她眼珠子一转,鼻子冲那锅东西闻了闻,然后掀开了,八卦起来:“原来这里面是粥啊,我还以为是什么宝贝呢?怎么,是给秦姑娘的?”
都说看破不说破,你这姑娘也太诚实了。
不过说就说吧,还硬是要当着两位当事人的面说。人家不要面子的哇!
第933章 心病难治
琅泊一个大老粗都不好意思了。端着那锅子的手都抖了起来,着急忙慌道:“那个……我就是随便熬了一点,自己吃了一大半呢,后来想着秦姑娘肯定还没吃东西,而且她身体也不好,所以就把剩下的给端了来,没有别的意思,也不是特
意的。”
是不是特意的,群众的眼睛都是雪亮的!
唐思瞧着他嘴硬,眼珠子一转。
好,嘴硬是吧,看你还能硬到什么时候?
便摸着自己隆起的肚子,说:“其实我也饿了,正好最近嘴巴苦,想吃点清淡的,要不,我也吃点。”
一说完,她就伸手将琅泊手中的那锅粥给端了过来!
转身就进了秦夕的营帐。
取来两个小碗和勺子。
秦夕有些不知所措,看了看琅泊。
琅泊便双手抓着衣裳,说:“秦姑娘,那我就先走了。”
准备离开!
被唐思大声喊住。
“你们都进来阿,坐坐坐!”
她招呼着。
于是,三人便围着桌案坐下。
唐思盛了两碗粥,一碗给了秦夕,一碗给自己。
端起来就乐呵呵的吃了起来。
刚送到嘴里一勺!
眉头一皱。
勉强将那一口白粥咽了下去。
随即一脸稀烂。
像吃了砒霜似的,立马将碗推开。
不可思议的看着琅泊,手指着面前的一锅粥,问:“傻大个,你确定这是你熬的粥?”
琅泊咽了咽口水,坚定的点了下头!
并说:“我熬了三个时辰的。”
“太难吃了。”
就这样说出来,我不要面子的哇!
琅泊一慌,立刻将摆放在秦夕面前那碗粥给收了回来,倒进了那锅像模像样的白粥里,迅速的盖上盖子。
吞吞吐吐道:“那个……我是第一次熬粥,味道可能是不好。”
唐思拆穿他:“可你刚才明明说自己吃了一半,所以才端来给秦姑娘的,还强调说不是特意的,既然吃了,好吃不好吃,自己不知道?”
尴尬!
“……”琅泊赶紧朝她使眼色。
一副“求放过”的样子。
唐思掩嘴巴笑了笑。轻咳了一声:“好了好了,不逗你了,看你那紧张的样,我又不会吃了你。”转头跟秦夕说,“秦姑娘,你别看他是个傻大个,整天就知道刀刀剑剑的,可往往这样的男人是最柔情、最细心的,就像我的阿莫
,别看他每天就知道喝酒打架,娶了我之后,不知道多温柔,而且他……”
一个劲的夸她家莫若。
渐渐扯远了。
等她意识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一炷香之后的事情了。
秦夕是个好姑娘,不打断她,一直听她说完为止,似乎也很感兴趣。
唐思结束了自己和莫若话题,才开始慢慢说到点子上:“秦姑娘,如果能遇到一个对自己这么好的人,可千万不要错过了,一旦错过就没了,我说的意思,你应该知道的,对吧?”
秦夕咬了咬唇,看了琅泊一眼。
脸颊通红!
唐思也不再继续逗他们。
挺着个大肚子给人拉红线、当红娘多不容易啊!
便艰难的撑着身子起来,又留下一句给琅泊:“傻大个,我可帮你到这了,别再傻呆呆的。”
琅泊看了看她,一副“你赶紧走”的样子。
唐思嘴角偷偷染着笑意,出去了。
营帐内。
琅泊和秦夕面对面坐着。
被唐思一搅,气氛虽然有些尴尬,但也多亏了她这样一搅,将二人的心思都摊了出来,不用再遮遮掩掩,费尽心思的各自揣摩对方的心思了。
至少知道,秦夕对琅泊是有心的,琅泊对她也是有心的。
沉默许久后。
“那个……”
“那个……”
两人几乎是同时出声。
琅泊像个小迷弟,看着秦夕那双温和迷人的眼睛就浑身不着调了,赶紧说:“秦姑娘,你先说。”“其实……”秦夕犹豫了会,鼓足了勇气,道,“琅大哥,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如果没有你,我可能已经死了,在我心里,你比我的命还重要,我长这么大,也是第一次……对一个人动过心,我知道说出这样
的话很唐突,可我若是不说出来,就真的像唐姑娘刚才说的,也许……就真的错过了。”
眼睛里淬着泪水!
看得琅泊心都碎了。
“秦姑娘,我……”
“你不用急着回答我,可以慢慢考虑,我知道我配不上你,像琅大哥你这样的好人,一定很多姑娘喜欢,我只是不想藏着自己的心意罢了。”
“不是的秦姑娘,是我配不上你才是,我……”
“琅大哥,你不用急着回答我,我知道,你放不下你家公子,若是与我在一起,你就不能追随他了,我不想为难,所以,你好好考虑考虑。”
这确实是个大难题!
要是真的和秦夕在一起,就意味着要和她找一处地方安定下来,那么,就无法追随自家王爷,真要如此的话,确实很难立刻就抉择,好在秦夕是个懂事的姑娘,给足他时间去考虑。
并且还告诉他:“我的心意你已经知道了,但不管你如何选,我都不会强求。”
瞧!多好的一个姑娘。
也正是因为这句话,让琅泊丢了魂。
他回到自己营帐后,一直在想这件事。
而他清楚自己对秦夕确实是喜欢,可……他又舍不得自家王爷啊!
毕竟,他也很爱自己的那位王爷啊!
想了想去,也没个肯定的答案。
最后直接抱着一壶酒去找莫若了,打算从他身上取取经。
莫若正拎着几只兔子从外面回来,就被他拽进了营帐。
“怎么了?慌慌张张。”
二人坐下。
琅泊往他面前递了一坛子酒,十分严肃的说:“莫神医,我病了,而且是病入膏肓的那种。”
呃!
莫若盯着他看,用手背在他额头上探了探。
然后捏起他的手腕,把了会脉。
嘴里“啧啧啧”了几声,眯着眼睛,故意一脸严肃道:“恩,确实是病入膏肓了,赶紧准备身后事吧。”
一听!
琅泊十分紧张,身子往前,赶紧问:“那到底是什么病?”
莫若嘴里慢悠悠的吐出两个字:“心病!”心病难治!
第934章 心病需要心药医
心病!
这男人看的真透。
琅泊吧唧了几下嘴,迫切的问他,“那莫公子,这病能治吗?”
“难!”
“难?也就是有的治了?”
“有是有,就怕你不想。”莫若叹息。
琅泊正色,“不管怎么样,这病,我一定要治。”
刚说完——
莫若抬起手指,往他脑门上狠狠一敲!
“怪不得子然常常喊你傻大个,真的一点也没错,这心病若真能治,世上就没有什么悲欢离合、苦命鸳鸯之说了。”
他摸着脑门,完全不明白其中意思。
毕竟初恋懵懂!
琅泊低着头,一脸凝重。
叹了一声气,说,“难道……自己真的要死了?”
他一边说,一边摸着自己的心脏。
真的信了莫若的话。
他那个样子,看得莫若真的想笑。
摇摇头!
“逗你的,你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没常识?心病只需心药医,有了心药自然就好了,死不了人的,可是……你若不愿吃那心药,偏偏要去吃毒药,那就是真的必死无疑了。”
“心药?什么心药?”琅泊追问,觉得自己有救了。
莫若便正了正身子,认真问他,“你实话告诉我,可是与那位秦姑娘有关?”
呃!
琅泊一脸惊慌:“这……你……你怎么知道?”
“傻子都知道。”
“……”
“其实,你也不必纠结,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何必发愁?还觉得自己得病了?我看,你哪里是病了,分明是快死了。”
琅泊无辜,“莫公子,你就别笑话我了,你也知道,我自小就跟着王爷,身边接触最多的女人,就是纪姑娘,我哪里懂那些啊!所以才来问问你。”
莫若眯了他一眼!
然后——
端起面前的酒咕噜咕噜的喝了起来。
尔后说,“琅泊啊琅泊,那秦姑娘既是你的心病,也是你的心药,你若想活着,就得把那心药给吃了,明白吗?”
“不明白!”诚实的很。
真是榆木脑袋!
莫若,“你说你这人啊!如此简单的道理都不懂,是如何活到现在的?你听好了,我说的每一个字,都牢牢记住。”
“嗯。”他重重点头。“这心病呢,来源于爱,有了爱,不敢爱,那就成了病,积在心里,会要人性命,要想救治,就得心药医,正所谓心病还需心药医,这是真理,如果能遇到自己喜欢的就千万别错过,人家秦姑娘是个好姑娘
,你对她也有心意,又何必纠结?结果让自己得这个心病。”
可——
琅泊顾虑,“那……如果我真的选择了秦姑娘,王爷怎么办?你倒是告诉我啊?”
“你家王爷手脚健全,无痛无病,又能吃,又能喝,需要你这个大老爷们整天跟着做什么?总之,你记住我说的一句话……”
“什么话?”
莫若顿了一会,又喝了几口酒,一双黑眸看着琅泊好奇的眼睛,跟他说,“这句话就是……你家王爷不是你的。”
“……”
琅泊似乎明白了。
又好像没明白过来。莫若知道他脑子是直的,不会拐弯,便换了一种解释跟他说,“我这么跟你说好了,你家王爷喜欢纪姑娘,非她不娶,而纪姑娘此生也非他不嫁,所以,景容早晚都会娶了纪姑娘,到时候,他们就会逍遥与
江湖,潇潇洒洒,而且将来还会子孙满堂,和乐融融,你若一直跟着他们,那你就只能劈柴挑水,任劳任怨,终日围着你家王爷和纪姑娘转悠,当个老妈子,成天里端屎端尿……”
端屎端尿!
噗——
真是越说越离谱!
不过这种粗俗的解释,琅泊这回倒是听明白了。
却听得他后背一凉。
不管怎么说,他好歹也是个侍卫啊,头等侍卫,手里拿的是剑,斩的是人头,怎么就成了老妈子,还端屎端尿了?
一想到那个画面,就像做了个噩梦!
满脸稀烂。
莫若忍不住笑了起来,继续喝酒。
忽然——
外头进来一人。
“什么端屎端尿?”景容问。
他手里提着两壶酒,也是来找莫若喝酒的,刚好听到了这么一句。
琅泊见到他,飞速从地毯上弹了起来。
“王爷。”
“坐,一起喝酒。”
“那个……”
景容已经坐下,仰头,“怎么了?”
“王爷,我正好想起有个事忘了,就先走了。”
说完,一溜烟走了!
飞快!
逗得莫若笑得合不拢嘴。
莫若拧眉,手指在桌案上敲了敲,问,“他怎么了?”
“他得了心病。”
“心病?”景容一脸懵逼。
莫若将他带来的两坛酒打开,“罢了,不说他了,咱们喝酒。”
景容也不多问。
二人尽兴喝酒。
……
纪云舒去了关押白音的地方。
他坐在地上,没有被捆绑,后背靠在木桩上。
外头的火光随着营帐帘子打开的那一刹那透了进来,斜斜的光线正好照在白音那张惨白的脸上,他眯着眼睛,看着进来的人。
那人背对着光,看不清楚相貌,随着营帐的帘子放下后,影像才渐渐清楚。
是纪云舒!
她手里捧着一个大碗,和一壶水。
他笑了一声,不屑道,“怎么,你是想来告诉我,你从那张画像上和那块木牌上知道了什么?”
她没有回应,走到他面前,将手里的大碗和那壶水放在他面前的地上。
一看,碗里是羊肉!
满满当当。
“吃吧!”
白音确实快饿疯了,可看着眼前的食物,他却没有半点要动的意思。
“你不是想知道画像和木牌的事吗?既然想知道,就留着你这条命,如果你死了,就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这一说,白音的眼神动了几下,然后伸手抬着那个碗,抓着里面的肉吃了起来。
狼吞虎咽!
纪云舒默默的坐了下来。
盯着他吃。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仔细的看他。
白音的眉宇上少了几分烈气,多了几丝温和感。
她看着他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巴、下巴……
一一看了过去。
恍然之间,竟与自己有些相似,可再认真一看,又觉得一丝也不像。
她看着看着,就开始端量起他的骨来。
从眉骨、颧骨、鼻骨、下颌骨…一一看了一遍。
第935章 你娘?
纪云舒几乎将他的骨骼细细的看了一个透彻。
说白了,眼前这个男人就像没穿衣服、赤裸裸的站在她面前一样。
被她那双如同扫描器的眼睛看得清清楚楚。从骨骼上来看,白音确实不是中原人的体格,而大临北边的境外人几乎都身材魁梧,双肩具宽,头颅偏大,眉骨突出,眼眶也像欧美人那样深凹,可是这些,白音都不具备,他虽然也身材魁梧,却不壮大
,骨架也没有北边境外人大,像是大临偏西的境外人。
这么一看,他可能真的来自胡邑!
白音抓着碗里的羊肉啃,狼吞虎咽。
一大碗的羊肉很快就被他吃完了。
他抓起那壶水,“咕噜咕噜”的往嘴里灌,仰着头,喉结上下滚动,壶里的水从他的嘴角两边流下,流到脖子上、衣服上、地上。
总算吃饱喝足了!
浑身充满了力气。
而纪云舒始终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然后问了句,“饱了?”
白音抬着肮脏的袖子,往嘴巴上一抹,墨色的瞳孔转而看向她。
不作声!
“你若是还想要,我就让人再给你拿些来。”
“不用了。”他舔了舔唇上残留的味道,与纪云舒道了一声谢。
纪云舒勾唇一笑。
根本不在乎他的这声谢!
白音曲起膝盖,只手往上一搭,显得慵懒无谓,身子也顺势往后面的木桩上靠去,启料,后背这才刚挨到,背上的痛就疼得他龇牙拧眉。
“啧……”
似万千银针扎入般疼。
他反手摸向自己的后背。
湿湿的!
粘粘的。
摊手一看,手上全是血。
格外刺眼。
原本,后背因为摩在地上而血迹斑斑,休息了这么久之后倒也好了一些,伤口也都结了痂,可是刚才吃得太猛,动作太大,导致伤口又裂开了。
他甩了甩手上的血,并不在意。
纪云舒轻蹙眉,问,“你没擦药?”
她记得,自己明明那天晚上在林子里就将药还给他了。
受了这么重的伤,却忍着不擦。
真是人才!
白音冷笑一声,勾着脱皮的唇,看着自己指端上那些鲜红的血液,指尖互相搓了搓,一边无所谓道,“擦了又怎样?能好?反正大不了一死,有什么可怕的。”
“……”
纪云舒无言以对!
他忽然抬起眸子看着她:“如果你经历过一次又一次的死亡,双脚差点踏进了鬼门关,那这世上,就没有什么能让你害怕的了。”
呵呵!
她怎么没经历过?
是经历了无数次!
被刺客刺杀活了下来,摔下山谷活了下来,被丢下湖里活了下来……
能活着到现在,简直是奇迹。
她也懒得将自己的事迹摊出来说。
只是从袖子里取出一瓶药,走到白音身后蹲下。
映入眼帘的,是白音那鲜血淋漓的后背,衣服已经被磨破,依稀可见皮肉上那一道道血迹斑斑的伤口。
十分可怖!
纪云舒打开了手中的瓶子,随即抽出自己白色干净的手帕,沾了沾瓶子里的红色药粉,朝白音裂开的伤口上轻轻擦去。
药粉才刚刚碰到——
“啧!”
就白音疼得浑身一颤。
药入了皮肉,像无数的蚂蚁在啃咬似的,渐渐从他的皮肉里啃到他的骨头上。
让人痛不欲生。
纪云舒手上的动作更轻了些。
解释:“这药是那位莫公子研制的,对伤口治愈很有效,你忍一忍,涂上之后,只要不去动它,很快就能好。”
“……”
那种痛,疼得他满头大汗,只能死死的咬着牙。
忍着!
很快,纪云舒那块干净的帕子布满了鲜血。
十分晃眼!疼痛感渐渐散去后,白音沉沉的舒了口气,微微眯起眸子,轻喘气,回忆起以前的事情来,说,“记得刚来这片草原上的时候,我在林子里遇到被狼群围攻的呼和浩,当时,他几乎就要成为那群野狼的口中
肉,我原本可以离开,不去救他,可最后还是折了回去,当时为了救他,我身上被那些野狼咬得体无完肤,鲜血淋漓,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还能有命活着将呼和浩带离那片林子。从那天起,我就一直跟着他,帮他不停的打仗,不停的吞并各个部落,日子过得很快,转眼都好几年过去了,这期间,我在敌人的手里死了活,活了死,身上一共留下了四十三道刀伤,三道箭伤,不知道
死过多少回又活了过来,我想,老天爷要我活着的原因,可能就是让我遇到你,解开我这二十一年来的困惑。”
他侧眸看了她一眼。
纪云舒听完这番话,面色依旧平静如水。
谈不上同情,也谈不上感同身受
只是不由的,她眸子一沉,说:“或许……老天爷让我活着也是同样的理由吧。”
两人有着同样的目的。
就是解开真相!
白音没有做声。纪云舒面色清冷,继续给他上药,目光也一直盯着他后背处的伤口上,未抬半寸,说,“二十一年前,我母亲在青楼遇到了我父亲,那时便有了我,我出世时,她就难产死了,死之前给我留下了那块木牌,我母亲出自青楼,我父亲又是酒醉才有了我,所以我母亲就成了家里最大的耻辱,没人愿意多提,甚至将她所有的东西都烧了!以至于……我连我母亲究竟长什么样?是哪里人?为何会在青楼?这些都不知
道,不过自小照顾我的嬷嬷告诉说,说我与我母亲很像,可究竟有多像,我也不知道。”
呃!
很像?
白音身子一怔!
口中呢喃了一声:“二十一年前?”
而纪云舒似乎是故意跟他说的这番话。
所以专门说了二十一年前的事。
于是,白音试探性的开口,问:“你的意思是……画像上的人……很有可能是你娘?”
纪云舒手一顿!
眼眸更深了些,将染血的帕子收回,把药瓶拧好。
起身!
垂目看着急切想得知答案的白音。
“你还是先好好休息吧。”
她不愿多说。
转身准备离开。
白音叫住了她,激动道:“你要是知道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脚步一顿,背对着他,抿了抿唇,到底什么也没说。
留下这番话,走了。白音双手撑在地上,浑身抖颤。
第936章 出战前夕
白音并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纪云舒也没有得到肯定的答案!
她要等。
等三爷回来。
三天后。
三爷带着自己的兵马从木扎尔那里回来了。
同时,也带来了一个消息。
众人聚集营帐内,等着他宣布。
都很紧张。
三爷一敲桌:“经过此次商议,木扎尔已经同意出兵,而且也已经派兵去拦截他们越丹的援兵,答应与那些作为援军的部落达成条件,一举灭了越丹。”
一举灭了越丹!
对于大伙来说,这真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将士们气势高涨。
早就想收拾越丹那帮狗杂碎了。
“咚咚咚……”
众人激动的猛锤桌子。
声音如雷贯耳。
三爷犀利肃重的视线从众人身上逐一扫过。
随即双手一抬,捏拳。
众人顿时安静下来。
等他发号施令!三爷一脸严肃,说:“虽然到时候我们拦截了越丹的那些援军,但也不能就此掉以轻心,毕竟那帮越丹人在西部打了这么多年,生性残忍,杀了那么多人,他们天生就是打仗的种,我们绝对不能轻视,而且
听说,他们的首领呼和浩是个极其心狠手辣的人,也喜欢耍些歪门邪道,以免到时候他们会使诈,保证我们能一举灭了越丹,我们一定要做好万全的准备,明白吗?”
“明白!”
三爷点头,转而命令赛和说,“赛和,你立刻集结我们的兵马,与木扎尔的兵汇合。”
赛和领命:“知道。”
他早就手痒了。
这次,一定要将巴图那杂/种的脑袋给拧下来。
然后挖开脑子,将里面的脑髓一勺勺的吃了才泄恨。
三爷又喊了一声“乌力罕”。
“在!”乌力罕起身,听候吩咐。
“你办事稳妥,我一向放心,所以,你带着一队人马先去盯着越丹,守在他们的军营外面,若他们有什么动作,立刻来报。”
“是。”
接着,又一一吩咐了一些事情。
众人领命!
三爷见大家气势如此高涨,起身道:“好,传我的令,今晚一醉方休,明日出发。”
“咚咚咚……”
又是一阵拍桌声。
整个营帐内仿佛要被掀翻了。
纪云舒知道三爷回来,本想拿着那张画像和两块木牌去问他,可出兵在即,现在去问,似乎不大合适。
便先忍了下来。
晚上,空旷的草地上燃起了一团巨大的篝火。
周围还架着许许多多的火苗!
在静谧的草原黑夜中闪耀着金灿灿的光芒。
众人也像那一堆篝火的火星子一样热情激烈。
一张张矮桌围成一圈,坐满了人。
美酒佳肴,一一呈上。
宰了牛羊,放了鲜血。
整个空气里,充斥着牛羊的鲜肉味和美酒的味道。
但以防万一,周边还守着很多士兵。
三爷举起满是酒的大碗,朝众人敬酒:“此次与越丹一战,必要得胜!”
“胜!”
众人气势滂沱。
尔后,三爷又端了碗酒,对向景容:“景公子,这一杯,我敬你。”
一饮而下!
景容抬碗往前递了递,也喝下了。
旁边的莫若则半边身子撑在桌案上,一手提着酒坛子,直接抱着喝。
与景容说:“到时候生擒了呼和浩,他的人头就是你的了。”
但——
景容有所顾虑:“结局未定,一切皆有可能。”
“哦?这话何意?”
“呼和浩能在短短几年时间就吞并了西部草原这么多部落,可见绝非不简单,这一战,就算赢,也要费很大的力气。”
“这个你就放心好了,侯辽人又不是吃素的,不打便不打,打起来,那帮越丹人可就相当于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了。”
“希望如此。”
二人碰杯饮酒。
纪云舒和唐思、秦夕则挨坐在一起。
唐思看着面前的酒,肚子里的酒瘾一下忍不住就犯了。
自从怀孕到现在,她可是滴酒不沾啊。
咽了咽口水,正准备端起面前的碗,被纪云舒拦住了。
“你不能喝。”
她可怜兮兮的看着她:“云舒,就一点点。”
“不行,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孩子想。”
无奈,只好将手缩了回去。
过了一会,她朝纪云舒靠近,眼神朝自己的爹挑了一眼,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去问我爹、关于那张画像和木牌的事?”
她到是想啊!
可现在这种情况,她怎么问?
“等到合适的机会吧。”
“哦。”唐思只能喝了一口水。
纪云舒心里莫名有些紧张,是那种真相即将来临的紧张。
一双手,紧紧的交织在一块。
旁边,秦夕也十分紧张,她已经等了两天,琅泊还没有给自己答案。
她抬着好看的眸,看向不远处在大口喝酒的琅泊。
小心翼翼。
这两天,她一直在猜测各种可能。
他会愿意跟自己在一起?
还是不在一起?
若是拒绝了,自己真的不在乎?
当她正好垂下目光时,琅泊朝她看了过来。
脑海里还回荡着莫若说过的话。
秦夕是他的心病,也是他的心药。
“哎……”叹了一声气。
正好被时子然听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落在秦夕身上。
便调侃道:“我当是怎么了?原来我们的琅大侠是在念着美人啊!”
“你……”琅泊瞪了他一眼。
惹的时子然放肆一笑:“你紧张什么?自己都承认了,还跟我面前演!”
“你不懂!”
“你说出来我就懂了。”时子然朝他靠了靠,“这两天你总魂不守舍,是不是与你的秦姑娘发生了什么事?”
“哎!”
“叹什么气?说啊!”撞了撞他的胳膊。
琅泊沉默了很久,才说:“那天……秦姑娘跟我袒露了心声,问我愿不愿意跟他在一起?”
哎呀妈呀!
这可是天大的新闻啊!
时子然露出一张八卦的脸。
“你小子,可真厉害,竟然让一个姑娘家跟你先开了口,你说你这一大老爷们害不害臊?不过……你怎么说的?答应了?”
“没有。”
“没答应?”
“也不是。”琅泊愁眉苦脸。
时子然急死了:“你倒是说啊!”琅泊看了看远处的秦夕,说:“她没有立刻让我回复她,说是给我时间让我好好想想,可我真的不知道,如果跟她在一起,就不能再跟着王爷了,可……我又不想辜负她,所以我去找了莫公子,想他给我出
个主意。”
“那莫公子怎么说?”
“他说心病还须心药医,又说我跟着王爷的话,就要端屎端尿,做个老妈子。”
这话刚说完——
“噗!”时子然笑喷。
第937章 酒壮怂人胆
琅泊的存在,绝对是个天大的笑话!
什么端屎端尿?
什么当个老妈子?
这话确实像是从莫若口中说出来的。
估计也是因为知道傻大个听不懂含蓄有内涵的话,故而才说得如此“粗俗”。
简答易懂!
琅泊见他笑得快岔气了,便狠狠的横了他一眼。
斥声:“还是不是兄弟了?有你这样笑话我的吗?而且这话也不是我说的,是莫公子形容的。”
可无辜了。
时子然轻咳嗽了几下,不再笑话他。一本正经道:“其实莫公子说的也没错,你想想看,你总不能一直跟着王爷吧?你也是个男人,是时候该为自己想一想了,你还真愿意一辈子打光棍,守着王爷做日子不成?再说,你父母在九泉之下还指望
着你传宗接代、开枝散叶,好安息呢!”
“可……”
“你就别再可是了,王爷身边有纪姑娘照顾,哪里需要你啊?”
琅泊重重的叹了一声气。时子然继续鼓励他:“你就别再纠结了,现在这桩好事摆在你面前,人家秦姑娘都先开口跟你说了,你大老爷们还扭扭捏捏,是不是个男人?而且你对她也有心思,要是错过了,就别人抢走了,你到时候可
别后悔。”
“那我要怎么说?”
“怎么说?大胆的说出来啊!”
“我怎么总觉得有些别扭呢?”
时子然真是拿他没有办法,便往他面前摆了一坛酒,说:“来,酒壮怂人胆!喝了这酒,就赶紧去找你的秦姑娘,向她坦白你的心声,做个男人。”
说着,手背在琅泊的胸膛上重重拍了几下。
肺都快被拍出来了。
琅泊一咬牙,为了“好男人”三个字,拼了!
决心就这么干!
抬起那坛酒,抱着就往自己嘴里灌。
喝得极猛!
都说酒壮怂人胆,他就试一试。
时子然也陪着他一块喝。
周围一片热闹,大伙吃的吃肉,喝的喝酒,甚至还有几个男人围着篝火跳起舞来。
十分尽兴。
不远处,坐在席位上喝酒的赛和忽然起身,朝乌力罕走了去。
他一向与乌力罕是死对头,明天就要带兵去和木扎尔汇合了,他想了想,还是得找乌力罕和好才行。
摇晃着粗壮的身子便在乌力罕旁边坐了下来。
这一屁股下去,地动山摇!
大大的肚子差点将面前的桌子撞翻了,幸好乌力罕又快,摁住了。
扭头奇怪的看着满脸通红的赛和。
“干什么?”他说着就朝旁边挪了去。
偏偏赛和又朝他挨近了些!
像块牛皮糖!
“哎哎哎,你做什么?”
想骚然我不成?赛和露出一口黄牙,笑了下,与他十分客气的说:“乌力罕,咱们平时总是意见不和,我知道你讨厌我,其实我也讨厌你,也恨不得揍你几顿,让你安分安分,可是这次要出兵去打越丹,我们就是同一阵线
的,以前有什么不愉快,今日就一笔勾销了,你说,怎么样?”
噗——
当什么事!
乌力罕哼了一声:“你是不是喝多了?”
“没喝多!”
“那就别说胡话。”十分嫌弃他,又顺便朝旁边挪了下。
赛和又笑眯眯的朝他靠了靠,将手中的酒坛子往桌上重重放下。
“咚”的一声!
一只桌角裂开,险些断了。
好在顽强的很。
却看得乌力罕一脸震惊!
心想,这傻/逼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说好的来“求”一笔勾销,你丫分明是想用暴力来压迫我。
乌力罕汗颜。
可看这架势,自己要是不肯跟他一笔勾销的话,这傻缺货色估计会跟自己打一架。
于是想了想,说:“行行行,一笔勾销吧。”
甩甩手。
赛和松了一口气,咧嘴一笑,一只大手重重的往他肩上拍去,说:“果然是我的好兄弟,到时候咱们就一起杀光越丹那帮砸碎,来,喝酒,满上。”
他提着自己带来的那坛酒,往乌力罕的碗里灌酒。
很热情。
而这一晚,大伙都喝了很多。
可侯辽人天生就是酒罐子,根本喝不醉,只是撑得肚皮都快炸开了而已。
散席之后,也都各自回到各自的岗位上去了。
而此时的琅泊,喝得醉醺醺的!
完全就像一滩烂泥。
任由时子然将他拖走,往营帐的方向去。
可是——
刚到营帐外,琅泊就迷迷糊糊的喊了一声“秦姑娘”。
时子然脚步一顿。
问:“你叫什么?”
“秦姑娘……”
“你这小子,果真是酒壮怂人胆啊!”
“……”
忽然,时子然就打起了主意。
嘴角坏坏一笑。
偏头看着琅泊,说:“兄弟,你可别说我不帮你啊!这回,你可要自己把握。”
他心里打着小算盘。
然后,将琅泊扶到了秦夕的营帐外。
里面还点着灯。
冲着里面喊了一声:“秦姑娘,你在吗?”
秦夕正在里面收拾东西。
闻声,应道:“在。”
“那我进来了。”
“进来吧。”
帘子被拉开,就看到时子然扶着醉醺醺、左摇右摆的琅泊进来了。
秦夕看到喝得醉醺醺的琅泊时,微惊:“琅大哥?”
赶紧上前与时子然一同将他扶到了地毯上躺下。
琅泊在地上滚了几下,就是不安生。
嘴里还嘀咕着几句让人听不懂的话。
秦夕问:“他怎么喝成这样?”
“心病呗!”
“什么?”
时子然赶紧说:“我也不知道,大概他是心里有事吧,反正怎么劝都劝不住,而且一口一个秦姑娘的喊着,非说要来找你,没办法,我就送他过来了。”
说着的时候,露出一脸无奈的样子。
秦夕的脸颊一红。
低了低头,小声问:“琅大哥……真的叫我的名字吗?”
“当然,他要不是喊你的名字,我怎么会带他过来呢?”
“……”
琅泊在地上扭动了几下,嘴里喊着:“喝,我还能喝,喝……”
一边说,还不忘一边伸手乱晃。
时子然冲他说:“喝喝喝,你就知道喝!早晚得喝死你。”
然后往他胸口上捶了一拳。
琅泊也不觉得疼!
继续嚷嚷着要喝酒。可是那一拳,却让秦夕可心疼了。
第938章 求见三爷
秦夕还伸手在他的胸口上揉了揉。
这一揉,琅泊忽然抓住了她的手。
嘴里念念叨叨。
一句也听不明白。
秦夕看着自己被他抓住的手,脸立马就红了。
立刻将手抽了回来,捂在胸前。
低着头,满目羞怯。
时子然见状,不想做电灯泡,打算离开。
忽然——
瞥见了秦夕正在收拾的东西。
一个包袱!
恩?
便扭头问:“秦姑娘,你这是……”
指着那东西。
秦夕起身,抿了抿唇,解释道:“我的身体已经好了很多,所以……我打算明日就走。”
“走?”
“嗯,这里……毕竟不是我的家,而且……我也不知道自己继续留下来,究竟有何意义?”
“秦姑娘,你可千万别这么说,你不是说你喜欢琅泊吗?你这要是走了,他怎么办?”时子然指着地上的琅泊。
秦夕垂了垂眸子,鼻子酸楚,眼眶不由的红了。
轻声道出一句:“我不想为难他。”
真是个好姑娘。
时子然焦急,真想朝琅泊的大腿上踢去。
小子,你可得加把劲啊!
人家姑娘要走了。
他赶紧劝说道:“秦姑娘,你还是再考虑考虑,别急着走,等明日再说。”
“我……”
“其实这傻大个他也喜欢你,就是他怂,不敢跟你开口而已。”
秦夕眸子一亮,问:“真的吗?”
时子然认真道:“当然是真的,而且是他亲口说的,你要是不信,等他醒来你亲自问问就知道了,他自然不敢跟你说假话。”
打包票!
这一说,秦夕十分开心。
心里的结总算解开了。
嘴角上渐渐溢出一丝笑意。
时子然见自己的话起了作用,随即说:“那秦姑娘,这傻大个就交给你了。”
“啊?这……”
他转身,一溜烟就走了!
不等秦夕答应。
她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毕竟,自己现在与琅泊还没有名分,这男女共处一室,合适吗?
她咬着唇,有些紧张。
地上的琅泊又扭了扭身子,嘴里迷迷糊糊的又喊了一声“秦姑娘”。
秦夕听得清清楚楚。
顿时,忐忑紧张的感觉一扫而去。
眼眸红了。
“琅大哥。”唤了一声。
“秦姑娘,我……我想跟你……跟你一起,你别走,别走……”
声音越来越小!
秦夕听到那番话,哭了。
她赶紧擦干眼泪,蹲坐在琅泊身旁,再次唤了一声:“琅大哥。”
琅泊像是听到了,缓缓睁开微微眯起的眼睛。
酒醉上头,他看不清眼前的人究竟是谁?
模模糊糊只觉得有个影子。
嘴里不由的喊了一声“秦姑娘”。
然后,抬手朝面前的人伸去。
秦夕一把握住了他的手。
手掌很热,暖在她冰冷的手心中。
她吸了吸鼻子,整个人朝琅泊的胸膛上靠去。
趴在他怀中。
琅泊也伸手抱着她。
另一边。
纪云舒到了三爷的营帐外。
外面有两个兵守着。
“纪姑娘?”
这么晚,怎么到这来了?
她客气道:“麻烦通报一声,我想见三爷。”
“这……”
“不方便?”
“不是不是。”
里面的三爷听到外头的声音,问:“是谁?”
士兵回:“三爷,是纪姑娘,说要见你。”
可里面却没了声音。
过了好一会——
“让她进来吧。”
士兵让开。
纪云舒一进去,就味到了一阵酒味。
三爷站在一面高大的屏架前,正从上面取下一把黑色的短刀。
那把短刀很精致,上面刻着许多凹凸缠绕的纹案,把心上镶了一刻蓝色剔透的宝石,闪烁着冰冷的蓝光,刀把上则缠着一层狼皮,却被摩得有些发光,周边也有些脱了皮,许是常年握刀的原因。
他取来一块帕子,准备擦拭短刀的外壳。
看了一眼纪云舒。
问:“都这么晚了,纪姑娘有事?”
她:“……”
恩?
三爷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再问她:“纪姑娘有话,不防直说。”
纪云舒:“我确实有一事想问一问三爷。”
“你说,只要我知道,一定都告诉你。”
她沉声道,“我记得当初在京城的时候,三爷跟我说过,你是胡邑人。”
“没错,我是胡邑人。”
“二十一年前,胡邑内乱,你与你的故人逃离到大临的途中失散了,对吗?”
三爷眼睛微微一眯,似乎从她的话中察觉到了什么?
可手上擦拭短刀外壳的动作始终没有停下来。
回:“没错,我是这样说过,只因途中出了意外,失散了。”
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来。
然后,他缓缓将那把短刀抽了出来。
刀上闪现出来的银光从他眼睛上匆匆掠过。
开始擦拭起那锋利的银色短刀。
一边问,“纪姑娘怎么突然问起这些?”
“因为,我想跟三爷打听一个人!”
“谁?”
纪云舒上前一小步,继续问,“我记得三爷说过,我与你的那位故人很像,那么,究竟有多像?”
呃!
三爷手一顿。
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
一双深沉的眼神看着纪云舒。
纪云舒没有多作解释,只是从袖子里将那张泛黄的画像拿了出来。
朝三爷递了过去。
“不知道三爷所说的那位故人,是不是就是画像中的这个人?”
三爷眉头紧皱,目光盯着那张朝自己递过来的黄纸。
眼神猛然一怵!
因为那张纸,他认得!
随即,他收了手中的剑,将其重新放回了身侧的屏风上,走过去,将那张纸接了过来。
缓缓打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与纪云舒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可若是再仔细一看,其实两人也有些许的不同。
画像中的女子带着一丝清朗之气,眼神温和有神,有着名门贵族的高雅气质,所谓“出淤泥而不染”来形容正合适,而纪云舒的眼神里,则多了几分睿智,人也灵气许多。
而这种不同,似乎只有三爷才看得出来。
因为,这画像中的女人,他再熟悉不过了。
尽管二十多年过去,这个女人的样貌依旧清清楚楚的刻在他的脑海中。
头发、额头、眉毛、眼睛、鼻子、嘴巴……一颦一笑,都烙入骨中,从未忘记过。
第939章 她就是你们的娘
他捏着那张纸的手紧了几分,隐隐颤抖,原本凌厉严肃的眼神沉了下来,忧伤可见。
纪云舒看到了他神色上的变化。
她说:“这人,就是你口中所说的故人吧?”
三爷没有回应。
继续看着画像中的女人。
尔后,纪云舒又拿出了那两个正正方方的木牌。
朝三爷递了过去。
“这个东西,你应该也认识吧?”
三爷抬眸,看到纪云舒掌心内那两块重叠在一起的木牌子,眼神忽然一震,惊讶无比,立即伸手拿了过来。
他双手抖颤,粗糙的手指轻轻摩擦在木牌的纹案上。
凹凸不平,层层有序。
一刀一刻!
清清楚楚。
这个纹案,他再熟悉不过了。
那可是他一刀一刀雕刻上去的。
他眼眶湿润,抬头激动的问纪云舒,“为什么你身上会有两块这样的木牌?”
呃!
他这样一问,纪云舒就懂了。
“所以,你真的知道当年的事。”
“你告诉我,另外一块木牌,你从哪儿得来的?”
急切!
纪云舒说,“这张画像和另外一块木牌是从那个被我们抓来的越丹人身上得来的。”
“他?”
“他亲口告诉我,二十一年前,他醒来的时候是在一片林子里,但什么都不记得了,身上只这张画像和一块木牌。”
三爷身子一抖。
东西险些从他手中掉落下去。
口中嘀咕,“二十一年前?二十一年前……”
纪云舒:“是在西北之遥,接近宜城的那片林子里,穿过林子,就能抵达胡邑。”
刻意强调。
这一说,三爷瞠目,指端一紧,将手中的画像要捏碎了一般。
同时,他身子不稳,往后退了几步,眼神恍惚不定,口中再次呢喃,“西北之遥,宜城……”
所有的点,几乎都对上了。
看到他这样,纪云舒就更加确定了。
那桩二十一年前的事,三爷不仅参与了,或许……还是当事人!
她往前一步,问,“你可不可以告诉我,到底当年发生了什么事?画像上的人是谁?与我有什么关系?那个被抓来的越丹人又与我有什么关系?还有你……到底是谁?”
一连串的问题袭来。
三爷抬着眼睛,对视着她。
她正等着自己想到的那个答案。
可三爷忽然朝外面唤了一声,“来人!”
外头士兵进来,“三爷?”
他吩咐,“去将那个越丹人带来。”
士兵懵了一下,看了眼纪云舒后,便领命去了。
很快,白音就被带了进来,双手被捆绑在背后,动弹不得。
这几天,一直有人给他送饭送水,甚至还有人进来给他擦药,身体好了很多,浑身都有了劲,他立在那儿,一脸不服输。
此刻,整个营帐内的气氛十分凝重。
当白音看到三爷手中拿着的那张画像和那两块木牌时,隐隐约约,似是意识到了什么。
想必,是跟他有关!
但怎么会牵扯到三爷?
与三爷也有关?
三爷冲着那两个士兵摆了下手,“下去吧。”
“是。”
士兵离开!
只剩下三人!
三爷从旁边拿来一把匕首,面色冷冰冰的走到白音身后,抽出匕首,快速将他捆绑在手腕上的绳子割去,丢在地上。
白音的手腕被勒得出血,得了自由后,扭了几下,握了几下拳头松松筋骨。
同时,三爷从他身后绕到面前,问他,“你叫白音?”
白音看着他,“嗯”了一声。
三爷又拿着画像问他,“这张画像和木牌是你的?”
“是我的。”
“你从哪儿得到的。”
“一直在我身上!”
“你确定?”
“我没有必要撒谎。”
“听说,你是在一片林子里醒来的,而醒来之前的事……都不记得了?”三爷继续问。
白音皱了下眸子,嘴角轻轻一勾,“看来你知道的不少。”
三爷的目光缓缓落到他的手臂上,忽然,一把抓起他的手臂,将袖子撸了上去。
就在他手臂上,有一块呈现椭圆形的黑色胎记!
呃!
三爷眼神一颤,眼泪止不住的夹在眼眶中,细细端看着白音的眼神。
“是!确实像!真的是你?真的是你!”
三爷很激动!
白音把手抽回。
皱了皱眉。
“你什么意思?你到底知道什么?”
三爷沉了一声,他原本以为可以永远藏住这个秘密,可到头来,终究有要揭晓的一天。
他褪去平时一副严肃冷厉的样子,含着泪,看了看纪云舒,又看向白音,喉结滚动良久。
才道出一句:“这画像中的女人……是你们的娘。”
呃!
什么?
你们的……娘?
纪云舒确定自己没有听错,虽然在此之前她做好了准备,也大概猜到了,可当事实被揭开的这一刻,她还是震惊了。
不仅她,白音也是。
他惊讶得瞠目结舌,愣了一会,不敢置信,“你说什么?画像上的人……是我娘?”
三爷点头,“没错,她就是你们的娘。”
“……”
两个人都缓了好一会。
互相看了看。
确实,两人的眉眼莫名很像!
纪云舒深呼了口气,问三爷,“那你呢?你是谁?”三爷沉默半响,看着手中的物件,道:“我与习儿是自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这幅画像是我在她成年的那一年为她画的,本以为那时我能娶她为妻了,可世事难料,因为家族缘故,她最后还是嫁给了别人,这两块牌子也是我后来刻给她的,上面的图案是一朵花,是我们那里独有的指兰花,代表着祝福,我祝福她能幸福,能永远开心,没多久,她就生了一个儿子,将其中一块木牌给了他,她说
,等她再生个女儿的时候,就把另外一块给她。可谁能料想到,就在二十一年前,胡邑突然发生内乱,四处杀戮,到处硝烟弥漫,我带着几个人护送你们的母亲一路逃到大临,但是经过那片林子的时候,我们失散了,而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她,我一路找,最终到了侯辽,便在这里定了下来,我没想到,她的儿子跟女儿竟然都还活着,也许……这就是上天的安排。”
第940章 白音,我不想与你为敌
纪云舒和白音互看一眼。
继续等他说。
三爷的声音越发抖颤哽咽,他看着白音,继续说,“当年我们失散的时候,你娘还带着只有八岁的你,而且当时,她刚刚怀有身孕,一月不到。”说着,他看向纪云舒,“而她腹中的孩子就是你。”
纪云舒和白音:“……”
三爷微微摇头:“我不知道她跟我们失散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她怎么会沦落到锦江青楼那种地方?都是我不好,如果当初我能好好看着她,就不会跟我们失散了,都是我不好。”
后悔不已!
十分自责!
白音已经愣住,眼神恍惚。
他寻了二十一年的真相,今天终于真相大白,可为何……他心里却麻麻的,仿佛完全失去了知觉一般。
在原地抖颤。
而纪云舒拢着眉心,情绪复杂,她占据着这具不属于自己的身体,可真真切切的能感觉到胸前涌动着一股道酸酸楚楚的感觉。
所以……她是胡邑人?
当初,纪家将她逐去家谱,仿佛冥冥中已经安排好了一样,注定她不是纪家的人。
而之前她在谢大娘女儿的木偶上看到的那个与木牌上一模一样图案,也就能解释可,想来那个做木偶的男人,应该也是胡邑人,也知道那种花。
可是,她心里还有一个疑惑。
她问,“那我们的爹是谁?”
三爷眼神一晃,有些躲避,只说,“你们的爹……只是一个很普通官宦子弟,在我们逃离出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
言简意赅。
不愿多提!
纪云舒将信将疑。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其中没有这么简单。
或许,还隐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
而白音则突然跑了出去,纪云舒驻足几步,追了出去。
剩下三爷跌坐在地上。
十分痛苦。
一双黑色紧皱的眸子盯着地面。
放在膝盖上的手握着拳头。
脑海里,回想到了当年的画面。二十一年前,胡邑皇宫里,硝烟弥漫,战火连绵,震耳欲聋的喊声、求救声、哭泣声……几乎淹没在整个胡邑皇宫的上空,一缕缕黑烟从各个宫殿不断的冒出来,渐渐变成了熊熊大火,人们卷着包袱疯狂逃
窜,远处,箭雨一次又一次袭来,射在宫柱上、地上、瓦砖上、人身上……
死亡的气息卷着血腥味充斥在整个皇宫内!
刺鼻难闻。
他带着几个人,护着习儿和年仅八岁的白音穿过了一个又一个长廊,一座又一座燃着火焰的宫殿。
终于到了皇宫的北门……
回头一看时,整个皇宫已经被大火笼罩。
里面,死亡之声始终不断。
而且已经残骸遍地!
这场夺宫之战,他永生不忘!
习儿上马车之前,紧握着他的手,苦苦哀求,“他还在里面,他在里面,救他……”
可他已经无能为力。
只能带着怀有身孕的习儿和八岁的白音离开。往事历历在目,最终的画面停留在他与习儿失散的那一刻,他们身处茂密的林子里,后有敌方追杀,前有大临边境的兵马严肃守,可谓是寸步难移,而追兵已经逼近,难逃一劫,为了一搏,他只能带着自
己的人引开那些追兵,将习儿和白音藏在一个只容得下两个人的树窟里,他们冒险挺身而出,引开追兵,最后死的死,冲散的被冲散,只有他一个折了回来,可是习儿和白音已经不见了。
那时,他几乎万念俱灰。
那一幕一幕,这些年来,几乎每每深夜时都会在他脑海里想起。
甚至后悔至极!
如果当年他没有撇下他们,如果他能带他们成功离开,如果……
可这世上,终究没有如果。
他重重的沉了一口气。
“习儿,或许当年的事只有隐瞒下去,才是真正的保护他们。”
……
纪云舒跟着白音出了营帐。
他不停的往外走。
她就一直跟着他。
而在他们的身后,还跟着几个侯辽士兵,他们举着火把,跟的不远也不近。
白音走到了一个小小的山丘上。
才停下。
纪云舒也停了下来。
他侧眸看着她,问,“你打算跟我到什么时候?”
纪云舒反问他,“你打算去哪儿?”
“去哪儿?”他笑了笑,望着眼前的草原,随时视线的一再深入,越来越黑,看不见尽头,他感叹了一声,“不知道。”
“你可以留下来。”纪云舒往前一步。
“……”
“白音,我们是兄弟。”
“你倒是接受的很快。”
“这是事实。”“那又怎么样?”他甩了一声,说,“不管我们是不是兄妹,可呼和浩是我的兄弟,现在你们要开战,那我呢?是跟着你们一起去打越丹?还是眼睁睁的看着什么都不做?或者说……帮呼和浩来打你们?然后
看着你死?”
他都做不到。
纪云舒拧着眉心,“你可以什么都不做。”“那如果呼和浩攻过来了,我是保你?还是不保你?”他忽然朝纪云舒走去,带着劝说的语气,“如果你真当我们是兄妹的话,那你跟我走,我带你去越丹,我可以保护你,你要知道,呼和浩是肯定会灭了侯
辽的。”
啊呸!
纪云舒苦笑,“那是虎穴,进去了就只有死!白音,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呼和浩根本不在乎你的生死,他只有他自己的野心,一旦你失去了利用的价值,他随时会杀了你。”
“不可能!”白音笃定,“我救过他的命,他拿我当兄弟,你跟我走,我保证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他试图去拉她。
她却往后退了一步。
“白音,我不想与你为敌!”
“我也不想。”
“那你就留下来。”
“我留下来,就意味着要和呼和浩为敌。”白音很激动。
突然——
一道声音传来,“你真的以为呼和浩拿你当兄弟吗?”
闻声看去,只见一道挺拔的身影走了过来。
是景容!
他神色冰冷,面无表情,走到纪云舒身旁停下,与她说,“刚才三爷说的,我在外面都听到了。”
那纪云舒也不用多解释了。她点点头。
第941章 不能留
景容与白音,“如果你拿不定主意,我可以帮你。”
嗯?
白音问,“你什么意思?”
“呼和浩拿不拿你当兄弟?而你究竟要不要选择帮他?一试就知道了,不过……这其中可能要冒一定的危险,怎么样?”0
像在做一笔交易似的。
白音斟酌犹豫。
将信将疑。
知道他心中的顾虑。
景容再道,“现在这个时候,你可以选择相信我。”
你可是我的小舅哥啊!
我还能骗你?
良久——
“好!”
白音答应了。
第二天。
三爷和赛和带着集结起来的兵马去和木扎尔汇合。
而景容、莫若则带着白音,跟乌力罕等人暗中去了越丹军营。
抵达后,白音却独自一人到了越丹的军营外!
外面的越丹人远远看到他,都很震惊,一边上去接他,一边去通知呼和浩。
白音进了军营,入了营帐,由人给自己的后背上药。
这时,呼和浩急匆匆的赶了过来来。
“白音。”
不见其人,先闻其声。
呼和浩一把撩开帘子,冲了进来。
语气紧张担忧。
给白音上药的人退到一边,收拾东西就出去了。
他穿上衣服,看着进来的呼和浩。
只见呼和浩一脸担忧。
“白音,你没事吧?”他紧抓着他的双臂。
白音说,“我没事,还死不了。”
“抓走你的那些人到底是谁?”
“侯辽人。”
“妈/的!老子非宰了他们。”气愤,又问,“不过,你是怎么回来的?”
疑惑!
白音直接说,“他们放了我。”
嗯?
呼和浩的手缓缓从他的手臂上松开,问,“他们为什么会放了你?”
质疑中带着警惕。
一双精锐的眼睛将面前的白音打量了一遍。
白音却不在乎他的眼神,只是一边穿好衣服,盖住后背的伤,一边说,“可能是觉得我没有什么利用价值吧,所以才放了我。”
“真是这样?”
“你不信我?”白音眼眸一深。
呼和浩一笑,“怎么会呢?白音,我拿你当兄弟,你能回来,我比谁都开心。”
白音唇角一撇,“你既然拿我当兄弟,那为什么我被人抓走,你没来救我?”
这……
呼和浩的眼神忽然一怔,又恢复常态,说,“我当然有派人去找过你,可是你也知道,我们的人从西部草原过来,对这边还不熟悉,而且靠近侯辽,在援兵没到来之前,我们不能轻举妄动。”
解释得过去。
白音并没有什么表情,谈不上信不。
但到底什么也没说。
呼和浩拍了拍他的手臂,“总之你回来了就好,你我的好兄弟,到时候跟侯辽开战,还需要你祝我一臂之力。”
“我肯定帮你。”
“要的就是你这句话,那你好好休息,养好身体,你的仇,我会替你报。”
多么仗义啊!
说完,呼和浩便出去了。
白音脸色冰冷,他要赌一把,就赌一赌呼和浩究竟还有没有一点良知?
从里面出来后,呼和浩就聚集了心腹阿木朗和另外几个跟随自己多年的人。
“你们说……那帮侯辽人为什么会放白音回来?”他不放心。
觉得其中有诈。
巴图说,“这其中一定大有问题,我看白音已经被他们收买了,不然他们不可能放他回来。”
阿木朗:“我也觉得这其中不对劲。”
“那你们的意思是?”
阿木朗一脸杀气道,“虽然当初是白音救了你,但以防万一,他……不能留。”
不能留!
呼和浩似乎已经有了主意。
他捏紧拳头,闷声往桌上一捶。
就在越丹军营不远处的石山边,燃着一团火,景容莫若等人围坐在火堆旁。
“你们说,呼和浩真的会狠心杀了白音?”乌力罕问。
景容看着远处的越丹军营,眯了眯眸子,手中挑着一根木棍,有一下没一下的往火堆里戳。
火星子飞溅。
没有回应乌力罕的话。
过了一会——
他口中道,“看来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该走了。”
莫若:“这么快?要不要再等一等?”
“不能等了,宁可快,不可慢。”
木棍往火堆一扔!
起身准备去。
众人将火堆灭了,背着弓箭朝越丹军营逼近。
此时,白音的营帐内。
阿木朗端了一碗药进来。
问候,“白音,你伤口好点了吗?”
他看着阿木朗手中的那碗药,大概已经猜到了。
“好多了。”
“首领让我给你拿碗药,咱们这些天不见,我也想知道你在侯辽的事,你说说呗。”
阿木朗将碗放在他面前,在他对面坐下。
白音问,“这碗……是呼和浩给我的?”
“是啊!对你伤口有好处。”
说着,便将那碗药推到他面前。
“喝吧。”
白音端了起来,在阿木朗的注视下,将那碗碗缓缓送到嘴边。
喝!
喝!
你倒是喝啊!
就在那碗碗要送入嘴边的那一刻——
外头忽然传来一阵慌乱的声音。
随即闪出了火光。
阿木朗立刻转头看去,只是隔着帘子,根本看不到。
等他再转过头来的时候,白音起身,忽然捏住了他的两腮,将那碗药灌进了他的嘴巴里。
“唔唔唔……”
阿木朗反抗,可与此同时,碗已经灌进了他的喉咙里。
烈性毒药几乎没有给他任何缓冲的时间。
整个人倒在了地上,浑身抽搐,他双手死死的抓着自己的脖子,眼睛瞪大,口中冒泡。
“呃……”
白音将手中的碗往地上一丢。
碎得稀巴烂。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无助的阿木朗,眼睛深了下去。
“没想到,他果然想我死。”
失望至极!
毒性几乎在半分钟的时候就吞了阿木朗的性命,他浑身僵硬、一动不动的瞪着眼睛倒在地上。
白音从旁边的屏架上取下那把跟随他多年的短刀,跨过阿木朗的尸体,出了营帐。
外面,已经乱成了一团!
火光是从越丹军营储备粮草的方向传来的。
果然,景容他们来的很及时。
趁乱,他也赶紧逃走了。
等呼和浩的人反应过来时,粮草已经被烧掉了一半。当他立刻到白音的营帐内一看时,就只看到倒在地上已经死了的阿木朗。
第942章 狗咬吕洞宾
阿木朗是呼和浩的心腹,跟随了他多年,甚至两人是自小一起长大的,他的杀伐之路上,阿木朗一直跟随着,可以说,阿木朗就是他的左膀右臂,现在人死了,等于砍了他一只手。
能不怒?
呼和浩眉梢紧皱,看着倒地的阿木朗,附在身侧的手紧握拳头,青筋可见。
随后进来的人也都惊呆了。
有人上前探阿木朗的鼻息,手一颤,道:“死……死了。”那人又注意到一旁打碎的碗,伸手沾了沾,放到鼻子上一闻,有强烈的药味,也有一股十分浓烈的毒药味,便赶紧将手上沾的药往衣服上擦了擦,一脸谨慎后怕,尔后又捏开阿木朗的嘴查看,里面还残留
着药。
“首领,这药里有毒,估计是白音下的,灌给阿木朗喝下。”
呼和浩是秘密下令让阿木朗杀的白音,底下的人并不知道,所以才以为这毒是白音所下,当然,呼和浩也懒得解释。
他凶狠的脸上闪过一丝杀意。
眸子紧皱。巴图在旁,贴着他耳边轻声说,“看来白音真的出卖了我们,知道我们要杀了他,所以早有防备,而且放火的肯定是那帮侯辽人,他们能准确的找到我们粮仓的位置,从军营射箭进来,这肯定也是白音告诉
他们的,首领,白音绝对不能再留,他杀了阿木朗,又带人放火,一定要杀了他。”
煽风点火。
狠厉至极!
呼和浩一双眼睛淬着滚烫的怒火!
他蹲下身,看着阿木朗那双瞪大的眼睛,伸手将其捂合。
“你放心,这个仇,我要拿侯辽人的血来给你还。”
说完,起身出去了。
外头粮仓的大火已经灭了。
可是粮草被烧掉一半,剩下的那些能供他们熬过三个月就已经不错了。
一个军营的命脉不仅是将士,还有粮食。
缺一不可!如今粮草被烧了一半,要是不能尽快补缺,就等于这场仗输了一半,若此战长久下去,他们定是熬不住的,就算熬住几个月,可等粮草从西部送来,大概越丹士兵许多都已经饿死了,瘦弱残兵,又如何抵
得过侯辽兵马?那这场仗自然也算败了。
“首领,怎么办?”身侧有人问道。
呼和浩怒火中烧,如同被人删了一耳光。
踩在了脚底下。
丢尽脸面。
他打了这么多年的仗,灭了这么多部落,还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未开始就被人灌了一嘴的土。
他命人,“去将白音和那帮侯辽人给我抓来,抓不到活的,就一个不留。”
声如洪钟!
越丹出了几支兵分头去追,但只带了两百号人,因为担心去追的人太多,若到时候侯辽人声东击西,带兵来攻他们的主营地,岂不成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了。白音逃离越丹军营后,就和在外面的景容等人回合了,他们早就安排了退路,也算好了那帮侯辽去追的路线,故而躲进了与他们方向相反的丛林里,行了一段路后,才停下来,林子里湿气重,就赶紧燃了
一堆火,烧了些热水,添了几片姜喝下,驱驱寒。
此次越丹军营遭受比创,简直大快人心。
有人道:“这次毁了呼和浩的粮草,看他们还能熬多久。”
“断了粮草,就等于输了一半。”
“看他们越丹人还能猖狂多久。”
“这次算给他们一个教训,真以为灭了几个部落就想当西塞草原的霸主,痴心妄想。”
……
一阵哄笑!莫若喝了口热姜水,看了看那几个弓箭手,笑赞道,“你们几个真行,藏得够深,上山打猎时没看出来你们箭术这么了得,这两次算是见识了,上次能准确将箭射进他们越丹军营,不伤到景公子他们几个,
还以为是靠运气,可这次,我是真的佩服了。”
几个人谦虚。
“吃的这口饭,算不了什么,若不是担心他们越丹兵马追出来发现我们的行踪,我们能把他们整个军营给烧了。”
说好的谦虚呢?
莫若笑笑,轻撞了下景容,目光朝远处的白音点了点。
说,“你也不去安慰安慰你大舅哥?”
这大舅哥一说出来,惹来大伙偷嘴一笑。
白音的身世,大家也都知道了!
景容横了他一眼。
不做声!
莫若继续调侃道,“人家现在是你的大舅哥,说到底,你往后就得跟纪姑娘一样喊他一声哥了,他现在心里受到了创伤,你怎么也得去安慰安慰。”
“……”“不过说到底,不知道他会不会跟你算账?”莫若故作发愁的模样,“要不是你,他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还差点死了,往后你们是一家人,估摸着……他可能会记仇,我若是你,就立刻去讨好讨好他,免得
日后找你算账,搅得纪姑娘左右为难。”
莫若这嘴皮子真不是盖的!
景容听得耳朵像是要起茧了,眉头轻轻皱了几下。
始终面无表情。
瞅了他一眼,“你这小子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怎么?我这是提醒你,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啊!”
可无辜了。
景容无语。
看向不远处坐在地上、依靠大树的白音。
然后——
他舀了一碗姜水,端着走到白音身旁。
递给了他。
白音看着面前那碗姜水,手指动了动,默然不语。
“林子里寒,你伤口还没好,不喝不行。”景容听似劝说的口吻,却又带着几分强硬的味道。
白音早就视死如归了,此次加上呼和浩对自己这样,更是心如死灰,哪里还在乎什么伤口?
死了,或许最好。
迟迟不见他接。
景容眸子一凛,“你听着,是我将你带来的,就要安安全全的将你带回去,不是为了你,是为了云舒,如果你出了事,我无法跟她交代。”
将纪云舒直接搬了出来。
白音眼神一震,犹豫了会,将那碗姜水接了过来。
一饮而尽!
一滴不剩!
随即,就将碗朝身后一抛。
正好被火堆旁的莫若接住。
稳稳当当!
像是背后长了一双眼睛似的。
见他喝完,景容也就放心了。不然这小子若是出了什么事,自己媳妇非宰了他不可。
第943章 内应?
白音目光涣散,盯着地上。
可见受了极大的打击。
二人就这样坐了,许久也没说话。
林子里起了一阵风,让两人都精神了几分。
景容看了他一眼,沉声道,“你要的答案我已经给你了,事实证明,在恩情和权势面前,呼和浩选择牺牲了你。”
提醒他!
白音不语。
一双手却紧紧的握在一起。
“白音,没人能强迫你站在哪一方,也没人能强迫你左右,你想怎么打算,都可以。”“我还有的选吗?”他转眸看着景容,眼眶湿润,“这些年来,我为他出生入死,为他打来了整片西部草原,我以为他拿我当兄弟,在我命悬一线的时候会救我一命,可我没想到,当我走到悬崖边上,那个伸
手推我的人,会是他。”
说到这里,他笑了一下。
十分苦涩。
又带着一丝自嘲。
景容无需过多的安慰他,因为是个有思想、有辨别的人,都能想明白。
他拍了拍白音的肩膀,“你自己好好想想,我还是那句话,你想如何打算,都可以,没人会强迫你。”
白音低垂些眸子。
景容起身准备离开——
“多谢。”
一声谢意从背后传来。
景容唇角往上一勾,“应该是我谢你才对。”
“……”
“之前在越丹军营比武的时候,其实你是故意输给我的。”
呃!
白音抬眸微惊,他以为自己输得不漏痕迹,可原来,景容早就知道了。
确实,当时他是故意输的。
就是希望呼和浩放他们走。
景容折了回火堆旁,坐下。
乌力罕问,“景公子,他怎么说?”
景容面无表情道,“等他自己决定吧,他是想跟我们一起打越丹也好,还是不插手,都随他。”
乌力罕点头。
可旁边的侯辽士兵道,“呼和浩要他的命,他当然应该跟随我们一起打越丹才对,将呼和浩的头拧下去。”
有人附和,“都说越丹人有野心,而且心狠手辣,真是一点也没错。”
乌力罕看了他们一眼,示意他们不要再说了。
但他担忧道,“此次我们断了他们的援军,又毁了他差不多一半的粮草,逼急了那帮越丹人,恐怕他们会以招还招。”
莫若出声,“这片草原到处都是侯辽人的营地,呼和浩就是派人烧得了东,也烧不了西。”
“就怕其中有意外!”景容看着面前的火堆道。
嗯?
“依景公子的意思是?”
他说,“人一旦被逼急了,就会狗急跳墙,他呼和浩再如何耍小聪明,说到底也是个莽夫,喜欢拳脚上见真功夫,援军被拦,粮草被烧,他们自然不会再等,必然会出兵,这一战,不会等太久。”
一士兵说,“出战倒是好了,也免得一拖一拖,尽早灭了越丹那颗毒瘤,还咱们西塞草原一个安静。”
但——
景容可不是这个以为,而是还有顾虑。
旁人看不出来,但莫若看得出,毕竟二人从小穿着开裆裤一起长大,太熟悉对方的想法了。
他靠近问,“你在担心什么?”
景容沉了一声气,又忍不住从地上挑起一根树枝,便面前熊熊的火焰中戳了戳。
口中道,“呼和浩能在短短的几年间就打下草原的西部,定是有过人之处,他援军被拦截,粮草被烧,若是打硬仗胜算不大,一个凡事都要求有十全把握的人,是绝对不会将自己置身窘迫之中。”
“你的意思是……他很有可能撤兵回西部?”
“他既然带兵前来,就没有要折回的可能,援军被拦,粮草被毁,那么,他肯定还有别的准备,来保证他一定会赢!”
“……”
那是什么意思?
忽然——
白音朝这边走了过来,一边说,“呼和浩在带兵前来之前,我得知他在你们侯辽安插了内应。”
众人惊!
纷纷看向他。
“你是说内应?”
白音点头,“没错,那是他留的最后一手,以防万一。”
“是谁?”
他摇头,“我不知道,你们也看到了,呼和浩连我都能牺牲,又怎么会告诉我?但我可以确定,你们侯辽军营里……有内鬼,而且,那只内鬼,必定掌控了一队兵马。”
另一边。
三爷带着自己的兵马去和木扎尔和其余贵族的兵马汇合,驻扎在离越丹军营几百里外的地方。
木扎尔招人进主营议事,商讨进宫越丹的计策。
也朝越丹递了开战书。
三日后,决战。木扎尔确实长得十分威猛,往那一坐就很有威慑力,从众人的眼神中可以看出,大家都很敬重他,而木扎尔也是一个很好的领导者,他实行民主,有能者居之,但凡危害到侯辽的人,他必定铲除,绝不姑
息,而他与呼和浩不同,他少了几分野心,没有逐鹿中原的雄心壮阔,宁愿守着这片草原,守护自己的侯辽人们,安心过日。
这也是为何数百年来大临灭了很多小国,却始终没有进攻侯辽的缘故。
商议完毕。
木扎尔看着分坐两边的各个领头人,说,“此次攻打越丹,势必要一举灭了他们。”
“首领放心,那帮越丹人敢来我们的地盘,就等于送死。”说话的是格塔。他也是侯辽其中一个大贵族,圈着一块地,养着几万兵马,此人年轻的时候也是个猛将,打了不少部落,可后来却被狼在手上咬了一口,骨头碎裂,废了,可尽管断了一只手,也丝毫不影响他的的威猛之
气,据说,他后来找那些野狼报仇,扛着一把大刀,单手砍了几十匹烈性野狼,这事迹,至今还在侯辽人口中津津乐道。
木扎尔望着他,点头说,“越丹失去援军,就如同断了双翼,任由他们再飞,也只会成为我们的囊中之物。”
大家气势高涨!
从营帐中出来。
三爷被格塔叫住。
“赫赤安答。”
三爷来侯辽的时候就为自己取了一个侯辽名字,叫赫赤。
“格塔安答有事?”“听说这次木扎尔答应出兵灭越丹,都是你的原因,是你料到越丹是在等其他部落的援兵,所以截了胡,木扎尔才答应出兵的。”
第944章 内鬼不除,必定兵败
木扎尔一直就有众多顾虑,一边担心越丹使诈,又一边担心呼和浩会暗中作怪、另有别的打算,故而处处防备,以至于迟迟不肯出兵,正所谓,要想百战百胜,就要知己知彼,没弄清楚越丹的底细之前,
木扎尔自然不会贸贸然就出兵,要不是三爷,木扎尔也不会这么早出兵。听得格塔这话,三爷板着一张脸,严肃道,“从越丹在西部草原崛起的那一刻,这一战就在所难免!越丹人这么猖狂,直接带兵来这边驻扎,木扎尔又怎么会忍?只是他考虑得比较多,毕竟这是打仗,不是
打猎!而且此次出兵也是迟早的事,跟我说与不说,并没有直接性的关系。”
谦虚了!
格塔笑了下。
浑身的肌肉抖了抖。他操着粗狂的嗓音:“那倒也是,打越丹确实是必然!可要不是你,以木扎尔的性格,他顾虑的越多,时间就会拖得越久,虽然这不是打猎,却像打猎一样!要快、狠、准,这样我们才能占尽先机、处于上
风,而不是被动,偏偏木扎尔不喜欢打仗,也最怕在这片草原上染血,可要我说,这场仗早就该打了,在越丹人没来之前就该带兵灭了他们,这才是我们侯辽人的气概!”
你说,对不对?
从格塔的语气可以听出来,他对木扎尔实行的“仁政”十分不满。
甚至心里积累了许多怨言。
三爷不想戳破他!
更不知道格塔为什么会在自己面前说这些敏感性的话?难道就不怕他告诉木扎尔?
撇开这些。三爷带着安抚的语气道,“格塔,侯辽在草原上与各个部落停战了这么多年,一直都以和平为主,现在要打仗,木扎尔自然要顾虑很多,要是冒然就开战,恐怕会引来很多麻烦,毕竟这片草原不只有我们侯
辽,打起来,会死伤无数,搞不好,我们今日占领的这块地也会拱手与他人。”
这话,换来格塔一笑。
带着不屑。“我说赫赤安答,你何时跟木扎尔一样瞻前顾后了?”他语气里有些讽刺,继续道,“咱们草原上的人都有一颗不怕死的心,我们是为战争、为了这片草原而生的,心存仁慈,那是弱者的表现,成不了气候。
”
一双眼睛里,带着对权力的渴求。
甚至完全暴露了他的野心。
只是——
三爷却觉得他话里有话。
无缘无故与自己说这些?
眯了眯眸子:“我怎么听不懂你的意思?”
格塔意味深长的咧嘴一笑,在他肩膀上重重一拍,“赫赤,你我都很清楚,要想做草原上的霸主,不是只有和平休战就行,还得……有野心!”
呃!
“……”
“不要误会,我说这番话没有别的意思。”
“你不如开门见山跟我说。”格塔也算个直爽的人,心里向来藏不住话,朝周围顾看一眼,压低声音道:“你我跟随木扎尔这么多年,虽然你我都圈地养兵,也有权威,可是说到底,我们还是得听他的,在一个心存仁慈的领导手下,我
们也会变得越来越仁慈,迟早都会像被关在笼子里的老虎,任人宰割!”
呃!
三爷一怵!
拳心紧握。
格塔再道:“希望我的话,赫赤安答你能明白。”
丢下这番话,潇洒的走了。
三爷则在原地驻足了一会,斟酌着格塔刚才的话。
是在暗示……要他争夺首领之位吗?
可格塔挑拨离间的时辰并不对,现在和越丹对战,应该一致对外不对内,绝不能有内化!
以免被人在其中钻了空子。
三爷回到营帐,赛和便急匆匆的冲了进来。
“三爷!”
赛和不顾礼节,直接冲进他人营帐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每每都莽里莽撞,跟打仗似的。
三爷抽离思绪,问,“怎么了?”
“景公子派人送来一封信。”
恩?
他隐约有些不好的预感。
“拿来。”
赛和将信件递给他。
他打开查阅。
毕!
脸色大变,神态凝重。
捏着信件的手也紧了几分。
见状,赛和焦急的问道,“这信上写了什么?”
三爷不语,起身出去了。
到了木扎尔的营帐内。
木扎尔正在研究战术,见他进来,困惑,“赫赤,什么事?”
三爷将营帐的帘子合拢了些,十分谨慎,随即将那等信件递给了他。
这是?
木扎尔狐疑,接来一看。
也是脸色大变,十分震惊。
“有人暗中与呼和浩勾结?”
三爷点头。
“这……这信是谁送来的?”
他不能说是景容,以免他牵扯进来,便说:“是我出发前派去监视越丹军营的人,这消息,不会有错。”
木扎尔手一拍,将信件拍在了桌上,摁在手掌之下,深蹙着剑眉,眼皮子一紧,寻思着,“如果此事当真,会是谁?”
三爷看了那封信件一眼:“信中提到,与呼和浩里应外合的人手里掌握着一支兵马,而有能力支控一支兵的人,地位自然不低。”
“你的意思是?”
“能有这个本事分圈养兵的,也就只有几个人,数也数的过来。”
一番提醒,木扎尔恍然,口中琢磨着算道,“除了你以外,还有有格塔、阿拉善、克尔沁……”
一共说了六个人名。
这六个人都是侯辽响当当的贵族,圈地养兵,各有兵马。
木扎尔说完,捋了把胡子,起身走了几步。
询问三爷的意见:“依你看,除了你以为,他们五人中,谁会与呼和浩勾结?”
三爷心底有了一个人名。
那就是格塔!
之前格塔说出那番话来,明显心里不服木扎尔,可是没有证据,他不能轻易就说。
沉默不言。木扎尔担忧:“若真有内鬼,恐怕到时会有很大的麻烦,三日后,我们就要与越丹开战,这场仗,还不知道要打多久?若内部出了问题,到时那人与呼和浩里应外合,那我们就像养了一只会咬人的家犬,随
时可能被反吞,太冒险,不管那人是谁,一定要找出来。”
被吞!正所谓,内鬼不除,必定兵败。
第945章 唐思的笑
可——
三爷道:“要是明查的话,恐怕会引起格塔他们的不满,认为你不信任他们,到时怕是会引来内讧。”
木扎尔眯着黑溜溜的眸子:“那暗查?”
“也没那么容易。”
木扎尔望向他,“那你有什么办法可以查出来?”
难!
三爷沉着眸子想了许久。
忽然——
外头传来赛和的声音:“三爷,有信。”
还有信?
三爷让他送了进来。
“还是景公子送来的。”
“你先出去。”
赛和不明其中发生了什么事,但也不过问,退了出去。
打开信件一看,景容工整清晰的字迹一行行的印在上面。
阅读完毕。
三爷大喜:“他果然是个聪明人!”
……
第二天。纪云舒早早起来,不见景容等人回来,心里难免会有些担忧,便独自去了营地外的小山丘上,望着眼前被晨光笼罩的辽阔草原,九月末的天,空气极好,微风如水波一般在青色的绿草上吹起了一圈又一圈
涟漪,卷着淡淡的青草味,萦绕在鼻尖,沁人心脾,使得她担忧的心情也稍稍缓和了些。
只是那一双手依旧绞在一块。
远处,唐思挺着个大肚子,朝她走了过去。
行至她身侧。
安慰道,“阿纪,你就放心吧,他们又不是去打仗,肯定会没事,再说了,景容和阿莫的武功都那么好,还有乌力罕他们在,就是山里的野狼都不敢靠近。”
这番话,仿佛也是在安慰她自己一般。
纪云舒沉了口气,目光缓缓收回,好看的眉心依旧轻蹙着:“我担心的倒不是景容,我知道他无论如何都不会让自己出事,因为他答应过我,今后都不会抛下我一个人。”
“那你担心谁?”
该不会担心我家的阿莫吧?
那可不行!
纪云舒侧眸看她,启唇道,“我是在担心白音。”
白音想试探呼和浩,故而冒险进入越丹军营。
若呼和浩当真拿他当兄弟倒好了,就怕……
她不敢再想下去。虽说白音是原主的哥哥,可她占据了这具身体这么多年,性情也好,思想也好,或多或少有些相近了,更别提她们还骨肉相合,血脉相融,所以,她也早早将自己当成了死去的纪云舒,故而也将白音视为
自己的亲哥哥。
唐思明白她的心境。
白音是她哥,担心也是应该的。“阿纪,你别担心,他要是那么容易死,在被抓来这里的路上就早死了,哪里还有机会跟你相认?就算呼和浩真的要杀他,景容和阿莫也肯定将他救出来了,你们中原人不是常常将一句话挂在嘴边吗,叫什
么……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看啊,这就是形容白音的,他现在指不定活得好好的,将来还会娶妻生子,你就可以做姑姑了。”
噗——
纪云舒心里原本很沉重,听她说完这些话,一下就乐了。
唐思果然是个活宝!
她吸了口气:“或许真的如你所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吧。”
“听我的,一定没错。”
唐思笑得极为灿烂。
纪云舒喜欢她的笑。
那抹笑容,就如春日里的阳光,透着勃勃生机。
像唐思这样的女子,本身就带着草原人的性情,又透着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魅力,爽朗、真诚、敢爱敢恨、重情重义……尽管她有很多细小的缺点,可所有的缺点在她的优点面前也都被一一掩盖下去。
她说:“唐思,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
“羡慕我?我还羡慕你聪明呢!”
“聪明?”她苦涩一笑,“有时候太聪明……未必是件好事。”
恩?
唐思睁着圆鼓鼓的眼睛,聪明有什么不好?
要是能像纪云舒那样画骨破案,做个聪明人,她肯定尾巴都翘上天了。
纪云舒的目光一点点的落在了唐思隆起的大肚子,绯红的唇微微往上一牵:“等这小家伙出来,差不多是十一月底吧?那时的天气刚刚好。”唐思点头,摸着自己的肚子,一脸母爱,“就是不知道他/她长什么样?是长的像我呢?还是长的像阿莫?不知道是男?还是女?我问了阿莫好几次到底是男是女?他都不肯告诉我,偏要卖个关子,说等孩
子出生我就知道了。”
刚说完——
她肚皮动了一下。
“哎呀,你看,他/她踢我了。”她立刻抓住纪云舒的手往自己肚子上一放,“感觉到了吗?在动。”
她是如此的高兴。
如此的憧憬。
纪云舒能感觉到自己掌心内有一股力量,那股力量让人浑身一酥。
仿佛此时此刻,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很轻柔、很缓慢。
风是软的!
草是软的!
白云是软的!
而人的心跳声似乎也慢了下来。
任何厚重的力量在一个即将出生的婴孩面前都会被击碎。
“怎么样?阿纪,感觉到了吗?”
她点头。唐思笑容更加灿烂:“这几个月来,我织了很多的毛衣,等孩子出生就可以穿了,不过现在最愁的,还是孩子的名字,我取了很多,可阿莫说那些名字都太凶了,不同意,但他取的那些又太阴柔了,像花儿
水儿,我都不满意,所以一直拖到现在。”
“不急,等孩子出生再取。”
“嗯。”
周围,起了一阵风。
纪云舒搀扶着她:“这里风大,你怀着孩子,不能吹太久。”
二人返回营帐后,唐思翻出一个大箱子,里面整整齐齐的叠着十几件孩童的毛衣,她兴奋的一件件的拿了出来,向纪云舒展示着她母爱的成果。
侯辽人哪里会织这些?
所以唐思学了很久,刚开始的时候,手被扎了很多次,甚至满手是血,可她不喊疼,坚持要学,故而一件比一件精致。“你看这件,是我第一次织的,漏了很多针,还打得乱七八糟,好在后来都被我一针针的穿上了,后来我想拆了重新打,阿莫说要留着才有对比,也有进步!”唐思又拿起另外一件粉色的,“你看这件,是不是很漂亮?这是我打得最好的,可是是粉色的,如果生个儿子,就不能给他穿,不然别人会笑话他/她的。”
第946章 穷寇莫追,才是胜者的作风
那一件件小小的、五颜六色的衣裳拿在手里,可爱极了!
唐思噼里啪啦的说了许多……
话题都是围绕孩子。
纪云舒则默默的听着。
这时——
一个小兵来报。
说是景公子派人送来消息,一切都很顺利,他们从越丹军营里救出了白音,还烧了他们的粮草,现在越丹军营一团乱,可是他们还要留在那里,以防此战有变故,等打赢这场仗后,就会立刻回来。
纪云舒终于松了口气。
顷刻,又叹了声气。
唐思不解,问:“阿纪,我们不是应该高兴才对吗?他们现在没事,越丹人的粮草又被烧了,肯定熬不了多久,很快就会投降,滚出这片草原。”
纪云舒之所以发愁,是因为白道。
景容等人从军营里救出了他,也就是说,呼和浩确实有心要杀他,而对于将呼和浩视为兄弟的他来说,一时间恐怕难以接受。
罢了,早点看清也好。
她望着唐思,抿唇一笑,不说什么。
尔后,倏地想起什么。
“对了,秦姑娘怎么样?”
你才想起来啊!
唐思眼珠子一转,打笑道:“她啊!现在就像水里的鱼,不知道多欢快呢。”
“……”
“你还不知道吧,我可是做了回红娘。”
“红娘?你是说秦姑娘和琅大哥?”
“对啊,要不是我,那傻大个现在还扭扭捏捏的跟个女人一样呢!我爹带兵出发前的那个晚上,他们两个就已经同营了,我以为你知道。”
她不知道啊!
也是,她不八卦,自然不知道。
毕竟,哪有孕妇闲!
纪云舒自然为他们高兴,“秦姑娘人很好,我们被抓去越丹军营的路上,她一直很照顾我,琅大哥能跟她在一起,确实很登对。”
“秦姑娘不仅人好,而且还很漂亮,可是你看那傻大个,就跟阿三阿四他们那样五大三粗的,哪有我阿莫长得秀气,秦姑娘能看上他,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气,想必做梦都笑醒。”
胳膊肘往内拐!
……
琅泊这两天疯狂的热爱上了煮粥。
这会,又煮了一锅端到秦夕面前。
给她盛了一碗!
满眼期待,“你尝尝,这次肯定比上次的好喝。”
秦夕羞怯,喝了一口。
味道确实不错。
“怎么样?”
“好喝。”
“真的吗?”
“嗯。”
“那你多喝点。”
“嗯。”
她喝了整整一碗。
琅泊就这样看着她,一直咧着嘴笑。
一副捡到宝的样子。
秦夕放下碗,抬眸看了他一眼,摸摸自己的脸,好奇:“琅大哥为何总盯着我看?是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当然不是!”琅泊慌忙摆手,脸上一红,低了低头解释,“是你太好瞧了,一时间……就出神了。”
噗——
秦夕咬唇笑之。
娇羞羞的。
两人你侬我侬,腻腻歪歪。
好生矫情!
时子然那只单身狗表示很无语。
两天后。
侯辽和越丹开战了。
这场仗打得实为激烈,双方势均力敌,谁也没有在开场时就占到上风。越丹失去了援军,再加上粮草不足,根本坚持不了多久,就算从西部运粮过来,快马加鞭,也得半月时间,但呼和浩似乎并不着急,他继续硬扛着,带着自己的人和侯辽浴血奋战,继续僵持着,始终不肯
退兵投降,就算是打到只剩一兵一卒,他也在所不惜。
而越丹人确实天生就是打仗的种,比侯辽兵马凶猛许多,所以在没有援军的情况下,依旧势不可挡。
几次硬碰硬下来,双方都没有占到便宜。
木扎尔立刻召集属下议事,商讨下一步作何打算。
“他们的粮草就快用完了,坚持不了多久的,我们应该乘胜追击,今早灭了他们,不能给他们任何生还的机会。”
“斩了呼和浩的头,看那帮越丹人还投不投降。”
“首领,应该立即召集兵马杀过去。”
“他们眼看就快撑不住了,这个机会不能放过。”
……
众人气势高涨。
都建议乘胜追击。
木扎尔坐在首位上,神态凝重,没有同意,也没有不同意。
他思量周全后,说,“穷寇莫追,才是胜者的作风。”
大伙只能静等安排!
木扎尔看向格塔,命令:“格塔,明日,你带着你的人马先去越丹军营的南面设营。”
格塔:“是!”
又吩咐:“阿拉善,你就带着你的人从越丹军营的后方设营,听取命令,一举进攻。”
阿拉善起身,领命。此人很年轻,长得一点也不像他们草原人,身材跟中原人相近,就连相貌也很干净,眼睛里没有野心和欲望,冷冷淡淡,看不出任何情绪,若不是穿着一身虎皮盔甲,乍一看,还以为是个书生,根本没有
半点气势。四年前,几个侯辽牧民在西部草原出了事,被一个部落的族人扣下,要求侯辽拿一百头羊和五十头牛、以及一片空旷的草地来换,阿拉善的父亲便奉木扎尔的命令前去营救,结果出了意外,被对方乱箭射死,故而,阿拉善便继承了他父亲留下的一片土地和兵马,年纪轻轻,就手握几万兵,可他仿佛天生就不是武将的料,也不是做领导的材料,所以上位不久,就将一切重权交给了身边仁信的人管理,自己
则挂个名罢了。
木扎尔又一一吩咐几个手握重兵的贵族带兵明日出发,实行分散包围的计策,从东南西北各个方向围攻越丹,彻底将其粉碎。
他又吩咐三爷,“我们的粮草也不多了,赫赤,你就带着人回去运粮,这场仗,说不定还要打很久,粮草绝对不能断。”
“是!”
第二天。
贵族猛将们便奉命带着自己的兵马出发了。
等同将他们支离各处!
木扎尔则留在了营地。
他在营帐里翻阅着一张虎皮地图。
外头的风掀起帘子吹了进来,将虎皮地图的一角轻掀起,他厚重起茧的手掌立刻压了上去。
闷声一扣。
与此同时,那块飘起来的帘子上忽然洒了一行血。
外头守着的士兵倒了下去。
木扎尔不惊,目光依旧放在面前的地图上。
有人进来了。铁靴踏地,发出一阵冷凛的响声。
第947章 欲望、权利、地位……
铁靴踏入。
最后站在了木扎尔的面前。
来人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手里转动着一把染血的匕首,鲜血顺着刀尖一滴滴的滑到地上,甚有几粒滴到了那张虎皮上和木扎尔的脸上。
血还是热的!
贴在脸黏糊不散。
木扎尔眼睛都不眨。
来人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的擦着刀锋上鲜红的血液,染血的指端搓了搓,随即放进了口中,用舌头舔了舔,血腥味弥漫在口舌之间,似罂/粟一般,刺激着此人的神经,让他越发的兴奋。
似于变态!
“木扎尔,想不到吧。”
嗓音低沉,语气轻佻着。
木扎尔缓缓抬起头,入眼的,是阿拉善那张俊冷却十分狰狞的脸。
这与平时那个看上去斯斯文文的人截然不同,此时的阿拉善眼里冰寒刺骨,淬着杀气腾腾的恨意。
那股恨,深入骨里。
“到底……你心里还是有恨。”木扎尔叹声。
“那都要拜你所赐!”阿拉善狠厉一笑。
将手中的匕首猛然一甩,插进了那张滴了血的地图上。
准确无误的插在了地图的正中央!
木扎尔眼神轻晃,刀锋散发出来的银光闪在他的额头上。阿拉善踱了两步,勾着唇一边道,“木扎尔,我爹曾经跟我说过,他说这片草原上最不想打仗的人是你,最不想在草原上染血的人也是你,可是……最狠的那个人,同样也是你!当初我不明白,但后来我明
白了。”
“……”“我爹为你出生入死这么多年,为了救那几个牧民,他被巴尔虎部落的人活活乱箭射死,可是你呢?竟为了部落和平而不替我父亲报仇,木扎尔啊木扎尔,枉我爹宁愿豁出性命也要效忠你一生,可你是怎么
回报他的?是你让他去送死,是你害死了他!”
怒斥。
激动。
木扎尔听得眼眶湿润。
阿拉善父亲的死一直是他心里拧不开的结,他也十分愧疚。
毕竟,阿拉善的父亲查兰跟他出生入死多年,是他的兄弟,是他的左膀右臂。
阿拉善看着他眼里泛着的泪水,怒气更重。
“木扎尔,四年了,我隐忍了四年,今天终于等到这个机会,我要用你的头和你的血来祭祀我爹。”
恨不得喝了他的血,吃了他的肉。木扎尔看着插在地图上的匕首,将其拔了下来,匕首上刻着一条栩栩如生的老虎,却有八个利爪,摸上去,凹凸有感,十分精致,但因为常年摩擦的缘故,上面被摩得十分光滑,他说:“这把匕首是我送给
你父亲的,没想到今天,他的儿子却要用这把匕首来杀我。”
“是你欠我爹一条命!”“是,我是欠你爹一条命,当年我们一起出生入死,在草原上打天下的时候,他为我挨了很多刀,我的命也是他从敌人手里救回来的,当年他被人活活用箭射死,我也很难过,甚至希望我能替他挨上几箭。
”
阿拉善冷笑:“你要真觉得欠他,就应该带着兵马为我爹报仇,灭了巴尔虎部落,而不是口口声声为了和平。”“因为灭了整个巴尔虎部落,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木扎尔将手中的匕首放下,缓缓起身,看着阿拉善说,“巴尔虎是这草原上建立最早的部落,虽然日渐衰败,可他们的首领科亥多却是整片西塞草原最
有威望的人,这片草原是他的祖辈打下来的,没有科亥氏族,就没有今天的侯辽,杀你父亲的人,是他的部下,不是巴尔虎整个部落的人。”
“闭嘴!”
“阿拉善,你现在收手还来得及。”木扎尔规劝。
阿拉善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他心里只有仇恨,只有报仇。他横着如刀般的眉:“木扎尔,恐怕你没有资格说这番话!别忘了,你已经派格塔他们带着兵去围攻越丹了,剩下来留守的兵马都已经被我杀了,外面现在都是我的人,没人能来救你了!我要替我爹报仇,
杀了你,你死了,侯辽就是我的。”
“这就是你和呼和浩做的交易?联合他来杀了我?”
“没错,等我掌管了侯辽,我就答应帮呼和浩起兵攻入中原,跟他一起一统天下。”
欲望、权利、地位……
当真会让人发狂。
木扎尔叹息摇头:“你爹临死时,让人带话给我,要我好好着你,绝对不能让你误入歧途,我认为他多想了,可原来知子莫若父,你今日所为,原来他早有先见。”
“你闭嘴!”“阿拉善,你知道呼和浩是什么人吗?他野心勃勃,一心只为了杀戮,他眼里不容二虎,又怎么会留你?杀入中原,你以为简单吗?大临边塞的兵马就让你们足足打上几年,甚至几十年,到时候,不仅越丹
,连整个西塞草原都会被大临连根拔起,容不下你们一寸土地,阿拉善,你该醒了,呼和浩吃人不吐骨,会要了你的命。”
“……”阿拉善眼神紧眯,双拳紧握。
“你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现在收手,我就放了你。”
可——
阿拉善没有半点犹豫,眼睛赤红,后一刻,一把抓起放在桌上的匕首,对准了木扎尔,咧着如饿狼般的嘴,狠声道:“是我给你机会,你是自己了断?还是我送你一程?”
他刚要出手将匕首刺过去。
突然——
营帐里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快速冲进来一行人。
顿时将阿拉善围住。
也就在他分神之际,木扎尔擒住了他的手腕,用力一拍。
他筋骨吃痛,手心松开。
匕首落地。
他都还没回过神来,几个士兵立即将他扣住,将其死死的押在地上。
他双着地,双手被押在伸手,身子伏前,面前的地上,正好是那把从他手里掉落的匕首,如同此刻的他一样,尽管锋芒如凛,始终要脱不了被人狠踩而落败的下场。
他死死咬着牙,满脸扭曲,不愿就此认输。
双肩拼命挣扎,口中大喊:“放开我,放开!”任凭如此,始终动弹不得,被擒得牢牢的。
第948章 败者若寇,定局已成
木扎尔看着他,又痛心,又失望。
这毕竟是他看着长大的。
阿拉善怒视着他,眼里带着不甘,还有些疑惑,他明明将一切安排妥当,这其中究竟哪里出了错?哪里算错了。
直到三爷进来的那一刻——
他震惊,“你……怎么会是你?你不是带着兵去运粮草了吗?”
三爷站在旁边,目光深沉,叹息道,“如果木扎尔不故意支离我们,又怎么引你现身?”
“原来,原来你们早就知道了,故意设下圈套引我上钩。”他恍然大悟。
“我们并不知道与呼和浩暗中勾结的人会是你!”
“哈哈哈……”
他大笑几声,笑得极为凄惨,也笑自己太愚笨。
说到底,在这些精明的老鹰面前,他不过是一只不成年的小雏鸟。三爷跟木扎尔一样,都是看着阿拉善长大的,曾经还教他过箭术和马术,当自己半个儿子来看,他父亲查兰死后,三爷也曾多次帮过他,教了他许许多多的东西,谁又能想到,没想到,那个看上去人畜无
害的他,心里一直掩藏着恨意,意图和呼和浩勾结,吞并侯辽。
尽管他千错万错,好在并未酿成严重的后果。
而且木扎尔实在不忍心杀他,便命人将他关了起来,等打完这场仗,再跟他好好算账。
被拖出去的时候,阿拉善大喊,“木扎尔,你最好杀了我,只要我不死,我就一定会杀了你。”
声音越拖越远……
三爷皱眉,又叹了一声,问木扎尔,“你打算怎么做?”
木扎尔将地上的匕首捡了起来,用袖子将上面的血和灰擦干净,眼里带着伤感。
许久——
才说,“查兰只有这一个儿子,我得替他留个血脉。”
言外之意,就是不会处置阿拉善了。
三爷也认同他的决定。
五日后。
侯辽的兵马已经全数在越丹军营四周设营。
呼和浩也等了五天,却始终没能等来阿拉善生擒木扎尔的消息,反而等来了开战的号角声。
从四面八方响起!
越丹和侯辽在这片草原上打了整整半个月。
呼和浩的野心成了一把刺向自己的利剑……
最终,越丹败了。
赛和擒住了巴图那小子,将他拽到了一块空地上,让自己的兵围成一圈。
当初自己拉肚子,所以被巴图打了一顿,这仇,他可一直记得!
今日,必报!
“巴图,我说过,早晚有一天我要亲手杀了你。”赛和说。
巴图看着他,手里握着染血的短刀,呵斥一声,“手下败将!”
“你……”
“有本事你就跟我单打独斗。”
“我正有此意。”赛和冷哼,“你要是赢了,我就自断双臂放你走,你要是输了,我就掏了你的心,挖了你的脑,吃了你的肉。”
于是,两人单打独斗。
体型相近,力气也等同。
最终,赛和还是赢了!
他手中的短刀架在巴图脖子上。
“你饶了我,我保证从此滚出西塞。”
“放了你?”
“赛和,我知道我们之前有恩怨,可你要是放了我,我这条命今后就是你的,听候差遣。”
哼!
怕死的种,从来不值得留!
赛和看出他的小九九,说,“你还想等着呼和浩来救你不成?他现在自身难保,落荒而逃,根本顾不上你,你的命,我是要定了。”
巴图抖颤,垂下眼睛,面如土灰。
赛和则扬起短刀,手起刀落,将他脑袋砍了下来。
溅了一地的血。
到底还是逃不了一死!
……
呼和浩带着十几个人冲出重围,骑马准备逃回西部草原,打算东山再起。
可是他忘了,后有追兵,前有埋伏。
景容知道呼和浩一旦落败,必定会逃回越丹,所以早早带着莫若、乌力罕等人在路上埋伏,等他上钩。
远远的,就看到了呼和浩的马队过来,乌力罕下令,弓箭手准备,对准那些烈马的前蹄射了过去。
倒了一匹、两匹、三匹……
全部落马。
呼和浩栽了个大跟头,吃了一嘴的土。
等他们一一爬起来,已经被团团围住。
呼和浩浑身是伤、是血,眼睛发红,不知是血?还是血丝?
他看着拦在自己面前的人,十分震惊。
一个是从他眼皮子底下逃走的景容。
一个是被他差点毒死的白音。
他眼神一颤。
“白音?”
白音一脸冷漠,眼里没有半点感情。
呼和浩知道自己已经插翅难飞,唯有生还的机会,就是抓住白音这根救命稻草。说:“白音,你我可是兄弟,出生入死这么多年的兄弟,你现在却要和他们联手来杀我?”
“兄弟?”白音冷笑,“你要是拿我当兄弟,就不会要毒死我。”
“是阿木朗干的,他担心你被侯辽人收买,所以背着我下了杀心,白音,我一直当你是兄弟,以前是,现在也是,只要你保我离开,将来这天下,我自会分你一半。”
可拉倒吧你。
白音不为所动,盯着他的眼睛,然后往后退了一步,口中道,“我能做的,就是保证你死在这。”
“呃!”
这救命稻草显然是抓不住了。
景容看着他那张隐隐抖颤的脸,出声道,“正所谓败者若寇,定局已成,你成也心,败也是心,今时今日,没人能来救你。”
闻言,呼和浩笑之,“我就是死,也不会向你们投降。”随即,他一声令下,“杀!”
残兵败将,到底只能苟延残喘的支撑一会。
难逃被一一绞杀之命!
呼和浩被景容揣翻在地,一把利剑瞬时抵在了他的眉心上。
只差分毫。
景容低眸看他,“我说过会要了你的脑袋,就言出必行。”
呼和浩狼狈的倒在地上,嘴里喷出一口血,看着近在眉心的利剑,他喘着气,问,“你到底是谁?”
“一个将死之人,知道了又如何?”
“……”
“不过,我也不妨告诉你。”
景容收了剑,弯下腰,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与此同时,呼和浩身子一震,双目瞪大。
难以置信!
他张了张嘴,“你……你是……”
话未说完——
景容提起手中的剑,将他人头斩下。
一颗血淋淋的脑袋在草地上滚了几圈。最后,落在了白音的脚边。
第949章 皇帝有心,朝臣必死
白音低头看着脚边呼和浩的人头,那双没有合拢的眼睛正瞪着自己。
死不瞑目!
像是在怨恨他。
怨恨他如此“无情”。
这些年的出生入死,兄弟手足,到头来,不过是一场梦罢了。
事实也一次又一次告诉他,权利和地位真的会反噬人心,蒙蔽你的双眼。
这场仗,终于打完了。
西塞草原回归平静,那些草原上的小部落也终于不用战战兢兢,终日担心被越丹吞并。
越丹这颗大毒瘤,总算根除,而越丹那些残兵败将,也几乎死的死,伤的伤,不过木扎尔并没有赶尽杀绝,而是留着他们为自己放牧。
养牛羊马。
至于阿拉善,最后被流放到了北边草原,木扎尔还给了他一块地,也给了他几个人,让他在那里放牧过日子。
而有功者则被一一嘉奖!
此战胜利,侯辽庆祝了五天五夜。
整个西塞草原都笼罩在了一片喜庆中!
然——
此时的京城。
刑部天牢。
不见天日的牢中,只有牢房门口点的一盏油灯透着一丝光线。
一间牢房里,肮脏的草席上坐了一个男人,他一身囚衣,被鞭子抽得裂开,横七八竖都是血痕,看得让人后背一凉,十分凄惨。
他双腿盘着,双手无力的放在膝盖上,头发凌乱,夹着稻草,可尽管如此落魄,他依旧挺直着背脊,端着骨气。
才两天时间,他已满脸胡茬,眼窝深凹,两腮凸起,显得凄凉。
再被拷打下去,他恐怕会熬不住了。
忽然——
“哒哒哒……”
安静的牢中远远传来了焦急凌乱的脚步声。
来人快步走到他的牢房外,只手抓着牢房的木桩,一脸担忧,冲着里面的人喊了一声。
“爹!”
闻声,余大理才稍稍动了动,缓缓抬起头,看向牢房在自己的儿子余巍。
余巍在大理寺任寺正一职,一直跟着他爹做事。
办事稳妥,十分正直。
却少了他爹余大理的几分圆滑之性。
“爹,你怎么样?可还熬得住?”
“你怎么来了?”
“我去求了刑部尚书,他答应让我悄悄来见你一面,这几天,孩儿都快急疯了。”余巍紧抓木桩,眼里含着泪。
余大理浑身疼痛,感觉骨头都要散架了一样,他轻喘着气,望着自己的儿子,说,“巍儿,爹怕是难逃一死,我若死了,皇上也不会放过你,你一定要找机会离开京城,明白吗?”
“爹……”
“记住我说的话,切莫在京城逗留。”
“孩儿怎能看着爹落得如今这般,却只顾自己逃生?”
余大理咳了两声,双手抓着自己的衣服,皱成一团,他说,“事已成局,你又何必送死?”
余巍摇头道,“总之孩儿绝不会独自离开,明日我就入宫面圣,求皇上饶了爹。”“畜生,畜生!”余大理忽然激动的骂道,浑身发颤,带着沙哑的语气说,“皇上有心要我死,又怎么会放了我?你入宫为我求情,无疑是去送死,我是你爹,你就要听我的,我叫你走,你就走,你若不听,
我便当没你这个儿子。”
呃!
余巍双唇抖颤,忍着泪,跪了下来。
撕心裂肺的喊了一声“爹”。
他不是无情之人,又岂会独自离开?缓时,余大理才撑起身,忍着身上的疼痛,艰难的走到牢房边,隔着面前的木桩蹲了下来,紧抓着余巍的手,交代道,“巍儿,你一定不能进宫,如今的皇帝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无知的皇帝,朝中上下与容王
相关的朝臣都已经被他一一罢免,现在轮到我也是必然,你务必在我出事之前离开京城,我余家只有你一个命脉了,绝对不能出事。”“可是爹,孩儿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出事,你为朝廷鞠躬尽瘁这么多年,朝中许多大人都会为你求情的,还有秦大人,他善恶分明,知对知错,孩儿今晚就去见他,去求他,他不可能坐视不理,任由皇上杀了
您。”
“没用的,没用的!朝中上下都换成了皇上的人,没人会救我,秦大人也自身难保,你别让他左右为难,到时候,会拉他下水。”余大理劝阻他。
此时,他根本没有任何求生的欲望。
余巍走投无路了。
忽然想到,“还有一个人,还有一个人能救您,不如……”
话还没说完——
就被打断。
“闭嘴。”
“爹!”
“你绝对不能通知容王。”
“可是现在只有容王能救您,只要他回来,一切都还有变数。”
“皇上清扫了朝堂所有容王党的人,就是为了制衡,如果容王回来,皇上不会放过他,回京,就等于送死。”
“不会的,皇上对容王不会这么狠心,何况还有纪大人,皇上看在纪大人的面子上,一定会饶你一命。”
我的傻儿子啊!
你真是天真无邪!
余大理叹息,“皇上有心铲除我,安我罪名,就算容王和纪大人回京又如何?只要皇帝有心,朝臣必死。”
无奈。
余巍含泪哭泣!
不知怎么办。
狱卒前来催促,让余巍立刻离开。
走之前,余大理拉着他的手,最后交代,“巍儿,听爹的话,离开京城。”
……
皇宫。
夜深,墨色的黑夜中繁星点点,一览无余。
卫奕站在登月楼上,双手背后,一双冷漠的眸子看着灯火璀璨的皇宫,面无表情。
身后来人。
“皇上。”沈长钦的声音。
半晌,卫奕问,“如何?”
“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
“嗯。”
“皇上可还有别的吩咐?”
卫奕侧身看着毕恭毕敬的沈长钦,修长的眉眼轻轻一挑,“容王如何了?”
“回皇上,容王去了侯辽已有两个月,侯辽和越丹开战,越丹首领呼和浩被斩杀。”
“侯辽,侯辽……”卫奕口中轻声念着,忽然笑了,那俊俏的脸庞多了一丝冷厉,“好一个侯辽,连越丹都灭了,朕的好堂兄,真不愧是个风云人物。”
“皇上?”
”侯辽越强大,对我大临就越有威胁,这西塞草原的霸主,也该换主了。”他眸子一沉
沈长钦说,“皇上是要……”“不急,不急。”
第950章 一个人
“不急……”
卫奕轻语,如声在口。
他微微眯着眸,转身迎着灯火遥望而去,目光中的清冽之气已不复存在,反而淬着帝王家野心滔天的权威,透着一种反则斩的魄力。
让人不寒而栗!
沈长钦在后俯了俯身,拱手道:“自从容王离京之后,如今朝堂内已皆是皇上的人,那些怀有异心的大臣也都基本上被罢免,一一逐出京城,皇上往后可安枕无忧了。”“安枕无忧?”他笑了下,“坐在这皇位上,何时安枕过?那帮牛鬼蛇神从来都不服朕,甚至意图反朕,还要佐使朕的决策,在他们眼里,朕不过是个傻子,是个任人摆布的傀儡,终究是为容王守江山,做嫁
衣罢了。”
语气透着些凄凉。
朝中大臣自他登基以来,根本没有信服过,也没有服从过,因为在他们眼里,这江山迟早是要还给容王的,这傻子根本坐不稳。
沈长钦道:“皇上乃万人之上,无人能反。”
“沈大人一张嘴,真会说话。”
“臣所言属实。”
卫奕笑而不语。沈长钦身为礼部侍郎,说话一向乖巧,虽有奉承之意,可听着让人舒服,丝毫不厌,这礼部任职的人,本来说话就打官腔,若说官做的好,倒不如说他们礼部的人话说的好,毕竟一个个都是科仕子出身,
心性五花八门,做人也懂得八面通圆。
沈长钦又问,“秦大人的事,皇上打算如何处置?”
秦士予!卫奕思索半响,衣襟内的手轻轻扣了几下,他说,“秦大人是个好官,朕也不打算严厉处罚他,毕竟先帝在世时,就恩准他不必上奏请明,也不必通过吏部审查,可自行安排手下官员入职,如今朕登位,他
大概一时未习惯过来,这才忽略了朕,一回错,下回记得也就行了。朕不罚他,他也应明白这江山如今由谁做主了。”
“皇上英明。”
英明?
他傻了二十几年,英明一时又如何。
说起这秦士予秦大人,他虽然执拗了些,可一向谨言慎行,规规矩矩,可这回,他犯了一个大糊涂!他年轻时打仗,腿受了伤,不得已退下来做了文官,任兵隶司尹官一职,就如同人事总监,专门为兵部提拔人,祁祯帝向来赏罚分明,也知道常年行军打仗的那些武将的性子,他们最怕别人瞧不起,也最
怕自己没威风,何况还是带伤退下来的秦士予,所以祁祯帝担心他面子挂不住,特意恩准他有了私权,兵部人事调动,他自己决策就可,不必上报皇上和吏部。
年年来,一直如此。
可先皇已经死了,现在新皇登基,就有新的制度,新的体裁。秦士予最近得了一个门客,觉得此人不错,又有独特的见解,故而大笔一划,就将他划在到了兵部任左侍郎,这一划,也就划出了问题,按理说,如今换了皇帝,他理应上报推举,而后再由吏部安排,可
秦士予疏漏了这点,按照以前的惯例,直接越过了皇帝,从而引来朝中大臣不满,将他告了上去。
秦士予是容王的人,这告上来的状卫奕必须得接,可人家毕竟是老臣子,先皇当初也礼他三分,卫奕自然不能做得太明显、太狠,只得将他降了品,罚抄百遍大临律法,当是警告他。
卫奕这一招,既没有失了人心,也没有太过独裁。
反而将他“明君”的帽子戴得高高的。
缓时,他摆了下手,示意身后的沈长钦,“罢了,沈大人退下吧。”
“是。”
可——
沈长钦往后挪了两步后,又停了下来,似是有话要说,垂了垂目,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卫奕感觉到身后的身影未退,偏过头,看了他一眼,“沈大人还有何事?”
沈长钦再次俯低了身子,拱手道,“皇上可还记得……答应臣的事。”
“你是说纪二姑娘一事?”
“还请皇上成全。”
“朕答应你的,自不会食言,你且回去吧,等过几日,朕会下旨恩准她进京,至于你们的婚事,朕改日会与你爹沈尚书谈一谈,毕竟儿子成亲,需父同意,但是你放心,朕开了口,沈尚书不会不同意的。”
沈长钦喜悦,跪地磕头,“谢皇上。”
“你帮了朕,朕当然也会帮你,你就安安心心的等着成亲吧。”
沈长钦又磕了个响头。
这才心满意足的退下。
卫奕始终站在那儿,许久未动。
皇宫里的灯点得越来越多,一眼望去,如置身在一片花灯之中,大概是皇宫太冷,唯有多些灯,才显得暖一点吧。
倏然,登月楼上起了一阵风,吹得卫奕眼睛有些辣疼。
他闭了闭眼睛,眼皮底下只能朦朦胧胧的透着光线。这一刻,他仿佛回到了自己被关在萧妃宫中、那间没有灯、狭小黑暗的屋子里,任由黑暗一点一点将自己吞噬,无力反抗,他伸出手抓不到任何支撑点,冷风也一阵阵灌进他的衣服里,喉咙里,身体里,
血液里,那种无助感和绝望感,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因为在那个时候,他才真真切切的感觉到……原来自己只是一个人。
一个人!
一个没有依靠,十分无助的人!
大概也是从那时起,就注定了今时今日的他。
而每每想起,他都疼得心如刀割。
此刻,他双手也不由得死死抓住了面前的红栏杆,紧得指端越加泛白。
“皇上?”
身边的小太监走了过来,见他似乎有些异常,连连唤了好几声。
“呃!”
卫奕睁开眼,黑雾散去,他看到了眼前透亮的火光,才终于缓了口气。
额头却隐隐冒着冷汗。
“皇上可是不舒服?奴才去传太医来看看?”
“不必了,朕没事。”
“可是皇上已经这样好几回了,若是……”
太监话未说完,卫奕抬手打断,“朕说了没事,你先下去吧,朕再站一会。”
太监不敢违抗命令,便俯了俯身,退了下去。
卫奕缓了许久,才从刚才的境况中缓过来。
轻喘了着气。单手撑着栏,瑟瑟站着……
第951章 自古帝王皆如此
秦府。
一辆马车停在了外头,还没稳下来,就看到一个小奶娃从里面探出身子,手肘撑在板子上,伸着小短腿,慢慢往下贴,直到脚尖着了地,才整个人缩了下去,似脱缰的野马一般朝秦府里跑。
门外的两个小厮不明所以。
这是哪里跑来的小奶娃?
长得还挺可爱。
“哎哎哎,哪家的小孩?怎么跑这来了?”小厮拦住了他,将他抵在门外。
“放开我,我要进去。”
“不可以。”
“放开。”
孩童蹬着小短腿,使劲往里冲,奈何身板太小,被抓得牢牢的。
小厮轻擒着他的小胳膊,“这里是秦府,闲杂人等不得乱入,你是哪家的小孩?怎么跑这来了?大人呢?大人在哪?”
刚说完——
“哎哟,小公子啊!你怎么这么快就溜下来了?”马夫小跑过来,将自家公子拉到身边,轻声提醒,“小公子,咱们得懂礼数,不可乱闯。”
小家伙翘着嘴,一双圆溜溜的眼珠子转了转,似有些委屈。
低了低头,“我没乱闯,这儿是秦伯父的府邸,爹说了,秦伯父是自己人,所以我才……”
话未说完——
一道凌厉的声音从背后的马车里传了过来。
“住嘴,休得乱说。”
闻声看去,就看到通政司的齐大人从马车里下来,疾步过来将孩童拉到自己身边,教诲道,“爹何时教你胡言乱语了?平时在家也就罢了,今日在外还口无遮拦,是嫌板子挨得不够?”
小家伙瘪了瘪嘴,眼泪汪汪,“爹,我错了。”
奶声奶气。
“记住了,不准再胡说。”
“嗯。”重重点头。
这齐大人是个十分谨慎的人,官与官之间最忌讳的就是私通来往,若说他和秦士予是一家人,这要是传到哪个大臣耳边,再传到皇帝耳边,恐怕他会有诸多麻烦。
而后,他与那两个小厮说,“这孩子不懂事,方才的话你们不可乱传。”
两个小厮赶紧回道,“是,老爷也交代过,不可乱语。”
“嗯。”
“齐大人是来找我家老爷的吧,老爷现在在书房,齐大人你里边请。”
“有劳。”
小厮领着路,齐大人拉着自己的儿子走在后头,在大厅入座。
上了茶。
“大人稍等,小的去通报一声。”
“不急。”
小厮到了书房外头,冲着里面禀报一声,“老爷,齐大人来了?”
里面的秦士予正在抄写大临律法,写了许久,也不知道写了多少份?就全当是练字了。
闻齐大人前来,他停了笔。
“哪位齐大人?”
“通政司的齐大人。”
“你让他再等会。”
“是。”
小厮走了。
秦士予不急不慢,将剩下的几行律法写完后才将笔放下,满满当当的抄文堆满了书桌,也不知道有多少张,他也懒得去数了,索性一一整理到一块,收到了一边。
然后取来一秉奏文纸,铺在桌面上。
提笔,在上面写了起来。
很快,白纸上便密密麻麻的落满了清秀有力的字迹,最后一字落下后,他合上了奏纸,装进衣袖中,这才出了书房朝大厅去。
还没进去,就远远听到里面传来孩童嬉嬉笑笑的声音。
轻灵欢快。
秦士予一到,就看到齐大人规规矩矩的坐着喝茶,他儿子齐立则在大厅里跑来跑去,不知在闹腾些什么?小短腿十分的灵活,见他一来,就立马冲过来抱住了他的大腿。
仰着头,喊了一声,“秦伯父。”
人家老秦年纪五十多,喊爷爷倒差不多,可齐大人教他喊伯父,说是辈分不能乱。
秦士予低头慈祥的笑了笑,摸着小家伙的头,问。
“立儿可乖?”
“立儿很乖,最近秦伯父都不来看立儿了,所以爹爹今日带我来看你,可是门口的人不认识我。”
“那今后便让你爹多带你来几回。”
“好。”
“上次伯父答应过你,你若听话,就送你喜欢的小笔筒,自然不会食言,正好今日得来一个晶莹剔透的笔筒,待会你回去时,便让人装在盒子里送给你。”
“谢秦伯父。”
齐立开心得蹦蹦跳跳。
孩子就是好,没有烦恼!
尔后,齐大人让人将他宝贝儿子带了下去。
“这么晚来打扰秦大人,希望不要介意。”
秦士予坐下,叹了声气,“哪里是打扰,现在这个时候都是诸人远之,难道齐大人不避嫌,还带着立儿一块来。”
“此次出了这等事,秦大人你确实是大意了。”
“怪我疏忽。”
齐大人皱着眉头道,“如今朝员换血,皇上有心,我们也只能小心翼翼,一个闪失,这把火恐会煽到我们头上。”
秦士予担忧道,“所以齐大人要分外小心,毕竟你是容王推举入的通政司,名则上,你是容王的人。”“正是这样,我才行得小心翼翼,好在没有办错事,皇上办不了我,这通政使的位置尚且还能坐一坐,再不济,大不了被贬回老家,规规矩矩做个县官也是好的。”齐大人一副了然无谓的样子,随即又哀叹了一声,“就是可怜了那余大理,怎么就无缘无故在他屋子里的墙壁内挖出一具白骨来呢?这罪名可就有些大了,已经三天过去,他始终不肯认罪,也道不识白骨为何在他屋子的墙壁内,自古硬汉多磨,他
怕是在牢里受了很多苦。”
秦士予的手放在茶案上,缓缓蜷缩成拳,道:“无论余大理认与不认,单说他与容王的关系,皇上也不会放过他的,毕竟要坐稳皇位,就不允许朝臣有异心,自古帝王皆如此。”
“那秦大人当真不插手余大理的事了?”
“你今夜前来,大概是想询我意见吧?”“瞒不过你。”齐大人开门见山,“皇上接二连三的罢免官员,已经引来许多人的不满,虽说留着自己信任的官员在身边没错,可事极必反啊!朝堂动荡,又岂能安天下?如今能说得上话的,也就只有秦大人
你了,如果秦大人能规劝几句,或许皇上能听。”
秦士予摇头,“现在的皇帝,已经不是之前的皇帝了,他只信他自己,又怎会听我的?”稍顿,“齐大人,可否帮个忙?”
“只要我能办到。”
秦士予起身,从袖中将自己刚才在书房里写的奏书递了过去。
齐大人:“……”
“皇上多疑,既然如此,我能做的,就是安皇上的心。”
呃!
齐大人诧异,拿着手里的奏书。“秦大人是想……”
第952章 勿马归途
“秦大人是想……辞官还乡?”
秦士予叹息:“为安皇上的心,这是我唯一可走的路,别无他选,齐大人身为通政使,这份奏明书就有劳你了。”
“不如再考虑考虑?”
“心意已决,齐大人就莫再劝了。”
“既然如此,那好,这奏书我明日就递上去。”齐大人有些不舍,扯了扯他的袖子,“那秦大人打算何时走?”
秦士予负手走到厅门口,望着外头隅角处悬挂的那盏灯笼,停留数秒后,目光又转至到漆黑的夜空中,沉吟片刻后,道。
“大概也就这几天吧。”
“秦大人这一走,今后再见也不知何年何月了。”
他笑了笑,侧身:“我年纪也大了,正好借此回乡是再合适不过,只是齐大人往后在京,要处处小心啊!”齐大人点头:“自是明白。”说话同时,他已走到秦士予身旁,担忧道,“不过,如今皇上在朝中所行,恐怕很快就会传到容王耳边,以容王的性子,定是会回京的,到时候朝堂必定掀起一阵大浪,秦大人不
在,到时的局面不知如何把控?”
担忧!
但——
秦大人皱眉道:“其实,我已派人去了容王府,通知路江送了书信离京,告知容王不必回来。”
“哦?”“皇帝虽然制衡了朝堂,但至少没有伤及无辜,选入朝廷的新官员也都是贤良者,并非奸臣贪官,日后只要好生用之,自是栋梁之材,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先皇已去,新帝即位,重立官员入朝是避免
不了的,容王自然也能明白其中道理,若他因此事入京的话,后果便不堪设想。”
齐大人点头,恍然道,“还是秦大人思虑周全。”如今,虽容王党皆数被换,可卫奕依旧尚存良知,意做明君,所以并不任用奸臣,以品德作旨提拔官员为自己所用,只是心生多疑,不喜朝员有二心,一一替换也是在理,景容若因为站立他的朝员被换而
选择回京理论,反倒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坐实他景容确实有意暗中把持朝政,将皇上控为傀儡的野心。
那时,就算景容无心,卫奕却并非会这样想。
所以之前余大理说的对,景容回京,无疑是送死。
不回京,才是明智之选,
秦士予深声道:“欲安人心,唯有避而远之,才是良策啊。”
夜深,下了小雨。
齐大人没有多留,以免落人口舌,拜别后,便抱着玩累的齐立回去了。
第二天,他将秦士予交给他的奏书递送到了皇帝面前。
卫奕翻看着手中的“辞职信”,密密麻麻写满了字,上述有三点辞官理由。
一是秦士予对此次调官一事深感罪责,实在没有颜面再担任此职!
二是年岁已大,身子不适,想回家乡安享晚年!
三是无心再理朝事,后辈越梁,理当让之!
三点道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就跟当年他为御国公翻案时所列的三项疑点一样,有理有据,以至于先皇未能驳之。
今日这三点,也在理在据,新帝也无从驳之。
卫奕看完,眼眶湿润,最后大笔一落,在上面写了个“准”字,同时在旁还提了一句话——勿马归途!
勿马归途!
合上奏书,交给了齐大人。
“秦大人离京那日,你替朕去送送他。”
齐大人:“臣遵旨。”
卫奕惋惜道:“这些年来,秦大人为朝廷鞠躬尽瘁,此次还乡,朕虽有不舍,却也不能驳他心意,朕知道秦大人向来喜欢奇异的花草,前些日子,朕正好得来一株通心兰,稍后你出宫,替朕转交给他吧。”
“是。”齐大人抱着那份奏书拱手,“那臣告退。”
他往后退去,正欲离开——
“等等!”
卫奕叫住了他。
齐大人面色平静,驻在原地,低着头,衣襟内的手却不由得紧拽着衣服,这一刻,他倒是希望皇上也贬了他,然后带着儿子回家乡做县官,乐得自在。
偏偏——卫奕面带笑意:“齐大人入朝也有大半年时间了吧,这通政司上下在你的管制下倒是有条有理,递送上来的折子也非五花八门,也并未筛弊留佳,可见齐大人的功劳啊!有你在旁为朕分忧,朕十分安心,希
望齐大人今后能继续为朝廷效力,朕也不会亏待你。”
夸赞有加!
这一说,齐大人反倒心里压了块石头。
你倒是骂我打我啊!
你倒是辞退我啊!
这番夸赞是何意思?
齐大人也只能领了,俯身道,“臣自会尽全力为皇上分忧。”
“有齐大人这句话,朕就放心了。”
从皇宫出来,齐大人手里抱着一盆长得十分茂盛的通心兰。此花呈鲜红色,长得与玫瑰花极其相似,只是花瓣并不薄软,而是似与多肉,一片片叠裹在一起,可是此花虽漂亮,却没有一点味道,倒是那一片片又大又绿的叶子,被风一吹时,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味,
像牛奶加蜜蜂的味道,冲入鼻中,沁人心脾。
他并没有亲自将批准的奏书和这盆通心兰送去秦府,而是派人送去的。
两天后,秦士予离开了京城。
他坐在马车内,身边放着那盆赏赐的通心兰。
此次脱下穿了几十年的官袍,退去官场,名利不在,从此回归平淡,但到底有舍有得,无需感叹。
马车已经到了城外,今天天气甚好,吹着微风。
他掀开窗帘,外头的光线透了进来,暖洋洋的。
仰头看着谌蓝的天空,他吸了口气。
面部带笑。
格外轻松。
道了一句:“勿马归途,老马识途。”
忽然——
“咚!”
马车的车轮似乎撞到了一块大石头,剧烈一晃,骤停下来。
秦士予身子不由得往后猛然一撞,后背作疼,又朝前倾去,险些栽倒,翻下马车。
同时——
那盆放在他手边的通心兰倒了下去,“哐当”一声,摔得稀巴烂,一株花心折断,躺着车板上,混着泥土,被外头的光线一照,更加火红。就如鲜血一般刺眼……
第953章 我们……成亲吧
侯辽。
经过此次一战,草原终于恢复了平静。
越丹被灭,各个部落也皆递送和平书到侯辽,表示绝不会开战,从此,草原再无战争。
一望无际的草原上,万里无云,驰马数里,心旷神怡。
纪云舒与景容坐在草地上,她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闭着眼睛。
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让她心里踏实、安心。
只要在他身边,似乎所有都不重要了。
景容紧搂着她。
时不时拨一拨女人被风吹起的黑发,将其撩至耳后,动作十分轻柔。
纪云舒也在他温柔抚摸的动作中,渐渐睡着了。
享受着此刻的安逸幸福。
不知过了多久——
纪云舒瘦弱的身子动了动,却朝景容的怀里钻得更紧了些,脑袋蹭了蹭他的胸口,像只乖巧撒娇的小猫。
十分可爱!
景容被她蹭的胸口一酥,心都要融化了!
不由得再次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青丝从指尖划过,软软的,带着清香。
他嘴角微微扬着笑,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似乎还不满足,又亲了一口。
贪婪得很!
纪云舒抬起那双好看的眸子,对视他的目光,瞬时,也抬起素白的手指朝他俊朗的脸伸了过去,指端一点点的碰到了他被风吹得作冷的脸,从他的下颌挪到唇角边、鼻尖、脸颊、眼角……
充满了好奇。
当她的指尖碰到景容那如剑锋般的眉时,五指忽然被擒住。
她像个做贼心虚的小孩!
缩了缩。
景容握着她的手,唇角瞬时勾着坏笑,“你若是想摸,我便让你摸个够。”
“……”
说话同时,他将纪云舒擒住的五指压到了自己胸口,然后,慢慢伸向自己的衣服内。
“你……”纪云舒五指卷曲,意欲抽回。
但被擒得牢牢的。
只能任由景容将自己的手探进了他的衣服内,紧紧的压着那结实的胸膛。
男人胸膛上的暖意传上她的指端,蹙得她浑身一个机灵。
却惹来景容一笑。
靠近她。
道,“不如扯开衣裳,让你再摸摸?”
“无赖。”
“这就算无赖了?明明还有更无赖的。”景容坏笑。
纪云舒轻皱眉,用力,将手从他的衣服里抽了出来,立刻收进衣襟,身子从他怀中离开,准备偏过身去。
哪知——
身子还没挪开,就被景容一把锁住腰间,一使力,直接将她轻飘飘、瘦小的身子抱到了他的大腿上。
顷刻间就压了下去。
纪云舒尚未反应过来,身子就被迫往后翻去,好在背后一双大手抵着,尚可支撑,她余惊未散,眸子一睁,景容那张俊朗到无可挑剔的的脸在她眼前骤然放大。
二人距离近在咫尺。
唇与唇之间,也不过几张薄纸般的距离。
她脸部倏地一红。
“你……”
景容眯着桃花眼,挑着邪恶的语气道,“今日天气甚好,此处皆空旷无人,你我在此细说天长,也无人只晓,不如……”
“休想。”
“由不得你。”
“别闹。”
“我何时与你闹过?此次……认真至极。”
语落!
他将她压至身下。
托着纪云舒后背的那只大手抽离,她直接压到了软草上,睁着微缩得眸,双手本能的抵在胸前,对视景容邪恶的眼睛。
这头琅,真是不讲究。
她赶紧说,“都说别闹了,你好意思,我可不好意思。”
“怕什么?你身上各处,我又不是没看过、没摸过。”
“你……”她语塞。
竟没有词去形容了。
她虽然是现代人,可这光天化日之下要行那种事,多少有些不好意思,若是被经过的牧民看到,她怕是得找个地洞钻下去了。
景容看着她那精致五官和透红的脸蛋,一时有了心理反应,荷尔蒙飙升,嘴角上的邪气也越发浓烈,伸手勾住了纪云舒的下颌,笑道,“你这是在勾引我。”
“……”
随即,他缓缓俯身吻去。
而她,心头一紧,不由得紧闭起双眼。
任由他“处置”。
就在二人双唇要碰到的那一刻——
景容忽然笑了,并未进行下一步“侵略”动作。
他看着面前紧张的女人,一时,又忍不住笑了。
纪云舒拢着眉心,迟迟没有等来景容的“动作”,一睁开眼就看到景容坏笑的模样,顿时觉得被这个男人耍了,咬了咬唇道,脸色通红。
“看来某人有些失望。”景容说。
“我看是某人有些无聊。”
“哦?”
“你先松开我。”
景容就是不松,反而挑了挑眉,再次唇瓣压了下去。
见状,纪云舒立刻偏过头。
景容的唇则正好落在了她的耳旁,瞬时,他轻声道了一句。
“我们……成亲吧。”
我们成亲吧!
这五个字清晰的落入纪云舒耳边。
来得很突然。
她躺在酥酥软软的草地上,后背一紧,双眸微颤,整个人呆了,一双手不由的拽紧着景容的衣裳。
景容继续冲着她耳边道,“云舒,我想我再也等不下去了,就在这片草原上,我要娶你为妻。”
她转头看着认真至极的他。
方才的惊慌和紧张都一扫而去。
眼眶湿润!
“景容?”
“山河为证,天地为媒,我景容将迎你纪云舒为妻,生生世世,不离不弃,云舒,你可愿意?”他真诚的问她。
纪云舒眼眶里打转着泪水。
抿了抿唇。
点了头。
“我愿意。”
景容像个孩子般乐开了花。
正准备再次低头吻她时——
远处传来一阵马声。
望去,就看到琅泊骑马前来,打破了二人此刻的“缠绵”。
这电灯泡真是走哪都发光!
都快赶上极光了!
景容眉头一皱,一脸不悦。
二人从草地上起身,整理了下衣服。
琅泊焦急前来,急促下马,也顾不上自己是否打扰了自家王爷和纪姑娘,上前禀报道,“王爷,京城来信。”
“谁送来的?”
“路江。”
十分严肃。
将信件递上。
景容皱眉,将信件接来,黄纸外壳上确实是路江的字迹!
可里面的字迹却是秦士予的。
阅读完毕。
脸色凝重。
纪云舒好奇,拿来一看。
手一颤。信件险些掉落在地。
第954章 落败的纪家
第二天。
景容等人快马加鞭返回京城。
因为昨天送来的信件上,不仅告知了关于朝中上下朝员更替一事,还有……秦士予的死!
说是辞官还乡突然途中遇到山匪。
被杀死了!
真相如何,不得而知。
加上还有余大理入狱的事。
种种迹象,如滚云一般。
笼罩着整个京城。
现在这个时候,他们必须回去。
与此同时,锦江。
纪府。
昔日风光盛世、门庭若市的纪府,自从纪黎谋反和纪书翰自杀后,纪家人就安上了谋逆的罪名,一夜落败,人人避而远之,生怕沾来半点晦气。
此刻府中大门紧闭,那生锈的铁环上也落了一层灰,就连顶上的那块牌匾也爬了蜘蛛网,显得凄凉惨败。
偶尔路过的行人也时不时的议论几声。
更多的却是叹息。
毕竟纪家名门,历代风光,出了不知多少贤臣武将,为大临立下汗马功劳,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逆臣纪黎,一代名门,就此落败,风光不复存在。
府中后院。
一个身着素衣的女人正围着院子里的大树不停的打转,眼神游离,表情呆滞,口中细细碎碎的不知在念叨些什么,时不时捡起地上的石子往大树上扔去。
周而复始,不厌其烦。
旁边站着一个小丫头,担心的望着。
过了许久,丫头上前劝阻,“大小姐,咱们别走了,休息会吧?”
纪穆青不理会,继续走。
“大小姐?”丫头只得跟在她身后一起走。
走了几圈后——
纪穆青忽然停了下来。
转身拉着那丫头的手,指着大树问,“你听到了吗?听到了吗?”
“听到什么了?”
“树里有声音。”
“啊?奴婢……奴婢没有听到啊。”
“有的,有的,树里有人,我听到了。”
“大小姐,你可不要吓奴婢啊。”丫头缩着脖子,觉得后背凉飕飕的。
纪穆青紧紧的抓着她的手臂,眼里有些慌张急促,再问,“你当真没听到?”
“没……”
她又一把将那丫头推开。
然然后继续绕着大树不停地走。
嘴里也念叨着,“别怕,别怕……”
那小丫头真是吓得不轻,脸色苍白。自打大小姐疯了以后,就整天神神叨叨的,不是说看到鬼,就说看到亦王的影子在她床边晃荡,或者说看到亦王的侧王妃陈香在窗户外面看她,一双眼睛染满了血,浑身被大火烧得焦黑,甚至时不时半夜
起来唱歌,或者到处乱跑,说有人要害她,久而久之,身边的丫头们都避而远之,都快精神失常了。
远处。
纪婉欣站在廊下,已经来了好一会了。
看着自己大姐如今这样,她心里也有些难过。
衣襟内的手不由的紧攒着。
身侧跟着的丫头说,“大小姐接连几天这样了,一直绕着大树走,还往上面扔石头,说里面有人在喊她的名字,也不说是谁,身边的人都吓死了,大小姐再这样疯疯癫癫下去,还不知道往后该怎么办呢?”
纪婉欣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格外严厉。
丫头顿时闭嘴。
退到一边。
她教训道,“她是府上的大小姐,也曾是亦王妃,无论何时都是你的主子,她就是疯癫一辈子,你也不能议论一二。”
“奴婢知错了。”
“急着就好。”
说罢,袖子一挥,走了。
丫头急忙跟在后头。
纪婉欣直接去了府上的佛堂。
还未进去,就闻到了里面传来的酒味。
刺鼻难闻,可她却已经习惯了。
她吩咐丫头在外等,自己进去。
脚才踏进一步,一个酒瓶子就滚到了她脚边,里面还流出些许的酒来。她顺眼看了过去,就看到纪桓靠在里面那尊佛像前,烂醉如泥,衣衫凌乱,满脸胡茬,一脸的醉汉像,身边全都是空酒瓶子,东倒西歪,狼藉一片,他软而无力的靠在那,满脸通红,眯着眼睛,伸手随便
抓了个酒瓶,往嘴里灌酒,扣了扣,却只剩下几滴。
顿时发怒。
将酒瓶子甩掉。
砸在了门框上,“砰”的一声碎了。
碎片飞溅,其中一片划到了纪婉欣的脸上,划出了一道细小的血痕。
疼得她眉心一拧,额间的红痣显得更为突出。
她立刻拿着帕子捂在了伤口处,也并不在意,只是朝纪桓走了过去,蹲在他身侧。
轻声唤道,“二哥。”
纪桓不为所动。
她眼眶发红,“自打从京城回来,你就一直如此,我纪家如今这般模样,二哥你应该重新振作才对,纪家的今后,全靠你了啊。”
声音轻柔难受。
偏偏纪桓扭了扭身子,口中道,“酒,我的酒,给我拿酒来。”
大声喊着。
说着,便去抓手边的酒瓶子,刚抓到一个,就被纪婉欣一把夺去,狠狠丢到了地上。
“砰”的一声。
碎得稀巴烂。
这一声,似乎震醒了纪桓。
他睁开眼,模模糊糊的看到了眼前的纪婉欣。
张了张嘴,没说话。纪婉欣小声哭泣,抓着他的胳膊使劲摇晃,说,“二哥,你到底还要这样多久?爹死了,大哥也死了,我们纪家上下都成了罪臣,可你若还这样下去,纪家就真的没有任何希望了,你醒醒吧,别再这样了,
否则爹在九泉之下也不会瞑目的。”
这话,纪婉欣不知道说了多少次。
每次,纪桓都不听,继续喝酒,继续过着行尸走肉的生活。
这一次,也不例外。
纪桓只要酒,只要醉!
他爬在地上,在一堆空酒瓶中找酒喝。
纪婉欣眼泪汪汪,失望至极。
身子擦了擦眼泪,望着面前那尊有些开裂的大佛,终是忍不住落了泪。
她到底还是个女子,再如何厉害,也撑不起这个家!
这时——
门口婢女匆匆前来禀报,“二小姐,来……来人了。”
她立刻擦干眼泪,收拾情绪。
面无表情的问,“什么来人了?”
“京城,京城来人了。”
京城?
她猛然愣了一下,手心一握。
终于,终于等来了。
立刻吩咐,“照顾好二公子。”
“是。”便匆匆赶去了前厅。
第955章 珍惜、珍惜、更珍惜!
纪府前厅外头。
几个从京城快马加鞭前来的公公正前前后后的站在那儿。
领头的是宫里的常公公,他手中正捧着一份褚黄色的圣旨。
纪婉欣眼神微紧,快步上去,抿着唇,眼里露出困惑之色:“敢问公公有何事?”
常公公温柔一笑,稍稍鞠躬,“奴才是奉皇上旨意前来府上宣旨的。”
一听,纪婉欣赶紧带着一众家奴跪地。
听候!
常公公挺直身板,将手中的圣旨缓缓展开。
面露肃色。
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纪家之女纪婉欣德才皆备,温婉有佳,朕悉日得知此女绣工之好,可聘南苏,故怀不没屈才,今特令准纪婉欣进京入坊锦司任绣娘一职,即刻启程,钦此。”
声音回荡在这个偌大的前院里。
绣娘!
也就是说,准她回京了。圣旨上并没有直接说赐婚给沈长钦,毕竟纪婉欣到底还是罪臣之身!先皇有令,不准纪家人再踏入京城半步,卫奕再如何的“猖狂”,也不敢公然挑衅先皇的威严,故而这第一步就只能先让纪婉欣进京,可
进京自然得有个名头才行,听闻纪婉欣刺绣手艺了得,坊锦司又正好缺绣娘,故而以朝廷选拔人才为由,利用这个“牵强”的名头让她入京再合适不过,那些朝臣就算要反,也不能了。
至于赐婚一事,只要纪婉欣入京,一切自然就都能成。
常公公合上圣旨,“纪姑娘,皇恩浩荡,接旨吧。”
纪婉欣俯身,磕了个头,双手抬上,将圣旨接来。
沉甸甸的圣旨捧在手心上,那一刻,她终于等来了自己的机会,一个等了将近一年的机会!
此刻,这个机会就握在自己的手里,是用整个纪家生死换来的。
她要珍惜、珍惜、更珍惜!
“谢皇上隆恩,民女领旨。”
语气哽咽。
常公公将她从地上扶起来,一边说:“纪姑娘能得到皇上恩准入京,这可是莫大的荣幸啊,恭喜恭喜。”
“谢公公。”
“纪司尹和你父亲的事,老奴也十分遗憾。”
“大哥犯下的错,理应受到惩罚,不怪任何人。”
“难得纪姑娘想的开,好在皇上恩准你进京入坊锦司,那可是大好的前程啊!”常公公道。
纪婉欣垂了垂目,微微欠了欠身:“是,婉欣明白,自会珍惜。”
常公公点头,朝四周看了眼,问:“不知纪将军可在府上?为何不见?”
人家喝得烂醉如泥,如何见?
按理说,皇上圣旨前来,府中上下都应全部前来接旨,可主人公就只有纪婉欣到场了。
为了不招惹罪名,她赶紧道:“望公公见谅,小女大哥和大姐近日因身子不适,都卧病在床,不能前来迎旨,而四妹妹年纪尚小,还在私塾上学。”
“原来如此,那就劳烦纪姑娘替老奴向几位问候一声。”
“是。”
“老奴就不再打扰了,纪姑娘也尽快准备入京吧。”
常公公便带着人悉数离开。
院子里,纪婉欣看着手中这份褚黄色的圣旨,眼里含着泪水。
可嘴角却微微勾上了一抹笑。
“沈长钦,你这根救命稻草,果然还是发挥了作用。”
声音很轻,轻到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到。
当晚,她就命人收拾好了行囊,准备第二天入京。
刚收拾好,纪灵芝就从外头跑了进来。
这丫头长高了不少,从当初的八岁到如今十岁,也标志了很多,眉眼与纪婉欣还有几分相似,甚至更有灵气,绝对是个美人胚子。
“二姐姐,你是真的要进京去了?是真的吗?”她挑着声问道。
纪婉欣拉着她在一旁坐下,交代:“京城来了旨意,我必须得去,往后你在家中切莫惹事,明白吗?”
“非走不可?”
“非走不可。”“可是我舍不得你,二姐姐,你还是别去了,现在家里就你跟我说话,你要是走了,我怎么办?大姐姐疯癫不理我,大哥也只知道喝酒。”纪灵芝一边说一边哭,扑进纪婉欣怀中,牢牢抱着她,“还是别去了
,灵芝舍不得你。”
纪婉欣双眼泛红,心里也舍不得。
就像纪灵芝说的那样,纪穆青疯疯癫癫,纪桓终日就知道喝酒,整个纪家最清醒的人,就只剩下纪婉欣了,她要是走了,这家的担子就等于落到了十岁的纪灵芝身上,想想就可怜。
但——
纪婉欣摸着她的脑袋说,“灵芝,你要明白,我纪家上下都成了罪臣,这是唯一能让纪家翻身的机会,绝对不能错过,只有我入了京,咱们纪家也有机会啊,爹跟大哥在九泉之下也才会安息。”
“二姐姐……”
“你要乖,好好听李叔的话,该交代的,我都已经交代下去了,你只管好好读书就是,明白吗?”
纪灵芝从她怀中支开,抬着满是眼泪的眸子,哭着说:“明白了。”纪婉欣拿着帕子为她擦干眼泪,又交代:“大姐现在神志不清,你有时间也要经常去陪陪她,跟她说说话,毕竟她以前是最疼爱你的,还有二哥,他现在每天都喝成那样,对身子不好,我去了京城之后,你
要替我时常劝劝他,知道吗?”
“知道。”
第二天,纪婉欣就带了个马夫和一个小丫头上路了。
没让任何人来送。
佛堂里。
纪灵芝小小的身子从外头钻了进去,看了一眼满地的空酒瓶子,却不见自己二哥,寻了一遍后,才在后院的池塘边找到了他。
纪桓站在那儿,双手附在身侧,一张憔悴惺忪的脸面无表情,空洞的眼睛则紧紧地盯着平静的水面。
看不出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纪灵芝小心靠近,在他身后喊了一声:“二哥哥。”
声音很轻!
良久——
纪桓启唇问了句:“走了?”
“恩,二姐姐刚走。”
又没了声音。
纪灵芝站在原地不敢动,总觉得自己二哥哥身上带着一股厉气,尽管只有一个后背,可那股气息依旧威慑十足,让她不敢吱声。
纪桓垂目,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
衣衫凌乱!
满脸胡茬!
眼神疲倦!这,还是当年先皇亲自册封的那个威风凛凛的“长林将军”吗?
第956章 秦公氏之灵位
五天后!
一辆马车和十几匹骏马疾速入京。
尘土飞扬!
京城城门口的行人见状,纷纷避开,不明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何那帮人会如此紧急?
难道是要打仗了?
不应该啊!
车马队一到京城城门口,就被看守的几个城尹横成一字型将其拦住。
马车和马都被迫停下。
前头的城尹打量一遍,上前横眉肃语道。
“按例行检!”
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连堂堂容王的马车都敢拦截。
马背上的琅泊将拦截的城尹们逐个扫视一眼,随即亮出令牌,举过头顶。
高嗓一喊。
“闪开。”
魄力十足。
城尹们一震,朝那块牌子看去。
竟是容王府的令牌!
敢情……这马车里的人是容王?
容王回京了?
惊得外焦里嫩。
领头的城尹立刻退到一边,大手一挥。
“让行。”
悉数退到两边,并清出一条宽敞的道路供马车通行!
车马稍停片刻后,立刻驶进了京城。
这五天里,从侯辽到京城,他们几乎一刻未停。
只为了尽快赶到京城,送秦大人最后一程!
等马车行远后,城门口的城尹们才从惊愣中回过神来。
但始终余惊未散。
城尹甲挠了挠脑袋,嘀咕着:“这容王……怎么突然回京了?”
“这你都不知道?”城尹乙凑过来说,“秦大人死了,容王知道自然要回来。”
“原来是这样,也是可惜了,秦大人一生为朝廷鞠躬尽瘁,好不容易得到皇上恩准告老还乡,结果路上遇到山匪,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可不是吗?哎!”
两人小声议论,惹来了城尹丙的加入,丙有不同的看法。
他说:“我看容王回京,不止是因为秦大人的事。”
“哦?你这是什么意思?莫非还有别的?”城尹丙朝周围打量几眼,缩了缩脑袋,贼眉鼠眼的样子,压低声音道:“难道你们不知道皇上近几个月罢免了很多官员吗?听说,那些官员可都是私下底听命容王的,皇上在容王前脚离开京城,后脚就开始
罢免那些大臣,明眼人都看得清里面的乾坤。”
“那你倒是说说。”“皇上肯定是担心容王有二心,所以才将与他有关的朝臣都一一罢免干净了,先是工部的左大人,后是侍司部的刘大人,就连大理寺的余大人,因为一桩白骨命案,现在都还在牢里关着呢,天知道那白骨从
哪儿来的!我还听说秦大人此次告老还乡的原因,就是为了不想被牵连,偏偏躲得过初一,没能躲得过十五,你说遭不遭罪嘛!”
手背贴手心,连连拍了好几下。
啪啪啪作响!
以示惋惜!
甲乙二人恍然:“你的意思是说,容王是因为皇上罢免了他的人,所以才急匆匆回的京?”
“肯定是!”
笃定!
蜜汁自信!
都说八卦很可怕,确实如此。
行驶的马车内。纪云舒神情恍惚,心绪难安,后背蹦得很紧,大脑总是不受控制的开始胡思乱想。不过才几天时间而已,她却像是瘦了很多,整个人没了精神,目光呆滞,偶尔望着外头就能出一天的神,任谁叫也听不见
似的。
十月的天,明明已经入秋了,如此安适爽朗的季节里,她的心却越发的躁动不安、慌慌不得纾解,如有无数蚂蚁在不断啃咬胸口一般,疼在骨上,如何也挠不上。
此刻,她十指绞在一块,手心冒着汗粒。
景容比谁都明白她此时的心情,大手握住了她冰冷发颤的手。
没有说话。
却在无形中给了她一丝安慰。
说到底,她真的害怕了!
害怕卫奕变成她最不想看到的那个模样。
如果是,她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
那种既矛盾,又无奈的感觉仿佛正一点点的击垮她全部的理智,
快要疯狂了!
景容心疼的凝望着她,其实他自己的心里何尝又安宁过?
皇位,是他拱手让给卫奕的。
就等于将自己所有的信任也都交给了他。
现在……
真希望一切只是因为多想了!
没多久,马车到了秦府外头。
秦府上下都挂满了白色的绸缎子和白灯笼,随风摇晃轻摆,显得孤零凄凉。
门口站着几个身着白色素衣的小厮,皆是双眼泛红,浑身发颤,想必是哭了许久的缘故。秦士予以前做武将的时候,就十分得人心,据说双腿还是因为救一员小将才受了伤,将士们也就更敬重他了,做了文官后,却因带着武将的直爽性子而得罪了不少人,却也招来不少官员的欣赏,如今他一
死,朝中官员也都一一前来鞠躬悼念,各个一副痛苦惋惜的模样。
抹着眼泪进去,又抹着眼泪出来!
甚至有人哭得都快岔了气,直接由人抬着回去的。
这几天,秦府的门槛都快踏破了。
景容和纪云舒从马车里下来,二人皆面色忧伤。
景容停顿在门外,抬起目光,望着秦府门口上高高悬挂的那块牌匾。
终是忍不住红了眼,衣襟内的手紧握成拳,痛心不已。
秦士予于他而言,可说亦师亦友!
门口的小厮看到二人,虽惊讶,但立刻迎了上来。
“容王?纪大人?”
他们怎么回京来了?
转而一想,自家老爷生前与容王关系甚好,他回来也实属正常。
至少可见容王并非无情无义之人!
景容看了那小厮一眼,沉声道:“不必声张,本王只想送秦大人一程。”
“是!”
一路到了后院灵堂。
里面跪满了人,大多是秦士予的外亲人。
秦士予早年娶过一个女子,几十年前患病死了,行军打仗之人本就是性情之人,重情重义,故而他并未再娶,以至膝下无儿无女,无子送终,披麻戴孝的除了府上的小厮丫头,也就是他的外亲了。
灵堂里哀声吟绝!
泣不成声。
景容与纪云舒跨门而进,行得缓慢。
里面烛香味弥漫,洒满了纸钱。
一口上好的棺材摆放在灵堂正中央的位置,棺材盖上盖着一块黑布,上面用一块与玉压着!
而棺材的前面则立着灵牌。
——秦公氏之灵位。
并未刻其字称。简单明了。
第957章 秦大人,一路好走
众人见到容王和那位纪大人进来,都缓缓止了哭声,掩着嘴巴小声哭泣。
似乎是怕惊扰到那位王爷似的。
景容的目光盯着眼前的灵位,慢慢移到那口棺材上。
身子在颤。
心头一酸。
却隐得极好。
此时此刻,他还没有完全接受秦士予已经死了的事实。
犹记得,自己离京时,那老家伙还嚷嚷着要来送他,这前前后后才多久,人怎么就死了?
怎么入了棺材?他那张看似冷板的脸,却难受至极,剑眉紧蹙,眸子微拢,脑海里不由的闪过无数自己曾与秦士予品茶议事的画面,那老家伙看起来是规规矩矩,实则丑萌丑萌,说话也喜欢学文人那套皱皱巴巴,反而有几分滑稽,景容也曾笑话几回,后来也就习惯了,他还十分喜爱喝茶,每次聊天时,那整整一壶的茶皆是被他一人喝光,甚至喜欢讲述他年轻时候的战绩,每次一聊,就是几个时辰的事,因双腿受过伤,
所以每次走路都极慢,他时常讽刺自己是只乌龟,比不了那健步如飞的兔子。
惹来一笑!
往事已过!
终随黄土而去。
景容抽回思绪,与纪云舒鞠了三躬!
他道:“秦大人,一路好走。”
声音听似稳重,却有些哽咽。
出殡的时辰已到,棺材被抬出了府。
景容送到了门口就止了步子。
遥望相送!
渐渐远去!
他收拾好自己的情绪,神色凝重的与纪云舒道:“你先回府。”
“你要?”
“进宫。”
说完,他准备上马,却被纪云舒扯住了袖子。
她带着一种近似于恳求的目光望着他,眼里淬着泪。
“能不能答应我,无论如何,请相信他一次。”
景容眉梢微蹙道:“我知道该怎么做。”
“景容……”
“放心吧。”
他将袖子从她手中抽离,跃上马背,驰马而去。
几个侍卫跟随在后。
纪云舒则驻在原地,眼泪收不住的往下掉,却匆匆用帕子拭去。
琅泊在旁,犹豫半晌,问:“纪姑娘,不如先回容王府吧?”
她思虑一会,上了马车。
容王府。
余巍站在门口焦急等候,来来回回踱着步子,满头大汗。
时不时的望向外头经过的马车。
口中念叨着:“怎么还没来?不是已经进京了吗?早该到府上了才对啊!”
一直不停的嘀咕着这几句。
路江知道他着急,道:“余寺正,王爷和纪先生大概是先去秦府了,你不要着急。”
“我怎么能不着急?我爹还被关在牢中,性命攸关啊。”带着哭腔。
路江安慰道:“王爷已经回京,这余大理的案子自会翻清楚的。”
“哎!”
他刚叹完气,就看到车马来了,撒腿奔了过去。
待马车停下。
他附在一侧拱手道,“王爷,纪先生,下官有一事相求。”
闻言,纪云舒下了马!
他虽没有跟余巍打过什么交道,却也认得此人,知道此人。
这人,是个正直之人,行事规规矩矩,甚至有些刻板,丝毫没有遗传到他爹的圆滑之性。
“照本宣科”大概就是形容他这种人的吧!
纪云舒拱手,回了他一礼。
余巍:“纪大人?王爷……”
“王爷进宫去了。”她稍顿道,“余寺正是为余大理一事前来?”
“正是,我爹被冤枉关进刑部大牢已经好些时日了。”
“墙壁内的一桩白骨案?”
“是啊。”余巍如同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再次鞠躬,含泪恳求,“纪大人乃是提点刑狱司,下官恳求纪大人为我爹洗脱藏尸的罪名,还他一个公道,下官感激万分。”
差点要跪,被纪云舒阻拦。
她说:“此次回京,也是为了这桩案子,就算你今日不来,我也一定会查清楚,自不会让余大理白白受冤。”
一听,余巍喜了:“纪大人是要为我爹翻案?”
“你爹的案子还未定,没有翻案一说,只要查明真相便可。”
“是是是!”他连忙鞠躬道谢,“多谢纪大人。”
激动到身子在颤。
纪云舒看了眼琅泊:“琅大哥,劳烦你送我去趟刑部。”
琅泊应声。
两刻钟后。
纪云舒到了刑部门口,余巍没有同行。
毕竟余大理是他的父亲,他无论如何都是要避嫌的,也正是因为如此,这桩案子并没有搅由大理寺去办,而是直接送到了刑部,由刑部查明真相。
她刚到门口,就撞上刑部的右侍郎江兰江大人。
那厮胳膊里夹着份文书,正准备出去。说到此人,纪云舒就连连皱眉,这人并不是科仕出身,说到底,也就认识些字罢了,但他的字却写得极好,比潘安还美,当年他为人复刻诗词,结果诗词无意间送到了先皇的面前,先皇一见,甚是喜欢,
连连夸赞了好几句,祁祯帝向来是个爱才之人,于是下令,破例给他戴了顶官帽,命户部查明他的档案,看是否是清白出身,若是,就再由吏部分派个职位给他,当时可难到了不少吏部的官员。
首先,吏部当然是不会要他!分到兵部?不行,兵部相当于一个国家的国防部,与性命相关,若他不小心划错了一笔,会导致整个兵制系统崩盘,那还了得?自然不行;分到礼部?可人家是教育机构,要的是文化,自然也不行;户部
要算账,核实国家资产和税务征收,不是干会计的坚决不准进;工部就更不行了,人家干的是建筑、是工程,要会画图和算计;
所以最后,也就剩下个倒霉的刑部了。
审审犯人,写写卷宗。
正好!
于是吏部将江兰划到了刑部,从此,他沦为了写卷宗案件的“花瓶”。
江兰看到纪云舒,眼睛都发光了,震惊。
赶紧迎了上来。
“纪大人?你……何时回京的?”
“才回来。”
“怎么回来也不知会一声,我好去接你。”
纪云舒笑笑,不作回应,注意到他夹在胳膊肘的文件。
“这是?”
“哦,这是卷宗。”江侍郎拿了出来。
纪云舒问:“可是余大理的那桩案子的?”“正是!”
第958章 其中定有乾坤
“正是。”
江侍郎将夹在胳膊肘里的那份卷宗拿了出来,文:“纪大人知道这案子了?”
她“恩”了一声:“回京的路上听了些,不过江大人这是要去哪儿?”
江兰解释道:“这是昨天就拟定好的卷宗复版,我正准备去趟户部,找找余大理和死者的资料对一对。”
“可否让我看看?”
“当然。”
他十分爽快的将卷宗拱手奉上。
纪云舒接过去,却并未看,面色严肃道:“江大人,这份卷宗我需要仔仔细细的看一遍,所以这桩案子,还得再等等。”
恩?
“纪大人的意思是?”
“这案子我打算亲手来办,所以还要劳烦江大人稍后将这案子与我详述一遍。”她十分客气。
江兰有些吃惊,难道……
小心翼翼的询问:“莫非纪大人此次回京就是为了余大理的这桩案子?”
纪云舒没有回应他的疑问,只道:“还是先说案子要紧。”
便转身进了刑部。
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坐下。
翻开手中的卷宗一一过目。
而跟随她一路进来的江兰则被晾在一边,乖乖的候着。不得不说,那江兰的字写的真是极好的,若不集中注意力在案子上,很容易就会被他的字给吸引去了,好在,这江兰不仅写得一手好字,而且概述案件的能力也不错,关于这桩墙内白骨的案件被他写得有
条有理,清清楚楚,读起来更是朗朗上口,完全不像出自没文化的江兰手笔。
等等,跑题了!
纪云舒看着手中的卷宗,眉心也不由的紧拢到了一块。
从之前余巍口中所得,和这份卷宗上所写的,她大概了解清楚了。原来前不久,余大理的主屋因为漏雨的缘故,导致室内的墙皮脱落,墙体裂开,露出了一节人骨,把当时进去打扫的小丫头吓得半死,差点没晕,赶忙找来府上的管家,一看,原来那墙壁里竟然藏了一具
白骨,这事立刻震惊了余府上下,也立刻报了官。京兆尹带人前来,将白骨小心翼翼的挖了出来,根据白骨手腕上戴着的那支有些断裂的镯子,判定是三年前离开府上的丫鬟的华翎,据府中上下的口供,皆说那丫头三年前得了余大理的恩准,连夜离府回
乡去了,谁也没告知,匆匆忙忙走的,本以为她早就回乡嫁人去了,却没想到竟然死了,还被藏在余大理主卧的墙壁内。
仵作验了尸,判断死亡时间就是三年前,而致命伤是在后脑,是撞击在一处尖锐的物件上而导致了当场死亡,于是,京兆尹又一一盘问余府上下,最后从一个丫头口中得知——当年因为余大理居住的主院出现了漏雨的毛病,而一般官员的府邸要修葺,都可上报到朝廷,于是工部便派了营缮清吏司的人过来修葺余府主院,余大理也就搬离到了偏院小住,因主院搭了棚架,又要重新拆瓦,所以被围了起来,不准闲杂人等靠近,以免屋顶掉下东西砸伤人,也就在华翎离府失踪的那天早上,小丫头去余大理的屋子里打扫,看到桌角上有血,当时并没有在意,此次经过京兆尹一问才想
起来,加上是余大理恩准华翎离府的,也就是说,他是最后一个见到华翎的人。
于是,嫌疑人立刻锁定了余大理。余大理也供认不讳,承认华翎失踪前一个晚上来偏院找过自己,说是那丫头不知吃错了什么药,竟想勾引他,结果被他推倒在地,头部确实撞在了桌角上,可当时华翎没有事,还哭哭啼啼的跑走了,第二
天听下人说她不见了,他以为那丫头担心自己会因昨晚的事惩罚她,所以才偷跑了,华翎说到底是个女子,贞洁名誉最重要,故此,他便随口说自己答应了华翎离府,这才没去报官。
那里晓得,人竟然在三年前死了!
还是死在当时正在修葺的主卧墙壁内!
刑部认为,这皆是余大理的一面之词,不能全然相信。江兰见纪云舒看完了卷宗,叹声道:“这余大理平时倒是正正经经的,实在难以将他与杀人凶手联到一块,可证据确凿啊!那晚,他确实推过死者,偏巧那致命伤就在后脑,还是当场死亡,再说,余大理是
做官的,从来都是赏罚分明,下面的丫头做的那等羞耻之事,按理说,他必定是要追究的,却反而维护起那丫头来,说是自己允许她离府,这完全不是他余大理的作风啊!”
哎哎哎,人家余大理平时是有多不得人心啊!在你们眼里就那么不通人情世故吗?
老铁,扎心了哈!
不过,现在种种线索和证词确实指向余大理,对他十分不利。
纪云舒合上手中的卷宗,起身道:“我想去看看那具白骨。”
“现在?”
“对!”
“恐怕……”
“恐怕什么?”
“纪大人,你看,我这卷宗都已经写好了,只要送去户部,两部对一下名录,这案子也就定了。”江兰越说,声音越小。
纪云舒眼神严肃,质问:“其中细节都未理清楚,难道就打算这样草草结案?”
江兰一哆嗦:“这……”
显得十分为难。
纪云舒:“我问你,余大理可是招供了?”
江兰:“打死也不认。”
纪云舒:“那可有直接证据证明是余大理所为?”
江兰:“只有人证。”
纪云舒:“那人证可是亲眼所见?”
江兰:“并非。”
一问一答。
纪云舒露出严厉的神色,又带着些许的愤怒,道:“既然这些都没有,何来结案一说?刑部办案何时如此草率了?尚且不说余大理是个嫌疑犯,就以他是大理寺卿的身份,这案子就不能早早的结。”
张兰哑口无言。
他无辜啊!
他一没文采,二没做主的权力,只是个“花瓶”罢了!
此案的卷宗,也是上头下命令后才写的。
当然,纪云舒也不傻,这案子都还没理清就这么快结案,断然不是刑部上下的作风。其中……定有乾坤。
第959章 五天时间
其一,案子还有很多遗漏,余大理都还没有承认。
其二,犯人是大理寺卿,不是普通的老百姓,事关朝廷,要是断错了案子,必定会牵连甚广,所谓悠悠众口最难平,到时候直接影响六部,后果不堪设想。
但凡有点头脑的人都能想到这两点,他刑部尚书做了这么多年的官,不会不明白的,又岂会下令让江侍郎写卷宗呢?
纪云舒蹙着好看的柳眉,正色问:“江大人,你与我说明白,这案子到底是厉大人(刑部尚书)下令结的?还是另有其人?”
另有其人?
张兰哆嗦,一脸困惑。
这时——
门口出现一人。
“纪大人。”
喊了她一声。
闻声看去,就看到刑部尚书一身官服站在门口,有种高中班主任的味道。
他走进门来,朝江兰看了一眼,摆摆手:“江大人,你先去忙别的吧,本官与纪大人有话说。”
江兰那是巴不得赶紧走啊!
面对纪云舒,他是胆颤的很。
俯身道:“是,下官告退。”
匆匆忙忙退下。
一溜烟就不见了人影。
屋内就只剩下二人。
刑部尚书朝纪云舒拱了拱手,说:“纪大人,怎么来了也不知会一声?”
她道:“来的匆忙。”
“纪大人方才是在看余大理的案子?”
“正是。”
“可看出什么来了?”
还有脸问。
纪云舒面不更色,说:“厉大人,这里没有别人,你有话,与我说就是了。”厉大人果然沉了沉色,道:“这案子已经拖了很久,总不能因为余大理一直不承认就不结案吧?虽说没有直接的证据,可事实摆在眼前,余大理确实是最后一个见到死者的,也确实推了死者一把,府上的丫
头的的确确在他小住的偏院屋子看到那张桌角上染了血,这就是证据!”
义正言辞。
纪云舒不免冷笑:“厉大人是要强行与我掰道理?”
“只是说明事实罢了。”
纪云舒脸色一沉:“事实是余大理还未招供,事实是证据不足,事实是无人亲眼所见,更无直接指向,厉大人,这案子,不查清楚,就不能结案。”
带着不容反驳的语气。
厉大人显得有些为难,耷拉下眼皮子,才道:“纪大人,你又何必呢?这案子不管真真假假,总归余大理是凶手,你就算要拖,也拖不了多久。”
“厉大人,你匆匆结案,可是因为什么?”
呃!
突然一问。
问得厉大人心口一慌。似是担心被纪云舒看穿什么似的,脸上的慌色立刻扫去,恢复常态,他说:“纪大人怕是误会了,着实是因为这案子拖得太久了,证据都指向余大理,而且又没有新的证据出现,这案子最怕的,就是拖,相
信纪大人在刑部上任这么久,这个道理应该是明白的。”
啊呸!
她不懂那些有的没的,只知道不能乱冤枉了人。
“那厉大人觉得多久才算不拖?”
“……?”
“我以刑部提点刑狱司的身份向厉大人要五天时间,如何?”
五天时间破案!
厉大人显然有些为难,低眉琢磨良久。
见此,纪云舒继续道:“莫不是五天时间厉大人都不给?允我五天时间去查明此事,找出线索,若五天后还未找到新的证据,那这案子……就交由厉大人全权处理,我自不会多言半句。”
“这……”
“难道真有不可道明的隐情?”
“当然没有。”厉大人脸上再次闪过一阵慌色,他叹了声气,一咬牙道,“好,那就五天时间,若五天后纪大人再找不到证据来证明余大理不是凶手,那这案子就必须得结了。”
纪云舒应声:“好!”
爽快!
随后,纪云舒就去了停尸房,打算去查查那具白骨。
命几个刑部侍卫点了蜡烛在周围。
验尸房里被收拾了一遍,工具放置的整整齐齐。
里面侧边的板子上,躺着那具用白布盖住的白骨。
她戴上手套,将布掀开!
那些白骨从墙壁里挖出来的时候已经散了架,刑部请来的仵作只能将大块的骨头拼凑到一块,而那些小个的散碎白骨则还摊在旁边,上面沾染着细碎的灰尘。
刑部里的侍卫们都很喜欢跟着纪云舒来验尸房验尸,因为每次都能学到新的东西。
还记得之前在锦江衙门的魏武和王三!
那两个人也喜欢跟着纪云舒,时常拿着本子和笔站在旁边,纪云舒说一句,他们就记一句,十分认真,现在刑部这些侍卫要不是因为公职在身,估计也拿着本子和笔在旁记录了。
纪云舒十分耐心的将那些零碎的人骨一点点的拼凑到起来,大约也就花了不到两刻钟的时间。
一具完整的骸骨也就成型了。
毕竟,熟能生巧!
不过——
她转身问门口站着的侍卫:“对了,这骸骨上的衣物呢?”
侍卫赶紧指着屋内一个方向,说:“纪大人,都在那放着。”
她看了过去,死者身上的衣服被拔了下来,放在旁边那张桌子上,三年时间虽然腐烂了,可稀稀拉拉还是有点布料的,加上是被藏在墙内,所以衣服腐蚀的程度并没有那么快。
衣裳尚且不理,她开始查验起面前这具白骨来。
一炷香、两炷香、三炷香……
终于查验完毕!
而她的脸色也在查验的过程中变得十分凝重。
眉心紧紧拧着。
似乎——
是从眼前这具白骨上找到了别的什么东西?
以至于眼神中还带着一丝惊讶。
侍卫上前问:“纪大人,可查到了什么?”
她冷沉着脸,一边将手套脱去,一边交代:“你们好好看着这具白骨,没有我的命令,不准人再进来验,最好守在门口,日夜不离。”
恩?
侍卫不明白为何要守着停尸房,里面都是白骨和剖尸用的工具,不值钱啊!
但还是应下了:“是。”
纪云舒也到底没说什么。
侍卫也没问出什么来,只是觉得那纪大人验尸前后的情绪变化实在有些大。
纪云舒离开刑部后,就直接回容王府了。
她打算将白骨画像画出来。
因为……她怀疑那具白骨根本不是华翎。
而是另有其人!
另有其人?……
第960章 何为君?何为臣?
皇宫。
景容未换朝服,急匆匆入了宫。
可——
他却在阜阳殿外等了许久,进去通报的太监去了一趟又一趟。
带出来的话总是一句:“容王,皇上……还在休息。”
这已经是第四遍了!
太监不敢打扰,只能进去隔着门缝看内室的动静,依稀看到皇上还没起,却又不敢惊扰,只能一次次的退下。
景容也不恼,始终面色冷淡,眼睛上那两道剑眉却拧着一股寒气。
让门口的两个太监不由的心颤。
生怕景容失去了耐心,到时候殃及无辜。
可景容还是不耐其烦的等着!
等卫奕醒来。
眼看等了将近一个时辰,里面匆匆出来一个小太监。
立在门口,垂头道:“容王,皇上宣你进殿。”
到底是醒了!
景容面不更色,目不斜视,举步进去。
阜阳正殿内。
卫奕刚醒,一脸惺忪,可眼神却十分精神抖擞。
他看到景容进来,是又惊又喜,疾步过去,扯住景容的衣袖道:“你何时回来的?怎么也不说一声?舒儿呢?她可是与你一起回来了?怎么没有跟你一块进宫来呢?”
一一问了个遍。
景容眼神轻轻一晃,刚要张嘴。
可话还没到嘴边——
卫奕转而便呵斥起身边伺候的小太监;“你们都是怎么办事的?容王来了这么久也不知道通知朕!”
语气严厉!
那几个太监赶紧跪地:“奴才们知错,求皇上开恩。”
卫奕虽动怒,却又极好的掩了下去:“罢了罢了,下不为例。”
“多谢皇上。”
“都下去吧。”
“是。”
一一退下!
殿内只剩下二人。
卫奕郑重的与景容道:“往后这阜阳殿你可随意进来,无需让人通报。”
恩准!
景容一脸严肃,朝他拱手,行了个大礼:“臣参见皇上。”
呃!
这一礼,让卫奕愣了一下。
“这是做什么?”
景容紧着眸子,认真道:“君是君,臣是臣,岂敢逾越。”
“你言重了。”
“此乃规矩,不能乱。”
“你我之间,无需这些虚礼。”卫奕强调。
然——
景容只回了四个字:“君臣有别。”
卫奕浑身一怔,眼眸沉了沉,嘴角挂着一丝苦笑,深吸了口气:“罢了,君也好,臣也好,你难得回来了,我们坐下来好好聊一聊。”
说着,他便拉着景容在旁坐下.
亲自为他倒了杯茶。
景容看着面前那杯茶,雾气氤氲,萦绕而上。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茶香味,沁人心脾。
可他的脸也越来越沉。
卫奕倒茶的手也缓缓放下,端起茶抿了一口。
二人之间,气氛凝重。
谁也没说话。
卫奕那人畜无害的眼神也一点点的收拢,他将茶杯放下,被底扣在桌上,发出了一阵清脆的响声。
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之中,久久不散。
也正是因为这一声,似乎注定了两人之间撕裂的开始。
卫奕也终是先开了口,“景容,你我之间,无需拐弯抹角了。”
到底还是直入主题了。
他不傻,景容回京的目的,他知道!
景容冷眸看着他,话在喉咙里酝酿了许久。
沉声问道:“皇上可知,何为君?何为臣?”
呃!
卫奕眉眼不经意狠狠的疼了一下,随即大胆的迎上了景容的视线,反问道:“那你想朕给你的答案是什么?”
景容带着期待的语气道:“我希望……皇上给我的答案还是我心里一直认为的那个。”
卫奕道:“君君臣臣,说来说去,到底还是那几个字,正所谓君臣本一家,缺一不可,可君为上,臣为下,如你所说,到底还是君臣有别。”
呃!
景容对他的回答并不惊讶。
只是太失望了!
此时此刻,他在卫奕的眼神中再也寻不到当初的那份干净和真诚,而是一双被皇位和权力熏陶后充满了欲望的眼神,直视不到他那颗善意而纯真的心。景容说:“皇上有心,谁也拦不住,可纵使如此,也该懂得朝纲以臣为首,江山以民为先的道理,臣民失心,天下尽亡,得人心,得天下,反之,亦是同样的道理,皇上读了这么多的书,这个道理理应是明
白的。”
与以往不同!
此刻景容与卫奕说话,完全是带着“臣”的口吻。
卫奕皱眉:“你想说什么,不防直说。”“我离开京城不过才短短两个月的时间,皇上就接连罢免了朝中许多官员,甚至还有几个还是老臣子,皇上将他们逐去京城后,又立刻安排新官入朝,这大肆的官员替换之举,历代从未有过,就连先皇,都
不敢冒险。”
“所以你回京,就是为了这件事?”
“自古要定朝纲,就要安民心,皇上此举,实在荒唐!”
实在荒唐!
掷地有声!
这四个大字重重的朝卫奕砸了过去。卫奕脸色大变,却立刻恢复常态,叹了一声,认真的与景容说:“定朝纲,安民心,得人心,得天下,这道理朕岂会不明白?朕也知道此举定会惹来争议,甚至导致朝中上下内乱,可这其中我自有打算,绝
不会胡来,江山社稷,不是儿戏,也更谈不上荒唐,景容,你方才的话,着实言重了。”
语气里带着忧伤!
似乎真的很委屈。
景容竟有些看不穿他了,不知道他何时真?何时假?
如鲠在喉!
竟不知说些什么?
卫奕继续道:“我知道那些臣子大多都是你的人,此次我罢免他们难免会让你心里不舒服,可……”
“皇上!”景容突然打断了他的话,纠正他,“朝野上下,众臣都是为的大临天下,而并非皇上口中所说是我的人,此话一出,我这头上的罪名可就大了。”
“是我说错了,这话我收回。”卫奕承认自己有些不妥,一脸歉意,稍顿片刻后,道,“但只是想告诉你,此次我罢免他们自是有理由的,绝不是针对任何人,或者……有意针对你。”
景容一双冷眸再次深了下去:“那我洗耳恭听。”他倒是要看看,卫奕罢免他们的理由是到底什么?
第961章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洗耳恭听!
卫奕撑身起来,背对着景容踱了两步,才转身迎上景容的视线。
与此同时,景容也随之起身。
二人视线平衡。卫奕拧着那道眉,缓缓道来:“就先说那刘大人吧,朕得知,他与人私下利用职权进行非法买卖,从中盈利,官商勾结,向来要不得,朕岂能让他再戴那顶官帽?在朝为官?还有内阁的鲁大人,他向来不服朕,几次私下与朝中官员谋划着要如何弹劾朕,一心要朕退位让贤,那是谋逆之罪,是株连九族的大罪,朕念及他们都是老臣子,故而留他们几分颜面,只是剥了官职,让他们回京回乡,算是恩泽了!还有周大人,他仗着是翰林院的学士,接富家子弟的私银,引至翰林院去任职,种种受贿行径,朕忍无可忍,试问,这些官员,还如何指望他们为朝廷效力?以防树窟鸟弃,虫蚁残留,朕才迫不得已、冒险
行了这一步,而那些新入朝的官员,朕也是细细挑选后提拔上来的,背景干净,都是贤臣,相信一定能为朝廷所用。”
句句在理!
景容不知其中真假。
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不!
那刘大人、鲁大人和周大人,各个都是忠臣,当初离京时,他还特意交代他们辅佐帝王左右,转而不过短短两个月的时间,怎么就都成了逆臣贪官?
其中诡谲,怕是如一潭深水,望不见底啊。
卫奕朝他行近两步,继续道:“朕知道你肯定会误会,本打算等朝局稳定下来后,再派人送书信给你,安你的心,却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回京来了。”
景容不想直接道破,眯了眯眸:“若这些统统属实,皇上罢免他们的官职也是应该。”
“朕既坐到了这个位置上,所行之事,自然知道对错,景容,你应该信朕。”卫奕一脸真诚。
你应信朕!
景容胸口一震。
就在进宫之前,纪云舒拉着他的手,让他信卫奕一次。
信?
不信?
他端量着卫奕,道:“皇上若能秉着初心,我自然信你!”“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卫奕展露笑颜,倏地又一脸惋惜,“不过你此次进京,想必也是因秦大人一事吧?说起来,朕真是觉得十分歉疚,他虽然私下安排官员入兵部,没有告知朕一声,也没有交由吏部,可朕并没有要怪罪他的意思,他却想着辞官还乡,朕当时虽有不舍,但还是允了,可……若朕不应的话,他也不会在途中遇上山匪……秦大人是朕最敬重的人,自登基以来,他教了朕许多东西,乃是良师
,”
十分自责!
景容只道:“凡事已是天定。”
“或许吧。”
景容不再逗留,拱手告退。
卫奕却突然问起:“朕听说,此次侯辽在短短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就灭了越丹?”
景容回了个“是”字。
“侯辽现在掌握了整片西塞草原,对大临来说,希望不是威胁。”卫奕分明话里带话。
景容隐约听出了他的意思,便强调道:“侯辽百年来一直与我大临保持着友好的关系,侯辽首领木扎尔也从未想过要与大临作对,绝不会扰乱边境一带,这点,皇上可以安心。”
“那最好!”
景容离开大殿后。
卫奕站在原地许久,才坐回原先的位置,看着眼前那两杯茶。
自己的那杯已经喝了一半。
景容面前那杯则微丝不动!
热茶也已经渐渐凉了……
景容从皇宫出来,脚步却停在了宫门口,然后转身看去。
宫外宫内,不过一墙之隔!
那短短的几步,便造就了人的一生。
他的目光从外往里看去,穿过大门、穿过幽长的门廊,穿过一路延伸的大石板,不知究竟最后落在了何处。
只知道,望不见尽头!
良久,他才收回目光。
上马直奔容王府。
刚进府,他就朝琅泊问起了纪云舒的事。
琅泊说纪云舒去了一趟刑部,将余大理的案子接来过来,现在正在后院画白骨人像。
她要接余大理的案子,本就在回京的计划中!
景容没去后院打扰她,而是交代琅泊去帮自己查一件事。
等到了晚上,琅泊带着消息回来了。
禀报道:“王爷,刘大人和周大人等人之所以被罢免的原因,明面上并没有昭告出来,但属下已暗中查实,确实是因为贪污谋逆的罪名而被罢免的。”
当真如卫奕所说?
景容眉头皱得老高,还是有些不大相信。一旁的路江知道他心有困惑,上前道:“王爷离京这段时间,我一直观察着京城里的动向,刘大人等人的罪名来的实在太突然,被皇上罢免也很突然,再此之前,没有任何风吹草动指向他们的贪污谋逆,但
刘大人他们却都认罪了,故而甘愿被罢免官职离京,不作逗留。”
这话,似乎惊醒了景容。
那些官员们最怕的就是惹火烧身,得罪上司,何况还是皇上,皇上若加了罪名给他们,他们自保的方法,就是乖乖顶下罪名,承认罪状,从此远离京城,留条活命。
“你的意思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路江;“我也只是猜测,不敢断定。”
“看来……到底还是本王想的太简单了。”
想到此处,他就心痛!
这时——
侍卫来报:“王爷,通政司的齐大人来了。”
齐大人?
景容点头,让其进来。
很快,齐大人便拉着自己儿子齐立一起来了。
那小家伙步路蹒跚,萌呆萌呆的,和以往不同,这次他乖乖的跟在他爹身边,手里抱着一个漂亮的笔筒,不吵不闹,一双大大的眼睛似乎哭了很久,红肿的厉害。
进到厅内。
“参见王爷。”
“齐大人就不必行礼,只是这么晚了,怎么还将令郎一同带来?”
齐大人解释:“这孩子今日哭了一整天,实在离不开我,所以就一块来了。”
秦大人死了,齐立这小娃娃哭了好几天。一直抱着他秦伯父送给他的小笔筒。
第962章 远离朝堂,远离京城
小家伙十分珍爱秦士予送给他的这个小笔筒。
笔筒正规成圆,周围刻着栩栩如生的花鸟,边口处还有一圈水波形的纹路。
十分漂亮。
如今齐立抱着这个笔筒,全当是怀念了。
景容看向他的时候,那小家伙也正好抬起目光看他,圆溜溜的转了几圈,淬着泪水。
让人心疼。
景容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小脑袋,以作安慰。
齐立也不躲,任由他摸着,要是换作之前,必定撅着小嘴狠狠瞪着他,哪会像现在这般乖巧啊!
齐大人便请容王府的人暂且照顾下自己的儿子,齐立也乖巧的跟着府上小姐姐去了后院,等着爹爹谈完事再来接他。
厅内。
齐大人满脸忧愁,拱了拱手,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王爷不该回京的。”
在齐大人看来,如今的京城就宛若一个被烧红的大铁炉,凡是进来者,非死即伤。
景容沉了沉眸。
不语!齐大人眼皮子微微耷拉下去:“秦大人生前,下官曾去见过他,他说,欲安人心,唯有避而远之,皇上要制衡朝堂,需先去掉王爷的势力,那么朝中,就必定要有自己的棋子,支离异己,才能掌控大局!下
官虽入京不到一年,可朝堂那汪水是深是浅,下官还是知晓几分的,王爷又何必将自己置身进来?倒不如远离朝堂,远离京城,尚是良策啊!”
逍遥江湖,不是很好吗?
何必朝这深水中走一遭!
可齐大人到底不是景容。
所以终究不明白他。
景容望着外头漆黑的天空,沉了一声,持久,才转眸将目光落在一脸忧色的齐大人身上,眉梢轻皱:“难得齐大人如今还愿与本王说这些,不过刚才这话……出了我容王府就不准再提。”
“下官明白。”
景容也不再与他谈论此次回京的利弊。
齐大人也道明来意:“下官这么晚前来,是要给王爷看样东西。”
语毕!
从袖中取出一份奏书,朝景容递去。
正是秦士予递给皇上请求告老还乡的奏明书。
上面……还染着几滴血,格外醒目。
景容接了过来,脸色一沉。
“这是?”
“秦大人生前托下官递给皇上的奏明书,死时带在身边。”
一份奏明书罢了,有何奇怪?非要大晚上送来?
景容翻看。
上面皆是秦士予告老还乡的理由,其中三点,阐述得很详细,卫奕御笔一批,在后面写了个“准”字,同时,还在旁边批了四个字。
勿马归途!
意在挽留秦士予,让他再细细考虑。
景容眼眸一紧。
这四个字……藏有深意啊。
他口中念叨着:“勿马归途,勿马归途……”
猛地,手心一紧!
工工整整的四个字,哪里是挽留之意。
分明……是提醒和警告。齐大人在旁道:“京畿一带近几年从未有山匪出没,偏巧被秦大人碰到!而那些山匪若为钱财也就罢了,为何还要秦大人的命?再说,秦大人为官多年,也是武将出身,地方官员都要礼让,那些山匪哪里来
的本事敢动秦大人?”
虽抛出了好几个疑问,可实则是在间接的告诉景容什么。
秦士予是何人?那可是当年叱咤疆场的风云人物,多少人听闻他的名号就远远夹着尾巴跑了,就连不少武将都忌惮他几分,更何况那些毛头小贼和山匪!
除非……
奉命!
景容明白他话中的意思:“你说的这些,本王在回京途中也都想到了,这也正是本王回京的其中一个原因。”
“那王爷……”话未说完,被景容抬手打断,面色严肃道:“齐大人,本王还是那句话,今日你所说的,等出了我这容王府,绝不可再提一句半句,若传到居心叵测之人的耳边,恐怕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毕竟此事牵扯的
并非是官富之第,而是大临江山。”
大临江山。
齐大人拱手俯身,全然明白:“下官自有分寸,不会乱说。”
景容则沉着脸,坐回首位,将手中的奏明说放到一边,道:“齐大人,你不妨与本王说说如今朝堂上的情况,或者说……朝中哪位大官与皇上走的近?”
“礼部侍郎沈长钦。”
“沈长钦?”景容甚觉意外。
“据下官暗中得知,鲁大人的事,正是沈侍郎收集证据后告到御史台的,待御史台查明清楚后,再由御史大夫李大人递折子到皇上面前,这才定了鲁大人的罪。”
礼部侍郎的手倒伸的挺长!
在景容的印象里,沈长钦是个唯唯诺诺、刻刻板板的书生,从不得罪朝中上下任何人,这回公然告了鲁大人,完全不像他的行径,可见背后定有一股暗势。
而这其中玄机,明眼人当然知道。
景容放在茶桌上的手挪了挪,手指轻轻的敲打了几下,声音闷重有力。
许久——
他吩咐:“齐大人,明日你去趟户部,让户部尚书何大人将新入朝的官员档案全部调出来,整理好就送来给本王,但不可声张。”
“是。”
后院。
纪云舒从刑部回来后,就一直待在书房,画那具白骨的生前像。
虽证实说死者就是华翎。
可验尸结果却让她大吃一惊!
她怀疑,死者可能根本就不是华翎。
好在那白骨时间不长,加上没有被火烧过,也没有被水泡过,外在因素影响很小,所以画出白骨生前像需要的时间并不多,头颅的分解图大致已经完成,她取了些陶泥来,此刻正在塑形!
全神贯注。
完全没有注意到门外钻进来一个小身影。
直到那小人不小心撞到了桌角,发出一声“砰”响时,她才抬起头一看。
站在桌旁的小人儿也正好看向她。
一双大大的眼睛里带着歉意,无辜极了。
指着那结实的桌角说:“是它绊的我。”
哎哟,还学会先告状了。
欺负人家老实桌不会说话是不是?
不过,这是从哪儿来的小奶娃?小小的个子,长得胖嘟嘟一团,眉眼清秀,小嘴使劲撅着,那招风耳显得可爱极了,此时怀里还抱着个精致的小笔筒。
第963章 重新入朝,整治朝纲
纪云舒放下手中正在捏形的陶泥,擦擦手,绕过面前的书桌走了过去。
小家伙往后退了一步。
纪云舒唇角带笑,弯腰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齐立。”
声音嫩稚!
原来是通政使齐文乡的儿子。
那也就是说,齐大人到了府上?
她正想着,齐立歪着脑袋,“姐姐真漂亮。”
噗——
纪云舒用手指在他鼻子上刮了一下:“让你长大那还了得?”
齐立摸着鼻子,注意力全都跑到桌上那个用陶泥捏了一半的骷颅上,伸出小手指指了过去。
“那是什么?”
纪云舒折过去将“头颅”拿了起来,放到齐立面前。
小家伙没有见过这些“可怖”的东西,眼里一丝骇意也没有,反而充满了好奇。
纪云舒告诉他:“这是用陶泥捏的头颅,还没弄好。”
“什么是头颅?”
她手指点了点他的头,“就是你的小脑袋。”
“那什么是陶泥?”
“就是用来捏各种形状的东西。”
“那可以捏糖果吗?”齐立舔了舔唇。
纪云舒被他那模样给逗笑了,还真想用陶泥给他捏个糖果,可小家伙的兴趣一下又跑偏了,跑到书桌前,盯着上面铺着的各种图纸看。
那都是纪云舒画的头颅分解图,一张张十分精致。
齐立眼前一亮,眨巴着眼睛使劲看。
却瞧不出什么究竟来。
纪云舒也不打扰他,让他继续踮着脚看。
这时——
门口急匆匆的跑来个丫头,进来朝纪云舒俯了俯身,“纪姑娘,齐大人要走了,让齐小公子过去。”
齐立被带走后,纪云舒也去了前厅。
正好齐大人把自己儿子带走了!
景容站在庭院外头,双手负在身后,神色凝重,那冷厉深邃的目光让人难以捉摸到他此时的情绪。
纪云舒走到他身旁,看着那张处在逆光中的侧脸,冷若寒冰。
她张了张嘴,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不知是该说什么?
还是该问什么?
良久——
景容望着璀璨的星空,道了句:“权力地位,真的很重要吗?”
呃!
纪云舒一颤:“皇上他……”
景容扭头,对上她那双湿润的眼睛:“朝堂上的事交给我来办。”
“那……你打算怎么办?”
他俨然道:“朝野上下一日不稳,我便一日不退,后日,我会重新入朝,整治朝纲。”
这是明显要和卫奕对着干的架势!
语毕。
他拉住纪云舒冰冷的手,“答应我,这件事能避多远就避多远!你专心去查余大理的案子,旁的事,不要管。”
纪云舒心头一酸,语气哽咽道:“你让我如何避而远之?”
“……”
“今日坐在皇位上的人,不仅是大临的天子,还是卫奕啊。”
她身子抖颤的厉害!
景容:“我知道你的心情,我也希望这一切只是我想多了,你让我信他,可我何曾不信过他?若是不信,我也不会……”
“不会什么?”
不会更改遗诏!
话到嘴边,他到底还是咽了下去。
只说:“总之现在我不能撒手不管!可一旦你插手进来,我会很为难,云舒,答应我。”
他握着她的手紧了几分。
“我……”
她心里挣扎许久。
到底还是点了头!
景容将她揽入怀中,紧紧抱着。
第二天。
齐大人清早就去了一趟户部,悄咪咪的将何尚书拉到了一边。
“哎哟,齐大人,你这是怎么了?有话直说,拉拉扯扯,成何体统。”何尚书整理着被拉扯出褶皱的衣裳。
齐大人拜托道:“还劳烦何尚书将最近调升的官员档案调出来。”
“档案?齐大人要这个做什么?”
“最近通政司有很多折子要归档,新的官员调升入朝,往后自然也是要递折子的,所以查实一遍,免得日后麻烦。”通政司每日都要负责为皇上筛选朝臣递上来的折子,一一过目审核后,没问题的才会送到皇上面前批阅,虽说查官员档案不必要,可清楚每个官员的身世背景却很重要,免得一不小心拦截了哪位有背景的
官员的折子,得罪了谁,那可就麻烦大了。
何尚书有些为难:“这……”
齐大人说:“例行公事。”
说到是例行公事,何尚书自然没了推拒的理由。
便着人将最近新入朝的官员档案都调了出来。
并交代:“看完立刻送回来。”
齐大人拿到档案后,立刻送去了容王府。
与其同时。
纪云舒花了一晚上的时间,也终于将那具白骨人像画了出来。
命人拿去查实一趟,得知画像中人确实是华翎。
真的是她?
不可能啊!
她怀揣着疑问,换了一身官服,去了趟刑部大牢。
刑部大牢昏暗潮湿,不过比地方县牢要稍微干净些,宽敞些,也没什么气味,算是良心牢房了
按理说,刑部先前就已经下令不准任何人探监,余巍也是求了刑部尚书厉大人许久才得以进来一炷香的时间。
可纪云舒是提点刑狱司,进出自然自由些。
狱卒领着她进来。
她自己拿了盏烛台,还拿着个食盒。
一路到了关押余大理的牢房外。
这些天,余大理可没少受罪!
几乎天天都要挨上几鞭子。
可他就是咬牙不肯认罪,宁死不画押。
骨气很足!此时,他靠在墙角,背脊早已挺不直了,双脚塌落,佝偻着,头发凌乱,几乎遮去了他整张脸,只露出一只空洞无力且淬着血丝的眼睛,白色的囚衣上血迹斑斑,鞭痕一道又一道,伤口处的血痂还没好,
就又被抽开了。
远处传来脚步声,由远而近,就落在他的牢房门口。
他想着,是不是要拉自己去刑场了?
到底还是等来了这一刻。
“咣当……咣当……”铁链碰撞的响声。
牢房的门开了。
纪云舒摆摆手,示意狱卒离开。
狱卒欠身,拿着那串铁链走了。
余大理张着耳朵,听到轻微的脚步声朝他靠近,踩着稻草,发出“沙沙”的响声。
最后落在他面前。
纪云舒看到此时的余大理,又震惊又难过。
他身上横七八竖,不知多少伤口,一道接着一道,看的渗人心慌。
余大理低垂着头,只能看到一双落在自己眼前的鞋。
是一双官靴!
女性的官靴!当朝能穿女性官靴的人,除了纪云舒,还有谁?
第964章 结果还多出一样
纪大人回京了?
也就是说,容王也回来了?
余大理浑身不防一颤,缓缓抬起头,对上了纪云舒那道同情的目光。
“纪……纪大人?”难掩惊讶。
纪云舒轻蹙着眉心,蹲下身,好让自己的目光与余大理的视线平衡!
随之,她用手扫去了旁边杂乱的稻草,将带来的那盏烛台稳稳的放置在地上,也将带来的盒食放在了一侧。
烛火芯子微微摇曳,火光映照在余大理那张苍白且带着血痕的脸。
他眯了眯眼睛。
有些难以适应。
毕竟整日在这昏暗的牢房里,极少有如此近距离的光线照进来。
“余大理。”她轻唤一声。
余大理睁开那双布满血丝的瞳孔看着她,张了张干涸带血的唇,虚弱的问。
“为何要回京?”
“不得不回。”
“现在这种局面,不应该回来的,不应该的。”说着,他后背艰难的脱离冰冷的墙壁,身子往前稍稍扑去,满是伤痕的手激动的抓着地上那几根凌乱的稻草。纪云舒表情淡定,并未受到他的情绪影响,只是从袖中取出一瓶金疮药,放到了他的手边,并坚决告知:“既然我选择来牢中见你,就已经说明了我与王爷的态度,如今朝堂之事,王爷自会解决,而我要做
的,就是解决余大理你身上背着的这桩案子。”“没用的,没用的。”余大理很激动,“难道纪大人还看不出这其中的端倪吗?这案子我从头到尾都没认,而且那些证据也不足以证明我杀了人,可厉大人急于判案,要定我罪名斩了我,所以逼我认罪,我身
上这一道道的血痕就说明了一切。”说着,他长叹一声,“皇上有心,朝臣必死啊!”
她当然知道!
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会痛心疾首!
纪云舒将眼底的泪狠狠“咽”了回去。
道:“厉大人已经答应给我五天时间,所以也只有五天的时间来查明真相,但在案子还没有水落石出之前,余大理一定不能让自己出事,我也已经交代了刑部的人,他们不会再对你严刑拷打。”
“纪大人……”何必呢!
纪云舒打断他:“我带了些吃的,你先填饱肚子再说吧。”
她将食盒打开!
里面有两碟小菜,三个馒头,一壶小酒。
她为他倒酒。
余大理忽然想到了什么。
颤颤开口问道:“秦大人如何了?”
这一问,问得纪云舒正在倒酒的手一晃,以至洒了几滴酒出来。
余大理明白了。
他整个人再次朝冰冷的墙壁上靠去,仰着头,盯着头顶的石板,叹息:“果然还是逃不掉啊!”
纪云舒则放下酒壶,正色道:“余大理,旁的事,就此不论了,现下要紧的是你的案子,我只要五天的时间查明真相。”
但——
余大理苦涩一笑,不报任何希望:“这案子是三年前的事了,线索极少,刑部查了快半个月都毫无线索,仅仅五天,太难。”
“难!但不是没有可能。”
“纪大人……”
“我要你将所知道的一切毫无隐瞒的告诉我,只有证据证明凶手另有其人,才能洗脱你身上的罪名。”
余大理因她这席话,眼神中渐渐燃起了一丝希望。
沉默半响。
“好,你想知道,只要我知道,全都告诉你。”纪云舒道:“昨日一回京,我就去了趟刑部,也看了卷宗,根据验尸的结果,华翎确实是三年前死的,而且案卷上所写,她是在离开你房间后的第二天就失踪不见的,并且她失踪当天,主院的棚架就由工部
的人全部撤走了,你也是在那一天搬回了主院居住。也就是说,凶手如果要将华翎的尸体砌在你主屋的墙壁内,那么行凶的时间,就应该是在亥时时分华翎从你屋中离开后,到第二天巳时时分主院棚架撤走前的那段时间里,而在这段时间,你是唯一跟她有
过冲突的人,加上桌角上的血,所以刑部怀疑是你杀死华翎后,将她偷偷抬去主院,把尸体砌进了墙壁内。”
“我没有杀人!”
他一脸冤枉。
纪云舒:“我需要你将那晚发生的事情再一一与我说一遍,任何细节都不能放过。”余大理点头,仔细回忆起来:“那天我从司部衙门回府,天色已经黑了,正准备休息时,华翎就端着一碗莲子羹进来,我让她放下就行,可她迟迟不肯出去,似乎有话要说,我问了她几遍,可她吞吞吐吐道不清楚,甚至有些慌张,然后突然将房门给关上,扯开自己的衣服朝我扑了来,一边拉扯我的衣服,还口口声声的求我成全她,当时我气愤不已,便推了她一把,她往后倒去,后脑撞在了桌角上,可当时
她并无大碍,反而坐在地上一直哭,我询问无果后,她起身就跑了出去,我记得当时是亥时时分。第二天,府上的人说她不见了,我想着,大概是因为前一晚的事让她觉得羞耻,又担心我会惩罚她,所以连夜偷跑了,我也不想毁了她的名誉和清白,逃了也就逃了吧,不过是个丫头而已,便谎称说自己
同意她离府去了,自此,就再也没有提起过关于华翎的事,直到最近我屋内的墙皮脱落,才露出了华翎的白骨。”
纪云舒听完,消化的很快,继而问:“那华翎平时是什么人?”
“她自小就到府上来了,一直规规矩矩的。”
“人品如何?”
“乖巧的很,就是有些胆小,不怎么与人接触。”
“那平时她一直都待在府上吗?”
“偶尔也会出去采购些府上要用的物件。”
一问一答!
纪云舒琢磨半响,抬眸眸,皱眉问:“余大理,你当真……没有向我隐瞒什么?”
恩?
余大理察觉出了她话中的意思:“我知道的就是这些,纪大人是不是还知道些别的什么?”她脸色凝重道:“根据华翎的骸骨显示,她的致命伤确实是在后脑,是被尖锐的物体撞击而致的,但我的检验结果却比刑部请来的仵作所查验的结果还多出一样。”
第965章 死者生前怀有身孕
多出来一样?
余大理摸不着头脑:“还请纪大人明示。”
她道:“在看完华翎的骸骨后,我猜测那具骸骨可能另有其人。”
“为何这么说?”
“因为……从骸骨的盆骨和胸骨来看,死者生前怀有身孕,更准确的说,当时她死的时候,孩子已经足月。”
呃!
余大理震惊!
“这……不可能?”
不可能!
“当时,我也觉得不可能,因为从记录的卷宗上所看,华翎不仅是个不爱说话的人,甚至与男性极少来往,就连跟府上的男性都不常接触,而且……据余府上下的供词所说,她还有个怪病。”
这怪病,余府上下都知道!
余大理也知道。纪云舒继续道,“她的怪病,就是厌恶男子碰她!所以你说那晚她主动攀附你这一点,刑部深表怀疑,甚至认为是你强行将她拽入房中,她拼死不从,后脑才会撞到桌角上致死,如此一个规规矩矩、不与男
性接触的女子,又怎么会怀孕而无人察觉?所以我才猜测死者并非华翎,可等我连夜赶制出白骨画像后才发现,死者……确实是华翎无疑。”纪云舒笃定道。一般京城里的大户人家丫鬟都是签了卖身契的,除非主子心善大方,才会允许她们出府嫁人,不然,就得一辈子为奴为婢,而且大户人家都有一整套管理制度,丫鬟们的一言一行,都在掌控之内,绝不允
许与人私通,加上华翎对男性向来就有抵触,又岂会与人行苟且之事?可事实,华翎生前确实怀有身孕。
余大理还在震惊之中!
怎么可能?
纪云舒:“这案子线索极少,甚至都是对你不利的证据,所以要查,恐怕还得从华翎为何怀有身孕开始查起,以及那晚她为何会有反常的行为?理清楚这些,才是案件的重点”
“哎……怎么会这样?”
纪云舒也云里雾里。
她指着面前那几碟小菜道,“金疮药我放下了,你也先吃点东西保持体力,安心待在牢中,只要你没杀人,这案子我一定会查明清楚,还你一个公道。”
纪云舒离开后,余大理看着那杯倒给自己的酒,长叹一声。
随即端起酒杯。
一饮而尽。
为了弄清楚华翎生前反常的行为和她怀有身孕的事,纪云舒去了一趟余府。
却拉上了对此案卷宗最了解的江兰江侍郎。
以办公事为名!
江兰也屁颠屁颠的跟着她去了。
余巍得知她前来,赶紧到门口等候迎接。
他激动不已:“纪大人,可是我爹的案子……”有眉目了?
打断!
纪云舒严肃道,“余寺正,你爹的案子我才刚开始查,尚未得到什么线索,此次来府上,是为了华翎。”
“华翎?”余巍不解。
他将纪云舒迎到了内厅,询问:“华翎已经死了,纪大人想知道她什么事?”
内厅没有旁人,只有外面候着的两个小厮。
江兰规规矩矩站在一旁,不作打扰。
纪云舒凝眉道:“事关死者清誉。”
“怎么说?”
“我想找几个与华翎相熟的人问话。”
“明白。”
余巍立即安排下来。
在这空隙间,纪云舒向他要了一本府上人员的登记册。
上面密密麻麻的记录着府中几十口人入府后的详细资料。
她翻阅得的极快,像是随便看看的意思。
却看得很仔细!
没一会,管家领着两个小丫头进来。
“大人,人带来了,她们是华翎生前接触最多的人。”
那两个丫头规规矩矩的站在厅内,双手皆搓在一起压在腹上,低垂着头,胆怯极了,似乎生怕与死去的华翎挂钩似的。
纪云舒合上手中的记录册,端量起眼前的两个小丫头,随即起身走到左边着黄杉的丫头身侧,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丫头缩了下头,却偷偷的看了纪云舒一眼。
纪云舒办案,向来都着一身男装,现在一身定制的官服,面色严肃从容,加上此刻的语气又不如女子般温和,眉目清秀干净,甚至比男子还俊朗,就连女人看了都怦然心动,甚至羞涩到不敢与她对视。
这丫头也不例外,她回道:“奴婢叫木木。”“木木?”纪云舒脑海中寻起她的资料来,一边说:“你是安江人士,今年正好十七,父母在你自幼时便闹饥荒死了,下面还有一个弟弟,可奈何生活所迫,不得已进了宫,而你八岁那年就进了余府,刚好是
与华翎同一天进来的,所以你们一直同房,但你在前院办事,她在后院办事。”
木木眼神闪过一丝慌色,将头埋得更深了些,小声应答道:“是。”
“你很紧张吗?”
“没……没有。”
撒谎!
分明紧张的不行。
纪云舒盯着她看了会,然后走到另外一名丫头身边,问:“你叫什么?”
这丫头虽也胆怯,但稍微还是大胆了些,她直接迎上纪云舒的目光,说:“奴婢叫南妮。”“南妮?”纪云舒再次在脑海中寻了一遍此人的信息,说,“你是平口县人,今年也是十七岁,六岁那年来的余府,入府后原本一直在厨房里帮忙,之后调到了后院,就跟着华翎一起在后院办事了,关系甚好
。”
南妮眸子一亮,惊喜道:“是,大人都说对了。”说完,她又悄咪咪的看了眼自家少爷,立刻“蔫”了下去,欠了欠身道,“奴婢失礼了。”
相比木木,南妮就显得大大咧咧多了!
余巍皱眉。
狠狠的看了南妮一眼!
自家下人在纪大人面前失了礼数,打的是他的脸,只是碍于外人面前,不好教训。
不过,余巍也惊到了。他看向纪云舒,眼里多了份欣赏之意,都说有人能过目十行,记忆力惊人,他一直以为那是文人花钱买个噱头,夸大其词罢了,今日却是亲自感受了一回,这纪大人不过才看了自己府上的名册不到一盏茶
功夫,几十口人的资料啊!
这都能记住!
心底更是佩服起来。想来此案有纪大人相助,自己父亲定是有救了。
第966章 很怪!
余巍并未出声。
等纪云舒问些什么。
而江侍郎也静静的坐在一边,拿着一本本子和一支笔,老老实实的记录着。
纪云舒则大致得了结论。
木木与华翎同屋!
南妮与华翎一块在后院共事!
她们是华翎生前关系最要好的人。
纪云舒的目光从南妮身上再次落到木木身上,那丫头虽低垂着头,但浑身都绷得很紧,连大气都不敢出,十指交缠在一块,粉红的指甲时不时的扣着自己雪白的手背,似要扣出一块肉来才罢休。
究竟是什么让她如此紧张?
甚至紧张到有些害怕。
忽然——
纪云舒握住了她的手:“木木姑娘?”
呃!
木木浑身一怔!
将头埋得更低了些:“奴婢……奴婢在。”
纪云舒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说:“你别紧张,我今日来,只是有些关于华翎的事要问你们。”
“是!”木木欠了欠身,“只要奴婢知道的,绝不敢隐瞒。”
纪云舒往后退了两步,视线在木木和南妮身上扫过。
严肃的问:“华翎失踪的前一晚,你们谁见过她?”
两个丫头互看了一眼。
“我。”木木轻声回应。
“什么时候?”
“酉时,也就是……在华翎去找老爷之前。”
“那当时她有跟你说什么吗?或者做过什么?”
木木极力回忆道:“那天奴婢身子不舒服,就在屋子里休息了一整天,晚上……大概酉时时分吧,华翎进屋给我送饭,我吃完后,就是继续休息了,但华翎还有活没干完,所以又出去忙了。”
纪云舒:“之后呢?她没有回来吗?”木木摇头:“奴婢不知道,奴婢那天生了病,整个人都晕晕沉沉的,吃完饭后,就一觉睡到了天亮,醒来时发现华翎的床根本没动过,没一会,就有人说华翎得了老爷的允许出府去了,奴婢……奴婢就只知
道这些。”
回答的倒是很利索!
纪云舒一脸狐疑,又琢磨着问道:“那在华翎失踪之前,她可有什么异常?”
“异常?”
木木不明白她所说的异常指的是什么?
纪云舒便道明:“就是华翎失踪之前有没有与什么人经常接触?或许有一些什么奇怪的行为?”
“应该……没有吧!”木木摇头,却带着不肯定的语气,“华翎除了我跟南妮以外,几乎就不怎么跟人说话,而且我两个住在一起,我也没发现她有什么异常啊!”
这话刚说完——
一旁的南妮就说:“不对啊!我怎么觉得华翎变化很大。”
恩?
纪云舒顺势看向她:“你知道些什么?”南妮自信道:“我虽没有和华翎同屋,可我与她一起在后院做事,白天都是待在一起的,关系十分要好,华翎生前确实不怎么爱说话,而且府上的人也都知道她讨厌与男子接触,所以她平时都只做些打扫整理的活,不过她失踪的前一个多月就好像变了个人,开朗了许多,没事做的时候还会拉着我讲讲话,偶尔还能看到她偷偷在笑呢!我还以为她得了哪位主子的打赏呢!可没几天,她又像变了个人似的,整
天郁郁寡欢,有时候我叫她,她也听不见,好几次我还看到她偷偷擦眼泪,可是过了几天后,她又变得很开心,跟我说她很快就能享福了,我们做奴婢的哪里来的享福啊?所以当时我就全当她说了醉话。”
情绪变化?
纪云舒追问:“那她失踪前一天有什么异常?”
“很怪!”
只这连个字,顿时让气氛凝重起来。
就连一直低头记录的江侍郎也手心一顿,笔尖停驻在纸上,洒了墨。
纪云舒走到南妮面前,问:“怪在何处?”南妮咽了咽口水,才说:“那天她情绪很不好,眼眶都是红的,做事也没什么精神,平时我跟她都是待在一起的,没道理她出了什么事我会不知道的,可我怎么问,她就是不肯说。”说完,她小心翼翼问,“
这……算不算很异常?”
算!
情绪变化前前后后变化如此大,是否……与她怀孕一事有关?
纪云舒似乎想到了是什么,问道:“那你知不知道她除了你们以外,还跟谁有来往?”
南妮答道:“她平时胆子很小,又有那种怪病,基本上就跟我和木木说话。”
“那可有与府外的人接触?”
“府外?”南妮想了想,实在想不出人来,“华翎极少出府的,就算出去,也是去绣庄拿府里要用的缎子。”
“那个绣庄?”
“玲珑绣庄,府上隔三差五就要去那儿取缎子,以前都是别人去取,后来换成了华翎。”
玲玲绣庄!
纪云舒琢磨着。
这时,余巍上前,问道:“纪大人,可是问出什么来了?这案子不是应该从凶手着手吗?”
他虽然信任纪云舒,却觉得她是不是有些跑题了?
纪云舒看了他一眼,便让那两个丫头先下去了。
丫头一出去。
南妮就扯着木木的袖子问:“你说那位纪大人问这些做什么?”
木木表情凝重:“我……我怎么知道,或许,也是想了解下案子吧。”
想想,也是!
可走了几步后,南妮就朝她靠了过去,轻声问:“对了,你不是和华翎同屋吗?我都看出她那段时间有些异常了,你会看不出来?”
“呃……”
木木眼神一晃,又极好的掩了下去。
她说:“我在前院做事,每次忙完都已经很晚了,我们也都是各自睡各自的,哪里管得了那么多?”
“也是。”南妮长叹一声,见四下无人,突然八卦起来,扯了扯木木的衣裳,将她拉到一边,轻声问:“你说,华翎会不会真的是被老爷……”
这话还没说完,就被立刻打断。
“你别胡说八道,要是被人听到,没你好果子吃。”木木带着严厉警告的语气。
并且狠狠的瞅了她一眼。
表情严肃,安全不见方才胆怯的模样。
而南妮也赶紧捂住了嘴,一副后怕的样子。
不敢再说下去。二人也快步离开了此处。
第967章 查验完毕
厅内。
等那两个丫头离开后。
纪云舒才与余巍道明;“余寺正,你知不知道华翎生前已经怀孕了?”
“什么?”余巍诧异无比。
就连江侍郎也惊得不轻!原先刑部请来的仵作验尸完毕后,只说了死亡时间和致命伤,根本没有提及到死者怀有身孕,所以他写的那份卷宗上也没有记录这一点,此刻听纪云舒这样一说,他赶紧动笔在纸上记下了,等到时候再加
到卷宗上去。
余巍道:“纪大人,你是不是弄错了?华翎有怪病,不与男子接触,府上人人都知道,她又怎么会……会怀孕呢?“
纪云舒笃定道:“此事千真万确,华翎生前确实已经怀有身孕。”
“那……那个人是谁?”
“我若是知道,就不会来找府上的丫头问话了。”
余巍陷入了沉思中。
心中余惊未散。
尔后,纪云舒说:“余寺正,我想去看看出事的那间屋子。”
余巍便领着她去了。
出事的主屋已经被封,大门紧闭,上面还贴着官府的两道查封条。
纪云舒几乎想都不想,当着余巍和江侍郎的面将其撕了下来。
干净利落,不带半点犹豫。
主屋是余大理所住的,跟普通的卧室没有什么区别,中间是厅,左右两边分别是内室和小书房。而那面藏着白骨的墙就是小书房后面的那一面,此刻已经被砸烂,露出一个大洞,可以看到后面的一条长廊,倒塌的石砖也散得到处都是,十分凌乱,甚至压倒了小书房里的书架,导致上面的书横七八竖
的躺在地上,染满了灰尘,十分狼藉。
想想看,你坐在书桌后写字、看书、办公,而你身后那面墙里却有一具尸体。
长达三年时间。
让人后背一凉!
余巍指着屋顶,解释道:“当时就是那里漏水,墙皮脱落,连墙体也炸开了,这才露出了里面的白骨。”纪云舒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白色的墙壁上只留下了一团一团的水印,也因为被水泡过,墙皮零零散散的脱了许多,就跟一面破败陈旧的墙一样,而且漏雨的地方也都炸开了很多条缝,蔓延到了四周,看上
去岌岌可危,似是随时都要倒塌了一样。
她绕过面前那张凌乱的书桌,走到那个凿开的大洞面前,细细观察起来。
墙壁很厚,确实可以藏得住一个人!
她转而问道:“余寺正,三年前工部来人修葺的是主院的什么地方?”“整个主院几乎都重修了一遍。”说道这里,余巍又来气了,说,“要不是工部偷工减料,这屋子也不会住了三年就成这样了,如果不是漏水,这墙也不会有事,也不会露出那具白骨来,那我爹也……”也不会
有事。
他话还没说完,就立刻收了音,觉得有些不妥。
要不是工部偷工减料导致房屋漏雨,也不会知道华翎早就死了,若不是这样,恐怕也就无人知道了,那凶手岂不是逍遥法外?
余巍赶紧道:“纪大人,方才我的话也是一时冲动,你别介意。”
“我不是喜欢嚼舌根的人!”
她并不在意。
在屋子里看了一遍后,她就从那个凿开的大洞走了出去,那面墙正好挨着后面的长廊,因为这里被封后,连同那个长廊也被封了,没人再过来。
透着大洞,可以完全看清楚屋子的全部情况。
她站了一会,问:“当时在主院搭了棚架后,府上人可有谁进来过?”
“当时下了令,不准府上的人进来,因为担心屋顶会掉东西下来砸伤人。”
“那么,就只有工部的人能随意进出?”
余巍回:“是的。”
纪云舒:“他们可以随时进来?”
“有规定的时间,一般是辰时末分到府上,酉时末分就全部走了。”
纪云舒搭了下时间线:“也就是说,在华翎遇害的时间段里,主院根本没有人看守?”
“没错!”
“如果是这样,也就是说华翎遇害期间谁都可以进来这里将尸体砌到墙壁内。”纪云舒道。
余巍想想,点头:“确实如此!而且当时工部的那些材料还没有全部撤走。”
范围又一次扩大了。
这些线索都太散了。
原本余巍要留两人吃饭,可碍于这案子有些敏感,毕竟现在的嫌疑犯是余巍的爹,纪云舒是刑部提点刑狱司,江兰又是刑部侍郎,当然不能留,便礼貌拒绝了。
从余府出来,天色已经黑了!
纪云舒道谢:“今日劳烦江侍郎跟我跑这一趟。”
“哪里哪里。”江兰说,“咱们刑部上下的人都指望着能跟纪大人你多多学习呢,你愿意带我来,是我的荣幸。”
马屁拍的不错!
可人家才不是让你来学习的,是让你来做记录的。
毕竟,这案子的卷宗是你写的,理应由你去补。
二人正要分别坐轿回去的时候。
江侍郎拉着纪云舒问:“纪大人,死者死前真的怀有身孕吗?”
他到现在还有些不信!
纪云舒点点头。
“哎哟,等明日,我就与厉大人说,让他将上次前来验尸的仵作抓起来,好好打一顿,这样重要的线索竟然都能漏掉,真是给钱不办事的家伙。”
气呼呼的!
两撇小胡子还挺可爱的。
纪云舒淡定的看了他一眼,不急不慢道:“仵作验不出来也不怪他,毕竟只剩下一堆白骨,而且死者生前只是怀孕,而不是生过孩子,要查出来,确实很难。”
“那纪大人你怎么就查出来了?”
这……
我聪明呗!
我厉害呗!
这都要我直接道出来吗?
她无心跟他说一些知识性的问题,看天色也不早了,便说:“江大人,都这么晚了,还是先各自回去休息吧,明日我还需要你陪我走几趟呢。”
“去哪?”
“明日再说吧。”
“好好好。”江侍郎弯着腰,笑眯眯的,“那下官就先走了,明日在刑部等候。”
尔后,便乘坐轿子回去了。
纪云舒也上了轿子,朝容王府的方向去了,只是这一路上,她却心事重重,今日得到的线索很乱,需要好好整理一番。
她闭着眼睛慢慢的理。
没多久就到了容王府。“纪大人,到了。”
第968章 怪异的梦境
景容看完了齐大人送来的那些官员档案后,为了不添麻烦,他让他赶忙送去户部,免得被人察觉。
齐大人抱着那些档案从容王府出来,打算赶在户部下班之前将档案送回去,碰巧就在门口遇到了下轿子的纪云舒。
这么晚!
“齐大人,你这是……”她问。
齐大人立在门口,脸上带笑道:“我是过来找容王的,刚好忙完,正准备回去。”
纪云舒看了一眼他抱在怀里的严密档案,大概也知道了,无非就是景容让他去户部将卫奕调升上来的官员档案取来,看看那些官员是否背景清白,但她看破不说破,故而也没提。
“对了,纪大人可是去查余大理的案子了?”
她点头,“是啊。”
“那可有眉目?”
纪云舒低了低眉,轻沉了口气。
齐大人见此,有些紧张起来:“可是很棘手?”
“倒也不是。”纪云舒道,“余大理要是清白了,他自然会没事,只是我今日去了见了他一面,问了些事情,得到线索极少。”
齐大人叹了一声,“刑部只给了你五天时间,这都过去一天了。”
他忧心忡忡!
毕竟时间紧迫。
纪云舒,“齐大人安心帮王爷处理朝堂上的事吧,余大理的事,我来处理就行。”
“有纪大人在,我倒也放心。”
“那就不送齐大人了。”
“纪大人留步。”
他便乘着轿子回去了。
纪云舒小站了会,就折身进去了。
穿过庭院,到了前厅。
她远远的就看到景容坐在厅内,刚想迈步过去,脚伸出去,就收了回来。
想了想,还是回院子去了。
因为她答应了景容,朝堂之事,她不会不管。
回到落院,竹篮赶紧给她端了杯热水伺候着。
又一边问,“姑娘,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她喝了口茶道,“去了趟余府。”
“哦。”竹篮又问,“姑娘一定饿了吧,奴婢已经准备好了饭菜,你吃一点,然后再洗个澡,好好休息一晚。”
倒是个体贴的丫头!
纪云舒确实有些累了,便点了头。
她吃完东西后,竹篮赶忙给她准备好了洗澡水,她褪去衣裳,泡在木桶里,热水白雾氤氲,扑在脸上十分温和舒服,渐渐的,她闭着眼睛往后靠去,脑子里闪过无数的画面。
华翎!
余大理!
那面可怖的墙!
那具骸骨!
染血的桌角。
她想着想着,忽然——
一睁开眼。
自己竟然置身在了一面大门前,漆黑的月色笼罩着,只有门前两盏微微摇曳的灯笼火光透亮,微风拂过,将周围的树梢拨得瑟瑟作响。
她抬头一看,门口的牌匾上写着“水悦居”!
这里……是余府的偏院。
也就是三年前余大理居住的偏院!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这里?是梦吗?可眼前的景物是如此的清晰真切,像是真的,那一刻,她愣住了,觉得不可思议,伸出双手去触碰眼前那扇大门,指尖碰到上面的铁环时,明显能感觉到铁环的硬冷
,真真切切,触手可碰。
不像是梦!
她正想着,就看到一道瘦小的身影由远而近走了过来。
女子手里端着一碗莲子羹,低垂着头,身子似在隐隐抖颤,脚步在大门口停了下来,完全忽略了旁边的纪云舒,像是看不见一样。
纪云舒侧退了几步,仔细一看,这女子……是华翎!
华翎的手中端着一碗莲子羹。
也就是说,这是三年前的那个晚上?
纪云舒浑身一怔。
太诡异了。
华翎站在门口许久,才巍巍颤颤的将门推开。
进去了。
纪云舒为了一探究竟,赶紧紧随其后。
华翎进了偏院的正屋,里面正是余大理。
“老爷。”华翎行礼。
余大理看了她一眼,“华翎?这么晚了,有事?”
“奴婢知道老爷辛苦了,所以……煮了一碗莲子羹送了来,老爷喝了再休息吧。”
华翎将东西放下!
余大理摆摆手,“行了,你先出去吧,不用伺候了。”
“老爷……”
“怎么了?”
她站在原地不动,低着头,身子抖颤的更加厉害,双手绞在一块出了汗。
嗯?
余大理觉得奇怪,但他知道华翎有怪病,不喜欢接触男子,也不喜欢男子近身,所以并没有走到她面前,只说,“都这么晚了,你早点去休息。”
“……”
“你到底怎么了?”
华翎死死咬着唇,咬得唇都快出血了,指甲也扣进了皮肉里,紫红一片。
然后——
她猛然抬起头,双眼淬着眼泪,与余大理说,“老爷,求求你,求求你成全我吧。”
恳求的同时跪了下去。
余大理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几步。
“你……你这是做什么?”
别说他,就是站在门口的纪云舒也吓了一跳。
她在想,当时华翎究竟为何会说“成全她”这样的话?
继续看。华翎跪着,拖行着膝盖到余大理面前,一把抱住他的大腿,眼泪汪汪的仰着头恳求,“老爷,奴婢知道自己身份卑微,一辈子也不敢奢求得到老爷的恩赐,可是奴婢求求老爷,成全奴婢吧,奴婢愿意做牛做
马,一辈子报答老爷,求老爷成全。”
“……”
“奴婢真的是没办法了,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老爷,你就成全奴婢吧。”
华翎说着,便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边扯开自己的衣服,又一边去扯余大理的衣服,像一头饥渴的小野猫。
余大理哪里见过这阵仗,惊讶的同时还被吓得脸色惨白。
立马抓住华翎手臂。
呵斥道,“够了,你这丫头是哪根筋不对,大晚上跑来折腾这些,去去去,别胡闹。”
推开她。
华翎继续往他身上扑!
口口声声的喊着,“老爷,你就成全奴婢吧,奴婢什么都愿意做,只要老爷成全。”
余大理真的没办法了,只得用力将她推开。
华翎身子本来就瘦小,被这一推,整个人失去了重心,直接往后栽去。
纪云舒眼睁睁的看着那道身影朝后面的桌子撞去。
只听见,“咚”的一声。桌子摇晃,打翻了那碗莲子羹。
第969章 一场戏
随着莲子羹打翻在地的同时,华翎跌坐在地,后脑也撞在了桌角上。
闷声一响。
她则抱着膝盖,痛哭不止。
而这一撞,她的后脑出了血,后面的桌角上也留下了血迹。
余大理皱眉整理着被扯乱的衣裳,见华翎坐在地上哭,实在是发不起火来。
他问,“你说,你到底是怎么了?”
“……”
继续哭!
“你……”
这时,华翎忽然从地上起身,冲了出去。
余大理一脸懵逼。
所以当时,华翎真的没死?
一切,都像余大理所说的那样?
纪云舒本想追出去,看看华翎之后究竟出了什么事?
可当她才迈开步子追出去时,身子似乎被什么东西一下固定在原地,动弹不得,只感觉到鼻子里似乎呛了水,窒息感紧锁着她的喉咙,透不过气来,她的身子没了力气,软软的倒了下去。
栽进了一个无尽的深渊里。
慢慢的往下坠……
往下坠……
坠……
噗——
她整个身子从浴桶里猛然坐起,水花飞溅,极力的摁着自己的胸口,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额头上已经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清水?
她看清了眼前的景物,自己还在房间里,还在木桶里。
所以刚刚的一切,都只是自己根据余大理告诉她的那些线索而组织的一场“梦”?可这场梦如果是真的,当时华翎从屋子里出去后,究竟去了哪?
而她又为何要一遍一遍的求余大理成全?
听到里面传来巨大的响声,竹篮赶紧进来,隔着那块屏风问,“姑娘,你怎么了?”
担心!
纪云舒缓了一会,才说,“我没事。”
“奴婢就在门口,姑娘有事叫我就是。”
“嗯。”
竹篮出去后,纪云舒从木桶里出来,穿好了衣服,走到窗户前,朝外面喊了一声,“子然?”
一直在暗中保护她的时子然就在屋顶上。
听到她叫自己,他也没动,只是用脚踢了一块瓦片下去。
瓦片砸在地上,“砰”的一声碎得稀巴烂。
这败家孩子!
纪云舒轻皱眉心,朝上面看了一眼,吩咐,“我要你去趟余府,帮我办件事。”
尔后,时子然便下来了。
半边身子依靠在墙壁上,“说吧。”
……
半个时辰后——
余府。
府上的下人们已经陆陆续续的休息了。
木木忙完前院的活回到屋子里,正准备休息,忽然有人从身后用帕子捂住了她的嘴巴和鼻子。
“呜呜呜……”
拼命挣扎。
无果!
帕子上散发着一股浓烈的味道,渐渐使她晕了过去。
而等她醒来时,周围一片漆黑。
伸手不见五指!
她心头一怵。
“呃?这是哪儿?有人吗?有没有人?”她拼命喊着,在黑夜里摸索起来。
周围却空荡荡的。
什么可碰的都没有。
那种感觉,使她越来越害怕……
忽然——
眼前闪出一道光,打在了不远处一个白衣女子的身上。
呃!
她吓得双目瞪大。
那白衣女子长发飘飘,低垂着头,看不见容貌。
木木吓得浑身哆嗦,“你……你是谁?”
白衣女子缓缓抬起头来,露出了那张惨白的脸,一双融着黑血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
冷森骇人。
“啊!”木木尖叫一声。
“木木,你不认识我了吗?”
熟悉的声音!
熟悉的身形!
这……
木木满目惶恐,不敢置信,“你……你是华翎?”
“为什么要害我?”
“我没有害你。”
“为什么要杀了我?为什么?”
木木声音发抖,吓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我……真的没有,不……是我杀了你,不是我……”
白衣女子继续道,“我拿你当姐妹,你为什么要害我?”
木木突然跪在了地上,“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你别来找我,求求你了,华翎,我求求你,别来找我。”
“如果不是你杀了我,你为什么不肯说实话?”
“实话?”木木额头抵在地上,不敢看白衣女子的眼睛,“我说的都是实话,都是实话。”
白衣女子忽然飘到了她的面前,大吼一声,“你撒谎!”
木木一抬头就对上那女子的眼睛,整个人往后翻后,双手撑在地上,吓得抽搐起来。
“你知不知道,我死的好惨啊,那墙里面真的好冷,好冷……”
白衣女子朝她伸手。
木木哭着说,“对不起华翎,真的对不起,我不想的,我真的不想啊!我求求你,放过我吧。”
连连磕头!
磕得头破血流!
白衣女子,“你说,当年到底是不是你杀了我?”
“不是我,是他,是他杀了你。”
是他?
这话一说完——
周围笼罩的黑色突然被掀开,那是一块巨大的黑布,像剥鸡蛋壳一样被剥了下来,露出了外面的光线。
木木差异!
却还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适应后,她才看清楚眼前的白衣女子,原来根本是个活人。
而周围,竟然就是余府的后院。
后院里围满了人,自家主子余巍和纪云舒就在厅里看着她。
原来……是场戏!
那一刻,木木万念俱灰。
瘫坐在地上,面如土灰。
白衣女子将假发拆了下来,任务完成,退下了。
同时,余巍和纪云舒走了过来。
“公子……”
余巍一脸怒意的盯着她。纪云舒上前,解释,“今日问你话的时候你就十分紧张,你本跟华翎同屋,她有什么事你不可能不知道,还有那天晚上,你说你身体不舒服,吃饭完后就继续休息了,直到第二天才起来,可是我问过府上的
人,有人说那晚看到你出来过,又匆匆忙忙的回屋了,既然你出来过,那么华翎有没有回屋你怎么会不知道?又怎么会等到第二天才发现她不见了?可见你根本是在撒谎。”
“我……”
“说吧,凶手到底是谁?”
木木眼神呆滞,良久,才从嘴里滚出三个字,“是余忘。”
余忘?
呃!
在场的余家人都震惊十足!
纪云舒不明,“余忘,他是什么人?”
余巍说,“他是我府上的厨师。”
厨师?
纪云舒记得余巍给她的那本余府人员记录册里没有这个人啊。
“这个人,为何没有在你们的记录册里看到?”
余巍沉默了一会,眉头一皱。说,“因为……余忘就在华翎失踪的第二天,就得了病,死了。”
第970章 软的不行,来硬的
余忘死了?
还是在华翎失踪的第二天就死了。
木木跪在地上哭得浑身发抖。
这秘密她瞒了三年,如今说出来,心里的石头也落地了。
余巍怒眉质问她,“你确定凶手就是余忘?”
“奴婢……奴婢确定,就是……就是他。”
这话虽肯定,可是语气却不笃定。
余巍虽惊,却也喜。
有了人证,自己爹就可以无罪释放了!
他与纪云舒说,“纪大人,如今有了人证证明,那我爹是被冤枉的,他并没有杀人。”难掩激动,又转而质问木木,“你这丫头,你既然知道凶手是谁,那为什么不早点说?”
“公子……”
“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就要了我爹的命。”余巍气怒。
紧握着拳头。
脾气再好的人,也有忍不住想打人的时候!
木木则伏在地上,眼泪汪汪,委屈极了。
也内疚极了。
见状,纪云舒上前,蹲向她身边,语气温和的跟她说,“你告诉我,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把你知道的,或者看到的,全部说出来。”
“纪大人,我没有杀人,我……我只是看见了,只是看见了……”她不停的重复着。
眼泪也不停的往下掉。
看着实在让人心痛。
片刻后,众人聚集在厅内。
余巍和纪云舒分别坐在左右正位上,两边也是时子然和余府家仆。
气氛凝重严肃。
木木软绵绵的跪在厅中。
她低垂着头,抹着眼泪,一双冷得发抖的手紧紧搓着自己的衣服,皱成一团,似乎要被她给扯破了。
此刻,她的情绪已经缓和了很多。
纪云舒出声,“说吧。”她抿了抿唇,搓着衣服的手更用力了,持久,才轻声道,“那天晚上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华翎还没有回来,所以我就出去找她,我记得那个时候……应该是亥时三刻左右,我远远的看见她站在池塘边,整个身子好像要往下栽去似的,可我还没靠近,就看到了余忘,他不知道从哪里冲了出来,一把抓住了华翎,我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他们就起了争执,我听到余忘说……如果华翎不肯嫁给他,他就……就要
杀了她,华翎想跑,可余忘抓着她不放,而且还狠狠的打了她一巴掌,掐着她的脖子把她摁倒在地上,我当时很害怕,捂着嘴不敢过去,就……就走了。”
声音在抖!
她这话一说出来,引人人神共愤。
有几个丫头在旁边指指点点,小声议论,“华翎平时对她这么好,她竟然把这么大的事给瞒着。”
“平时看着人模人样,好像姐妹情深,没想到心底这么坏。”
“可不是嘛!”
“就应该把她抓进大牢里,好好打几板子,差点害得老爷坐了冤狱。”
“她眼看着余忘杀了华翎我不过去帮忙,心怎么这么毒,这么无情?”
……
气愤不已。
木木始终没有抬起头,而且声音越来越小。
“我知道……就这么多了。”
纪云舒盯着她看,问,“你确定那个时候是亥时三刻?”
“奴婢确定。”
余巍恍然道,“我爹说了,华翎离开他房间的时候正是亥时初,可是亥时三刻她还活着,我爹是无罪的。”
“余寺正,切莫这么快就下定论。”纪云舒说。
“纪大人,现在有人证,而且时间也刚好对的上。”
“可是这其中还有许多疑惑的地方。”
“什么?”余巍不解,“不是已经清清楚楚了吗?华翎是在离开我爹屋子后,被余忘杀死的。”
纪云舒神色凝重。
她在心里将整条线理了一圈。
也将木木的话理了一圈。
众人都不敢出声,纷纷目光全部落在了她的身上。
倒是想看看,到底还有什么疑惑。
尔后,她起身朝木木走去,一脸严肃。
木木见她逼近,目光又往下低去,看到那双落在自己面前的女性官靴,她不由的往后缩了缩,竟然显得有些心虚。
这些,都看在了纪云舒的眼里。
觉得这木木更加奇怪了。
“我问你,你为何当时不说?三年后也不说?直到今日设下这个局,你才说?你若不是凶手,为何不敢?”
呃!
一连几个疑问朝她砸了过去。
木木眼里闪过一丝慌张。身子伏低,手掌撑在冰冷的地面上,说,“因为……因为我怕,我怕我当时如果过去阻止的话,余忘也会杀了我,所以我就跑了,第二天听说木木离开了府上,我当时就在想,要么华翎真的是离府了,要么……她就是真的被余忘杀了,可是余忘也紧接着死了啊!一命抵一命,我说了又有什么用?凶手已经死了,就算到了官府也判不了的!所以我……我才没说,我也怕到时候你们会怀疑我,以为我是杀人凶手
,而且,那也只是我的一面之词,你们……你们未必会信。”
荒唐!
纪云舒当即呵斥了她一声,“你在撒谎!”
呃!
木木一怔,猛然抬起头来,双目瞪大的看着眼前居高临下、正看着自己的纪云舒,张了张嘴,“我……”
说不出话来!纪云舒逼近道,“你说你不敢过去,怕余忘也杀了你,可是此事过去了三年,余忘也死了,你为何也不肯说出实情?反而让你家老爷受冤入狱,差点要被问斩,这是其一,死者的死因是后脑撞击而死,可是
你说是余忘掐死她的,根本不符合,这是其二,第三点,你既然看到余忘杀人,当时跑了之后,为什么没有及时通知府上的人?说,你到底在隐瞒什么?”
“呃……”
“事到如今,你还不肯说真话?”纪云舒言辞严厉,紧眯着眸子,“木木,如果你想洗脱掉自己身上的罪名,就必须配合,不然,我会抓你到刑部大牢,好好审问。”
软的不行,咱们就来硬的。
很显然,木木是真的怕了。
她身子再次往后缩了缩,一双满是惶恐的眼睛环看四周,无数的眼睛都盯着她,她知道,自己不得不说了。
良久——
她像泄了气的气球,才说,“好,我说,我什么都说。”众人静等。
第971章 嫌疑人余忘
众人静等。
想看看,这其中,究竟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木木像是酝酿了许久,才说,“我跟华翎是很好的姐妹,我是跟她一起进的府,就像亲姐妹一样,我离不开她,她也离不开我,彼此之间有什么事,也从来不会瞒着对方,华翎她虽然有怪病,可是她长得很
漂亮,心底也很好,府上很多人都很喜欢她,余忘也是。他一直都想娶华翎,他也知道我跟华翎关系最要好,而且又是同屋,所以多次来求我,让我在华翎面前帮他美言几句,只要华翎点头同意,他就为华翎赎身,把她娶回去,可是华翎有怪病,人人都知道,
所以不管我怎么说,她就是不同意。”
说到这里,她抽泣了几声。
往事历历在目。
一一从她眼前闪过。
如此的美好。
可美好的东西终究有被打破的一天。“就在华翎失踪前一个月左右,我发现她好像变了个人,不仅人开朗了,话也多了起来,甚至……对男子也没有以前那么排斥,仿佛怪病一夜之间好了一样,可是那段时间,她的情绪变化也很大,阴晴不定
,后来一天夜里,我看到她起来在吐,可是怎么也吐不出来,我问她怎么了,她就是不肯说,直到我追问了很久,她才告诉我,说她……怀孕了。”
众人哗然!
皆不敢置信。
“怎么可能?”人群里有人质疑。
是啊,怎么可能,说谁怀孕都信,说华翎怀孕,不信!
木木没有理会他们的质疑。继续道:“我问她孩子是谁的,可是她不肯说,还苦苦哀求我,让我替她保密,她说她很快就可以出府了,那个男人会来接她走,可是没多久,她又告诉我,说那个男人不要她了,还让她喝下打胎药,可是她执意要把孩子给生下来,我们都是府上的奴婢,是不能与人私通的,而正好那个时候,余忘说,只要我把华翎送去给他,他就给我一笔银子,到时候我就可以拿着银子给自己赎身了,所以一时鬼迷心窍
,就……就答应他了。”
哭得越来越厉害!“那天晚上,我清楚的记得华翎哭着从外面回来,我不知道她去了哪儿?也不知道她去见了谁,问她什么也不说,当时我满脑子都想着得到银子为自己赎身,而且我也想给华翎肚子里的孩子找个爹,余忘说
了,他会为华翎赎身的,到时候,只要他们成了,余忘不会怀疑那个孩子是别人的,华翎也能保住孩子,我也可以赎身,对三个人我们都有利!所以我在她的水里下了早就准备好的迷药,把她送去了余忘的房间,可是我出来后,她却醒了,我听到她在屋内大喊,我隔着窗户纸往里看,模模糊糊的看到余忘把华翎摁倒在床上,而华翎很快就没了声
音,我以为她认了,这才安心离开,第二天,我听说华翎走了,而且是得了老爷的恩准,我觉得很奇怪,想去问问余忘,可是余忘得了病,躺在床上说不了话,没多久就死了,我也没能拿到那笔银子。”
说完了。
在场的人都十分惊讶。
平日里看起来乖巧的木木,竟为了银子,变得如此蛇蝎心肠、面目可憎!
余巍也终于明白了,说:“怪不得你一直不敢说出真相,因为你是帮凶!如果不是你,华翎就不会死。”
木木:“余忘死了,死无对证,如果我说出来,你们一定会怀疑我就是凶手,所以我……我才不敢说。”
她会有担忧,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毕竟余忘已经死了!
她将杀人凶手的罪名全部扣到一个死人头上,说到底,是她的一面之词。
若刑部信了倒好。
若是不信,估计她人头已经落地。
余巍甩袖,觉得那女子实在是“可怕”。
人群中,有人轻声道:“这么说,杀死华翎的凶手真的是余忘?”
“我看是!”
但——
纪云舒却从木木的这番话中听到了重点。
她问,“你根本没有亲眼看到是余忘杀了华翎,对吗?”
这一问,木木怔了一下。
恍然!
然后极力回忆,道:“我……我确实没有亲眼看到。”
“那也就是说,你所说的这些,只能在时间上证明凶手并非余大理,却不能证明凶手是余忘。”
呃!
木木:“可是我看到他掐着华翎的脖子,我……”
“你看到华翎死了?”
“这……没有,但是里面的喊声没了。”木木自己也开始怀疑了。
她确实没有亲眼看到!
纪云舒眉心紧拧,心里怀揣着谜团。
余巍说,“纪大人,凶手确实就是余忘无疑了,木木虽然没有亲眼所见,可她证实余忘当时掐着华翎的脖子,而且华翎也没了声音,所以当时,肯定是华翎抵死不从,所以余忘杀了她。”
这么说,也没有错。
毕竟,木木的供词不能证明余忘杀了人,但也不能证明余忘没有杀人!
都是有可能的。
纪云舒沉声下令:“先将木木押去刑部大牢,等一切查实后,再做定夺吧。”
一听,木木跪着往前爬去,一把抱住了余巍的大腿,苦苦哀求着,“公子,奴婢知道错了,求求你饶了奴婢吧,奴婢真的知道错了。”
余巍哼了一声。
抬脚将她踹开,“犯了错,就要为自己的错付出代价,你虽然没有杀人,但你是帮凶。”
“公子,奴婢真的知错了,饶了我吧。”
“该怎么罚就怎么罚,我不会为你求情。”
木木哭得泣不成声,险些晕厥过去。
让人揪心。
最后,木木被连夜押去了刑部大牢。
纪云舒也去了刑部,大晚上的把江兰也喊了来。
让他重新写一份卷宗。
江兰是一路乘坐轿子睡过来的,还一脸惺忪。
听闻了余府发生的事,整个人都精神了。
“纪大人,怎么发生这么大的事,你也不喊我一声?”
他好去看热闹啊!
纪云舒瞅了他一眼:“赶紧写卷宗吧,等明日早朝时,让厉大人带进宫去。”
“是是是。”
当写到凶手为何人的时候,江兰停了笔,问:“纪大人,凶手写余忘?还是?”
纪云舒想了想,说:“这份卷宗不是要证明凶手是谁,而是要证明余大理无罪。”
“那凶手这一块怎么写?”
“就写……嫌疑人余忘。”
江兰不明白了,证据确凿,为何不能直接写凶手是余忘。这纪大人……心里还有什么疑惑不成?
第972章 胸中鳞甲
江兰虽然没什么文化,只写得一手好字,但也是个好学的人,这“凶手是余忘”和“嫌疑人是余忘”看似是差了两个字,可其中的意思却差距大了。
一定不能定罪,一个能定罪。
一个活,一个死!
所以写在卷宗上作用也就不同了。
江兰迟迟没有下笔。
心有疑惑。
转而问纪云舒,“纪大人,你为何要我写嫌疑人余忘?而不是凶手余忘?”
纪云舒沉默。
“此案根据证人木木所说,不是应该证据确凿,落地有实了吗?不如落笔为凶手,此案也能立刻结了。”
纪云舒本在碾墨的手顿了一下。
眉心紧皱。
说,“木木的证词看起来如是,可其中还有疑点,所以结论不能这么早就下了。”
嗯?
江兰道,“还请纪大人明示。”纪云舒解释道,“她说只看到余忘掐着华翎的脖子,将其摁倒在床上,可说到底,案子最关键的一点始终没有解答,就是华翎后脑上的致命伤,根据骸骨验尸所得,华翎是后脑撞击在尖锐的物体上而死的,
而不是被掐死的。”
她道出了心中的疑惑。
江兰细想,猜测,“那会不会是证人离开后,余忘将华翎推倒,导致她撞在桌角上?”
纪云舒沉眸,起身,在屋内走了两步,寻思着,“当时我也这样想过,可说来说去,到底没有真正的证据证明余忘是凶手。”
没有确凿的证据,她不敢这么快就下定夺。然而,江兰却持有不同的意见,索性放下手中的笔,带着劝说的语气道,“纪大人,恕我直言,你接这案子的原初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替余大理洗脱罪名吗?现在好了,只要这份卷宗交上去,余大理就
能无罪释放,可若在卷宗上写‘嫌疑人余忘‘的话,那这案子也就没完没了了,还不知道要查到什么时候,或许根本就是个无底洞。更何况,这案子是三年前的,线索极少,与案子相关的余忘也死了,虽然不能直接证明他是凶手,但也不能证明他不是凶手,再查下去也没用啊!毕竟人已经死了,线索也断了,咱们刑部总不能把他的骸
骨挖出来,然后开堂审理,等白骨开口吧?这……这不切实际啊!”
无奈。
听得这席话,纪云舒犹豫起来。
竟觉得江兰这番话也在理。江兰见自己的话似乎起了作用,便继续道,“我说纪大人,你就莫在钻牛角尖了,案子还是早点结吧,不要拖得太久,你也知道,拖太久的案子不好,万一竹篮打水一场空,浪费时间啊!总之余大理没事便
行了。”
哎……
纪云舒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训斥,“江大人,案件事关人命,岂能说浪费时间?如果不能将凶手缉拿归案,我们这官也无需做下去了。”
“……”
江兰一脸尴尬。
“我们做官的,就是为百姓解决难题,若人人都嫌麻烦,那还有公平一说吗?”“是,纪大人教训的是。”但是江兰还是不死心,吞了吞唾沫,抬着小心翼翼的眸子,做最后的劝说,“不过纪大人,尚且不说别的,就以这桩案子来说,真的是没法查了,说到底,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若是不结,那便是整个刑部的事,恐怕有心之人会旁生枝节,最后证实凶手是别人倒好说,那万一结果证实凶手就是余忘呢?纪大人白忙一遭,刑部也白忙一遭,到时……会惹来麻烦的,毕竟,做官难当啊!
”
都说江兰没文化。
可这厮说起话来却头头是道。
连纪云舒都不得不服。
确实,结了比不结的好。
纪云舒沉默许久,心想,先结了也好,到时候她再私下了解情况,若有线索,重新翻案就是。
于是——
到底还是点了头。
最后,江兰在那份卷宗上写了“凶手乃余忘,已卒”!
算是结了案。
而这份卷宗在整理完毕之后,直接由江兰送去了刑部尚书的府上。
这会也快到卯时了,厉大人正准备进宫上朝,刚到门口就被江兰拦下。
“江大人?你这是……”
天还没亮,来我这蹭回笼觉吗?
“尚书大人,下官整理了新的卷宗。”江兰赶紧呈上那份新的卷宗。
厉大人吃惊。
接来一看。
神色大悦。
“果然,余大理并非凶手。”
江兰道,“证人已经招供,而且余府上下都能作证,已经无疑了。”
“好,本官立刻进宫呈给皇上。”
不再耽误时间,他立刻带着新的卷宗进了宫。
与此同时,景容也换了官服,进了宫。
皇宫。
金銮殿内。
景容此次入朝,引起了不少骚动。
众大臣在他身后窃窃私语,却不敢吱声。
大家心里都在猜测,此次容王入京的原因一定是因为皇上将他的人给罢免了,所以他心有不甘,这才急匆匆回京。
没想到,这容王看似心无皇位,打算离京逍遥,可原来,一直都想做个“摄政王”。
把持朝政!
当然,这话,没人敢直接说。
宦官大喊一声,“皇上驾到。”
卫奕一身龙袍入殿,神色威严的坐在龙椅之上。
“参见皇上。”
“众爱卿平身。”
“谢皇上。”
卫奕看着底下众人,目光最后落在了景容身上,“容王,朕很高兴你能重新入朝,若有你在朝中坐镇,朕也能安心许多。”
听上去,发自肺腑。
景容拱手,“臣此次重新入朝,就是为了助皇上稳定江山、排忧解难。”
“难得容王有心,有你在,朕这江山固然稳盛。”
“只怕朝中有人胸中鳞甲,不得齐心。”
这话一出,朝臣骚动。
皆有些心慌。
都觉得景容“胸中鳞甲”这四个字戳中他们的脊梁骨。
像是说他们一样。
卫奕保持着笑,“容王严重了,朝中各位大臣为大临鞠躬尽瘁,都乃忠臣啊!”
呵呵!
景容抬眸看他,眼神严肃,“臣此言并非盲针乱刺,实乃良药预防,无心者,当作安心,有心者,自然心虚。”
呃!只见其中几位大臣垂着头,瑟瑟发抖。
第973章 字
几个大臣强作镇定。
心想,不是我!
肯定不是我!
容王说的肯定不是我!
卫奕放在大腿上的手微微紧了几分,心里明白景容的意思,可他脸上始终保持着帝王的风范。
他说,“有容王在,朝中自然无人敢放肆,又岂会有心怀鳞甲之人。”
没有最好!
景容拱手,不作其它。
而众臣都心知肚明。
只是没人打破其中僵局。
直到——
厉大人躬身上前,行至殿前,俯首道,“启禀皇上,臣有一事要奏。”
卫奕道,“说。”
“事关余大理的案件。”
“哦?可有眉目了?朕听说此案已经交给了纪大人。”
“是。”厉大人说,“纪大人已经查到了新的证据,而且已有人证证明,卷宗也重新立下,请皇上过目。”
“快拿来给朕看看。”
厉大人从袖中取出卷宗,小太监接了过去,递送到了卫奕面前。
卫奕打开翻阅。
一一过目后,一喜。
合上卷宗道,“不愧是先皇亲封的提点刑狱司,这案子由纪大人接手后,一切都水落石出了,证明杀害死者的人并非余大人,而是余府中的厨师。”
厉大人拱手,“请求皇上旨意。”
“既然已经证明凶手不是余大人,那便传朕旨意,立刻放了余大人。”
“臣遵旨。”
就在厉大人准备退下的时候——
“慢!”卫奕喊住了他。
“皇上?”厉大人静等。卫奕愁眉,叹了一声,道,“此次虽然能证明凶手不是余大理,可到底还是牵扯到了余府中人,余大人身为大理寺卿,此案也涉及进来,难免有些不妥,毕竟大理寺乃是我大临的重署,牵连三司,若继续由
余大人担任大理寺卿,恐怕不太合适了。”
咦?
众官面面相觑。
皇上的意思是……
别人不懂,景容却懂。
卫奕以权暗中压迫刑部尚书厉大人尽快结案,处斩余大人,哪里知道纪云舒及时回京制止,乱了他的计划,如今余大理得以脱身,他计划失败,自然要另行他路,而这所谓的“他路”,无非就是——
撤职!
厉大人一怔,“皇上的意思是?”卫奕说,“余大人为人正直,从他成为大理寺卿后,也尽忠职守,查办了不少的案件,不过据朕所知,余大人短短几年就坐上了如今的位置,靠的不是能力,而是此人巧舌圆滑,一路攀附,就算为人正直,
但不能乱了官法,若人人都这样,岂不是乱了?加上此次的事,朕不得不暂且撤了他的职,若他能规规矩矩,踏实做官,朕自会另许他官职,这段期间,全当他在家好好养养身子。”
带着不容反驳的语气。
众人哗然。
皇帝果然果决。
为了撤走余大人头上的官帽,真是别出心裁。
花样多多。
当然,皇上下的令,无人能反。
景容也没有说话,在旁静听。
有大臣问道,“皇上,如果撤了余大人的职,那么,应该由谁接任大理寺卿一职?”
“那诸位大臣可有人选推荐?”
“若是按照惯例,应该由余大人的儿子余寺正接任。”
卫奕想了想,否定,“那余寺正倒是个规规矩矩的人,没有他爹那么圆滑,可是……朕既然撤了他爹的职,就不能升他上去,不然,这跟撤与不撤有何区别?”
厉大人问,“那皇上可有人选?”
卫奕,“朕倒有个好人选,工部右侍郎王烨。”
工部?
王烨?
这……
立刻有人道,“皇上,工部和大理寺从不挂钩,就算要调任,也应该从刑部和御史台,或者吏部调选人才是,工部右侍郎王大人恐怕不合适。”偏偏卫奕不理,他说,“大理寺的历代官员从来都是由六部调任,而且六部相通,工部有何不可?王大人未入工部之前曾在翰林院待过几年,又曾经在刑部任职过几年,经验丰富,更复查过大理寺的卷宗,
这样的人,朕觉得十分合适。”
这话说完,便有几位大臣附和,“皇上所言极是。”
“臣认为由王大人担任此职更合适不过。”
“臣也推荐王大人。”
……
这几个大臣,皆是由卫奕提拔入朝的。
见皇上心意已定,无人再敢反驳。
厉大人退下之时,看了容王一眼,他不明白,为何容王没有说话?
或许容王说一声,皇上就会收回成命。
想不明白!
最后——
皇上下了圣旨,封王烨为大理寺卿。
退朝后。
景容没有出宫,而是直接去了阜阳殿。
殿外的小太监拦下了他,“王爷,皇上吩咐,谁也不见。”
“你去通报一声。”
“王爷……”有些为难。
“就说本王有要事相见。”
太监犹豫半响,说到底,还是不敢得罪景容。
便赶紧进去通报了。
但是,却过了好一会儿才出来,俯身道,“皇上宣王爷进殿。”
景容这才进去。
里面,卫奕正在写字,十分认真。
长桌上铺着一张长帛纸。
已经写上了一行字。
没想到,卫奕的字竟写得如此好。
不仅好,就连下笔的力度也是刚刚好。
轻重缓急,笔中神韵。
景容站在那里,默默的看着,衣襟内的手已不知不觉握成了拳头。
卫奕写完最后一个字,抬起头来,笑容相迎。
将笔放下。
接过太监递上来的帕子擦了擦手。
“景容,你来的正好,快看我写的字。”
他像个孩子一样走到景容面前,吩咐太监将那张纸拿起来。
纸很长,由四个太监拿着。
立在卫奕和景容面前。
那是一首十分简短的词。
卫奕吟道,“落雪不知州年州月,之刻,已无人裳。”
十四个字,言简意赅。
写得十分漂亮。
“景容,如何?”他询问。
景容却冷着脸,看了他一眼。
“皇上的字固然是好,只可惜……”
他语声一顿。
卫奕眉心一皱,问,“可惜什么?”
景容没有说话,沉默了一会,走到那张桌子前,将卫奕放下的那支笔拿了起来,沾了沾墨水。
然后——
在那张纸上添了几笔。
加了几个字。
一看。呃!
第974章 他错了!
一张长纸上,写着一行有力清晰的字!
原本纸上写着的“落雪不知州年州月,之刻,已无人裳”这句话,被景容在前后空白的位置上加了几个字。
成了“庭有落雪不知州年州月,之刻,已无人裳,又无人”。
十九个大字!
没有半点违和感。
但意思却天差地别!卫奕眸光一怔,表情愕然,过了三秒又立刻恢复常态,看着那些字,说道:“落雪不知州年州月,之刻,已无人裳,朕写这句话的本意,其中指的是人心为善,怎么被你添上几个字后,却成了冷漠无情呢!
”
话里带着琢磨的味道!
景容则不动声色,冰寒的目光还落在那张纸上。
不语!
卫奕看向他,道:“都说写出来的诗词就是人心里真实的感触和写照,朕想着天下百姓,便提着这首词,词中表达的是善,可你却……”
话戛然而止!
是想说景容心中是恶,所以写出来的词是恶吗?
景容蹙着眉心,侧眸凝上了卫奕困惑的眼神,严肃的纠正他:“词中意,好坏可见。”
“好坏?”卫奕也纠正他,“历来,诗词无好坏,以品和意论高低,而你说的好坏朕就有些不明白了。”
如此说!
可他心里岂会不明白景容的意思呢?
从景容加上的那几个字来看,他就明白了。
景容沉默半响,目光看了殿中太监一眼。
卫奕立刻领悟,手一摆:“你们将这幅字收好,都下去吧。”
“是!”
四个太监将那副字放回桌上,用木尺将两端压住,才躬身出去。
殿中,只剩下两人!
卫奕严肃起来,问:“这里没有旁人,你若有什么话想跟朕说的,就说吧。”
语气还是那么的好。
客客气气,像个饱含诗书的儒家书生。
景容眉梢不动声色的轻挑了下。
道:“臣只是想借皇上写的那句词,来提醒皇上。”
“提醒?”
太严重的词!
卫奕不明,“你要提醒朕什么?”
景容道:“皇上写的词是善,可臣加了几个字之后,这其中的意思就全变了,一句好词,若是由有心之人加上几笔,便成了另外一种含义!做人就跟写词一样,好与坏,不过一念之间。”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卫奕的后背绷得很紧。
看着景容的眼神也在无意之间躲闪了一下。
尔后笑道:“被你这样一解,这写词原来还有这么多的学问,朕受教了。”
虚心接受。
卫奕走到那张桌子前,看着摊在面前的字。
欣赏。
又抬头问:“想必,你还有别的话想跟朕说吧?”
景容神色凝重,出声道:“臣已经查看了皇上调升入朝的那些官员档案。”
呃!
卫奕表情一僵,“那你看的结果怎么样?”
“他们的档案看似清清白白,而且都是科仕出身,历代祖辈也都是朝中官员。”
“朕说了,那些官员都是忠臣。那你也就放心了。”“但有些东西只见其一,不见其二。”景容说,“他们虽然背景干净,但归咎到底都是一帮牛鬼蛇神,在地方任职时,本该监管自己所责,正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就拿皇上调升入朝的袁大人来说,他身
为地方省察官,却多次以权谋私,压迫地方百姓,甚至为了能够入京为官,不惜买通吏部小使,在提名册中加了他的名字,他背景干净,却是个谋利小人,这样的官,又有什么资格入朝?”
啊?
卫奕眼神闪过一丝震惊,似乎对他的话有些怀疑,“当真?”
“皇上可以派人去查。”
“如果真的这样的话,那就是朕的疏忽了,稍后,朕会命人一一查实,若如你所说,朕一定秉公处理,绝不姑息。”
一副帝王家的作风。
也表现得有些惭愧!
可是——
这显然不是景容真正想说的。
他眼眸微紧,走到桌前,问:“臣还想问皇上一个问题。”
卫奕爽快:“你问。”
“臣想知道,秦大人的死,是否与皇上有关?”
什么?
卫奕脸色大变,倒不如说是吓了一跳,十分震惊,慌忙道,“你为什么会这么问?景容……”
“皇上只要告诉我,有?还是没有?”“当然没有?”卫奕不带半点犹豫,“秦大人一生鞠躬尽瘁,为大临立下汗马功劳,朕又怎么会杀他?若真有心,就不会允许他离京了,甚至在他的奏明书上还写了勿马识途,希望能挽留他,只是秦大人心意
已决,还是不肯留下,他离京后被山匪所杀,朕也十分痛心,也立刻下令将那帮山匪抓获,全部处于绞刑了。”
他冤枉!
甚至因为景容怀疑自己而有些气愤。但此时此刻,在心里如同明镜一般的景容看来,卫奕不过戴着一张假惺惺的面具,说着一番违背狼心的话罢了,他真想现在就撕开那张虚伪的面具好好看一看,看看华丽而高贵的面具后面,到底藏着一张
怎样的脸?还有那皮囊之下,又究竟藏着一颗怎样的心脏?将一个善良纯真的人变成如今这样。
“面目全非”!
景容的情绪波动并不是很大,他所有的情绪几乎都藏在了眼神中,听得卫奕这番辩解,他满眼失望的感叹道:“今时今日的皇上到底还是变了。”
“……”
卫奕看着他。
“当年,那个心里存着善意的卫奕绝不会如此歹毒,但是说到底,不管是谁,在皇权地位面前,总会疑心猜忌,先皇如此,御国公如此,而今,你也没能例外。”
“这话……”
“你是皇上,是大临的天子,朝臣百姓屈在你之下,你的一句话,便是圣旨,无人敢反!”景容眼眶淬着泪。
他以为,卫奕会成为一个好皇帝,深受百姓爱戴,成为一代佳话。
他以为,自己将皇位让给他,就是对他的弥补。
他以为,自己可以和纪云舒从此远离京城,逍遥自在。
但——
他错了!
错的十分离谱。
因为,在权力面前,原来每个人都会变。就连卫奕也一样!
第975章 这样的卫奕,是可怜的!
景容不仅觉得自己错了!
更十分后悔。
如果不是他将这个皇位交给卫奕,卫奕或许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说到底,他才是罪魁祸首!
卫奕听完他的这番感叹,脚步踉跄了几丝,说:“所以,你还是认定朕与秦大人的死有关?”景容痛心的同时,眸中也徒然升起了一抹冷意,正色道:“皇上不可能不知道,京畿一带从未有山匪出没过,就算有,也没人敢杀了秦大人!秦大人武将出身,征战沙场多年,大临无人不知,那帮山匪别说
杀人,就是连他的马车都不敢靠近,除非有人下令,故作迷阵,以山匪之名杀人,而敢下令杀秦大人的人,臣能想到的,也只有皇上了。”
笃定!
卫奕只手抵在桌上,撑着身子,眸底沉下一片暗影:“景容,你怎么能怀疑是朕下令杀了秦大人?朕是什么人,你和舒儿再清楚不过了。”
呵呵。
景容:“回京路上,我一直希望是自己想多了,可朝中发生的种种一切,不得不让我怀疑你!”
“……”“但凡调升官员入朝,一定会着吏部和户部查明官员档案和人品处事是否清白,既然查得那么详细,那么,你又岂会看不出那些被你提拔上来的官员有问题?既然有问题,为何还要用?而那些一一被你罢免的官员,他们都在朝中为官了数十年,鞠躬尽瘁,所行之事,桩桩件件都可公诸而论!又怎么会利用职权贪赃枉法?私下谋官?那些莫须有的罪名几乎在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就全部扣到了他们头上,这会
不会太巧了?还有余大人的案子,虽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他是凶手,但其中疑点重重,还有很多不清楚的地方,那些所谓的证据根本不足以将他定案,可厉大人却突然下令要尽快结案,若不是云舒,余大人现在已经死了
,这案子也不会真相大白!而厉大人此举,并非他的作风,也并非刑部上下的作风,除非,是有人暗中下令,要他立刻结案,从而定余大人一个杀人的罪名,而当朝能驱使厉大人的结案人,也只有你!”
景容气场凛冽,直逼卫奕。
此刻的卫奕,如同被人扒了皮,藏不住一丁半点,但从他的脸上和眼神中却看不到半点紧张和心虚,反而一副坦荡荡的君子模样,只是眉眼间,却多了一丝几不可见的阴狠。
他说:“你知不知道刚才这番话,就足以让你惹来杀身之祸。”
提醒!景容不畏,眸中泛寒,继续说:“你是大临天子,整个天下都是你的,甚至你的一句话,便让人皇命难违!可如今,你就像你写的那副字,明明是一首好词,偏偏要在其中加了几笔,导致善成了恶,好也成
了坏。”
“……”
“卫奕,究竟……你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痛心疾首。
当他说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卫奕竟有种无比轻松的感觉。
像是卸下了沉重的担子。
而身上那层伪装的皮也终于可以脱去,不用再活在那张虚假的皮囊下,继续做个人人口中的傻子!
他轻勾着唇,眼神里折射出了一道阴森的冷意。
那不仅是对权力的渴望。
还有恨。
还有心底的不甘心。
他笑了一声,俊朗的脸上漫上了一抹狠厉之色。
与刚才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此时,他身后那块涂着暗紫色釉的屏风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三条龙!那精锐的龙眼仿佛正看着他一样,那些利爪,也仿佛要朝他扑了过来。
缓时,他凉薄的声音响起:“你既然都知道了,朕再与你假言说辞,也没有任何意义。”
景容神色微顿。
“或许,你觉得朕狠心,可真正狠心的人,不是朕,而是你!”卫奕斥责。
二人对视!
彼此带着一股暗劲。卫奕绕过面前的长桌,走到景容面前,眼瞳深眯道:“自朕登基以来,朝臣就因朕的身份而诸多议论,皆说朕是个傻子,是个连冷暖都不知的傻子,你虽然辅助朕稳住了根基,但也钳制着朕!人人都说你是大临第一位摄政王,说朕只是一个没用的傀儡,半年,整整半年时间,朕坐在那张龙椅上,被人称之为皇帝,手里拿着掌管天下的玉玺、高高在上,可那帮依附你的朝臣何曾听过朕一句话?朕这皇帝就等
同虚设,直到现在,朕也无法走出你的樊篱,一直裹足不前,活在你的影子下。”
原来,他心里一直积累着怨恨。
景容冷然启唇:“你罢免那些官员,杀了秦大人,又想杀了余大人,所有的目的,都是为了制衡我。”“不全是!”卫奕眉尖微扬,“当初御国公要带兵围攻先皇时,你曾答应过朕,到时……会饶他一命!可是景容,你却亲手杀死了他,是你拿着剑,亲手刺向他胸口的,纵使他千般错、万般错,可到底,他还
是朕的爹!”
他声音颤抖。
所为,他还为了报仇。
景容也终于恍然明白,道:“原来你心里从始至终都没有放下过!所以,你也从来没有放下过云舒,对吗?”提到纪云舒,卫奕狠厉的眼神稍稍收去,面色忧伤,坦白道:“是,朕的心里,不管现在还是将来,都没有放下过她!原本在锦江时,朕已经和舒儿定下了婚约,要迎娶她的人本应该是朕,为了她,朕甚至
可以放弃整个江山,可她心里只有你,无论朕对她再好,她都只拿朕当做亲人。”
他继而又苦涩一笑,“亲人?这两个字成了朕与她之间最大的障碍,注定这一辈子,都无法越过,从你带她离开京城的那一天,朕就知道这辈子都要失去她了,而朕所剩下的,也就只有这片江山!”
然而这样的卫奕,是可怜的!
是陌生的!
也是孤独的!
他承受着失去一切的痛,也承受着心灵上莫大的悲哀。
而唯一弥补的方法——就是拼尽全力,抢夺回来!
第976章 一跃龙门
昔日种种。
如同过眼云烟!卫奕道完那番话,冷笑几声,说:“当年你父皇抢了御国公最心爱的女人,今时今日,竟也是如此相似,这大概……就是天意吧。”说着,他往后退了两步,背身望着那块雕刻着龙形的屏风,眼里的恨也一点
一点的漫了出来,却又带着几分凄凉之色。
他身子在颤。神色忧伤道:“每当朕闭上眼睛,眼前就一幕幕的闪现出朕跟舒儿在锦江的那段日子,无忧无虑,朕伴她左右,她也伴朕左右,甚至还梦到我们都没有来京城,一直待在锦江,而你,也从来没有出现过,可
梦醒之时,才知道是自欺欺人!”
他笑了一下。
转身看着景容。
“是你毁了朕的梦,也是你逼得朕走到了今天这一步,所有一切,都是因为你!而你不仅要抢走舒儿,还要抢走朕的天下,让朕成为你的傀儡,受你摆布,而你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做个摄政王了!”他斥声。
痛恨至极!
摄政王这三个字,实在太严重!景容深眉低沉,眼里闪过一丝忧伤,郑重的告诉卫奕:“你初登帝位,我辅助你左右,并不是想钳制你,也从没想过跟你争,更不想做什么摄政王!至于御国公的死,我的确答应你留他一命,但当时情况如
此,我不得不这么做,你心里有怨,我也无话可说,可你再怎么恨我,也不该将这样将整个朝堂变成一盘散沙,甚至滥杀无辜,连秦大人都不放过。”“你说错了!”卫奕纠正他,袖子一甩,“朕并没有派人去杀秦士予,只是想将他抓起来,作为日后要挟你的‘利器’,可谁知,他突然犯了隐疾,人还没抓到,就死了,至于余大理,朕只是想利用他,让舒儿回京罢了,因为如果知道余大理要被处斩,以她的性子,是一定会回来的,恰好秦士予的死助了一臂之力,你们当真的回来了!至于那些被提拔上来的官员,他们确实有很大的问题,可朕的目的,就是为
了将你的人全部罢免,并且杀鸡儆猴,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这大临江山的天子,不是你景容的,而是朕的,朕不愿永远活在你的影子下!”
声如洪钟!
如今,景容再也无法从卫奕的眼神中、寻找到往日的那股清冽之气,有的,只有对权力的把控欲,并且充满了野心。
不过——
好在景容也得到了安慰,因为卫奕并没有杀害秦士予,不然,他就会成为第二个御国公!
……
最终,景容离开了。
整个大殿里,就只剩下卫奕一人,。
空荡荡的,连轻微的呼吸声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就站在那儿,眼神空洞的望着远处那扇紧闭的大门。
显得十分孤寂。
良久——
他走到那副字前,看着景容在上面添的那几个字,心里的怒火再次窜上头顶,一把将桌上的纸抓住,揉成一团,撕得粉碎,丢掷地上,袖子一拂,将桌上的笔墨纸砚全部都扫到了地上。
噼里啪啦一阵作响!
随即也一记拳头捶了上去。
“咚”的一声!
他拳头抖颤,眼神赤红。
景容,是你逼我的!
……
从阜阳殿出来,景容面若无色,目光无神,仿佛刚才并没有发生过任何事。
宫门外。
厉大人在马车旁等了许久。
十分焦急。
身边人到宫外,就看到了厉大人。
他站在马车旁焦急等候,时不时的往宫门里看。
“怎么还不出来?”
碎碎念了许久。
马夫都有些等不下去了,还得赶着回去吃早饭呢,眼看着都要到中午了,自家大人怎么还在磨磨蹭蹭,也不知道在等谁?烦不烦!
“大人,你这是在等谁啊?”
厉大人不理会他。
马夫无趣,只好闭了嘴。
厉大人又小等了会,心想:要不直接去容王府吧?
正想着,景容出来了。
他赶紧走了上前,面色愧疚的喊了一声:“容王。”
景容回过神,才发觉自己已经出了皇宫,他看了厉大人一眼,大概也猜到他为何在这里等自己了。
“厉大人这是?”
他压低了话头,叹气道,“关于这次余大人的事,下官之所以忙着结案,想必纪大人已经猜到,那么,自然也就瞒不过王爷你了,实在……是圣命难为啊!”
景容冷着脸,横了他一眼:“此事已经过去,不必再提。”
“是!”
景容本要离开,突然脚步一顿,“厉大人。”
“下官在。”
他回头提醒厉大人一句:“你刚才的话,不准再说。”
厉大人面色僵硬,赶紧应声,“是,下官绝对守口如瓶,不会多言一个字。”
“你明白就好。”
景容上了宫外早就备好的马车,扬长而去。
原处,厉大人才慢慢直起了背,抬着袖子擦了把汗,也赶紧上马车去刑部上班了。
……纪云舒昨晚又是审理案子,又是和江兰探讨卷宗一事,回来后,就关门休息了,一直睡到响午才起,外头出了太阳,暖洋洋的,她一起来就听说皇上已经下令放了余大理,但因为种种原因却不得不撤去了
他大理寺卿的官职,而大理寺卿的位置则由工部右侍郎王烨担任,即刻上任。
王烨?
纪云舒不是很熟,但是也见过一两次面,那人四十有几,长得倒是规规矩矩的,可眉眼里总含着一丝阴暗之气,让人看了很不舒服,所以纪云舒也没跟他说过话。不过都是一个圈子的,她偶尔也会听到一些关于王烨的事,说那人看上去大方,出手阔绰,但实际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而且十分要强,甚至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惜踩着他人上位,据说有一次工部主持修
建河堤,他中饱私囊,贪了当中的黑心钱,赚得钵满盆满,但至今也没人追究,说是证据不足,连御史台都没办法定他的罪,最后只能不了了之,而那家伙如今却从一个右侍郎升官做了大理寺卿。
可谓是“一跃龙门”啊!也不知道这其中是否走了什么门道?
第977章 是走?还是留?
余府。主院里,余大理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双唇干涸开裂,上面还带着未干的血迹,大夫给他上了好几个时辰的药,才终于将他身上的鞭伤一一包扎好,只是那血渗了出来,渐渐染红了绷带,看上去触目惊心
。
“大夫,我爹怎么样?”余巍担心的问道。
大夫抬起袖子擦了擦汗,喝了一口水,说:“余公子放心,余老爷身上的伤已经处理好了,伤口虽然多,但都不深,只要好好休息,养一养,自然没有大碍,老夫等会就开几味药,一定要按时服下……”
“多谢大夫。”
尔后,大夫又交代了些注意事项,便离开了。
余大理醒来时,已经是黄昏时分了。
他一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在家中。
这?
自己不是还在刑部大牢吗?
余巍一直守在旁边,见自己父亲醒来,关问了几句,然后赶忙端来一碗水给他喝下。
余大人靠在床沿边上,脑袋还晕晕沉沉的,等人精神了一些后,才虚弱的问道,“这事……是怎么处理的?”
余巍将纪云舒审理此案的全部过程细细说了一遍。
余大人也十分震惊。
真没想到真相会是这样的。
让人始料未及。
但——
余巍说完后又吞吞吐吐起来,面色不大好。
见状,余大人问:“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爹……”
“说!”
“因为这件事,皇上已经下令撤去了爹你的官位,让你在家好好休养。”
我擦!
“你说什么?”余大人震惊,“撤了我的官职?”
余巍颤颤点头,也猜到了自己爹会有这种反应。
虽说余大人因为做人圆滑巧妙,所以升官升得极快,可自从他坐上大理寺卿那把交椅后就规规矩矩的开始办案处事了,没有半点的马虎,哪里知道马前失蹄,竟落得现在这般地步。
他花了好一会功夫才勉强接受了这个事实,却好奇的问道:“你现在由谁任职?”
倒是要看看,谁的脑袋上砸这么大个元宝。
余巍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他说,“爹,你先好好休息,别的事就先别管了。”
“皇上是不是升了你?”
“不……不是。”
“那是谁?”
余巍扛不住自己父亲的逼问,只能吐出两个字来:“王烨。”
“什么?”
“王烨,工部右侍郎王烨。”余巍鼓足勇气说了个清楚明白。
什么?
余大人双目瞪大,万分吃惊,眼里带着怒火和不甘,“怎么选了他?那王烨可是个吃人不吐骨的东西!”
要是选了别人都好,怎么偏偏是他王烨?
余巍赶紧劝说,“爹,你消消气,这官位没了,咱们往后可以再争,你人没事就好,改天,孩儿去寺庙里摘几片朴树叶,给你扫扫身,把霉气去一去。”“还扫,官都扫没了。”余大人手一挥,忧心忡忡,“那王烨根本没有能力担任大理寺卿一职,这次我们府上墙体脱落是什么缘故?还不是因为他们工部偷工减料!当年负责修葺的人就是工部营缮清吏司的郎中王哲,正是就是王烨的侄子,叔侄二人在工部暗中中饱私囊,收取黑心钱财,也不知道御史台是吃的什么饭,眼底下清楚明白的事,偏偏找不到证据,若是让王烨担任了大理寺卿,不知道要有多少冤魂
。”
大理寺就像是他的孩子,容不得别人往里面灌沙子。
哎……
他抱怨了许久,余巍也就在旁边静静的听着。
其实,余巍跟王烨的侄子王哲关系甚好,两人时常约着出去小聚。说到二人之所以关系要好,还得从三年前说起,当初工部要修葺余府,派了当时还只是工部员外郎的王哲去当主工,因此与余巍也就来往多了,加上两人性子大同小异,又有很多共同的话题,关系也自然
而然的好了,后来王哲得了提拔,如今已经是工部的郎中了。
所以,余大人一个劲的在说王烨和王哲叔侄二人吃黑钱的时候,余巍一句话也没说。
等自己父亲的气消了后,便劝道:“爹,身子要紧,其实现在也好,你在家也能好好休息,是该享享儿孙福了。”
余大人也渐渐平复了。
罢了罢了!
远离官场,其实未必不是件好事!
……
景容从皇宫回来后,就一直将自己闷在屋子里。纪云舒好几次都想去找他,可是人都门口,还是没有进去,因为,她不敢进去,不敢去问景容,因为她知道那个答案会让自己很失望,可明明已经知道了结果,她抱着仅剩的一丝希望,希望这一切都是假
的。
可就算骗的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的心。
天色渐晚,她坐在院子里,抬头看着那轮毛茸茸的月亮出了神。
眼眸里带着忧愁和神伤。
竹篮从屋子里拿了一件披风给她披上,“纪姑娘,你在想什么呢?”
她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这两天都不见姑娘去找王爷,王爷也不来找姑娘,可是……”吵架了?
竹篮眨巴着眼睛小心翼翼的询问。
纪云舒身处手指头,在她头上轻轻敲了下,“胡说什么呢,王爷这两天忙着正事,我又在忙着余家的案子,自然见面少了。”
“奴婢还以为……”她呵呵笑了笑,“不过王爷和姑娘你郎才女貌,而且王爷那么喜欢你,又怎么舍得跟姑娘吵架。”
“你这小丫头。”
竹篮笑了笑,又问:“不过姑娘,你和王爷这次回京是为了送秦大人出殡和给余大人伸冤的,现在事情都办完了你,那……是不是又要离开京城了?可千万不要啊,这才待着几天啊,竹篮舍不得你。”
一时笑,一时哭。
极其的可爱。
纪云舒摸了摸她的脑袋,说:“你这丫头,就这么舍不得我吗?”
“当然,姑娘,你就多留一段时间吧,竹篮是真的舍不得你,也不知道这次你一走要走多久,万一不回来了,奴婢……”
说着又哭了起来。
纪云舒叹气。
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
是走?还是留?
第978章 早该想到
现在整个朝堂上下就像一盘散沙,凌乱无章!
以景容的性子是绝不会现在离开的。
而她,必定要跟随景容左右。
竹篮见她迟迟不说话,轻唤了一声:“姑娘?”她回神过来,看着趴在自己腿上的竹篮,这丫头睁着那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她,不得不说,真是越看越觉得她与鸾儿相似,而且年纪也相仿,特别是那眉眼和神态,若是看久了,仿佛真能将她认作为鸾儿
。
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都快两年过去了。
鸾儿也死了快两年。
纪云舒每每想起来,心便揪着疼。
她叹了口气,将思绪拉了回来,与竹篮说:“我还没那么快离开,放心吧。”
竹篮咧嘴傻笑。
纪云舒:“你先去休息吧,不用管我,我再坐会。”
“可是这都已经秋末了,晚上院子里寒,姑娘还是早点歇息吧,万一冻出病来可就不好了,姑娘身子弱,这一病可就麻烦了,还是进屋吧。”
她架不住竹篮如潮水一般的关心和担忧,只好进去了。
可她怎么也睡不着,坐在那儿想事情想得你又失了神。
忽,外头吹进一阵冷风,像薄纱一样轻轻拂过她光滑的脸蛋,丝丝清风也缓缓钻进了她的皮肉内,“滚”进了血液里,冷意顺着血液覆满全身,让她从头到脚冷了一个彻底。
明明秋末的风,应该是凉爽的才对!
为何,她冷的浑身哆嗦。
竹篮在里屋的床边点了香,又加了几片花瓣进去,香炉的顶口上缓缓绕出一缕白烟,袅袅上升,弥漫在整个屋子里,充满了沁人心脾的香味,十分安神。
纪云舒深呼了口气,轻轻晃了晃脑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满是疲惫之色。
“姑娘,早点休息吧。”
“你先出去吧。”
“是。”竹篮行礼退下。
她一出门,正准备将门关上,就看到院子里来了人。
景容!
高大的身影被门口灯笼散发出来的光拖得很长……
直到了门口。
“王爷。”竹篮行礼。
景容面无表情,摆手:“下去。”
竹篮朝里头看了一眼后,就走了。
听闻景容的声音,纪云舒抬眸朝门口看去,景容已经进了屋。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以至看不出他心里藏着的一股情绪,迎着一阵冷风走进来的他,身着一袭紫色衣袍,英姿勃发,面容姣好,眉宇间透着他与生俱来的贵气和傲气,面部轮廓上那冷硬的线条此刻则被
屋内橙红的烛光磨得十分柔和。
纪云舒看着他。
却一句话也没说。
二人四目相对、
尔后,景容在旁坐了下来,那张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了几分凝重之色。
他说:“今日,我去见了皇上。”
她知道!
纪云舒没有多大的反应,为他倒了一杯茶:“然后呢?”
景容看着她,将自己和卫奕的谈话告诉了她。
听完,她衣襟内的手用力的绞在一起,鼻子一酸,可就在眼泪欲夺眶而出时,到底还是被她忍了回来。
当年那个背着她回家的卫奕,那个与她一起放孔明灯的卫奕,今时今日,如同换了一张皮,换了一颗心,变得她全然不认识了。
她深深呼了一口气,苦涩一笑:“我以为我了解他,以为自己懂他,可原来,我根本不懂,我更不知道,原来他一直都没有放下。”
嘴角上的笑,越发凄凉!
景容知道她的心情。
却不知如何安慰她。
纪云舒平复了许久,起身走到门口,将门关上,双手却把在门上迟迟没有放下来。
冷风从门上的细缝中钻了进来,正正的扑在她脸上。
冰冷极了。
她背对着景容,带着轻沉的语气说:“其实,我心里一直有个疑问。”
景容眼眸微微一颤,其实心里已经知道她要说什么了。缓时,纪云舒双手从门上离开,转过身来,脸色严肃,说,“当初先皇驾崩那晚,里面只有太医和几位内阁大人,之后你将他们遣了出来,只留下了先皇身边的张公公,而随后,你传了商大人进去,没多久,先皇遗诏宣读,因对御国公有愧,故而立了卫奕为皇帝,而一切看起来都如此的合乎情理,可是先皇是什么人?你我都很清楚,又怎么会将皇位传给卫奕?而在先皇驾崩和宣读旨意这段时间里,没人知
道大殿里发生了什么。”
她一一说完了这番话。
景容起身,走到她面前,眉头紧绷着,甚至还带着一丝难受。
他说:“其实你早就猜到了,对吗?”
呃!
他的这句话,也就证实了纪云舒的猜测。
她笑中带痛:“我早该想到才对,早该想到才对……”
景容一把抓住她的手臂,说,“我能弥补的,就是将皇位让给他,我和你一样,都认为卫奕会成为一位好皇帝,而我也答应过你,会带你离开京城,绝对不会食言。”
说完,他紧紧的将浑身抖颤的她抱进怀中,说:“云舒,我希望我的决定没有错,我希望卫奕能醒悟过来,我也觉得不会让任何人把从我身边抢走。”
十分坚定。
他抱着她更加用力了,谁都不能将纪云舒从他身边带走。
这个女人,是他用命都要护在身边的。
纪云舒在他怀中,哭得像个孩子!
都说一切皆有因果!
是的,说的一点都没有错。
那晚,纪云舒哭了许久。
可是到了第二天。
她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完完全全从她脸上寻不到一点伤心的迹象。
而景容也一早离开了她的房间,不知道去了哪儿。
竹篮进屋:“姑娘,吃点东西吧。”
她摇摇头,“不必了。”
“……”
“你去将我的官服拿来。”
“姑娘要去刑部吗?案子不是已经结了?”
“不要多问,拿来就是。”
竹篮不再多问,赶紧拿了来。
她换上官服,直接去了刑部。
关于余府的案子虽然已经结了,但关于如何处理木木的事,刑部上下还没有拿定主意。
此时,刑部上下的官员都聚在内堂,一一坐好。准备开会。
第979章 王烨?
准备开会。
商讨着该给木木定一个什么罪名?
是帮凶?
还是目击者?
“其实那木木也不算上是什么帮凶,毕竟,她也不知道余忘会杀人啊,所以,不能定罪。”一人说。
有人立刻接话:“可若不是她,命案也不会发生,看似不是帮凶,可到底此案由她而起,所以这罪,不能轻。”
各持各的意见。若木木只是个目击者,刑部还定她个罪名,确实说不过去啊!可换一个角度来说,是她迷魂华翎将其送到余忘屋中,而且明明透过窗户看到余忘掐着华翎的脖子,她却没有进去制止,所以,在这案子里,
她也构成了犯罪。
厉大人苦恼,这案子实在不知该怎么判?
最后只得将目光投向纪云舒,询问她的意见。
可纪云舒从进来后一直沉默着。
“纪大人,这案子既然是你接手的,那要怎么判,你有没有什么意见?”
她摇了下头。
几个刑部官员面面相觑,心想:这纪大人是怎么了?
于是,又开始讨论起来。
最后,判了木木一个“帮凶”的罪名,杖刑五十,监禁三年。
敲定!
写入卷宗内,交由大理寺复审。
可等刑部写好卷宗打算由人送去大理寺时,纪云舒却将这份差事给揽了过去。
并说:“我亲自去趟大理寺。”
厉大人也没说什么,点头答应了。
纪云舒到了大理寺,才发现那王烨上任不过才两天时间,就将原先大理寺的侍卫逐一换了一遍,将之前跟着余大理的人都调去了别处。
新官上任,如此也不稀奇。
王烨得知纪云舒亲自送卷宗过来,将她迎进了内堂,好茶好点心上着。
“这等小事,纪大人何必亲自过来,遣个小吏送来就是了。”王烨对她客客气气。
纪云舒礼笑:“王大理此次上任,我也是想过来道贺一声。”
“客气客气。”
“不知王大理可否适应了?毕竟之前你在工部任职,现在入了大理寺,接管的东西也不一样。”
王烨笑说:“皇上器重,让我任职大理寺卿,做臣子的,自然要竭尽全力。”
她喝了口茶。
王烨心想:无事不登三宝殿,纪大人此次前来,不可能只是道贺这么简单。
只怕……大有玄机啊!
果然,纪云舒忽然饶有兴趣的问了句:“对了王大人,听说当年修葺余府的事,是你批的,也是你下令着人办的,可是?”
王烨不知她为何问起这个来,点头:“没错,是我派人修葺的,也是由我监管的,只是纪大人的意思我有些不大明白?”
“王大人别误会,我只是好奇罢了,此次余府主屋的墙体崩塌,听说是因为墙体的材料出了问题,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纪云舒话里带话,暗讽王烨在此过程中偷工减料,中饱私囊。
只是没有直接说出来罢了。
但王烨一听,当即脸色一僵,他也不傻,当然知道纪云舒的意思。
果然,这纪大人是有意来的。
他有些急了:“不知道是谁胡说八道,竟传出这等子虚乌有的事情来,当年修葺余府用的都是上等的材料,此次墙体倒塌一定是有别的原因。”
纪云舒一副八卦的模样:“哦?如果不是材料的问题,那会是什么?”
“外界因素太多,纪大人是外行,自然不明白,而且当时完工时,是我亲自检查的,那面墙根本没有任何问题。”他十分笃定道。
“可确定?”
王烨怔了一下,纪云舒接连问得他都开始怀疑了,于是极力回想起来:“收工撤走棚架当天是我亲自去的现场检查,各处也都仔仔细细的查了一遍,因为没有问题,所以才下令撤了棚架。”
他说完,纪云舒笑了一下。
这一笑,将王烨给笑懵了,他皱着眉心问道:“纪大人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些?”她说:“王大人不要怪我多嘴,据我说知,当时主屋那面埋着尸体的墙、是你们撤走棚架前三天就已经修建好了,可死者是在你们撤走棚架前一天死的,那也就是说,如果凶手要将尸体砌进墙中,就需要将
那面墙重新凿开,再重新砌好,可是一面整体的墙被人凿开一个洞之后再重新封上,就算眼睛再瞎的人也不可能看不出有异样吧?那当时王大人检查时,会没发现?“
表示怀疑!
呃!
王烨倒不是紧张,而像是突然被纪云舒点中了要害似的。
他:“……”纪云舒:“王大人,你现在再好好想想,可还确定那面墙没有任何问题吗?若明明知道有问题,王大人为何不及时让人重新修缮?反而依旧下令完工,撤走了棚架呢?难道是因为王大人嫌麻烦,不愿再动工
一次?还是说……真的是材料出了问题,若是再动工修葺,怕被人看出问题来,索性就算了。”
她分明是在“循循诱导”,有意诱导着王烨说出她想要的东西来!
而一不小心,王烨就入了她的坑!王烨愁眉苦脸道:“纪大人,你言重了!那面墙当时看上去确实没有任何异常,而且粉饰得很好,平平整整,根本看不出有被人凿开过的痕迹,而且当时的工人都可以证明,甚至连余大人也在现场,他跟着
我一块检查的,朝中上下都知道我与他关系紧张,若墙面出了一丁点问题,他必定抓着我不放,又怎么会让我下令完工呢?再说了,修的还是官邸,就更加不得马虎。”
解释得头头是道!
纪云舒认认真真的听,顺着他的话再次认真问道:“那为何凶手在墙上凿了个洞、还砌了一具尸体进去,你们整个工部的人都看不出来呢?”
从材料的问题上,慢慢跃到了余家的命案上!
王烨想了想:“想必……凶手是个很厉害的工匠,对墙面的结构十分知晓,否则不会在将人砌进去后,还能让墙体的表面看上去没有丝毫异样。”
哈哈。
纪云舒要的,就是王烨这番话!这也正是她来这里的目的。
第980章 凶手究竟在想什么?
而说完这番话,王烨也恍然大悟!
心猛得一跳。
声音微颤道,“纪大人莫非怀疑凶手是……当时修葺余府的人?”
纪云舒心里的结论由他说了出来。
可王烨又立刻道,“这不可能!一到时间他们就收工了,死者遇害那段时间,他们不在余府,会不会是另有其人?”
因为,时间对不上啊!“王大人刚才不是说了吗?能有那般能耐的人,肯定是个厉害的工匠,而对余府那面墙的构造十分清楚的人,也只有当时修葺的那些工匠!不可能是外人!至于时间问题,若凶手有心杀人,加上那些工匠平
时进进出出余府这么多趟,自然有些门路了,所以想法子潜进去杀人,也不是不可能。”
王烨捂着砰砰直跳的心脏,脸上的震惊之色久久未散,瑟瑟道,“可凶手若有本事潜进去,为什么不把死者的尸体再偷偷带出府掩埋?反而……要将她的尸体砌进墙中?”
是啊!
为何不将尸体带出府掩埋,却要千方百计、花费功夫把尸体藏进早就修建好的墙内?还偏偏是余大理小书房后的那面墙呢?
当时凶手……究竟在想些什么?纪云舒起身,拿上了她此次带来的卷宗,并拱手道,“想来这份卷宗也需要重新写了,王大人,多谢你解了我心里的疑惑,至于凶手行凶和埋尸的原因,等真相大白后自然就知道了,不过……稍后刑部的人
可能会来找大人问些问题。”
“明白。”
“那不作打扰了,告辞。”
王烨还有些懵,但还是起身相送了几步。
纪云舒心里久久不散的疑团总算解开。
凶手并不是厨子余忘!
而是一个手艺极好的工匠!
从大理寺出来,她准备前往工部,将当年负责修葺余府的人员名单调出来,再一一查询。
人刚出来,就撞上了一名男子。
那男子一袭蓝色长袍,束着高髻,腰间佩戴着一块圆形玉佩,长得并不儒雅,却也不丑,看上去还有几分小聪明像。
他——王哲!
王烨的侄子。
也是当年修葺余府的主工。
王哲见到纪云舒,立刻起了几分肃敬之心,拱手:“见过纪大人。”
声音洪亮!
富有磁性!
纪云舒是第一次正面与他相碰,之前见面,王哲都是跟在他叔父王烨身后进进出出,像个小跟班,他叔父说什么,他就是什么,亦或是点点头,不敢多话。
“王郎中是来?”
“我来找王大理有点事情。”在外人面前,他自然不能称王烨为叔父。
毕竟,还是要避嫌的啊!
纪云舒本有事想问问他,可想着他有事找王烨,便不耽误他时间了,客气几句就走了。
外头有轿子在等她。
她上了轿子,又忍不住掀开帘子朝大理寺里头看了几眼,也只能看到王哲急匆匆进去的背影……轿子一路从大理寺到了刑部,她进去后,让人将当年修葺余府的工人名单一一找了出来,其中,王烨作为监工,王哲作为主工,而底下办事的工人则一共有十四名,如今都尚在,而且都在京城内,要找起
来十分方便。
很快,刑部就开始办事了。
将那些工人全部抓进了大牢,一一盘问。至于王烨跟王哲两叔侄,刑部碍于他们的身份,便开了间小屋,录了份详细的口供,原来华翎死的那晚,正是王烨妻子的寿辰,府上大摆宴席,请了不好亲朋好友,王烨整晚都在府上没有离开过,众人可
以作证,自然,王哲作为侄儿也去了,并且当晚喝了很多酒,所以就直接在王府休息了,这点,王烨和府里上下也可以作证。
那么凶手,也就是十四名工人当中的其一。
可最后得出的结果实在让人抓耳挠腮。
因为他们个个都有理由为自己开脱,不是自己老婆可以作证,就是朋友可以作证,要么就是酒馆亦或是赌坊的老板可以作证……
总而言之,这其中必定有人撒了谎!
纪云舒着人根据他们所说的去一一查实清楚,而与此同时,她去了一趟刑部大牢。
因为,她还在想一件事情!
华翎生前怀孕,那个与她相好的男子让她喝下打胎药,她却执意要将孩子生下来,会不会因为这样而导致两人之间产生了冲突?所以男子才偷偷潜入余府将她杀了!
案件的本质根源,说白了就是动机。
如果,那个与华翎相好的人就是十四个工匠当中的其中一个,那么,她设想的动机或许就能成立,凶手也就是那人无疑了。
但前提是,她得知道那个男子是谁!
是不是十四个工匠中的一人?
到了关押木木的牢房外。
狱卒用手里的刀柄朝木桩上重重的敲了一下。
“咚”!
回荡在监牢内,阴森骇人。
闻声,原本缩在一团的木木突然身子猛颤了几下,瑟瑟抬头。
看清了来人!
“纪大人?”
她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赶紧扑到木桩前,伸手抓住了纪云舒的衣裳,跪地恳求,“纪大人,人不是我杀的,我不想死,也不想坐牢,你就放了我吧。”
哭得脸蛋都花了!
人也消瘦不少,骨瘦如柴,两眼深凹无神,看着让人心疼。
纪云舒转而与狱卒说,“把门打开。”
“是!”
门打开后,狱卒就走了。
纪云舒跨步进去,蹲在木木身边,告诉她,“余忘不是凶手,所以,你也谈不上是帮凶。”
这一说,木木仿佛死里逃生一般。
“是真的吗?余忘真的不是凶手。”
“嗯。”
“那我是不是可以离开这了?”木木激动得眼泪直流。
但纪云舒为难道,“你虽然没事了,可现在还不能放了你,一切与案件相关的人都还要一一盘查清楚,等真相大白后才能让你离开。”
木木泄气,还是点了头,表示明白。
纪云舒神色凝重,问她,“其实我来,是有件事情要问你。”
木木不解,“大人想问什么?”
“你当真不知与华翎相好的那个人是谁?”呃!
第981章 玲珑绣庄
木木脸色一青。
忙不迭的摇头,“我真的不知道。”
纪云舒抓住她的手臂,“此事事关重要,你要是再知情不报,恐怕就算案件水落石出时,你也离不开这。”
吓到了她!
木木手心冒汗,努力在脑海中寻出点“在蛛丝马迹”,颤颤道:“大人,我真的不知道啊!我也问过她很多次,可她就是不说,每次一提起来,就只说她很快要离开府上了,说是那个人会来接她。”
“还有呢?”
“没有了,真的没有了。”木木拼命摇头,从她的脸上寻不出撒谎的痕迹。
纪云舒不放过任何细节,握住她的手,声音放轻了些:“你再好好想想,她或许无意间有跟你提过呢,只是你忽略了。”木木看着纪云舒握着自己的手,心猛的一跳,眼前一身官服的纪云舒,温柔帅气,目光如水,落在她身上时带着几分同情,不由的,她的脸便红了起来,稍稍低了低眸,压制住自己心里澎湃的情绪,在脑
海中里冷静的搜索起当初华翎与自己说过的话,或者华翎一些细微的行为。
良久——她眸子一亮,但又不敢确定道:“有一段时间我见她在绣一个荷包,是个粉红色的,上面绣着几多茉莉花,她绣好之后还问我好不好看,但是第二天我就再也没有见到过那个荷包了,我想,她大概已经送给
他心上人了。”
纪云舒一想:“那也就是说,就在荷包绣好的第二天,她见过那个男人。”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大概是的。”
“那那天,她是不是出去过?”
木木狂点头:“对,那天她确实出去过。”
“去了哪儿?”“就是之前提到过的玲珑绣庄!”木木解释,“府上隔几天就会派人去那儿取缎子,以前不是华翎去,只是有一次她跟着府上的姑姑去了一趟,回来后就主动跟姑姑说要把那活揽过来,姑姑腿脚不好,巴不得
有人代她。”
玲珑绣庄!
多次提到华翎出府所去的地方。
难道是借着去取缎子的时间,跟自己的情郎相会?
纪云舒的眼神深了几分。
……
很快。
江兰送来了关于玲珑绣庄的资料。玲珑绣庄在京城里十分有名,所卖的绸缎、罗和纱……都是从苏州、青州等有名的织布坊出的货,还有用西域上等桑蚕丝织成的,深受京城里那些达官贵人和大户人家主子们的喜欢,据说那里头最便宜的布
都要卖上百两银子,不是有钱人,真是连门槛都不敢挨。而背后的大老板叫陈有福,才三十出头,算得上年轻,早年拿着祖产开了家绣庄,叫“瑾瑜绣庄”,但几年光景就亏得血本无归了,后来听说陈有福在外地买了块荒废的地皮,底下埋了金子,一时又富得流
油起来,不过听说归听说,那地下有没有金子还不得而知。总之,他东山再起了!于是将绣庄又开了起来,但是换了名字,叫“玲珑绣庄”。
“纪大人,你查这个做什么?工部那十几个工匠的事还在查呢!”江兰提醒她。
她合上手中关于玲珑绣庄的资料,问:“查到什么了吗?”
“还没!”
那你说个废话?
江兰怀疑性的问道:“你确定凶手是那些工匠当中的一个?他们看着都挺老实的,而且也都不认识华翎,在府上也没跟华翎照过面,根本没有杀人动机啊!显然没有余忘的嫌疑大,可别弄错了。”
“余忘一个厨子,对工匠的活一窍不通,能将墙面凿开一个洞,再把人砌进去,又要保证表面没有异样,连工部的人都看不出来,余忘可没这么大的本事!只有接触过和熟悉那面墙的工匠才能办到。”
“话虽如此,但那十几个人都有不在场证明。”苦恼。
纪云舒也苦恼啊!
她起身走到窗前,神色忧愁。
想着想着……
一个时辰后。
她换了身女装便服,打扮得十分素雅,穿过繁华的街道,到了玲珑绣庄的大门口。
纪云舒看了看自己的粗布衣裳和鞋子,担心进去后人家会嫌她寒酸!
管他呢!
举步进去!
玲珑绣庄很大,占据了这块繁华地皮上最昂贵的地面,可谓寸土寸金。
一进去,她不由的惊叹了一声!
不仅大,还奢华得很,周围挂满了一匹匹泛着珍珠秀的光泽且昂贵的布匹,琳琅满目。
里面有几个身着华服的妇人和娇滴滴的闺中小姐正在选布料。
纪云舒自打一入那门,绣庄里的一个绣娘就用冷丁丁眼神一直看着她,一副防贼的样子。
可把纪云舒给气吐血了!
这比去屈臣氏还恶心!
至少人家是欢迎你的。
在纪云舒准备再往里面走的的时候,那青衣绣娘快步拦在了她面前。
“姑娘,咱们这是玲珑绣庄,卖的都是上等的雪缎,少则也是上百两,多则……”青衣绣娘掩嘴笑了笑,那鄙视的目光一览无余。
纪云舒也不恼,也并没有告知自己官家身份,客气道:“我只是来替我家夫人下单子的。”
“哦?哪位府上的?”
“刑部侍郎江大人府上。”
一听,绣娘笑逐颜开,拉着她赶紧去选布,一边说:“姑娘也不早点说,这等贵客,咱们都要好好招待的。”
热情的将小样一一拿出来给她看。行商的虽然有钱,可到底架不住做官的!有了官家的客人,那就算有了靠山,所以来这样的顾客若是官家府上的,那便是贵宾级,何况还是刑部侍郎这样的官,搞不好刑部尚书一死,侍郎就接任了,所以
那绣娘一听,忙不迭的连连拍马屁。
纪云舒心想:江侍郎的面子倒是挺足的。
“你家夫人可说要哪样款式?”绣娘亲切的问。
“恩……”她犹豫了小一会。
绣娘道:“咱们这里的布可是京城里最好的。”她捏着下巴又“恩”了会,然后故作为难:“我家夫人只说要好的,要素的,但不要颜色太浅的,可没说要哪样?”
第982章 纪家的罪人!
这单生意,绣娘是做定了!
见纪云舒犹豫不决,她便摸着那几块小样品,一一向她介绍起来。
“这是……那是……”
说的那是“绘声绘色”。
纪云舒也确实认真的听着!
仿佛真的将自己当成了江府的丫头,是来替自家夫人下单的。
绣娘说完后,询问:“要是姑娘还是没法拿主意,不如这样,我们绣庄待会就派人去趟府上,亲自跟你家主子说,如何?”
纪云舒“恩”了一会,拖着长音,又故作为难道:“实在不妥。”
“那姑娘就随便选。”
“那就……”她指着一块青色的布,“这个!”
“行!还有吗?”
“这个!”
“好的,还有吗?”
“还有这个,这个……”
纪云舒有点收不住了,要了许多。
可把那绣娘给乐坏了。
毕竟,要是卖出去的多,她的提成也多!
“姑娘真是大气,你家夫人有你在旁,是她的福气啊。”绣娘笑容满面,拿着单子准备去取货。
哪里知道——
纪云舒叫住了她:“等等,我还没挑呢!”
什么?
绣娘当即两腮抽搐,笑容僵硬,抬了抬手中刚写的单子,问:“你刚才不是已经挑了吗?”
纪云舒不好意思的笑了下:“我刚才说的那些,是不要的!”
噗——
绣娘的脸刷的一下黑到了极致,嘴角抽笑道:“姑娘,你莫不是来耍我的吧?”
“怎么会呢。”
“那我看啊,你是故意来找茬的!”绣娘将手中的单子往桌上狠狠一丢,横着眉毛,瞪着眼睛,大有干架的感觉。
纪云舒:“误会误会!我是正正经经的客人,可不是无赖。”
“看你这姑娘长得倒是清清秀秀的,没想到心眼这么坏,跑这来撒野!”
“真是误会了,误会了……”
“我这玲珑绣庄在京城里可是大大有名的,你哪儿来的野丫头!”
“……”纪云舒也不恼。
动静很大,绣庄里的人都看了过来。
围在周围,也有人开始指指点点。
纪云舒真觉得无辜!
这时——
“怎么了?”一个女声从人群中传来。
闻声看去,就看到一个身着红裳的女人扭着腰肢从左侧的门走了出来,打扮得十分得体,约莫三十上下,一脸精明的样子。
那生气的绣娘赶紧过去,跟那女人耳边告状。
女人听完来龙去脉,便上下打量了纪云舒一番。
“你是谁?怎么跑这来闹事了?”
纪云舒微微欠了下身:“不知这位是?”
女人道:“我是这管事的,你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但不要在这里闹事。”
带着警告的语气。
纪云舒迎上她的视线:“不瞒姑娘,我确实有事才过来的。”
恩?
女人就更加仔细的打量了她一遍:这女人是谁?她怎么从来也没见过?
但——
还是将纪云舒领到了后面的屋子里。
“说吧,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若是说不出来,我就报官抓你,告你一个滋事的罪名。”
纪云舒从进来的那一刻,原本客气的模样顿时收住,眸光中的淡漠点点尽显。
她转身,正色看着那女人,说:“你听好了,我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
呃?
女人一怔:“你是?”
……
京城城门口。
一辆马车缓缓驶来,在经过门口侍卫的检查后,入了京城。
纪婉欣正正的坐在里面,眼底沉着一片暗影,一双纤细素手捏着帕子放在腿上,脸上的虚态依旧没有消减,随着马车进了京城,她身子似乎也有些不适了,连连咳了几声。
身侧的丫头赶紧给她倒了杯水,“小姐,喝点水吧,一路长途跋涉,可别累坏了身子。”
她将那杯水推开,“我没事!”
声音极轻,听上去软而无力。
“那小姐,咱们待会是直接去宫里?还是先……”回将军府?
她沉默了一会……
“回将军府吧。”
“好的。”
丫头便对外面的马夫说了一声,马夫应声,扬着手中的马鞭,朝昔日的将军府去了。
纪婉欣拧着眉心,始终咳嗽不停,丫鬟给她水,她也不喝,给她药,她也不吃,就是咽不下任何东西,所以这一路上东西吃的也很少,加上一直赶路,原本就虚弱的身子现在更加严重了,浑身没有力气。
外头喧哗热闹的声音越来越大,她忍不住掀开窗帘子往外看去。
快一年了!
一年前离开京城时还大风凛人,如今回来,雪没了,风停了。京城繁华依旧,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处处可见大临的“风姿”和盛世风光,无论过了多久,大临还是那个大临,京城也还是那个京城,可往日的纪家却已经不复存在,什么纪司尹?什么纪将军?什么亦王妃
?一切,都成了过眼云烟。
她轻轻的叹了口气,正欲将目光收回,却忽然在街上看见了一道自己这辈子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那人从一家店铺里出来,一席素雅的衣裙,容貌清秀,眼神中却透着一抹淡漠,但只是这一眼,就让人过目难忘。
没想到进京的第一天,就遇到了纪云舒!
纪家的罪人!
“停!”她喊了一声。
声音虽然小,但马夫还是听到了,拉住缰绳,让马儿停了下来。
丫头困惑:“小姐,你这是?”
她将目光从外头收回,原本满是虚态的面容多了一丝狰狞,深不见底的眸子也流窜着恨意。
但——
当她从马车上下去的时候,狰狞也好,恨意也好,从她的脸上几乎寻不到半点。
她,还是当初那个柔柔弱弱的病美人纪婉欣!
纪云舒从玲珑绣庄出来,就看到一辆马车朝这边行驶而来,最后停在了她面前。
心里泛起了嘀咕,想着大概是哪家大户人家来这里挑布,可那马车十分普通,倒不像是来卖东西的贵人,正纳闷着准备绕过去,就看到了从马车上下来的纪婉欣。
那一刻,纪云舒甚是惊讶!
怎么回事?
先皇当初已经下了圣旨,纪家人永生不得再入京城,如今纪婉欣怎么会在这?而纪婉欣下来时,就看到了她眼神里的震惊和困惑!
第983章 该是我,一样也跑不了
二人四目相对!
尔后,纪婉欣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到她面前。
“云舒。”轻唤了一声。
纪云舒愣了会神,才开口问道:“你……怎么会在这?”
“皇上有旨,传我进宫。”
“皇上的旨意?”
“恩。”她点头。
一炷香后。
二人在附近的一间茶楼包厢里坐了下来。
小二上了茶,问:“两位姑娘还要点什么?”
纪云舒挥手:“不用了。”
“好嘞,那两位慢用。”
小二退了下去。
纪婉欣偏头看了自己的随身丫头一眼,吩咐:“你先出去。”
“是。”
丫头出去后,包厢里的气氛十分别扭。
纪云舒倒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推至到她面前,问了句:“家里如何?”
“哎……”纪婉欣叹了声气,“一言难尽。”
一言难尽这四个字,可见纪家有多惨!纪婉欣眼眶红了,用帕子擦了擦眼睛,哽咽道:“自从大哥和爹死后,咱们纪家早就不如当年了,二哥被革职,大姐也神志不清,我们从京城回到锦江,才终于体会到什么叫世态炎凉、人心可见。整个锦江的人,都恨不得与我们避而远之、不做邻里。往日那些亲戚也都不再来往了,我们是谋逆的罪人,他们也怕沾上晦气。我也只能将府上的丫头家丁遣去,只留了几个打理府上和照顾大姐的,而这一撑,到
底还是撑过来了,可是……自从我们将爹和大哥的遗体运送回锦江之后,二哥就像变了个人,没日没夜的喝酒,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问,无论我怎么劝,他都听不进去。大姐又整天神神叨叨,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到现在的,
倒是灵芝那丫头还算懂事,现在也长得越发机灵了,还会替我分忧。”
倒有了一丝安慰。
整番下来,只有一个主题,就是“惨”!
太惨了!
但纪家弄成今天这样,也是因果报应。纪云舒已经得知了自己的身世,她与纪家可以说毫无干系,甚至连养育之恩都有些牵强,但毕竟那是她生活了那么多年的家,心里难免还是有些伤感,但看着眼前这个楚楚可怜的女子,一想到她曾经做过
无数让人觉得可怕又发指的事,此刻心里的伤感就又被一一抹去了。
但说到底,该!
她沉声:“二哥一向好强,本是先皇亲封的长林将军,如今弄成这般,自然心里难以接受,希望他能早点振作吧。至于大姐,她虽失了心智,但好在将以前种种都忘了,是福不是祸。”
纪婉欣点头,又问,“那云舒,你可好?我听说你和容王已经离开京城了,怎么又回来了?”
这……
不好说!
她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问:“皇上为什么会宣你进京入宫?”
纪婉欣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圣旨是突然送到家里的,不敢耽误时间,就立刻来了。”
“什么理由?”
“说我刺绣的手艺好,所以让我进宫到坊锦司。”
这理头也太牵强了!
纪云舒心里拧着一团线,密密麻麻的,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卫奕会下这道圣旨?
纪婉欣见她出神,轻喊了一声:“云舒,你怎么了?”
“没事。”
两人又寒暄会。
纪婉欣将这一年在家中的事都告诉她,纪云舒则静静听着。
看时间也不早了,她便送纪婉欣上了马车。
而纪婉欣上马车前,紧紧握住她的手,说:“云舒,不管当初发生什么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希望……你我还是好姐妹。”
满眼期盼。
但——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纪婉欣纵使百般可怜,也掩盖不住她做的那些恶心事。
纪云舒也是铁了心的不会再信任这个女人。
妈妈从小告诉我,越是漂亮的女人,就越是歹毒!
她将手中从纪婉欣的手中抽出,说:“不送了。”
纪婉欣脸上落了一丝失望,又很快掩了过去,微微一笑。
她上了马车,走了。
纪云舒看着那辆马车,心思微沉。
……
马上内,纪婉欣垂目看着自己的手,冷笑一声。
丫头一看,问:“小姐,你怎么了?”
她那素白的手一点点的紧握,温柔的眼神也暗了下去,惨白的脸上带着一丝阴森。
“该是我,一样也跑不了。”
那声音就好像是从地底下传出来的,凉凉的,让人瘆得慌。
丫头怔了下,不再说话!
很快,马车到了将军府门口。一般官员的府邸都是由朝廷花钱盖的,是国家的,所以官员若是被罢职了,这府邸也得收回,可是,当年的纪家是何等的风光啊,先皇也忌惮纪家两兄弟的势力,所以特意将这座府邸送给了他们,也就等
于成了纪家的府宅。
当初他们离京后,京兆尹下令将大红门上帖了封条,那封条现在还在,却褪了色,被风吹得零零碎碎,上面还起了蜘蛛网。
而那块写着“将军府”牌匾,更是破败不堪。
门庭若市的将军府,如今荒废成这样。
纪婉欣由丫头扶着走到门口。
门上的铁环已经生锈!
上面上着一把大锁!
她伸手朝那把锁碰去,指尖碰到冰冷的铁块,冷得浑身一颤。
马夫问:“小姐,要进去吗?”
她往后退了一步,“打开吧。”
“好。”
马夫拿出钥匙,将锁打开。
将门推开!
伴随着“吱嘎”声,门被打开的同时,也落了一层灰下来。
小丫头赶紧用帕子往前挥了挥。
“咳咳咳……”纪婉欣咳嗽起来,然后推开扶着自己的丫头,迈着步子进去了。
离开之前,里面已经收拾了一遍,但现在却一片狼藉,花花草草早就死了,东西也七零八落。
到处是灰!
最后,她走到了府上的祠堂!
纪书翰就是这里自杀死的!
她记得,当自己推开祠堂这扇门的时候,看到的,是自己爹那具冰冷的尸体。
不由的,她红了眼。
忽然——
后面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最后停在了外头。
她转身看去,就迎上了一双十分炙热的眼睛。
沈长钦!那一刻,纪婉欣冲着他微微一笑。
第984章 只是她的登云梯!
阔别将近一年的时间,总算见面了!
沈长钦看到她的时候,眼里满是炙热和心疼。
他一步步的朝纪婉欣走去,一把握住了她冰凉的手。
那是期待已久的触碰。
也真真实实的告诉他,纪婉欣是真的回来了,他的努力没有白费。
“婉欣,你终于来了。”
一声“婉欣”唤的十分亲切。
纪婉欣也没有因为他如此亲切的称呼而感觉不舒服,一双让人怜惜的眼眸中带着一丝羞怯和感激,她微微垂目:“沈公子对婉欣一片真心,婉欣无以回报。”
“我不需要你回报。”
“沈家名门,而我纪家如今落魄,婉欣身份低微。”“我不嫌弃。”沈长钦握着她的手紧了几分,试图让自己的话更加真诚些,“只要你愿意,我可以一直陪在你身边,也愿意照顾你一辈子,婉欣,我是真的想待你好,皇上也答应了我,等过段时间,就会下旨
赐婚,你也不用一直背负着你们纪家的罪名了。”沈长钦从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已经深深的喜欢上了她,此生此世,也非她不娶,纵使纪家背负着谋逆的罪名,而自己的父亲也一直反对阻挠,可他一向是个长情且固执的人,一旦自己认定的女人,哪
怕赴汤蹈火、肝肠寸断,他也不会放手,只为得来红颜一笑。
如今,他总算等来了。纪婉欣因他这席话而分外感动,以她现在的情况,几乎人人都避而远之,哪怕贪恋她容貌的人也都不愿冒险,生怕也落得个谋逆的罪名,可沈长钦不一样,他不顾一切的只是为了她,那份深情炙热的执着,如何能不让她感动?就仿佛她被丢在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寒潭里,拖着苟延残喘的身子拼命挣扎,当经历了一次次绝望后,突然有人举着火把慢慢朝她靠近,将她带出了那片寒冷之地,给了她无尽的温暖
。
而那个人,就是沈长钦!
可是——
她清清楚楚的明白,这个男人,只是她的登云梯!
“沈公子的好意,婉欣记在心里了。”她任由沈长钦握着自己的手。
而纪婉欣的“不挣扎”和“不拒绝”,让沈长钦越发大胆,他伸出手,朝纪婉欣的耳边碰去,抚摸着她垂落在耳边的发,轻柔的舒适感在他指尖流窜,也拨动着他的心弦越发激动滚烫。
纪婉欣偏过头,走到了门口,望着满院里倒塌的盆栽和满地的树叶,眼眶一红,背对着沈长钦说道:“我纪家上下都成了罪人!难得……你还惦记着我。”
沈长钦上前,抚着她纤瘦的肩膀,说:“不管发生任何事,我都不会离开你,婉欣,我是真心想待你好。”
“我知道的。”
“那不是你的错,也与你无关,是你大哥被亦王利用才会这样,过去的事,就让它永远过去吧。”
她苦涩一笑,“嗯”了一声。
“我先送你进宫面见皇上,你在宫里待上一段时间,等事情忙完,我就去求皇上。”
“恩。”
沈长钦见她点头,心里别提多高兴,也不枉自己执着这么久。
随后,沈长钦就带着她进宫去了。
纪婉欣则将身边的小丫头送去了沈家。
她第一次进宫,心中忐忑,也十分好奇,小心翼翼的跟随在沈长钦身边,悄悄打量着周围。
她终于明白为何当年纪慕青费尽心思都要做太子妃,这金碧辉煌的大殿,金黄的琉璃瓦,紫色的金梁柱……无一不彰显着皇宫的奢华,还有那近在眼前的权力地位。
难怪这世上会有无数的人不惜付出生命也要占据着这里!
因为得到这一切,就意味着站在了权力的中心,可以为所欲为的行使着自己的欲/望。
太监领着二人朝御花园去。园子里,卫奕一身轻便的衣着,手持长剑,有板有眼的与请来武师练习着,他握剑的手法已经很娴熟了,就连挥剑的力度也刚刚好,只是习得太晚,到底有些笨拙,只会一些简单的剑法,上不了什么台面
,但好在他够努力,天分不够,就后天补拙。
此刻,他已练得满头大汗!
手臂也快提不起劲了。
武师在旁授教,又一边说:“皇上,不防暂且休息会。”
“没事。”
“皇上,若要达成,非一日之功。”
卫奕挥剑而出,目光盯着闪烁着寒光的剑尖,嘴角轻扬:“朕要的,就是快!”
语毕,长剑往前刺去,斩断了旁边一株花心。
花心轻飘飘的砸在地上!
武师称赞:“皇上大有长进。”
他笑而不语!
这时——
太监领着两个人前来,躬在一侧,“皇上,沈大人来了。”
卫奕没有回应,余光却往那边看了一眼,落在了沈长钦身后的纪婉欣身上,许久不见,那女人还是以前那副样子,病态!
他轻笑一声,继续练剑。
园子里传来“嗖嗖”的兵器挥动的响声。
纪婉欣从过来这边的时候就一直低着头,双手收在衣袖中绞着,闻到剑声,她才谨慎的抬起头朝那边看了过去。只见那男子持剑挥动,身形健硕,一张俊朗的脸上满是汗粒,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深邃精锐的眸,泛着迷人的色泽;那剑眉眉,那高鼻,那勾起的唇,无一不在张扬着高贵与冷厉,丝毫寻不到半点青涩
懵懂的气息。
这……还会当初那个痴傻呆儿吗?
还是那个被纪元职欺负后却不敢说话的傻子吗?
纪婉欣不由的浑身一颤,在她的印象中,卫奕不是这样的,尽管得知他已经如同一个普通人了,但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
难免会有些惊讶。
一颗心,也不由的揪到了一块。
卫奕将他们晾在一边好一会、才终于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将长剑丢给了武师,并交代:“你先退下吧,明日这个时候再来。”
“是。”
武师告退。
卫奕接过宫女递上来的帕子擦了擦汗,举步朝旁边的亭子里走去,头也不转的说:“沈大人过来吧。”
声音低沉有力!带着十足的威慑力!
第985章 蛇蝎美人
纪婉欣听到卫奕的声音,当即后背猛然一紧,表面上却淡定自若。
然后跟着沈长钦的步子进到亭内。
卫奕在亭中坐下,一副悠闲自在的样子,喝了口水,缓了一会,才看着面前站着的两个人。
上下打量!
“臣参见皇上。”沈长钦行礼。
纪婉欣也立刻欠了欠身:“民女参见皇上。”
声音温柔好听,却有气无力。卫奕那双透着危险的眸子落在了她的身上,一时间,昔日种种也在他脑中不断闪过,这个女人做的那些龌龊事,他尽数知道,当初在高山寨,就是因为这个女人,他和纪云舒差点就死了,每次想起,他都
恨不得一旨圣旨,将这个歹毒的绵里针直接赐死,可是,他现在还不能这么做,因为留着这个女人,还大有的好处。
“朕昨天还算日子,想着也该到你入京的时候了,没想到今日沈大人就带着你来了。”卫奕说。
纪婉欣:“谢皇上隆恩。”
“你不用谢朕,是沈大人求朕让你来京城的,你要谢,就谢他好了。”他语气清冷至极,转而与沈长钦说,“沈大人亲自带纪二姑娘来,可见她在你心里确实很重要。”
沈长钦拱手:“希望皇上成全。”
“朕说了,不急!”
“……是。”他只好将那份迫切感按了下去。
卫奕又喝了一口茶,不急不慢。
亭中的气氛显得十分紧张。
谁也不知道卫奕要说什么。
纪婉欣则抬着头看向他,觉得眼前这个人既陌生,又熟悉。
过了小一会,卫奕忽然看向她。
她立刻将目光低下。
卫奕说:“纪二姑娘,朕与你也算相识,人人都说锦江出了个美人,属你纪婉欣,朕虽没有跟你说过什么话,可当初容王去御府查赈灾银的时候,朕也与你也同行了,你是什么人,朕自然了解几分。”
似乎是在有意提醒什么!
也似乎是要将纪婉欣的记忆给挖出来,让她想起当年自己做过的那些歹毒的事。
很显然,纪婉欣知道他话里含着意思,脸色一阵青白,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些什么?而她神色上变化都被卫奕收进眼底,他暗笑一声,启唇:“朕一直就听说你绣工了得,此次传你入宫,也是希望你能一展所长,往后,你就安心待在宫中,等合适的机会,朕自会安排其他,到时候你就可以
出宫了。”
纪婉欣再次行礼:“多谢皇上。”
卫奕笑了一下,朝着亭中的太监和宫女轻摆了下手。
众人便退下了!
只有三人!
这是要做什么?卫奕忽然起身走到他二人面前,眸光一沉,严肃的与纪婉欣道:“说到底,你们纪家终究是罪臣,你大哥犯下的错,也注定你们要自己来扛,先皇也曾下旨不准你们纪家人进京,但沈大人多次恳求朕,也道明了他对你的心意,朕不是无情的人,知道沈大人对你一番真心,实在不忍拆散,何况祸不及妻儿,罪不落亲人!朕这才答应了钦大人下了圣旨,以召你入宫为绣娘的名目恩准你回京,等到了合适的时候
,朕自再下一道圣旨赐婚,但往后你在宫里就要安生些了,切莫去动那些歪脑经,否则,朕不仅要你离开京城,甚至可能……要你小命不保。”
满满的威胁感!
这番话,也让纪婉欣的眸子不由得抖颤,紧紧的抿着唇。
然后——
低头道:“是,民女……明白。”
“你能明白就最好,朕也不愿多说什么了。”卫奕袖子一挥,传人进来,“带她去服坊锦司。”
“是。”
太监领她出去。
纪婉欣行礼退下,出去后,忍不住回头一看。
亭中的男子果然不再是以前的卫奕了。
她好像根本就不认识了一样。
十分陌生。
她甚至能感觉到,那个如今高高在上、身着龙袍的男子,很危险!
危险到不容别人靠近。
见她站着不动——
“姑娘,赶紧跟咱家走吧。”太监催促。
她回过神来,立刻收回目光,低了低头:“是。”
太监也多看了她几眼,毕竟这女子确实生的好,不仅好,还宛若天仙,他在宫中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子,但只是做个宫女,实在是可惜了。
二人走了。
亭子里。
沈长钦说:“臣多谢皇上隆恩。”
“你不用谢朕,你替朕办事,朕自然要达成你的心愿。”
“为皇上办事,是臣应该做的。”
卫奕勾唇,“朕还是要提醒你一句,那纪二姑娘到底是一张美人皮,皮囊之下如何?就无人能定了,所以沈大人可要好好看清楚,不要到时候说朕没有提醒你。”
呃?
沈长钦不大明白其中的意思!
但还是谢恩了。
卫奕突然又笑了一下,带着自嘲的感觉,沉了一口气,背身走到亭边,仰头看着爽朗的蓝天,说:“朕虽这样说你,可其实朕与你……是同一种人!”
声音极其的轻!
沈长钦好像没听到,但还是乖乖的候在那儿不动。
卫奕沉吟许久,脸上带着忧郁,眸子微沉,问了一声:“近日,纪大人在做什么?”
“还在查案子。”
“案子?”卫奕不解,转身问,“什么案子?”
“就是余府里那桩案子。”
“不是已经结案了?”
“可是纪大人说证据不足,而且凶手不是余忘,经过查证,断定凶手应该是当年修葺余府的那些工匠。”
卫奕皱眉:“这么说,还牵扯到了工部?”
沈长钦回:“是。”
卫奕思忖片刻,吩咐:“既然如此,那就让纪大人继续查,你传朕旨意,工部必须配合纪大人查案,若有不配合的,当斩不赦,一旦查到凶手,必要严惩。”
“是,臣遵旨。”
过了一下。
卫奕眉心一皱,又说:“现在容王已经开始收集证据,准备弹劾那些朕提拔上来的官员,朕虽然知道他们大有问题,可是沈大人,他们是朕的人,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吧?”
“臣知道。”
卫奕“恩”了一声,坐下!
他沉着脸,“行了,你下去吧。”沈长钦俯首:“臣告退。”
第986章 坊锦司
沈长钦离开后。
卫奕独自坐在亭中,沉着脸,捏着手中茶杯的指尖也越发的用力起来,似是要将那杯子生生捏碎了一般。
他的眼底也泛着滔天的邪恶感!
越演越烈!
最后,手中的茶杯被他狠狠丢掷在地上,“砰”的一声,摔得稀巴烂,随即只手一拂,将桌上的瓜点也都被扫到了地上,噼里啪啦的作响,一地狼藉!
外头闻声的太监立刻进来,看到眼前一幕时愣了一下,赶紧躬身:“皇上?”
“下去!”卫奕斥声。
太监浑身一抖,脚步却定在了原地,不知是留还是走?
卫奕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朕的话你是没听到吗?”
太监立刻退了出去。
这皇帝的心真是阴晴多变!任谁也猜不透彻。
卫奕的脸上带着狠劲,捏着拳头,狠狠往桌上一捶,闷了一声。
眼底也越发的坚定,口中道:“舒儿,这一次,我一定不会再放你走了。”
他不仅要江山,还要纪云舒!
……
纪婉欣跟随太监一路带到了坊锦司。
说白了,坊锦司就是宫里制作衣裳的地方。
她心里还在想着刚才卫奕的眼神和他的话,久久没有回过神来,一双手也至始至终的绞在一块,心里闷闷沉沉,又似乎在打量着什么?
进了坊锦司的门,太监与她说:“纪姑娘,今后你就在这做事了。”
她欠了欠身,“多谢公公。”
“姑娘不必谢奴才,你是皇上亲指入宫的,自然与其他的宫女不一样。”
“公公言重,婉欣进了这里就只是个绣娘,与大家都一样。”
是个会说话的。
这时——
坊锦司的负责人姜嬷嬷走了过来,看了太监一眼,又看了纪婉欣一眼,问:“这是?”
太监说:“姜嬷嬷,这位姑娘往后就在你这里做事了,你好好安排一下。”
太监说话的语气显然和刚才对纪婉欣说话的语气大不一样。
对纪婉欣是客气。
对那姜嬷嬷则是命令性的口吻。姜嬷嬷“恩”了一声,又上下打量起纪婉欣来,眼前这姑娘长得清清秀秀,宛若仙子一般,她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女子,一身不染俗尘的高雅气息,眉目可亲,这哪里是做绣娘
的命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新入宫的哪位秀女呢!
“这丫头倒长得标志,只是咱们这坊锦司要的是手上活,可行?”
纪婉欣低了低目光:“在家学过几年。”
“学过就好。”姜嬷嬷在她身边转悠起来,带着审视的目光,一边说,“往日在这里可安安分分,切不要有以前的那些习惯,宫里有宫里的规则,要是做错了事就得罚,明白吗?”
“明白。”
“行吧,留下吧。”
“那有劳姜嬷嬷了。”太监说着,又将姜嬷嬷拉到一边,轻声说,“那姑娘可不是一般人,嬷嬷要好生照顾。”
姜嬷嬷心里犯惑,“公公这话什么意思?不就是个小宫女吗?”
“她可不是一般人!”
“哦?”姜嬷嬷心里一紧,“那是谁?”
“纪家的。”
“纪家?当年犯了谋逆罪的纪家?先皇不是下旨不准纪家的人进京了吗?”太监立刻“嘘”了一声,示意她声音轻一些,然后道:“是皇上亲自下令召她入京的,而且还是礼部侍郎沈大人带她入的宫,指不定她将来就飞上枝头了,咱们做奴才的不要多嘴,心里明白就行,嬷嬷应该明
白吧?”
哦!
姜嬷嬷恍然,点头,“原来如此,敢情是个贵人啊!”
“那劳烦嬷嬷多多照顾了。”
“放心吧,咱在宫里这么多年,这点意识还是有的,总之当祖宗供着就行。”
太监笑了笑,交代几句后就走了。
纪婉欣打量着坊锦司,地方很大,建筑也十分别致。
往后,自己就要在这里待着了!
一向狗眼看人低的姜嬷嬷在听了方才那太监的一席话后,看纪婉欣的眼神也温柔了很多,带着一脸的奉承之像,笑容亲和的问道:“姑娘,你叫什么?”
纪婉欣稍稍欠了欠身子:“回嬷嬷,我姓纪,名婉欣。”
“名字真好听!”嬷嬷握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夸赞道,“看姑娘长得斯斯文文,如此清秀,到我这来实在可惜了。”
“哪里的话,能进来这里是我的福分。”
“真是会说话。”姜嬷嬷看着她,就跟奴才见到主子一样,然后道,“来来来,咱们别在这里站着了,我先带你去住的地方看看。”
“是。”
姜嬷嬷便领着她过去了。
虽说坊锦司里的姑娘都被唤为绣娘,可说白了到底还是个宫女,是供主子使唤的奴才,并没有任何厚待。
姜嬷嬷带着她到了一间宽敞的卧房,里面是一个大通铺。此时正是休息时间,绣娘们正在里面闲聊,七七八八的随口扯着事,这会正说到兴头上,门就被人从外头推开,大伙的声音也顿时戛然而止,纷纷将目光投向门口,就看到姜嬷嬷领着一个陌生女子站在门
外。
那一瞬间,大家的目光几乎都被纪婉欣给吸引了。
那女子好看又精致的面容映在众人眼里,如仙子一般。
单单看那一眼就让人过目不忘,男人见了会心动,女人见了会羡慕。
这人是谁?
姜嬷嬷拉着纪婉欣的手,跟大家介绍道:“都听好了,这位姑娘往后就是咱们坊锦司的人。”
绣娘们回:“是!”
转而,姜嬷嬷与纪婉欣说:“今后你就住在这,有什么需要的只管与嬷嬷说就是,嬷嬷能帮你的,一定帮!”
她将手抽了回来,收进衣袖内,说:“多谢嬷嬷。”
“不用谢。”姜嬷嬷冲她笑了笑,又转而严厉的与其他绣娘说,“你们可不要惹事,好好相处,明白吗?”
绣娘们又齐齐应道:“是,嬷嬷。”
姜嬷嬷唤了一声:“紫薇。”
被唤为紫薇的女子从那些绣娘中走出一个女子。
“紫薇在。”
“你好好照看这位姑娘,她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你也多教教她。”
“是。”姜嬷嬷交代几句后就走了。
第987章 老铁,你真的戳心了!
等那嬷嬷走后,屋子里的姑娘们就开始轻声议论起来。
平日里见姜嬷嬷都是一副冷冰冰、凶神恶煞的样子,怎么今天这么随和?对那新来的姑娘满脸奉承与讨好?让人心生疑惑,难道那女子大有来头不成?可进宫当宫女的哪里有什么显赫家室啊!
在众人议论之时,纪婉欣已经走了进去,她打量起周围,地方不大,容纳了将近十个宫女的地方,人多地窄,可收拾的却干干净净,勉强还算过得去。
紫薇上前与她说;“姑娘,以后你就睡这。”
指着一张空床!
那床简真是小的可怜,真就只能容得下一个人。
纪婉欣自小杨养尊处优,哪里睡过这种地方啊!
可——
她的眼里并没有半点嫌弃的意思,这是命,她要受着,为了往后的日子,她必须忍。
她道了一声谢:“多谢紫薇姑娘。”
“不用谢,往后你就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咱们也互相照应。”紫薇又给她取来件衣裳来,说,“待会你把这衣服换上,宫里是不能穿便服的。”
纪婉欣接过那身衣裳,点头。
有几个姑娘走了过来,问,“你叫什么?”
“纪婉欣。”
“我叫明月,她叫香莲,那个是……”大伙十分热情的一一介绍起来。
纪婉欣只是静静听着,脸上始终带着温柔之色。
忽然有人说:“婉欣,你可真漂亮,像你这么漂亮的人怎么会到这来?”
她只回了一句:“生活所迫。”
“刚才见嬷嬷对你这么好,不知姑娘家在何处?与嬷嬷是什么关系?”大伙开始一个劲的套她的话。
她却只是听着,什么也没说。
大伙觉得无趣极了,就都散了。
纪婉欣抱着那套宫女的衣裳,坐在自己那张狭小的床上,脸上看上去没有任何波动,可她的手心却一点一点的收紧。
这种地方,不是她该待的!
很快!
她很快就会离开这的!
……
余府。
余大人收拾了下自己的衣着,命人备了马车,准备去容王府。
余巍进来,劝说:“爹,你身子还没好,等过几天再去吧。”
“不行。”“可是……”余巍说,“现在咱们府上的命案还没有查出来,凶手也还不知道是谁?爹这个时候去怕是不妥。何况爹你现在没了官职,要是去见容王,难免会让人误会,这要是被有心之人拿去大做文章就不好
了,爹你一向谨慎,可不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乱子。”
是啊!
余大人已经不是大理寺卿了,要是去容王府登门拜访,难免有人会认为他是去“讨好”容王,想再谋个官职!到时候恐怕多少人会在背后闲言闲语,加上华翎的死还没查清楚,现在去,诸多不便。
可余大人偏偏是个执拗的人,决定的事从来都没人能拉回来。
他一脸坚决道:“我去容王府还有别的事。”
不想说的太明白。
余巍正要开口——
余大人又说:“行了,你也跟我一同去。”
余巍架不住他爹的执拗,只能罢了。
两父子便乘马车往容王府赶去。
容王府,院子外。
琅泊抱着剑靠在柱子上,抬头看着天上那轮月亮,叹了一声气。
正好被路江听到,过来问他:“琅泊,你叹的什么气?自从回来后,总是看你出神。”
“哎……”
“你小子何时还有心事了?”
“哎……”琅泊又叹了一声,自顾自的嘀咕了一句,“也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语气中满是思念。
这可将路江给弄懵了。
“她?你在想谁?”路江问。
琅泊始终看着天上那一轮月亮,又开始嘀咕了句:“也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见到她。”
“……”
忽然——
一颗石头正正的朝琅泊的额头打来。
幸好琅泊及时回过神来,一把将那颗石头接住了。
“谁?”
时子然从屋顶跃下,一脸笑意,走过来调侃道:“你这傻大个,没想到还是个情种。”
琅泊将手中的石头往地上丢去,瞪了他一眼,“我说你怎么老是神神秘秘的,要你出现的时候你不出现,不让你出现的时候你就总是出现,跟鬼一样!”
“我就算是鬼,也好过你这只情鬼!”
“去去去!”
时子然哈哈大笑,然后与一脸懵逼的路江说:“路叔,你还不知道吧,这傻大个在跟王爷去侯辽的时候,在哪儿找到了自己的心上人,那姑娘正等着他呢!”
“什么?”路江诧异,“哪家的姑娘这么倒霉?”
噗——
这一听,琅泊顿时一头黑线,两腮抽搐,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时子然难掩笑意:“路叔,可不能这么说,毕竟是人家姑娘先跟他表明的心意。”
“真的假的?”
“千真万确。”
路江半信半疑,伸手拍了琅泊一把,说:“行啊!以前还一直担心你这一身粗气没人看得上,现在我是放心了。”
琅泊:“路叔,你就别挖苦我了。”
“我哪里是挖苦你?你脑袋一向是一根筋,转不过来,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不嫌弃你的,你自己要好好把握才行,可千万不要跟个莽夫似的,到时候把人吓跑了就有你哭的。”
琅泊:“……”
果然是自己人,挖苦起来都不留颜面的。
时子然撞了撞琅泊:“听到没有?”“听到了听到了。”琅泊嘴巴里又嘀咕着,“你们还好意思说我,你看看你们自己,都一把年纪了,还没着没落的,等王爷解决了京城里的事,我就去找秦夕姑娘,好好跟她过日子,所以我的事你们就别操心
了,好好操心操心自己的事。”
呃!
老铁,你真的戳心了!
路江被他狠狠的撒了一碗狗粮的同时,心也在滴血,毕竟自己确实一把年纪了,还是个老单身汉,能不扎心吗?
为了避免尴尬,路江说:“罢了罢了,你要是想早点去见你的那位姑娘,就好好替王爷办事,现在王爷忙着朝堂上的事,你跟在王爷身边也要打起精神,关键时期,不能松懈!”轻松的氛围一扫而去!
第988章 一半?那另一半呢?
此刻厅内。
纪云舒在见完纪婉欣后又去了一趟刑部,忙到天黑才回来,这会正跟景容在里面谈事。
自打人京以来,二人一直眉头紧锁,忧心忡忡!
一刻也未松懈过!
景容问她:“余府的案子怎么样了?”
纪云舒带着让人似懂非懂的语气说:“兴许已经解开了一半。”
“一半?那另一半呢?”
“不知道。”她摇摇头。
让人捉摸不透!
景容又问:“听说你去了一趟玲珑绣庄?”
她点头:“恩。”
他猜测:“所以这案子可能跟绣庄也有关系?”
“恩……大概吧。”她的回答模模糊糊,转而说,“今天我撞见我二姐了。”
纪婉欣?
景容惊:“怎么回事?”
“她亲口告诉我圣旨是皇上下的,命人送去锦江,让她即刻入宫去坊锦司担任绣娘一职。”
“咚!”景容捏着拳头往桌上一捶,神色凌厉,斥了一声,“他疯了吗?”
他,指的是卫奕!
“景容。”她脸色凝重,提醒他,“不到万非得以之时,你绝对不能走那一步!”
景容点头:“我知道。”
“遗诏一事事关重大,不仅仅关乎大临帝位的更替,还会牵连甚广,毕竟,那是天下的事!到时候若发展到了不可控制的地步就难以收场了。”那份遗诏事关大临!要是现在景容拿出先皇遗诏逼卫奕退位,肯定引起朝堂动荡,事态若是不能收拾,有心之人趁虚而入,恐怕到那时谁也无法收拾残局,所以,就算要拿出先皇的遗诏,也要有一个合适
的机会,而且要保证不会发生不利的因素。
景容起身, 走了几步,望着外头,脸上闪过一丝愧疚:“当年将皇位让卫奕是我的决定,他今时今日变成这样也是因我而起,现在我能做的,就是帮他收拾朝中的残局,也要想尽一切办法……让他回头。”
纪云舒走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掌,“这不是你的错!”
二人四目相对。
景容问:“你心里难过吗?”
她说:“难过,当然难过,可是难过又如何?我现在只想尽快查出手中的这个案子,别的……什么都不想去想,或许只有这样,我心里才能好过一些。”
她眼眶湿润。
景容反握住他的手,却不知怎么安慰。
这时,路江进来,说:“王爷,余大人来了。”
景容说:“请他进来。”
小一会,余大人和余巍进来。
“参见王爷。”
“余大人怎么这么晚过来?”
余大人拱了拱手:“草民已经没有官职在身了。”
提醒景容。
“你这老狐狸,何必在本王面前打字谜。”
“草民不敢。”说着,他转向纪云舒,“其实今天来,我是想谢谢纪大人,要不是你,我恐怕已经人头落地了。”
纪云舒说:“余大人客气了,我说过,你若没有杀人,我定还你清白。”
“不管如何,要不是容王和纪大人,草民这命……”他苦涩的笑了笑,又叹了一声气。
景容问:“你今日来是有事吧?”
“实在瞒不过王爷,今日来是想知道朝堂……”
忽然被景容打断,“余大人,你现在已经不是朝中官员,所以朝堂上的事你也不要多问,本王知道你心系朝堂,可是有时候做个糊涂人也不是不好。”
“草民只是担心。”
“本王在京一日,你就不用担心,你今日过来的目的本王也知道,但本王还是那句话,不该你管的就不要管了,安安心心在府中养病就是。”
余大人心里有千言万语,全都被景容看穿了,只好将心里的话全数给咽了回去。
“是,草民明白了。”
不再多说了。
余巍在旁,向容王道;“下官愿为王爷效劳,只要王爷一句话,下官在所不辞。”
景容上下打量他:“余寺正有心,本王明白,若用得上你地方,自会告诉你。”
“是!”
忽然——
纪云舒注意到了余巍手腕上的异常,问了一句:“余寺正,你这手?”
余巍撩起袖子,上面都是密密麻麻的红疹,他说:“最近得了红疹,已经看了大夫,不是很严重,而且这病也常见。”
“哦?很常见吗?”
“工部郎中王大人也有这个病,其实也就是小病,一般都在秋末时分患的,只要那三个月以内不喝酒就行。”
不喝酒!
纪云舒猛然一惊,心里的惑似乎又解了几分。
随即——
她冲着门外唤了一声“子然”。
时子然立刻进来,“纪姑娘有什么吩咐?”
“可能要辛苦你一趟了。”
嗯?
时子然纳闷,“纪姑娘,你这意思?”
纪云舒严肃道,“我要你从明天开始去跟踪玲珑绣庄的大老板陈有福。”
“跟踪人?”
“没错,他的一举一动,你都要跟着,如果有异常之处也要尽快来告诉我。
时子然不解,“为什么要我去跟踪那个陈有福?跟王爷要查那些官员一事有关吗?”
纪云舒犹豫了一下,道:“或许有关,或许又没关。”
而景容道:“你就按照云舒的吩咐去办就是。”
“是。”时子然领命。
随即,纪云舒又与余巍说:“还有一事,可能要麻烦余寺正。”
余巍正色,说:“纪大人救了我爹,你就是让我上刀山下火海我都愿意。”
哈哈——
纪云舒笑笑:“没有那么严重。”
“请说。”
“听说,你与刑部郎中王哲关系要好,那么你明日就约见他出来,随口提一提我刚才交代子然的事。”
“啊?”余巍诧异,“纪大人既然让时兄跟踪他人,本该是件隐瞒的事才对,怎么还要告诉王哲?”
“其中理由就不便解释,余寺正只管透露出去就是了。”
余巍点头:“是。”
第二天。时子然按照纪云舒的吩咐,一大早就去了玲珑绣庄大老板陈有福的家,他悠闲自在的坐在屋顶上往陈家院子里看,目光盯着陈有福的房间大门,太阳都快晒屁股了,那大老板还没有起床。虽说陈有福是个有钱人,可住的地方却不怎么样,不大也不新,还有些旧,这哪里是有钱人的府宅啊?
第989章 任务完成
那扇门迟迟没有打开。
时子然就在那上面坐了快两炷香的时间,闲来无聊,只好掏出瓜子嗑了起来。
又等了一小会后,终于,陈有福的门开了。
那厮从里面出来,迈着软而无力的步子走到屋檐下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然后摸了一把络腮胡,舔了舔干涸的嘴皮子,朝院子里大喊了一声:“来人。”
一个家丁跑了过来:“老爷。”
“早膳准备好了没有?”
“已经准备好了。”
“拿到我屋里来。”
“好。”
家丁匆匆忙忙的去端早膳,陈有福又进了屋,等家丁端早膳进去。
时子然始终坐在屋顶上看着,心里也有点不平衡了,那厮在屋子里有吃有喝,自己却在嗑瓜子,吹冷风,眼睛也不能休息,不公平啊!
但纪云舒交代的任务,他就是赴汤蹈火也要完成。
没多久,陈有福吃饱喝足出来了,甩了甩袖子出了门。
时子然从屋顶是上下来,赶紧跟上。他一路跟着陈有福到了一间茶楼,只见那厮找了个雅座坐下,点了几盘糕点,又点了一首曲子来听,悠闲自在的边听边看,那唱曲的小姑娘长得水灵灵的,陈有福眯着盯着那姑娘看,色眯眯的样子让人恶
心至极,而他期间还打赏了几文钱。
是的!
就是几文钱!
都说有钱人最小气,真是一点儿也没错。
时子然也找了一张稍偏的角落坐下,要了几盘好菜,一边吃一边盯着。
而另一边。
余巍邀约王哲去了另外一间茶楼。
余巍先到,等了小一会后王哲才来。
“余兄,急匆匆约我前来所谓何事?”王哲坐下来便问。
“没什么,只是最近你忙我也忙,很少聚了,今日我正好得空就约你过来。”
但王哲可聪明了,似乎知道他有事,便压低声音问:“余兄,你我之间就无需见外了,你要是有事不防直说,这里也没有别人。”
“哎……”
“可是为了你爹的事?”王哲看穿了他。
余巍不语。
这时,小二肩上搭着一块毛巾走了过来,扯下毛巾往桌上擦了擦,一边问:“两位客观要点些什么?本店什么都有,只要客官要点的,都有!”
王哲说:“一壶女儿红。”
余巍立刻说:“实在不巧,这段时间怕是不能喝酒了。”说着,他将衣袖拉了上来,露出了手腕上的红疹。
王哲明白了,立刻与小二说:“一壶好茶,再点几个清淡的小菜就行。”
“好嘞。”小二应声,又推荐道,“本店最出名的还有糕点,两位爷要不……”
“不用了。”
“是是是。”小二下去了。
王哲看着余巍手上的红疹,说:“怎么我这病治好了,余兄又染了这病?”
“时运不好。”
“不过也不是什么大病,只是切记,这三个月内不得喝酒。”
“那是一定。”余巍又叹了声气。
王哲:“怎么?可是你爹心里不舒服?”“我爹此次被皇上革职,心里深受打击,加上在刑部大牢待了那么久,身子落了病。如今你叔父顶替我爹做了大理寺卿,而我爹与你叔父早年又有些过节,若是换做别人顶了他的官也就算了,可偏偏是你叔
父,我爹哪里受得了啊!”余巍哀叹。
“余大人是个好官,相信皇上一定会再器重他的,只是这段时间,就当在家好好养身子吧,你也多劝劝。”王哲劝说。
“他性子倔,我哪里劝得住?昨晚他还拉着我去了一趟容王府。”
王哲脸色一变:“去容王府做什么?”
余巍直接与他坦白道:“还能做什么,当然是为了官职。”
“那容王怎么说?”“皇上钦点了你叔父做大理寺卿,就算是容王也不能说什么,现在也只能等我家这桩命案过去后,看皇上能不能再让我爹重新入朝吧。”余巍说着,又问,“王兄,纪大人说杀我家丫头华翎的凶手是你们工部
的人,还将那十几个工匠都关押到刑部大牢去审问了,可是真的?”
“纪大人是这样说的,人都被带去牢中了。”
“依你看,凶手在不在他们当中?”
王哲皱眉:“难说!虽说当年修葺你家府邸时,我是工头,但没有时时刻刻盯着他们,所以凶手到底是谁,我也不知道,只能等着。”
“那倒也是。”余巍沉了口气,忽又想到了什么,神神秘秘的与对面的王哲说,“对了,我昨天跟我爹去容王府的时候,无意之间听到了一件事。”
他慢慢将事情扯到了主题上。
王哲好奇:“什么?”
余巍朝周围谨慎的看了几眼,身子往前倾了倾,压低声音道:“我听到纪大人让她身边的人去跟踪人。”
“人?谁?”
“珑绣庄的老板陈有福!”
呃!
王哲脸色大变,没有说话。
余巍困惑道:“你说她怎么无缘无故要派人去跟踪一个绣庄的老板呢?会不会跟这案子有关?”
“这……我怎么知道?”王哲眼底沉了一片暗影,衣襟内的手也微微紧了几分。
正好小二将茶端了上来,王哲立刻倒了杯茶,喝了起来。
余巍也自顾自的嘀咕了几句,却悄咪咪的打量着王哲脸上的变化。
似乎没有异常!
王哲放下茶杯,有些不好意思道:“实在是不巧了余兄,我刚才是急匆匆从工部赶过来的,司部里还有一些事没处理,不能跟你多聊了。”
故作为难的样子!
余巍是个明事理的人,不耽误他:“那王兄还是先走吧。”
“好,那下次咱们再聚,等你身上的红疹好了,我带壶好酒来。”
“行!”
王哲便匆匆告辞了。
小一会,余巍的目光从上往上探去,就看到王哲拂着袖子出了茶楼。
扬长而去。
余巍也完成了纪云舒交给自己的任务!
只是他不明白,为何纪云舒要自己透露这些给王哲?
难道真的跟命案有关吗?
可如果跟命案有关的话,为何要告诉王哲?王哲跟案子有关?他脑子里开始乱七八糟的想了起来……
第990章 女人真可怕
陈有福是个悠闲自在的人,在茶楼里一坐就跟屁股沾了胶水似的起不来了。
而时子然跟着他在茶楼里一坐就坐到了响午。
那家伙不是吃,就是喝,期间还点了好几首曲子听,眯着眼睛一副慵懒闲散的样子,时而还打了会盹儿,手里挑着一根筷子跟着唱曲的调一下下的往瓷杯上敲,偏偏调不准还难听极了,简直让人欠揍。
台子上,小姑娘绑着两根辫子,还在卖力唱着小曲,声音珠圆玉润,回荡在茶楼间。
就连时子然也听得快出了神。
过了小会后,陈有福往外头看了看,大概是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于是拍了拍衣袖起了身,掏出碎银子往桌上一放,抬抬屁股就走人了。
时子然也赶紧跟上。
从茶楼出来,陈有福就钻进了人堆了,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一眼望去尽是人头,时子然打起十万分精神,生怕给跟丢了。
而陈有福则在街上东逛逛、西看看,像个进城的土包子。
大概是走累了,最后进了一家妓/院。
妓/院
这……
时子然还从来没有进过那种地方,在外头犹豫片刻,斟酌着要不要进去?
想着纪姑娘交代的事他不敢不办好,所以到底还是跟进去了,只是半个身子才进去,就闻到一股刺鼻的胭脂味,使他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浑身都麻了个遍,极其不舒服。
他揉了揉鼻子往里进,里面可谓卧虎藏龙、别有洞天啊!
一楼全是人,男人女人抱在一起,喝酒的喝酒,跳舞的跳舞,扭着身子走来走去的……各式各样,他眼睛都花了。
忽然——
“公子!”女人娇滴滴的声音传了来。
他还没有缓过神,就看几个莺莺燕燕扭着水蛇般的腰肢朝自己冲了过来,脸上堆着渴求的欲/望,如饿狼扑食,让人汗毛一粟。
时子然本能的往后退了几步。
“哎哟,这位爷是第一次来吧?”几个姑娘簇拥上来。
将他围住。
“走开走开。”他厌恶的挥了挥袖子。
无奈身边都被女人给围住了,举步难行。
“公子害什么臊?来这里的人都是解忧的,咱们姐妹们陪你好好喝几杯。”
“瞧公子这一身打扮,想必是个剑客吧?真是威猛。”
“来来来,赶紧坐。”
女人们一边擒着他,一边在他身上乱/摸起来,恨不得将他身上的衣服全数扒/光,同时,也将他拉到了一张桌子旁坐了下来。
“你们要做什么?”
“当然是伺候公子啊!”
“我不要你们伺候,走开走开。”
他刚要起来,一个红衣姑娘就往他大腿上坐了上来,又用纤细的手臂立刻揽上他的脖子,将他生生的按在了椅子上动弹不得。
“……”他是彻底慌了。
这生平第一次跟女人这么亲/密的接触,要是一个女人也就算了,偏偏还是好几个,这样身为单身汉且有些直男的他真是手足无措,双手十指都将僵硬得无法弯曲,碰都不敢碰那个女人。
怎么办?
怎么办?
王爷救命!
一脸稀烂。
女人忽然用手捧着他的脸,盯着他惊讶的眼睛说,“公子长得真俊俏,奴家特别喜欢你。”
狠狠摸了一把他的脸。
呃!
时子然彻底傻眼了,惊慌失措,大脑空白,现在真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灵了。
女人们也越发往他身上蹭了,倒了杯酒往他最近灌了几杯。
“来,喝……”
“公子,要不……咱们也上去坐一坐?”女子如此说。
他抖着声音道,“你们……别围着我,我不是来找姑娘的。”
众女子掩嘴笑之。
一旁的青衣女子捏着帕子往他脸上一拂,说,“来咱们这里的公子都这么说,可喝完了酒以后就……”
嘿嘿。
什么跟什么啊!时子然忽然抬头往二楼一看,只看到陈有福进了一间包房,他脑子顿时清醒过来,霍然起身,将坐在自己腿上的女人猛得推开,毫不怜香惜玉,黑着脸,挥手说,“都走开走开,我不喜欢你们这种胭脂俗粉
。”
说得毫不客气。
几个女人的脸色都变了。
“公子,你这话就不对了,咱们就算是胭脂俗粉,那也是花啊!你说……”说着又准备往他身上扑去。
“再过来就把你们关到大牢里去。”他呵斥一声。
“呃。”几个姑娘吓了一跳,捂着胸口花容失色,等反应过来时,又都觉得无趣极了,纷纷丢他几个白眼,“真是有病!”
“可不是吗?”
就都散了。
时子然得了解脱,赶紧抖了抖身子,试图将身上的那股胭脂味全数散去,又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果然,女人真可怕。
还是单身好啊!
他找了个不扎眼的角落站着,以免那帮女人又过来,而他站的位置刚好可以盯陈有福进的那间厢房。
然而,与此同时。
就在王哲见完余巍离开后,他并不知道,自己的身后一直尾随着两个人。
一个是景容。
一个是纪云舒。
两人隐在人群里,穿着十分素雅的衣裳,并不起眼,任谁也察觉不出来。
景容偏头问她,“你派子然去跟踪陈有福,现在又拉着我去跟踪王哲,这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神神秘秘的。”
纪云舒轻笑了一下,望着王哲背影说,“总之不会让你失望就是了。”
“……”
“赶紧跟上吧,不然就该跟丢了。”
两人跟着王哲到了一条稍偏的街道,最后拐进了一条小巷。
王哲在一扇门外停了下来,朝周围看了几眼后。
纪云舒和景容立刻隐在了拐角处,等王哲放松警惕后,这才推门进去了。
那院子破旧的很,想来也只是农家住宅,但门口堆放了很多杂物,不像是住人的地方啊,而且院子坐落在巷子里的最深处,所以若不进来这里,根本不会发现这里面还有一处隐蔽的院子。
只是王哲来这里做什么?
见人?那为何神神秘秘的?这我不可能是他在外头的家,毕竟一个工部郎中,哪里有这么寒酸啊!
第991章 真相即将揭晓
王哲进去后。
景容和纪云舒就隐在拐角处盯着,却好一会也没见人出来。
也不知道王哲进去做什么了?
“我们到底在等什么?”景容问她。
纪云舒轻皱眉,“等人出来。”
“王哲?”
“不等王哲。”
“你越说我越糊涂了。”
她笑了下,将视线从那扇门上抽了回来,迎上景容的目光道,“等我解开心里的疑惑再一一告诉你,你自然就明白了。”
好吧!
他也就不问了。
忽然,那扇紧闭的门开了。从里面出来一个身着粗布麻衣的男人,不过穿得倒是整整齐齐,体型瘦小,脸色蜡黄,下巴处还有一颗绿豆般大小的黑痣,上面还长了一根毛,看着有些恶心,他一脸警惕,将门关上后就贼眉鼠眼的朝附
近看了看,确定没人注意到才提着袍子出了小巷。
殊不知有人隐在一侧。
纪云舒立刻拉着景容的手,“走,跟上去。”
两人快步跟了上去。
那男人一路悄咪咪的到了陈有福进的那家妓院,但他不走正门改走后门,敲了敲门,我人开门后他就进去了,神神秘秘,生怕被人发现。
等那扇门关上后,纪云舒嘴角一勾,说,“看来那条大鱼很快就会上钩了,接下来就看子然了。”
二人没有继续在那里守着,而是折身到妓院对面的茶楼坐了下来。
静等消息!
妓院里。
时子然一直在楼下盯了二楼,迟迟没有见陈有福从里面出来。
“该不会跑了吧?”
他心一想,索性上了楼,脚步看似不经意的荡到了门口,眯着眼睛想往里面看,模模糊糊什么看不清,里面也很安静,听不见有人说话。
这会过来一个男人,佝偻着背,手里端着一壶酒。
他赶紧弹开,撑在红木围栏往底下看。
那个男人走到门口敲了几下。
喊道,“陈老板?”
“谁?”
“给你送酒的。”
“我没叫酒。”
“是咱们老板娘送的。”
“进来吧。”
男人端着酒推门进去。就在门开那一刹那,时子然赶紧往里看一眼,就看到陈有福规规矩矩的坐在里面,桌上放着一本厚本子,密密麻麻不知道写着什么?手边还放着一个算盘,他正用灵活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拨着圆润的算
珠,又时而盯着那本子看,极其专注。
咦?
时子然有些纳闷了,他怎么不记得陈有福进去的时候身上有带那两样东西?
还是说那东西本来就放在里面?
如果是这样,那这间包厢岂不是陈有福的长期包房了!
只是这厮跑来这里拨算盘做什么?
他还没想明白,送酒的男人把酒放在一边,说,“陈老板,这酒是老板娘亲手酿的,说是你最喜欢喝。”
“知道了,出去吧。”
陈有福头也不抬。
男人出去了。
将门关上。
时子然想再探探究竟,可没想到过了一分钟不到,陈有福就出来了。
而且神色匆匆,出来时还往周围看了看,似乎是在寻什么?
时子然假装从他身边走过,并没有引起他的怀疑。
随即,陈有福匆匆离开了。
他离开妓院后就回了家,关上房门就再也没有出来过。
时子然在屋顶上守了一会后就离开了。
赶紧去复命!
守了快一天,似乎也没守出什么来。
……
景容和纪云舒在茶楼上看到了陈有福从妓院里离开,也看到时子然跟在后头。
“子然从来没去过那种地方,估计也遭罪了。”景容同情道。
纪云舒却笑了下,“让他往那里面钻一钻也好。”
“怎么说?”
“一个大男人总是神出鬼没,也该去见识见识世面。”
“都是些庸脂俗粉。”
“也不全是,也有卖艺不卖身的,上次你我去过青楼,你应该知道的。”
景容脸色一青,“别提那事了。”
想起来就后背一凉!
一生的阴影。
随即,他倒了杯茶喝了一口,眸子一转,正色问,“对了,你现在该跟我解释这一切了吧?”
“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我该明白什么?”
纪云舒沉了口气,说,“朝中不是一直在传工部侍郎王烨和他的侄子王哲中饱私囊,又利用私权贪赃枉法吗?”
“是吗?”“都说他们手里不知握了多少黑心钱!也不知坑了多少老板姓!可是传归传,没有证据,当年余大人因为跟王侍郎不合,两人在朝中又是死对头,谁也看不惯对方,所以余大人为了找到王侍郎贪污的证据,
可谓煞费苦心,结果跟王侍郎闹得很不愉快,到现在也没有握手言和。”
景容好奇,“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这些小道消息自然是从小道上听来的,其实不少人都知道,只是门面上不说罢了,我也是从江大人口里无意得知的,那王侍郎也跟我说过他与余大人关系紧张,而且我还知道御史台一直在搜查王侍郎贪污
的证据,偏偏证据不足,弹劾不了他,至于里面是否有门道就不清楚了。”
景容听她这一说,越发糊涂了,问,“可是这跟王哲和玲珑绣庄的老板陈有福又有什么关系?”“当然有!”她道,“想想看,为何余府主院才修葺不过三年时间墙体就断裂了?难道不是工部偷工减料吗?所以说,贪污之事绝对不可能是空穴来风,这王氏叔侄二人定在贪污之事上做了许多文章,可是为
何御史台查不出来?这不是很怪吗?除非他们将贪污来的钱通过某种途径变成了正当钱,所以才能瞒天过海,连御史台都瞒过了。”
“你的意思是……玲珑绣庄?”
“没错!”
还真的跟玲珑绣庄有关?
景容好奇,“你敢如此肯定?”
纪云舒说,“之前我也想不明白他们到底用的是什么方法、可以逃过御史台的搜查?而且这么久以来还相安无事,直到昨天我去玲珑绣庄想查余府命案的事,却没想到被我意外得知了王哲的事。”
嗯哼?看来此事真是越发有趣了!
“然后呢?”景容追问。然后……
第992章 破案前夕
然后呢?纪云舒也不再与他卖关子了,说道,“我问了玲珑绣庄主事的人,想知道华翎第一次去绣庄的时有没有发生过什么意外的事情?没想到主事的说还真有!她说那天王烨的夫人王柳氏也在店里,说是要挑选一件好布匹给她女儿出嫁用,而且还是王哲陪着她去的,当时华翎无意间不小心刮坏了王柳氏的衣裳,王柳氏大怒,当场就挨了华翎一巴掌,还教训了很久,闹得整个店里十分轰动,很多人都可以作证,华
翎那丫头被打得趴在地上也不敢吱声,一直哭哭啼啼的,听说后来还是王哲劝说了几句,这才让王柳氏的气给消了,说是罢了!不追究了!王哲亲自把华翎拉了起来,华翎本有怪病,但她并没有排斥王哲,后来华翎还说服了府上的姑姑,往后都由她去绣庄取缎子,而他每次去玲珑绣庄的时候,都要跟里面的绣娘打听王哲的事,想想看,华翎
生有怪病,不喜男子接近,偏偏对王哲如此好奇,我想……大概就是因为那次王哲帮了她,她心怀感激,故而就只对王哲没有排斥感,再细细一想,估摸着华翎的情郎就是王哲。”
“就算是,这跟王烨叔侄贪污有何干系?”“我还没说完。”纪云舒继续道:“我问完之后本打算离开,却无意间听到两个绣娘在说话,说是陈有福之前得了一块剔透的灵玉,那玉生得一半蓝,一半红,在大临境内几乎没有见过第二块,就只此那一块!偏偏凑巧,我那天在大理寺的门口见过王烨,见他腰间佩戴着一块圆形的玉佩,色泽正是一蓝一红!可能是陈有福送给他的,毕竟行商的给做官的送礼也不足为奇,但后来我回到趟刑部,派人去调查了一趟,得知陈有福几乎每隔五天就会去一趟对面的妓、院,但是不找姑娘,也不点酒喝,只是将自己锁在屋子里,而且更加凑巧的是,江大人告诉我,说是原来王哲也有这个习惯,不过他不是和陈有福同
一天去,而是提前一天去,进的是也是同一间房,不找姑娘,也不点酒,难道你不觉得太巧了吗?”景容似乎也明白什么:“你的意思是玲珑绣庄不过是个幌子,根本就是王烨叔侄二人用来黑钱便正当钱的,而他们之间进行买卖交换的地方就是那家妓院,所以你故意让余寺正将你派人跟踪陈有福的事透露
给王哲,如果他知道你在查陈有福,那么说不定很快就会查到他身上,他就必须马上通知陈有福,而那个从巷子里出来的男人就是进妓院通知他去了,所以陈有福才会那么快就出来了。”
“没错!”
有趣!
“看来朝中上下的窟窿真是越来越大了。”景容感叹,又为难道,“可纵使这些是事实,你我手上都没有证据,要告王烨叔侄中饱私囊,这些都需要有证据的。”
纪云舒一脸轻松:“其实证据已经给我们了。”
“在哪?”
“等子然回来就知道了。”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时子然从陈家离开,也不知从哪儿得知他二人在这里喝茶。
“王爷,纪姑娘。”
纪云舒看了他一眼,说:“说吧,将你跟踪陈有福的事都说一遍,不可遗漏一丝。”“是。”时子然说,“那家伙吃完早饭就去茶楼里听曲,一坐就坐到了响午,然后在外头随便逛了逛,就去了对面那家妓院,找了间包房关上门不出来,我趁着有人端酒进去时往里面看了一眼,发现他在里面
打算盘,手边还放着一本厚厚的本子,可是送酒的人才进去没多久,陈有福就出来了,而且神色慌张,四处东张西望,好像是在找什么人?最后就直接回家了,再也没有出来。”
纪云舒频频点头,问:“那你可记得进去送酒那个人的相貌?”
“嗯……很瘦弱,个子不高,长得也不好看,贼眉鼠眼的。”他极力回忆着,忽然眸子一亮,说,“对了,那人脸上有一颗痣,极其恶心。”
他一说完,纪云舒和景容便对视了一眼。
想必方才说的也没错了。纪云舒轻笑一声:“看来我们说的没错,妓院里的那间厢房就是他们联络的地方,而陈有福看的那本本子应该就是账本了,若能拿到那本账本,再抓个人证过来问一问,这一切也就明了了,”她转而与时子
然道,“你应该知道怎么做了吧?”
“是,我这就是去。”
一转身,时子然人就不见了。
景容:“这次若能拉王烨叔侄下台,估计余大人那大理寺卿的位置也就回来了,只是,余府命案的事?”
“凶手我已经找到了。”
嗯?
“谁?”
“我已经命人去了刑部,消息应该很快就能出来了,若是没有意外的话,咱们晚上就可以破案了。”
神神秘秘!
……
没多久,刑部衙门出了告示!
说是纪大人明天要在刑部大堂公开验尸,可以根据华翎的尸骨找出证据,从来查出谁是凶手!
消息一出,百姓纷纷好奇,议论纷纷。
刑部,晚上。
很多官员都下班了,刑部里就只守着十几个侍卫。
验尸房外的两个侍卫连连打哈欠。
一人说:“打起精神来。”
另一个说:“这些天为了查余府的那桩命案我都累死了,晚上还要来守里面那堆白骨,真是够呛的。”
“行了,你就别抱怨了。”
“你说,明天纪大人真的能根据白骨找出真凶?”矮个子将信将疑的问道。高个子想了一会,眯着眼睛,摸着下巴,嘴里“啧啧啧”了几声,说:“我看行,毕竟纪大人的本事我们又不是不知道,连腐烂的尸体她都能画出人的生前像来,区区一具白骨算什么?我看明天肯定很热闹。
”“也是,纪大人连十四年前的《临京案》都能破,这小小的案子算什么?我要是能学到的她一点点功夫,也不至于跟着你在这里守着验尸房,连上个茅房都要忍着。”矮个子一脸憧憬又抱怨道。
第993章 破案
“你说,明天纪大人真的能根据白骨找出真凶?”矮个子将信将疑的问道。高个子想了一会,眯着眼睛,摸着下巴,嘴里“啧啧啧”了几声,说:“我看行,毕竟纪大人的本事我们又不是不知道,连腐烂的尸体她都能画出人的生前像来,区区一具白骨算什么?我看明天肯定很热闹。
”
“也是,纪大人连十四年前的《临京案》都能破,这小小的案子算什么?我要是能学到的她一点点功夫,也不至于跟着你在这里守着验尸房,连上个茅房都要忍着。”矮个子一脸憧憬又抱怨道。
却换来同伴哈哈一笑。
挖苦他:“行了吧你,就你这样的还指望学到纪大人的本事,下辈子吧。”
“去去去……”
“哈哈。”
二人说着说着,也都睡意全无了!
还时不时的互相调侃几句,聊得十分热闹!
月亮挂在孤零零的天空上,光线散在树梢上,斑驳的树影洒落在的青石板上,随着微风轻轻摇曳,加上周遭的几盏红灯笼,整个刑部显得诡异森森。
守在验尸房外的两个侍卫不由的抱紧了双臂,双目环顾四周。
“怎么突然这么冷啊!”
“怪吓人的。”
这话才说完,远处的一盏的灯笼忽然灭了。
紧接着第二盏灭了,第三盏灭了,第四盏灭了……
呃!
只剩下验尸房外的两盏灯笼还亮着。
两个侍卫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手握着腰间的大刀,欲有拔出之意。
二人对视一眼,十分警惕。
可是周围除了风声以外没有任何声响。
不见有动静后,两人的警惕心也松了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
一道身影从黑暗中跳了出来,黑衣人手中的长剑一挥,将验尸房外的两盏灯笼斩下,灯笼齐齐落下,掉到地上瞬间就灭了。
“谁?”
两个侍卫手忙脚乱,立刻将大刀拔了出来,只能借助月光面前看清眼前的景象,但不敢乱挥刀,以免砍伤了对方。
矮个子的大喊一声:“来人,有刺……”
“客”字还没有喊出来,人已经倒在了地上。
随即,那个高个子的也倒下了。二人面前站着一个黑衣人,那人眼神凶煞,身材挺拔,趁着刑部的人还没有过来,他推开了验尸房的门进去了,拿出随身带着的火折子打燃,看到了摆放在里面的一具白骨,几乎不带任何的犹豫,举剑就
将那堆白骨砍得稀巴烂,看上去都快成渣了。
确定白骨没有复原的可能后,他才熄灭了手中的火折子,转身离开。
然而——让他怎么也没想到的是,就在他刚迈出房门的那一刻,迎面射来一支箭,他甚至没来得及反应,那箭已经刺穿了他的胳膊,箭心的力道很足,他被那股惯力带得往后连连退了好几步,身体侧身重重的撞在
了门框上。
“快,围起来!”洪亮的声音传来。
伴随着一阵凌乱且仓促的脚步声和悠远而近的火光。
刑部尚书厉大人带人将黑衣人团团围住。
并且一把把利剑都对准了他。
如今是插翅难飞!
他嗜血的眸子狠狠的瞪着他们,然后一把将刺穿手臂的利箭拔了出来。
“呃!”疼得他轻声叮咛。
厉大人横眉,“你已经无处而逃了。”
黑衣人冷笑,从他那双显露在外的眸子来看,他丝毫没有要认输的意思,“没想到你们快就发现了。”
“不是快,而是这一切就是为你设的。”纪云舒的声音从人群中传了出来。
侍卫散去两边,腾出一条道。
只见纪云舒走了出来。
“你……”
“不过是放个假消息出去,没想到真的引你上钩了。”
“一切都是骗人的?根本就……”黑衣人诧异。
纪云舒笑了下:“若是能根据白骨就断定谁是凶手的话,这案子也不至于拖到现在,只能说你做贼心虚,连这么明显的问题都想不到。”
“呃!”黑衣人浑身一颤,“没想到我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这一点。”
“现在事已成局,王郎中,你没得反抗了。“
什么?
厉大人一怔,问纪云舒:“这……他是王郎中?”
就连一旁的江兰也十分惊讶,不敢相信!
王哲也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出路了,他一把扯下自己的黑色面罩。
“真的是你?”江兰惊呼一声。
王哲嘴角带血,满头大汗,她盯着纪云舒,问:“你是怎么知道是我的?”“只要去玲珑绣庄一查,就能知道你是唯一一个跟华翎有过接触的男子,想来华翎的情郎就是你吧,那个让她的怀孕的人也是你!但其实这些都不足以证明你是凶手,但是你百密一疏,你说华翎死的那天晚上你在你叔父家中喝酒,可是余寺正说,那段时间你正好瞬身得了红疹,根本碰不得酒,而你撒谎的原因自然是为了隐瞒什么?加上凶手是个出色的工匠,这点你都符合了,而且又与华翎又牵扯,让人很难不将目标锁在你身上,但无奈没有证据,所以就设下了这个局,等你上钩!事实证明,你确实因为担心我查出你是凶手,故而想毁了华翎的尸骸!现在一切都已经坐实你就是凶手,如今,你还有什么好
说的?”
王哲“呵呵”了两声,身体靠在背后的门框上,笑得极为凄惨。
“没想到我百密一疏,还是栽了!”
厉大人已经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了,上千质问:“你说,你为什么要杀华翎?”
“为什么?”他依旧笑着。
不再说话了!
纪云舒没有耐心等,吩咐人:“你既然已经认了罪,就不怕你不说,来人,将他关进天牢。”
“是!”两个侍卫将他架住。
在他经过纪云舒身边的时候,纪云舒跟他说了一句:“王哲,明日等着你的可不是只有命案,还要一桩案子可能会让御史台来审你。”
说的就是贪污一事!
王哲瞳孔一缩,好像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
“你不用惊讶,很快,你的叔父也会去陪你的,带走。”
侍卫押着一脸震惊的王哲走了。案子,算是破了!
第994章抓人
第二天。
大牢里就传来了消息,说是王哲已经认罪了!他也愿意将当年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出来,却要求不去刑部大堂开审,想给自己留最后一份尊严,厉大人念及他毕竟是工部的人,牵扯到的不仅是工部,还有整个六部,而且,这到底还是朝廷的事,总不
能摆到台面上去说、去判,所以,厉大人也就答应了王哲的要求。
最后,把审问的地点直接安排到了牢中。
江兰跟着一块去了,在一旁记笔录。
然而,纪云舒并没有去。
她站在自己的“办公室”里,隔着窗户往外看,不远处的石板上放着一盆山茶花,因还没有到花蕊季节,所以还只是个花苞。
她就这样一直看着,也不知道等了多久,江兰来了。
“纪大人,王哲的供词都在这了!”
她接过来翻了翻。
所有细节都写在了上面。根据王哲口述,案子的过程是这样的:王哲与华翎确实是在玲珑绣庄相识的,并且一见钟情,每次都会相约时间见面,王哲自幼父母双亡,是叔父王烨一手带大的,故而,王哲为了迎娶华翎,曾去求过王烨,可是王烨训斥了他一顿,坚决不答应,没多久,华翎怀孕了,王哲又去求了一次王烨,但王烨依旧不答应,尚且不说华翎是余大人府中的丫鬟,当时王哲还只是工部员外郎,正处于升官期,若传出这
等羞耻之事来,恐怕要升做工部郎中的事就泡汤了。在王烨的极其劝说下,王哲一时被名誉冲昏了头脑,竟听了王烨的话要将华翎腹中一个月都不到的孩子打掉,便给了她一包打胎药。但华翎并没有喝,而是决心将孩子生下来,但生下来总得有个名目,所
以那晚华翎才会去勾引余大人,试图让余大人做个现成的爹,偏偏没能成功!而当时王哲本在王府给王烨的夫人祝寿,他左思右想,还是觉得自己不能太狠心,那毕竟是自己的孩子,所以便偷偷潜入了余府,打算制止华翎喝打胎药,启料,却撞见了华翎“勾引”余大人那一幕,怒气
上头,在华翎被木木送去余忘房间以后,他就进去打晕了余忘,将华翎带走了,并将其残忍杀害。
然后将尸体砌进了余大人主卧书房的那面墙里,原因竟然是——华翎既然要勾引余大人,那就让她永远陪着他、看着他。
那可怕的变态想法让人寒毛直竖!
纪云舒不知该说他痴情?还是该说他凶残?
这大概这就是人们口中常说的——得不到就毁掉吧!
而这段故事也谈不上感不感人。
江兰说,“王哲在交代罪行时哭得泣不成声,想来也是后悔了。”
后悔?
纪云舒都不敢下这样的结论。
若王哲真的后悔了,又岂会潜入刑部验尸房,将华翎仅剩的一堆白骨毁成那样?
好在,那是她临时做的一副假骸骨!
她叹口气,说:“或许吧。”江兰又问:“还有,当年那个晚上王哲根本没有在王府喝酒,更没有喝醉,可是他叔父王大理做了假证,想必他是知道内情的,所以才故意隐瞒,为王哲开脱,厉大人已经派人去王府找王大理问话了,只是
不知道这个罪名……要怎么处理?”
“王烨的罪名暂且先放放,由御史台先去管管,总之,他是跑不掉的。”
“……御史台?大人的意思是?”江兰不解。
她还没开口——
外头忽然跑来一个侍卫,说,“纪大人,御史台来人了,说是要带罪犯王哲去一趟,厉大人让我来问问你。”
纪云舒轻点了下头。
允了。
侍卫便走了。
江兰凑上去,继续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御史台也扯进这桩案子里了?”
“与这桩案子无关。”
“那是?”
纪云舒在书桌后坐下,在桌上铺了一张干净空白的纸,提笔沾了沾墨水,准备写些什么,头也不抬的跟江兰说:“你之前不是说王烨叔侄二人在工部中饱私囊吗?”
似是一语惊醒了梦中人,江兰恍然:“是王烨叔侄二人贪污一事?”
“嗯。”
“哎呀!”江兰手背贴着手心重重的拍了一下,“看来报应还是来了,可是……纪大人找到证据了?”
纪云舒依旧头也不抬道:“若是没有证据的话,御史台是不敢带人去问话的。”
那也就是证据确凿了!
……
用一时间。
王府。
王烨得知王哲被刑部抓获后就一直忐忑不安,整夜都在大厅里坐着,指望能想出什么办法来救救自己的侄儿。
王夫人也在一旁急疯了。
“老爷,人真的是哲儿杀的吗?”
“我……我怎么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呢?你要是不知道,就不会让府上上上下下说哲儿当年那个晚上在府上喝多了,你一定知道的。”
“够了,别再吵了。”
吵得脑袋疼!
王柳氏闭了嘴。
“老……老爷,刑部来人了。”小厮大喊了一声。
就见刑部的人已经声势浩荡的进来了。
领头的那人黑着脸,说:“王大理,王哲已经认罪了,他承认当年是他杀了华翎,而你做了伪证,现在奉厉大人的命令带你去刑部问话。”
语气里不容人反驳!
王烨脸色一青,却依旧端着自己的架子,说:“叫你们厉大人亲自过来,本官倒是要亲自问问看,究竟说实话是不是也算作伪证?”
呵呵!领头的男子笑了一声,尽带着藐视,说:“王大理,咱们厉大人可忙得很,还是你亲自去躺刑部吧,再说了,王哲已经亲口承认当年因为身上起红疹,所以根本没有喝酒,可你说他不仅喝了酒,还喝醉了,
这不是伪证是什么?不过王大理究竟对王哲杀人一事是知情?还是不知情?这就是要到刑部去说了,王大理,请吧。”
做了个请的手势。
一旁的王柳氏都快急哭了,拉扯着王烨的衣袖。
“老爷?”声音发抖的厉害,一双眼睛眼泪汪汪,害怕急了。
第995章 臣要辞官
王烨安慰了下自己的夫人,转头吩咐人:“将夫人带下去。”
“老爷……”
“你先回房。”
王柳氏抹着眼泪,最后被两个丫头扶着回后院了。王烨整理了下衣着,脸色一黑,冷着脸与刑部那人说:“本官身为大理寺卿,岂是你们刑部的人说抓就抓的?没有证据证明本官对王哲杀人一事知情,就敢带着人来我王府,究竟是谁给了厉大人这么大的特
权,本官要奏明皇上,告他一状!”
气势汹汹!
这话说的!朕tm有架势。
刑部领头的那个人被他的气势稍稍给逼退了些。
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而就在这个时候——
一道声音从外头传来一声:“刑部没资格抓你,那咱们御史台应该有吧。”
众人纷纷闻声看去。
原来是御史台的人!
带人来的叫章平之,御史中丞,正四品。
也是他一直负责查王烨叔侄二人贪污的事,无奈查了很多年愣是一点线索都没有,然而终于等来了今天,这老狐狸落在他手里,哪还有逃走的机会!
他嘴角冷笑,行至王烨面前停下,说;“王大理,真是许久不见啊。”
王烨预感不好:“章大人?你来做什么?”
“奉命来王府一趟。”
“奉的命什么?”
“奉命来带王大理去一趟御史台衙门,检查一桩贪污案。”
呃!
王烨如同被雷劈了,身子猛然一颤,双脚一软,往后退了两步才站稳了,瞪着眸子说:“贪污?胡说什么?”
章平之横眉一挑:“王大理何必装糊涂?你叔侄二人贪污一事我可是查了好几年,若是没有十足的证据,今日就不会来了,要是王大理不配合的话,就休怪我动用武力了。”
这一刻,王烨仿佛已经预感到了自己的将来。
一时间就愣住了。
最后被御史台的人押走了。
案子是在御史府的公堂上闭门审理的,御史大夫李大人亲自主审。
而景容则在后方旁听,并没有露面。
王烨叔侄二人和玲珑绣庄的老板陈有福跪在堂下。
王哲面如死灰。
陈有福哆嗦发颤。
唯独王烨还在垂死挣扎。直到时子然将找来的那本账本呈堂,又抓来那个嘴巴上长痣的男人来对峙时,陈有福才招供了,说是自己原本已经破产,是王烨找到了他,让他以开绣庄的名义将他们敛来的财通过行商的手段“洗干净”,
他财迷心窍,一时就答应了。
王烨瘫坐在地上。
没了反驳的力气。
所有一切全都明白了。
王氏叔侄二人算是彻彻底底的栽了。
案子审完后,御史大夫李大人命人将他三人押入大牢,至于如何判还没说。
李大人下了高堂,走到后方禀明景容:“容王,这案子要怎么处理?”
景容冷冷的坐在那儿,思忖片刻后,道:“李大人,待会你亲自入宫一趟,将此事奏明皇上,看皇上如何判。”
“此乃王爷功劳,理应由王爷亲自去。”
“本王不是为了邀功。”
“……”
景容起身,沉了口气,面色凝重,吩咐:“入宫之后,再问问皇上,如今王大理涉嫌贪污一案,自会被革职,那么,应该由谁再继续接接任大理寺卿的位置?”
“王爷?”
“你无需问太多,只管按照本王的吩咐去办就是。”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李大人不敢耽误时间,赶紧写了份奏书,去皇宫告状了。
皇宫。
当卫奕接到那份奏书时,脸色已经沉了下来。
却几不可见。
李大人拱手问:“如今已经证据确凿,而且王烨和王哲已经画押了。”
卫奕拿着奏书的手十分用力。
许久,才压制住心中的情绪,说:“既然你们御史台已经找到了足够的证据,而且他们也都承认了,那就按照大临律法来办,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是!”李大人想着景容让自己问的问题,便吞吞吐吐了会。
“李大人还有何事?”
“臣是想问,若是将王大理定罪,那大理寺卿的位置皇上有何打算?”
呃!
卫奕并不傻,他眼神闪过一道寒光:“是容王让你来问的?”
李大人浑身一怔,赶紧道:“不是,是臣自己想问。”
哼!
其实卫奕的心里已经明白了。
他拳心紧握,知道若是不按照景容的想法来,后续还会有别的麻烦。
索性——
“传朕旨意,即日起,由余大人继续担任大理寺卿一职。”
“遵旨。”
李大人匆匆退下了。
也就在他走后,卫奕捏着那份奏书,怒火中烧,然后狠狠丢掷到了地上。
“砰”的一声。
极其响彻!
突然——
一双官靴落在了那份奏书旁边,来人弯腰,将其捡了起来,将上面的内容一一过目。
似乎很满意!
卫奕能感觉到有人来了,赶紧抬头一看,却看到了纪云舒。
“舒儿?”
那一刻,他从龙椅上豁然起身,快步走了下来。
十分开心。
然而,纪云舒在他走过来的时候,往后退了一步,并且俯身拱手:“参见皇上。”
“无需行礼!”卫奕快步上前,拖住她的手肘往上轻抬。
哪里知道,纪云舒立刻将手缩了回去,再次往后避退了几步,与他拉开了距离。
“舒儿……”他语气里有些难过。
一双眼睛直直的看着纪云舒。
几个月不见,她又瘦了!
那种心痛的感觉让他浑身难受,他多想抱抱她,告诉她自己有多想念她。
纪云舒面无表情,说:“臣今日来是有两件事,一,是送卷宗给皇上过目。”
她将卷宗递了上去。
卫奕迟迟才接!
纪云舒也解释道:“卷宗上所写的是余府的命案,凶手是王哲,他也已经承认。”
卫奕没看。
只是问:“那还要一件事呢?”
“臣要辞官。”她将一份辞官奏名书递了过去,“求皇上答应。”
“辞官?”卫奕诧异。
“臣心意已决。”
在她写王哲的那份卷宗时,就已经写好了“辞职信”。
而这个决定她早早就做好了。
任何人都劝不住!卫奕捧着那份信,他知道,一旦自己答应了,纪云舒就再也不会进宫了,因为她已经不是官了。
第996章 我们已经回不去了
卫奕看着手中的“辞职信”,心在抖颤,也在滴血。
他望着纪云舒,道:“你是想远离我,所以才下了这个决心,是吗?”
纪云舒始终低垂着目光,回道:“皇上误会了,臣只是累了而已,不想再掺和朝堂上的事。”
“你可以不掺和!”
纪云舒一脸坚决,“求皇上成全。”
拱手俯身!
卫奕眼里一沉。
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和纪云舒之间,竟成了君臣!
不免心底一寒:“你何必这样?你纵使要躲着我,也不用如此。”
声音抖颤。
“是!”纪云舒忽然抬头凝上他忧伤的目光,眼里闪过一丝失望,说,“你说的没错,我就是为了躲避你。”
“……”
纪云舒含泪道:“如今的皇上,早已不是当初我认识的那个皇上了,而如今的卫奕,也不再是我认识的那个卫奕了,我该如何面对?如何去接受这一切?除了躲,我别无选择。”
“舒儿……”纪云舒立刻往后退了两步,“回到回京以后,我就一直害怕见到你,甚至不停的说服自己,只要我不去想,不去管,就可以当一切都还是以前的模样,想象着你没有变,我们也没有变,可是这一刻我才知道
,有些事情,是无法欺骗自己的。”
眼泪夺眶而出!
卫奕心疼的看着她,忽然一把将她牢牢禁锢在怀中。
“舒儿,我没有变,我还是那个卫奕,还是那个愿意为了你做一切的卫奕。”
纪云舒也不躲,也不挣扎,像个完全失去了知觉的人一样,任由他抱着。
她只说:“我们已经回不去了。”“可以的,可以的!舒儿,我只是想要你!”他奋力的吼着,将纪云舒抱得更紧了些,“原本我以为自己可以放手,可以让你跟景容在一起,可我根本骗不了自己!舒儿,我不能失去你,不能再让你离开我身
边!”
纪云舒没有说话。
整个人完全没有任何反应。
卫奕松开了她,紧抓着她的手臂,坚定道:“为了你,哪怕是将整个江山让给景容我也愿意,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
“我想要以前的卫奕,你能给我吗?”她声音很轻,轻到带满了绝望。
呃!
卫奕诧异!
纪云舒的手缓缓从他的手掌中抽离出来。
她很清楚,她想要的那个卫奕,已经回不来了。
于是,她再次拱手:“臣今日该说的已经说了,别的事,臣也不想说,只希望皇上能早日醒悟。”
说完,她便转身走了!
卫奕却只能定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她从自己的视线里渐渐消失。
而他那双落在空气中的手缓缓握成了拳头。
心痛如何,大概无人能懂,也只有自己知道。
他踉跄的往后退了好几步,痛声大笑,然后,迈步上了两节台阶,伸手将那张桌子掀翻了。
“咚!”
发出了一声巨大的响声。
响彻了整个大殿。
桌子掀翻的同时,后方那面绣着龙的屏风也倒了。
噼里啪啦一阵作响!
案上的东西全数散落在地,上面的东西从桌上滚下来,又一一从台阶上滚了下去,而那盏砚台砸在地上时瞬间断成了两半,里面的墨汁到处挥洒,将那一叠朱黄色的奏折染得十分狼藉,
闻声,外头的太监急匆匆的快步进来了,脸色惶恐,躬身在一边,“皇上?”
“出去!”
“皇上若是身子不舒服,奴才去宣太医。”
卫奕苦笑一声:“不舒服?是,朕是不舒服!”
太监吓了一跳:“奴才这就去请太医来。”
正准备去——
卫奕忽然大笑起来,整个人无力的软坐到了台阶上。
他盯着地面说:“朕确实是病了,是心病了!谁也治不好的!”
“皇上……”
“朕可以给她所有的一切,却再也给不了她想要的了。”
忧伤!无奈!
那太监是个聪明人,跟在卫奕身边也快一年了,知道皇上心里念着那位纪大人,也知道此时皇上口中说的“她”就是纪先生,可身为奴才,不得说,不敢听,装作一个傻子才能在宫中长久。
那晚,卫奕命人取了好几坛子酒,将所有人都支了出去。
他生来不爱喝酒,也不擅长喝酒,几杯下肚,已经有些晕晕沉沉了。
“舒儿……”
一遍遍的叫喊着纪云舒的名字!
他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捏着一个杯子,手腕渐渐失去了力量,五指一松,那酒杯“砰”的一声落到了地上。
酒洒了!
被子也裂开了缝!
那一刻,往日种种都在他脑海中一一闪过。
当年……
几乎所有的回忆都跟纪云舒有关。
他以为醉了就不会那么痛苦,可是,当身子被酒精麻木的时候,脑袋却是清醒的,比不醉的时候还要清醒,痛苦的感觉也被无限放大,就像是一把把刀子不停的在割身上的肉,痛苦,却又无能为力。
殿外。
如今已是晚上,殿外的灯笼已经一盏盏的点了起来,远处鳞次栉比的宫殿灯火通红,让人目眩。
而此时的坊锦司里,纪婉欣披了一件披风,点了一盏灯笼悄悄从里面出来了。
一路朝阜阳殿去!
晚上的天气很凉,她身子原本就虚弱,加上一路从坊锦司走到阜阳殿,身子已经冷得有些微微发抖了。
到了门外。
守在外头的太监将她拦了下来。
“哪里的宫女?”
她低着眉目,说:“我是来求见皇上的。”
“皇上在里面休息。”
“劳烦两位公公通融一下,我是皇上亲自下旨召入宫到坊锦司的。”她刻意说明。
两个太监互看了一眼。
心里斟酌。
尔后问道:“你就是皇上传召入宫的那位纪家姑娘?”
这已经不是秘密了!
她欠了欠身子,说:“是。”
顿时,那两个丫头一下就变了脸色,笑容相迎:“原来是纪姑娘,你在外等候一会,奴才这就进去通报。”
“多谢!”
小太监立刻推门进去通报,却看到里面满是酒瓶,皇上撑着脑袋坐在上面。
“皇上?”轻唤了声。
没有动静!
“皇上?”再次唤了一声。
许久,卫奕才有了动静,他头也不抬道:“说。”“皇上先前传召入宫的纪二姑娘在外求见。”
第997章 自知之明
卫奕又没了动静!
太监瞧了几眼,想着皇上没有说话大概是默许了,便赶紧退了出去。
纪婉欣等候在外头浑身发抖。
她心里也有几分忐忑,不知道卫奕会不会见自己?
正想着,小太监就从里面出来,说:“纪姑娘,进去吧。”
她喜上眉梢,“多谢公公。”
随即,她将手中的灯笼给了太监,便进去了。
殿中,迎面扑来一阵酒味,有些刺鼻。
她本能的蹙了蹙鼻!
便看到卫奕坐在桌案后,身边都是空的酒瓶子。
震惊!
“奴婢参见皇上。”她行礼道。
卫奕闻声,身子动了动,支起脑袋,眯着眼睛朝纪婉欣看去。
因喝了酒的缘故,卫奕根本看不清眼前的人,只能模模糊糊的看到有个影子,直到那人朝自己越来越近时,他才看清了。
只是那人……为何那么像纪云舒?
“你……”
纪婉欣说:“奴婢是想来谢皇上的,要不是皇上开恩,奴婢也不会得以入宫为皇上和大临效力,为我纪家赎罪。”
声音十分好听!
卫奕酒劲上头,浑身也没了力气。
笑了一声,说:“朕说了,你不用谢朕,要谢还是去谢沈长钦吧。”
“若没皇上隆恩,奴婢也不能入宫。”
“呵呵。”
纪婉欣抬着让人怜惜的眼神:“皇上可是喝多了?”
卫奕叹了声气,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没有回应她话。
纪婉欣又说:“喝酒伤身,皇上乃是大临天子,切莫伤了身子。”
“你要是没有别的事,就出去吧。”
纪婉欣显然不乐意!
她更是往前走一步,说:“不如奴婢给皇上按一按吧?这样会舒服些。”
卫奕依旧没有说话!
所以,纪婉欣的胆子也就越发的大了,她又往前迈了几步,继续试探,“奴婢往日在家里也会给我爹按一按头上的穴位,按完之后会好很多。”
卫奕没有阻止她!
反而整个人软绵绵的往身后的软毯上躺去,侧着身子枕在枕头上。
于是乎……
纪婉欣上了台阶,微微俯身,坐到了卫奕身边,与他的距离再次拉近。
“奴婢斗胆了。”
她伸出那双纤纤细手,大胆的将指尖按到了卫奕的太阳穴上,轻轻揉捏。
也因为这样,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
卫奕似乎已经沉沉的睡去了。
纪婉欣一边给他按,一双盯着他的脸。
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当初那个傻子是如此的帅气,眉目间还透露着一股英气,让人挪不开眼睛。
卫奕粗重均匀的呼吸气息缓缓的扑在她的下巴处,酥酥的,勾得她的心一阵酥麻。
此时,两人的姿势十分暧昧,不知道的,还以为纪婉欣是哪位娘娘。
这一刻,她的心里谋生了一个更加大胆的想法。
可就在这个想法才谋生出来的时候,卫奕忽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呃!
她浑身一颤!
像个做贼的人一样心虚不已。
卫奕也睁开了那双晕沉的眸子,盯着眼前的女人。
纪婉欣眼里满是震惊,不敢乱动,抿了抿唇,说:“皇上?”
像老鼠见到猫。
岂料,卫奕突然一个翻身,将她纤细瘦弱的身子压在了那块软毯上。
“皇上,奴婢……”她虽然惶恐,却并没有反抗。
卫奕眯着眼睛盯着她的视线,一张脸满是难受:“舒儿,是你吗?”
原来,他是将纪婉欣认作了纪云舒。
纪婉欣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解释,但……她没有解释。
接受了这个误会!
“我不想你一直拿我当亲人,我不要是你的亲人。”
“卫奕?”
“舒儿,不要离开我。”
说完,卫奕俯身准备朝她吻去。
纪婉欣也本能的接受了,眼睛不由的紧闭起来。
然而——
就在她以为卫奕要吻上来的时候,下巴忽然被一道很重的力道擒住,疼得她猛然睁开了眼睛。
眼眸睁开的那一刻,她对上的,是卫奕一张满是邪恶的脸和一双阴鸷的目光。
呃!
卫奕的手指再次用力了几分,将她的下巴抬了几寸。
“皇上!”她心头忐忑,一双手紧紧的抓着自己的衣裳。
卫奕说:“纪婉欣,朕可不是沈长钦,不会被你玩弄与鼓掌之中,而你想要的东西,别妄想在朕的身上得到。”
“皇上误会了,奴婢只是看到皇上身子不适,所以才斗胆为皇上……”
“你是什么人,朕心里明白的很,当初你是怎么害舒儿的,朕也一清二楚。”
“……”卫奕手上的力度再次加重了些,眼神里闪过一丝凶狠:“你听清楚了,要不是因为沈大人,朕根本不会让你入宫,所以,你最好有自知之明,别做出让朕厌恶的事情来,否则……我会让沈长钦后悔求朕让你
入宫。”
呃!
纪婉欣睁大眼睛,满目惶恐。
因为擒住自己下巴的那道力越来越重,她说不出一个字来。
但浑身却止不住的颤抖。
这是她第一次从一个男人的眼睛里看到了杀气!
卫奕手一甩,松开了她,从她身上起来。
而她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躺在那儿好一会才慢慢起身,退到了下面,跪到了地上。
“奴婢绝没有那个意思,皇上误会了。”
卫奕坐在上面,人已经清醒了很多,他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个柔柔弱弱的女人。
“纪婉欣,刚才的事,朕就当没有发生过,出了这个殿,你也最好不要说。”
“……是。”
“还有,你要是不想一辈子待在坊锦司,就最好安安分分的做好你自己的事,或许朕一开心了,就会很快下旨将你许给沈长钦,做你的沈夫人。”
这番话带着提醒和警告!
纪婉欣眼眶发红,朝地上磕了个头,语气哽咽道:“奴婢知道了。”
“下去吧。”
“是,奴婢告退!”
纪婉欣艰难的从地上起身,不敢看卫奕,便退了出去。
十分狼狈!
随即,卫奕冲着外面喊了一声:“都进来。”
守在门外的两个太监匆匆进来,跪倒在地上,“参见皇上。”
卫奕戟指怒目:“是谁让她进来的。”
其中一人道:“是……奴才。”
“朕有说过让她进来吗?”
“没……没有。”
“假传圣旨,朕可以要了你的脑袋。”
呃!太监吓倒在地!
第998章 桑兰?
“奴才罪该万死,求皇上饶命。”两个太监身子伏在地上,浑身发抖。
卫奕怒目,抓起一个酒瓶子砸了过去。
酒瓶砸在一个太监身上,又撞到了地上,碎得稀巴烂!
那太监不敢动,低着头,双手怔怔的撑在地上。
“奴才知错,求皇上恕罪啊。”
卫奕沉着脸:“你们听好了,以后那纪二姑娘若是再来,你们就直接将她送去惩教司,让她好好学学怎么做奴才!”惩教司是宫里专门调教奴才的地方,名义上说是调教,可实则却像是人间地狱,但凡是进去的奴才,要么熬不住死在了里面,要么出来后就伤痕累累,在宫里奴才的口中,都将惩教司称作为冷宫和监牢!
而卫奕能说出这番话来,可见纪婉欣在他眼里确实就如同草荐一般,可有可无。
两个太监齐声道:“是!”
“下去吧。”
两人慌慌张张的退下了。
卫奕坐在软毯上,许久才撑身起来,迈着摇摇晃晃的步子走到大殿内,眼神涣散,忽然大笑了几声,随即将不远处屏架上的那把利剑挑了下来。
拔出!
在殿内肆意挥动。
大概也只有这样,才能宣泄自己心中的愤怒和那份难以言表的痛。
……
纪婉欣从阜阳殿出去后,没有立刻返回坊锦司。
自尊心极强的她,又怎么忍受得了卫奕方才对自己的那番侮辱?那就仿佛在她身上插了无数刀,而她却不能喊疼,只能咬牙拼命受着。
此刻,她就像个无头苍蝇似的在皇宫里内墙的长廊里走着。
直到精疲力竭才停下来。
因身子原本就不好的原因,她背靠着身后那面高墙,双手摁着自己的胸口,气喘吁吁的喘着气,身子也渐渐滑落到了地上。
“呼呼呼……”
不知过了多久才缓过来。
一想到刚才在大殿里发生的事,她就又恨又委屈,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
像个无人问津的孩子!
这时——
不远处传来整齐的脚步声,火光一点点的照了过来。
她猛然清醒了一般,抹干眼泪,慌忙从地上起身。
看了看周围,红墙绿瓦,不知道在自己在何处?
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一行巡夜的太监已经提着灯笼走了过来,也瞧见了有些慌张的她。
七八个太监便停了下来。
领头的说问:“这么晚了,你是哪个宫的宫女?怎么在这?还鬼鬼祟祟的!”
那太监说话的同时,已经走到她面前,用手中的灯笼朝她照了照。
纪婉欣双手紧张的绞在一块,低着头说:“奴婢是……是……”
“嗯?”
她不能说自己的坊锦司的,不然通知了坊锦司的嬷嬷,免不了到时候要被一阵质问,毕竟这么晚出来,肯定是会引起怀疑的,还是偷偷摸摸的出来。
她想了想,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
宫里有哪些殿?哪些司?她还没有弄明白,更别提知道哪个殿、司里的宫女是可以晚间出来的。
那太监越发起疑。
眯着眼睛打量她:“你到底是哪宫的宫女?这么晚在这里做什么?说!”
“……”
“还不说?”
她眼睛一闭,正打算开口——
身后就传来了一道声音:“哎呀,莲香,你怎么在这?刚才找了你好一会,真是的!”
闻声看去,就看到一个宫女急匆匆的走了过来,手里托着一个托盘,上面是一些折叠整齐的衣服。宫女走到纪婉欣身边,狠狠的瞪着她一眼,带着既埋怨又教训的语气说:“让你去送个东西而已,这都好半天了,你还磨磨蹭蹭的做什么?都告诉你了刚进宫不要乱走,送完东西就原路返回,害得我找了你
半天。”
啊?
纪婉欣不明所以,一双惊讶的眼睛看着她,但又立刻反应过来,回了句:“是我的错,下次不敢了。”
“知道就好。”
宫女转而与那太监说:“公公,她叫莲香,是刚刚入宫到浣洗院的,我们是去给各个宫送衣裳,没想到这丫头迷路了。”
“是吗?”太监半信半疑。
“自然是真的,若是公公不信的话,大可以去问一问。”
宫里做奴才的平时已经累得要死,又怎么会为一个宫女去浣洗院查?那是在浪费时间,还不如用那点时间去休息会。
于是——
“罢了罢了,赶紧忙完赶紧回去,不要再宫里到处乱逛。”
“是。”
公公便带着人走了!
等人走远了,纪婉欣才松了口气。
“方才,多谢你。”
宫女看着她,淡淡一笑,“没事。”
“你是?”
“我叫桑兰。”
桑兰?
呃!
这不就是当初萧妃娘娘身边的那个宫女吗?先皇问罪时,竟没有杀她?
桑兰上下打量她,“你是刚入宫的纪家二小姐?”
“你认识我?”
“都说你长得像天仙,额间有一颗红痣,所以一看,我就认得了。”
原来如此。
纪婉欣面色娇羞,故作不好意思的模样,“如今,我也只是个宫女。”
可怜!
毕竟纪家那点破事谁不知道!
桑兰又笑了笑,端着手中的东西转身走在前面,“跟我走,我送你回坊锦司。”
纪婉欣赶紧跟上。
二人一路沿着宫墙内的长廊走着。
纪婉欣问她:“你在浣洗院?”
似乎是想确认一遍。
桑兰点了下头,脸色不咸不淡,侧目看了她一眼,问:“你很惊讶吗?”
“没有!”
“其实你惊讶也很正常,毕竟在浣洗院里的宫女都是犯过错的。”
“……你?”“我就是因为犯了错才被罚进去的。”桑兰并没有想隐瞒,反而与她说,“我劝告你一句,以后还是不要乱跑了,这是皇宫,不是外头,若是不小心去了不该去的地方,撞见了不该撞见的事,吃亏受罚就是你
自己,若是严重的话,可能你连命都没了,这可不是在吓唬你。”
纪婉欣虚心受教:“我知道了。”
“不过……”桑兰侧头看她,问,“你这么晚在这里做什么?这可不是回坊锦司的方向。”
“我是真的迷路了。”“哦!”桑兰不再刨根问底。
第999章 又是那个梦!
两人一路到了坊锦司。
“到了,你进去吧。”桑兰说。
纪婉欣表示谢意:“多谢。”
“不用!”
桑兰准备离开。
忽然——
“等等。”
“还有什么事?”
“你……是萧妃娘娘身边的人?”
“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的名字我听过,是坊锦司的姑娘们说的,所以你去浣洗院的原因是因为……”
桑兰打断了她:“你不要问了,心里知道就好!”
闭嘴了。桑兰突然严肃起来,走到她面前:“纪姑娘,这里是皇宫,有些话还是不要挂在嘴边的好,当初娘娘在世的时候就时常教训我们这些做奴才的一件事,我也告诉你,你若是想想安安稳稳的在宫里待着,就不
要什么都问,不要什么都管,最好做个又聋又哑的人!我们做奴才只有受着的命,主子要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得做,你不想做的话,要么就得死,要么……”
要么什么?
纪云舒迎上她那双带着警告却又像是看透了世间万物的眼神。
桑兰一字一句接着道:“要么,就是自己做主子!”
就是自己做主子!
呃!
纪婉欣眼神一颤。
身子往后倾了倾。
桑兰将严肃的眼神收了几分,“我说的希望你能记住。”
甩下这番话后,便扬长而去了!
纪婉欣怔在原地,衣襟内的手握在一起。
自己做主子!
这句话深深地烙印在她的脑海里和心中。
仿佛被卫奕侮辱的羞耻感一瞬之间就没了。
她一咬牙!
她要做主子!
……
容王府。
纪云舒站在池塘边的亭子里,月光洒在了她那张精致白皙的脸蛋上,衬得越发漂亮。
她看着泛着光芒的水面,眼里的忧愁一览无余。
景容走来的时候,就看到她站在那儿纹丝不动,瘦小纤细的身子看着让人十分心疼。
他知道她进宫去了!
大概是感觉到了身后有人,纪云舒侧身看去,就看到景容站在亭外,一双带着疼惜的眼神正看着自己。
二人四目相对,即便没有说话,也都互相明白了彼此的心思。
景容迈步走到她身边。
两道一高一矮的身影映在水面上,随着水波缓缓荡去,起了涟漪。
颇有几分惬意!
过了很久——
纪云舒说:“我以为我会很难过,可原来没有。”
景容静静的听着。“当我见到卫奕的那一刻,我竟然觉得很陌生,仿佛那个站在我面前的人根本不是他,从他的眼神里,我甚至看不到一点我想看到的东西,我真的以为我会很难过,甚至会质问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可是…
…”说道这里,她苦笑了一下,“可这些都没有,我心里没有难受,只有失望,失望自己为何看到的不是以前那个卫奕?失望那个站在我面前的人竟成了一个我所熟悉的陌生人。”
此时此刻,她的语气只有失望!
而景容能做的,就是站在一旁默默的倾听着。
默默的陪着她!
她说:“我多希望这只是一场梦,等我醒来的时候,一切还是我们最好的那个时候。”
“云舒……”
“你知道我这辈子做过最后悔的事是什么吗?”她深深了吸了口气,目光从水面上缓缓移动到了远处,说,“不是我带他来京城,也不是我求莫若将他治好,而是当初在纪府时候……教会他写了一个奕字。”
那年,那天,卫奕在地上写了自己的名字,她走到他面前,跟他说那个字错了,于是教他写了一遍,她还记得,当时卫奕会写那个“奕”字的时候很开心,那样的笑是多么的干净,多么的明朗。
如果……
当年,她没有走到他面前,没有教他写那个“奕”字,或许往后的一切会不一样!
可这世上,没有如果!
景容将浑身抖颤的她拢进了自己结实的臂膀里,好生的疼着,护着、
“云舒,不管将来如何,你都要记住,纵使一切都会变,我也会一直陪在你身边,我不会成为第二个卫奕,更不会成为第二个纪裴!”
我不会成为第二个卫奕,更不会成为第二个纪裴!
那一刻,纪云舒忍不住哭了。
只要在景容怀中,她所有的强装镇定都会一一瓦解破碎,身上再尖锐的刺也会因为这样一个温暖的怀抱而一根一根的脱落。
或许,这就是爱!
……
深夜,她躺在床上,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头顶的纱帐。
不知道是不是窗户没有关的原因,那灰白色的纱帐飘动着,就像一只轻轻抚在她身上的手掌,让她渐渐陷入了睡眠中。
梦中,她站在一片血泊当中,周围硝烟弥漫,到处都是尸体。
又是那个梦!
她努力的在周围寻看着,果不其然,当真看到了一张自己熟悉的脸——莫若!
他单膝跪在地上,手中那把血淋淋的剑插在地上,他抬着眼睛看着那个站在自己面前、身着盔甲的男人,眼里没有一点恨,反而像是做好了赴死的准备,接受了这一切。
而站在他面前的人,依旧只是一个模糊的背影。
是谁?
那个人到底是谁?
这一次,她拼命的跑过去,但脚似乎踩空了,被绊倒在地,等她抬起头来的时候,眼前所有的景象都没了,慢慢被黑色袭来!
越陷越深。
她猛然惊醒过来,从床上坐起,已大汗淋漓!
“为什么又是这个梦?到底预示着什么?”
那个站在莫若面前的人,究竟是谁?
自己为什么会看不清?
她喘着气,渐渐平复下来。
“吱嘎!”
门口传来响声。
“谁?”她一脸警惕。
“吱嘎!”
像是门被吹开的声音。
“竹篮,是你吗?”
没人回答。
她下了床,出了内室,外面的门是关着的。
她小心翼翼的将门打开,往外看了看,什么都没有。
正打算关门——
忽然一道影子出现在了她的身后,用一块帕子捂住了她的嘴。
“唔唔唔……”
纪云舒奋力挣扎,但力气不抵,被身后那人牢牢擒住。帕子上传来的味道冲入鼻子里,渐渐让她失去了意识……
第1000章 敌人!
“砰!”
已经是深夜了。
景容在送纪云舒回房休息后,他因为还要查那些被卫奕提拔的官员,所以并没有休息。
这会正在大厅与路江商量着什么,也不知道说到了什么?他手往旁边一扫,无意间将桌案上的茶杯扫到了地方。
杯子摔在地上成了碎片!
“王爷?”路江担忧。
他揉了揉眉心,沉声道:“没事,已经很晚了,你去休息吧。”
“那王爷也早点休息。”
路江离开后,景容心里莫名有些慌,总感觉出了什么事?
便抬步去了纪云舒的院子。
却发现屋内的门是开的!
屋子里也没有烛光。
他快步进去,焦急的喊了声,“云舒?”
没有回答。
他立刻点了蜡烛,在屋子里寻了一遍,根本没人。
窗户是开的!
窗台上有一个很大的脚印,一看就是个男人的脚印,而不是纪云舒的。
那一刻,他才猛然意识到心中那份慌乱感从何而来。
“砰!”
一拳砸在了窗户的木框上。
琅泊随后才来的,听到屋子里传来声音,立马冲了进来。
“王爷?”
景容眉心紧蹙,怒意染红了双目。
没有说话。
琅泊看到了窗台上的脚印,又立刻在屋子里看了一遍,顿时明白了。
纪姑娘被人俘走了!
“属下这就派人去找。”
“不用了!”景容制止了他。
“王爷?纪姑娘……”
“她不会有事的。”
十分肯定。
他已经猜到是谁带走了纪云舒。
并且那人不会伤害她。
……
半个时辰后,景容入了宫,到了阜阳殿。
此刻,已经是卯时一刻,天也微微亮了。
到了殿门口。
门口的两个太监挡在了前面:“王爷,没有皇上的允许不得入内。”
岂了,景容直接硬闯。
管他三七二十一!
两个太监拦都拦不住他。
“王爷,不能进去啊……”
“让开。”
“王爷……”
那两个太监紧追在他身后。皇上之前才警告过,没有他的旨意,谁也不能进去,这下容王全然不顾的闯了进去,要是动怒了皇上,他们的小命肯定就没了,偏偏硬闯的人还是一位王爷,在别人看来等同于“摄政王”的一位王爷,谁敢
动手拽他?万一抓伤了,那可是要命的事!所以,现在的选择就是,要么得罪皇上,要么得罪容王,但左右两头都是死。
因为正是卯时,也是去上朝的时候。
殿中,宫女正在给卫奕穿戴龙袍,已经扣好腰带。
卫奕就看到景容面色冰冷的走了进来,眼里里隐隐透着一团极大的怒火。
让人不寒而栗!
心生胆怯。
卫奕摆了摆手,身边的几个宫女退到了一边,随即走了景容面前,上下打着量他,一身朝服穿戴整齐,袍子上还带着一丝露水,可见是匆匆忙忙赶来的,尔后,卫奕迎上了他的眸子。
两人眼神相碰之下,各自带着一股暗劲。
而追进来的那两个太监哆哆嗦嗦的站在一侧,随即“砰”的一声跪在了地上。
胆怵万分。
一人道:“皇上,是容王……容王硬要进来,奴才……奴才们实在是拦不住啊!”
可千万别要了我们的脑袋啊!
卫奕此刻根本无暇去理会他们。
低吼了一声:“都出去!”
“是!”
悉悉率率,殿内的太监宫女都退下了。
命总算是保住了。
就在大殿的门给关上的那一刻——
卫奕忽然冷笑一声:“朕都还没有到金銮殿上,你就迫不及待的过来了!是想跟朕说你查实了王大理的案子,让朕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还是来笑话朕的?”
景容眼底泛着一丝冷意,看着他:“卫奕,不要再挑战我的耐心了。”
卫奕!
是的,他喊的不是皇上,而是皇上的名字。
卫奕也没有计较:“你的耐心?不知道指的是什么?”
故作不知的模样。
景容:“我是要告诉你,任何将她从我身边带走的人,在我眼里……都是敌人!”
呃!
“她?你说的是舒儿?”
“把她交出来。”景容带着命令的口气、
卫奕却皱了皱眉,嘴角轻扬:“你是说我把舒儿带走了?景容,我的阜阳殿就这么大,你一看就知道了,是藏不住人的,怎么,舒儿不见了?何时不见的?是在你的容王府丢的吗?”
这话的表面意思听上去倒是十分紧张的样子。
可语气却分明有一种挑衅的意思。
“卫奕,这里没有别人!只有你跟我。”景容提醒他。
提醒他不用演。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派人将云舒劫走,又故意让人留下脚印,不就是想告诉我吗?”
“哈哈!”卫奕大笑,“一个脚印而已,就说是我劫走了舒儿?这是不是太可笑了?”
景容脸色一沉,吊在两侧的双手已经握紧了拳头。
他已经没有多少耐心了!
“我再说一遍,把她交出来。”
“我也再说一遍,舒儿不是我带走的,你若不信,大可在这里找一找。”卫奕双手一展。
示意景容随便找。
下一刻——
景容顾不得什么君君臣臣,一把揪住了卫奕的衣领。
将那龙袍揪成了一团。
他嗜血般的眸狠狠的看着卫奕,忍着即将喷发出来的怒火,低声吼道:“你知道对我而言什么最重要,如果你敢对她做什么?我不会放过你。”
“呵呵,景容,你可以杀了我啊!”他手指着远处屏架上的长剑,“用那把剑……杀了我!”
一而再的挑衅!
景容的手背爆出了青筋。
这一刻,他是真的想杀了卫奕一了百了。
可是——
他做不到!
他抓着卫奕衣领的手越来越紧,也越来越抖颤。
而后,卫奕一把推开了他,嘲讽道:“我就知道你不敢!因为你怕杀了我,舒儿这辈子就不会原谅你了,可你既然有这样担心,就应该知道舒儿其实是在乎我的,不管我变成什么样子,她也在乎我。”
炫耀着!
景容的怒火渐渐散去,这一刻,他才明白昨晚纪云舒跟自己说的那番话。
“云舒说,当她看到现在的你时,她一点也不难过,只是失望罢了,而现在,我也明白她的感受了。”卫奕眼神一颤。
第1001章 收回成命
卫奕被他的这番话刺激了一下。
但他依旧裹着自己身上的荆棘,不愿认输,更不愿意去面前现实。
他只是想要纪云舒而已!
为了她,他可以放弃所有。“我变成现在这样,难道是我愿意的吗?是被你逼的!是被你父皇逼的!”他黑着脸低沉的吼着,更是咬牙切齿,眼神也阴险起来,脚步在原地转了一圈,双手展开,道:“景容,你知不知道?只要我一想到
这里曾经是你父皇住过的地方,我就恨不得一把火将这里给烧了!”
说完,大笑了几声。
却笑得极为凄惨!他又说:“可我不能这么做,我忍着心里的那番恶心感和恨意,在这里待着快一年,你知道为的是什么吗?就是想告诉全天下人,我卫奕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傻子了!可比这更重要的,是舒儿!我可以为了
她放弃整个天下,但我不能放弃她。我知道她爱的人是你,可我就是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她在你身边,我做不到。”
大袖一挥!
激动得浑身在颤。
他心里的恨从来都没有减少过。
景容就这样看着他,所有规劝的话都没了。
因为,一个被自己心魔战胜的人,无论你说什么、做什么?都无法再去改变他。
“你到现在还是不明白!”
“我该明白什么?是明白你们真心相爱?还是明白舒儿根本就不爱我?”
“舒儿在乎你,不是因为她爱你,是因为她拿你当亲人,是因为她答应过卫氏夫妇会一辈子照顾你!”景容提高语气,试图让他明白过来,“如果你真的在乎她,就应该让她幸福。”
“不是!不是!”他大吼一声,眼睛赤红,整个人也像泄了气的皮球。
然后——
他忽然走到景容面前,方才的戾气全无,睁着那双大大的眼睛,却带着一种变态的感觉。卫奕皱着眉心说:“景容,就当我求你了好不好,这江山我不要了,仇我也不报了!你不是要做摄政王吗?不是想我成为你的傀儡吗?好,那我把这一切都给你,什么都给你,但我只求你把舒儿还给我!好
不好?好不好?”
语气不似之前那般刚烈。
反而极尽恳求。
希望景容能够答应他。
然而回应他的,则是景容那道冷冷的眼神:“卫奕,别再执迷不悟了,你该醒了!”
“醒,我该怎么醒?没了舒儿,我该怎么醒。景容,当我求你了,我把所有的一切都给你,我只要舒儿,我只要她,为了她,我可以像以前做个傻子,求求你……”
“你知道这不可能!”
“那你是不是宁愿死,也不愿意?”
景容说:“是!”
卫奕渐渐收起了那张恳求的脸,眼神阴险,往后退了几步。
“好!那我就不再求你了,方才的话就当我全数收回。”说完,他冲着门外大喊一声,“来人。”
“砰!”
门被人打开。
两个太监进来。
“皇上吩咐。”
卫奕沉着脸:“容王以下犯上,擅闯阜阳殿,还冲撞了朕,不顾君臣之礼,传朕旨意,将容王关押到大内天牢,没有朕的命令,谁也不能放他。”
呃!
容王冲撞了皇上?
两个太监心头一颤。
但不跟追究缘由。
“是!”
顷刻间,冲进来一行大内侍卫。
将景容团团围住!
景容没有丝毫惧怕,他看着卫奕说,“我该说的话已经说了,如果你执意要走上这条不归路,那么,我也不会再顾及其他,你也该为自己所做的浙这些承担后果。”
“你在威胁我?”卫奕行至他身侧,“我给你一次机会。你如果答应我离开京城,从此不再入京,也不会再找云舒,那么……我就饶你一命。”
啊呸!
景容侧眸看他:“是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激怒了卫奕!
“带走!”
侍卫上前擒住了景容,景容也不挣扎,让他们将自己带走,关押到了大内天牢。
他坐在牢中,背对着牢房的大门,仰头看着那扇狭小的窗户。
光线从外面透了进来,洒在了他菱角分明的脸上,显得十分俊朗。
不知道为何,那道光纤越来越亮。
有些刺眼。
他忽然想起了景亦死之前跟自己说过的一番话——
“只要皇位还在,宫里的风就永远都不会停。”
“只要皇位还在,宫里的风就永远都不会停。”
“只要皇位还在,宫里的风就永远都不会停。”
……
这句话,在他的脑海中不停地回荡。
当初,他认为景亦的这句话是错的,但现在,他信了,并且深刻的体会到了。
皇权地位,真的会吞噬人心。
不由得,他沉了口气。
“哒哒哒……”
脚步声传来。
最后落在了他的牢房外。
景容没有回身,因为他知道是谁来了。
来人从侍卫手中接过了钥匙,打开门进去。
朝景容拱手行礼:“参见王爷。”
是……商卓!
景容算准了他会来,因为现在已经走了迫不得已的这一步。
所以,他也是在等商卓!
半响,景容从地上起身,转身看着他:“你到底还是来了。”
“想必……王爷也猜到我为何会来吧?”
“如今走到这一步,你来见本王也是一定的。”
商卓叹了一声气:“那么王爷……是不是应该去找张公公了?”
景容沉默了一下。
似乎还在犹豫。而商卓为了给他下定决心,继续道:“现在的局面已经弄成这样,王爷不能再犹豫了,只有去找张公公,才能扭转现在的局势,王爷心里应该是明白的,也正是因为王爷明白,所以我才斗胆前来大内天牢。
”
“商卓啊商卓,你是一个聪明人。”
“不及王爷。”
呵呵!
景容笑了一声。
“你岂会不及本王?当年本王做错了一个决定,才导致现在弄成这样,是我愚笨才是。”
“一切还未定局,王爷尚可……收回成命!”
呃!
一句收回成命,似乎预示着将来的一切。
景容眼神一紧。
被他的这番话震惊了一下。商卓继续道:“只有王爷收回成命,才能让一切停止!”
第1002章 佛堂
就在商卓见完容王的第二天。
一早。
皇宫佛堂。
此处大概是皇宫里最清净的地方,也是最偏僻的地方了,若不仔细看,根本没人会注意这个坐落在皇宫最左边的地方。
仿佛与世隔绝。
因为是秋末,泛黄的树叶已经悉悉率率的往下掉了。
满院子里全是树叶,今天扫干净了,明天一早又是一院子,扫都扫不过来。
庭院里,年迈的张公公正在持扫把清扫,因为年纪大了,他手上的速度也慢了许多,一头白发,佝偻着腰,显得十分吃力。
自从祁祯帝死后,他就来了这里。
一呆就呆了快一年时间。
但耳边也清净了不少,不用再在那金碧辉煌的宫殿里穿梭,也不用陪伴新皇帝左右而劳心劳力,现在在这块地方,与佛作伴,所有翻烦心的事也都过去了。
商卓走到门口,扣着上面有些生锈的铁环敲了几下。
“咚……”
已经很久很久没人来过这里了!
那敲门声也很久很久没有响起了!
闻声,张公公手心一紧,仿佛预料到了什么,他叹了声起,将手中的扫帚放在旁边那棵大树上靠着,这才步履蹒跚的前去开门。
“吱嘎……”
门只开了一个很小的细缝。
商卓候在门外。
十分有礼!
当张公公看清来人的时候,眼眸一紧,又将门拉开了些,却只是容得下他一个人的宽度。
“商大人?”声音苍凉。
商卓朝他行了一礼:“张公公,许久不见了。”
“是啊!很久了。”
“我今日前来,是想向张公公拿一样东西。”
一样东西!
张公公低了低目光,满脸沟壑的脸闪过一丝哀伤,将门打开了一半后,便转身进去了。
商卓跨步进去,将门关上了。
他随着张公公进了佛堂!
没有开口叫他!
佛堂里弥漫着浓浓的烛香味,里面的正位处摆放着一尊大佛,周围点满了蜡烛,一支未灭。
张公公点了三根香,朝大佛鞠了一躬,这才将香插在了满是灰烬的香炉之中。
“哎……”
其实,当他打开门看到是商卓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而这一天,到底还是来了!
他望着大佛说:“当年先皇驾崩之前,拉着容王的手要他千万守住这片江山!那是先皇临终前唯一的遗愿,可眨眼间,遗愿就真的成了遗愿。”
“张公公……”
“老奴来到这,其实就是来赎罪的。侍奉先皇一生,可连他最后的遗愿都没守住。”
叹气!
愧疚!
商卓脸色凝重,道:“想必张公公也猜到我来此处的目的了。”
“老奴年纪大了,脑子却没有糊涂啊!”
“那就请公公将那物件呈出来。”
张公公没有应答,目光依旧看着眼前的那尊大佛,过了半响,才转身看着商卓,问了句:“可是容王的意思?”
商卓回:“若非不是容王的意思,我也不会来。”
“是啊!现在皇帝成了这般,朝中上下又乱成一团,纵使容王再有心,再如何宽容,到底是该走这一步了。”
“那就劳烦公公了。”
“好。”
张公公应声后,迈着艰难的步子走到大佛的后面,将一个空置的香炉挪到一边,下面有一个暗盒,暗盒上有一个小型的锁口,他从自己的衣服里取出一把很小的钥匙,将其打开。
溅了一层灰!
而暗盒的里面里,正正的放置着一个长方形的盒子,上面缠着长布条。
他小心翼翼捧了出来!
拿在手里的时候,手掌却在发抖。
眼眶湿润。
他捧着盒子走到商卓面前,沉吸了口气,说:“东西……就在这里面,只打开过一回,还是当初交给容王的那个时候。”
商卓:“我明白。”
将盒子接了过去。
这盒中之物,千斤重!
里面装的不仅仅是一份东西,而是整个大临的江山。
他朝张公公行了一礼:“张公公,多谢了。”
诚心的!
张公公也转身出了佛堂的门,又一边长叹道,“花开花雾,又是一年冬。”
花开花雾,又是一年冬
他蹒跚走到那棵树下,将扫帚拿起,继续开始扫起了地上的落叶。
慢慢的!
一下下的!
商卓收好了那个盒子,离开了佛堂……
没多久——
另一边,一个小太监急匆匆的进了御花园。
卫奕正站在池塘边上,手里抓着一把鱼饵,有一下没一下往池塘里扔鱼饵。
一大群的鱼都游了过来。
争先恐后的抢食吃。
太监匆匆前来:“皇上。”
卫奕正要扔鱼饵的动作停了下来,将原本要扔出去的鱼饵收了回来。
然后——
将手中全部的鱼饵都洒进了池塘里。
引来了更多的鱼!
卫奕将多余的人都遣退了,只留下了那名太监。
“说!”
一个字,冷厉至极。
太监说:“按照皇上的吩咐,一直暗中派人盯着容王,他被抓进大内天牢后,翰林院的商大人就去见容王了,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而今天一早,商大人去了佛堂,而且是悄悄去的,但奴才也悄悄跟着。”
“佛堂?”
“是!就是先皇身边那位张公公所在的地方。”
卫奕困惑:“商大人去找张公公做什么?”
“奴才不知道,不敢带人进去。”
“先是去见了容王,又去见了张公公,这事……绝对不简单。”
“那皇上的意思?” 太监询问。
卫奕沉了口气,沿着池塘边走了几步,眉心紧拧,又一边思忖。
商卓见完容王后为何要去见张公公?跟张公公相关的事,也就是跟先皇有关,而跟先皇有关的事又是什么呢?
想着想着……
他隐身忽然一深。
转身吩咐:“去将张公公带来。”
“是!”
那天晚上。
张公公站在佛堂的院子里,像是在等什么人。
果不其然,几个太监还真的冲了进来。
领头的太监一脸傲气:“张公公,走一趟吧。”
他应了声:“好。”
倒是听话的很!
张公公缓缓起身,带着恳求的语气道:“不知道可否再给老奴一会时间。”
这……那太监有些为难了!
第1003章 先皇,老奴……来陪你了
“张公公,这可是皇上传旨。”
“不会耽误多久,何况……我也不会跑。”
那太监想了想:“好吧,那我们在院子里等你,你快点。”
张公公点头,进了佛堂。
上了香!
叩了一拜!
这才出来。
他眼神里十分平静,看不出任何惶恐。
此刻如他而言,他将生死已经看透了!
一炷香后。
人被带到了一处亭子里。
卫奕准备了好酒好菜等着他。
“参见皇上。”
张公公准备下跪,但立刻被卫奕拦住。
“不必多礼。”卫奕笑容相迎,手往旁边的位置指了指,说,“张公公,来,坐!”
“老奴不敢。”
“今日没有君臣,更没有君奴,只有朕跟你。”卫奕刻意强调,然后冲着几个太监说,“你们都下去吧。”
“是。”
太监宫女全数退下。
是剩下卫奕和张公公两个人。
张公公坐下。
却一直低着头。
“朕还记得上一次见到张公公的时候大概是三月份吧,这一眨眼都许久过去了。”
“老奴一直待在佛堂里,皇上日理万机,老奴不敢打扰。”
“说的哪里话?张公公是先皇身边的红人,深受先皇信任,也是这宫里的老人了,就是朕也要敬你几分。”卫奕说道。
张公公再次垂了垂头:“老奴不敢,在皇上面前,到底只是一个奴才。”
卫奕笑了下,挑起筷子,夹了一块肉到他碗里,一边说:“若朕身边要是能有一个像张公公你一样忠心的人,那该是朕的福气啊。”
张公公看着碗里的肉,赶紧说:“多谢皇上。”
“今日在这也没有别人,朕有件事……想问问你。”
到底还是点入了正题。
张公公也不是糊涂人,心里知道。
“皇上问吧。”
“可是朕问了,你会告诉朕吗?”
“那就要看皇上问的是什么了。”
卫奕笑了笑,又抬起酒壶,朝张公公的杯子里倒了杯酒。
酒注入了杯中。
泛着光!
寒极了!卫奕带着困惑的语气说:“朕还记得当初先皇驾崩的那天晚上,殿里有容王、太医和几位内阁大人,还有你张公公,当时,容王将屋子里的太医和几个内阁大臣都支了出来,只留下了你,没一会,翰林院的
商大人就进去了,朕就是想知道……容王为何留了你,又宣了商大人?当时殿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说话的同时,卫奕还一边打量张公公的神色。
但张公公的神色却从进来到现在没有半点变化!
“张公公若是知道,一定要告诉朕。”
“重要吗?”
“……”
张公公说:“无论当时在殿中发生了什么?与现在而言,都没有任何意义了。”
卫奕起身,绕着桌子走了几步,“朕心里一直装了一个疑问,为何先皇会将皇位传给朕?而不是容王?为何当时你们在殿中闭门待着足足三炷香的时间?”张公公叹气,回忆起来:“先皇驾崩时,所有人都跪在了地上,容王守在床边,先皇抓着他的手一遍遍说着、要他守住江山,守住这大临的子民,老奴至今都忘记不了先皇当时的眼神,每每想起,老奴便会
懊悔不已,心生愧疚。”
“为何懊悔?为何愧疚?”
“懊悔一切,也愧疚一切。”张公公说的模模糊糊。
而卫奕也听得迷迷糊糊。
虽然觉得其中十分诡异蹊跷,却又刨不出个究竟来。
到底是哪里的问题。
而这个老奴才分明就是不想跟他说实话。
卫奕之前的好声好语也收了几分,面露严肃:“你知道朕要听的不是这些。”
“可奴才能说的,也只有这些!”
“那今日商大人为何去找你?是真的去看看你这位先皇身边的红人?还是……跟当年你们闭殿门一事有关?”
“商大人来找老奴,只是一些旧事罢了。”
“什么旧事!”
张公公长叹一声,大胆的迎上了卫奕那双严厉却十分阴险的眼神,说:“很久很久……以前的旧事。”
这话,似乎带着提醒的意思。
卫奕双眉皱得更紧。
他说:“你说来说去,还是在跟朕打马虎眼,朕想要的和你所知道的,你都没说!”
张公公反倒笑了:“皇上若是勤政爱民,专心治理朝政,今日,就不会来问这些了。”
“你是在指责朕?”
“老奴不敢,只是人虽在佛堂之内,但到底还是在这皇城里,耳边……总是会听到一些事。”张公公暗指卫奕搅乱朝廷的事。
气得卫奕直捏拳头!
偏偏这老家伙实在是太精明了,跟先皇一样精明。
“不愧是先皇身边的人,张公公的话,朕明白了。”说完,他指着那杯酒,“今日朕有心请你过来,这杯酒……总不能浪费了。”
语气阴沉!
张公公望着眼前那杯酒,会心一笑:“也是时候了,老奴在这皇宫里待了几十年,花非花落,又还能有多少年,一杯酒,算是解了老奴的心愁。”
说完,他将那杯酒一饮而尽。
不带半点犹豫。
酒入喉中,又清凉,又酸辣!
卫奕看着他喝完后,转身走到亭边,不愿去看。
只听到张公公说了一声:“先皇,老奴……来陪你了。”
声音抖颤!
小一会,“咚”的一声。
张公公倒在了地上。
卫奕那冷硬的脸上此刻闪过一丝忧伤,但,稍纵即逝!
“来人!”他唤了一声。
几个太监前来。
当看到亭中倒在地上张公公,那几个太监怔了一下。
十分吃惊。
“皇上,这……”
人进去的时候还是活着的,怎么现在就死了呢?
而皇上对于这件事似乎一点也不意外。
“张公公不胜酒力,猝死了。”卫奕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几个太监不敢怀疑。
而几个比较精明的太监却看出了其中的端倪,这……显然是皇上赐死的张公公啊!
可知道又如何?
毕竟那是皇上。
就算这里面有猫腻,他们也不敢多嘴。
随后,将张公公的尸体被拖了出去。
而卫奕站在亭中久久都没有回神。心里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第1004章 傀儡
水月居。
纪云舒醒来后,在这里已经待了整整两天时间。
刚醒来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在哪儿了,也知道抓走自己的人是谁了。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卫奕会走到这一步!
说不心痛,那都是假的!
可是,她从醒来到现在,都是不急不闹的!
更没有一哭二闹三上吊,反而安静极了。
该吃吃吃,该喝喝喝,该睡睡睡。
一样也不落下!
就跟一个正在坐月子的女人。
而那些宫人们也细心照料着她,丝毫不马虎,只要她开口说要想吃什么,几乎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东西就到了眼前。
可是这两天里,卫奕却一次也没有来过!
只有殿里的宫女太监们进进出出。
期间,不管她问什么,那些宫女都不肯回答,只是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所以,她现在都还不知道景容已经入狱的消息。
甚至是张公公已经死了的消息。
这里就仿佛与世隔绝了一般!
阻拦了一切与外界相关的所有事。
这会,一直伺候她的那名宫女从外头进来,手中端着什么东西。
走近一看才知道是一份红薯糕和一碗莲子羹。
还是热的!
宫女道:“纪姑娘,这红薯糕是皇上吩咐御膳房专门给你做的,说是你最喜欢吃的,这莲子羹你喝完后好休息。”
真是考虑周到。
可是——
最?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最喜欢吃什么!
她看了一眼,语气清冷的说,“放下吧。”
“是。”
宫女将东西放下后,就退到了一边侯着,也没有离开,只说:“奴婢在旁在伺候着。”啊呸!说是伺候,可实则却是监视,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不让她透风报信,不让她跑走,更不允许……她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来,所以这两天,她身边一直跟着几个宫女,轮流盯着她,就算她睡着了,那
些宫女也在旁边守着。
如今这大殿里,几乎每个角落都有人站着。
一双双眼睛,紧紧的盯着她。
插翅难飞!
卫奕,你可真狠!
好在,她也习惯了。
她在桌边坐下,看着那红薯糕和莲子羹却半点食欲!
反而觉得有些恶心!
反胃。
便不由得轻轻皱了皱眉。
候在一旁的宫女看到她细微变化的神色,便走了过来,问:“姑娘是不喜欢吗?”
“没有。”
“那姑娘怎么不吃呢?这是皇上专门命御膳房做的。”
又刻意提醒了一遍。
呵呵!
纪云舒真想甩她一个大白眼,敢情拿着皇命硬要逼着她吃不成?
“将东西撤走!”
她没了耐心!
再这样下去,自己会被逼疯的。
然而——
“啊?”那宫女震惊了一下,赶紧说,“可是姑娘,皇上说了……”
“我再说一遍,将东西撤走!”
“这……”
“怎么?你是硬要逼我吃下去吗?”
呃!
宫女可不敢,她身子往后缩了缩,一脸胆怯,但皇命难为,不敢不从啊。
“姑娘若是不喜欢吃,奴婢吩咐御膳房再重新去做,可姑娘若是不吃东西的话,皇上若是怪罪下来,奴婢们的脑袋可就……可就难保了啊!”
那宫女这样一说,殿中所有的宫女太监都认同的点了下头。
是也不想死!
纪云舒一向是好脾气的性子,但凡能忍受的,她几乎都忍了,这两天就像是个傀儡一样任人摆布,没有了一点自我。
她还不想被逼疯!
于是,她语气严厉道:“这东西我不想吃,更不想吃别的,我不管是不是皇上的命令,总是,全部拿下去。”
“姑娘……”
“还不快点!”
纵使这两天她耐心十足,乖巧的听从她们的安排,可现在她不能忍了。
姐不发脾气,真当姐好欺负?
那几个宫女随即“砰”的一声跪到了地上。
恳求道:“求姑娘不要为难奴婢。”
一面是皇上,一面是纪云舒。
她们当然会选择皇上啊!
也就在她们跪地恳求的后一刻,纪云舒豁然起身,一把扯住了桌子上那块布。
当着众人面,指尖用力一拉。
随着她手腕往后甩去的同时,那块布也被往后扯成了一团,连带着桌上的东西扫到了地上。
“砰!”
“噼里啪啦!”
……
哗哗作响。
整个殿里的宫人们目瞪口呆,被吓坏了,一张张脸刷的一下全都白了。
惊讶不已!
任谁也没有想到,一直以为纪云舒是只乖巧的小猫,哪里知道还有这般暴脾气。
竟还摔起东西来了。
而随着她这一摔,宫女太监们都齐刷刷的跪了下去。
“姑娘息怒!”
声音充斥着整个大殿。
满是恐慌。
虽然不敢得罪皇上而压制纪云舒吃东西,可是得罪了纪云舒,也等同是得罪了皇上,所以算来算去,依旧是杀头的重罪。
谁也不敢承担!
纪云舒还是第一次发这么大的火,要不是真的被逼急了,她也不会这样啊!此时此刻,她满目怒火的将殿中之人逐一扫过,紧捏着手中那块桌布,说,“你们听着,我知道你们都是奉了皇上的命令看着我、盯着我,但应该没有让你们限制我,如果连这点都被你们可能控制,好,你
们还不如杀了我。”
她这话才刚刚说完,立刻将桌子上仅剩的一个杯子拿起来,朝桌角上猛然一摔。
“砰”的一声!
一个完好的被子顿时就碎了。
只留下了一角在她手中拿着,而那一角的三个边十分锋利,只要轻轻一碰,就会皮开肉绽。
她顾不得那么多,直接将那块碎片往自己脖子上一架。
呃!
可是吓坏了所有人。
“姑娘,使不得啊!”
“姑娘,求求你了,将那东西放下吧,你要是受伤了,我们都得跟着你陪葬啊!”
“奴婢们求你了。”
“求你了……”
“……”
哭天喊地!
但凡纪云舒伤了一根手指头,或者是掉了一根头发,她们所有人都得跟着去陪葬!
一双双满含眼泪的眼睛看着她。
带着祈求。
带着害怕。
人心惶惶。
纪云舒丝毫不惧,她手上的动作反而加重了些。
碎片的边缘压在了她白皙的皮肤上。十分可怕
第1005章 受伤
纪云舒说:“我不是你们的犯人。”
郑重的说。
宫人们回:“姑娘金枝玉叶,自然不是犯人。”
“既然我不是犯人,你们就不能强迫我做什么,这两天来我什么都不说,但不代表我没有知觉。”
“姑娘息怒,是奴才们不好。只是皇上有吩咐,要奴才们一定照顾好姑娘,不得离开姑娘半步,若是有闪失,奴才们可就人头不保了啊!”
一众人身子伏到了地上,各个身子抖颤。
那可是掉脑袋的大罪。
谁也不敢马虎!
纪云舒气得胸口起伏不平,她手腕的力量又加重了些。
脖子上仿佛已经被压出了一道血痕,十分可怖。
若是再深一点,恐怕就会大出血了。
宫人们见了赶紧劝:“姑娘,你可千万不要伤到自己啊,求求你了。”
“求求你了。”
“皇上也是关心姑娘,所以才让我们看着姑娘将东西吃下啊。”
“是啊,希望姑娘明白。”
啊呸!
强迫了她两天,竟然还希望她能明白?
她若是明白,就不会出此下策了!
此时此刻,她真是气得想把整个殿给拆了,偏偏看到那些奴才们胆战心惊的样子时,心里的狠劲和怒意又渐渐消散了。
到底是这么多条人命,她要真狠起来,卫奕说不定真的会杀了他们。
哎——
心里到底恨不起来!
刚刚的那份冲动也渐渐退去,她拿着碎片的手也缓缓松落下来。
指尖一松,碎片从她手中掉落到了地上。
碎成了两半!
而她另一只手上的桌布也缓缓溜到了地上,揉成一团!
所有人终于松了口气!
算是脑袋保住了!
纪云舒坐在椅子上,叹了声气,语气也温了下来,“罢了罢了,我若真的出了事,你们所有人估计也都活不了了。”
“多谢姑娘体谅!”
“将东西收拾下吧。”
“是,谢姑娘大恩。”
奴才们快速收拾起来。
而另外几个宫女则立刻去找医药箱,给纪云舒的脖子上药。
好在伤口不是很深,只是出了一道血而已。
“姑娘,你可千万不要再做这样的事了,何必伤了自己的身体呢。”宫女一边给她上药,一边劝说着。
她却一句话也不说!
只是感觉到脖子的隐隐的痛!
痛得她胸口就像是有蚂蚁在啃咬一般。
无法去挠!
等伤口弄好之后,纪云舒也没说什么。
她起身走到窗前,推开了那扇紧闭的窗,冷风争先恐后的钻了进来,席卷着她瘦弱的身体里,冷意窜起,不由得寒颤了一下。
窗外,有一棵大树,月光洒落,将树影透射在了那面高耸的围墙上,斑驳的树影随着轻风隐隐摇晃,宛若一副画作!
但却是困在宫墙之内的一副画,再好看又如何呢?
哎……
叹了声气。
宫女们确定她没事后才真的放心了。
小声议论着:“要是让皇上知道的话,我们……”
不敢再往下说。
有人道:“先这样吧,好在姑娘人没事,就算皇上真的要怪罪,咱们也不至于会被砍头。”
“那可不一定,皇上说了不准姑娘受伤,现在这样,我们……你说,皇上会不会杀了我们啊?”
“行了,你就别再自己吓唬自己了。”
“哎……”
大家心里十分忐忑!
指望着皇上不要发现,指望着到时候皇上能网开一面,不要杀了他们。
大伙一边紧张着,一边收拾地上的东西,也就在这个时候,卫奕来了。
呃!
大伙吓了一大跳!
真是担心什么就来什么啊!
要是被发现了,大伙就等脑袋搬家吧!
一个宫女跪到了地上。
“皇……皇上……”
刚要行礼,卫奕抬手制止了,并摆了几下,示意他们悄悄退下去。
奴才们互相看了几眼,不敢声张,蹑手蹑脚的出去了。
整个殿里,就只剩下纪云舒和卫奕了。
他看着那道站在窗前的瘦小身子时,心里又心疼,又充斥着强烈的占有欲。
纪云舒将目光从那面墙上斑驳的树影抽离出来,隐隐感觉背后有人正看着自己,她眉心轻轻一皱,转身一看,便对上了卫奕那双深不见底的眸。
两人就这样对看着,谁也没有出声。
良久——
卫奕便她走去,一边说,“舒儿,我知道你会恨我,可是除了用这样的办法,我别无选择。”
多无辜!
纪云舒说,“我不恨你!”
“……”
“恨不起来,也不知道怎么恨。”
她只是失望罢了。
卫奕眼里带着忧伤,“倒宁愿你恨我,也不想你什么感受都没有,你越是这样,我反而觉得自己在你心里越是毫无地位。”
她笑了一下,“该说的,我想景容都跟你说了,我不想重复第二遍。”
如今,她已经心如死灰了。
“一定要这样吗?”卫奕问她。
一定要这样吗?
这六个字就像针一样扎在纪云舒的身上。
她笑了一下,苦涩至极。
“卫奕,你至今也没能明白。”
“我该明白什么?”
“……”
纪云舒不想再跟他说什么了,跨步从他身边走过。
但卫奕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手腕一用力,将她整个人都扯进了怀中,牢牢抱着。
“舒儿,别将我推开,我不能忍受你离开我的日子,我不能眼睁睁的你在景容身边,我不能!”
奋力吼着。
而这一次,纪云舒没有再妥协,双手抵在卫奕的胸前,用力将他推开。
并且大吼了一声:“别碰我。”
她的语气里是那么的嫌弃!
那么的厌恶!
卫奕眼睁睁的看着她从自己怀中挣脱,当他想再次往前拉住她的时候,纪云舒往后退去。
拉开了距离。
她红着眼,心里的痛和难受再也无法藏住!
“卫奕,当我求你了,求你不要再碰我,我宁愿当初那个卫奕已经死了,也不想面对现在的你。”
呃!
卫奕浑身一颤。
眼眶顿时湿润了!
他满脸痛苦,说:“我就那么让你讨厌吗?舒儿,为什么?“
“我就那么让你讨厌吗?舒儿,为什么?“
“我就那么让你讨厌吗?舒儿,为什么?“
为什么?你说为什么?
第1006章 暴怒的卫奕
面对卫奕的一声声“为什么”?
纪云舒再次往后退了几步,后背抵在了窗台边的木框上。
硬邦邦的!
她非常认真的告诉他:“卫奕,这世上没有那么多为什么,可如果你要继续这样下去,就真的不能回头了!”
“我是要你!”卫奕驳斥一声,坚定道,“舒儿,只要能得到你,我做什么都不后悔,就算豁出我的性命也在所不惜!难道我的心意,你真的不明白吗?”
纪云舒轻笑一声:“就是因为我明白,所以当初我才会那么坚定的告诉你,我喜欢的人只有景容!至始至终只有他,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
“够了!”
“你就是把我关在这里一辈子也改变不了我的心意,不管你什么时候问我,我的回答也只有一个,此生此生,我非他不嫁。”
“够了!别说了。”
“他若生,我就生,他若死,我就跟着他一起死,生生世世,我都会跟随他。而你就是去问他,他的回答也会跟我的一样。”
“别说了,别说了……”
卫奕大吼!
他被她这番“誓死追随”的话彻底激怒了。
心里的不甘和不平衡一瞬间被放大了无数倍。他几步上前,紧紧抓住纪云舒那纤细的胳膊,双眼赤红,盯着她那双深邃的眸,说:“原本在锦江的时候我们就已经订下了婚约,你要嫁的那个人不是景容,而是我!如果没有他,或许我们已经成亲了。就
不会有什么《临京案》,也不会有什么京城,更没有皇权地位!只有你跟我。”
纪云舒扭动着手臂,却无法挣脱他的束缚。
“你放开我!”
“该在一起生生世世的人是我们才对。”
“不是的,不是的……”“是!”卫奕的戾气在吼完这一个字后减少了几分,继续道,“舒儿,只要你点头,我们就能回到以前,为了你,我可以放弃现在所有的一切,我可以把皇位让给景容,我也可以不再恨他!我带着你回到锦江
去,去过属于我们的生活,一辈子都不要再来京城,好不好?好不好?”
这样的卫奕,极尽变态!
可那近乎于哀求的语气又极尽可怜!纪云舒摇头:“不可能的!我们回不去了!我,你,景容,我们都不可能回到以前,可你为什么就是不明白?为什么偏偏要走到这一步才罢休?卫奕,醒醒吧,不要再执迷不悟了!到头来,你伤害的不止是
一个人,是很多很多人。”
声音很大。
抖颤的厉害。
试图将这只迷途的羔羊拉回来。
可卫奕如当头一棒,一双紧抓着她手臂的手缓缓松开,往后退了几步。
问:“你的意思是……你就是宁愿死,也要跟景容在一起,是吗?”
“是!”
卫奕呵笑一声,满脸失望:“你们的回答……果然是一样的。”
嗯?
纪云舒隐约感觉到了他话中的意思,问:“你把他怎么了?”在她的质问下,卫奕的眼里闪过一丝狠意,板着那张阴冷的脸,一字一顿道:“你还不知道吧,他以下犯上,私闯阜阳殿,甚至不顾君臣之礼触怒了我,所以……我已经下旨将他关押到大内天牢去了,已经
整整两天!”
呃!
纪云舒脚步踉跄,身子一抖:“你非要做的这么绝吗?”
“不是我绝,是他才对!是他将你从我身边狠心夺走的,如果不是他,我也不会这样了!”
“卫奕,没人逼你,走到今天这一步完全是你自己的原因。一开始你就没有真正放下过,你心里藏着一个魔,完完全全被它控制了!你该醒了,该看清现实了。”
“现实就是我可以为了你杀尽全天下的人!”卫奕疯狂至极。
现实就是我可以为了你杀尽全天下的人!
这十七个字回荡在殿中和纪云舒耳边。
久久不散!
那是多严重的字眼啊!
卫奕双眼刹红,眼神如嗜血般的猎狼一样落在纪云舒惊讶的视线上,他慢慢朝她靠近,一边说。
“我要你永远都只属于我一个人!”
“……”
他一把将纪云舒抱起,丢到了床上。
后背和手肘磕到床榻上时,疼得她眉心紧拧,无暇顾及身体上的疼痛,她奋力起身时,一道高大的身影朝自己压了下来。
后一刻,她双手被擒住。
压过头顶!
“卫奕,你住手!”她一边挣扎,一边喊着,试图把他喊“醒”。
卫奕完全失去了理智,将瘦小的她牢牢压在身下,一张温沉俊朗的脸此刻狰狞无比。
他带着宣誓主权的语气道:“谁也不能将你从我身边带走,你是我的,是我的!”
言毕。
他改用一只手擒住纪云舒的双手,另一只手不着轻重的捏住了她细细的下巴。
猛地一抬!
俯身吻上了她的唇!
呃!
“唔唔唔……”
那一刻,周遭的一切仿佛都静止了。
唯一能听到的就是彼此之间急促的心跳声。
紧张!
震惊!
无奈!
纪云舒瞪大了眼睛,完全忘了挣扎,直到唇上的那股炙热感猛然将她灼醒。
清醒过来!
她开始拼命挣扎。
无奈双手被卫奕擒住,身体被牢牢压着, 就连下巴也在卫奕的指尖内狠狠捏着。
她像一个任人摆布的玩偶,无法左右自己的行为。
而除了迎合和反抗,唯有心一横,在卫奕的嘴上狠狠咬/了一口。
“呃!”
卫奕痛得当即松开了她。
他嘴巴被咬破了血,纪云舒的嘴上也染了血。
她狠狠瞪着他:“如果你再这样,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警告他!
“那你就恨吧!”卫奕顾不得这么多,他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
随即,再次朝纪云舒吻去。
不再给她任何挣扎反抗的机会。
这一次,纪云舒没有再挣扎,她放弃了,彻底的放弃了!
因为她斗不过一个失去理智的人,也喊不醒一个有心魔的人。
她那双淬着泪水的眼睛一点一点的失去了焦距,涣散的盯着床顶上那隐隐晃荡的帷帐。
直到他快被吻得透不过气来时,他才松开了她。
打算继续!可——
第1007章 我给你一个杀我的机会
当卫奕猛然扯开她右肩的衣裳时,却看到了她脖子上那道被碎瓷片割伤的伤口。
伤口很细长!
因为刚才拼命挣扎的缘故,那细小的伤口被扯得裂开了。
渗出了血。
格外刺眼!
也在那一刻,卫奕猛然惊醒过来,顿时停止了自己“侵略”的动作。
自己……在做什么?
他缓缓支起身子,看着满眼是泪却又呆滞的纪云舒。
懊恼不已!
他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无比荒唐且可恶至极的事。
“舒儿……”声音在抖,带着歉意。
纪云舒一动不动!
她依旧看着头顶上的帷幔,眼角是泪。
卫奕立刻从她身上起来,下了床,背对着那张凌乱的床和纪云舒。
他双手紧握成拳,抖颤得厉害。
良久——
“对不起!”
满是歉意。
但他却不敢回头看纪云舒一眼,因为他从未觉得自己是如此的罪恶深重。
“舒儿,我不想的……我真的不想伤害你。”
说完——
他抬起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啪!”
很重!
然而无数句的对不起,也换不来他刚才对纪云舒的伤害!
床上的纪云舒像丢了魂似的,许久都没有任何反应。
此时的她,衣衫褴褛,发丝凌乱,脖子和肩膀上都是伤,那双淬满了泪水的眼睛依旧盯着头顶上的纱幔。
随着纱幔的晃动,她的眼泪也缓缓顺着眼角不断的流了出来。
湿了发丝!
湿了被单!
原来,当一个人痛到最痛的时候,是没有任何反应的。
因为,心已经麻木了!
卫奕一步步从殿里出来,那种愧疚和心虚感全都涌现在脸上。
他喘着粗气,额头上都是汗!
走了几步后,人摇摇晃晃似乎要倒了一般,好在一手扶着大红的柱子撑住了。
一想起自己刚刚做的事,他真是恨不得纪云舒一剑刺死自己。
“咚!”
他一拳砸在了柱子上。
手指关节受了伤,出了血!
那血顺着红柱子往下流,和上面的红漆混成了一块。
殿外候着的宫人们面面相觑,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为何皇上会这样?
一个太监赶紧过来问:“皇上,你这是怎么了?”
卫奕没有回应。
“皇上?”
“滚!”他吼了一声。
呃!
那太监浑身一怵!
吓得赶紧跪到了地上。
而外面别的宫人们也都悉率跪了下去。
“皇上息怒!”
害怕极了!
卫奕缓了很久,才渐渐将心里的愧疚感收了下去,目光逐一在那些宫人身上扫过。
随即,走到一名太监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伏身在地的那名太监大气都不敢出,额头上的汗直冒,他不敢抬头,只能看到那双立在自己面前的龙靴。
“朕问你,纪姑娘脖子上的伤口是怎么来的?”
呃!
太监胆颤:“回皇上,是……是奴才们不小心,没有看好纪姑娘,所以……才让她受了伤。”
“朕要听实话。”
呃!
“纪姑娘说……说她不是犯人,所以奴才们不能限制她的自由,所以……她打碎了杯子,用……碎片自己割伤了自己,想奴才们都退下去,可是……”
话没说完——
“废物!”卫奕斥责,“你们听好了,若她再出什么事,朕就要了你们全部人的脑袋。”
“是!”齐声响亮。
卫奕怒意未散,又满心顾忌的看了一眼殿内,指着几个宫女,吩咐:“你们几个进去照顾纪姑娘,今晚的事,谁也不能说出去。”
“是。”
等卫奕走后,那几个宫女才巍巍颤颤的进去伺候。
却看到纪云舒平躺在床上,身上的衣服有被拉扯过的痕迹,而且浑身是伤。
“姑娘?”宫女赶紧走到床边查看。
可纪云舒宛若一个“死人”!
眼睛都不眨。
宫女吓坏了,又小声的喊了声:“姑娘,你……你没事吧?”
没有回应!
不知过了多久,纪云舒的眼眸才动了动,平静的脸上涌现出了无比痛苦的神色,身子缓缓侧到一边,蜷缩着双腿,手臂紧紧的抱着膝盖,散乱的头发几乎将她的脸都遮住了。
只听得见那哽咽的抽泣声。
两个宫女也只能看着她抖颤的后背。
不敢说话,也不敢打扰。
……
因景容被关押大牢一事轰动了整个朝堂,朝中的容王党不断上奏书请求卫奕放了他。
尽管卫奕已经说明了容王的罪名。
以下犯上!
擅闯宫殿!
顶撞龙威!
每一条都足够让景容将牢底坐穿。
可那些朝员还是不怕死的一本奏折、一本奏折的往上递。
卫奕知道,这个时候该见一见景容了!
因为,他想知道当年先皇驾崩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景容从大内天牢被押了来。
他在牢中待了三天,但风姿依旧不减,衣着整齐,面部干净,眉宇有神。
这哪里像是蹲过监牢的人?
他似乎算到了卫奕会在今天找他,因为商大人去天牢的事,卫奕不可能不知道。
卫奕正拿着一块帕子在擦拭手边的两把剑。
一把青铜色的长剑!
一把墨黑色的长剑!
擦拭得十分光亮。
透射着寒光!
等擦完后,他才将宫中多余的人都避退出去了,只剩下他二人。
景容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冷冷的看着深不可测的卫奕,如果说之前他对卫奕还要一丝不忍的话,那么现在,一丝也不剩了。
因为眼前的人,哪里还是卫奕啊!
分明是一个他完全不认识的人。
景容紧了紧自己的衣袖,似乎里面装着什么东西?
卫奕拿着那两把剑走到他面前,将其中一把墨黑色的长剑递给了他。
“今天,你我该做个了断了。”
景容看着那把剑,明白他的意思。
于是,将剑接住了。
也就在他接住的那一刻,卫奕往后退了好几步,与此同时将剑拔了出来。
对准了景容。
他眼神中透着狠厉。
景容在拔剑与不拔剑之间犹豫了会,因为他很清楚,卫奕根本不是自己的对手!
若要下杀心的话。
卫奕必死无疑。
卫奕勾唇:“景容,拔出你的剑吧。”
“你不是我的对手。”
提醒!
然而——卫奕了然的说:“我知道,所以……我给你一个杀我的机会。”
第1008章 你才是那个机关算尽的人!
“我给你一个杀我的机会。”
景容握住剑把的手紧了几分。
卫奕说:“拔剑吧!”
景容心中的犹豫一扫而去,将剑抽了出来。
“呲!”
利剑出窍。
卫奕眯着眼睛,却依旧看得见他眼里泛起的那抹杀气,勾唇道:“景容,你最好不要手下留情,因为我也不会。”
说完这句话,他已举剑朝景容刺去。
利剑未抵,就迅速被景容的剑生生挑开,同时,他身子也避到了一旁!
卫奕眼眸紧皱,眉心间的杀气更重。
继续进攻!
他跟着武师练了好几个月的剑法,虽说手上的功夫不够灵巧,甚至有些笨拙,但他挥出去的每一剑都比常人的力道更足,纵使景容这样的练家子也要稍稍费劲才能将他刺过来的剑避开。
景容甚至怎么也想不到,当年那个胆小的卫奕,如今已能持剑与他抗衡。
心魔,真的能改变一个人!
几招下来,二人不分伯仲!
准确来说,景容并没有真的要下狠心杀他。而他的一再忍让和避开,让卫奕心里的自卑感越发强烈,那是对自己的轻蔑和讽刺!渐渐的,心里那种感觉转变成了无尽的怒火,刺激着他的敏感神经,以至手上进攻的速度越来越快,眼神中那抹嗜血的
红色也格外醒目。
此刻的卫奕只有一个目标——杀了景容!
都说发了狂的人是最危险的,一点也没错。
景容在避开他刺来的那一剑时,被他手中的剑在手臂上割开了一道伤口。
衣服劈裂!
皮肉绽开!
血液顿时从伤口处渗了出来,染红了衣裳!
景容手腕一抖,往后退了几步,侧眸看着自己手臂上那道染满鲜血的伤口。
眉头紧皱!
卫奕用剑指着他,狠声道:“你要是再不用全力,今天死的那个人就是你。”
闻言,景容的眼神一点点的深了下去。
额间上爆出了青筋。
他,不能再避了!
于是——
他顾不得手臂上的伤口,举起长剑转守为攻。
卫奕到底只是个半吊子,完完全全不是景容的对手。
最后——
他将景容逼得连连往后退去,后脚跟撞到了后面的石阶上。
“砰!”
一个不稳,整个人狼狈至极的往后跌坐下去,后背压在了石阶上。
他手中那把青铜色长剑也自手中掉落,“哐当”一声砸在了地上。
响彻着整个大殿!
而他还没来得及起身,景容手中的长剑就已经抵到了他的眼前。
剑尖对准了他的喉咙!
只差分毫!
就能要了他的命!
景容眉目凌厉,脸色冷沉,身处逆光中的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卫奕。
“这就是你要的结果?逼我杀了你?”“哈哈!”卫奕哼声大笑,看着那把近在眼前、闪着寒光的利剑,目光一点点的往上移,迎上景容的视线,说,“现在剑就在你的手里,做决定的那个人是你!你可以选择杀了我,因为……如果换做是我的话
,我不会给你任何开口说话的机会。”
他在逼景容!
更准确的说,是挑衅!
景容手腕隐隐在抖。
卫奕继续道:“只要杀了我,你就可以带走舒儿,从今而后,没人会再阻拦你们,甚至整个大临天下都会是你的了。”
说完,他扬了扬下巴,做好了送死的准备,眼里没有一点恐惧。
景容必须承认,卫奕的话确实刺激到了自己。
所以——
他手中的长剑真就往前刺去,剑尖抵在了卫奕的喉咙上,但他力度把握的十分精准,并没有刺穿皮肉。
他还是克制住了!
在最后一秒的时候将手中的剑收了回来。
丢在了地上。
卫奕似乎并不惊讶,反而是在意料之中。
“你应该杀了我才对。”
“我不是你!”
景容往后退了一步,从衣袖中缓缓取出一样东西!
一份褚黄色的卷轴。
呃!
那是……先皇的遗诏!
是商卓从张公公那里取来的。
景容问:“我想……你一定猜到了吧?”
卫奕看着他手中的遗诏,眼神闪过一丝惊讶,却稍纵即逝,他坐在石阶上,带着一种慵懒闲适感。
长舒一口气。“我没猜到,只是想到了。”他面露肃色,认真的与景容说,“先皇驾崩到宣读旨意的那段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明明先皇在死前抓着你的手让你守住这片江山,为何没有将皇位传给你?那时,你为何要传商大人进殿?而你被关进牢中后,商大人为何见完你又去见张公公?种种一切,让我不得不去想啊!何况在先皇心里,你才是他认定的大临天子!而我,却是一个反贼的儿子!先皇又怎么会将江
山传给我?这不是个天大的笑话吗?只是我没能早点想明白罢了!”
语气里透着几分凄凉感!
他那一袭龙袍也显得如此讽刺!
今时今日他拥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都是假的!景容看着他,沉声说:“御国公造反一事是事实!七十几口人无辜惨死也是事实!当年是先皇下令火烧御国公府,所欠下的人命是怎么也还不清的!而我欠你的也同样也还不清!所以我能做的就只有弥补,将当年御国公没能得到的给你!也坚信你能成为一位好皇帝,可我怎么也没想到,就是那样一个决定却酿成了今天的结果。我不该因为心里那份愧疚而将江山让给你,不该将原本属于自己的责任推到你的
身上!错的那个人,是我。”
痛心疾首!
哈哈——
卫奕大笑。
笑得极为伤感苦涩。
笑得眼底含泪。他抬手指着景容手中那份遗诏,斥声道:“景容,你口口声声说是因为内疚才将皇位让给我,口口声声说不想跟我争,可你若真的想将大临江山交给我,这份遗诏你就不会留到现在了,那天晚上你就应该烧
了。其实你的心里根本就不信任我,你早就做好了要将这一切拿回来的准备。景容,你才是那个机关算尽的人!”
景容,你才是那个机关算尽的人!最后一句话是直接吼出去的。
第1009章 舒儿,对不起
一句机关算尽充满了他对景容的恨!
可明明恨得痛心彻骨,他整个人却又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
“毫无生机”。面对他的指责,景容将抬在手中的圣旨缓缓放了下来,眼神中的冷厉减少了几分,说:“我之所以留着这份圣旨,不是因为不信任你,而是因为这是先皇的遗诏,不可破毁,不会焚烧,而我将这份遗诏交给
张公公后,就从来没想过再拿回来,如果不是你执迷不悟,将我逼到这一步,我又怎么会将遗诏拿出来?”
“……”“卫奕,你要明白,这份遗诏从始至终都不是你的催命符,只是你的警钟!是你的一面镜子!我希望你能醒一醒,不要再继续错下去了,我跟云舒都不想看到你变成现在这样,如果你还是置若罔闻,不肯回
头的话,我会实行这份遗诏上的内容!”景容带着劝服的语气,又带着警告的语气。
卫奕此时面色青白。
大概是景容的话起了作用,他的眼神中似乎真的闪过了一丝醒悟。
随即——
他仰着头,看着殿中金碧辉煌的吊顶,笑了。
笑得极为苦涩。
喉结滚动半响——
“我输了,输得彻彻底底!”
他两袖宽袍往旁边一挥,整个人躺在了背后的石阶上。
长叹一声!
对权利的渴求欲也一点一点的没了。
景容望着他,最后严肃的说:“大临天下,需要一位好皇帝!”
大临天下,需要一位好皇帝!
留下这番话,景容走了。
他离开阜阳殿的时候,没人敢拦。
几个太假面面相觑。
不明所以。
心想,大概是皇上放了容王。
而偌大的殿中就只剩下卫奕一人。
他躺在那儿,如同一具“死尸”!
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里带着泪水。
过了许久——
他喊了声:“来人。”
闻声,外头的两个太监立刻进来。
当看到躺在那儿卫奕时,两人很是震惊,又看到地上那两把剑,其中一把剑上还染着血。
更让人心头泛颤。
想必刚才这里发生了一场十分激烈的“战争”。
看眼前的一幕,应该是皇上输了。
这也难怪,容王的武功可不是盖的。
“皇上?您这是?"
卫奕沉默了好一会,才道:“传朕旨意……”
……
那天晚上。
水月居。
纪云舒呆呆的坐在殿中,一双手紧紧的绞在一块。
眼神无神的盯着前面看。
什么动作也没有。
什么话也不说。
从昨晚到现在,她就一直这样,完全就跟丢了魂魄的人一样。
而且也一直不吃不喝!
殿中的宫人一直揪着心,这纪姑娘要是一直不吃不喝,皇上怪罪下来,他们的脑地估计又有危险了。
“纪姑娘,你还是吃点东西吧,再这样下去,你身子会熬不住的。”
另一个宫人也劝说道:“你要是再这样下去,奴才们就有大麻烦了,姑娘,你就吃点东西吧。”
一个个的开始哀求她。
纪云舒不理不应。
脸上没有半点变化。
脑子里全都是卫奕昨晚对自己做的事,一幕幕在脑中闪过。
说不上来的痛!
胸口就像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快要压得她透不过气来了。
比死还难受!
就在这时——
一个宫人从外头急匆匆的俯身进来,说:“纪姑娘,奉皇上的命令送你回容王府。”
呃?
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卫奕要放了自己?
纪云舒眼神轻轻晃了几下,涣散的眼神渐渐有了焦距,看着那名急匆匆进来的宫人。
持久,她才轻声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宫人再说了一次:“奉皇上的命令,送纪姑娘你回容王府。”
她缓缓起身,“你确定?”
“是皇上的命令,奴才不敢假传圣旨。”
“那容王呢?”
“容王现在就在府中。”
“皇上放了他?”
“是!”
呃!
纪云舒惊讶,卫奕为何突然这样?
不过,她心里倒是泛起了几丝欣慰。
宫人见她持久没有回应,便说:“纪姑娘,轿子在外候着,请你移步,奴才们等着送你回去。”
做了个“请”的姿势!
纪云舒回过神,点了下头。
出了殿,上了轿。
宫人们抬着轿子往宫门口的方向去。
而就在轿子后面,卫奕就站在那儿。
他那双炙热且内疚的眼神一直追随着那顶轿子。
看着轿子越来越远。
轿中的人似乎察觉到后方又一道目光似的,她掀开帘子往后看。
可后面一片漆黑!
什么都没有。
她便将帘子放下了。
后面。
“舒儿,对不起。”
……
纪云舒回到容王府,刚下轿,就看到景容站在门口迎她。
那一刻,她也顾不得是在人前了,直接扑进了景容的怀中,牢牢的抱着他。
眼眶湿润。
景容也紧紧的抱着她,大手揉着她柔顺的发丝,十分心疼。
虽然只是短短几天时间,却宛如隔世。
“让我看看。”景容拉开她,细细端看,双手捧着她冰冷的脸蛋。
她说:“我没事。”
景容忽然注意到她脖子上的伤口,手指轻轻一碰,“这是怎么回事?”
“只是一个小伤。”她推开他的手。
却不小心碰到他受伤的手臂。
“呃!”景容口中呢喃一声。
“怎么了?”纪云舒神经紧绷,立刻看向他受伤的手臂。
“小伤。”景容说。
可一旁的琅泊却吱声道:“纪姑娘,你别听王爷的,明明伤的很严重,刚才大夫……”
“闭嘴,你不说话,没人会当你是哑巴。”景容呵斥他一声。
琅泊闭嘴!
纪云舒知道他的性子,从来都喜欢逞强。
便拉着他赶紧进去上药。
二人单独在屋中,景容褪去了一半的衣裳,露出了结实的左肩和左臂。
虽然大夫给他的伤口上了药,但伤口又崩开了,血液一点点往外渗,看着让人心痛不已。
纪云舒小心翼翼的为他上药,眼里夹满了泪水。
景容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看着她给自己擦洗伤口、上药、缠绷带……
最后,一把将她搂入怀中。
纪云舒:“你的伤……”
“不重要了。”
“景容?”他紧紧的抱着她,整张脸都迈进了她的发丝里,说:“一切都会雨过天晴的。”
第1010章 三道圣旨
雨过天晴!
纪云舒被景容紧紧的抱着,她担心他身上的伤口出血,便不敢乱动,只是那滚烫的眼泪却眼眶中夺眶而出,划过眼角、脸颊、下颌、脖子……滴落在景容的肩上。
他能感觉到自己肩上那几滴湿润的泪水,让他忍不住将怀中的女人抱得更紧了些。
纪云舒问:“会吗?真的会雨过天晴吗?”
景容:“会!一定会的!”
可是在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和波折之后,她却不敢再奢望了。
过了许久,她从景容怀中起身,目光凝视眼前男人漆黑的眸子,伸出手,轻轻碰触着他冷硬的脸,哽咽问道:“那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吗?”
“傻瓜,当然会。”
“可是我好怕。”
景容握住她抚摸在自己脸上的手,坚定地告诉他:“你只要记住,不管你在什么地方,我都会拼尽全力的找到你!”
纪云舒含泪点头!
尔后,她缓缓蹲身而下,将脑袋枕在了景容的大腿上,目光望着前方……景容轻轻摸着她的头,垂目看着她的侧脸,她的鼻翼,她浓密的长睫毛……心底带着深深的歉意,他本该带着她离开这个多事的地方,去她想去的地方,做她想做的事,永远陪伴在她身边,可是,他总是让
她不停地奔波,不停地痛哭流泪的……
“云舒,对不起!”
纪云舒听到这句话时,眼眸轻轻一晃。
二人无言中,却已彼此明白了各自的心思。
夜凉了!
十一月的天,开始多雨了。
冷风夹带着雨丝席卷着京城里的各大小巷,冬雨如寒,冷了人心,也冷了世间百态。
卫奕站在望月楼上,空洞忧伤的眼神久久凝望着远处栉比鳞次的宫殿,微雨蒙蒙,模糊了眼前的景象,灯火通红的光线如水中的墨一般晕散开来,醉了人的眼眸,也醉了人的心。
雨丝斜飘,湿了宫墙,湿了青石板。
湿了他的发,也湿了他那身褚黄色的龙袍。
冷意开始在浑身肆意流窜,直至麻木!
一旁的太监撑着伞,期间多次过去想用手中的雨伞为他挡雨,却都被他呵斥着走开,几次下来,太监们都不敢说话了,触怒皇上的话,那可是掉脑袋的大罪,谁也担当不起。
索性默默站在一旁,眼睁睁看着皇上站在细雨中。
卫奕不知道自己在雨里站了多久,直到心痛的感觉被冷意驱散后,他才终于离开了望月楼。
第二天。
卫奕下了圣旨,将原先自己提拔入朝的官员全都罢免了。
一个不留!
震惊了整个朝野。
随后,他又下了第二道圣旨,将那些景容党的官员重新调回朝中任职,而不愿再重新入朝的则加以重赏,也将他们身上安置的莫须有的罪名全部去除!
而更让人震惊的是,就在前两道圣旨刚下完,卫奕紧接着下了第三道圣旨。
嘉誉秦士予为“定恩公”!
朝中开始议论纷纷,揣测此次卫奕的意图。
那厮是转性了?
还是疯了?
他的这一举动,无疑不是在助长景容党的势力,他也无疑又成了一个傀儡皇帝。
景容手中的那份遗诏就等同掌控了卫奕,也规劝他走上了正途。
一切风平浪静了!
可——
卫奕真的就此甘心了?
这背后,当真已经风平浪静了吗?
坊锦司。
纪婉欣正在绣房里刺绣,自从去找过一趟卫奕回来后,她就一直都没有精神。
紫薇也看出来,便默默坐到她身侧,关问道:“婉欣,我看你这两天一直都魂不守舍的,是身子不舒服吗?”
说着就往她的额头上探了探。
“没发烧啊!”
纪婉欣有意避开了一下。
紫薇继续问:“是发生了什么事吗?还是说……你想家了?”
纪婉欣回道:“没有。”
“那你这是怎么了?”
“我没事。”“咱们都是姐妹,有什么不能说的?你说出来听听,我也好帮你解决解决啊,再说了,上次嬷嬷不是说让咱们多多照应吗?你才初来宫中,又不认识什么人,心里要是有事就直接说出来,可千万不要憋坏了
,我保证不会与别人乱说。”
紫薇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堆,皆是一些讨好的语气。
真会拍马屁!
要不是看在这几天姜嬷嬷莫名其妙对纪婉欣那么好的份上,紫薇大概也不会对她那么热情。
纪婉欣是个聪明人,所以紫薇那点心思全都被她看穿了。
可看穿却不戳穿。
她一边绣手上的锦缎,头也不抬的一边说:“我真的没事,谢谢你关心。”
“真的吗?”
“我只是自小不喜欢下雨天,可昨晚下了一整夜的雨,所以心情难免会受到影响。”
“原来是这样,那你要是真的有不舒服的地方可一定要告诉我啊!”
“嗯。”
“对了婉欣,我看姜嬷嬷对你好得不得了,你该不会……”
纪婉欣当即打断了她的话,眼里带着一丝不耐烦:“紫薇,我还有事情没忙完。”
说着便抬了抬手中的锦缎。
紫薇尴尬一笑,觉得自己热脸贴了冷屁股,便只好走了。
走之前还帅了一句:“没意思。”
纪婉欣叹了口气,脸色沉了下去。
这个时候——
她听到身后几个绣娘的对话。
“你们听说了吗?皇上今日下了好几道圣旨。”
几个绣娘哗然震惊,问:“好几道?是出了什么大事吗?”
纪婉欣手上刺绣的动作停了下来,身子往后倾了几分,张着耳朵好奇的听。就听到一个胖绣娘压低声音说:“今天皇上一共下了三道圣旨,第一道是将皇上之前提拔入朝的官员都罢免了,第二道是将鲁大人、周大人等人重新召入朝中,这第三道啊,是嘉誉去世的秦大人为定恩公。
”
说的十分激动。
“啊?”有人质疑,“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圣旨都已经下了,我还能骗你们?”
“皇上这是怎么样了?怎么突然连连下了三道圣旨?”
“天知道啊!”那个胖绣娘眼珠子一转,又神神秘秘的说,“不过,我听说是因为容王。”“容王?”
第1011章 一缕青烟
容王?
听到那两个字的时候,纪婉欣的心忽然就紧了起来,于是听得更加仔细了。就听到那胖绣娘说:“我听说皇上之所以罢免鲁大人和周大人他们,是为了打压容王,所以容王得知后就立刻回京来了,这段时间里,皇上和容王暗地里争得可凶了,就在几天前,皇上下旨将容王给关了起来,罪名是容王以下犯上,触怒圣上!可容王是什么人,怎么会以上犯下呢?而就在昨天,有人亲眼看到容王被押进了阜阳殿里,里面还传打斗的声音,没多久,容王竟然带伤从里面走了出来,当时外面
的人都不敢拦,结果今天一早,皇上就下了三道圣旨,你们说,怪不怪?怪不怪?”
连问了两声。
怪!
大伙面面相觑,纷纷猜测。
“难道是容王说了什么?所以皇上放了他?”
“我看是容王威胁了皇上。”
“你们说的都不对,那可是皇上,容王既然不敢以下犯上,又怎么会威胁皇上?我看这其中的蹊跷咱们是猜不来的。”
“……”
说什么的都有!
乱七八糟。
纪婉欣越听越走神,心里也在猜测其中的可能性!她这么久以来虽然一直在锦江,可京城里的事可没少听,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卫奕这几个月来的所作所为就是为了压制景容的势力,扩展自己的“兵马”,既然争斗的这么凶,又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了?主
动将自己辛苦建立的“兵马”全数“绞杀”呢?
这其中确实是怪。
莫非是卫奕幡然醒悟了?
还是说……真的受到了景容的威胁?
她想着想着……手中的绣花针一不小心就戳到了自己的手指上。
“呃!”
疼得她好看的眉心紧了起来,赶紧将被刺出血的手指含进嘴里吸了几下。
“都在干什么?不做事了吗?”一道声音从门口传了进来。
众人的神经瞬间紧绷起来。
就看到黑着脸的姜嬷嬷从外头进来。
十分严厉的瞪向那围成一团的绣娘们。
原本议论纷纷的绣娘们在看到姜嬷嬷进来后,立刻各自弹开,坐回自己的工作台,埋头干活。
专心做自己的事!
姜嬷嬷呵斥教训:“都听好了,你们可不是什么茶楼里的说书先生,不要张着嘴巴随便乱说,小心被有心之人听了去,到时候惹了麻烦,那就是掉脑袋的大罪!十条命都不够你们赔的。”
“是!”众人齐声应道。
再也不敢说话了。
姜嬷嬷的气也渐渐压制下去,她走到纪婉欣身边,见她手受了伤,赶紧关心:“怎么那么不小心?疼吗?要是疼就先去休息会。”
她深知在宫中绝对不能搞特殊化,否则那些原本想要巴结她的人就会变得眼红她,那么最后的结果就是一杆枪一致对向她。
那还了得?
“多谢嬷嬷关心,我没事。”
“没事就好,要是累了就休息一会。”
“是。”
一边的绣娘听到后,都一副嫉妒又厌恶的表情,一双双眼睛就好像一把把刀子一样朝纪婉欣的身上割去。
真如纪婉欣想到的那样,要是姜嬷嬷再对自己那么好,之前的大家的巴结可能就会变成嫉妒,最后要了她的命啊!
姜嬷嬷轻轻拍了拍她精瘦的肩膀,这才转身出去了。
可是就在下一刻,纪婉欣似乎想到了什么,立刻起身追了出去。
“嬷嬷。”喊住了她。
姜嬷嬷驻足:“怎么了?”
“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嗯?
姜嬷嬷求之不得:“你说,若是我能帮你的,定然会帮你。”
“其实就是一件小事,我有一件披风上染了墨汁,是进宫之前就染的,怎么洗也洗不掉,听说宫里的浣洗院有专门清洗墨汁的东西,不知道可否将我那身衣裳送去洗洗?”
“这……”
有些为难了。
毕竟浣洗院都是洗的宫人的衣裳,私服可不洗。
纪婉欣苦着一张脸:“那披风是我祖母送给我的,我一直舍不得扔,如今她死了,我身边就那一件东西可做念想,还请嬷嬷帮帮忙吧。”
恳求!
“这……”
“难道不行?”
姜嬷嬷想了想,赶紧说:“那也不是,你将衣服拿来就是。”
答应了!
纪婉欣将衣服取来给她,姜嬷嬷亲自跑了一趟。
那天下去,衣服就洗好了,是浣洗院的人送过来的,而送衣服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的桑兰。
萧妃娘娘身边的那个丫头!
纪婉欣将她拉进了屋子里,把门关上,正色与她道:“你总算来了。”
桑兰将手中的衣服放下,“你就是故意想我来见你?所以才将那晚你穿在身上的披风送到浣洗院去洗。”
“没错。”
“你见我做什么?”
“我要你帮我一个忙。”
桑兰不解:“我?我能帮你什么忙?而且……我为什么要帮你?”
纪婉欣阴沉着一张脸,慢慢朝她靠近,说:“因为我们是同一条船上的人。”
呃!
……
那天晚上,卫奕坐在阜阳殿里,从下了那三道圣旨后,他就一直坐在里面。
不吃不喝!
这时——
宫人送来了御膳房做好的参汤。
“皇上,你已经一整天都没有吃东西了,还是先吃点东西吧。”
他撑着脑袋在坐在那儿,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宫人只好将参汤放在一侧后就默默出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
卫奕才支起脑袋,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眼神无神,人也憔悴了很多。
完全一副没有精神的样子。
三道圣旨,就像三把刀一样,狠狠的刺在他的身上。
也如同是在承认自己的错误,啪啪啪打脸!
哎——
他的目光在殿中游离,最后落在了那碗放在自己手边的参汤上,更准确的说,是压在那个碗下的一样东西上。
是一张纸条!
嗯?
他心生好奇,将那个纸条取了出来。
拆开一看!
上面只写了四个字
文武可振!
他手心一紧,眼眸放大。
他知道是谁写的。
也知道那人写这四个字的意思。
缓时,那张纸条在他手中被揉成了一团……
丢进了香炉之中,焚烧干净。只剩下一缕青烟!
第1012章 景容,我还没输呢!
就在那一缕青烟消散后。
卫奕原先有些憔悴的眼神渐渐有了光芒,依稀可见精神之气。
他缓缓起身,朝右手边的一面书架走去,驻足在前,微微仰头,目光在上面寻了起来。
最后,落在了一本书上。
将其取了下来。
书封上赫然醒目的写着《孙子兵法》四个字!
随即动手翻了几页。
书香味扑鼻,显然这书很新,极少翻阅过。
上面密密麻麻的字从眼前闪过时,回忆也在他的脑海中一幕幕闪现出来。
他还记得,当初……
“来来来,今日本王教你《孙子兵法》。”景容将书丢给他。
他翻了翻。
不是很懂。景容严肃:“听好了,这《孙子兵法》里的东西杂得很,东西也多,看得不明白也是情有可原,不过有本王在,你就只管用心学,本王自会用心教你,不过在学成之前,你得先牢记其中的三十六计,究竟有
哪三十六计,你要……”
“我知道。”卫奕抢答。
“你知道?这书看了?”
“刚才看了。”
“刚才才看了多少?”卫奕温沉的双眸渐渐垂下,眉宇之间透着睿气,他认真道,“第一计是瞒天过海,第二计是围魏救赵,第三计是借刀杀人,第四计是以逸待劳,第五计是趁火打劫,第六计是声东击西,第七计是无中生有,
第八计是暗渡陈仓,第九计是隔岸观火,第十计是……第三十六计是走为上。“
噼里啪啦的将三十六计全部讲完。
一字不错。
“你能告诉我,什么是暗渡陈仓吗?”卫奕问。
景容翻到暗渡陈仓那一节,骨节分明的手指在上面戳了戳,和他解释道,“简单来说,这意思就是指,为了某种目的,而将自己真实的意图隐藏在不令人生疑的行动背后,让人发觉不出。”
“那釜底抽薪呢?”景容耐心十足,又翻到釜底抽薪那一节,说,“这釜底抽薪的的意思是说,有些事情不能在明面上搞破坏,而是暗地里进行,这其中还有两层意思,第一层是指双方对战时,若有必要,可进行暗中谋划,破
坏敌方阵营,抑或是扰乱敌方军心,这是一种谋略,而另外一层,则有贬义的意思,暗指某些人在暗中耍坏,因为被称之为小人。“
解释详细。
回忆一点一点散去。
“暗渡陈仓,釜底抽薪……”卫奕口中念着那两句。
眼神中流窜着一股诡谲的深意。
让人难以捉摸。
他将翻开的《孙子兵法》缓缓合上,回到桌案后坐下,看着手边那个香炉,不由得,一双手渐渐紧握拳头。
口中道:“景容,我还没输呢!”
“砰!”
《孙子兵法》被他拍在了桌上。
仿佛预示着一场偌大的阴谋即将来临。
……
清晨,白雾弥漫。
树叶青草上皆沾满了雾水,泛着晶莹的光芒,闲适而幽静。
一早,纪婉欣就被人领着去了御花园一处坐落在溪水边的亭子外。
卫奕正坐在里面等她。
“皇上,纪二姑娘来了。”
卫奕摆手:“都下去吧。”
“是。”
一众宫人全都退下。
亭中,卫奕坐在石椅上,手捧一本书,正在低目细读。
口中不由得赞了一句:“这书写的真好。”
纪婉欣站在外头一动不动,低着头,眼里没有半点紧张,反而多了一丝胜券在握的感觉。
“进来吧。”
她小步轻移,走了进去,欠身道:“参见皇上。”
卫奕将手中的书倒翻在桌上放着,眉宇严肃,抬目看着她,嘴角一勾,问:“你是怎么做到在朕的参汤下放那张字条的?”
她回:“我只是斗胆借助了一点外力。”
“哦?谁会冒着杀头的风险为你做这等事?”
“固然是不怕死的人。”
“那你呢?”
纪婉欣惨淡一笑:“我若是怕,就不会进京来,也更不会进宫了。”
卫奕听懂了她的意思:“有趣!”
纪婉欣自信道:“皇上既然召见我前来,又避退了旁人,可见我这字条是递对了。”
卫奕轻蔑笑之;“纪婉欣,你知道朕最讨厌哪种人吗?”
“……”
“就是你这种自作聪明的人。”
她不言,目光轻垂。
“不过……”卫奕的手指在石桌上敲了几下,上下打量眼前的女人,说,“你倒是让朕提起了兴趣,朕很想听一听那‘文武可振’四个字究竟所谓何意?”
语气低沉!
纪婉欣大胆的抬起头来,迎上他的目光,丝毫不惧,反而脸上闪过一抹狡黠之意,说:“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朕要听实话!”“是!”纪婉欣吸了口气,“皇上虽贵为天子,万人之上,百官朝拜,可得天下,却终究难得自己的心头爱!心里定有诸多不甘,而皇上昨日下了三道圣旨,每一道都彰显了皇上的仁义和英明,却也表露了皇
上对容王的妥协之意,至于深意……我不敢再往下揣测。”
“继续说。”“容王当初联合先皇后的孔家势力击退了亦王的兵马,我大哥也因此被擒,人头落地,随后,先皇下令封孔衢为骠骑大将军,手握二十万大军!只要容王一句话,孔家人必定还会再助,而皇上若想真正把持
朝政,只有文官没有武将,那就等同治外不治内,不及根本!所以,皇上需要一股势力来跟容王抗衡。”
“你指的是?”
“我二哥纪桓。”
卫奕面色一沉:“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知道。”她如此说。
卫奕勾着冷厉的唇,起身走到她面前,眼神阴狠:“那你又知不知道,就以你刚才的这番话,朕就可以杀了你。”
她看着卫奕那道凌厉的目光,淡定道:“我若怕死,就不会写‘文武可振’了,何况……皇上真的甘心吗?”
卫奕忽然眼神一紧,闪过一丝杀意,伸出手一把掐住了纪婉欣那细腻的脖颈。
“呃!”
纪婉欣瞪大了眼睛,一双手抓着卫奕的手腕,满脸痛苦。
更是花容失色!卫奕一脸狰狞,狠声道:“纪婉欣,别以为你懂朕!你越是揣测的精准,朕杀你的心就会越强烈。”
第1013章 第四道圣旨
纪婉欣急促的呼吸着喉咙里仅剩的那点氧气!
但窒息的感觉仍旧使她满脸通红。
她艰难出声:“如果……皇上真的……想杀了我,就……不会听着我说这么多了。”
听她这一说,卫奕手上的力度加重了几分。
他气怒纪婉欣完全看穿了自己!
直到那女人快窒息而亡的时候才终于松了手。
松开那一瞬间,纪婉欣整个人都瘫坐到了地上。
喘着气!
卫奕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依朕看,整个纪家最聪明的人,其实是你。”
“……”
“不过……”他蹲身而下,“朕不是傻子!你想你二哥重掌控兵权可没有那么容易!要得到一样你东西,就要学会付出,朕愿意给他一次机会,也给你们整个纪家一个机会。”
纪婉欣渐渐抚平了气息:“皇上的意思?”
“如果不是景容,你大哥或许不会死,你二哥也不会被革职,你们纪家更不会落得如斯地步,所以……景容才是你们最大的敌人。”
“呃!”
“你愿意回京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报仇。”
卫奕也完完全全看透了她。
纪婉欣自认为自己很聪明,但此时此刻在卫奕面前,她却被看得十分透彻。
卫奕说:“记住,朕只给你们一次机会,办到了,朕就重新给你二哥兵权,若是办不到,你二哥、你、你们纪家所有人都要跟着陪葬!”
声音低沉浑厚,带着嗜血般的可怖感。
而那个机会,是什么机会?
而之前被他放置在石桌上的那本书,就是《孙子兵法》!
……
没多久,卫奕下了两日来的第四道圣旨。
由宫人直接送去了容王府。
宣读旨意。“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蛮生四方,定太平盛世固有外患,今朕思忧难寝,闻西塞之地群侯并起,危及边境,朕奈之苦,不得为之,特令容王率兵西塞,及劝侯辽归顺,定天下之太平,安百姓之忧,钦此!
”
完毕。
景容将圣旨接来,十分震惊。
目光紧紧的盯着手中的那份褚黄色的圣旨。
手心微紧。
要他带兵去侯辽?说服侯辽人归顺大临?
那家伙是疯了吗?
太监躬身行至他面前,低声道:“王爷,皇上让奴才带句话给您,若王爷心存困惑,可立即进宫。”
算准了他会去!
太监任务完成,走了。
对于这份圣旨,纪云舒也诧异。
她将圣旨看了整整三遍,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玉玺的印章就盖在上面!
“为什么?他为什么突然下这样的圣旨?”
她以为卫奕放她回了容王府,又在昨天早上下了三道圣旨,都证明卫奕确实幡然醒悟了。
可——
他为什么要派景容去侯辽?
是支离?
还是别有用心?
景容皱眉,心里开始质疑起自己让卫奕继续做皇帝到底是对还是错?
“我要进宫一趟。”景容告诉她。
“现在?”
“嗯。”
景容拿来那份圣旨,脸色暗沉。
换了朝服后就进宫去了。
纪云舒站在门口,望着景容的马车渐行渐远。
风波总是未停!
……
卫奕正在御书房里等他。
景容进来时,面色严峻。
他行至殿前,问:“为什么?”
并且抬了抬手中的圣旨!
卫奕从桌案后走了下来,目光看着他手中的那份圣旨,认真的说:“这是早就计划好的。”
“早就计划好的?”
“你不要误会,我这么做不是因为私心,也不是别有目的。”卫奕刻意说明。
但景容却不明白:“我要听你说实话。”
卫奕说:“你不是让我做个好皇帝吗?你看到了,我罢免了那些我提拔上来的官员,让你的人重新入朝,还嘉封了秦大人,这不都是你想让我做的吗?我也真的想做个好皇帝。”
十分诚恳!
呵呵。
景容手中的圣旨缓缓放下,眼神一紧:“那你此次让我带兵去西塞的理由是什么?”卫奕叹了声气,负手行了几步,发愁道:“你应该知道,近几年来西塞草原上一直都不安定,各大部落为了领土不停地在打仗,先前侯辽与越丹拼死一战,更是将整个西塞搅得更加动荡,现在每个部落几乎
都开始蠢蠢欲动了。”
“然后呢?”景容冷冷的问了句。“此次侯辽灭了越丹,在草原上可谓一部独大!难免他们的首领木扎尔会起了野心而打算逐鹿中原,那到时候便会危害到我朝边境的子民,甚至会引起一场更大的战役,所以为了以防万一,我不得不提前做
好防范,以免那天真的会发生。”
景容越听,眉心拧得越紧,反驳他:“侯辽近百年来在边塞都没有与我大临抗衡,以前没有,将来也不会,于大临而言,侯辽根本不是威胁。”
十分笃定!
因为他清楚侯辽,也清楚木扎尔。
清楚三爷,也清楚莫若。
他们是不会起兵进攻大临的。
面对他这番笃定的话,卫奕说:“你说侯辽没有野心,可他们到底还是灭了整个越丹不是吗?”
“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要侯辽归顺大临!”
景容明确的告诉他:“侯辽人天性要强,又常年生活在草原上,早就习惯了洒脱自由,他们是不会归顺我们的。”“所以我才让你带兵去侯辽!”卫奕缓缓绕到了景容的身后,说,“你帮着他们打赢了越丹,是侯辽的恩人,所以由你去说服他们比派任何人去都合适,而且莫若是你的生死之交,为了避免一场战争,他一定
也会帮你劝说侯辽人!何况你刚才也说了,侯辽人根本就没有要与我大临抗衡的野心,既然没有,那么让他们归顺我大临又有什么关系?我这样做,只是为了天下太平。”
一句天下太平!
说得极为真诚。
景容紧紧的抓着手里的圣旨:“你这是在我逼我。”
“我不是在逼你,也不敢逼你。”卫奕行步走到他面前。
二人面对面的站着。卫奕说:“你手里握着那份真正的遗诏,就等于钳制住了我,你要我做个好皇帝,那我便做个好皇帝!之所以这样做,只是以防万一,再说,我并没有让你带兵去攻打侯辽,也不想看到整个西塞草原上血流
成河!只是让你劝他们归顺大临,只要他们愿意的话,一来,就不用再担心他们会危害边境子民,二来,若将来侯辽遇到外敌,我们大临也会出兵相助,这是互赢的好事,不是吗?”不得不说,卫奕说的都对!
第1014章 条件
景容听完他的话,眼底浮现出了一片暗影,眸子微紧,可见冷厉之气。
他猜测不出卫奕究竟有何意?尔后,他薄冷的唇轻启:“从侯辽在西塞草原上拔起的那一天起,无论是圣上皇还是先皇,都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和决策,不是他们不敢、不想,而是不能!你知道要一个部落甘愿归顺的代价是什么吗?又
可曾想过一旦其中出了错漏,带来的又是什么?”
卫奕看着他。景容双眉似利剑斜飞入鬓,那双漆黑的眸子慑人而寒,一字一句道:“如果你不知道,那我就告诉你,倘若侯辽人不愿归顺拼死抵抗,带来的便是一场生死存亡的战役!到时候,整个西塞草原上就会掀起一
片腥风血雨,不仅侯辽,西塞所有的部落都会掺和进来,最后的结果……便是西塞草原遍地尸骸、血流成河!这是风险,不是你说的互赢。”
掷地有声!
眼神犀利!
卫奕却脸色平静,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道:“你说这些我都知道,也都想过。”
“既然你知道,也想过,那这道圣旨的意义在何处?”面对质问,卫奕严肃道:“景容,我再说一遍,我不是在逼你,也不是别有用心,你比我更了解西塞,更了解侯辽,一旦一股势力被集中后,带来的就只有野心!自从侯辽灭了越丹,周边的部落全都对它俯首称臣,一个强大起来的部落对大临而言就是威胁!你不要告诉我,连这个道理你都不懂?倘若侯辽真的没有野心,他们一定会同意归顺,可如果他们本就有野心的话,那么早晚有一天,大临和侯辽肯定会有一场避免不了的战争!既然迟早都会发生,为何不尽早解决?当然,除非他们能拿出诚意来证明将来绝不会带兵逐入中原,那么战役可免!如果你还是觉得我有私心,那明日一早,就让朝臣来决策,
如何?”
景容脸色越来越沉,额间青筋可见。
站在朝臣的角度来看,如今侯辽在西塞草原上独大,势力迟早会蔓延到中原,所以为了以防万一,众朝臣必定会支持卫奕!卫奕继续道:“我知道你在侯辽呆了一段时间,所以会有诸多顾虑,可感情归感情,你不能因为这样就将大临边境的子民安危置之不顾,何况,只要侯辽愿意归顺,战争可免,死亡可免,我所说的互赢就会
实现,难道不好吗?”
似乎是在洗脑一般!景容喉咙发紧,沉下心来思量此事:卫奕的一言一句确实抓不出半点漏洞,所行之事,也是站在一位好皇帝的角度,而自己帮侯辽打赢了越丹,木扎尔和三爷自会给他几分面子,加上还有莫若那层关系在
,所以由他带兵去归劝侯辽再合适不过。倘若侯辽和大临真的能修好,那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片刻后——
他将手中的圣旨抬了抬,颦起剑眉,神色凌然:“好!我答应你,但你也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倘若侯辽不愿归顺,到时,绝不可出兵伤他们一兵一卒。”
“只要侯辽拿出诚意,愿退往西边三千里为我大临疆土,我保证,绝不下旨伤他们一兵一卒。”
“好!”
二人达成了共识!
尔后,卫奕又说,“此次去侯辽,我会让一个人跟着你一起去。”
嗯?
景容隐隐约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谁?”
“纪桓。”两个字自卫奕口中缓缓滚了出来。
纪家二公子?
景容难掩震惊:“你知道自己说的是谁吗?”
“知道,不就是当年先皇亲封的长林将军纪桓吗?因纪家谋反一事被遣出京城。”
“既然你知道,你还让他重戴官职?先皇在世时下过圣旨,纪家之人永生不得再入朝,也不得再入京,你先前让纪家二姑娘入京已经违背了先皇的旨意。”
带着提醒的意思。“这些我都知道。”卫奕行了几步,坦然道,“先说那位纪二姑娘吧,原本她与沈大人就有婚约,后来却被取消了,但是沈大人对纪二姑娘一片心意,我实在不忍看他们分离,那种感觉或许别人不懂,但是我懂!我宁愿背负骂名也要将她召入京来,只为成全一对璧人。至于纪桓,你是知道的,他是大临不可多得的大将,当初亦王和纪黎造反时,他并没有参与,还为大临屡建奇功,当时更是击退了蛮夷立下战功,这样的大将岂能被埋没?更不想让我大临失去这样一个武将,而且,他常年征战四野,对大临边境一事十分熟悉,让他跟你一起去再合适不过,还有,我不是官戴原职,他只是你的一个帮手,要重掌
兵权还轮不到。”
声音回荡在御书房中。
卫奕都这样说了,景容还能说什么?
毕竟,他都已经答应了。
……
从他进宫到出宫一个时辰过去了。
他从宫里出来。
脸色凝重。
宫门外的侍卫面面相觑,不敢出声。
因为刚下的时候,几乎就已经传开了!
他人刚出了宫门就止了步子,站在那儿好一会,才回头看去,偌大的宫门里,是一座座金碧辉煌的宫殿,那是权利的象征,是大临至高无上的象征。
仿佛满是讽刺。
他眼眸不由得微微一颤。
“王爷?”马夫喊他。
他回过神来,沉了口气,这次收回目光,转身上了来时的马车。
他端坐在马车内,一双紧皱的眸子看着眼前被风微微拂起的车帘子,涟漪荡起,如他此时的心一般起伏不定,那双放在膝盖上的手渐渐紧握成拳,可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变化。
马车徐徐前行,车轱辘声似敲击的鼓声一般席卷入耳。
“停!”他眸子一睁,突然开口喊了一声。
闻声,马夫拉住缰绳,马车驻停。
“王爷有何吩咐?”外头的人探声进来。
景容眉心皱得更深:“不回容王府了。”
“那要去哪儿?”
“去……”
马车渐渐行起。朝着某个地方去了……
第1015章 八王府
自从景容进宫之后,纪云舒一直在府外等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却始终不见景容回来,眼看着已到黄昏。
她的心也越发紧张,脸色不好。
琅泊在一旁说:“纪姑娘你别担心,王爷肯定不会有事的。”
“我不是担心他有事。”
“那是?”
“……”她自己也说不上来,总之心里就是慌慌的。
她往外走了几步,看着远处,依旧不见景容的马车过来。
不由得,一双手便紧紧绞到了一块。
心跳越来越急!
就在这时,一道影子自房梁上而下,立在了纪云舒的身上。
“纪姑娘。”时子然喊了一声。
闻声,纪云舒转身看去,问:“如何?”
时子然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说道:“纪姑娘,你就放心吧,王爷现在已经出宫了。”
“已经出宫了吗?那为什么还没回来?”她又望了一眼。
“王爷他……”
“他什么?你快说啊。”
“王爷去了别的地方。”
嗯?
纪云舒不解:“别的地方?什么意思?”
两炷香后。
时子然带着纪云舒去了一处早就空置的府宅外。
门口果然停放着景容的马车。
而那座府宅的大门已经被人推开。
想必景容就在里面!
只是,他来这里做什么?
这座府宅又是谁的?
纪云舒下了轿子,望着眼前这座豪华宏伟的府宅,但是因为一直空置的原因,整座府邸显得冰冰冷冷、毫无人气,就连门外的两座大狮子上也都是灰尘。
甚至从外往里面看的时候还能清楚的看到里面庭院里的杂草。
都快过膝了!
而那扇大红门上则悬挂着一块陈旧的牌匾“承德天鉴”!
上面爬满了蜘蛛网。
纪云舒纳闷:“这里是……”
时子然在旁解释:“这是当年的八王府,先皇登基后,府邸没有收回内务府,一直保留了下来,只是王府牌匾被拆了下来,由先皇亲自提了‘承德天鉴’四个大字后就挂了上去。”
承德天鉴!
她轻点头表示明白。
景容怎么来当年的八王府做什么?
她没有再多想,便跨步进去了。
在外面看的时候就已经觉得此处十分冷清荒凉了,这一进去,就显得更加破败不堪了。
荒废了几十年,自然狼藉一片。
甚至连下脚的地都没有了。
而此时——
景容就后院的长廊里站着,双手吊在两侧,那道充满回忆的目光一直看着庭院中的摆放的那张石桌。
回忆也渐渐萦绕上脑中……
“皇兄的棋艺见涨不少啊。”御国公(景历)夸赞道。
当时还只是八王爷的祁祯帝笑了笑,拧着宽大的袖子,将指尖上的黑子落入棋盘之中,一边说:“哪里比得上你,我每回都差你一子半子。”
“你也赢过几回。”
“那也是你让的。”祁祯帝道。
御国公落了一颗白子:“这下棋讲究心思要定,下棋要凝,若心不在此,自然就输了。”
“倒是你说的好。”
二人笑着。
继续下棋!
继续探讨学问!
十分和谐!
回忆一点点散了去。
景容的嘴角渐渐绽出了笑,可是那抹笑容又因为眼前的景象而缓缓收住了。
正好被前来的纪云舒看到。
她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朝庭院里看去,院子里因为常年没人打扫你,已经长满了杂草,凌乱狼藉,而那张石桌上也有些破裂了,石凳更是东倒西歪,混合着泥土,十分狼藉。
这会儿,阴沉的天又下起了雨。
微雨斜飞,冷风席卷。
偶有几粒飘了进来,落在人的脸上、头发上……
冰冰冷冷!
纪云舒站在他身侧,问:“为什么突然来这里?”
景容沉默好一会,才说:“不知道。”
他确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
纪云舒不语。景容说:“都说历史总会重演,我一直不信,可一想到当年的父皇和御国公,想起那段在八王府的日子,没有尔虞我诈,没有皇权争夺,府上每日都充斥着欢声笑语,可到了今时今日,我与卫奕,不就等于
当年的先皇和御国公吗?历史……真的会重演。”
纪云舒心疼的看着他,问:“那你的决定呢?”
他摇摇头,转而认真的看着纪云舒,随即从衣袖中将那份遗诏取了出来,交到她手上。
“景容?”
“我已经答应了卫奕,我会亲自带兵去侯辽,这份遗诏由你拿着我比谁都放心。”
她拿着那份遗诏的手在颤抖,眼泪顿时就出来了,说:“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你要留在京城。”
“不!”
“听话。”
“我……”
“你知道此次跟我同行的还有谁吗?”
“谁?”
“纪桓!”
呃!
纪云舒诧异:“卫奕安排的?”
“没错!”景容说,“当初如果不是我,景亦不会败,纪黎也不会死,纪家也不会落得今天这般地步,在纪桓眼中,我是他的仇人,这一路去侯辽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所以你更加不能去。”
“我不管!”她立刻扑进他的怀中,说:“我说过,无论你去哪儿,我都会跟着你去,我不会跟你分开,也不能跟你分开。”
十分认真。
景容抱着她,搂得很紧。
……
几日后。
景容带着京城里的兵离开京城,与城外的兵马和纪桓汇合,再一同去侯辽边境。
纪云舒也一同去了。
宫中,卫奕听说纪云舒也一起去了,气得将手中的茶杯“砰”的一声砸到了地上。
碎瓷片飞溅得到处都是!
其中一块落在了一双干净的女鞋旁。
纪婉欣嘴角微勾,弯腰将那块碎片捡了起来,一边朝卫奕走去,一边说:“放心吧,她还会回来的?”
卫奕怒目看她:“朕说过,不准你进来。”
“我当然知道,可现在我们是同一条船上的人,谁也离不开谁!”
“痴心妄想!”卫奕一脸邪恶,“朕跟你不是同一种人。”
“那皇上是那种人?”
“你是想毁掉一切,可朕……是想得到一切。”纪婉欣笑了一下,将手中那块碎瓷片放到了卫奕的手边,说:“但有一点,我们是一样的,就是都有一个共同的敌人,景容!”
第1016章 冠珠
景容带着五百兵马从京城出发,在和城外的兵马回会后继续前行。
已经行了五日。
将士们一刻都不敢耽误。
此时已经是暮色时分,天气阴沉。
一行兵马在山间前行,马蹄和车轱辘声连绵响起,加上盔甲与兵器的相碰声,似战鼓一般回荡在整个山间内。
天色一点点暗下,将士们点了火把,迎着道路渐渐照亮了整片山林。因是出兵去往侯辽,所以整支队伍并没有上官道,改走山林小道,而且此次并不是以打仗为由出兵,加上大临西部边境的峡门关本就有两万兵马驻守,自然不需要太多兵马同行,故而此次景容所带的兵马
全数不过一千多人!
所以动静并不大!正是因为不走官道改走山间小道,以至几日来颠簸不断,纪云舒在马车里也坐得浑身酸疼,为了尽快到达侯辽,兵队的路程不敢耽误,也就极少就地休息,她几乎都是在马车上度过的这几天,好几次靠壁
而眠又被颠醒。
这会儿,外头冷风呼啸,刮得林间树丛飕飕作响!
听得人心惶惶。
风将车窗的帘子微微掀起,冷风也肆意钻了进来,拂在她精致疲倦的脸蛋上,柔滑似布。
她不由得蹙了蹙鼻,闻到了连同冷风一起飘进来的泥土味,泥土混合着芳草的香味,丝丝入鼻。
尔后,她掀开车帘子往外看去。
前行的将士们拿着火把,照着眼前泥泞弯曲的道路,那橙红的火光迎着冷风隐隐闪闪,却依旧顽强的燃烧着!
她往前看去,就看到景容骑在马上,挺着威严的后背,迎风而行。月光洒在他那身黑色的盔甲上,泛着寒冷凛人的光。
附行在马车旁骑马的时子然就她探出脑袋,便拉马靠近,问了句:“纪姑娘,可是累了?”
“还好。”
“等到了前面的葛庄一带,路面就会比较平坦了,到时候你在马车上休息也不会那么难受。”
她点了下头,不再说什么,坐回马车内。
前方,景容观察四周,一脸警惕,又回头看了一眼那辆朴素的马车,凝了洗下眉,朝身边的将士交代:“让大家都打起精神来,等过了这段路就可以休息了。”
“是。”
大概在山间又行了半个时辰,经过了这段比较颠簸的路段后,这才到了一处比较平坦宽阔的地段,此处的后边是一处茂密的树林,前方是一条小河,倒是个休息的好地方。
景容便下令就地休息。
将士们赶了好几天的路也都累坏了,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吃不消,一停下来,大伙便席地而坐,开始搭起了火。
不是吃。
就是喝。
要么就是依树抱剑而眠。
时子然下了马,在车壁上敲了几下:“纪姑娘,下来吃点东西吧。”
闻声,纪云舒下了马车,双脚着地才有了踏实感。
时子然给她递来一个水壶和一包干粮。
她却只接了水,喝了几口便放下了。
“纪姑娘,吃点东西吧,这一路上也没看你怎么吃东西。”
“我不是很饿。”
“这……”
“王爷呢?”她在人群里寻不到景容的身影,周围都是黑压压一片的将士。
时子然手指着一处方向:“王爷在那。”
她顺着看了过去,就看到景容被几个将士围着,他眉头紧皱的在跟那些将士们交代什么。
“我去找王爷过去。”
“不用了。”她拉住时子然。
尔后,她便朝那条小溪走去,站着一边,有几个将士正在打水准备烧水喝,也有几个将士正准备踏进河里洗个澡,但看到纪云舒站在那又不好意思,索性就只洗把脸罢了。
景容一一交代完毕后,朝马车的方向看去,就见帘子已经被卷起,里面没有人。
云舒呢?
他在周围寻了一遍,才看到纪云舒站在河边,月光洒在那瘦小的身子上,迎着河水泛起的星星点点的光,宛若一副画卷。
真美!
那女人仿佛身体里有根仙骨似的,浑身都透着不染俗世的气息!
景容抬步走到她身边,顺着她的目光朝天上那轮月光看去。
二人就这样站着!
许久不语。
倏然,景容伸手紧紧握住了她的放在身侧的手。
这女人的手不管何时都冷冰冰的,也正是因为这样,他便越是想将自己全部的温度都给她。
纪云舒低目,看着自己被景容紧握的手,嘴角渐渐溢出了笑,抬眸看他。身侧的男人五官立体,侧脸有棱有角,俊美非凡,挺拔的身姿透着威慑的气势,只是在她身边时,却如一名翩翩公子,温柔备至,还记得初识,他是个嘴巴不饶人的闷骚王爷,一刻不调侃她便心里不舒服
,但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已经褪去了身上的那股轻佻之气,变得稳重严肃,行事上也多了诸多的顾虑。甚至那眉心也时常蹙起,揣满了忧愁。
两年,真的变了许多!
每个人,都变了。
景容感受到了她炙热的目光,便侧眸迎了上去。
四目交织,竟有种难以言表的释怀感。
彼此心里的沉重感也在这一对视下渐渐缓和了许多。
景容道:“我要给你看样东西。”
“什么?”
他伸手从腰间取出一个极小的东西,放在手心摊开给纪云舒看。
那是——
纪云舒双眸微睁,惊。
那是一颗冠珠!
她启唇:“你一直留着?”
“从未丢弃!”
那一刻,纪云舒眼眶微红。
没想到两年了,他还一直留着。她记得,当初去查阴阳尸案子时,他们因为大雨被困在一间破庙里无法回去,也是在那晚,自己发髻上的冠扣脱落,景容当即将冠扣上的珠子接了去,紧攥手中不肯还她,也是在那晚,她在他面前第一次
落发以示女子之名。
回忆飞速流窜,却只能感叹时间过的真快。
景容说:“与你而言,这或许只是一颗普通的珠子,但对我而言,极其珍贵!”
因为那是他第一次得到纪云舒的“定情之物”。
纪云舒因他一席话不由得心底一暖。微微一笑。
第1017章 纪桓
这时——
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凌乱的马蹄声。
众将士全部起身打起精神,谨慎的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握紧手中的长剑,一副准备迎战的气势。
只见远处的马声随着火光一点点了靠近过来。
十几匹马,十几个人。
一人骑马在前,威风凛凛,一袭盔甲衬得他十分威严,那张脸尽管在火光的映照下,还是显得分外寒冷。
眉眼如鹰,扫视眼前一众将士。
这……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纪桓。
众将士看到是他时,这才纷纷放松了警惕。
将拔出的剑重新收回剑鞘内。
“纪将军?”有人上前。
纪桓面无表情的下了马,朝站在河边的景容走去,而无意间,他的目光扫了眼旁边的纪云舒,又不着痕迹的收了回来。
持手行礼:“王爷。”
语气充满了烈性。
多时不见,纪桓的英容似要比以往更加硬朗许多,眼神中透不出半点可让人琢磨的情绪。
这和那个终日倒在佛堂里、喝得伶仃大醉的醉汉显然不像同一个人!
景容上下打量他,心里有些狐疑,更多的却是揣测,他想:纪桓本应将自己视为仇人,二人见面见面势必拔剑相对,但为何此刻他会如此平静?
“纪将军?本王不是已经命人通知你在三月亭等吗?”
“末将已经在三月亭等了好几天,但迟迟未见王爷前来,担心王爷在路上出事,这才快马加鞭赶了来。”
景容看了眼自己带来的那一千兵马,这么多将士在,谁敢动他们分毫?更何况还是大临的兵马,贼人但凡看到旗帜就已经避而远之了,哪里会出什么事?纪桓分明心有顾虑!毕竟纪家谋逆的罪名全拜景容所“赐”,景容必定担心他心怀恨意而在去侯辽的路上横生枝节,加上先皇有旨,革除了纪桓长林将军的头衔,所以以景容的性子,有极大的可能性不会去
三月亭与他汇合,他正是顾虑到了这一点,这才快马加鞭赶来。
但是看破不说破,景容全当自己是个糊涂人!
他说:“纪将军想多了,只是因为前两天下了雨,路上不好走,就耽误了一些时辰。”
“王爷没事就好。”
“不过既然纪将军都已经来了,那就不必再绕去三月亭,可直接去侯辽了。”
纪桓俯首。
景容:“不过今晚要暂时在这里休息一晚,明日一早就出发。”
“是!”
随即,景容拉住纪云舒的手朝马车那边走去。
可是走了两步,纪云舒停了下来,小声与景容说:“给我一点时间。”
景容压紧眉心,看了纪桓一眼,犹豫片刻,便点头走开了。
纪云舒转眸看向纪桓,时隔这么久再见面,他觉得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纪桓完全像变了个人,在他的眼神中竟然有着几分纪黎的影子。
狡诈阴狠。
而在她心里,纪桓是个大将军,威风凛凛,一心只知道打仗建功,虽然性子鲁莽好动,但不喜阴谋算计,更不行小人之事,这就是他和纪黎完全不一样的地方。
但——
现在的纪桓竟和纪黎是那么相像!
纪桓冷眼看她:“你要跟我说什么?”
语气平淡。
难以听出内心的波动。
纪云舒眉心微拢,沉声道:“听说自从回到锦江后,你就终日以酒为生。”
他板着脸:“看来你已经见到婉欣了。”
“是,我见过她了,皇上传召她入宫,进了坊锦司。”
“皇恩浩荡,让婉欣入宫效力是她的福气。此次皇上又给了我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我必定拼死协助容王让侯辽归顺我大临,我也指望着能为我纪家洗轻罪名。”
“你能这样想,那就再好不过了。”
纪桓冷笑,走近她,露出了一抹阴鸷的眼神:“不过你已经不是纪家的人了,纪家荣辱也与你无关,所以那种被人唾骂的感受……你是不会明白的,更不会明白为了抓住一丝机会而拼得头破血流的心情。”
低沉浑厚的声音传入纪云舒的耳边。
使得她浑身一怔!
瞳孔微张。
纪桓很满意她神色上的那丝变化,轻“哼”一声,便从她身侧跨步离开。
“纪桓!”
她喊住了他。
纪桓脚步一定,背对着她。纪云舒望着他的后背,正色道:“我希望你能明白,当初大哥和亦王造反,落得那般田地是他咎由自取,带来的后果也本该由纪家承受,至少先皇仍有一丝不忍,没有下令诛九族,只是让纪家人离开京城而
已,你心里有恨也好,心有不甘也罢,但无论如何,切莫重蹈覆辙。”
“……”
“二哥,你和大哥不一样,你也不是他!”
纪桓眉头一紧,偏过目光看她,勾唇道:“有些事情不必你来提醒,我知道怎么做,也知道要做什么,而你若是觉得我心怀不轨,别有意图,那么,你大可让容王现在就杀了我,以绝后顾之忧。”
“呃……”
她还未回过神来,纪桓已经走远了。
只留给她一道背影。
而接下来几天里,纪桓一直都没有与她说过话,甚至连一个眼神的碰撞都没有,完完全全将她当成了透明人一般!
“你说那小子到底在想什么?”时子然骑马靠近琅泊,眯着眼睛点了点前方马背上的纪桓问道。
琅泊思忖:“不知道,反正防着他总没错。”
“就怕奸臣难防。”
“可是他能做什么?皇上让他跟着王爷一起去侯辽,他一没职权,二没将军的身份,能使什么坏?”琅泊纳闷。
二人小声议论。
到了侯辽已经是十天后的事了,这一路上都十分平静,任何担心的事情都没有发生。
一千将士到了边境的峡门关,驻守此处的大将褚成玉亲自开城门迎接。
当晚便设了个小宴。
却是以茶代酒。褚成玉端茶一饮而尽,横着那道粗黑的眉,眯着小眼睛看向正位上不苟言笑的景容,说:“容王,此次若真能让侯辽归顺我大临,那可是件天大的好事啊!近几年越丹拔起,不知害了多少边境子民,如今侯辽灭了越丹,在草原上独大起来,确实不得不防!”
第1018章 没错,是一个人!
褚成玉听其名字觉得此人必定文质彬彬、宛若书生,但偏偏是个粗汉子,身材并不高大,却背着满身肌肉,一张脸蜡黄无肉,眼神狭长犀利,鼻尖嘴尖,倒像一副小人模样,若不是身着鳞甲、腰佩长剑,
很难相信此人是一位驻守在峡门关的大将军!
他在此地已经驻守了六年!景容闻他一席话,目光盯着面前的杯子,寒光乍现,轻抬眸,面色严肃的与他道:“褚将军,本王需要你明白一件事,此次皇上派本王前来不是为了打仗,更不是为了挑起侯辽与我大临的战争,只要他们肯
归顺,便不能伤他们一兵一卒。”
提醒!
褚成玉还想着:若是侯辽不答应,就举兵灭了那颗“毒瘤”,他也能早点回家乡与家人团聚。
但景容的话却如凉水泼向了他。
唯有领命。
持手应道:“末将明白。”
似有尴尬。
他忽又看向纪云舒,“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纪先生吧?”
纪云舒正好坐在他对面,客气回道:“褚将军过奖了。”
“早就听说纪先生聪明过人,断了不少的案子,让人敬佩,更让人想不到的是……纪先生竟然是个女子。”
“……”她不知道如何回应。
这时——
外头小兵来报:“将军,城外来了一个人,说是要见王爷。”
褚成玉惊:“一人?”
“没错,是一个人!”
“谁?”
“是侯辽人,他说只要王爷看到这个,就会见他。”小兵立即将东西呈上。
景容接来一看,是一块玉佩。
是可允莫家自由出入皇宫的玉牌,先皇赏的。
他立刻吩咐:“让他入城。”
“是!”
一炷香后。
莫若随着小兵去了一间屋子。
门一看,便见景容等在里面。
茶都已经备好了!
“王爷,人已带到。”
“你退下。”
“是。”小兵领命退下。
景容指了指手边的席位:“坐吧。”
就跟要拉家常似的!
莫若自进来的那一刻就板着脸,高高皱着眉头,极力克制着自己心中的怒意,盘腿坐下!
他一手抓过面前的茶杯,一饮而尽。
“咚!”
茶杯被重重放下。
景容看着他,始终没说什么。
二人就这样无声的坐了会。
持久,莫若盯着他们,手指往桌上一敲:“说吧。”
说吧!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
景容:“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我要你亲口告诉我。”
“莫若……”他刚开口,
“所以这是真的?”
景容颦起剑眉,回:“是!”
一个字。
当即,莫若有点坐不住了,提高嗓音:“你们是不是疯了?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显然,他到现在还不敢相信!
当得知大临派兵来峡门关准备劝侯辽归顺时,整个侯辽都震惊了。
木扎尔当时一句话不说。
三爷也是。
其他的“高层”们则气得直拍桌。
侯辽的将士们更是做好了迎战的准备,打算血战一场。
所以莫若只能悄悄先来见景容一面,了解清楚。
面对莫若的质问,景容面色毫无波澜,正色道:“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知道你还……”“从侯辽灭了越丹的那一刻,就注定会有今天这样的局面!就算来的人不是我,也会是别人,就算坐在皇位上的那个人不是卫奕,换做别人也会有同样的决策,因为……满朝文武百官对今时今日的侯辽都已
经起了忌惮之心,你应该知道,一旦起了此心,就……”
“行了。”莫若低吼制止,“但你明明知道侯辽从来都没有逐鹿中原的野心,这次之所以灭了越丹,也是因为越丹先起了野心,这是无可奈何的一步。 ”
“我信又如何?可天子不信!满朝文武百官也不信!他们看到的只有一个日渐强大的侯辽,一个对大临而言极具威胁的部落。”
莫若听完后,渐渐冷静下来,喝了口水:“我懂了。”
他来,就是为了弄明白,了解清楚。
现在,懂了!
侯辽独大,大临忌惮,这是必然。
但——
他抬眸与景容说:“可是以侯辽人的脾性,他们可以吃败仗,可以去送命,但是绝对不会认输,更不会向任何人投降!此次大临要想侯辽归顺,这是根本不可能的。”
景容告诉他:“还有另一个解决办法。”
“什么?”
“侯辽退往西部三百里。”
“这不可能!”莫若直接否定,激动道,“草原上的部落族人最看中的就是领土,让他们退往西部三百里比让他们归顺更难。”
“这是唯一的办法。”
“那就只能兵戎相见了!”
“你……”
“别说了,总之归顺也好,退往西部也好,在侯辽人眼里这都是行不通的。”莫若明确的告诉他。
二人都争红了脸。景容不想跟他这样争论下去,抚平情绪道:“莫若,你知道我不想与你为敌,你想想看,如果此次来这里的人不是我而是别人,那最后的结局一定是开战!可我的目的不是跟侯辽打仗,而是为了解决问题!
”“但你这是在为难我,我夹在中间左右不是!”莫若苦丧着脸,为难极了,“就算我明白你也没用,你得让侯辽人明白,我看……你还是亲自去见三爷和木扎尔一面吧,不管怎么说,你也帮着侯辽打赢了越丹
,他们至少会让你把话说完,至于听不听,就看你怎么说了。”
景容点头。
“我是应该亲自去见他们一面。”
渐渐冷静下来。
两人又小谈之后,莫若便离开了。
景容起身行至门口。
心有巨石压盖!
其实在卫奕下旨的那一刻,他就想过驳了那道旨意,更想过拿出先皇的遗诏逼卫奕退位,可是……如果是以保侯辽的名义去逼卫奕退位,那么朝中大臣、天下百姓还会服他吗?
他能做的,就只有劝说侯辽了。
随后,纪云舒过来,问他:“怎么样?”
景容摇头,叹气。
纪云舒轻轻握住他的手臂。
仿佛给予了一股很大的力量。
她知道他心里有着很大的压力,一方面要给大临朝臣子民一个交代,另一方面又不想与侯辽开战,那两块巨大的石头压在他的心上,换做常人,早已经承受不起了。
她多希望,自己能为他分担一些!……
第1019章 你想回家乡吗?
深夜。
峡门关的城楼上,纪桓身姿挺拔的站在那儿,一双冷硬的目光直勾勾的看向远处一望无际的黑夜!
眸子越来越深。
他迎风而站,面色平淡,看不出究竟在想些什么?
而在他身边的城墙上插着一面大临的小型旗帜,正随风而摆。
那抹红色在火把的照耀下格外刺眼!
从到峡门关的这一路上他都极少说话,一直安安分分的做着景容的“助手”,成为陪衬。
在外人看来,皇帝准他与容王同行戴罪立功,那可是莫大的隆恩,他若不乖巧一些,还拿出以前做大将军的气势来,恐怕就会引来他人话柄。
他不知自己在这里站了多久。
忽然——
“原来你在这!”一道有力的声音传了过来。
就见褚成玉踏着战靴子从远处走来,行至他身侧。
“刚刚宴席上你不在,正想着你去了哪儿,没想到来了这。”
纪桓目不斜视,淡淡道:“你知道我不喜欢那种场合。”“知道。”褚成玉笑了笑,带着一种了解他的意思,随即顺着他的目光往远处看了去,说,“还记得七年前我们一起出兵去曲姜,那场战役可是打了好几个月,回来之后,你兄弟二人去了京城,我就来了这,
不得不说,时间过的真快。”
带着感慨的味道。
又有些苦涩!
七年前,大临与曲姜开战,当时的领将除了纪桓和纪黎,还有他褚成玉,三人可谓是大临叱咤风云的人物。原本那场战役可以尽早结束,也能让曲姜早早退兵,但因为褚成玉的一个失误,让对方的将领得以逃脱,因而那场战役又打了好几个月,导致死亡人数增多,粮草耗尽的更快,若不是大临最后撑住了,说
不定那场战役的胜利者会是曲姜。
也正是因为褚成玉的失误,先皇下令将他派来了峡门关,这一守,就是六年多。
而当时从褚成玉手中逃脱的将领,正是苏子洛(纪裴)的父亲!
也是在那场战役中,苏子洛的父亲被纪黎所杀,而他则被纪家兄弟当成遗孤带回了锦江。
纪桓侧头看他:“你倒是一点也没变!”
“一点也没变?呵呵,守在这鸟不生蛋的地方,能变到哪去?整天都是重复的事情,我倒是羡慕你,还能在京城里逛一逛、看一看,可是我呢?我祖父死的时候我都不能赶回去给他送终。”褚成玉苦笑。
然——
纪桓说:“我倒宁愿当年来这里的人是我。”
褚成玉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拍了拍他的肩:“纪家发生的事我都知道了,世事难料,谁也不知道下一步会发生什么?”
“人定胜天!”
“哦?你这话里有话啊。”
纪桓再次遥望远处:“褚将军,你想回家乡吗?”
呃!
“做梦都想,打了一辈子的仗,谁不想安定下来,侍奉在亲人身边啊!”
“不远了,相信我,你很快就能回去的。”
笃定!
褚成玉不大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只见纪桓忽然将手边插在城墙上的那面小旗帜拔了出来,在手里挥动了几下。
旗帜随风而起,一抹红色在黑暗下若隐若现……
侯辽主营。
在收到大临要他们归顺的消息后,木扎尔苦恼了好几天。
他是个不爱打仗的人!
更是个瞻前顾后的人!
现在大临如此逼迫,他左右不知如何行?
营帐中,三爷坐在左侧,也是一脸犹豫,大概心情也跟木扎尔一样。
赛和操着粗狂的嗓音道:“那帮中原人实在猖狂,竟然想我侯辽归顺他们?啊呸!简直做梦!”
气鼓鼓的!
差点就要掀桌了。
他这一说,就有人道:“大不了跟中原人打一仗,老子就不信那帮瘦猴能扛得住咱们手里的大刀。”
“没错,跟他们拼了!”
“就是死也不能向大临服输!”
……
营帐中像一个巨大的火炉一样。
“咚!”
木扎尔终于被吵得忍不住了,握着拳头往桌案上重重捶去。
顿时,大伙都收了音!
一双双等到号令的眼神齐刷刷的看向木扎尔。
期待他一声令下,跟大临来个你死我活!
木扎尔沉了口气,看向三爷,问:“赫赤,你怎么说?”
三爷脸色沉得更深了些,他只说了两个字:“棘手!”
这两个字让整个营帐中陷入了一股从所未有的低寒中。
没有一个人说话!
直到——
木扎尔说:“你的意思是……我们应该归顺大临?”
呃!
三爷还没回应,就有人不干了。
“归他娘的祖宗!咱么就是被大临那帮狗娘养的一个个杀死,也绝不会向他们归顺。”
“没错!就是死,也绝不答应。”
赛和的反应是最激烈的,他猛然起身,那大大的肚皮将面前的桌子撞翻。
轰隆一声。
上面的酒杯和酒洒得到处都是。
他说:“首领,我们坚决不同意归顺大临,对我们来说就是耻辱,他们将我们逼到这种地步,我们就应该立刻集结兵马,跟他们狠狠来一仗,谁输谁赢还说不定。”
“打!”
“打……”
大伙都亢奋起来,纷纷拍桌。
三爷喊了一声:“都静一静。”
威慑十足。
大伙再次闭嘴。
三爷看向众人,眼神犀利严肃,说:“你们当这是在跟越丹打仗吗?我们现在面临的是大临,就算你们不怕死,可是咱们草原上的牧民怎么办?难道他们的命你们也不顾了?”
“可是我们绝对不能就这样归顺他们。”
“我们当然不会归顺大临!”三爷坚定道,“就像你们刚才说的,那是耻辱。”
“既然如此,那就打!”
“打!”三爷怒目,“你们可知道大临有多少兵马?多少弓箭?我们才刚刚跟越丹结束战役,根本没有能力再继续跟大临抗衡,若是硬打,是什么下场你们知道吗?”
面对质问,无人敢说了。
木扎尔问:“那你想怎么做?”
三爷沉默了一会,说:“这次带兵前来的人是那位景公子,他是大临的王爷,我……应该先跟他见一面。”……
第1020章 二选一?
三爷和景容的想法一样!
此事事关重大,唯有见一面才能好好谈。
各种细节也能说得清楚些。木扎尔满脸纠结,叹气坐下,一记闷拳砸在了桌上,心里左右不定,不知下一步该怎么走?他虽是侯辽的首领,万人之上,心里有一股勇气,不怕死,也不怕输,可用别人的话来说却瞻前顾后了些,很多事情都无法一时间拿定主意!大概也只有坐在他那个位置上的时候才能体会到他的顾虑吧,毕竟,这可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是整个侯辽的事,说的更准确些,他现在手里掌握的不仅是侯辽的命运,还有侯
辽几百年的尊严和无数人的性命,所以决定起来自然瞻前顾后。
一步也不容错!
而这次集体议事并没有得到任何人想要的那个结果。
三爷回到自己营帐后,一言不发!
看的赛和心里干着急,便操着嗓音大声说:“三爷,你倒是说句话啊!既然你都说归顺大临是不可能的,那咱们就应该尽快集结兵马才对,做好万全准备,才能跟那帮中原人好好打一仗。”
他坚持出兵。
“打打打,你就知道打。”三爷横了他一眼。
“三爷……”
乌力罕立即朝他肩膀上拍了一掌:“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冲动,做事之前都先过过脑子,这可不是跟越丹打仗,不是一个部落,而是大临!他们兵马强盛,弓箭管够,我们硬碰硬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相对于赛和,乌力罕可就理智多了!
“你是长别人气势灭自己威风!”
“我看你是油盐不进!”
“那你说现在怎么办?我们既不归顺又起兵不打仗,难道就这样跟中原人死耗着?看谁的命长?我可没那功夫。”赛和哼了一声,身上的肉抖了好几下。
乌力罕无语:“你说你,跟着三爷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是一副冲动鲁莽的性子,再这样下去,你迟早会坏事。”
“那也比你强,婆婆妈妈,什么都不敢做,就跟个娘们似的。”
“你……”乌力罕每次都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手一挥,“切”了一声,不想跟他继续争辩下去。
三爷听着二人争执不下,始终拧着眉头一言不发。
过了好一会——
赛和和乌力罕对视一眼,皆不知道三爷在想什么?
“三爷,你是不是已经有主意了?”乌力罕询问。
三爷叹气,“事情都已经这样了,能有什么主意?”
他也纠结!
“现在首领也不知道怎么办,三爷,这担子可就压在你身上了,你的决策……是最重要的!”乌力罕刻意提醒。
最重要的!
就像一块大石头。
三爷撑着脑袋,又叹了口气:“行了,让我好好想想吧。”
“好。”
就在这个时候,莫若已经从峡门关赶了回来。
他来的很匆忙,明显就是快马加鞭赶回来的。
一见到三爷,他就将自己与景容的谈话内容全数告诉了三爷。“什么?若是我们不归顺,就要退往西部三百里?”赛和惊呼,难以掩盖怒火,“他们怎么不说让我们直接将西塞草原送给他们!一帮狗贼,一帮王八羔子,这跟抢有什么区别?我看,他们就是摆明了要逼我
们开战。”
气愤不已!
赛和恨不得现在就冲到峡门关去斩杀了那帮“诡计多端”的中原人。
乌力罕拉住他:“你冷静点。”
“现在还怎么冷静?”赛和转而与三爷说,“三爷,你听到了,大临人要我们退往西部三百里!我们就是死,也不受这种耻辱。”
草原上的不缺粮食,不缺金银财宝,最缺的就是土地,对他们而言,领土是神圣不可侵犯的,若要让出领地,不仅等于要了他们的命,还是赤裸裸的羞辱。
三爷被吵得脑袋疼。
挥挥手:“你和乌力罕先出去吧,我跟莫若有话说。”
“三爷!”
“出去!”
赛和不肯走,抓着莫若的手臂说:“莫若安答,我知道容王是你的好友,但这件事情可不能谈交情,你娶了阿思,那就是我们侯辽的人,是跟我们的人!”
提醒他。
莫若沉着脸,其实心里都明白。
最后,乌力罕拉着他出去了!
等他们出去后,莫若坐在三爷对面,说:“爹,从景容所说的来看,他们是绝对不可能退兵的。”
三爷盘腿坐在席上,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良久——
他反而问了莫若一句:“你觉得呢?”
“爹?”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这可为难了莫若!
一面是自己的兄弟,一面是自己老婆的娘家。
该怎么选?他沉默了很久,说:“我知道归顺大临和退往西部这两条路对整个侯辽而言是不可行的,大伙就是宁愿跟大临拼到你死我活也绝不认输,可是……如果真的跟大临开战,到时候整个西塞草原就会血流成河、
死伤无数。”
“所以你觉得……我们应该从他们开出的条件中二选一?”
“这只是我的看法!”
不是决定!
三爷点头,又沉了口气。
莫若满脸认真的问他:“爹,你真的想看到那一天吗?”
三爷:“……”
陷入了沉默。
过了很久——
三爷才说:“我会去跟木扎尔好好说一说,你先回去吧,阿思就快要临盆了,身边需要你。”
“知道。”
“这件事也别跟她说说太多,免得她担心。”
“恩。”
莫若走后,三爷又坐了很久,最后去找了木扎尔。
木扎尔似乎知道他要来,早就在里面等着了。
“刚才人多,很多话不好说。”木扎尔说。
关上门好好聊!
三爷将莫若告诉他的也都一一告诉了木扎尔。
木扎尔没有赛和那么激动,反而很冷静,闷声喝酒,一坛子的酒很快就见底了。
这一晚,二人就这样坐着,什么都没说。
直到第二天!
三爷从木扎尔的营帐出来后就被格塔“逮住”了。
将他拉到一边。
小声问:“怎么样?木扎尔怎么决定的?”自从上次格塔阴阳怪气的跟他说了那番话后,三爷一直对他怀有警惕之心。
第100章 取名
格塔一直都不服木扎尔!
这一点,三爷是知道的。
他说:“还没决定好。”
“赫赤安答,现在木扎尔拿不定主意,所有的局决定权都在你身上。”
“你什么意思?”
“之前我就说过,木扎尔做事瞻头顾尾,就连出兵攻打越丹也是一拖再拖,现在面对的可是大临,若是再犹犹豫豫,拿不定主意,可是会牵连很多人的。”
话里带话!
三爷看了他一眼,最不爱跟这种人说话。
“格塔安答,有些事我不想说得太清楚。”
“你……”
“侯辽的首领是木扎尔!这一点,什么时候都不会变。”“赫赤安答,既然你都这样说了,我这话也就不藏着掩着了。”格塔横着那两道粗狂的眉,说,“像木扎尔那样的人如果继续坐在那个位置上,只会让整个侯辽都成为大临口中的大饼,这就等于将侯辽送给了
大临,今时今日的我们在西塞草原上的一切都是一天一天打下来的,是我们用命和鲜血换来的,可是木扎尔很快就会将这一切拱手给大临!别说我了,赫赤安答,你能忍受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
“其实这侯辽的天下应该是你的!”
“……”
“如果没有你,木扎尔根本不能在现在的位置上安安稳稳的坐着,侯辽首领的位置,应该是属于你的。”
三爷似乎已经猜到他会说这些了。
格塔继续说:“我们现在应该立刻集结兵马,跟大临拼一拼,谁输谁赢还说不定。”
三爷神色越来越沉,眯着眼睛。
一句话也不说。“如果继续下去,木扎尔一定会同意大临归顺,到那时,我们就要向大临俯首称臣,一辈子都活在别人统治下,别说我不甘心了, 就是我们的将士们不会答应,赫赤安答,只要你一句话,我就带着我的人
誓死追随你,我们一起……逐鹿中原!”
那一句逐鹿中原充满了野心!
三爷知道他有野心,却没想到野心这么大。
这跟那些越丹人有什么区别?
他警告格塔:“刚才你说的话我就当没听见,你也不要再说第二遍。”
“赫赤……”
“侯辽的首领只有一个,那就是木扎尔!”
格塔似是被他狠狠打了一巴掌,“木扎尔这样的人根本没有资格做首领,他心里只有退让,只有他自己!”
“够了!”三爷低吼一声,“你可怕的想法最好收起来。”“我是为了你!这一切本来就是属于你的,你甘心一辈子为木扎尔卖命吗?我们豁出性命为了他,为了侯辽,但他很有可能会答应大临归顺,对于整个西塞草原来说,是耻辱,我们天生就是在马背上打天下
的民族,是绝对不会归顺。”
木扎尔的声音很大。
周围经过的士兵闻声看了过来。
三爷便一把将他揪到营帐后,并且明确的告诉他:“你听着,我不会跟木扎尔作对,只要是他下的令,我一定会遵从,你若是敢在从中捣乱,格塔,那我们这安答情分也就到此结束了。”
“到现在你还要为他卖命!”
“没错!我会服从他的命令,任何与违背他的意思和与他作对的人,就都是我的敌人!”
呃!
格塔脸色突变。
三爷也甩下这番话后走了。
格塔怒目的盯着三爷那道背影,眸子里似是窜着一团火苗,一把抽出自己腰间的短刀,狠狠的朝身侧的营帐刺去,“哗啦”一声,将那营帐割开了一道骤长的口子。
以此泄愤!
而他的话,一直在三爷耳边回荡。
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深刻极了。
其实格塔说的没错,这侯辽的天下是他三爷替木扎尔打下来的,最后资格坐上首领位置的那个人,应该是他才对。
可他无心那些!
只想安安稳稳的圈着一块地,自己养着兵马,过着日子。
另一边。
莫若回去后,立刻去找唐思。
即将临盆的她哪里也不能去,听说了此次的事情时,心急如焚,却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看到莫若一回来, 她就等不及问:“怎么样?事情是不是真的一发不可收拾了?真的要打仗了吗?”
急着脸色通红。
莫若不想影响她的情绪,便说:“你先别想那么多,有我们会处理的。”
“处理?打算怎么处理?我爹怎么说?木扎尔怎么说?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发生这样的事,他卫奕难道是眼瞎了吗?”气愤至极。
“你别激动,现在最重要的是你的身体。”
“什么我的身体啊!这要是打仗的话,我还能上战场的杀敌。”
莫若头疼,劝道:“听话,不准胡来,再过几天你就要临盆了,爹就是知道你的性子会着急,这才让我赶紧赶回来好好看着你,你要是出了什么事,你让我怎么办?”
唐思听他这样说,缓缓冷静下来,垂目看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伸手轻轻抚摸着,她的掌心处仿佛能感受到肚子里那个小人儿在心跳声,是那么的细微,那么的脆弱,她心里的气也一点点的散去了。
“我多希望我们的孩子出生的时候一切都是很好的。”
莫若将她揽入怀中,“会的。”
“莫若,其实我很怕,我不是怕我们跟大临打仗,我是怕我们不知道再去面对景容和阿纪,但是我知道,最为难的那个人,其实是你。”
莫若说:“傻瓜,你担心的一切不会发生的,是你说的,等孩子出生后,让他跟景容学武,跟纪姑娘学画画,我们不会走到那一步的。”
“恩,我还等着孩子出生那天,让阿纪帮我一块给孩子取名字呢。”
莫若将她搂得更紧了些。
他的眼神也不由的深了下去。
景容与他是穿着开裆裤就认识的,自幼一起长大,甚至不分你我,若事情真的发展到了那一步,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到时候,是打?
还是不打?
若是打输了,景容会如何面对他?
若是打赢了,他又该怎么面对景容?
一想到这里,他就心慌意乱。
甚至不敢再往下想了。只能期盼着那一天永远不要到来。
第1022章 盛宴款待
峡门关。
景容来这里已经有三天时间,却迟迟没有派使臣去和侯辽“谈判”。
褚成玉有些急了,便亲自去找他了一趟。
“王爷,我们是不是应该派人去趟侯辽,跟他们的首领谈一谈?可不能一直这样等下去,总得有个结果。”
在褚成玉看来,他认为景容是在故意拖延时间,打算想办法解决如今的局面,可事已成定局,无力回天,就算景容再拖,也拖不出个究竟来。
但他没想到景容回应他的是:“本王会亲自去一趟。”
“亲自?”褚成玉吃惊,立即劝阻,“虽说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可您是王爷,万一出了事,后果不堪设想。”
“本王已经决定亲自去了,毕竟有些事不是使臣就能说明白的,本王必须亲自去见木扎尔。”他又吩咐褚成玉,“你去告诉纪将军一声,本王要带他一同去,稍后就出发。”
“一同?”
“没错。”
褚成玉眉心一颤,眼珠子晃了晃,垂目应道,“是,末将这就去通知纪将军。”
大约一个时辰后,马匹已经备好。
在走之前,景容交代褚成玉:“本王去见木扎尔还不知道能不能谈成,但是你必须死守峡门关,寸步不离。”
“那万一……”
“没有万一,总之没有本王的命令绝不能出一兵一卒。”
“这会不会太冒险了?”褚成玉担忧。
景容夹紧眉心,朝远方看了一眼,沉声道,“那就冒险一回吧。”
褚成玉收了音!
出城时,纪云舒亲自来送他,为他整理身上那寒光凛人的盔甲。
“你小心点。”
“我知道。”
她朝远处的纪桓看了一眼,问景容,“为什么带他去?”
景容说:“我不放心他在这里。”
一句不放心,夹杂了许多含义。
说到底,他是不信任纪桓。
更不信卫奕突然派纪桓来协助他的好心。
所以,如果他去侯辽的话,是绝对不放心将整个峡门关交给纪桓的,他必须把纪桓困在身边才放心。
他握住纪云舒的手,将她揽入怀中,紧紧抱着。
在她耳边轻语,“云舒,答应我,待在这等我回来。”
她枕在他结实的胸膛上,仿佛能感觉到他冷硬的鳞甲内炙热跳动的心。
“好,我就在这等你,哪也不去。”
她最后为他整理了一遍盔甲,目送着他上马离开。
那道高大的背影,伟岸挺拔。
渐渐消失在了她的视线里……
她眸子轻闪,转身跑上了城楼,指望还能再看一看景容。
可远处已经被白雾笼罩得严严实实,视线难以透过。
她紧攥着手心,指甲泛白。
在城楼上站了许久。
……
十一月份,草原上的风如刀子一般滚过。
景容与纪桓骑马同行,前有将士举旗开路,后有琅泊和几十个将士跟随其后。
他们不是去打仗,是去谈判的,所以带的人极少。
到了侯辽,木扎尔盛宴款待。
这一礼节让所有人都不明白,按道理,大临和侯辽如今的关系,足够木扎尔将景容活剐了,偏偏没剐他,还用草原上最隆重的礼待他。
此次盛宴进行了两天两夜。
而这两日里,谁也没有谈及归顺的事情。
最后一天,景容喝完了手边放置的最后一杯酒。
木扎尔将自己的人遣了出去,只留下三爷。
景容也让纪桓和琅泊出去了。
三人闭帐而谈。
气氛凝重。
“你先前助我们灭了越丹,这两日的盛宴是用来谢你的。”木扎尔举杯。
原来这是一次感谢宴!
景容说:“当初帮你们,也有我的私人原因。”
“不管怎么样,还是要谢你,现在谢也谢完了,我们也该开门见山了。”木扎尔终于直入了主题。
之前宴席的轻松也一扫而去。
景容眉心轻蹙,转动着手中那个空酒杯,认真道:“木扎尔,此次我来的目的不是为了跟你们兵戎相见”
“要我们归顺,是不可能的!”
“还有第二个选择。”
“退西三百里?”木扎尔显然觉得这第二个选择更加可笑,沉了口气,非常明确的说,“这两个选择都不可行!”
这个回答是在景容的意料之中的。
因为他本来就没打算让木扎尔立刻点头答应,毕竟这对一个部落的首领来说本来就是件难事,不然,他也不会亲自来一趟。
他心平气和的说:“我亲自来找你们,就是为了避免一场没有必要的战争。”
一直沉默的三爷接了他的话尾:“你所说的没有必要,就是劝我们归顺?”
景容不说话。
表示默认了。
三爷面色一僵,眼神闪过一丝狠厉:“你这次过来就只带了几十个人,就不怕我们杀了你?”
“若是怕,我就不会来了。”景容无惧,道,“其实大临皇帝有一句话说对了,如果你们愿意归顺,往后大临也不会再有顾虑,你们将来若有难,我们也会全力相助。”
木扎尔和三爷互看了一眼。
二人脸色难看。
木扎尔眼眸微紧:“我们侯辽人可以败,可以死,但就是不能向你们大临俯首称臣。”“那你们就想到西塞草原上血流成河的那一天吗?”景容神态肃然,眉峰高蹙,告诉他们,“所谓归顺,不过是一张纸,一个章!你们的领土不会少,人也不会少,以前是什么样,将来还会是什么样,大临也
不会干涉你们,你们依旧可以在这片草原上的独大。”
“……”
景容掐住重点,说了一句:“要知道,任何人都会相信……强大等于野心!”
强大等于野心!
这话没毛病。
也因为这句话,使这次的“谈判”陷入了一个巨大的冰窖中,
景容观察着木扎尔和三爷的眼神变化,仿佛看到了他们眼中的犹豫。
三人沉默着。
谁也没说话。
就在这时——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声响。
营帐中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一群侯辽人提着大刀冲了进来。
领头的人是格塔!
他一进来就下令:“把人抓起来。”几个侯辽人迅速将大刀架在了景容的脖子上。
第1023章 十天时间考虑
格塔突然来的这一出,让众人始料未及!
木扎尔和三爷都没想到。
景容面对架在自己脖子上的那几把大刀时冷静极了,但那道冰眸却忽然沉了下去。
他算准了那几把刀不会落下!
而就在刀架上他脖子上的那一刻——
“砰!”
木扎尔拍桌起身,质问格塔,“你这是做什么?”
格塔黑着脸,一副凶狠之像,说:“木扎尔,我在帮你解决问题。”
“你带着人闯进来帮我解决问题?什么意思?”
“现在大临王爷亲自送上门,哪有不抓的道理?只要抓住他,我们就能要挟大临,峡门关的那帮中原人也等于束手就擒了,到时候,我们就可以举兵杀入中原。”
气势十足。
也野心勃勃。
仿佛从他的身上看到了越丹首领呼和浩的影子。
那帮跟随他进来的侯辽人也因他刚才的话而气势高涨。
他们就像一匹匹饿极了的野狼,而景容就是一块带血的生肉。
“没错,绝对不能向大临归顺,擒住这个王爷,跟他们拼了。”
“拼了。”
……
众人完全不受控了!
木扎尔的人也立刻冲了过来,与格塔的人形成了两派。
琅泊和纪桓也带着那几十个大临兵冲了过来。
三方人马,谁也不退让!
就快将这大营帐给挤破、撕破了。
琅泊看到自家王爷被人用刀架着,喊了一声:“王爷!”
景容抬手,示意他不必担心。
脖子上那几把刀还真要不了他的命!那几个侯辽人也没有伤他的能力!
木扎尔冲着格塔戟指怒目,“格塔,立刻让你的人滚出去。”
大手一挥。
格塔阴沉着眼,不肯退让:“木扎尔,你想归顺大临,我们却不想。”抬手指着景容,“总之今天,我必须擒了这位王爷。”
“两国交涉,不斩来使,你要是敢动他,那就是跟我为敌。”
“他是我们的敌人!”
“格塔,我再说一次,放人!”
“我也再说一次,这人,我是要定了!”
格塔这话刚说完,三方人马就都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格塔紧握手中的大刀,满眼不甘,转而看向三爷,“赫赤,我先前跟你说过的话现在也不会收回来,只要你一句话,我格塔便带着自己的人听命与你,我们一起杀入中原。”
“砰!”
三爷怫然悦色,大掌拍桌,肃目而起,走到格塔面前,眼神狠厉,咬牙道:“木扎尔的话就是命令,他让你放人,你还不放!”
“这是我们的机会,也是你的机会。”“闭嘴!”三爷将他手中的大刀一把夺了过来,迅速架在了他的脖子上,语气冷厉道,“格塔,有些话我不喜欢说第二遍,你就是把你自己的命给我,我也不会违背木扎尔的意思,你现在收手还来得及,要是
敢乱来,我现在就杀了你。”
他手腕稍稍往上一提,大刀在格塔的脖子上割开了一道口子。
见状,格塔的人都齐刷刷的拔出了大刀。
三爷的人也纷纷拔刀相向。
只等一声令下!
格塔怒视三爷,满脸通红,双拳握得发颤,他说:“算我格塔看错了人,你和木扎尔一样妇人之仁、瞻前顾后,我们侯辽人是从马背上打来的天下,就是死,也从来不认输!”
“我不想跟你说这些,赶紧放人!”
“赫赤,中原那块肥肉该由我们来啃,只要你点头,西塞草原上所有的部落兵马都会集结在一起,逐鹿中原,一统天下。”他还在试图说服三爷。
三爷狠下了决心,手臂一抬,用手中大刀的刀柄朝格塔的肩上重重敲去。
力道很足!
格塔肩膀受力,猛然单膝着地。
只手撑在地上。
他刚直起后背,三爷手中的大刀就再次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三爷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格塔,你要是再不收手,那就是造反!”
造反的罪名谁人敢担?
格塔冒着满头的青筋,强忍着心里的不甘已经到了极限。
“看来你和木扎尔已经下定决心要归顺大临了。”他哼笑起来,无比失望。
最后——
他抬起手臂,朝自己的人挥了一下手。
那几个原本用刀架在景容脖子上的人将刀收回。
退到了一边。
于是,三爷也将手中夺过来的那把大刀丢在了地上。
“咣当”一声!
并且警告格塔:“你最好不要在这个时候闹出什么事来,不然,别说木扎尔容不下你,我也容不下你。”
格塔哼笑,狼狈的捡起地上的大刀起了身,狠狠的看了景容一眼后,便带着自己的人出去了。
三爷的人也纷纷退下。
“闹剧”结束!
营帐内再次恢复平静。
可被这一闹,这场原本快要成功的谈判也暂时黄了。
琅泊冲了进来,问景容:“王爷,你没事吧?”
景容摇头,神色平静。
他自始至终都像个悠闲看戏的人,看完了刚才这场侯辽的小内战后,他撑身起来,走到了三爷面前。
薄唇轻启:“如果我真的死在这,峡门关的几万将士就会立刻出兵,到时候就会发生你们根本不想看到的那一幕,所以你们刚才的反应,其实已经帮你们做了决定!但我还是给你们十天时间考虑。”
三爷没说话。
其实却是如景容所说,如果他真的想开战,刚才就不会阻止格塔了,所以,他和木扎尔其实已经做出了决定。
……
格塔被三爷当众羞辱,心里一肚子火,回到营帐后就一直在喝酒。
酒瓶子到处都是。
忽然,有人进来了。
“谁?”
他一脸警惕,本能的抓起手边那把大刀。
一抬头就看到了纪桓!
“是你?”他站起身,质问,“你来这干什么?”
纪桓这号人物,他是认识的。
大临先皇亲自册封的“长林将军”!
当年纪家兄弟叱咤风云,人人皆知!
纪桓盯着他:“我是来帮你的。”
“帮我?你什么意思?”
纪桓轻笑,慢悠悠的坐了下来,拿起桌上的酒瓶往杯子里倒了杯酒,小酌一口。
一副要长谈的架势!这让格塔可就摸不透了,心里困惑,在纪桓对面坐了下来,问:“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第1024章 地图
“你到底想干什么?”
格塔眼不眨的盯着他看。
纪桓喝完了自己倒的那杯酒,将酒杯轻轻放下。
虽轻,可杯底碰到桌子的时候还是发生了一声闷响。
他看着面前困惑却充满警惕的格塔,一字一字的与他说:“明天容王就要回峡门关了,他这次出来就只带了二十几个人,除了我和他身边的琅泊以外,其余的人不足为患。”
带着提醒的意思!
格塔不是傻子,自然听出了其中的玄机。
他眯着眼睛斟酌半响,问:“你是想告诉我,明日等你们那位王爷在回去途中,让我……”
没把话直接说完
但心里是知道了。
纪桓笑了下,手指往桌上敲了下,身子往前倾去:“希望我刚才说的能帮到你。”
格塔心里在打转,问:“你为什么要帮我?”
“我不是帮你!”
“那是什么意思?”
“总之,我是站在正义这一面的。”
“呵呵,纪大将军,我格塔可不是傻子,万一你是想引我上钩,故意埋伏我呢?”
纪桓因他的话又笑了下:“你想多了,容王身边只有几十个人,怎么算计你?再说,这里还是你们侯辽的地界,我能做出什么来?”
这样想也是!
但他心里依旧半信半疑。
纪桓又倒了一杯酒,却推到了对面,继续说:“我倒认为,这侯辽首领的位置应该由一个有野心的人来坐,而不是弱者。”
呃!
他说完这番话,起身走了。
从进来到出去,丝毫不拖泥带水!
格塔盯着面前那杯酒,想着纪桓刚才说的话。
“我倒认为,这侯辽首领的位置应该由一个有野心的人来坐,而不是弱者。”
有野心的人,不就是暗指他吗。
渐渐的,他那张面拧到一起,露出了嗜血的狰狞之像。
随即,将面前那杯酒一饮而尽。
……
另一边。
经过之前侯辽人那一闹,琅泊就更加警惕了,他吩咐外面守着的侍卫:“好好看着,一定要注意。”
“是!”
他又在外面寻了一遍,这才放心进了营帐。
景容盘腿坐在里面,面前放着一张地图。
是侯辽的地图。
正在仔细的看着。
琅泊走到他面前,说:“王爷,我看我们还是赶紧离开吧,我看那个格塔就不是善茬,万一再闹一次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景容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地图上一点一点的划过,最后停在一个位置上。
神色一紧。
可那抹紧蹙之色稍纵即逝。
他抬起头,看向一脸胆小的琅泊,说:“现在还是晚上,外面可比这里还威胁。”
想想也是!
琅泊说:“王爷,格塔当着木扎尔的面带人创进去拿人,我看当时木扎尔其实也忌惮他,说不定将来会招惹出什么事来,早除早放心。”
“现在还不是格塔的事,最重要的,是解决现在眼前的问题。”
“是!”
相对于他,景容冷静多了,他用手指了指自己对面:“你坐下,我有话跟你说。”
“嗯?王爷?”
“坐吧。”
突然很严肃!
琅泊愣了愣,盘腿坐下,一脸困惑。
静等景容说些什么。
景容看着跟随自己身边多年的傻大个,认真的问了句:“你跟了我多少年?”
琅泊心里算了算:“属下十二岁就跟着你了,算一算也有十五年吧。”
“嗯,是很久了。”
“王爷怎么突然问这个?”
景容说:“琅泊,等这件事解决后,你就去找那位秦姑娘吧。”
啊?
琅泊一惊,赶紧说:“王爷,你这是要推开我啊?我……”
“你想什么呢!我只是不想你再跟着我风里来风里去了,我也不想说什么舍不得的话!总之,如果你能自己爱的人在一起,我会为你高兴!再说了,我不能让你永远跟着我,你也要有自己的生活。”
一说到这,琅泊那糙汉子鼻子就酸了。
虽然他答应过秦夕,等一切安定下来后就去找她,也打算找个合适的机会跟自家王爷说,可现在却由景容说了出来,他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总之,想哭!
他说:“王爷,其实就算属下跟秦夕在一起了,还是可以继续跟着王爷的。”
“行了,我知道你忠心,可秦姑娘需要的是安定,你应该带着她好好生活才对。”
琅泊巴了巴嘴,拍着胸脯说:“只要王爷需要,不管属下在哪儿?都会前来帮助王爷。”
景容笑笑。
倒了两杯酒,将其中一杯推到他面前。
“你们二人好好喝一杯!”
二人一饮而尽。
随后,景容正色,跟他说:“不过现在,我还要你帮我去办件事!”
“王爷说。”
景容的手指朝面前桌案上的地图敲了敲。
正是之前他手指停留的那个位置!
……
第二天。
景容便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了。
二十几人骑马而行,离侯辽主营越来越远。
行了半日!
眼看着再行两个时辰就要到大临边境了。
琅泊看了看周围,后面是草原,前方正好有一片树林。
草原上边境处的树林都很大,而且树木茂盛,若在里面藏着一支小兵马或许都不会有人察觉得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
一支利箭不知从哪儿射了出来。
稳稳的射在其中一个士兵骑着的马身上。
马的腹部中了一箭,嘶吼一声,前蹄一弯,往前十分狼狈的扑了去。
连同马背上的侍卫也一同摔了下来。
“嘶!”
随着那匹马一倒,二十几匹马都被惊动了。
“嘶!”
乱成一团。
景容的人立刻拔剑而出,寻找箭射来的方向。
琅泊大喊了一声:“保护王爷!”
顿时,几个侍卫立刻围在了景容身边。
好好护着!
紧接着,又有几支利箭从树林里射了出来。
但都被那些侍卫一一挑开。
“杀!”
远处忽然震耳欲聋的一声。
闻声看去,就看到那片林子里冲出百来个侯辽人,迅速将景容的人全部围在了中间。
领头的人,是格塔!
充满了杀气!
景容并不意外,骑在马上,缰绳一拉,脚在马镫上一撑,翻身下马。那些侍卫也纷纷下了马。
第1025章 跳下悬崖
格塔满是得意。
眼里充满了杀气。
他冷笑的望着景容:“今天你怕是走不了了。”
自信!
景容在周围看了一圈,对方的兵马至少两百人!
而自己这二十人纵使再如何厉害也是不抵的。
他一点也不紧张,与格塔说:“如果你今日不让我离开,你认为木扎尔会放过你吗?”
“啊呸!别跟我提木扎尔,他就是个孬种,成不了什么气候,这侯辽的天下应该是我,首领的位置也应该由我来坐,只要抓住了你,将来整个大临天下也会是我的。”
“大临的天下?”景容冷笑一声,走到他面前,“木扎尔都没有本事做的事,你就更不能了。”
“你……”
“趁着你现在还没有将侯辽推向深渊之前,赶紧收手!”
“你什么意思?”
“你真的以为抓了我就能要挟峡门关的将士?就能让他们听命于你?”
“你是他们的王爷!”格塔提高嗓音。
景容觉得这话是真的有趣:“我是王爷没错,峡门关的几万将士听我的也没错,可我不是权利的中心,也控制不了他们,你今天就是抓了我,对大临而言一点威胁都没有,到最后,只会给侯辽惹来麻烦。”
格塔根本不听他的话。
眼神的狂妄更浓烈了。
“好,那我就试试,看看抓了你到底有没有用!”格塔往后几步,嘴角勾着一抹阴森嗜血的笑,手高高抬起,下令,“今天谁要是抓了这条大鱼,就重重有赏!”
“哄……”
那些侯辽人气势高涨,提着手中的大刀朝被围在中间的大临侍卫砍去。
两百号人对二十号人!
显然是鸡蛋碰石头。
但景容、纪桓和琅泊的功夫也不赖,硬碰硬,可能还有赢的机会。
周围陷入了一片厮杀中!
格塔大刀对准景容:“来,让我试试你们中原人的剑法。”
一说完,就提着大刀砍了过去。
景容拔剑而出。
二人拼斗到了一块。
格塔显然不是景容的对手。
几招下来,前者就落了下风。
趁着格塔往后退的时候,景容手中的剑朝他的手臂上刺了一剑!
立刻就有几个侯辽人上来他。
将景容围住。
“王爷,你先走。”琅泊杀了到了他身边。
纪桓也过来了,轻声说:“琅泊,你先带王爷去那边的林子里,一直往南走,就能出了侯辽地界,到了那儿就有我们大临的兵。”
“好!”琅泊拉着景容,“王爷,快走。”
纪桓断后。
二人杀出重围,进了树林。
就在后一刻,纪桓收了剑,忽然朝身边的大临侍卫刺了去。
嗯?
他转而跟格塔说:“还不快追,这里交个我!”
格塔笑了笑:”我若能成事,你就是我的大功臣。“
说完,格塔便带着几个人进林子去追了。
纪桓提着手中的剑,开杀起那些大临的兵马来。
景容的人被一一绞杀!
一个侍卫吐血倒在地上,仰头惊讶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纪桓:”纪将军,你……”
还不明白状况!
纪桓冷笑,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说:“要怪就怪你们站错了队,而我……要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语毕,他将手中的剑插进了那人的后背。
死了!
满地都是死尸。
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
纪桓看向远处那片林子,眼神沉了下去。
那边,琅泊与景容在前,格塔在后带着自己的人紧追。
最后被逼到了一处绝境!
面前,是一处悬崖,底下是一处湍急的河流!
侯辽人将他二人围住。
一支支利箭对准了他。
无处可去!
格塔上前,说:“你现在认输还来得及!”
景容往身后的悬崖看去,问身边的琅泊:“敢吗?”
“王爷敢,我就敢。”
景容勾着冷冽唇,看向格塔:“你们侯辽人可以输,可以死,但绝不投降,我们大临人也一样!”
嗯?
格塔还没反应过来,景容就已经拉着琅泊跳了下去。
顿时被水淹没!
不见踪迹。
河水湍急,这一跳下去,必死无疑。
格塔站在上面,一脸气怒。
这个时候,纪桓也已经追了过来。
“人呢?”
“跳下去了。”
“什么?”纪桓往下看去,“那你还不快派人下去找。”
“这条河在我们侯辽叫死人河,河底和下游全都是荆棘,跳下去,就等于死了。”
“当真?”
格塔气愤捏拳:“现在人死了,我还拿什么来要挟峡门关那帮中原人。”
妈的!
到手的羔羊没了。
纪桓在确定景容掉下去真的会必死无疑后,他转身看着格塔,说:“我看你是没有机会要挟大临了。”
“那你说现在怎么办?”
“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格塔追问。
纪桓忽然眼神暗了下去,迅速从自己腰上掏出一把匕首,朝格塔的脖子狠狠的割了去。
可谓一刀封喉!
格塔甚至都还没有反应过来,脖子就被那把匕首割开了。
鲜血直流!
他瞪大了眼睛,双手捂着自己的脖子:“你……”
纪桓靠近他耳边,说:“这个办法就是……你下阎王殿去找他。”
呃!
他瞳孔一缩。
惊讶!
纪桓手往他后背一压,将他推下了悬崖。
格塔的身体迅速就被底下的水淹没了!
而周围的那些侯辽人却一点反应也没有,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一样。
其中一人上前,问:“纪将军,接下来怎么办?”
纪桓从身上掏出一块令牌给了那人,吩咐:“立刻前去峡门关,王爷有令,立刻出兵侯辽。”
那人接过那块令牌:“是!”
而那块令牌,就是景容的令牌。
纪桓盯着悬崖下面:“景容,这都是你该付出的代价。”
他眼睛微微一眯着,回忆着卫奕从京城送来给他的那封信件。
大概的意思很清楚。
卫奕要借他的手杀了景容。
而他若想重回京城,得到以前的一切,就必须灭了侯辽立功!
彼此所需!
现在景容死了,他也算替自己大哥报了仇。
而只要大临和侯辽开战,他领兵灭了侯辽,就可回京受封!
得到以前的一切。
这算盘,从卫奕下旨让他跟随景容来这里之前就已经全数安排好了。
一步步,都在按照他的计划走着!
很快,他就能成功了。纪家的耻辱也能洗清了。
第1026章 出兵侯辽
纪桓的人带着景容那块令牌快马加鞭的返回了峡门关!
城楼上的士兵远远就看到一匹矫健的马飞速奔来,马上人穿的是大临的盔甲,后背上还插着一面大临旗帜。
“是我们的人!”
城楼的是士兵立刻拿起手边的号角吹了起来。
“嗡……”
底下看守城门的大将听到号角声,立刻下令:“开城门。”
厚重的城门缓缓打开。
远处骑马前来的人到了门口便下了马,什么话也没说,朝城门急忙跑去。
口中大喊:“报!”
褚成玉听到了紧急的号角声,立刻从屋中出来,就看到远处的城楼上有人在挥动旗帜。
紧急的事!
嗯?
发生了什么?
此时,纪桓的人已快速跑到了他面前。
脸色凝重,满头是汗!
“发生什么事了?”
来人“咚”的一声单膝着地,跪在他面前,低垂着头,双手将一块令牌高高举过头顶。
大声道:“王爷令牌在此,立刻出兵侯辽。”
呃!
然而,来人声音在抖。
褚成玉怔了一下。
立刻接过那块的令牌,正反都看了仔细。
这确实是景容的!
“王爷人在何处?”他问。
来人将头低得更深了些,“王爷他……”
“说!”
“王爷在回来的路上遭到了侯辽人的伏击,坠……崖了!”
坠崖了!
三个字如一道闪电似的劈了下来。
“你说什么?再说一边。”
“王爷确实坠崖了,如今生死未卜。”
褚成玉浑身激灵了下,没反应过来,整张脸上都写满了惊讶,双唇微微颤:“坠……崖了?王爷……死了?”
“尸体尚未找到。”
“那与王爷同行的纪将军呢?”
“纪将军虽然已经脱险,但也身受重伤。”
褚成玉往后退了几步,心里冲击了好一会儿,怒意冲面。
持久——
他忽然手心一紧,双眉寒凛。
大声下令:“传本将军的命令,立刻集结兵马,讨伐侯辽!”
声如破竹。
来人应道:“是!”
没一会,号角声便响彻在整个峡门关内。
那是兵马集结的号角声。
峡门关的将士以最快的速度列好了队伍。
准备出兵侯辽。
打那帮蛮人片甲不留!
纪云舒正在房中,听到外头传来一阵阵的号角声时,心里紧了一下。
刚要起身,手指刮到了有些破开的桌角上。
当下就划开了一道口子。
一滴血滴到了她干净的衣袍上。
“啧!”她拿出帕子在手指的伤口处轻轻压着。
好在伤口不深。
血也很快止住了!
这会,时子然进来了。
他脚步沉重,脸色凝重,眼神里带着伤痛,在看向纪云舒的时候,眼里更多的则是不忍。
纪云舒问他:“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子然?”
“……”
“到底怎么了?”
时子然不忍说,吞吞吐吐半响。
纪云舒隐约察觉出了一丝不妥,好看的眉眼轻轻蹙起,朝他走近,试探性的问道:“是不是……景容出什么事了?”
时子然迎上她担忧的目光,说,“王爷……他……”
“你说啊,他到底怎么了?”她一把抓着他的手臂,十分激动。
“王爷在回来的路上遭到侯辽人的埋伏,坠下悬崖,生死未卜。”
生死未卜!
纪云舒浑身猛然一颤,双手无力的从他的手臂上松开。
往后退了好几步。
她嘴角轻勾:“你说什么?这不可能的!子然,这不是真的,对不对?”
“……”时子然不说话。
而他的沉默,几乎说明了一切。
纪云舒整个人跌到了椅子上,手无力一拂,将桌上的茶杯扫到了地上。
“砰”的一声!
碎得稀巴烂。
也如她的心一样,碎成了一块一块。
“什么叫做坠下悬崖?什么叫做生死未卜?”她悲凉一笑。
难以接受!
时子然看她这样,赶紧说:“王爷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十分肯定!
“生死未卜,生死未卜……”她口中一直重复的念着这四个字。
“纪姑娘?”
“他说过让我等他回来,他说过的,说过的……”
泪水夺眶而出。
覆满脸颊!
她脑袋里嗡嗡作响,又一片空白。
一双手紧攥着衣角,指尖泛白的厉害,指甲似是要掐入皮肉内一般。
景容的承诺仍在耳边不断的回荡着……
“云舒,等我回来!”
等!
她愿意等!
等他回来。
“他会没事,一定会没事。”她忽然起身,“我要去找他。”
被时子然拦住。
“你放开我!”
“纪姑娘,你别冲动。”
“我要去找他,你放开我。”她不知哪儿来的劲,手臂用力一甩。
将时子然推开了。
正要冲出房门时——
时子然奋力一喊:“褚将军已经集结兵马要出发侯辽了。”
呃!
她脚步猛然一顿,回头看向时子然,那双淬满泪水的眼睛紧了紧:“出兵侯辽?”
“没错,现在几万将士已经集结了。”
这……
纪云舒极力的让自己冷静下来,细想整件事情。
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
侯辽人再怎么卑鄙,也不会去伏击人。
如果真的要杀害景容,为何不在他身处侯辽营地时下手,反而要在回来的路上伏击?
“不!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她说完冲了出去。
“纪姑娘?”
时子然赶紧跟了上去。
此时的城楼底下已经集结到一起的几万将士。
只等着褚成玉一声号令!
褚成玉则在城楼上楼塔里和几名将军紧急议事,商讨着如何攻打侯辽的战略计策。
大临王爷一死,那些将士们更是气势雄壮。
势必要将整个侯辽踏平了!
褚成玉坐在桌案后,一席威风凛凛的盔甲在身,完全不见几日前在宴席上尖嘴猴腮的滑稽样。
他眉头紧锁,研究着自己面前的那张虎皮地图。
屋中的大将们也都眉色焦急。
愤愤不平!
“王爷如今出了事,定要拿他们的命来还。”
“早就应该将那帮侯辽人铲除了!”
“只希望王爷没事。”
“那是侯辽的死人河,河水下面和下游一带都是荆棘,如果下去了……”也就是必死无疑了。
第1027章 这仗一定要打
说完景容的生死之后。
一员大将说:“此次势必要灭了侯辽,为王爷报仇。”
有人接话:“但我们绝不可大意,侯辽连日渐强大的越丹都能吞并,可见势力不小。我们也不仅是跟侯辽一个部落打,还有草原上其他的部落,何况他们十分熟悉这片草原,比我们有优势。”
“可侯辽与越丹一战之后已经大伤元气,哪里还有能力跟我们抗衡。”
“也是。”
“还是小心点为好。”
“打仗要的就是快很准。”
……
众人争执得慷慨激昂。
褚成玉边听,眉头皱得越紧。
他敲了敲那张地图,训斥道:“还没有出兵,你们就争得这么厉害,是不是到时候上了战场还要自己人打自己人?”
众人顿时不再吱声。
默默的站在那儿。
褚成玉刚要说什么——
就听到门口传来一声:“不能出兵!”
嗯?
大伙闻声看去,就看到纪云舒从外面进来,双眼赤红。
她走到褚成玉面前:“王爷说过,没有他的命令,谁也不能出兵侯辽。”
众人面面相觑!
一人道:“王爷现在出了事,还怎么下令?”
“总之,没有王爷亲口下令,这兵就不能出。”
“纪姑娘,王爷现在掉下悬崖,人可能都已经……”死了!
“住嘴!”褚成玉霍然起身,打断了那人的话。
那人也意识到自己说的不妥,看了看纪云舒,赶紧说说:“纪姑娘,我不是那个意思,王爷的尸身还没找到,或许根本就没事,你不要……误会,但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做最坏的打算才行,顾全大局啊!”
苦口婆心的劝说着。
纪云舒双手紧握,眼神坚定,完全不理会他的话:“我还是那句话,除非王爷亲口下令,否则,一兵一卒都不能出。”
你这不是耍无赖吗?
人都死了,还怎么下令?
这要是真的下了令,还不得把人吓死。
当然,这话那人没说。
褚成玉皱了皱眉,吩咐那几个将士:“你们先出去。”
“是!”
等那些人退下后,褚成玉绕过面前的桌案,走到纪云舒身侧,同时取出那块令牌,说:“纪姑娘应该认得王爷的令牌吧?”
她当然认得!
纪云舒看着他手中的令牌,接了过来。
而且这令牌,景容从不离身。
那一刻,她眼底泪水泛起,指尖微紧。
褚成玉说:“见令牌,如见王爷,现在王爷出了事,还是被侯辽人迫害,我们是不可能再继续坐以待毙的,他们杀的是我大临的王爷,岂有不出兵灭之的道理?”
纪云舒咬着牙,强忍着心里情绪。
“不可能的!”
“我知道纪姑娘不愿意接受这一切,可事实千真万确,容王确实已经坠崖了,至于生死……尚且不知,但我希望纪姑娘你能以大局为重,不要让我为难,也不要让外面那几万将士为难。”
她:“……”
“我们现在不能继续耽误时间了,今日这兵,必须出!”
“褚将军。”纪云舒说,“王爷如今是生是死不得而知,但我肯定,侯辽人是不会伏击王爷的,应该先将事情弄明白,再出兵也不迟。”
褚成玉的脸色泛青,告诉她:“这是纪将军派人来报的,岂会有错?而且……纪将军侥幸逃脱,现在身受重伤。”
纪桓也受伤了?
莫非……三爷他们真的下了杀心?
纪云舒仍不愿相信。
她在侯辽待了这么久,清楚木扎尔的性子,更清楚三爷的性子,是绝对不会派人伤景容半根头发,更不会行如此下三滥的手段,何况景容还帮助他们打赢了越丹,是侯辽的恩人。
这时——
外头,再次响起了号角声。
要出兵了!
褚成玉说:“纪姑娘,这是行军打仗,不是你断案,所以,恕我不能顾忌太多,也不能再耽误时间了。你可安心城中,我必定斩下侯辽首领的人头为王爷报仇。”
转身出门。
“等等!”纪云舒叫住了他。
褚成玉脚步一顿。
转身看她。
纪云舒背对着他,没有出声,她的目光落在那张放地图上。
上面很多地方都用笔勾了起来,是对围攻侯辽的战略记点,看墨水的色泽,根本不像是刚刚或者最近才计划好的。
褚成玉迟迟没有等到她说话。
“纪姑娘?”
纪云舒将那张地图拿了起来,带着低沉的语气问:“褚将军,是不是不管王爷下不下令?或者王爷有没有出事?其实你早就已经准备出兵了,是吗?”
呃!
褚成玉眼神一慌。
“纪姑娘何出此言?”
纪云舒转身看他,抬着手中的地图:“你早就计划好了。”
看到那张地图,褚成玉眼神中的心虚稍纵即逝。
“姑娘说笑!”
“褚将军,你骗不了我。”
她这一说,褚成玉的眼神顿时阴森了几分,嘴角轻勾,露出邪气:“既然如此,纪姑娘,那就多有得罪了。”
“……”
纪云舒不能的往后退了几步。他说:“在你们来之前,我确实已经做好了要跟侯辽开战的准备,因为只要打赢了侯辽,我就能回京了。我在这里已经守了快七年!先皇当年一怒之下将我贬到这,从未想过让我回京。但如今皇上有令,只
要侯辽和大临开战时,打赢了,就会让我回京,而开战之时,就要送你回京。”
呃!
纪云舒瞠目结舌:“你是说……皇上早就算计好了要起兵侯辽?所谓归顺,根本就是一个幌子。”
“没错!”
她真无知啊!
无知到竟然走到这一步。
褚成玉朝她逼近:“我听命皇上,就要为皇上办事,不管王爷有没有出事,这仗都一定要打。”
纪云舒再次往后退了几步。
她手中的地图也掉到了地上。
“来人!”褚成玉喊道。
外头来了几个士兵。
“将纪姑娘带下去,好好看着,等明天一早就护送她回京。”
“是!”
几个士兵领命,赶紧上去抓纪云舒。
可是还没碰到她的手,时子然就已经冲了进来。几下功夫就将那几个人抡到了地上。
第1028章 纪云舒妥协了
时子然立刻将纪云舒护在了身后。
侧头问:“没事吧?”
她摇头!
褚成玉知道时子然功夫了得,而且自己也不是他的对手。
“时子然,你最好让开,皇上下令要带纪姑娘回京,你若阻拦,就是抗旨,我可以将你就地正法!”
带着威胁的口气!
时子然甩话给他:“褚成玉,你是要造反吗?”
“我是奉命行事!”
“王爷出发前说过,除非他亲自下令,否则峡门关不得动一兵一卒,如今王爷生死未卜,你就凭令牌出兵,这不是造反是什么?”
褚成玉冷哼一声:“我只听命于皇上,皇上要出兵,我便出兵,皇上要纪姑娘回京,我便奉命送纪姑娘回京。”
“只要有我在,谁也不能动她。”
“我不想跟你废话,你要是再不让开,就别怪我不客气。”
时子然不让!
褚成玉手一抬,下令:“来人,给我抓起来。”
顿时,外头冲进来几十人,将时子然和纪云舒围在了中间。
再厉害的功夫也抵不过这么多双拳脚啊!
纪云舒抓住了时子然,小声说:“你先走吧,别管我了。”
他说:“王爷有令,一定要护你周全,就是死,也不能让你出事。”
“子然……”
他已经拔出了手中的长剑,朝那些士兵斩去。
一敌几十!
屋子里一地的尸体。
血流一地。
褚成玉没想到时子然的武功这么高,于是叫来了弓箭手。
时子然被那些士兵逼到了门外,团团围住。
一名弓箭手拉弓对准了他的胸口,一箭射了过去。
正中他的后背。
“呃!”
紧接着又是一箭。
再一箭。
三箭都射中了时子然的后背。
他口吐鲜血。
身子垂下,单膝着地。
手握长剑插在地上。
勉强支撑着身子不倒下。
鲜血顺着伤口流了出来,染红了衣裳。
格外刺眼。
那些士兵手将他围住。
数把长矛对准了他。
准备刺去!
“住手!”纪云舒大喊一声,从里面冲了过去。
但褚成玉拦住了她,并命两个士兵将她擒住。
动弹不得!
“放了他。”她冲褚成玉喊。
褚成玉说:“只要你肯回京城,我可以放了他。”
时子然朝她看来,整张脸痛苦的拧到一块,说:”纪姑娘,不可以。“
不能答应!
纪云舒望着他,看着他身上的鲜血,满眼是泪。
褚成玉说:“如果你不答应,我现在就杀了他。”
“……”她哭得泣不成声。
褚成玉已经抬起了手,他放下的那一刻,就意味着时子然要死。
“好!我答应,我答应……答应回京。”她妥协了。
认了!
整个人都无力的软了下去。
由两个侍卫架着!
时子然摇头:“不要……”
说着,他拼尽力气,起身用手中的剑挥了几下,但身受重伤,不敌一兵,倒在了地上。
那把染血的剑也掉落在身侧。
散发着寒光。
褚成玉摆了下手,那些围在时子然周围的士兵都退到了一边,他走到时子然面前,脚一抬,将时子然身侧的剑踢掉。
踢得远远的!
“将人带下去。”
两个士兵将地上的时子然架了起来,带走了。
纪云舒眼睁睁看着他被带走,一双眼睛红肿的厉害,视线也渐渐模糊。
褚成玉走到她面前,说:“纪姑娘,这是你选择的,请吧。”
做了个“请”的做动作。
她紧着脖颈,心如刀割。
沉痛不已。
她脑袋里一片空白,感觉身子轻飘飘。
最后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被到了自己屋子里的。
外头还有人把守着。
她呆呆的坐在里面,眼里的流水已经干却。
她目光游离,像个没有魂的傀儡!
面前的桌上放着景容那块令牌。
并冰冷冷!
没多久,外头再次传来了一声声的号角声。
褚成玉带着几万将士出发了。
这场战争,已经打响!
纪云舒没有任何反应,就这样静静的坐着。
直到天色渐晚,外头通亮的火把已经照亮起来。
她那双游离的目光渐渐有了焦点,伸手将那块冰冷的令牌拿了起来。
手指在上面的纹路上一一抚着。
凹凸起伏的纹路在指端上摩擦而过。
她仿佛能感觉到景容存在的痕迹。
是那么的清晰!
“景容,你答应我的事都还没有完成,你说过让我等你回来,你不可以食言的。”
她指端越来越紧。
红肿的眼睛里再次不受控制的冒出了眼泪。
她相信,景容一定没死!
这时——
“哐……”
轻微的声音从屋顶上传来。
她忽然手心一紧,一脸警惕,抬头往上看去。
就看到屋顶的瓦片被人掀开了一片。
月光从外洒了进来,冒着一束光。
正好落在她惨白的脸蛋上。
她缓缓起身,盯着那个口看。
突然一个脑袋冒了出来。
白音?
纪云舒诧异。
白音向她做了个“嘘”的动作。
示意她外面有人,不要引起注意。
纪云舒点头明白!
尔后,白音将瓦片重新盖上。
纪云舒在屋子里忐忑的等了会,就听到外面传来动静。
她刚走到门口,门就被人推开。
白音疾步冲了进来,一把抓住了她的双臂,担心的问道:“云舒,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你怎么会在这?”
“我就是专门过来找你的,赶紧跟我走,外面还有几个人。”
白音拉着他出。
之前门外守着的几个士兵都全部倒在了地上。
白音只是打晕了他们,并没有杀他们。
走了几步后,纪云舒脚步一顿,拉着白音说:“对了,子然被他们抓了,要先去找他。”
“我知道他在哪儿,跟我来。”
白音带着自己的人和她悄悄的转到另外一个地方。
关押时子然的屋子外同样有人守着。
白音说:“你在这里别动。”
“嗯。”
白音和另外一个人身子一跃,上了屋顶,几下就闪到了关押时子然屋子的屋顶上,趁着下面看守的两个士兵不注意,他们一跃而下,将那几个士兵打晕了。
见状,纪云舒奔了过来。门一推开,就看到时子然坐在地上,背靠着墙,脸色苍白。
第1029章 时子然死了!
昏暗的屋子里,时子然靠在那儿,脸色苍白,满头冷汗!
他后背上的三支利箭已经被他自己拔了出来,用从衣服上撕的布草草包扎。
但并没有止血。
鲜血反而染红了布条,顺着他的后背流了一地。
那画面,让人揪心。
“子然。”纪云舒扑到他身侧,双手却不敢碰他。
白音让人在外守着,他轻轻拍了下时子然:“时子然?”
闻声,时子然身子动了动,轻微的气息稍稍急促了些,艰难的睁开眼睛,看清了眼前的两个人。
“纪姑娘?白音?”
惊!
“你们怎么……会在这?”
“你还能走吗?”白音问他。
他喘着粗气,摇摇头,虚弱的说道:“我……走不了了,你们快走吧,不用管我。”
“我不会留你一个人在这。”纪云舒拉住他的手。
“纪姑娘,你听我说,我知道……我自己的身体,我快熬不住了,就算离开这,也肯定是走不远的,到时候……只会拖累你们的。”
“不!”“听我的。”他转而看向白音,带着恳求的语气道,“白音,我这辈子没求过人,王爷……将纪姑娘的安危交给我,我现在……不能再继续护着她了,只求你一定答应我,务必好好照顾她,然后……找到……找
到王爷。”
白音拧着眉头,握住他的手,“云舒是我的妹妹,就算你不说,我也会好好照顾她。”
“那我就放心了。”时子然咳了起来。
咳出了血!
纪云舒焦急担忧:“你别再说话了,总之我不会将你留在这的,我现在就带你走。”
这时,外头守着的人看到远处有士兵拿着火把过来了,他赶紧冲着里面说:“快点!有人过来了。”
白音顾不得那么多了。
“先离开这里再说,你就是死,也不能死在这。”他小心翼翼的将时子然从地上拉了起来。
背到了自己背上!
以免碰到他受伤的后背。
白音说:“你可千万别睡,我现在就带你去找莫若。”
有莫若那个神医在,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都能安然无恙。
三人出去后。
众人避开那些士兵,逃出了峡门关!
峡门关外还有几个跟白音一起来的人在等着。
连马车都准备好了。
“快快快!那帮中原人很快就会追来了。”
白音将受了重伤的时子然扶上了马车。
纪云舒跟着上去。
“走!”
车马队行了起来,朝着三爷的营地去了。
马车内。
时子然侧身靠着车壁,脸色更加苍白,嘴角上的鲜血干却后又染了新的鲜血。
因为这一路逃出来,他后背上的伤口更加严重了,包扎的布条染红了血。
如水一般!
血流得满地都是。
马车行得很快,所以颠簸得厉害。
没办法,以防有人追上来。
马车内,时子然已经奄奄一息,呼吸困难。
“砰!”
车轱辘大概是滚到了石头上,马车剧烈颠簸了一下。
时子然的身子也因为往前猛得倒去。
幸好纪云舒顺势扶着了他,让他趴在自己大腿上。
时子然后背上血迹斑斑,感觉血都快要流干了!
她赶紧从自己的衣袍上撕下几块布,压在时子然的后背上,双手却在发抖。
一双眼,都是泪!
却映着那鲜血的红!
时子然动了动嘴,喊了一声,“纪姑娘。”
“我在。”
“没用了,我……我是熬不住见到莫若了。”
“你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很快,我们很快就能到,等到了莫若那儿你就会没事的,他会治好你,你会没事,一定会没事……”
她不停的重复着最后一句话。
她眼里冒着泪水,喉咙哽咽,却极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缓一些。
时子然哭笑了一下,眼皮无力的耷拉着,张了张嘴,说:“我死后,你一定……一定要找到王爷,我相信王爷还活着。”
“你不会死的。”
“你……要保护好自己,切莫……回京。”
就像在交代着自己的身后事!
纪云舒已经泪流满面,却死死的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抽泣的声音,她紧了紧案子,说,“不要再说话了,总之你一定会没事,我们很快就能看到莫若了,他会救你的。”
“呃!”时子然浑身发冷。
纪云舒不停地搓着他的手!
一边喊着,“子然,你别睡,千万别睡,你跟我说话,说什么都好。”
“呃……”
“子衿已经因我而死的,我不能让你也因我丧命,我欠你们的一辈子都还不清!”
“你不欠我们的,我与子矜……是心甘情愿的护你,也是心甘情愿的……为王爷卖命。”
“如今景容生死未卜,你不可能再出事!”
“我……已经撑不了多久了,只要你能安全,我也能……安心的去。”
“不……”
时子然无力的眼睛看着马车前方,视线透过那摇曳的布帘看向外头,他能感觉到外面火把传来的火光,一点一点的注入他眼中。
那一刻,他仿佛看到了什么?
嘴角渐渐溢出了笑容。
没有痛苦,没有担忧,没有现实的打打杀杀。
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他轻微的说,“小时候,我跟子矜是在山里长大的,我们一起……在后山练功,一起跟着师傅打坐,院子里有一棵……很大很大的梧桐树,每到秋天,就到处是落叶,很……很漂亮的,那树的旁边有一口水缸,很久之前就已经烂了,师傅不……不让丢,一直放在那儿,水缸旁边是……是下山的路,一阶一阶的石梯,从那里……往下看,整个山里都是雾,好大……好大的雾……我好像看到了子矜,她站在那棵树下
等我,师傅……也在,他们等了我很久……一直……一直在喊我……”
声音越来越细。
“别睡,别睡,子然,你别睡。”纪云舒握着他发冷的手,“你清醒一点,子矜没有在叫你,她不在这!”
“我……真的看到她了!”时子然缓缓伸出手。
指着前方。
“她就在……就在那。”
嘴角始终带着笑容。
眼里充满了喜悦。
那只手也一点一点的垂了下去……
“子然,子然……”她拼命的喊着,又冲着外面喊,“快点,快点!”
白音听到里面的声音,吩咐,“快!”
旁人说,“那人收了伤,要是再快恐怕……”会死!
最后两个字还没说出来,白音打断,“顾不得这么多了,总之不能再拖时间。”
“是!”
于是,一行马车队加快了速度。
一路奔驰。
终于在三个时辰后赶到了。
莫若一直在外面等着。
当知道景容出事时,他就第一时间让白音白音去峡门关找纪云舒。
这一等,就等到了很多。
突然,远远看到了车马队过来。
有人喊了一声,“来了来了。”
十分激动。
白音拉住缰绳,立刻下马。
莫若问,“如何?”
“人是救出来了,但时子然身受重山。”
“重伤?”莫若健步如飞的冲到了马车旁,帘子一拉开,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马车内,纪云舒抱着时子然,眼神呆滞。
毫无生气。
一双眼睛充斥着血丝,看着让人揪心难受。
不哭,也不喊。
而时子然则趴在她的腿上一动也不动,紧闭着眼睛,整张脸惨白到毫无血丝可寻,他的身上都是血,一双手无力的搭落在地上,已经发白了。
那一刻,莫若不由眼眶红了。
可他不死心,伸手握住时子然搭落在地的手。
那双手已经发僵、发冷的厉害!
并且,已经没了脉搏。
人……已经死了!到最后,还是晚了那么一步!
第1030章 我仍旧敬你是条好汉!
莫若手一怔,往后退了一步。
时子然的手则重重的再次掉了下去。
发出一声闷响。
而莫若则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愣愣的站在那儿,一双眼睛盯着里面看。
白音不明所以,走了过来,顺着他的目光往马车里看。
当看到那一幕的时候,他也怔住了!
纪云舒抱着时子然,时子然枕在她的大腿上。
一个已经完全没了知觉,一个则失了魂!
“呃!”
只觉得双手双脚都麻了一遍。
怎么会这样?
白音双拳紧握,心想着当时就应该再快点,兴许就能赶回来了。
这会,唐思远远的挺着大肚子走了过来。
她看到景容和白音站在马车前一动不动,不明所以。
慢慢走了过去!
“你们站在这做什么?”她说。
说着,便走到了莫若身侧,目光也朝马车内看了去。
呃!
她和白音的表情几乎如出一辙!
惊得目瞪口呆。
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好一会才缓过来,泪眼婆娑的冲马车里的人喊: “阿纪……”
她话刚到嘴边,莫若就拉住了她,冲她摇摇头。
唐思顿时收了音,不再说话。
过了好一会,纪云舒才终于动了动眸,一双染血的手轻轻的抚摸着时子然的头发,带着让人心痛不已的声音说:“我欠他的,一辈子都还不清的了。”
我欠他的,一辈子都还不清的了。
说这番话的时候,她平静极了!
可她话语中的感受,没人能真真切切的感受。
也没有人知道她此时的心情是多么的不可描述。
内疚。
难过。
绝望
……
所有的情绪都压制在她的胸口。
像无数把刀子正一点点的划开她本就伤痕累累的心脏。
此刻,已血肉模糊。
失去了知觉!
她不知道自己是用怎么的心情松开的时子然,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从马车上下来了。
营帐中。
她就静静的坐在那儿,目光呆滞,面色很平静,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一句话也不说!
她身上的衣服都是时子然的血,脸上有,手上也有……
唐思端来一盆水,正在为她清洗身上的血。
一盆水很快就红了!
唐思心疼的看着她,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欲言又止了好一会,还是开了口:“阿纪,我知道你心里难过,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你,你哭出来吧,这样心里会好受很多的。”
她没说话。
“阿纪?”
还是不应。
唐思叹了好长一口气,继续默默的将她身上的血清理干净。
又给她换了身干净的衣裳。
她还是那样,一动不动,丢了魂,跟个傀儡似的!
莫若端着饭菜进来时,唐思拉住他悄悄说:“她就这样一直坐着,不管我说什么她都好像听不见,阿莫,我好担心,如果阿纪出了事,我真的不知道……”
十分担心!
莫若握住她的手:“放心吧,只要她在这,我就不会让她出事。”
“嗯!”
莫若将饭菜放在了纪云舒面前,坐在她对面。
“先吃点东西好吗?”莫若说。
她仍旧坐在那儿不动,眼睛都不眨。
莫若沉了沉眸,身子往前倾了倾,认真告诉她:“子然的死不是你的错,你无需感到内疚,而且他也不想看到你现在这样,如果你出了事,他的牺牲又还有什么意义呢?你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地活着!”
“……”“景容的事我也已经知道了,所以担心你会出事,这才让白音带人去找你,不过你放心,景容他没那么容易死!我也已经派人沿着那那条河一路去找了,他心里最放不下的人就是你,又怎么会让自己出事呢
?相信我,他一定没事!”莫若握住她冰冷的手,十分肯定道。
一旁的唐思也说:“是啊,景容肯定不会有事的!他一定会活着回来见你,所以如果你出了事,你还怎么等他?阿纪,你别这样一句话都不说,你别吓我,你跟我随便说说什么都好,就是哭出来也好啊!”
她倒是先哭了!
纪云舒眼眸颤了颤,呆滞的眼神渐渐精神了一些,却依旧显得游离,眼底泛起了泪水,却死死的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有点声音来。
一双手,紧紧的握着!
抖颤得厉害。
眼泪夺眶而出,滑过眼角、脸颊,下颌……一滴滴的滴落在了自己握拳的手背上。
还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唐思立刻抱住了她抖颤的身子。
“阿纪,你哭吧,把心里的难受都哭出来!”
莫若也忍不住眼眶一红,起身出去了。
白音站在外面。
他眉梢紧蹙,心里担心得不得了,却不敢去看纪云舒,怕自己到时候控制不了情绪!
见莫若出来,他赶紧问:“怎么样?”
“唐思陪着她。”莫若叹气。
“发生这样的事,我真担心她熬不过来。”
“她会熬过来的!”莫若十分肯定,却又带着一种自我安慰的意思。
白音担忧的往里面看了一眼,轻声长叹。
“对了,有没有景容的消息?”
白音摇头:“还没有。”
“他一定不会有事!那小子就是身在虎狼窝里也能化险为夷,一条死人河困不住他。”
再说,景容最放不下的就是纪云舒,他要是死了,纪云舒怎么办?所以,他一定会拼尽全力活下去,回来找纪云舒。
稍后,二人去了另一个营帐。
时子然的尸体就放在里面。
用一块白布盖着!
莫若走到尸体旁,将白布掀开,握住了时子然冰冷发白的手。
十分用力!
他说:“子然,一路好走,下辈子,我仍旧敬你是条好汉!”
眼眶微红。
他这辈子极少佩服人,但时子然是其中一个。
时子衿也是!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白音忽然问他。
他沉默了好一会,松开时子然的手,将白布重新盖上。
二人出去了。
月光洒落,远处山丘上的细草似是泛着光,如水波一样缓缓荡开。
草原,本该是平静的,是美的!
莫若往前走了两步,很久也没说话。
白音:“现在大临已经出兵,很快就要开战了。”
带着提醒的意思!
莫若知道。
良久,他才说:“等将子然安葬好,我就会带兵过去,不管怎么了,我也算是侯辽人,这场仗,我不能做旁观者,侯辽需要我。”
“可是……”
他话还没说话——
“白音。”莫若忽然很郑重的喊了一声,转身看着他,眼神微垂,恳求道,“白音,我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认真至极!
其实他就是不说,白音也知道了他想拜托自己什么事了。
“你说吧。”“我走后,这里的一切就都交给你了,我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命活着回来,可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阿思和她腹中的孩子,不管到时候我能不能活着回来,我希望……你能替我护她周全,拜托了!”说完,
他拱手朝白音鞠了一躬。
以作托付!
却也向在交代自己的身后事!
白音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放心,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不会让她出事的!”
“多谢你白音。”
“但是你也要记住,不管如何,都要留着你的命活着回来,你们的孩子不能没有爹。”
“嗯。”他重重点头。
他希望打赢这场仗之后,草原上能恢复平静,他的孩子也能健健康康的出生。
第二天。
时子然的尸体下葬了,就葬在不远的山丘上。
能看到草原上最美的日出!
纪云舒站在墓碑前,已经不像昨天那样无神了。
可她还是那么的平静。
平静到从她的脸上寻不到半点伤心的迹象。
谁也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莫若等人就站在她身旁,不打扰她,也不叫她。
只是默默地陪着!
不知道站了多久——
突然起风了!
草原上万里青草如荡漾的水波,一层层的拂开……连绵不绝。
没人知道究竟哪儿是起点?
哪儿是终点?
或许……那本就是不可寻的。
纪云舒望着远处,初晨的阳光的一点点的洒进她的眼睛里。
是那么的舒适。
像一团火苗将她裹在了中间。
她仿佛看到了武夷山,山顶的院子里,一个少年正在手持长剑挥洒。
剑如流水!
身形如燕!
阳光洒在院子里的那棵梧桐树上,斑驳摇曳的树影铺在地上,映在他身上。
偶有一阵微风拂过,吹得那树叶飕飕作响!
却悦耳动听!
少年不知道挥了多久,才终于收了最后一剑。
他站在那儿,眉目精神,面容俊朗,目光中充满了憧憬,朝着远处的山川看去,不由得的扬嘴笑起,是那么的好看。
树叶纷纷,清风徐徐,也自他身边温柔而过。
如此安适!
那或许,就是少年向往的生活。
或许有一天,当少年睁开眼的那一刻,他真的身处在武夷山上。
师傅在。
子衿在。
那棵梧桐树也在。
一切都是触手可得的。
纪云舒深深地吸了口气,那样的画面慢慢从眼前消失,她看着远处橙红的日出,嘴角缓缓溢出了笑!
子然,一路好走!若有下辈子,希望你和子衿……依旧在!
第1031章 若有来生
两天后。
莫若集结了一支小兵,准备出发。
为了以防大临的兵马杀过来,他不得不将唐思和纪云舒安置到了一处牧民的住地。
还留几十个人照顾他们。
出发前——
唐思扑在他怀里,眼含泪水:“你自己要小心。”
他摸着她的脑袋,在她额间上亲了一下:“阿思,如果我……”出事了!
最后三个字还没说出来,唐思就用手堵住了他的嘴。
“不准胡说,你不会有事!你要答应我,一定要活着回来,想尽一切办法回来,答应我。”她泪眼汪汪。
他握住她的手,说:“好,我答应你,一定保着这条命回来。”
“说出来的话,不能不算数。”
“傻瓜,我答应你的事何事不算数了?”
他答应带她去京城,带了!
他答应娶她,娶了!
从未食言过。
唐思再次扑进他怀中。
紧紧的抱着他。
”阿莫,不管最后的结局怎么样?就是整个侯辽都被大临灭了,就是整片草原都血流成河,我也要你平安无事。”
他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没能说出来,唯有抱着怀中的女人。
良久——
才松开了她。
莫若为她擦干眼泪,垂目看着唐思的肚子,缓缓蹲下,将耳朵帖在了她的肚子上。
仿佛能感受到那小小的人儿在里面的呼吸声。
如此轻微!
他的嘴角渐渐露出了慈父般的笑。
“等我回来……给孩子取名字。”他说。
唐思抹着眼泪。
出发前,莫若告诉纪云舒:“景容福大命大,他会没事回来的,今天找不到,明日继续找,现在找不到,以后继续找。”
在送时子然下葬后,纪云舒的状态已经好了很多。
她说:“莫若,从我跟景容相识以来,一路多亏有你,多谢。”
“你我之间就不必说这些了。”
“其实你无需去,可以留下来。”
“责任在身。”莫若双眸认真至极。
单单这四个字,已如他的性子一般,重义气,重情义,更重责任!
纪云舒抿了抿唇,不再劝他。
莫若转而白音,“拜托了。”
白音点头:“放心吧。”
莫若终是上了马,带着自己的人离开。
唐思追了几步,大喊道:“阿莫,我跟孩子等你回来。”
他都听到了,却没有回头。
生怕那一刻自己会舍不得!
唐思哭得连连抽泣,打算继续追,被纪云舒拉住了。
她留在原地,只能远远的看着莫若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唯一能做的。
就是等!
等他回来。
没多久,一个消息传来了。
侯辽和大临正式开战。
战争打响在了这片原本应该安静的草原上。
号角声惊动了草原林中的鸟了,它们扑闪着翅膀飞快逃走。
死亡,正在一点点的蔓延。
鲜血,也正在一点点的侵染。
这一天,到底还是在权利之下进行了。
五天后。
侯辽已经千疮百孔。
唐思仍旧在织着手中的衣裳,等着孩子降临。
她知道侯辽的处境,知道现在局面的险峻,却假装自己一切都不知道,乖巧极了,一边织着手里的小衣裳,一边摸着自己的肚子,说:“你要乖乖听话,等你爹回来,知道吗?”
肚子里的孩子忽然有了反应似的,竟在她的肚子上轻轻踢了一下。
“小家伙,你是不是快要待不住了?但是你现在可不能出来,要等你爹打完了仗才能出来。”她摸了摸肚子安抚着。
纪云舒坐在一边,看着唐思幸福俏皮的模样,也跟着笑了。
唐思也继续织着手中的衣裳。
她打了好几天,衣裳终于成了型。
织越来越好,越来越精致!
这时——
外头忽然传来了一阵马蹄声!
还有人呐喊的声音!
唐思和纪云舒对视一眼,便出去查看情况。
“是……是侯辽人来了。”外头守着的人说。
没想到他们还是找来了!
马蹄声却越来越近。
远远就看到了一队人马,前面的人手中挥着一面旗帜。
那是……大临的旗帜!
而领头的人,是褚成玉!
那也就意味着……
唐思往后踉跄了几步,险些没能站稳,幸好纪云舒扶住了她。
她摇着头,眼泪当即冒了出来:“不可能,不可能的!莫若他……他不会有事。”
声音在颤!
白音知道此刻是来不得逃走了,立刻拔出手中的大刀,吩咐人:“保护两位姑娘。”
那几十个人立刻将她二人护在了中间。
突然——
唐思“呃”了一声,满脸疼痛!
她双手抱着自己的肚子,双腿曲下。
“我……”
纪云舒一看:“唐思?”
“我……我可能要生了!”
羊水已经破了。
她疼得大叫,一双手紧紧的抓着纪云舒的手臂。
“啊!我……我……好痛!”
身子缓缓往下缩了去。
白音见状,跟纪云舒说:“你带她进去,外面交给我们。”
“好!”
纪云舒赶忙扶着唐思进去。
唐思躺在床上,痛得满头大汗,她喘着起,双手紧紧的抓着纪云舒的衣服,努力抬起头,满眼是泪的说:“阿纪,阿莫他会没事的对不对?他……他会没事的对不对?”
纪云舒握住她的手:“是,他一定没事的!”
“他答应会回来的,我和孩子……一起……等着他!”
“唐思,你羊水已经破了,我必须马上给你接生。”
“啊~”她疼得大叫一声,往后倒去。
纪云舒从旁边扯来一块大步盖在她身上,抓住她的手,抚摸着她满是汗粒的额头。
“啊!好痛。”
“唐思,你会没事的,孩子也会没事,你照我说的去做知道吗?”
“呃!”唐思咬着牙点头。
纪云舒脱下了她的裤子,一边喊着:“用力吸口气,下面用力!”
唐思满脑子都是莫若的安危,也拼命的保持着冷静,听纪云舒的话照做。
吸了口气,使劲用力!
反反复复很多次。
折磨得她痛不欲生!
外头,褚成玉已经带着兵赶了来。
将白音等人一一围住。
褚成玉骑在马上,听到营帐中传来的叫喊声,冲着白音说:“把那位纪姑娘交出来。”
白音眼眸生了一股杀气,说:“除非我死!”
谁也不肯退让!
褚成玉露出一脸凶狠的模样:“别说我没给你机会,只要把人交出来,我就饶你不死。”
啊呸!
“我再说一次,要想把人带走,先杀了我!”
“好。”褚成玉抬起手,下令,“给我杀!”
大临兵马冲了上去。
白音带着人誓死抵抗。
营帐内。
唐思还在用力,已经精疲力竭!
“啊,不行了,不行了!”她仰着头,满脸通红,浑身都被汗粒打湿。
一双手死死的拽着床单,指尖泛白。
“再用力啊唐思!用力啊!”
”啊!”唐思高高抬起头,用尽身上的全部力气使了最后一次力。
可孩子依旧生不出来。
因为羊水破了,如果再不生出来,孩子就会肚子里缺氧而死。
纪云舒再次抓着她的手,看着无力的她,说:“不要放弃,唐思,不可以放弃啊!”
她眼睛无力的垂着,说:“阿纪,我……我不行了。”
已经透着了全部的体力。
“唐思,撑住,再加把劲。”
“我……”她喘着气,已经没有一点力气。
“唐思!”
“……”
“你答应过莫若,会等他回来,会和孩子一起等他回来,不能睡,不能睡啊!”纪云舒大声的喊着,满眼是泪。
唐思张了张苍白的唇,手往旁边摸索了会,掏出了一把匕首。
塞进了纪云舒手中。
虚弱的说:“阿纪,帮帮我。”
纪云舒看着手中的匕首,拼命摇头。
因为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无论如何,帮我……保住这个孩子,帮帮我。”
“不……你会没事的。”
她说:“阿莫一直……都不肯告诉我孩子是男是女,我想,我可能……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了,也不能……看着他长大。”
“不会的。”“我等不及……等不及阿莫回来给孩子……取名了,如果……是男孩的话,就叫……叫莫知!如果是女孩,也叫莫知,我希望他能快快乐乐的长大,不知苦,不知痛,更不知……今日发生的一切。阿纪,请你
……一定一定要帮我照顾好我的孩子,拜托……你了。”她握着纪云舒的手。
“唐思,你会有事,你再用力啊,把孩子生出来。”纪云舒哭得眼睛模糊。
心如刀割!
唐思微微摇头:“我知道我……快支撑不住了,阿纪,答应我,答应我……”
恳求着!
纪云舒哭着,点了头:“好,我答应你,我答应你。”
“谢谢你阿纪。”
她终于松了一口气,平静的躺在那儿,脸上没有了一点痛苦。
那道无力的目光看着上面,她说:“阿莫,如果……如果有来生,我依旧愿意嫁给你。”
如果有来生,我依旧愿意嫁给你。
她笑了,笑得很好看。
比天上的星星还好看!
那双淬满了泪水的眼睛也是那么的干净!
缓缓的——
她抓着纪云舒的手失去了力气。
松落而下。
轻轻砸在了床上。
毫无声息!
那一刻,纪云舒大脑一片空白。
时间仿佛也在那一刻彻底的静止了。
“唐思?”她唤她了一声。然而,那个大大咧咧、总是将鞭子缠在自己腰上的姑娘却再也听不见了。
第1032章 我跟你回京城就是
“唐思!”
纪云舒大喊一声。
哭得泪流满面!
她浑身发抖,紧紧的握住那双还有些温度的手。
“不要……不要……”
泣不成声!
那种痛,比活剖了她还难受。
唐思安详的躺在那儿,嘴角带着笑入了梦!
外头,传来一阵阵兵器碰撞的响声,鲜血溅到了那白色的营帐上。
一道一道!
血腥味也从外面弥漫进来。
是如此的刺鼻!
纪云舒死死的咬着唇,理智一次次的告诉她要振作。
她答应唐思会保住她的孩子,不能食言!
手边,是唐思亲手给她的那把匕首。
“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的孩子有事!”语气哽咽。
她将唐思身上的布扯掉,把她的上衣脱/了,露出了隆起的肚子。
尔后抽出了匕首。
可她的手却在抖!
迟迟没有下刀。
若有一寸不准,腹中的孩子极大可能会有危险。
她唯有深吸了口气,让自己渐渐平复下来。
直到全神贯注的将精力放在了唐思的肚子上。
这才将匕首倾斜,一点点的切了下去。
肚皮被慢慢划开了一道口子。
又一道一道小心翼翼的划开了好几层。
鲜血也不停的往外流。
染红了她的双手。
也染红那件刚刚织好的小衣裳。
纪云舒聚精会神,直到将唐思的肚子慢慢剖开!
她将匕首放到一侧,双手伸了进去。
摸到了那小小的人儿。
提住的双腿再一点点的拉了出来。
婴儿的身上沾了血,小小一个!
在从腹中被取出来的那一刻,便“哇”的一声。
声音侯亮!
是个男婴!
安然无恙!
纪云舒剪掉脐带后,赶紧找来一块干净的布把婴儿包住了。
孩子很乖,也不再哭了。
安安静静的躺在她怀中。
她则将孩子放到了已经死去的唐思身侧。
“唐思,是个男孩,长得很像你,你应该看看他的。”
身边的婴儿正在蠕动着身子。
小小个。
十分脆弱。
可是——
唐思无法等到莫若安然归来,也无法看到自己的孩子降生,连是男是女都不知道,这或许就是她一生的遗憾吧!
纪云舒摸着她那张惨白的脸。
脑海里闪现出了自己第一次她的时候。
那是在一次花灯节上,她一袭红衣,捧着酒坛子大口喝酒。
浑身都散发着侯辽人豪迈气息。
那时,她问她:“你姓什么?”
“纪。”
“纪什么?”
“你想唤什么,就唤什么吧。”
“那……就叫阿纪,在我们那,他们都叫我阿思,你也可以这样叫我。”
“嗯。”她淡淡点头。
如今,她仍旧记得那时唐思脸上扬起的笑。
当真比星星还要美!
“你放心,我会让你的孩子健康长大,不让让他知道今天发生的一切。”
莫知,莫知。
莫知世间悲凉,莫知苦痛。
而这一点,在多年之后果真被印证了。
那个叫莫知的男孩没有味觉,也没有痛觉。
……
白音等人已经被褚成玉的人斩杀满地。
剩下的几个也都身受重伤。
最后被团团围住!
白音始终不肯认输,也不肯退让一步。
褚成玉长剑逼近,说:“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只要把人交出来,绕你一死。”
“啊呸!”
“呵呵,好,既然你们那么想死,那我就只好送佛送到西了。”
就在褚成玉要下令屠杀的时候——
白音身后的帘子就拉开了。
纪云舒满身是血的抱着怀中的孩子从里面出来。
神情淡然。
看不出刚刚她所经历的一切。
那一刻,外头的人都愣住了!
包括褚成玉。
他瞪大眼睛看着纪云舒,心中不明。
同时,两方人马也停止了厮杀。
白音看了看她,又看向她怀中已经熟睡的小人儿。
声音发抖的问:“唐姑娘她?”
纪云舒没说话。
而白音已经懂了!
下一刻,他怒意上头,青筋暴跳,握紧长剑要去杀了褚成玉。
“哥!”
纪云舒及时喊住了他。
白音面红耳赤,冲着褚成玉喊:“我要去杀了他!”
“你就是杀了他,唐思也活不过来了。”她语气平静,听不出一丝恨意,现在与她而言最重要的,是唐思临终前的嘱咐,是她手中的这个婴儿。
“云舒……”
“我自有打算。”她冷静的看向褚成玉,问,“是不是只要我跟你回京,你就会放了他们?”
“没错,只要你答应。”
“好,我跟你回京城就是。”
“当真?”
“我还得选吗?”纪云舒反问她。
褚成玉心里琢磨着,觉得她怎么会那么爽快就答应了?
该不会有诈吧?
但是想想现在眼前这帮人伤痕累累,哪里还有能力抵抗?
于是——
他也十分爽快的答应了:“好,只要纪姑娘愿意跟我们回去,这里的人都可以活命。”
多大方啊!
白音立刻抓住她的手臂:“云舒,不可以!”
她望着白音,红唇轻启:“我是心甘情愿的。”
“我不会让你跟他们走。”
“如果我回京,能换来你们这么多条人命,值得了。”
白音摇头,始终拉着她不肯松手。
只希望她能改变主意。但纪云舒心意已决,谁也劝阻不了,他看了看怀中的婴儿,与白音说:“唐思临终之前我答应了她,我会尽一切能力保住她和莫若的孩子,绝不会让这个孩子受一点伤,哥,我们已经走投无路了,这是唯一
的办法不是吗?我也不想失去你,不想再看到每一个我所珍惜人都死在我面前。”
“云舒……”“这么多人为我而死,比让我活着还要难受,我已经是个罪人了,不想再掉入万丈深渊。何况……”她深深的吸了口气,“你跟我一样都相信景容没死对不对?那么……我们就必须活着等他,就算苟延残喘的
活着,也要等他回来。”
白音听着她的话,内心无比挣扎!
“哥,请你答应我,等离开这里以后,帮我继续去找他,不管天涯海角,只要一日没有看到他的尸骸,我就永远不相信他死了,只有你活着,才能帮我继续找他啊!”
“云舒……”
“答应我。”
最后,白音松手了!
他说:“好,我答应你。”
那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说出了这番话!
纪云舒微微一笑,却笑得十分悲凉。
尔后,她抱着手中的孩子朝褚成玉的人走了去。
白音却无能为力。
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妹妹深入虎穴。
褚成玉将剑插回剑鞘内,上前亲自迎接。
“纪姑娘,你要是早点答应,也不会死这么多人了。”
呵呵!
纪云舒冷冷的看着他。
恨不得将他的皮活活拔下来。
但她什么也没说。
“这孩子?”褚成玉问。
纪云舒:“你只是奉命带我回京,这孩子与你无关。”
“说的也是,那就请吧。”
他做了个请的动作!
没想到褚成玉连马车都备好了。
她正要上去。
忽然不知从何处传来了马蹄声。
伴随而言的还有几支利箭。
将褚成玉的人射杀!当场死亡。
第1033章 我不准你死
就在利箭射来的那一刻,白音迅速将纪云舒拉回自己身边。
护在了身后。
众人警惕。
却辨别不出那马蹄声究竟从哪面而来?
直到声音越来越近,才惊讶的发现兵马是从四面包抄而来。
来的不是侯辽的兵。
而是大临的兵马!
迅速将褚成玉的兵团团围住。
同时,一支支利箭也对准了褚成玉和兵。
这是个什么情况?
褚成玉诧异,质问:“你们是谁派来的?”
那些士兵不说话,只是让出了一条道。
只见士兵中一人骑马出来!
呃!
众人惊讶。
纪云舒也瞳孔一睁,手心不由得紧握起来,眼眶湿润。
“琅大哥?”
琅泊骑在马上,脸上还带着伤口,他翻身下马,朝纪云舒走了来,问:“纪姑娘,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怎么会?”
“说来话来,你没事就是。”
“景容呢?”她声音发抖。
琅泊说:“放心,王爷也没事,他已经带着另外一队兵马去救莫公子和三爷了。”
那一刻,纪云舒心里的巨石终于尘埃落地。
“他没事……没事了……我知道他会没事。”
喜极而泣!
琅泊转向褚成玉:“褚成玉,你的死期到了!”
褚成玉往后退了几步,看着包围的士兵,仍不愿相信:“不可能,你们明明已经掉下那条死人河了。”
“你倒是希望我和王爷死了,但老天爷开了眼。”
“不!”
“你和纪桓狼狈为奸,为昏君卖力,就该想到会有今天。”
褚成玉横眉,质问:“琅泊,你想造反不成?”
“那我就造给你看!”琅泊一脸狠劲,手一抬,“放箭!”
命令一下,箭雨袭击!
褚成玉那百来号人几乎毫无抵抗。
一一败下阵来!
褚成玉拼死抵抗到了最后面,但身中数箭,倒在了地上,口吐鲜血。
琅泊行至他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褚成玉问:“你们哪来的……这么多兵?”
“你想知道?下去自己问阎王吧。”
说完,琅泊提起手中的剑,朝褚成玉的脖子上斩去。
人头落地!
鲜血溅了一地!
……
另一边。
经过这些天的战争,侯辽已经千疮百孔。
几万侯辽兵悉数落败。
三爷和莫若带着仅剩的兵马护送木扎尔往西部逃。
纪桓则带着一千兵马将其拦住。
两方人马再次陷入了一场恶战。
木尔扎身受重伤。
三爷还在拼死抵抗。
纪桓单独迎战莫若,说:“莫若,如果你打赢了我,我就放你走,毕竟你也是我大临的人,可你若是输了,今日,就要丧命于此!”
如今,莫若一身盔甲染满了鲜血,眼前硝烟弥漫,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一一倒在血泊中,还有那一面面被火烧着的侯辽旗帜,漫天白烟飞絮,模糊了人的视线。
鲜血到底还是染红了这片草原。
他说:“纪桓,我一直敬你是条汉子,今时今日,倒也让我大开眼见了。”
“你要怪,就怪先皇和你的好兄弟,如果不是他们,我大哥岂会死?我爹也不会死,是他们害我纪家落得如此地步。”
“所以你要为卫奕卖命?”
“他能给我之前失去的一切!”
现在的纪桓,已经完全不是他了。
他成了第二个纪黎!
莫若从他的眼神中寻不到半点“良知”的迹象!
这场仗,非打不可。
“好,今日不管谁死谁亡,这一切,也该结束了。”莫若眉心一紧。
二人已持剑拼斗起来。
然而就在莫若险胜之时,大临一员副将却冲了出来,趁他不备之时,朝他后背狠狠的刺了一剑。
长剑直接从后背穿入他的胸膛!
紧接着,纪桓也挥出长剑,朝他心脏处刺了去:“受死吧。”
两剑穿在身上。
一剑在左,一剑在右。
呃!
莫若双眸一睁,满脸痛苦。
口中顺势吐了鲜血。
纪桓和那名副将也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将剑拔了出来。
“啊!”
莫若身子往前倾去,抽搐了几下,单膝着地,手中那般长剑插在地上。
勉强支撑着自己那具身体!
远处,三爷看到后,大喊一声“莫若”,便疯狂的冲了过来。
可面前重重士兵,挡住了他的去路。
以至于无法朝莫若靠近一步!
纪桓得意的走到莫若面前,手中染血的长剑拖在草地上,划出了一道口子。
他说:“莫若,你输了。”
卑鄙!
“你不是和景容兄弟情深吗?他如今已经死了,你不如也下去陪陪他。”
莫若满身是血,脸色苍白,鲜血不停地从他口中溢出。
在纪桓挥剑而下的那一刻,他毫无力气去抵抗。
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身影不知从何处跃了出来,将纪桓手中的剑挑开。
剑落地的同时,周围也传来了号角声!
不知从哪里而来的兵马已将他们围住了!
一支支利箭对准了他们!
纪桓带出来的那些兵不敢轻举妄动。
一一缴械投降!
纪桓吃惊的看着眼前出现的那人。
“景……景容?”
不可能!
他刚说完,几个士兵就擒住了他。
景容一身盔甲的站在那儿,面色冷凛至极,充满杀气的目光狠狠的落在纪桓身上。
但——
他没有做出任何要杀纪桓的动作,转身便蹲在了莫若面前。
紧紧抓住了莫若的手臂:“莫若。”
莫若艰难的抬头看他,嘴角忽然漫出了一抹笑:“你这冷石头,怎么……怎么来得这么晚?”
景容狠蹙着眉,满心愧疚:“对不起!”
“还好,总算……在我死前能见你一面。”
“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死!”他带着命令的口吻,语气却难受至极。
莫若无力的垂着目光,虚弱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端着王爷的架子啊。”
他笑了下。
“我一辈子……救过无数的人,却无法……无法救自己一次,是不是……很可笑啊?”他的身体渐渐有些吃不消了,眼前也越发的模糊。
景容将额头抵在了莫若的额头上,一字字道:“我不准你死听到没有!”
落了泪!
浑身都在发颤。
莫若抓住景容的手,嘴角上的笑一点点的消失了,他说:“景容,你知道我……很少求人,这一次,我只求你一件事,替我……照顾好阿思……和我的孩子。”
“你要自己活着。”景容声音沙哑哽咽。
“我……撑不了多久了,这是我唯一的遗愿,你一定……一定要答应我。”
说完,莫若的手无力的从那把插在地上的剑上松开。
身子往前跌了去!
被景容接住。
“莫若!”
他近似与疯狂的大喊了这一声,满脸青筋,眼泪直冒
莫若满是鲜血的双手用尽最后一分力握住了他的手:“替我告诉阿思,我这辈子有她,足……足以!”
最后一个字说完,他双眼渐渐瞌下。
身子无力倒在景容的怀中。
“莫若!”景容紧紧的抱着他。
而死亡之前的最后一刻,莫若仿佛看到了一望无际的绿草,迎着冬日里舒暖的阳光随风而摆,万里无云。
那个时候,还没有战争,没有死亡,没有鲜血……
他和唐思骑马在草原上奔驰!
享受着暖风拂过脸颊的舒适感。
他看着马背上笑得十分开心的女子,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唐思问他:”莫若,你会娶我吗?”
“……”
“你说啊!你会不会娶我?会不会?”他看着满眼期待的她,说:“会!来生,生生世世,我都会娶你!”
第1034章 下半辈子,你最好别姓纪了
景容抱着莫若的尸体,那冰寒的盔甲上染满了鲜血。
不知过了多久。
直到莫若的尸体渐渐发冷后,景容的才松开了他。
垂目看着他那张惨白的脸。
景容在他耳边说:“莫若,你的仇,我来替你报。”
说着,他将莫若冰冷的尸体轻轻放在了地上。
那个终日以酒为最醉的男人此刻再也醒不过来了。
景容清楚的记得,他总是会说同一句话,就是他没醉!
是啊!
其实莫若从来都没有醉过。
他一直都清醒着。
景容多希望有朝一日,还能与他月下畅谈。
但现在一切都成了奢望!
因为任何事情,都没有如果。
景容缓缓起身,将的莫若插在地上的那把剑抽了出来。
寒光闪烁!
同时,剑上的鲜血顺着长剑滴落而下!
染红了地上的青草。
让人一凛。
周围的将士们都不出声,准确的说,是不敢出声。
景容那双充斥着血丝的眼睛紧紧的看着手中的长剑,心里如一团长在燃烧的火苗一样,灼烧了他的身体,血液也在体内沸腾起来。
他挪了步子转身看去。
目光落在被抓住的纪桓身上。
纪桓无比惊讶的看着他。
到现在还没回过神来!
他不相信景容还活着,跳下了死人河,怎么可能还能站在这?
并且……还带来了这么多的兵马。
这些兵马又是从哪里来的?
他心里的疑问多不胜数!
就指望着景容的能一一解释给他听。
景容手持莫若的那边长剑,走到了他的面前,眼神中充满了嗜血般的杀气。
似是要将他给生生活剥了。
甚至是大卸八块都不足为奇!
可是那份冲动都隐在了景容那两道凛眉之间,并且泛着滔天的怒意!
又拼命的强忍着。
“你……”纪桓瞪大了眼睛看着他,身子被人擒住,根本就动弹不得。
他也不打算挣扎,而看着景容的目光中没有一点后悔和求饶的意思。
其实,纪桓和纪黎一样,不见倔!也不怕死!
景容朝他走近,眼神锐利森冷。
纪桓张嘴问:“你为什么会没事?”
为什么?
他心里不明。
景容带着低沉的语气说:“我也以为自己会死,偏偏老天爷开了眼,让我捡回了这条命。”
“不可能的!”
“你很失望?”
当然!
纪桓咬着牙,身子往前倾去,说:“你应该死的!其实那天我应该亲手杀了你才对,我要用你的人头来祭拜我大哥。”
说到底,纪桓的心里始终充斥着恨意。
不能消散!
景容虽满目杀气,可他依旧保持着自己此刻的冷静,说:“你可能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呵呵。”纪桓笑了一下,目光朝周围那些兵点了点,“那这些兵马?你从哪里得来的这些兵马?”
“你该不会不认得西北之遥的兵马吧?”
什么?
西北之遥?
纪桓猛地一颤,朝周围看了去,那些将自己团团围住的人,看到他们手臂上的盔甲上皆刻着一个“孔”字。
呃!
纪桓顿时明白了。
“是……孔衢的兵马?”
那个场面驻守在西北之遥宜城,又因救驾有功而被先皇封为“骠骑大将军”的孔衢。
纪桓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这一步棋!
“可是,你怎么可以可能在这短短的几天时间里就调动到西北的兵?”他心中仍旧困惑。
景容眼底泛着幽幽冷光,“你既然想知道,好,我让你死的明白,早在出兵侯辽当天,我就已经命人悄悄送信去了西北,借用孔衢一万兵马以备不时之需!”
全然明白了!
纪桓冷笑,带着几分凄惨,他说:“景容,这都是皇上亲自下的令,他就是要你死!”
卫奕就是要他死!
多狠心的话。
多狠心的一个决定啊!
景容颦起剑眉,眼里充斥着血丝,说:“哪怕当初我多一丝狠心,今时今日,这片西塞草原也不会变成这样,现在,我不能再让这一切继续了。”
嗯?
什么意思?
纪桓眼眸一睁:“你是要造反?”
景容说:“这天下,本就是我的,何来的反?”
呃!
纪桓微怔,倒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景容的这句话。
他消化了好一会,脸上露出赴死的表情。
随即,后他咧着如狼牙一般嘴笑着,丝毫畏惧,仰着头,看着侯辽湛蓝的天。
大笑起来。
“我到底还是算错了一步啊!”
那个抓着他的两个士兵松开了手。
他整个人都跌了下去。
景容说:“下半辈子,你最好别姓纪了。”
说完。
景容举起手中那把莫若的长剑,朝纪桓砍了去。
当即,人头落地!
……
这场战争终于结束了!
可西塞草原却已千疮百孔,再也恢复不了往日的气息。
山丘之上。
立着一块墓碑。
写着莫若和唐思。
是合墓!
碑文上的字是景容亲自为莫若和唐思刻的墓碑。
众人站在墓碑前一言不发。
景容盔甲未褪,手中握着两把剑,一把是他自己的,一把是莫若的。
过了良久——
他将莫若那把剑插在了墓碑旁边。
“莫若,来生我们继续做兄弟!”他的手摸着那块冰冷的墓碑。
冷意从他手掌细小的纹路中飞快流窜,也冷遍了他的全身。
纪云舒面容憔悴的抱着怀中仍在襁褓中的婴儿。
婴儿已经熟睡了。
那小巧的脸蛋有着莫若的几分英气,也有着唐思的几分俏皮。
纪云舒看着面前的墓碑。
想到了很久之前……
那时,他和莫若在破庙的外面。
莫若坐在外头的长廊处,单脚搭在上面,靠着柱子仰头喝酒。
天际中泛着墨色光线,透过从瓦片流下的丝丝雨水,朦朦胧胧的洒在了他的肩头上。
显得有几分凄凉。
纪云舒默默的走了过去,在他对面坐下,抬着头,看着绵绵不断的雨。
道,“青梅时时,雨水迢迢,扁舟一兮,君子酒兮。·”
她嘴角泛着笑意,深邃的眼眸中,流淌着女子般的温温如水。
莫若笑了一声。
往嘴里灌了一口酒,“原来纪先生不仅破案了得,这诗作的也不错。”“小诗几句,人人都道得出来。”
第1035章 容王回京了
“青梅、雨水、扁舟、君子,有趣,有趣。”
又喝了一口酒!
纪云舒看着他,吸了一口冷气,问,“莫公子,可否问个问题?”
“请便。”
“这酒,多一杯可解愁,少一杯呢?”
恩?
这问题有意思!
莫若眯着眼睛想了想,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说,“多一杯解愁,少一杯……醒不了。”
又开始喝起酒来,一口接着一口。
纪云舒,“莫公子心里,始终未能放下一人,酒能让你忘记一切,却也能让你想起一切,酒意酒中,愁易解,醒意醒中,情难纾。”
声音温如落玉。
莫若不语,单单唇角你带笑。
……
纪云舒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脑海里会闪现出当年那个画面。
或许,她真的希望莫若在那个时候就一醉不醒,永远都活在他自己世界里。
而她,也没有将他叫醒!
她多希望,莫若还是当年那个爱喝酒的少年。
也希望唐思还是那个喜欢吵吵闹闹的唐思。
一切都没有变!
纪云舒眼底再次泛起了泪光,她说:“你们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你们的孩子,我也答应你,绝不会让他知道今日发生的一切,让他没有仇恨的活下去。”
语气是如此的难受。
尔后,景容从袖中取出了一块腰间上的玉佩,放进了婴儿的襁褓之中。
“这是你爹留下来唯一的东西,好好戴在身边吧。”
襁褓中本在熟睡的婴孩忽然如蠕动了几下身子,微微的张开了眼睛。
最后又睡去了!
三爷经过这场恶战之后,身受重伤,大不如前了,他看着自己女儿和女婿的墓碑时,老泪纵横。
心里的痛根本难以言表!
纪云舒让人将怀中抱走后,她安慰三爷:“三爷,人死不能复生!”
三爷痛心疾首!
缓了许久才撑下来。
他问纪云舒:“难道……不可以将莫知留下来吗?”
纪云舒轻轻摇头:“何必一个孩子承受这些?我答应了唐思,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知道今时今日发生的一切,三爷,你放心,我也向你保证,莫知一定会健健康康的长大,但是现在的侯辽不能没有你。”
“我明白了!”
三爷是如此的无奈!
但也不得不这样。
等人都离开这片山丘后。
纪云舒扑进了他的怀中,哭得满脸是泪。
景容“呃”了一声。
胸口一阵作疼!
纪云舒立刻离开了他的怀中,“怎么了?”
景容摸着自己的胸口。
“你受伤了?让我看看。”
景容一把握住她的手,将她搂入怀中,将脸埋进了她细腻的脖颈处。
“我没事,只是在那条死人河被荆棘所伤,但伤口已经没有大碍了。”
她双手抵在他的腰上,稍稍用了下力气,说:“不行,你让我看看伤口。”
“云舒!”他始终不愿松开她,反而将她抱得更紧了,说,“让我这样抱着你吧。”
那一刻,纪云舒不再去推他,就这样任由他抱着自己。
她哭得满脸眼泪,浑身抖颤。
景容闭着眼睛,享受着此刻处于二人的时间。
过了许久,他说:“你知道吗?当时跳下去那一刻,我满脑子都是你,我不知道,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再也见不到你。”
他最怕的,就是失去纪云舒。
而纪云舒最怕的,也是失去他!
一天后。
景容和纪云舒回京了。
白音仍旧留在了侯辽。
木扎尔的死,侯辽群龙无首,都指望着三爷能带领大家重新开始。
三爷却身负重伤,加上莫若和唐思的死对他打击实在太大,当天便卧病在床。
莫若端着药进去,放在他的床边。
没有打扰!
就在他打算出去的时候,三爷忽然睁开了眼睛,喊了他一声。
白音脚步一顿,坐到他的床边。
“三爷?”
“我有一件事……要跟你说。”
“什么事?”
三爷咳嗽了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脸上苍白,眼神虚弱无力,缓了好一会。
白音将药端了来,说:“先将药喝了吧。”
三爷接过那晚药,喝了一半就放下了。
这药还是按照莫若的药方熬的。
入了喉,让人稍微精神了不少。
“你将那块牌子和那张画像拿出来。”
白音便将那块正正方方的牌子和自己母亲的画像拿了出来。
递给他!
“三爷?你要这个做什么?”
三爷没说话,双手颤颤的接过那两样东西。
拿在手里看的时候,忍不住眼泪就冒了出来。
心里一痛!
白音默默的看着他,一言不发。
三爷看了好一会,才抬起那双满是眼泪的双眼你,说:“我要跟你的这件事,就是跟这两样东西有关。”
嗯?
白音不明,“你该说的不是都已经说了吗?”
“只是说了一半,还有一半没有说给你们听。”
你们指的是白音和纪云舒。
莫非这东西的背后还内有乾坤?
白音正色,眉头紧蹙:“到底是什么?”
“是有关你们的身世!”
呃!
白音:“……”“我原本打算将这个秘密一直藏着,我宁愿你们永远都不要知道,可当我感觉到自己快要死的那一刻,我才明白了一件事,有些东西是不可能避免的,更不能逃避,我怕我如果我真的死了,也会带着这个遗
憾而去。”
“到底是什么?”
三爷叹了好长一口气。
……
京城!
御书房中。
卫奕静静地坐在里面,目光更是平静的看着眼前的景物,他身着一身龙袍,头上戴着冕旒。
盛装着身。
如同他登基的那一天!
他坐在这个位置上已经一年了!
这一年的时间里发生了太多让人无法预料的事。
物是人非,大概用来形容他的这一年是最合适不过的。
如今,这空荡荡的殿中似乎卷进来一股寒气,让人冷的直哆嗦。
他面前的桌上摆放着的一叠奏折。
随即,他翻开了一本,在上面写了一个批字,这应该是他写的最后一个批字了。
而此时殿外,跪满了一众大臣!
一个小太监跑了进来:“皇上,容王回京了。”
他放下了手中的笔,轻轻笑了一下。这一天,还是来了!
第1036章 景容,我不是输给了你
容王回京意味着什么,整个朝野上下都知道。
说白了!
景容反了。
明目张胆的带着孔衢的兵马反了。
然而,无论孔衢的兵有多厉害,也无论景容是反还是不反,但只要景容能活着从侯辽入京,那么,就已经注定了结局。
卫奕也到底是失策了,因为老天爷都帮了景容一把!
他,则无翻身的机会了。
太监以为他没听见,又说了一遍:“皇上,容王……回京了。”
卫奕望着自己写在奏折上的那个“批”字,又笑了一下,这才将奏折合上,看着眼前侯着的太监,说,“朕知道了。”
“那……”
“你出去吧。”
太监看了他几眼,吞吞吐吐欲说些什么,但到底还是将话给咽了下去,俯身退下了。
御书房中再次恢复了平静。
只听得到卫奕那轻微的呼吸声……
外头,大臣们一列一列的跪着,皆伏身在地,不敢抬头。
虽说侯辽对大临来说是威胁,灭之反倒彻底了,可景容明明已经带着规劝的旨意去了峡门关,按理说,只要侯辽答应,这场仗就可免。
偏偏卫奕暗中下了两道圣旨。
一道给了纪桓,要他想方设法杀了景容。
一道给了褚成玉,下令无论侯辽规劝与否,都要出兵灭之。
自纪桓带领的兵马投降后,这个消息便传入朝中,大臣们皆哗然。
都没想到当初皇上会下这样的圣旨,竟早有谋划,要将景容和侯辽置于死地。而当他们还处于震惊之中时,从京城府门外就又传来一个消息,景容不仅反了,还带着兵马回城了。
卫奕本该立刻派兵拦下,亦或是以谋反之罪将景容斩杀,可是,景容和当初从御府进京时一样,手有先皇遗诏,无人可拦。
先皇遗诏?
众人吃惊不已。
但已经猜到其中端倪。
故而都齐齐的跪在了御书房外,说是跪卫奕,倒不如说是迎接一位新的帝王!
这会,景容已经入城了。
是御林军的统率萧统领亲自去接的他,迎着他一路入了宫。
此时,景容一身盔甲未褪,冰寒的鳞甲上还沾着血,都已经干却,渗进了那一颗颗鳞甲内,他一只手提着一个用黑布包着的正正方方的红木盒子,另一只手举着那份先皇遗诏。
踏着铁靴一路到了御书房。
无人敢拦!
大臣们看到景容归来,一一散开,让出了一条道。
景容在门外止了步子,眼神冰寒的看着那扇关着的大红门。
默默地站着,在场没有一个人说话!
许久,景容才将手中的先皇遗诏交给了萧统领。
萧统领明白他的意思,郑重的接过圣旨后,跪在了地上。
磕了三个响头!
景容则提着手中的那个盒子进了御书房,门口的小太监也跟着进去了。
卫奕在里面等了他很久。
终于还是来了。
景容站在殿中停了下来,看着身着龙袍的卫奕,他就坐在上面,面色平静,那么的高高在上。
景容眼神微眯,将手中提着的盒子交给了身边的太监。
太监接过来后,递送到了卫奕面前,正正的放在桌上。
随即,小太监退出去,将那扇大门关上了!
只剩下二人!
卫奕凝视着不远处景容那道寒冷的目光,然后抬手解开了盒子外包裹的那块布,露出了里面那个有些结实的红木盒,这一刻,他已经猜到了里面是什么,但还是扣住了上面的铁扣,将盒盖缓缓打开。
渐渐映入眼帘的,是……一颗头颅。
纪桓的头颅!
卫奕静静的看着,眼神和脸上没有一点害怕和被吓的意思。
反而笑了一下,将盒子盖上了。
“砰!”的一声。
声音回荡在御书房中。
景容站在那儿,保持着此刻的冷静。这一次,他无法退让了,理智更是一次次的告诉他,他应该走上他这一步,应该去担负属于自己的责任。就是因为他当初的不忍,就是因为自己的信任,所以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导致了今时今日发生的
一切,真正的罪人,其实是他自己,而这场过错,也该由他亲手去解决。
卫奕缓缓起身,从上面走了下来。
一步步走到他面前。
勾着阴森森的眸子,说,“我本以为我会出城迎你的尸体回来,却没想到,是你进宫站到了我面前。”
景容厉色,扬了扬下颌,“我也以为天下已经太平,却没想到风波一直都在。”
“是啊!风波一直都在,只要你还活着,只要舒儿还爱着你,这场风波就永远不会断!”卫奕的语气里仍旧听不出任何后悔的意思。
景容看着无法陌生的他:“今日我站在这,不会再说让你回头的话,已经事到如今,你已经回头不了,不仅你,我也一样,我们分别走上了不同的路,无论后悔与否,谁也没有办法回来。”
“……”“你变成现在这样,眼里只有仇恨和杀戮,为了你的野心和欲望,你犯下了无法弥补的错。而我,一次次选择信任你,原谅你,所以导致了如今的局面,这是我犯下的错,也回不了头了。不管过多久,我都
将内疚的活着,是我的错造就了今天的你,也是我的错,让原本无辜的人丧命,我终究欠他们的,也欠整个大临的。而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这一切停止。”
卫奕听他说完了话,那张原本平静的脸上缓缓有些一丝变化。
极其难看。
但他仍旧带着自己仅剩的那点儿自尊心瞪着景容。
他说,“没错,错是无法无弥补的,可是景容,我不后悔。”
“如果你后悔了,我也不会来见你。”
如果卫奕真的会后悔,说明他仍有良心,那么,原本平静的西塞草原也不会弄成今天这般千疮百孔了。
时子然不会死!
唐思或许也不会死!
莫若更不会死了!
只是因为卫奕不后悔!
卫奕没有再回应他的话,反而折回桌前,从那些奏折的最下面取出了一本书。
翻了几页。
最后合上。他转身看着景容,扬起手中的书,说,“景容,我不是输给了你,而是输给了这本书。”
第1037章 这一天,来了
“景容,我不是输给了你,而是输给了这本书。”
卫奕手中拿着的,是《孙子兵法》!
景容的眼神紧了几分。
随即,卫奕手一挥,就将那本书准确无误的丢进了不远处的炉子里。
溅起了一阵火星子。
干燥的纸张燃起了一团火,一点点燃烧殆尽。
很快便成灰烬。
随后,卫奕抬起手,扣住了自己头顶上的那顶冕旒,将其摘了下去。
手一松,冕旒便落到了地上
“砰!”的一声。
冕旒落地后,上面的珠子散落一地
一颗颗滚散周围。
如将士袭城。
他一步步走向景容,嘴角带着笑,狠狠的说,“景容,最后赢的那个人,其实是我。”
说完,他用力甩了一下袖子,朝御书房外走去。
一身龙袍,显得十分刺眼。
也十分讽刺。
他用自己的双手将自己推到了这一步。
再也无法回头了。
“吱嘎!”
他打开了那扇门,光线从外头无情射了进来。
这一天,来了!
景容仍旧站在原地,看着地上那一颗颗珠子,其中一颗渐渐滚到了他的脚边。
没多久——
外头,传来了萧统领宣读遗诏的声音。
久久回荡。
……
京城城外的一间香火鼎盛的寺庙。
每天来这里的人络绎不绝。
如今已是响午,寺庙中的和尚敲了几下钟,回荡在寺中,缓缓荡开,在山林间传开,惊了几只飞鸟。
那鸟儿扑了几下翅膀后,又再一次飞进了林中。
不见踪影。
纪云舒坐在上山的马车里,正挑起帘子往外看,听着山林间回荡的钟声。
久久萦绕在心间上难以荡开。
“哇~”
马车中传来一声婴孩的哭啼声。
她立刻将莫知抱了起来。
大概是因为听到了那钟声所以被吓到了。
那小小的身子十分轻。
脆弱的仿佛像朵花。
纪云舒抱着他,轻轻拍着,轻轻哄着。
过了好一会,莫知也终于不再哭了,睁开了那双小眼睛看着她,小小的手含在嘴里,十分可爱有趣。
纪云舒满眼宠溺,用食指在他的鼻子上轻轻的刮了一下。
“小家伙,怎么这样看着我?”
莫知依旧看着她,咬着自己手也咬得十分入迷。
没一会,琅泊在外面喊了一声:“纪姑娘,到了。”
她应了一声,抱着莫知下去了。
寺门口,三个和尚已经在那里等候着了。
主持在前,两个小和尚在后。
“阿弥陀佛。”主持留着花白的胡子,面容慈祥。
纪云舒朝其轻点了下头。
“知道施主也该是这个时候过来了,故而在此等候。”
“真是有劳方丈了。”
“请进。”
纪云舒让琅泊跟着自己进去,其余的侍卫都留在外面。
入了寺庙,香烛的味道扑鼻而来。
并不觉得刺鼻,反倒让人的心情十分宁静,加上寺庙中回荡的木鱼声,更是将人心里所有的沉重感都一一敲去了。
主持领着纪云舒入了一间禅房。
小僧和琅泊都在外等候。
一进去,主持就看向她怀中的婴儿,又持手“阿弥陀佛”了一声。
“这就是施主此行的目的?”
纪云舒轻轻点头,说:“正是。”
“叫什么名字?”
“莫知。”
主持点了下头:“是个好名字。”
纪云舒随即从那襁褓中取出莫若留下的那块玉佩,交到了主持手中,说:“这块玉佩是他父亲留给他的,希望方丈以你的名义待孩子长大以后,赠予给他。”
主持接了过去,拿在手上看了看,心里明白,却又问:“只是施主当真做好决定了?”
这一问,问得纪云舒眼底泛起了泪水,她看着莫若,那小家伙此时还盯着自己在看。
那双眼睛真是像极了唐思。
尽管她心中诸多不忍,可答应唐思的事,她必须做到。
“我希望这孩子能健健康康的长大,没有任何仇恨和悲痛,这大概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办法,还请方丈成全。”她语气哽咽。
“施主既已做好决定,老衲自会好好照看这个孩子。”
“多谢。”
她将孩子交给了方丈。
方丈抱着莫知,似是与他投缘,第一眼便觉得亲切极了。
可——
主持又微微皱眉,说:“这孩子虽有慧根,只怕多灾多难,俗尘一缘,恐是难断。”
叹了一声。
纪云舒忽然跪了下去,磕了一个头,说:“总之,拜托了。”
“施主起来吧。”
“倘若将来有一日,他问起他的父母是谁,还请方丈只道他是遗孤便可。”
“老衲明白,施主起来吧。”
纪云舒从地上起来。
却泪眼婆娑。
她看着莫知,心里万分的痛。
但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将莫知留在自己身边。
他不能让这个孩子知道这一切。
只想他健健康康的活着就好。
就在纪云舒出去的时候,莫知忽然哭了起来。
哭得很大声。
仿佛知道她要离开了。
纪云舒拉开门的手顿住了,回头看了一眼,到底还是不忍的折了回去,将莫若抱入怀中。
紧紧抱着。
莫若也不哭了。
依旧吃着自己的手看着她。
纪云舒眼泪滴在他小小的脸蛋上。
她说:“莫知,等你长大后,无论如何都不能踏足朝堂,更不能与皇室一族有任何联系。”
莫知听不懂。
方丈说:“施主,若已决定,就切莫断而止步。”
她抿着唇,到底还是将莫知抱给了方丈。
头也不回的走了!
婴儿的哭声又渐渐响了起来。
回荡在那间禅房之中。
十分侯亮!
就在纪云舒离开后的小一会,一个和尚走了进去,看着方丈怀中的婴儿,说:“师父,这孩子交给我吧,想必是饿了。”
方丈看着莫知,口中念着:“莫知莫知……以后,就叫他玄知吧。”
“是!”
方丈便将孩子交给了小和尚。
“阿弥陀佛!”
纪云舒忍着痛离开了寺庙,上了马车。
琅泊骑马走在马车旁边,对着里面说:“纪姑娘,你别难受了。”
纪云舒坐在里面,满眼是泪!
一双手紧紧的交织在一起。
良久——
她才对着马车外回了一句:“或者这是我唯一做对的一件事。”……
第1038章 新帝登基
成宣一年后,卫奕下位。
这一天,帝王登基,皇恩浩荡,大赦天下!
初雨新皇,整个京城内外都轰动了。
期待新帝登基,迎来大临盛世繁华。
而此时,容王府的后院里。
清雨自层层叠起的瓦片滑下,如银珠相串,落地而响。
景容负手站在屋檐之下,雨水溅在他干净的衣袍上,晕了一圈又一圈,宛若一副山水画。
他的目光久久的凝视着远处,望着皇宫的方向。
不知过了多久,清雨骤缓下来,毛毛细雨如浓雾般将远处的景象打得越来越模糊了。
这时,新帝应该快到金銮殿了!
自从皇宫敲起钟声的那一刻,他就站在这快两个时辰了。
纪云舒默默的走到他身边,伸w出掌心接了几滴从屋檐上滴落的雨。
雨水落在掌心处,透着凉意。
十一月末的天,已经开始入冬了。
两年时间,经历了三个冬天。
而这两年内,皇室之内波谲云诡,被权利争夺搅得血痕累累。
朝员更替,野心膨胀,宫内的狂风肆意席卷。
从祁祯到如今的新帝,一朝一代,殊不知今时今日是否能让一切画上圆满的句号?
纪云舒看着掌心内的雨水,那一滴滴雨水像跳动的仙子,轻灵欢快。
良久——
她偏头问他,“后悔吗?”
景容俊朗的脸上很平淡,他微微弯着那双好看的眸子,嘴角笑着:“如今,已经谈不上后悔了。”
是啊!
他已经做出了决定。
纪云舒明白他的意思。
便不再问了。
景容伸出手,朝纪云舒正在接雨的掌心而去,十指交握。
冰冷的雨水夹在二人的掌心之内,慢慢渗透了彼此的纹路中,顺着滚烫的血液疯狂流窜。
二人相视一笑!
此时,皇宫的方向,也再次传来了钟声。
雨也渐渐的停了……
皇宫内,金銮殿外铺了一地的红毯。
众臣跪在两侧。
迎接新帝!
就在几天前,萧统领宣读完先皇的遗诏之后,本该龙袍加身的景容在第二天就宣布退位,将皇位让给了定北侯唯一的孙儿景承。
一个年仅八岁的孩子!
定北候一脉也是皇室一族,而这一脉就只剩下八岁的景承一人了。
当景容做出那样的决定时,朝中众臣似乎都不惊讶,因为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所有人都知道景容就如同一只飞鸟,根本就不是属于皇宫这片冰冷的地方,他要的,是外面广阔的天空。
要的,是和纪云舒逍遥江湖。
八岁的景承穿着一身龙袍,似乎还未习惯这一切,眼神中或多或少带着几分胆怯和紧张。
已经身为太傅的商卓一路牵着他的手从神照门到了金銮殿外。
当踏入那块红毯时,景承看了看周围,竟不敢再走了,停留在原地看着满朝文武百官。
商卓垂目轻唤了声:“皇上?”
景承无动于衷,一副怯场的模样。
商卓说,“皇上别怕,微臣牵着你。”
声音温柔备至!
小皇帝还是不愿意走,更是往后退了一小步。
大臣们有些抬头看了过来,面面相觑。
商卓实在没办法,蹲下身,说:“皇上,微臣抱着你,好吗?”
景承那大大的眼睛转了转,想了下,这才点了头。
商卓便将他抱了起来,朝金銮殿去。
小皇子入了殿,坐在了那张比他人还高的龙椅上。
新帝登基!
满朝文武百官叩拜:“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响彻在了整个皇宫内。
久久荡漾开来!
这一年,是德浩元年。
几天后,坊锦司。
几个太监匆匆到了门口。
姜嬷嬷一见,赶紧上来问:“你们这是做什么?”
“奉命带那位纪二姑娘去个地方。”
“这……”
纪婉欣似乎是已经猜到了,从卫奕下位的那一天,她就一直在等着,等着某个人来见自己。
现在,总算是等来了。
她朝那个几个太监说:“可否等我一炷香的时间?”
“恐怕……”为难。
“我不会跑的。”
太监想了想:“那好吧,就一炷香的时间。”
“多谢几位公公。”
她返回屋中,换了一身衣服。
一身缟素!
这是……白色的丧服!
太监们惊讶不已,但为了不耽误时间,所以也没过问,将她带走了。
这一路,便去了宫里一处比较清净的地方。
那是一座没了人气的院子。
像极了冷宫。
也如同是一座监牢。
“进去吧。”太监将门推开。
纪婉欣跨步而入,闻到了屋子里传来的茶香味,扑鼻而来,沁人心脾!
入门后,立在她面前的是一块绣着凤凰的布织屏风。
隐隐约约能看到屏幕那边席地而坐的一人。
她停了一会,这才绕过面前的屏风,走了进去!
此时,纪云舒就盘腿坐在席上,手持着一个精致的茶壶,正在悠闲自在的泡着茶。
她知道有人进来,但头也不看纪婉欣一眼。
启唇道:“坐吧。”
声音很轻。
听不出任何情绪。
纪婉欣也乖乖在她对面坐下。
纪云舒一抬眸,这才看到她穿着一身缟素,轻笑一声。
但到底没说什么。
只是倒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推至到她面前,说:“尝尝看,是你最喜欢喝的茶,这茶叶也是从锦江带来的。”
纪婉欣犹豫了一会,嘴角微微一笑,便端着茶,喝了一口。
夸赞道:“你泡茶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纪云舒说:“哦?是吗?其实还是和以前一样。”
“人都在进步,又怎么会和以前一样呢?”
“心若不贪婪,自然从一如终。”
纪婉欣听她这样说,淡白的唇笑了,说:“真希望,我们都还在锦江家中。”
“一切都回不去了,不是吗?”
“是啊!都回不去了。”纪婉欣沉声。
纪云舒没有再说话,继续专心致志的泡茶。
良久——
纪婉欣忍不住了:“你都不想说什么吗?”
她不说话。
“你难道也不想知道当初卫家二老死时,你的屋中会藏有鸠鸟的羽毛吗?”
她还是不说话。
纪婉欣手心一紧,告诉她:“是我,是我无意间将鸠鸟羽毛有毒的事告诉他的,他才想到下毒!而你屋子里鸠鸟羽毛也是我放的。当初你和纪裴在梅花树下说的话,也确实是我告诉爹的。”一一说了出来。
第1039章 小皇帝
就在纪婉欣说这番话的时候。
纪云舒十分的平静。
因为她已经不在乎了。
一切,都成了过去,而且,这些她都知道。
就在纪婉欣说完之后,她默默的听着,起了身,走到那扇屏风前,手指在上面刺绣的那条凤凰上轻轻摩擦而过。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纪婉欣问了她一句。
她:“……”纪婉欣的嘴角漫上了一抹阴森不甘的笑,也站了起来,说,“其实小的时候,我真的很同情你,也可怜你,但长大之后,一切都变了,从纪裴到我纪家那一天就什么都变了,我明明比你好,什么都比你好,
可是纪裴的心里就只有你一个人,根本容不下我,凭什么?凭什么?”
大声质问。
同时,她一把抓住纪云舒的衣袖,用力一扯。
纪云舒身子一转,二人面对面的站着。
近在咫尺!纪婉欣不知道从何处来的力气,紧紧的抓着她的手不放,那张温柔的脸已经没了,变得十分狰狞,狠狠道:“你不过是一个野种,你的母亲也是青楼出身!人人都说我生的好看,生得温柔大方,可纪裴从未正眼看过我,都是因为你,是你夺走了我的东西!然后容王,明明是我先在家中宴席上遇见他的,凭什么他和纪裴一样,眼里心里都只有你?而我得不到的,我也不想看着你得到,只有你死了,我也能拿
回属于我的东西。”
那一刻,纪婉欣的嘴里仿佛含着血一样!
如此的狰狞!
纪云舒并不愤怒,她眼神只有厌恶和失望,甚至是同情。
她最后一甩手,将纪婉欣整个人都甩到了地上。
那女子大概是刚才耗尽了自己全部的力气,被这一甩,趴在了地上。
也是那一刻,纪婉欣哭了!
纪云舒站在她面前,垂目看着狼狈的病美人。
过了好久——
她指着原本放置在自己面前的那杯茶,与纪婉欣说:“这杯茶,和这座清冷的院子,你自己选吧。”
呃?
说完后,纪云舒转身准备出去。
“云舒!”
纪婉欣喊了她。
她脚步一停,并未转身。
良久,纪婉欣那张惨淡的脸上露出了无尽的忧伤,眼泪覆满眼眶,看着面前那杯茶,说:“我可不可以再求你一件事?”
“你说。”
“二哥死了,家中就只剩下大姐和灵芝了,你能不能替我好好照顾她们。”
“好,我答应你。”
“多谢。”纪婉欣郑重的道了一声,目光从茶杯上挪开,缓缓看向纪云舒,眼里满带着憧憬,说,“我多希望,你我真的是对好姐妹,如果有来生,我还跟你做姐妹。”
纪云舒始终未转过身去,她眼里淬满了泪水,紧着脖子死死的强撑着。
最后,一句话也没说。
离开了。
背后,隔着那块屏风,纪婉欣大喊一声:“云舒,今生,是我对不住你!”
声嘶力竭。
呃!
那句对不起,迟来了很多年!
纪云舒身子微颤着,落了泪,迈着艰难的步子一步步离开了。
她刚出去,就外门外撞见了匆匆忙忙赶来的沈长钦。
“她人呢?”
纪云舒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走了。
当沈长钦进去的时候,看到的,却是一具躺在地上的尸体。
纪婉欣嘴里的血流在了她那身缟素上,显得刺眼悲凉,面前那杯斟满的茶已经没了。
她宁愿选择死,也不会在这座空荡冰冷的院子里度过一生。
死对她而言,或许就是一场解脱。
沈长钦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站在那儿。
良久才挪着步子过去,蹲在了纪婉欣的尸体旁,伸手将她抱了起来。
“婉欣,不……不……”沈长钦痴痴的喊着。
惨绝人寰!
纪云舒出了院子后,在宫墙的长廊内不停的往前走着。
这一刻,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带着怎样的心情。
忽然——
一个小小的蹴鞠从拐角处滚了出来,正好撞在她的脚边。
又弹开了一些。
嗯?
她回过神来,将那个蹴鞠捡了起来。
蹴鞠十分精致,上面还有几颗十分漂亮的珠子,轻轻摇晃的时候还会作响。
声音十分的好听。
正纳闷着这蹴鞠是从哪儿来的时候,一个小小的身影一下就窜到了她的面前。
“这是朕的。”
纪云舒一看,才发现面前站着一个满脸嫩稚的男孩,穿着一身龙袍。
那双大大的眼睛正看着自己。
纪云舒温柔一笑,“参见皇上。”
“不用多礼,这里没有别人。”
还真是!
这小皇帝的心也真是大,才登基几天时间,身边就不带太监了。
大概是看出了纪云舒心中的狐疑,景承说:“是朕不让他们跟着的,偷偷跑来这里,就是想踢一下蹴鞠。”
认真的解释着。
纪云舒问:“皇上现在是大临的天子,不是应该在御书房中好好温习吗?”
她始终抱着手中的蹴鞠没有给他。
景承倒也不是个急躁的孩子,纪云舒这样问,他也就顺着她的话往下回答起来,说:“太傅教的朕都已经看完了,看了许久,是趁着太傅在打盹的时候跑出来的。”
“哦?太傅怎么睡着了?”
“听太傅说,他昨晚自己和自己下了一整晚的棋,今早自然就没有什么精神了。”
噗!
纪云舒原本沉重的心情顿时舒缓了很多。
她将手中的蹴鞠往上轻轻抛了几下,说:“皇上真的很想玩吗?”
“嗯,在家的时候,朕就跟他们一起玩,可是到了宫里后就整日在御书房里,哪儿也不能去,就算要去,也有很多人跟着我,一点也不好。”景承那小小的脸蛋鼓了起来。
刚刚登基的他自然有些不习惯。
于是——
纪云舒说:“这样吧,我来陪皇上玩蹴鞠。”
“真的吗?”
“当然。”
景承十分开心。
二人便在这宫墙内的长廊里开始踢起了蹴鞠。
玩得很开心!
没一会,商卓带着几个太监找了过去。
远远的就看到了那温馨的一幕。
也听到了那干净的笑声。
难得在这冰冷的宫中还能听到。
身边的太监问:“商太傅,要不要过去?”
商卓抬起手,说:“不必了,远远看着就好,等皇上玩累了,纪姑娘会送皇上回殿里的。”
“是!”
几个太监领命候在那边。
远处,一高一矮的身影欢乐了的跳动着。
是那么的美好。是那么的和谐。
第1040章 去胡邑?
纪云舒陪着景承踢了许久的蹴鞠,直到那小家伙累了才停下。
“还踢吗?”纪云舒问。
景承满头大汗,摇摇头,小臂膀里夹着那个蹴鞠,说:“不踢了,朕还要回御书房温习,这个时候,太傅恐怕已经醒了,正在到处找朕呢。”
“那我送你去回去。”
“好!”
景承欢快的牵住她的手。
大手牵着小手。
那画面,很温馨。
纪云舒就这样一路牵着他去了御书房。
在路上——
景承仰着脑袋问她:“你以后会经常来宫里吗?”
纪云舒想了下,说:“应该不会了。”
“为什么?”
“不知道。”
嗯?
景承眨巴着眼睛又问了一声:“为什么会不知道?”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问什么啊!
纪云舒身手在他脑袋上摸了几下,温柔至极道:“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可是有些事情是没有办法去解释的,而且就算解释清楚了,也未必会有人明白,明白了……也可能做不到。”
她声音越来越小……
她目光了望往处,渐渐收紧,仿佛这番话根本不是对景承说的。
景承到底还是个孩子,听得清楚,却未必会明白。
小小的样子开始思忖起来。
二人到了御书房,外面的小太监赶紧迎了上来,担心道:“皇上,你这是去哪儿了?太傅先前带着人去找你了。”
“哦?是吗?可是朕没有见到太傅啊,他不是在里面打盹吗?”
“一醒来就吓坏了。”
“那有什么可吓的?太傅总是一惊一乍,朕都不喜欢他了。”景承嘟囔着嘴,忽然与纪云舒说,“朕喜欢你,想你在宫里陪着朕,往后你能不能经常进宫来?朕要是累了就可以跟你踢蹴鞠。”
满眼期待的样子。
这……
纪云舒看着他。
太监是又无奈又尴尬。
人家可是纪姑娘,哪里有功夫陪着小皇帝耍啊!
便说:“皇上,纪大人很忙,怕是……”
故作为难的样子。
而那太监到如今依旧客客气气的称纪云舒为“纪大人”。
小皇帝有些失望。
纪云舒便蹲修下身,与他的视线平衡,认真的i说:“皇上,如今你已经是大临的天子了,身为帝王,要心系天下,为民谋福祉,怎么能总想着玩呢?”
“可是……”
“往后的路,每一步都要自己走,皇上要切记,不可贪,不可念,心忧民,得民心,行正事,得臣行。”
不可贪,不可念,心忧民,得民心,行正事,得臣行。
景承点头:“嗯,朕明白了。”
纪云舒柔柔一笑,在他脑袋上又摸了下,这才起身交代太监:“带皇上进去吧。”
“是!”
太监领着小皇帝进去后,商卓便来了。
二人点头互笑了下。
去了殿门的左侧小谈。
商卓说:“皇帝小小年纪耐不住性子,总爱跑出去。”
像是在抱怨着,却又十分的严厉!
纪云舒说:“皇帝刚刚登基,自有些不习惯,往后还要商太傅多多在旁边辅佐了。”
“那是自然。”
“还没有恭喜你一声,如今身为太傅,也算时有馈也。”
“哪里的话,若不是容王,这太傅的位置我哪里坐得下啊?”商卓真诚道之,又望着远方叹了声气,说,“其实容王不做皇帝也是在我的意料之中。”
“哦?说说看。”
“容王心中一直都向往着闲云野鹤的生活,退出朝堂乃是必然,而且,这也未尝不是件好事,毕竟……容王到底心有不忍。”
不忍!
一句不忍,就已经足够解释景容退位的原因了。
“确实,他不适合做皇帝!”
一个不忍的人,如何断天下事?
退位,是必然!
商卓问:“那往后纪姑娘和王爷有何打算?”
她嘴角微微一勾,说:“不知道。”
迷茫!
二人也都笑了。
小谈后,纪云舒回到府中。
刚进去,却看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大厅内里坐着。
白音!
他不是在侯辽吗?
见到她,景容和白音同时起身,二人皆脸色凝重。
“哥?你怎么来了?”
白音开口:“有事!”
“什么?”
白音沉了沉眸子,拿出了自己的那块木牌,递给了她。
“这是?”纪云舒还接了过来。
“就在你们走后,三爷跟我说了……有关我们身世的事。”
身世?
纪云舒眉心轻拧,看着手里的木牌,问:“什么意思?”
十分紧张。
“他并没有直接说什么,只是给了我一个人名,一个地址。”白音从身上掏出一张纸。
递给她。
纪云舒接来一看。
怔了下!
“胡邑?”
“是!他让我们去胡邑都城高定”
那张纸上,不仅写了胡邑高定,还写了一个人名。
一个胡邑人的名字,叫察禾。
白音说:“他说等我们到了高定之后,立刻去找这个人,那人自会将一切告知我们。”
“三爷还说了什么?”
“没了。”
纪云舒心里像是裹了一个巨大的线团。
身世?
也就是说之前三爷说的都是假的,她和白音的身世根本就不简单,若是简单,也就不会让他们亲自去胡邑了。
莫非……
她心里有个可怕的想法,但不敢断定。
也没说出来!
景容上前来说:“既然三爷有这个交代,那就应该去胡邑一趟。我已经与白音商讨过了,等过几天我们就出发。”
是的,景容用的是我们!
纪云舒问: “你?”
“你我如今已不可分离,我去哪儿,你必定跟随,那么此次,我必定也会跟随与你。”
“可……”她心有顾忌。
景容已经猜到,打消她的顾虑:“我知道你担心我王爷的身份去胡邑会有诸多不便,可我们不是大张旗鼓的去,带的人不多,不会惊动什么,大可放心。”
纪云舒沉默了一会。
没有说话。
可见,其实景容和白音已经决定好了。
现在,就在她的决定如何!
那天晚上。
景容在屋中等着让人给自己擦药。
身上被那条死人河下的荆棘所伤,至今还没有完全痊愈。
若是莫若在,这伤大概已经好了!
丫头正端着药进去,被纪云舒拦住。
“给我吧。”
“是!”丫头将药给了她之后就走了。
第1041章 千年灯泡
景容刚将身上的外衣脱下,穿着一件白色的里衣,准备等丫头将药拿进来后就上药。
却看到纪云舒进来了。
他问:“你不是应该去照顾一下白音吗?”
“他一个大男人有手有脚,哪里需要我照顾!”她将药放下,说,“你过来坐下,将衣物脱了。”
衣服脱了!
略带霸气!
景容眼神邪魅,唇角一勾,带着几丝坏坏的笑意朝她靠了过去,说:“好啊!那是关上门脱了?还是在床上去脱?”
某人:“……”
“不如还是让人准备一桶热水,你我在水中脱吧。”
某人狠狠的白了他一眼:“没正经。”
“与自己的女人在一起,何来正经一说?”
“……”
那条“饿狼”已经绕到了纪云舒的身后,双臂将她小小的身子禁锢在怀中,薄冷的唇缓缓贴近纪云舒的耳畔,说:“你就从了我吧,不然漫漫长夜,我如何熬?”
那温温的呼吸声扑打在她的耳边,搅得她浑身一酥。
脸色一红!
那男人真是不管过多久,只要一开口,总能把小姑娘们挑/逗得不知所措。
纪云舒真是拿他没有任何办法。
而那头“饿狼”见她没有要推拒自己的意思,故而也就更加大胆了些,那勾着笑的唇一点点的往她细腻的脖颈处挪去。
眼看着就要亲到了——
“王爷!”
一道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万年电灯泡琅泊准时出现!
永远都是踩点的那个,从未错过。
琅泊看到眼前这一幕的时候,脚步定在了门外,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尴尬,两腮抖颤得厉害。
这是进去呢?还是不进去呢?
景容邪魅的眸子顿时窜出了几分怒火,那勾着坏笑的唇也点点收紧,不得不松开了怀中的女人。
纪云舒便立刻往前走了两步。
拉开了距离。
只见景容狠狠的瞪向门口的灯泡,问:“何事?”
琅泊吞了吞唾沫,说:“那个……”
“那个哪个?”
“就是白音,他……他认床!”
噗!
这也不奇怪,毕竟一个常年行走在江湖上,又在草原上待过的人确实很难适应得了。
景容轻皱了下眉:“然后呢?”
“他硬是不肯进屋睡,要在院子里打地铺。”
“那怎么行?怎么说他也是本王的客人,若睡在地上可不行。”
“可他就是要睡!”
“现在都快入冬了,睡在地上是会着凉的,罢了,本王过去一趟。”
他刚打算去劝自己大舅子上床睡,立刻就被纪云舒拉住了。
她说:“你衣服没穿,身上的伤也还没有上药,好好坐着,让我给你上了药再说。”
“那……”
纪云舒打断他的话,转而与琅泊说:“琅大哥,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无论如何,你都要劝说他到床上去睡。”
“啊?我?”琅泊用手指头指着自己。
“嗯,就是你,赶紧去吧。”
无奈!
琅泊只好去了。
纪云舒便将景容按着坐了下来,开始扒他的衣服。
景容死拽着:“让丫头来就行。”
“我知道你担心我看到你的伤口后会难过,所以一直避开。”
“云舒……”
“你越是瞒着我,我就越是担心。”她不再给景容说话反驳的机会,三下五除二就把他的衣服给拔干净了。
景容光着膀子,露出了胸前、后背和手臂上的伤口。
伤口虽然渐渐结痂了,可后背上却有好几处伤口都裂开了。
此时还溢出了些许的血!纪云舒眼睛一红,却强忍着不落泪,拿出药轻轻的给他后背上药,一边嘱咐:“这些伤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痊愈,这段时间你一定不能大动,大夫开的药每天都要喝,很多东西也不能吃,最重要的是不能沾
水,还有……”
她嘱咐的话都还没有说完,景容就说:“你要是担心,不如搬来我屋里,时时刻刻盯着我不是更好。”
“你还皮?”
“我是认真的。”景容侧眸看着她。
纪云舒脸部一红,说:“等你伤好了再说。”
“好,那本王就尽快养好伤,将你接来我屋中。”景容笑着。
纪云舒也没再搭理他,继续给他上药。
伤口处的血一点点的往下流着。
过了一会,景容眉心轻皱,问:“其实三爷的意思,你是不是造就猜到了?”
她正在上药的手稍顿了一下,继续擦,说:“我只是有些怀疑而已。”
“说说看。”“当年我娘来大临的时候正是胡邑内乱的那一年,三爷说我爹是一个官宦子弟,在逃难的时候死了,她护送我娘到大临,可是就算胡邑内乱,为何会有人追他们?我之前就想到了那一点,但是三爷不肯说,
我也没再问了,现在他忽然再次提起来,还给了一个人的名字,我就在想……这件事肯定不简单。”
“你怀疑你娘跟胡邑的内战有关?”
“嗯!”
“那你决定好了吗?是去还是不去?”
她犹豫了一下,没说话。
另一边。
白音扯着被子硬是要睡在地上,琅泊却扯着硬是不准。
“白音,你还是睡到床上去吧。”带着恳求的语气。
“不去!”
“那你今天也别想睡!”琅泊抱着被子不肯给他。
白音无奈,说:“你这人也真是奇怪,我爱睡在那儿跟你有什么关系?我连树林都睡过,睡地上怎么了?还能把我一个大男人给冻死不成?”“我说是你奇怪才对,你只所以睡树林是因为没有床给你睡,现在这屋子里就摆放着一张床,你为什么不睡床?再说了,王爷和纪姑娘有令,你是客,怎么也不能让你睡在地上,这都快冬天了,地上寒,你
要是出了事,那可怎么办?”
哈哈!
白音真是又气又想笑,指着他说:“我看你啊,还是赶紧去找你的秦夕姑娘去吧,自己的事不管,偏偏跑来管我的,你的心也太大了!”
提到秦夕,琅泊就满脸是笑,抱着怀里的被子扭了两下,说:“我跟秦夕的事那是我们的事。”
呃!
又立刻硬起来,说:“总之,王爷要我管你,”白音无语至极!
第1042章 天涯海角,无论何地
琅泊就跟一块牛皮糖一样,如何也甩不掉!
他硬是抱着被子不肯给,白音也只能这样干干的看着。
无话可说。
最后索性坐到桌边倒了杯水,一仰头给喝了,说,“琅兄,你要是想抱着那被子就抱着吧,我就是在这里坐一晚也死不了人。”
“你怎么油盐不进?”
“是你太固执!”
“我不是固执。”琅泊抱着被子坐到他对面,认真说,“是王爷和纪姑娘交到了,要你上床去休息,我只管照办。”
“那如果王爷和云舒要你去死?你也去?”
“只要王爷的一句话,我必定赴汤蹈火!”琅泊忠心可见。
白音笑了一下,可依旧并冰冷冷的一副模样。
琅泊见他继续这样坐着,便道了句:“你跟纪姑娘真不愧是兄妹,连性子都一样,固执的很。”
白音似乎懒得跟他磨了,便也倒了杯水给他:“你说了这么多,怎么也得口渴了吧?”
“还真有点儿。”
琅泊便抱着那杯水喝了起来。
也继续抱着被子不撒手!
过了一会,琅泊忽然凝色,认真的问他:“对了,你们真的打算去胡邑?”
“嗯。”
“如果去了一无所获呢?或许……三爷说的也未必全是真的。”
嗯?
白音带着的困惑看着他:“你好像有别的见解?说出来听听。”琅泊咽了咽口水,“算不上什么见解,只是有些担忧而已,虽然这件事跟你和纪姑娘的身世有关,可这次是去胡邑,不是在大临境内,若是出了事,王爷恐怕也解决不了。在我看来,反正你们兄妹已经相认
,没必再一探究竟,而且就算去了,到时候也未必是你们想要的结果,反而去了胡邑会危机重重,谁也不能预料到附会发生什么。”
琅泊一通话说了下来!
白音很认真的听完了他的话,其实这些,白音也不是没考虑过。
可是——他决心已定,说,“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可是三爷既然让我跟云舒去胡邑高定,想必这件事肯定事关重要,而且绝对不是一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不然,三爷也不会让我们冒险去找那个叫察禾的人。再说
了,有些事情不弄清楚,我心里不甘心!”
说完,他又倒了杯水喝。琅泊说,“你想,未必纪姑娘想,她跟我王爷经历这么多的事,现在一定是想安定下来。如果纪姑娘跟你一起去胡邑,王爷也是要去的,可是以王爷的身份去胡邑,恐怕会引来很多的麻烦,纪姑娘心里一定
会顾虑到这一点,为了不让王爷跟着她一起冒险,她兴许不会跟你去。”
是啊!
在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后,纪云舒的心也已经千疮百孔,再也经不起任何的打磨了,也经不起任何的失去了。
她现在最想要的,就是跟景容在一起。
白音沉了沉眸,似在斟酌着这番话。
他握着手中被子的手紧了紧,一咬牙:“她若不去,那我就自己去!”
“你还真是不死心。”“当初,我为了弄清楚身上那块木牌和画像的来历,不惜踏遍整个大临,如今眼看着自己身世在前,我怎么能不去?我这次来,就是下定了决心,我也知道云舒心里有顾虑,所以,不管她做什么决定,我都
不会逼着她跟我去胡邑,我甚至希望……她能留下来。”
真心的!
对此,琅泊也不知道改该说些什么了。
有时候,白音跟纪云舒真的很像!
而这边,两人从争被子讨论到去胡邑的事。
另一边,景容在问完纪云舒“是去还是不去”之后,纪云舒陷入了一阵的沉默中。其实,她不是不想知道真相,不是不想去胡邑,可是如果去了胡邑,兴许还会遇到很多自己难以预测的事发生。其一,景容王爷的身份就已经足够敏感了,要是在别国发生什么,就是两国开战的大事。其
二,若自己母亲真的跟当年胡邑的内战有关,那么这背后,恐怕会是一个巨大的深渊等着自己,往后的路也将是一条满是荆棘的路!
每走一步,都将是血流成河!
景容许久不听她回答,再次出声问,“你还是在顾虑很多事情是吗?”
纪云舒眼神轻晃了一下,点了下头:“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我怎么能不有顾虑呢?甚至……有些害怕。”
她心里的害怕和失去,远远大于追求真相的心!
景容说:“总之,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陪着你,天涯海角,无论何地。”
天涯海角,无论何地。
纪云舒知道,无论自己有多任性,景容永远都是那个无条件纵容她的人,也无论她有多固执,景容都会一味的支持,哪怕最后弄得伤痕累累,也在所不惜。
她点点头,眼眶红了一圈,继续为他后背的伤口擦药。
药水深入伤口中,像刀子一般在里面搅着。
“啧……”
景容疼得眉梢轻轻一皱。
“疼吗?”纪云舒放下手中的药,指尖轻轻碰在他伤口的周围。
“不疼,一点都不疼。”
纪云舒看着他身上的伤口,心里痛得滴血。
忽然,便从身后紧紧抱住了景容结实的双肩。
将头枕在了他后背上。
难受的很。
景容:“我真的没事,一点都不疼,你不用的担心。”
她却摇头。
什么也不说。
景容似乎明白了,问:“是因为你二姐?”
他太可怕了。
可怕到能完完全全的看穿她的心思。纪云舒将头紧贴着他的后背,说,“是我亲手送她去死的,我以为我会充满了犯罪感,可是当我走出那扇门的时候,我的心里很平静,竟然一丝丝的痛苦和内疚都没有。可是当我离开皇宫的时候,往日在锦
江的一切却悄无声息的在我脑海里一遍遍的闪过。那一刻,我竟有些想念以前的生活了,当时,我问了自己三遍,问自己是不是疯了?”
也许回到以前,今时今日就不会经历这么多让人痛心的事了。
景容能感觉到她的身子在隐隐抖颤。也能感受到她心里的害怕。
第1043章 见面
景容转身,握住她的双手,轻轻为她拭去眼角上的泪水。
将她抖颤瘦小的身子紧紧抱入怀中。
“云舒,我知道你很难受,可我未尝不是呢?但不管怎么样,至少现在我们还有在一起,不是吗?”
她在他怀中点头:“景容,谢谢你。”
是那么郑重的说了一句谢。
景容:“你我之间,何来的谢?”
“你常常说自己害怕失去我,可是你知道吗?我才是最害怕失去你的那个人,你已经是我生命里的一部分,我根本没有办法想象你不在我身边的日子。”
她的眼泪自眼眶中而入,滚烫的泪水从脸颊上流在了景容的胸膛。
景容眉目夹杂着心疼。
唯有将她抱得更紧。
第二天。
一个消息从皇宫里传了出来。
是一个小太监带出来的。
急急忙忙。
纪云舒接到那个消息后,犹豫起来,心里也挣扎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终于下定了一个决心。
然后进宫去了。
宫中。
皇宫里的一切似乎都没有变,以前如何,现在也依旧如何。
金碧辉煌的宫殿里,坐落在钟楼最左边的一处佛堂内却显得十分萧条。
甚至很少有人经过此处。
众人更是避而远之!
这里,是之前张全张公公待过的地方。
如今却入住了新人!
一个没人敢去议论,甚至敢靠近的人!佛堂似乎被翻新了一遍,里里外外,都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屋顶大门也都修葺好了,以往门口破旧的灯笼也换了两盏新的,倒是个非常适合人静养的地方。而因为入了冬,院子里那棵大树落的树叶也落
得差不多了,此时,一个太监正在低头清扫。
纪云舒进了宫之后,就一路走到了门口。
在门外犹豫了一会,这才推门而进
扫地的太监闻声一看,看大是纪云舒,惊!
于是,赶紧躬身迎了过去,“纪大人?”
她点了下头,目光朝佛堂里看去,吩咐,“你在门口守着。”
“是!”
太监便乖乖的守在了门口。
纪云舒迈步而进。
佛堂里,弥漫着浓浓的香烛味,大佛的金身也被人重新上了一层漆,周围的架子上点满了蜡烛,真就像个寺庙里佛堂。
而在大佛的面前,一名男子一袭素雅的宽松灰袍在身,跪在地上,双手合十,闭着眼睛,神色平静,十分虔诚。
他在这里待了没多久,却好像待了很久很久……
这一天天的,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下去的。
一夜一夜,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经历过来的。
好在,他还没死!
纪云舒走到佛堂门口,望着那男子的后背,脚步一顿。
许久也不进去。
男子似乎察觉有人来了,他长而浓密的睫毛隐隐抖了两下。
手中的佛珠一停。
将其放在了地上。
口中道了一声:“进来吧。”
语气清淡。
纪云舒心一颤,这才跨门而进。
立在男子的身后。
二人就这样一直沉默着,谁也没说话。
纪云舒看着他的后背,忽然想起以前的一幕来。
“卫奕,你背过别人吗?”
他摇头!
“那今日,你就背我,好吗?”
他狂点头。
那晚,卫奕背着自己,迎着月光,回了家。
往事历历在目!
忽然——
“你真的好狠心啊。”男子睁开了那双深邃的眼睛,微微仰着头看面前的那尊大佛,说,“你当真狠心到不愿意再见我一面吗?”
卫奕的语气里带着难受,却仍旧听得出来他持着最后一丝尊严。
纪云舒望着他,一句话也不说。
缓时,卫奕站了起来,转身看着她,“我知道你心里恨我,也知道你对我很失望,如果不是我找人去容王府,你是不是真的打算永远都不来见我了?让我被困在这座冷冷的佛堂度过余生?”
“我见不见你,还重要吗?”
“当然重要。”他一步步朝她走过去,说,“舒儿,我已经不祈求你原谅了,也不奢求能让我们回到以前,我就是想见见你,想看看你好不好。”
纪云舒在他靠近的同时,脚步往后退了几步,差点退出门外,她冷冷的说,“我现在就站在这,你也见到我了,如果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你一定要这样对我吗?”
“卫奕,这句话应该由我来问你才对。”
呃!
卫奕怔了一下。
“你伤害了我,我无话可说,可是千不该万不该,就会把对我的占有欲变成你杀戮的理由!”
“呃。”“你害死了子然,害死了唐思,也害死了莫若!整个侯辽血流成河,死伤无数,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自私,因为你的欲/望,害死了这么多的人,你就是在这个佛堂忏悔一辈子,也无法洗尽你手中的鲜血
。”
卫奕笑了起来,笑得十分可怜,他摊开自己的双手,说,“我知道,我知道自己造的孽是无法挽回的,也知道我就是死了,也还不清手里的债,可是云舒,我只是想你回到我身边而已。”
“事到如今,你还是不知道自己错了。”
他双手无力的放了下去,转身看着身后的大佛,说,“你知道一个人最大的悲哀是什么?不是失去一切,也不是生死,而是他不知道自己究竟错在了哪儿?云舒,这或许就是我的悲哀吧。”
纪云舒对他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
她只所以来这里见他一面,是希望他能彻底死心,可卫奕对她的执着远远她想象的还要坚固可怕。
“卫奕,这是我最后一次来见你,明天,我就会离开京城了。”
他猛然转过身来。
“你要跟景容离开?”
“对。”
“去哪?”
“我想我告诉你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他笑了一下,“是啊,我这一生都将困在这里,你说与不说,我又能怎么样呢?”
现在,他就是个可怜的人!
一个可怜却可恶的人!
纪云舒与自己,那是恨极了。
那种恨,可谓是深入骨髓。
他也知道,就算自己现在死在她面前,也无法弥补自己造成的错。
一切,都是那么的讽刺!讽刺得他无可奈何!
第1044章 舒儿,保重
此刻,纪云舒看着眼前褪去了一身龙袍而素衣着身的男子,那张被时间打磨得分外俊朗的面庞上,再也寻不到当初的那份真诚和干净。
她多希望他还是当年那个眼里透着青涩、无忧无虑的痴傻呆儿。
什么权利相争?
什么尔虞我诈?
什么生死离别?
都不过是一场午后小憩的梦。
可眼前种种一切,都明明白白的在告诉她,那不是梦!
因为所有的伤痛都是真实存在的!
她衣襟内的手紧紧交缠在一起,始终冷静的站在那儿,目光平静的看着卫奕,说:“如果将来你我还能再见面,我希望那个时候,我们彼此都已经放下了心结。”
“心结?”卫奕轻皱眉心,苦笑一声,眼神里透着无奈,“舒儿,你就是我这一生的心结啊!我该如何放?”
“你何必再执着?”
“除了执着,我还能做什么?”
纪云舒胸口一痛,眼里淌着泪水:“……”“你知道吗?我就是带着对你的执着才撑到了现在,你是我的命,是我等待下去的理由啊!如果没有你,我想我大概已经死了。”卫奕语气哽咽,声音发抖。他再次一步步朝纪云舒走去,满脸痛苦和难过,说,“你又知不知道,曾经多少个日日夜夜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只要我闭上眼睛,就满脑子都是你,梦到你就在我身边,拉着我的手对我笑;梦到你亲手为我画那盏梅花灯笼;梦到我枕在你的腿上,你摸着我的头告诉我别怕;往日种种就在那一个又一个的深夜里在我脑海里闪过,每当我醒来,面对的,却是冰冷的夜和那一座座高耸的围墙,而你却不再我身边,那种失落感,比用刀子挖我的心还要难受百倍
千倍。”
“别说了。”
“我甚至希望自己死在梦里,至少……你还能陪着我。”
纪云舒心如刀割。
卫奕抓住了她的双臂,凝视着她逃避的目光,激动的问:“舒儿,我的好舒儿,我到底该怎么办?该怎么办才能把你留在我身边啊?”
他满脸赤红,额上爆着青筋。
这一刻,他放下了自己最后的那一丝尊严。
纪云舒再也保持不了平静,她摇头:“别说了。”
然而——
卫奕却在下一刻,将她揽入怀中。
她身子如僵硬了一般。
卫奕带着几近恳求的语气在她耳畔说:“让我再这样最后抱你一次吧,一会就好。”
“……”她任由他抱着。
无法伸手将他推开一寸!
卫奕紧闭着眼睛,整张脸都埋进了她的发丝里,闻着她身上那淡淡香味。
可他却在抖,甚至抖得比怀里的女人还厉害。
不知道过了多久——
他才渐渐平静下来,带着无比低沉而嘶哑的语气,说:“舒儿,请你记住,不管过多久,我就会在原地等着你,此誓言,生生世世不变。”
舒儿,请你记住,不管过多久,我就会在原地等着你,此誓言,生生世世不变。
认真至极!
纪云舒死死咬着牙,眼泪还是止不住的落了下来。
泪水划过她的干净脸颊,落在了卫奕的肩上。
渗透了他的衣裳,似冰一般冷。
良久,纪云舒才缓缓抬起自己发颤的手,一点一点的碰向卫奕的脑袋。
轻轻抚摸着。
像当年一样!
她目光游离的看着前方,带着极尽平静声音问:“卫奕,可以答应我最后一件事吗?”
卫奕不语。
“请你……好好活着。”
请你……好好活着。
卫奕那道眉狠狠皱到一块,痛得他仿佛难以呼吸。
眼泪也随之落了下来!
而纪云舒也用力将他推开。
二人拉开了距离!
也就在卫奕被她推置往后的那一刻,她已转身而去。
不再多看他一眼。
卫奕试图去拉她,可那截衣袖还是自他指尖飞快溜走。
唯有冰冷的空气萦绕在他落空的手掌周围。
这一刻,他甚至没有任何勇气再往前迈出一步,淬满了泪水的眼睛里带着绝望,只能看着那道瘦小的背影渐渐背身离去。
而无能为力!
他跪了下去,双膝扣在地上发出一记重声,泪眼模糊,声嘶力竭的喊了一声:“舒儿。”
声音悲凉凄惨。
回荡在佛堂内和清冷的落院里。
纪云舒却没有回头看一眼。
她脚步如踩着刀尖一般,一步步朝大门口走去。
外头也忽然起了风,拂动着院子里那棵参天大树,树叶纷纷而落,飘向了纪云舒的身上、地上、瓦片上和远处的宫殿内……越来越远。
空气里,也仿佛随着那一片片落叶而浮现出了一幕幕熟悉的画面。
“卫奕,你将来想做什么?”
“我就想跟舒儿在一起。”
“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舒儿啊!以后不管舒儿去哪儿,我都跟着你,一生一世的跟着你。”
“那如果……我不在了呢?”
“那我就去找你,天涯海角的去找你,直到把你找到为止。”
宛若昨昔。
仿佛,她还是那个清汤寡水、冷漠淡然的衙门画师。
仿佛,他还是那个被人嘲笑却无畏的天真痴儿。
仿佛,他们还在大临北梁那个优美的小城市锦江。
仿佛……
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可这冰冷的红墙绿瓦却时时刻刻的警示着,他们如今身处在一个巨大的旋涡中,注定要承受着这场腥风血雨带来的痛和结局!
卫奕看着纪云舒从自己模糊的视线处消失,他那一声“舒儿”仍旧回荡在耳边。
身边,安静极了。
冷风从外头卷了进来,吹灭了几根燃烧的蜡烛,也袭击着他本就抖颤的身体。
他从袖中缓缓掏出了一样东西。
伴随着几丝清脆空灵的响声。
静静躺在他手掌内的,是一个铃铛脚环!
是当年他送给纪云舒的。
一直以来,他都带在自己身边,从未离身。
而那铃铛上的漆被他日日夜夜磨得有些脱落,变得十分光滑。
卫奕笑了。
笑得明艳极了。
眼神清澈干净。
这一刻,他仿佛就是那个锦江卫府的卫奕。
一个心里只有舒儿的卫奕。“舒儿,保重!”
第1045章 每个人的故事独一无二(上部结局)
纪云舒出了佛堂后,她的双脚仿佛失去了控制,完全不听使唤的往前走着。
如同丢了魂魄。
失去了知觉。
却满脸是泪。
天气阴阴沉沉,仿佛让人透不过气来。
她不知自己走了多久,直到双脚再也无法支撑自己笨重的身子时,才忽然无力的软了下去。
身子重重的跌到了地上。
膝盖和双手,都磨出了血。
她就瘫坐在那儿,眼泪不停地往外冒出。
哭得声嘶力竭!
那种痛,大概也只有自己是最了解的。
天也突然下起了大雨。
一滴滴雨水肆无忌惮的朝她的身子袭来,湿了她的发、湿了她的脸,湿了她单薄的衣裳,也冷了她的心。
她就这样坐着,就这样任由雨水淋着自己。
再也没有力气起身。
直到——
一把雨伞落在她的头上。
为她遮了雨,挡了风。
只见来人踩着一双金线镶边的靴子正正的立在她面前。
那干净的衣袍袍尾处已经被雨水打湿一片。
景容垂目心疼的看着她,眉心紧蹙。
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能俯下身将她从地上抱起。
纪云舒湿透发抖的身子靠在他温暖的怀抱中,紧紧的缩着。
她抬着无力的目光,模模糊糊的看着景容,张了张嘴,语气轻微的说:“我想……离开这。”
景容看着怀中虚弱的她,将她抱的更紧了些。
说:“好!”
他抱着她,一步一步朝宫外走去。
那道高大的身影,也渐渐被雨水模糊。
红墙绿瓦,自他身侧一一而过,置在了身后……
几天后。
出发去胡邑的前一天。
景容找来了琅泊。
“这次,你不必跟着我了。”
“王爷?”
“你忘了?你的秦夕姑娘还等着你呢。”
琅泊憨憨一笑,略显羞涩。
景容也笑了起来:“行了,你去找她,往后好好过日子吧。”
说到这,琅泊十分不舍:“王爷,属下是真的舍不得你。”
“你跟在本王身边这么多年,本王也舍不得你,可你总不能带着秦夕姑娘跟着我们一起去胡邑吧?”
那是不可能的!
琅泊心情五味杂陈。
尔后,突然跪了下去。
认真道:“王爷,属下还是那句话,只要你需要,属下就是福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
磕了个头!
景容上前,将他拉了起来,重重拍了拍他的手臂:“琅泊,这些年你跟着本王出生入死,本王欠你!”
“王爷千万别这么说,我能跟随王爷出生入死,那是我的福气。”
景容一笑:“好,那今晚,你我不醉不归!”
“是。”
主仆二人喝了一晚上的酒!
第二天一早。
景容已经命人备下行囊,准备出城了。
纪云舒除了带几件衣服之外,还带上了自己那两个精致的檀木盒。
一个装着作画的工具。
一个装着剖尸检验的工具。
是她的两个宝贝,缺一不可!
白音问她:“你当真做好了决定,要一起去胡邑?”
仍在询问她。纪云舒对他一笑,将两个檀木盒放到马车上后,说:“未来的事本来就不可预料,上天竟然安排了这一切,那么就一定会有它的理由,我虽然心有顾及,可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又或许……冥冥之中注定我
会去胡邑吧。”
“不后悔?”
“你知道我的决定从来不会改变。”
白音笑着点头,扶着她上了马车。
景容与路叔交代了一些事情,里里外外都安排了一遍。
路叔说:“王爷此去,务必小心,若在胡邑遇到什么事,一定要通知我。”
“放心吧。”
“王爷保重!”
景容看了看自己头顶那块写着“容王府”的牌匾,目光轻沉片刻。
尔后,他便转身上了马,只带了四个侍卫,便出城了。
路江和琅泊等人相送了一段距离。
到底还是停了下来。
一行车马车到了城门口,纪云舒掀帘往外看去。
京城繁华依旧。
一砖一瓦熟悉清晰。
她不知多少次进进出出,多希望此次离开后就不会再回来了。
她还记得当初景容要带她来京城的时候,她说京城是龙潭虎穴之地,进来者,非死即伤!
而她用两年的时间印证了这句话!
马车旁经过了两个孩童。
一男一女。
男孩将手中的花糖递给女孩,扬着笑说:“这是给你的,喜欢吗?”
女孩拿着糖,美滋滋的舔了一口。
狂点头:“喜欢,好喜欢!”
“那我以后天天给你买。”
“真的吗?”
“当真,我不会骗你。”
“好!”女孩开心极了。
那是如此温馨的一幕。
两个孩子便手拉着手,蹦蹦跳跳的走了。
那两道欢快的身影透着对将来的无限憧憬和希望。
上天在不断的造就故事。
每个人,都有一段刻骨铭心的故事。
或喜!
或悲!
或遗憾!
而每一段故事都是独一无二的。
纪云舒似是松了一口气,将帘子放下了。
马车出了城。
十一月末的天十分晴朗。
空气里的风不冷不热。
难得有这么好的天气!
马车在官道上徐徐前行。
景容和白音骑马在前,二人似乎在说些什么?
谈到开心的地方时还笑了几声,那几个侍卫也跟着笑。
十分和谐!
车帘被风卷起,外面的景象若隐若现。
纪云舒便忍不住探出头看去。
入眼的,是山峦林间。
是大好的风景!
她从来都不知道,京城城外还有这么美的景。
微风拂动着周围的树叶,沙沙作响,很是动听。
这时——
远处的寺庙里响起了钟声。
“嗡……”
一声声,回荡开来。
惊动了林子里的灰喜鹊。
灰喜鹊自树尖上扑闪着翅膀成群结队的飞了出来。
盘旋在万里无云的天空下。
许久也未飞远。
似乎贪婪此处一般。
直到钟声停止后,灰喜鹊才又窜进了树林里。
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听得见林子里传来的鸟叫声。
清脆空灵。
纪云舒的脸上扬着清澈干净的笑容。
目光迎着入冬的暖阳。
是那么的舒适。
而这一刻,她也从未如此轻松过。
多希望,时间就停留在这里。
没有后退,没有前进。
那该多么的美好!(上部结局)
第1046章 宋止案
胡邑边城义乌。
百年前,胡邑与大临也算本宗,还未各立其国。
所以除了衣着以外,在制度上和官职上都是相近的,分乡、县、州,有县主和官老爷管辖,各地还设有督察官,掌管盐、 兵、船只等等,官职层层递进,严谨有度。
而胡邑义乌就和大临的锦江也相差不多,皆是水乡之地!
义乌有美玉之城的称号,意指此地采出来的玉石堪比无一,因此每天都有很多行商的商人出入,在此地进行交易买卖。一到晚上,整条街便张灯结彩,犹如大理丽江,风景优美,家不闭户!
每日如此!
宋止这几天一直在家闭门写本子。
已经很久彻夜不眠了!
经过无数次的反复打磨和敲定,今晨一早,本子总算是写好了,他前前后后检查了好几遍,确定本子里的内容准确无误、没有漏洞后,这才赶忙在锅炉上蒸了个包子,勉强塞完牙后就出了门。
出门时,那扇破败的门“吱嘎”一响。
发出了瘆人的响声!
他叹了声气,又看了看自己的屋顶,那些瓦砖都掉得七七八八了,再这样下去,恐怕会有倒塌的风险,要是再遇到大雨大雪,他估计会活活冻死在这里。
“只希望这次的本子能入班主的眼!”他将自己全部的希望能寄托在了手中的本子上。
要是成了,就能给自己添置两身入冬的衣裳,也能修葺下自己那破被的屋顶了。
可若是不成……
“哎!”
不再耽误时间,他赶紧往赵家班赶去!
这个叫宋止的人,今年二十有五,长得眉清目秀、温柔有度,虽一身粗布麻衣,穿得极其寒酸,但依稀是个翩翩少年,且是一介书生,知识渊博。他出生在名家,原本宋家历代也都是文官,只是到了他这一代却渐渐萧条了,可宋止却作得一首好诗,在义乌有“诗仙”的美称,每次出的诗册不到半日就能销售一空。因此,他的文采也吸引了不少贵家子
弟与他结交示好,宋止虽不懂拒绝,但深知自己苦寒的身份,所以,他人与自己道好,他也敬他人三分,从不深交。
但是五年前,宋止忽然不再写诗了,并且渐渐淡出了文坛,名气大减后,那些与他结交的文人雅士、贵家子弟都说他江郎才尽、文通残锦,便开始远离他,不再来往。
宋止本应前途无量,可他不再写诗后,“诗仙”的地位一落千丈,义乌百姓也不再买他的旧诗了,甚至宋止这个名字也在五年的时间里渐渐被人给遗忘了。
至今,没人知道为何宋止不再写诗?
更没人知道,为何宋止不再写诗后,却转去为戏班写本子,甘心做个故事郎!原本刚开始那两年,他还能用自己写的好本子赚一些银子贴补家用,可后来这行业渐渐兴起,不少“江郎才尽”的书生都开始转向做起了故事郎,写的东西也越来越俗、越来越离谱,偏偏那些俗气的东西反
而引来了无数百姓的无脑追捧,以至将好好的戏剧行业搅得乌烟瘴气,百姓们甚至不再在乎戏本是好事好,全都只为了流量花旦而去。
于是,也就养了一帮不会演戏却长相俊美的旦角们!而之前与宋玉有来往的班主们也让他改变风格,写一些俗气的本子,可宋止虽然穷,却不愿意追波逐流、趋之若鹜,始终坚持写好本子,写有意义的本子,刚开始那段时间,那些班主们还念在旧情上买他
的本子上台,可是销量极差,渐渐的,那些班主们也就不再卖他人情了。
距离宋玉上一次“开锅”,已经是半年前的事了!
虽然箪瓢屡空,可他还是不愿写俗本。
这些天,他闭门创作,立志这是最后一次,若再不成功,他就只好弃文了,然后跟隔壁村的二狗蛋下海做生意去。
他到了赵家班,班主老陶给他倒了杯热茶,又给他取了几个红薯。
这老陶是赵家班前班主的义兄,赵班主去世后,就把戏班子给了他,刚开始的时候,他将赵家班改成了陶家班,但因为换了名之后生意大减,于是老陶又把名字改了回来,继续叫赵家班!
宋止温温如玉、端端正正的坐在那儿,目光看着手边的红薯咽了咽口水,肚子也没出息的叫了起来。
今晨才吃了一个馒头!
不饿才怪!
老陶看到了他的眼神:“你先吃,吃饱了咱们再谈。”
“不必了!”
“你我还客气什么?吃吧。”
一个红薯难死一个英雄好汉,宋止也顾不上什么礼节和面子了,拿起红薯便剥来吃。
他才啃到一半时——
老陶就说:“小宋啊,不是我不帮你,你也知道你写的戏没人看,我也知道你困难,但也别为难我啊!”
“咳咳咳……”
宋止呛的不轻。
再也没有食欲了!
默默的将手中那半个红薯放在了一边。
他说:“陶班主,宋某今日来不是为难你,是写了个新本子给你看看。”老陶不抱任何希望,甚至看都没有要看的欲望,满脸皱巴巴的说:“你是个才子,有的是学问,我也知道你写的东西是好的,可你也看到了,我有一整个戏班要养,不能为了你那点才华就让所有人跟着你一
块饿肚子吧?”
“我知道。”“你不知道!”老陶站了起来,叹气说,“现在各大戏班竞争很大,没人喜欢看那些传统的戏了,要想赚银子,就要迎合大家的口味,不然哪里来的钱?我也很想买你写的那些好本子,可你写的太文艺了,实
在不适合。”
宋止也很有礼貌的站了起来。老陶苦着脸,走过来拉着他的手,轻轻晃了几下,佛口婆心道:“小宋啊!要不你还是听听我的建议吧,你要是还想继续卖戏本,那咱们就改改观念,改改本子,把你以前的东西都丢了,然后按照别人喜欢
的那些东西去写,往俗里写!”那个“俗”字,被老陶咬得很紧!
第1047章 看夫君在树下脱骨化成烟
往俗里写!
这……
宋止低目,实话说:“那些东西我写不出来。”
陶班主说:“东西本来就是人写出来的,说到底,你是倔。”
“我……”
“但也不怪你,毕竟你是个写诗的,是个有台面的大文人!既然如此,又何必跑来写这些戏本?这不是苦了你自己吗?”老陶叹息。
“我……”
“你脑子好使,又有才华,还是重新去写诗,肯定比现在好。”
“我……”
老陶继续说:“如今写戏本的都是些文痞,你是个正经文人,还是别沾了。”
宋止的话连连被他打断,索性等他说完,这才微微伏了下身子,说:“要不你先看看?”
“小宋啊!你……”
“若这次再不成,我就封笔不写了,只此一次。”宋止下定了决心。
老陶松开了他的手,一脸纠结。
这要是看了后不买,人情上过不去啊,要是不看,可人家宋止又如此坚持。
宋止看出了d他的顾虑,便说:“我不为难你,看一看,花不了多少时间的,成就成,不成我就走了。”
既然都这样说了。
陶班主只好点头:“那好吧。”
于是,宋止将自己写好的本子拿了出来,小心翼翼的递给他。
陶班主认认真真的捧着看。
宋止便在旁边静静的等着!
老陶本就不抱任何希望,觉得就是走个过场随便看看,等会找个点推了就行。
可是——
越是往下看,他的脸色就越是凝重。
眉头都皱到了一块。
这戏本很短,可他看了一遍又一遍。
凝重的神色渐渐散去。
他最后合上,整个人就静静的坐在那儿,一句话也不说。
宋止心想,自己的本子大概是又不被看上,便默默起身朝他拱了拱,说:“那宋某就不作打扰了。”
他刚要走——
“等等!”
陶班主立刻叫住了他。
“陶班主不必为难,我刚才已经说了,若是不成,我也不会为难班主的。”
“不不不!你误会了。”陶班主赶忙上前拉住他的手,激动的说,“小宋啊!不,应该叫宋先生才对,你这戏本写的实在是太好,这是这些年来你写的最好的,我很喜欢。”
宋止听他这么说,神色上却很淡定,说:“班主喜欢就好。”
“岂止是喜欢?我敢打包票,这戏必火!”
“那我也就放心了。”
“你简直神了,这故事写得太好太好。”
宋止:“……”
“只是……这戏本你是怎么想出来的?”老陶心里有个疑问。
宋止将手从他手里抽了出来,说:“这故事是我闭门想出来的,莫名其妙就长在脑子里了。”
“文人就是文人,脑子好使。”老陶十分欣赏的看着他,仿佛自己挖到了宝,他说,“宋先生,往后你就安安心心的为我赵家班写戏本,你只要写,我老陶就一定买,写多少我就买多少。”
“那这戏?”
“这戏我自然是要了,也保证会火。”
陶班主误会了他的意思。
他现在可不在乎这些。
在乎的是:“那这戏的稿酬?”老陶两腮一抽搐,谈到了这个敏感话题,他显得有些躲躲闪闪,只说:“咱们暂时别谈稿酬,这戏本得先有了收益,我才能给你钱,总之,到时候若是赚得多,给你的自然也就多了,这比一次性给你一笔银
子要划算的多吧?再说了,我对这戏本十分有信心,肯定火,肯定赚,到时候。”
拍着胸脯保证!
虽说宋止不是贪财之人,可写这本子不就是为了置办几身衣服和修葺屋顶吗?
他说:“陶班主,这都快入冬了,我的情况你是知道的。”
“知道知道,待会我就让人给你一袋米先拿回去,等这戏本我再让人调整调整,上了台赚了钱,大把的银子给你。”
“这……”
“时间紧迫,先这么定了!”
宋止是个书呆子,但不是傻子。
他知道陶班主在计算着什么,说白了就是到时候如果戏本进了钱,是多是少还不是陶班主说了算,分到他手里的,恐怕少之又少。
但现在的燃眉之急,是解决温饱!
毕竟已经没米下锅了。
“那好吧,一切就按照陶班主的意思。”
于是,宋止把戏本留下,杠了一袋沉甸甸的米回家了。
陶班主便乐呵呵的捧着本子和戏班里的人开始紧锣密鼓的探讨起来。
希望尽快将戏呈现出来!
……
另一边。
景容等人大概走了快一个月才过了宜城到了胡邑。
十二月份的天,寒冷至极。
路上也好,林子里也好,几乎处处都起了冻霜,树枝上挂满了冰条,晶莹剔透,闪烁着寒光。
寒风瑟瑟,刮在脸上像刀子刮过一样。
到了晚上,众人在一家林子里的客栈入住下来。
客栈里形形色色的人都有,不止有胡邑人,还有很多大临商人在此就住。
这也不奇怪,大临人和胡邑人本就有很多商业往来,进进出出,十分常见。
景容为了不暴露身份,也乔装成到胡邑做丝绸生意的商人!
大伙围桌坐下,点了几个小菜。
小二问:“各位大爷,要不要酒?”
景容:“不必了,就上几个菜。”
“好嘞!”
小二便去了。
出门在外,还是山间客栈,喝酒总归是会误事的。
纪云舒打量着周围,皆是一些在此落脚的商客。
几乎把整个一楼大厅都挤满了,毕竟已经入冬,外面冷风嗖嗖,待上一晚恐怕会冻死!
而人一多,自然也就热闹了。
景容让身边几个人打起精神,不可松懈。
他说:“大概后天就能到义乌了,据说那里山清水秀,是个适合居住的好地方,若是累了,我们可以在那里多停留几天,不必忙着赶路。”
纪云舒点头:“也好。”
这时——
旁边桌有个大临人突然提到嗓音说:“前几天看的那出戏真是好看,下次我们要是再来,还要去看。”
“那可不!”有人附和。
“我最喜欢的还是里面鬼娘子唱的那几句。”
“哪几句?”“看夫君在树下脱骨化成烟,我只得在坟前为你种黄土。”
第1048章 《鬼娘葬夫》
“看夫君在树下脱骨化成烟,我只得在坟前为你种黄土。”
那人说这两句戏词的时候,说得绘声绘色。
甚至连连念了好几遍。
意犹未尽!
仿佛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台上穿着戏服的鬼娘子挥着水袖在唱曲。
那一幕,久久在脑海里回荡。
“那是多凄惨的故事啊!”
“可不是吗?”
凄惨,却不凄美。
那几个大临人说得痴痴爱爱。
邻桌一男子问:“你们说的是什么戏?有那么好看吗?”
这问题,顿时打开了两桌人的话匣子!
方才念出戏词的大临男子冲着他说:“你们大概还没去过义乌吧,等你到了那儿,一定要去听一听赵家班的戏,保证你与我一样贪恋那戏。”
此人用的不是“喜欢”二字,而是贪婪。
“这可就奇了怪了,现在的戏都难看死了。”
“可我说的戏却好看。”
“是吗?你你仔细说说, 怎么好看法?”
“那戏名,叫《鬼娘葬夫》!”
《鬼娘葬夫》?
这名字一说出来,就顿时引来周围人的好奇。
有人说:“《鬼娘葬夫》?这名字真诡异,听着就是鬼怪之类的戏。”
大临男子说:“岂止是名字诡异?整个戏也诡异的很。”
“哦?你继续说。”
那人侧了个身,让自己坐得稍微舒服些,端起面前的茶喝了一口,清了清嗓子,大有长谈的架势。
整个一楼大厅的人也几乎围了过去。
准备听听那戏究竟诡异在那儿?
就连纪云舒也有些感兴趣了!
《鬼娘葬夫》,这名字听上去有几分凄美之感。
她张了张耳朵,目光朝那边看去,却只看到一个个围站起来的人,根本看不到要“讲故事”的人。只听到里面的人出了声:“这戏的开头啊,讲的是一个女子和他夫君拜堂成亲的一幕,台上十分热闹,那二人也如胶似漆,几乎夜夜缠/绵,男耕地,女织布,日子其乐融融。哪知那男的在一次外出时,竟撞上一大户人家的小姐,偏偏还双双对上了眼,从此便经常私/欢在一起,男子为了女人和钱,最后心一狠,将自己的娘子推入井底,残忍杀害,之后与那有钱小姐成了亲,一入富贵之门,犹如鲤鱼跃龙门啊!岂料,他娘子一缕魂魄不散,竟在井底变成了鬼娘子,入了阳间后,披着一块陌生人的皮去找她夫君还债,她夫君贪恋她新皮美貌,背着那有钱小姐又夜夜与鬼娘子行苟且之事,直到有一晚被有钱小姐撞见,鬼娘子便诱导男子杀了有钱小姐,将其推入当初她死的那口枯井里。男子以为从此可以和鬼娘子在一起,哪里知道,鬼娘子当着他的面撕下脸上的人皮,露出了原本的可怖之像!她夫君当场吓
晕过去,鬼娘子一边哭,一边活活剥了她夫君的皮肉,剥得只剩一堆白骨。”
那人说得绘声绘色!
听得众人后背一阵发凉。
觉得可怖森森。
仿佛已经想象到了那个画面。
过了好一会,就开始有人却迫不及待的问:“那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鬼娘子如何了?他夫君一堆白骨之后?可是也变成鬼了?”那人清了清嗓子,继续说:“后来啊!鬼娘子便将她夫君的那堆白骨葬在了一棵大树下,她也终日在那坟边坐着,一边,一边吟唱,才有了最后那两句‘看夫君在树下脱骨化成烟,我只得在坟前为你种黄土’
,那故事,真的凄惨啊,你们听我这样一说可能体会不深,还是要亲自去看看才明白,绝对不能错过!”
说时,还带着几分叹息。
要是能再看一场,真是三生有幸!
然而——
众人听完后却陷入了一阵沉默中。
不知该说什么?
也不知道怎么说?
深陷到了这个故事中。
直到——
小二端来几叠菜,大喊着:“来了来了,客官的菜来了。”
朝纪云舒等人坐着的位置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这边看了过来。
似乎很不满那小二打破出声打破此番沉默。
小二也愣了下。
默默将手中的菜放下后,就赶紧溜走了。
于是,有人便道:“凄美倒是凄美,但那男的是自作孽不可活,活该是那下场。”
“最可怜的还是那鬼娘子,被自己的夫君背叛不说,还被推下井底。”
“所以说啊,一报还一报!要是我,何止是剥了那男人的皮,应该把他挫骨扬灰才对。”
“没错!”
……
有人说:“说到底也就是一部戏,又不是真的,你们那么激动做什么?”
原先将故事的大临男人说:“这故事虽然是假的,可故事却深入人心啊!但凡看过的人都叫好,现在可是一票难求!”
“那这戏是谁写的?”
“不清楚,只知道是义乌有名的赵家班的戏!”
众人好奇。
一些要去义乌做生意的商人都说到时候要去看!
纪云舒听完了那个故事,口中轻声念了两句:“看夫君在树下脱骨化成烟,我只得在坟前为你种黄土。”
她仿佛能想象到台上的旦角化着可怖的妆,坐在大树下的坟旁,一边哭,一边用手捧着黄土的画面。
确实凄美无比!
景容夹了块肉给她:“先吃点东西,今晚好好休息。”
她回过神来,点头:“嗯。”
白音说:“不就是一出戏吗?有什么可看的?真搞不懂那些人。”
景容说:“看戏就像看人生,你是不会懂的!”
“我只知道那都不是真的!”
“那也未必。”
嗯哼?
白音皱了下眉:“难道你真相信刚才他们说的是真的?真的有什么负心汉?也真的有什么鬼娘子?这世上可没有什么鬼神和鬼怪,都是假的,写戏的人就是个疯子。”
白音只相信刀尖为真,那些文绉绉的戏,在他眼里向来是胡扯。
不值得一信!
景容笑了笑,没说什么。
那晚,众人在客栈留了一晚,第二天便出发去义乌了。
而纪云舒则褪去了一身女装,换了男装。
方便行事!
原本昨晚景容一行人,男的俊,女的美,本来就很吸引人的眼球。
可今天早上,他们从客栈离开时,却不见昨晚的那个女子。小二摸不着头脑了
第1049章 宋止卖菜
小二在原地愣是看了很久,也没看到昨晚那个漂亮的姑娘。
人怎么就消失了呢?
奇怪!
“咦?”小二折回客栈里,跑过去问掌柜,“掌柜的,你说,为什么昨晚那个姑娘不见了?”
掌柜也往外面看,就看到景容等人上马离开,心里也纳闷:“是啊,我也没看到,不过那行里却多了一个俊俏的小书生。”
“真是奇怪。”
“行了行了,赶紧去干活。”
“好勒!”
小二搭着毛巾去干活了。
偏偏掌柜还在使劲往景容那行人瞅。
直到他们离开。
义乌。
赵家班因《鬼娘葬夫》而一戏出名。
整个义乌都在议论。
而原本有些落没的赵家班也因此一炮而红。
成了义乌有名的戏班子,人人都想看他家的戏,那些当家旦角也纷纷往赵家班靠拢。
指望能的演那鬼娘子和那恶毒的夫君!
几天下来,赵家班只要开戏,就几乎每场戏都满场。
甚至有些有钱人为了看这戏不惜花高价出钱买位置。
因此,赵家班的门槛也都快被人给踏破了。
一份份大礼纷纷往这里送来。
都堆满了!
不是李家老爷请他们去唱戏,就是周家夫人请他们去唱戏……
络绎不绝!
礼金也一笔比一笔多!
礼物也一份比一份贵重!
李家的管家达叔与春风满面的陶班主说:“老班主,我们老爷十分有诚意,你带着你的赵家班去府上出一场戏,银子你们随便开。”
老陶笑得合不拢嘴。
喝了口茶。
他说:“达叔啊,最近我赵家班真的很忙,戏台那边每晚都要忙,实在腾不出空。”
“可我家老爷是真的喜欢你们这出戏。”
“承蒙你家老爷喜欢,要不这样,等下个月腾出时间后,我必定带着我赵家班到府上去。”
“还要等下个月?”
“只有下个月了。”
达叔想了想,心里琢磨半响后,说:“那行吧,我先回去与我家老爷商量商量。”
“好嘞。”
达叔将自己带来的那些礼都留下了,不甘心的走了。
陶班主却得意洋洋的笑着,又喝了口茶。
小一会,就有一男人进来,躬身问:“班主,你怎么不答应呢?人家李老爷开的价格可不低啊!咱们得忙活五个晚上才能赚到那笔钱。”
老陶眯了他一眼,“就说你不知道什么叫做生意吧?连这个都不懂。”
“班主的意思是?”“那李老爷十分信鬼神之说,可以说到了痴迷的地步,所以我们这出《鬼娘葬夫》很合他口味,他为了让咱们去他府上出戏,可是前前后后派人来了好几回了,今日他能出五十两请我们去,明日他就能出一
百两,为得心头好,他一定还会再砸银子。”
看来是门好学问!
那人点点头,竖起了大拇指,“还是班主想得周到。”
老陶摸着下巴琢磨:“等明天,我再去找找宋止,得让他再写一出鬼怪的戏本来。”
“那班主你可得抓紧了。”
“怎么了?”
“要是让人知道那戏本是宋止写的,肯定各大戏班都去找他写戏本了。”
老陶一拍大腿:“哎呀,我差点就忘了这事!我得赶紧去找宋止,让他与我赵家班签份契约才行,那么好的人才可不能被别的戏班给挖走了。”
他赶紧去找宋止了。
而这会,宋止正在集市上卖菜。
今晨一早,他就从自己的菜园里拔了几颗白菜拿到这来卖。
这都坐了一上午了,一颗白菜也没出售成功!
这也不能怪他,只能说那几颗白菜长得太丑了,干干巴巴的,上面还沾满了泥土,一看就觉得不好吃。
偶有几个人来问问价钱,他却捧着书在看,头也不抬的说:“五文钱。”
“这白菜都脏了,三文钱吧。”
他还是继续看书,一边回:“丑是丑了些,但是刚从地里拔的,新鲜。”
“都皱成这样了,哪里新鲜?”
“看东西岂能看表面?”
“那你到底卖不卖?”
他想了想,放下书,心疼的看着面前那几颗干巴巴的白菜,又抬起头与妇人说:“你既如此坚持,倒与我有几分相似,那好吧,三文就三文。”
妇人皱了眉,觉得这人怎么那么怪?
但最后还是付了钱,将白菜装走了。
陆陆续续,他也都以三文钱将手里的白菜给出售一空了,捧着少的可怜的银子,挑着空筐准备回家。
但是在经过一家书局的时候又止了步子。
“宋止啊宋止,今日你可不能再买书了!”他告诉自己,强忍着冲动,咬咬牙继续走。
但最后还是耐不住的停了下来。
将手里的空筐放在外面!
将脚上的泥巴蹭干净,这才进去了。
他在里面逛了好一圈,挑中了一本诗词,将自己卖白菜得来的钱全都付了。
出来。
可——
自己那个空筐却不见了。
“哎……”他叹了声气。
他打算再找找,想着会不会是附近顽皮的孩童拿走了。
但远远的却看到了陶班主。
“宋先生!”老陶远远的朝他喊。
“陶班主?”
“可算找到你了,你怎么不在家,跑这来了?”陶班主满头大汗。
宋止说:“我出来卖菜。”
“你还卖什么菜啊!你写的戏本火得一塌涂地,你要在咱们义乌出名了。”
“哦!”
哦?
宋止显然很淡定。
陶班主愣了一下,又抓住他的手,说:“走走走,我有大事跟你谈。”
宋止认真的问:“可是银子的事?”
“呃!”
“你上次给的那袋米我都快吃完了,陶班主,你真是雪中送炭啊。”
“那个……”
“怎么了?可是卖得不好?可你刚刚不是说火得一谈糊涂吗?”
陶班主笑了笑:“你先跟我走,银子的事一并谈。”
“那行,只是……”
“只是什么?”
“我那装白菜的筐不知被谁给拿走了,你容我找找。”
“那筐值不了几文钱,等会我送你一个就是。”
“可是……”
“别可是了,走走走!”
陶班主便硬是拖着他往赵家班去了。而宋止还心心念念自己的那个筐,毕竟用习惯了。
第1050章 老朋友
宋止就这样糊里糊涂的被老陶拉到了赵家班。
刚一进去,赵家班里的人见到他就朝他一一问好。
“宋先生来了啊!”
“宋先生多坐坐。”
“往后可要多来啊宋先生。”
……这要是换做之前,宋止就是穿成鸡毛掸子、浑身涂满颜料从他们面前经过,那帮人也都未必会看他一眼,甚至还会在私下里对他议论纷纷,阴阳怪气的话什么都有,大多都是讥讽宋止清高的,说他不愿跟
随大众去写俗本,还窝在自己破败的屋子里一事不成。
但总归是今非昔比了,如今的宋止可是红人,自打他写的本子火了后,赵家班的人看他的眼神也变了,恨不得将他给供起来伺候,指望他能再写一本火的,这样大伙也能做赚钱。
所以,宋止成了他们的摇钱树!
不过,老陶却多了个心眼,对外一直不提这戏本是谁写的,但凡有人悄咪咪的来打探,他也含含糊糊的说,反正闭口不谈就对了。
但到底“纸包不住火”!
《鬼娘葬夫》火得一塌糊涂,各大戏班早晚会打听到是谁写的,到时候,宋止也就成了热门的抢手货。
陶班主担心自己的宝贝金主被人抢走,这不,赶忙就将宋止拉到自己赵家班来了。
宋止被拉来,心想着陶班主是要跟自己谈银子的事!
但不管给的银子有多少,他指望能置办几身衣服和修葺屋顶就行了,毕竟万事开头难,这次戏本一火,自然就不怕往后没人找自己写了。
他刚进屋坐下。
老陶赶紧吩咐人:“去将去年陈老板送的铁观音泡上。”
办事的应下:“是。”
“还有,好吃的也都上上来,拿宋先生最喜欢的糕点。”
“是。”
便赶紧下去准备茶和点心了。
宋止甚至来不及阻止,他说:“陶班主,你不用这么客气,咱们赶紧说正事吧,说完后我还要去找我那两个空箩筐,估摸着已经有人还回来了,再不去又得被人拿走了。”
到现在他还心疼自己装白菜的筐!
让人无奈又好笑。
老陶说:“宋先生你别客气,以后就将这里当成是你自己的家一样,咱们都是一家人。”
“陶班主啊!你我合作了这么多年,你有话就与我直说吧,若不是谈银子的事,那我就改天再来,那筐不能再继续耽误了。”
“谈谈谈,就谈银子的事!”老陶真的拗不过他,说来说去,总是绕着银子打转,“这次的戏很火,确实赚了一些。”
“那就好!”
于是,老陶从腰间里取出五两银子,往宋止的手里塞了去。
五两!
对如今的宋止来说简直是一笔巨款。
足够他买几身衣服了!
嗯,赶在入冬之前要是再写一本戏本,说不定还能将屋子里破旧的家具给换新了。
他捧着那五两银子起身,朝陶班主拱了拱手,说:“多谢陶班主,那就不再打扰了。”
有要离开的意思。
陶班主则揪住他不放,“你再坐坐,事情还没谈完呢。”
“还有何事?”
“你坐!”
便将他再次摁在了椅子上。
这时——
正好赵家班办事的将茶水和糕点都端了进来。
放在宋止手边。
这和上次的待遇显然不同!
上次是干巴巴的红薯,这次不仅上了铁观音,还上了很多可口的糕点,一看就有食欲。
宋止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他一早就到菜园里摘了白菜到集市上卖,这都快下午了,还一口饭没吃。
这会便盯着那糕点看了看。
陶班主说:“你一边吃,我一边跟你谈。”
“这……”
“吃吧吃吧。”
宋止也就恭敬不如从命,拿起糕点吃了起来。陶班主便在一旁说:“这《鬼娘葬夫》的戏本现在在各大戏班都传疯了,人人都说写这戏本的人是个天才!而且你也知道,其实这几年来也有很多鬼怪的戏出来,但都没有一个戏比得上《鬼娘葬夫》!宋先
生,你现在是火了,很快就有人来找你继续写本子,价格肯定也出得很高,但是……”
但是啥?
宋止斯斯文文的吃着东西,对于自己名气如何?他似乎并不在意。
反正他只写自己的!
问:“但是什么?”
陶班主笑嘻嘻的看着他,继续接着刚才的话说:“但是自从你不写诗,开始转写戏本之后,我老陶可是一直在帮衬着你啊!何况你我合作这么多年了,也算是老朋友了。”
一句老朋友,硬生生将二人关系强行拉近了些。
宋止还有些不习惯。
他盯着老陶看了会,欲言又止好一会,才说:“是,陶班主确实帮了我很多,这份恩情我一直记着呢。”
“记着就好,所以我想啊!我们可以继续合作,你只管写,你的戏本我都买。”
“你的意思?”
老陶从衣服里取出一张纸,是早就拟定好的契约。
将其平平展展的铺在宋止面前,说:“你看看。”
宋止放下手里吃的糕点,双手往衣服上擦了擦,这才将那张纸拿起来看。
大致的内容就是要宋止与赵家班签个五年长约,从此专门为赵家班写戏本,双方酬劳以分红的方式!
这看上去倒是双方共赢的契约,可说白了,却是一份卖身契。
宋止往后不管如何都要窝在赵家班,至于是赚是赔,也都是由老陶说了算。
所以,他纠结了!
老陶看出了他的顾虑,便在旁说:“宋先生啊,你好好想想,我这也是为了你好,也是给你保障。万一往后你写不出像《鬼娘葬夫》这么好的戏本,那也不怕,总之你写,我赵家班就一定买。”
这样想想,也是!
宋止又开始纠结了,想了好一会,说:“要不这样,我先拿回家去看看,等想好了再来找你。”
“何必回家想?不如就在这想。”
“你这不是为难我吗?”
“不为难不为难,宋先生,你我认识这么多年,我是不会坑你的。”陶班主十分诚恳。
他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宋止。“这……”宋止站了起来。
第1051章 相遇
宋止站起来往后退了好几步。
和陶班主拉开了几分距离。
他低着头,坚持道:“宋某知道陶班主的心意,也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还是容我好好想想再答复你吧。”
老陶皱眉叹息,也不好再劝了,只好说:“那行吧,可是你要答应我,一定要好好想。”
“一定的。”
于是,宋止便走了。
再待下去,指不定会被老陶强迫画押。
那还使得?
陶班主也不好再拉着他,免得适得其反,只能希望宋止念在往日的情分上签了那份契约,要是被别的戏班给要走了人,那不是亏了吗?
办事的进来问:“班主,怎么样?宋先生可是签了?”
“他还要想想。”
“还要想?哪个故事郎有这种待遇啊?”
陶班主又叹了声气,吩咐:“反正你去盯着点,别让那些戏班去找宋止。”
办事的应下:“好,我这就去盯着!”
拔腿就去了。
宋止一离开赵家班的大门,就松了口气。
他揣着怀里的那五两银子上了街,准备先买点柴米油盐酱醋茶,至少得把肚子给管饱了,若有多余的银子再去置办衣裳和瓦砖。
一路算着银子的开支,他就已经到了杂货铺。
在里面转悠了一圈,柴米油盐酱醋茶都选齐全了。
“一两银子。”掌柜说。
“好,这就给你钱,不着急哈。”
宋止掏出银子,打开自己的粗布袋,刚要付钱——
忽然,一道身影从他身后闪过,一只手从后面伸到他面前,揪住了他装银子的粗布袋子。
用力一扯!
沉甸甸的五两银子就这样从他手里被人抢走了。
那五两银子都还没揣暖暖和呢!
他愣住了,还没反应过来。
站在原地好一会。
直到杂货铺的掌柜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公子,你钱被人偷了。”
偷了?
“哎呀!”
他摊着空荡荡的双手,往大腿上一拍。
终于反应过来了。
“抓贼啊!”
他赶紧提着袍子去追。
抢银子的人飞快在人群里往前跑着,健步如飞。
宋止到底是一介书生,平时走路都文绉绉、慢吞吞的,就是跑起来也没人走得快。
c“抓贼啊!抓贼啊!”他扯着嗓子拼命喊着。
却上气不接下气!
满头大汗。
周围的百姓却无动于衷,该干嘛就干嘛,像是没听见他在喊似乎。
毕竟,宋止的声音太轻了!
他穿过人群,追了一小段距离,眼看着那小贼人越跑越远……
就要消失了。
我的五两银子啊!
是熬了多少个日日夜夜写的本子换来的钱啊。
煮熟的鸭子就这样飞了。
他停了下来,扶着旁边的木桩喘气不停。
不追了,说什么也不追了。
倏地——
一道身影从远处飞来,前来的人一脚踹在了小贼的后背上。
很狠!
“啊!”
小贼一声惨叫后便扑到在地上,刚翻身起身,一只脚就踹向他的胸膛,将他死死压在地上。
“大爷饶命。”
景容眼眸一凛:“还不把东西交出来。”
“交,我这就交。”
小贼将偷来的五两银子全拿出来了。
景容将银子抓来,在手里掂量了几下。
银子不多!
这会,白音已经骑马过来了,下马就将小贼拽起来,呵斥:“老实点。”
“大爷饶命啊,我再也不敢了,求求大爷饶命吧。”
“待会就送你去见官,关你个十年八年。”
“呃!”
小贼一下蔫了。
宋止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这……这……”
愣是没说出一句话。
景容看着眼前斯斯文文、衣着简朴的男子,问:“是你的?”
“是……多……多谢这位壮士。”
“看看少了没。”
景容将银子递给他。
宋止接过去数了数:“幸好幸好,没少。”
松了口气!
景容:“没少就好,以后小心点。”
“是,多谢壮士。”
“不必言谢。”
那小贼趁着白音不注意,最后一搏,翻身一转,拔腿就跑了。
白音正要去追,被景容拦住,小声说:“算了,这里毕竟不是大临,小心点为好。”
“嗯。”
宋止拿着银子,等缓过气来,朝景容拱手,连连道谢:“壮士出手相助,为在下取回这些银两,实在无以回报。”
景容说:“只是举手之劳的事,但往后你还是自己注意点。”
“肯定肯定。”
纪云舒在马车内,听到外面传来动静,便探出身子看去。
就看到景容和白音在与一男子说着什么,那男子双手收在衣襟内,十分有礼,虽穿得不好,可风骨犹存,这一看,倒是个翩翩少年,乍一看,总觉得有那么几分相似之处,犹如在哪儿见过一般。
景容与宋止说了几句后,便交代白音就在旁边一间客栈入住。
车马队停在了客栈外,纪云舒从马车上下来,双脚落地的感觉实为轻松。
她一身男装,长相俊美,自然引来不少目光,加上又是大临人的衣着,就显得更扎眼了。
景容说:“今晚就在这住下吧。”
纪云舒点头:“嗯。”
几人刚要进去时,宋止走了过来,拱手问:“几位大侠可是要吃东西?”
嗯?
怎么?你要凑桌子?
景容眉心轻皱了下,刻意将纪云舒往自己身后拉了下,这才问:“公子还有别的事?”
宋止真诚笑笑:“方才壮士为我拿回了银子,我想请各位吃顿饭,以表谢意。”
“都说是举手之劳了,不必这么客气。”
“要的要的,就当是在下的一片心意吧。”宋止捧着手里的银子,惭愧道,“虽是一点小银子,但请各位吃顿饭还是请得起的。”
景容一再推辞,宋止却坚持要请他们吃饭。
盛情难劝啊!
景容只好接受了,但交代自己的手下在另一桌吃,点的菜不算宋止的。他也只是简单的点了几个素菜,肉和酒都不点,免得那书生的五两银子被吃空。
纪云舒近距离打量着面前的宋止,这男子长得温温柔柔的,举止也十分得体,甚至还带着几分慵懒之气。
宋止问:“各位是大临人吧?”
景容点头:“对,前来经商的。”“哦!”宋止口中嘀咕着,“经商好,经商好。”
第1052章 只要你愿意
“经商好,经商好。”
宋止说这话是发自肺腑的。他做了小半辈子的书生,也没见到几个钱,也没得来什么官位,还穷得响叮当!反倒是那些经商的人却赚得盆满钵满,穿金戴银,虽说胡邑和大临一样都是重农轻商,可赚到钱才是王道,正所谓有钱能使
鬼推磨,一旦有了钱,也能控制那些有权的人。
当初隔壁的二狗蛋就是这样给他洗脑的!
他想着手里的《鬼娘葬夫》要是再不成,就真的跟二狗蛋下海经商去。
到时候也做个有钱人!
但上天显然还是要他继续做文人!
景容见他垂头嘀咕,虽看上去唯唯诺诺,可言谈举止上却有几分君子之气,若是在京城的话,与此人结交倒也不是不可。
景容问他:“不知公子是做什么的?”
宋止惭愧道:“百无一用是书生。”
“才可取其文,文可取其道,岂会无用?”
“壮士有所不知,在下自有难处所在啊。”
哦?
景容知道书生的难处,无非就是文房四宝不齐全,亦或者诗句不通彻夜未眠,再者,就是穷!
显然,宋止是属于穷的那一类。
所以,景容也就不问了。宋止似是想起什么来,拱手道:“对了,在下姓宋,单名一个止。祖辈上下都是义乌人士,祖父也曾做个小官,但没几年就被贬了,自此就得了病,郁郁而终。至于家父,起先也是书生,以写字画为生,可
家父与祖父一样皆得病而死,家道中落,到了宋某这一代便穷极了,如今也已二十有五,一无是处。”
就差将自己的家底全盘告知了。
景容和纪云舒对视一眼,各自从彼此的眼神中都读出了意思——这人有趣!
景容面露亲和之气,问:“胡邑也行科举制,宋公子就没想过去考了举?”
“官场复杂,不沾也罢。”
“官场自有官场的行,但也并非你想的那么复杂,既是有才,自有伯乐器之。”
“话虽如何,但……哎!”宋止叹息。
景容:“看来宋公子确实是有难处。”
“不瞒各位壮士,在下是心里有道坎,此坎不过,死结不解。”
这话颇有深意。
自是结,景容也就不问了。
这时,小二端着几个素菜上来了。
“几位爷慢用。”
清炒时蔬,清炒莲藕,清炒土豆……
都是素菜!
宋止见了,赶紧说:“怎么也不上几个肉菜?几位壮士想必也是赶路而来的,必定一路辛苦了,怎么只吃素菜,这可不行,”
他打算再点几个荤菜,就被纪云舒出声制止:“宋公子,真的不用麻烦了,我们随便吃点就好。”
宋止愣了一下,盯着纪云舒看了看。
其实从他坐下来的时候就已经有意注意了下纪云舒,他还是第一次在义乌见到如此清秀的大临男子,眉目端庄,眼神清澈,神色之间还带着几分睿智,让人看了很舒服。
就连宋止都有些“心动”了!
他说:“这怎么行呢?要点要点,一定要点。”
宋止坚持要重新再点几个荤菜!
估摸着自己那五两银子是够的。
一顿饭下来,宋止也没吃几嘴。
纪云舒暗示让白音去结账,宋止立刻起身:“说好是在下请各位吃饭的。”
他硬是去将钱给付了!
四两银子!
还剩一两。
他朝景容等人拱手:“今日要不是壮士出手,我身上这银子也没了,若是有缘,望还能再见。”
景容礼貌回了一礼:“有缘再见。”
宋止便走了!
一直不语的白音终于开口说道:“那人真有趣。”
景容挑起手边的筷子往空碗上敲了几下,勾唇笑之:“这人确实有趣,但也是个老实人。”
“老实是老实,但也太老实了,我们还未说明身份,他就已经将自己的家世背景说得明明表白了。”纪云舒道。
这一说,景容警惕起来。
确实怪!
这世上哪有那样的人啊?
他立刻吩咐自己带来的侍卫:“你们一定要警惕起来,不要让刻意的人靠近。”
“是!”
白音摸了摸肚子,说:“我现在还没吃够呢!”
于是,又点了一桌的菜继续吃。
饭后,天都已经黑了。
纪云舒和景容回到房间。
纪云舒说:“这义乌确实是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也很热闹。”
“你要是喜欢,我们就多留几天。”景容倒水喝,又冲她一笑,说,“你是不是想去看《鬼娘葬夫》。”
“没人比你更懂我。”
“与你风雨同舟这么久,你的心思我岂能猜不到?”
臭美!
纪云舒歪了歪脑袋,口中轻声念叨:“看夫君在树下脱骨化成烟,我只得在坟前为你种黄土,这两句戏词真美。”
景容:“确实美!等明晚我带你去看就是。”
纪云舒起身走到窗前,推开了面前紧闭的窗户,望着底下人来人往的街道。
深深的吸了口气。
“要是能在这里安家也未尝不好。”
景容听到了她说的话,起身走到他身后,抱住她,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随时停下来!”
是啊,只要她愿意。
……
宋止回到自己的小破屋已经很晚了。
因为请景容等人吃了一顿饭,身上就只剩下一两银子,想着明天再去买那些柴米油盐酱醋茶吧。
至于入冬的衣服,大概要等写下一本戏本赚的钱再去买了,暂时就先熬过这几天吧。
冷风嗖嗖,吹得他那扇破旧的门诡异森森!
他回到家刚坐下——
“咚咚咚……”
有人来敲门!
这大晚上的,会是谁?
他犹豫了会,还是去将门开了。
门一开,就看了一名长相俊朗的男子站在门口。
“你?”
来人一笑,说:“怎么?宋先生不认识我了?”
“嗯?宋某何时见过你?”
“我是王君啊!”来人直接越过他进了屋。
跟到自己家一样!
宋止还懵着,将门关上,转身问他:“王君?我认识你吗?”
王君在他那张破旧的桌边坐下,将手中带来的一个包袱放在了桌上。一边说:“我就是演《鬼娘葬夫》的生行啊!”
第1053章 王君送礼
戏曲里生行就是男主角!
简称小生。
宋止惊:“哦!是你啊!”
“可不是吗?”王君拉他坐下。
宋止说:“实在对不住,家中没有水了,要不你等会,我去院子里给你打点。”
“不用那么麻烦,我不是来找你喝水的,是有别的事想跟你谈。”
宋止见他冲自己笑,就觉得其中有事,说:“你说吧,这么晚来找我何事?”
王君也不拐弯抹角了,身子往他靠了靠,说:“你写的戏本那么火,肯定很多人还想再找你写,我今日来是想拜托宋先生一件事。”
拜托他?
开玩笑吧?
他扯了扯自己的袖子,说:“王公子能演《鬼娘葬夫》的生行,自然就是赵家班的台柱子,还能有什么事是需要来拜托我的?”
我一穷二白的。
“虽说如此,但有些事,只有宋先生能办到。”
“哦?”宋止自己都不相信,苦笑一下,“在下就是个故事郎,没钱没势的,能帮你什么?”
“你能帮我写故事啊!”
“啊?”
王君说:“我今日来找你,就是想拜托宋先生下一个本子是以我为角。”
“啊?”
“相信这应该不为难宋先生吧?”
“啊?”
王君听他连连啊了几声,就有些急了,抓着宋止的手说:“我虽演了《鬼娘葬夫》的小生,算是个名角了,若要宋先生专门以我为角写一本新戏本,由我来演,那戏必定还能火。”
宋止无语:“……”
王君:“怎么?宋先生不答应?”
宋止不明:“王公子既然已经是名角了,又何必再在乎我的新戏本呢?”
“宋公子有所不知啊!现在这一行竞争很大,我虽有幸演了你戏本里的小生,可长江后浪推前浪,早晚会被人给顶替了。”王君忧心忡忡。王君一开始其实是丑角出身的,一直都不被人看好,但经过自己的努力渐渐爬到了生行这个角次上,这些能出演《鬼娘葬夫》小生这一角,也是花费了不少功夫,可他毕竟快三十了,吃香不了多久的。虽宋止这出戏让他红了,可一旦有新的小生出现,他会被立刻顶替下去,故而才想到来找宋止,让他以自己为原型写一本新的戏本,这样,也就不用担心被人顶替,至少还能吃香一段时间,等赚够了银子再
说。
但宋止写东西不喜欢有“包袱”压着,便婉拒道:“王公子有实力在,不用担心这些的,倒是宋某我,未必能再写出好的本子了。”
“我对宋先生非常有信心!所以还望宋先生成全,只要宋先生下个戏本为我而写,我一定用心去演你笔下的小生。”
“可我还不知道下一个戏本要写什么?”
“不着急,只要宋先生答应我就行。”
宋止还真不敢答应他:“王公子,请你别为难我。”
王君皱眉,随即将自己带来的包袱打开,往宋止面前一推,说:“听说宋先生你需要几身入冬的衣裳,所以特意挑了几身给你带来,你我身形也差不多,你应该穿得下。”
“不行不行,无功不受禄。”
“这是我的心意,你就收下吧。”
王君硬是将那些衣服推到了他的面前。
也不等宋止再说些什么,王君就已经起身要离开了。
“王公子,这衣服你还是带回去吧。”
“带来的礼哪有收回去的道理?”
王君便赶紧走了。
宋止不知如何是好,抓着那个包袱追了一段路,眼看着王君的身影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哎!”他重重叹了一声气。
周围冷风嗖嗖,冷入骨,他只好抱着手里包袱回了家。
不得不说,王君的眼光极好,挑选的那几身衣服的版型还真不错,宋止摸了摸料子,也是不错的。
可他现在苦得不行。
缓时,从衣服里拿出今日陶班主塞给他的那张契约、
一张契约!
一个包袱!
他无奈极了。
第二天,宋止趁着要去买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功夫,拿着昨天王君送来的衣服先去了一趟赵家班的戏庄子。
打算把东西还回去。
白天的戏庄里没什么人,都是戏班的人在忙活着。
趁着大伙不注意他,他钻进了后台,里面都是要出戏的角,化着妆,穿着戏服,有的在说话,有的在排练,进进出出,一阵热闹。
他寻了一遍,没有看到王君的身影,按理说,他是这出戏的小生,应该在里面准备才是。
“宋先生?”
有人认出了他。
他闻声看去,就看到一个化着丑角妆容的男人正一边倒腾身上的戏服,一边朝自己走了过来。
“宋先生,你怎么来了?”那个很意外,也很激动。
“我是来找王君的。”
“哎呀不巧了,王君今天不知道去了哪儿?一整天不见人。”
“不见人?”
那人也发愁,手背往手心狠狠一拍,说,“可不是嘛!今晚还有一出戏等着他上台呢,可这人却不见了,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那怎么办?”
“能怎么办,只能找人顶了。”那人便好奇的问,“只是宋先生,你来找王君做什么?”
他不好说是来还礼的,只好打马虎眼,“一些小事,一些小事。”
“事情要是不大你就告诉我,我回头见到他的话替你转告。”
他赶紧摆手,“不必了不必了,我还是见到他以后自己跟他说吧。”
“那也行,我这边还有事,就先去忙了。”
“好的好的。”
那人扯着戏服刚要走,又停了下来,从身上摸出一张票往宋止手里一塞,说,“想来宋先生还没有看过自己写的这出《鬼娘葬夫》吧?今日你刚好也过来了,就坐在底下看看吧。”
自从这戏火了以后,真是一票难求啊!
宋止没钱,买不了票,自然是看不起的。
“这怎么好意思?”他说。
那人说:“你是这戏的功臣,当然使得,行了,我先去忙了,宋先生你也可以到处转转。”
“好。”
那人走后,宋止看着手里的戏票,恭敬不如从命了。便将手里塞着的那张票揣兜里了,等着晚上看戏。
第1054章 戏票
宋止拿着王君送给自己的几身衣服,想来想去,还是不能往家里带。
今天必须还给王君才行!
收贿赂这事,他可是千万不能干的。
他抱着包袱继续在戏班的后台里溜达着。
大家都在忙,没人再看他一眼。
这还是他第一次到后台来,觉得眼前的一幕幕都十分有趣。
“让让……”
只见有人抬着一块四四方方的木板子从外面进来。
那板子上都是黄土!
还冒着一些绿叶。
新鲜出炉!
宋止眯了眯眼,多嘴问了句:“这是?”
四个人停了下来,打眼往他一看。
诧异:“哎哟,是宋先生啊!”
“是。”
“宋先生怎么有空过来了。”
“就是过来随便转转。”宋止说话的时候将手里的包袱往身后遮了遮,又问,“你们抬的这是什么?”
抬东西的几个人笑了笑:“宋先生不会连这个也不知道吧?这是黄土啊!”
宋止略显尴尬:“在下自然知道这是黄土,但怎么将土往这里面抬?”
“做道具用的。”
“道具?”
“就是鬼娘葬夫的时候用的黄土,本来之前都是用的假泥,可班主忽然说让用真泥,这样也真实点。”
“哦!”他点点头。
那陶班主真是有心。
“宋公子还有别的事吗?”那人问。
宋止欲言又止,摇摇头:“没了,你们忙你们的吧。”
“好嘞。”
那几个人便抬着黄土走了。
小会,宋止又在后台转悠了会,问了几个人才找到王君化妆的小间。
不愧是小生,有着单独的地方使用。
里面虽不大,但相比别的角色而言,待遇已经很不错了。
宋止在里面看了看,到处都挂着戏服和小生使用的道具,化妆桌上也摆放着很多彩妆用的。
瓶瓶罐罐,堆得到处都是!
宋止便将手里的包袱往化妆桌下一放。
又觉得到时候王君会注意不到,索性就放到了桌上。
确定王君一进来就能注意到。
“王公子,无功不受禄啊!你这几身衣服,我实在不能收。”他朝那个包袱鞠了一躬。
然后出去了!
他刚离开戏庄子大门,就听到背后有人说:“这王君是怎么回事?晚上的戏还演不演了?”
另有人说:“我都找遍了。”
“还是没人影?”
“没有。”
“这可怎么办?”
“师傅你别急啊,反正班主都已经让张小白候着了,王君最后要是赶不来,就由他上。”
“张小白一个演小角的,根本不合适!”
“是不合适!可现在能怎么办?只有他能上了,别人对戏词都不熟。”被唤作师傅的人叹气,摆摆手:“罢了罢了,你再让人出去找找,要是找到了王君,就赶紧拉他回来。真是的,平时他有一点事都会先告诉我们,明知道晚上很多人来戏庄看《鬼娘葬夫》,现在这戏可是重
头,他既然给我玩失踪,等见到他,我非剥了他的皮不可。”
“师傅你先别生气了。”
“算了算了,赶紧去找。”
“是!”
宋止听完后,回头一看,就看到那戏班的师傅脸色都是黑的。
一副活要吃人的样子!
他可不敢去招惹,便走了。
因为晚上还要看戏,他买完需要的柴米油盐酱醋茶后,就拎着那些东西在街上瞎逛起来。
一会去城隍庙外的大树下坐坐。
一会到说书摊前坐坐。
一会又到茶铺要了碗茶。
可时间却过得极慢!
瞎逛了半天才到下午。
……
纪云舒休息了一晚,清早就拉着景容上街逛着。
义乌确实很美!
几乎家家户户的门口都挂着灯笼和鸟笼,颇有意境。
小镇被山水包围,气候适中,十二月份的也天不冷不热。
人也清爽很多。
景容陪着她逛,一整天嘴角都是往上勾着的。
他喜欢如今纪云舒的状态,喜欢看到她笑,喜欢她眼神中的无忧。
从大临到胡邑的这段时间里,纪云舒对之前的事情几乎一字不提。
仿佛那段经历从未存在过。
可没有人比景容更懂她,他知道,她根本没有忘记,也没有“痊愈”,只是那道疤结了痂罢了你,但,随时都有可能被扯开。
一旦扯开,就会血流成河。
但看到纪云舒如今这样,他也安心了很多。
或许来胡邑,是个不错的决定。
离开伤心之地,才能忘却过去。
这一整天下来,白音却有些耐不住了,也没多大的兴致。
他双手抱胸,眼珠子在周围瞎看着,一边说:“这义乌好是好,可就是商客太多了,人一多,什么都复杂了。”
景容拍了拍他的肩:“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江湖本就是个复杂的地方。”
“你说什么都对!”
“在理的话,当然对。”
“说不过你们这些文人,有一套没一套。”白音不喜欢文绉绉的话,便疾步往前走去。
望着他的背影,景容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白音冷起来能冷死人,狠起来也能狠死人,但有时候说起话来也十分有趣极。
纪云舒在旁听着二人的对话,嘴角微微一勾。
也笑了。
最后,三人找了家酒楼坐了下来。
点了几个小菜,要了两壶好酒。
菜刚上,景容的侍卫就来了。
“公子。”
景容嗯了一声。
侍卫从衣服里掏出三张戏票,说:“公子,这是票。”
刚好三张!
纪云舒一张。
景容一张。
白音一张。
景容接过来,摆了下手。
侍卫就退下了。
纪云舒一看,眸子一睁,问:“这是《鬼娘葬夫》的戏票?”
景容:“你不是对那两句戏词意犹未尽吗?今晚我们就去看。”
白音插话:“不是说一票难求吗?”
景容拍了拍手中的戏票,挑了下眉,得意道:“只要有银子,就没有办不到的事。”
有钱能使鬼推磨,一点也没错。
白音语塞。
景容看着纪云舒含情脉脉的说:“你就是要天上的月亮,我也能给你摘来。”
纪云舒脸颊一红。
垂了垂眸。
这狗粮撒得太突然。
白音轻咳了几声。
注意场合,注意场合。
景容偏笑道:“你要渐渐习惯。”
白音:“……”某人表示,这碗狗粮他已经吃了一路,不想再吃了。
第1055章 案件(始)
这时,小二抓着几本书上来,走到景容身后放酒的架子旁,准备将手里的书往架脚下垫去。
纪云舒注意到了!
“等等。”
她出声制止。
小二手一顿,转头问:“客官有事?”
“你是要将书往那儿垫吗?”
“是啊!这架子的角一直不稳,师傅没来修,只能暂时用书凑合下!”
“圣贤书哪有往底角下垫的?你去外面找块石头不是更好。”
“啊?”
“把书给我吧。”
小二木讷了下,将手里几本书给了纪云舒。
然后下去找石头了。
纪云舒捧着手里的书,看纸张的沉色,大概有好几年的时间了,四个角也都被磨坏了,还有被烟熏过的地方。
她翻到扉页一看,上面写着一个名字。
愣了一下!
景容见她愣神,便拿来另外一本看看。
也稍愣了会,念道:“宋止?”
没错,这些书就是宋止五年前出的那些诗词册。
白音好奇:“宋止?请我们吃饭的那个宋止?”
不可能吧!
纪云舒翻看第一篇诗,念了出来:“野初蒲云山,近黄桑连枝,故人望西楼,茶酒思一寸。”
“好诗,真是好诗。”景容心生敬佩,“能做出此等诗的人,可见文采斐然。”
“没想到昨日那位宋公子是个大诗人!”
白音再次插嘴:“可见他那样,分明窘迫的很,哪有文人是他那样的?”
不信!
小二捡了块平整的石头正好回来。
纪云舒抬着手里的书问:“请问这诗册可是你们这一位叫宋止的诗人的?”
小二点头:“是啊!不过是以前。”
“哦?什么意思?”
“这宋止以前是个诗人,但后来不写诗了。”
“为什么?”
小二十分惋惜道:“不知道怎么的,就去做故事郎了,专门给戏班子写戏,也是奇了怪了,好好的诗人不做,去做那种事情。”
在胡邑,故事郎是个极其不被看好的行业!
甚至有些低贱!
纪云舒想了想,便陶出一些碎银子往小二手里塞去,说:“这几本诗词我要了。”
“啊?”
“怎么,不卖?”
“那倒不是。”
“那就当我买了。”
“行!”小二欢乐的将银子往怀里揣去,说,“客官可还要?我这里还有好几本呢。”
“不用了。”
“那就不打扰几位用餐了。”
小二乐呵呵的走了。
纪云舒颇喜欢宋止写的诗,每一首都让人惊叹。
只是好好的诗人不做,怎么转去做故事郎了?
吃完饭后,几人就去了赵家班的戏庄,此时,天色也已经黑了。
戏庄里来了很多人。
戏庄搭建的台子很大,一楼摆满了凳子和桌子,二楼呈半圆形建筑包裹着台子,是专门设的雅座。
景容三人按照票根找到二楼最好的位置坐下。
戏班的人上了一壶好茶和三碟花生。
台上拉着幕布,看不见里头。
大伙都十分期待。
纪云舒四处观看,正好看到宋止那厮拎着一包东西走了进来,那东西用绳子绑着,一看就知道厨房之物。
宋止拿着票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是在一楼最前面。
景容顺着纪云舒的目光看去,就看到了宋止。
他说:“还真是有缘。”
“确实有缘!”
宋止端端正正的坐在那,将手里的东西轻轻的放在地上,生怕磕着碰着。
毕竟是吃饭用的。
而这会,戏已经开始了!
戏本办事的人将周围挂着的几盏灯笼挑下来吹灭。
除了舞台上的光以外,周围都暗了。
讲究个气氛!
毕竟是有关鬼怪的戏。
纪云舒满心期待盯着舞台看。
坐等那出被人称赞的好戏。
“咚、哒……”曲子响了起来。
众人的心也跟着紧了起来。
那块偌大的幕帘被缓缓拉开。
第一幕,就是花旦和小生成亲。
花旦化着精致的妆,穿着大红戏服,手里牵着红喜绸,另一端牵着小生。
戏中男主叫梁生,女主叫芙蓉。
花旦红盖遮头,面面娇羞盈笑,唱道:“红烛入帐心倾见,郎君在旁良辰在,情有生死屏锦人,今日盼得盖头遮,郎君啊!我愿以身知春晓。”
小生扯着红喜绸,回声唱道:“堪今有尔,把月入裳,吾乃坚不负红娇,牵得红绸赏面笑。”
唱得唯美动听!
画面也十分唯美!
底下一片安静,眼不眨的看着。
都十分羡慕。
很快,台上的蜡烛熄灭,第一幕结束。
第二幕,梁生与芙蓉恩爱缠绵,女织布来男耕田。
第三幕,大户人家的小姐香心出场,与梁生相识。
香心对他一见钟情,脸上化着娇红的妆,唱:“梁郎风若柳头枝,小女心尖无从拒,愿以杯酒交缠欢,付身床头一夜将。”
梁生心喜,缓缓朝她靠近。
随即伸手搂着她。
二人一夜缠/绵。
第四幕,梁生化了一个狰狞的妆容,为了前途和金钱,竟然在饭菜中迷晕了芙蓉,随后划烂了她的脸,就将她推下了一口枯井中。
芙蓉惨叫一声!
从此,梁生鲤鱼跃龙门,迎娶香心做富人。
底下的人都捏了一把汗。
更是气愤不已。
第五幕,台上的气氛变了,曲子也变得诡异瘆人起来。
芙蓉从井底爬了出来,浑身是血,脸部稀烂,看上去十分骇人。
她哭着唱:“君心横死把我推,我恨其不顾往日情,尔若断,把命来。”
唱完,她撕下脸皮,换下一张精美的面具。
眼神中充满了恨。
第六幕,芙蓉以新的脸皮引得梁生的注意,梁生便与她夜夜相会。
结果被香心撞见,梁生心一横,将香心杀害,扔下枯井。
气氛紧张!
第七幕,台下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芙蓉撕下面具,露出狰狞之相。
梁生被吓,惊恐不已。
芙蓉残忍撕下他的皮肉。
第八幕,也就是最后一幕了。
台上,鬼娘子芙蓉一席白衣,跪在用黄土搭建的坟墓面前,一边捧土,一边哭。
马上就要到最经典的戏词了!
纪云舒看得心情跌宕起伏。
只听到鬼娘子趴在坟前哭着唱:“看君在树下脱骨化成烟花,我只得……呃!”
声音戛然而止!
众人不明。
面面相觑。
只见鬼娘子芙蓉捧着手里的黄土,双手颤抖,瞳孔睁大。
尽管化了妆,但依旧见得她神色上的惊恐之色。
最后——
往后瘫坐在地。手指发颤的指着那堆黄土。
第1056章 鲜血淋淋的白骨
台上的鬼娘子惊得瘫坐在地。
手指还指着那堆被她刨散的黄土。
面目惊恐。
这是怎么了?
台下的人一脸懵/逼!
也开始议论起来。
“怎么跟之前看的不一样了?”有个看过的人困惑道。
旁边没看过的人问:“怎么不一样了?后面是怎么样的?”
“后面那鬼娘子就该唱完戏词结束了。”
“是啊!怎么只唱一半?我昨天来看也不是这样的。”
“会不会是改了?”有人问。
别人摇头:“不清楚。”
一双双眼睛都盯着台上,等着那鬼娘子给点反应。
坐在前排的宋止却皱起了眉头。
他怎么不记得自己改了戏本呢?
而且就算要改,也不应该只改最后的部分,更何况本戏最经典的就是最后那两句戏词,是灵魂之处。
没道理唱到一半就戛然而止。
可他就是想不明白,那鬼娘子不念词,坐在地上做什么?
他顺着所指的黄土看去,却什么也看不见!
揉了揉眼睛,继续瞅。
二楼上,纪云舒也在紧张的看着、等着。
但——
她总觉得那里不对劲!
台上的鬼娘子显然已经不在戏中了,那满脸的恐惧是不会骗人的。
她也顺着鬼娘子的手指朝黄土看去。
那是一堆真的黄土,上面还冒着绿叶,十分蓬松,显然是刚挖出来的。可从她的这个角度看去,根本看不到鬼娘子所指的地方。
白音摸着下巴,在旁琢磨:“这戏……还演不演了?”
静等!
而此时的后台,陶班主、戏班的师傅和一众角色也都盯着台上看。
都困惑不已!
“这小曲是怎么了?之前都唱得好好的,怎么这会的戏词却不往下唱了?这不是要命的吗?”班主手背往手心里一拍,急得要死,转而抓住戏班师傅的衣服焦急的问,“唐师傅,你是不是改戏了?”
戏班的唐师傅也傻了眼,痴愣半会,摇头道:“没!没改戏。”
“那这咱们回事?”
“不……不知道啊!”唐师傅声音在抖。
戏班里的人急了:“小曲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闹事吧?这可使不得啊!要是演毁了,咱们这出戏可就跟着完蛋了,那以后可怎么办?赶紧想个主意!”
“你别乌鸦嘴。”
“可是现在这个情况怎么办?”
“要不找人上去救场?”
“怎么救场?这种情况还怎么救场?”
没法救!
只有鬼娘子继续演下去、唱下去才行!
大伙在后台急得冒汗,眼巴巴的看着台上。
陶班主觉得自己的生意怕是到头了!
忽然——
“啊!”从台上传来一声大叫。
只见扮演鬼娘子的花旦大叫一声,双脚使劲的蹬着地,身子往后退去。
顿时,整个戏庄里都炸开了锅!
人们纷纷起身伸长脖子往台上看。
不明所以!
“发生什么了?”
“鬼娘子不会疯了吧?”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议论纷纷。
陶班主总算发现事情不对劲了,冲着身边的人大喊吩咐:“快快快,将幕帘拉下来,赶紧的。”
“是是是!”
戏班的人慌忙跑上去将幕帘拉了下来。
随着幕帘往下拉的那一刻,大伙议论得更加厉害!
各种揣测。
陶班主赶紧跑到幕帘的前面跟大家说:“好了好了,今天的戏结束了,就到这里为止,谢谢大家,明日还有戏,请赶早。”
“这戏还没完呢。”
“今日真是对不住各位了,这戏已经结束了,请回吧,请回吧。”班主连连哈腰!
底下的人不乐意,说:“怎么这样?”
“我们是来看戏的,戏都还没完呢。”
“是啊!退钱退钱。”
“退钱!”
开始嚷嚷起来。
陶班主遇见过很多不可预见的情况,可今天这事他却有些招架不住了。
以往虽说戏不好,词不好,但至少是演完了,可今日这戏却有头没尾,怪不得大家有脾气。
班主以防影响扩大,只能好声好气的跟大家赔笑脸:“大家别生气,我在这里给大家赔不是,这戏出了一点点小问题,这样,明天大家再来看。”
“谁还来看,退钱!”
“这……”
不能因为一句戏词没唱就退钱啊!这也太划不来了。
所以坚持不退。
大家气愤不已。
可宋止却坐在那儿一动不动,毕竟自己手里的票是戏班里的人送给自己的。
对他来说退不退钱都无所谓。
更何况还是自己写的戏。
他将自己放在地上的东西拎起来,不打算掺和,准备走。
可身后人山人海,他那瘦小的胳膊哪里挤得出去?反而被人潮使劲往前挤去,都快挤到台子上了。
而此时的幕帘后——
鬼娘子吓得满目惊恐,唇角发白,脸上全是汗。
戏班里的人在幕帘拉下来的时候都赶紧冲了上去。
“小曲姐,你怎么了?”一姑娘问。
扮演鬼娘子的小曲抱着头,将身子侧到了一边,缩着腿,一只手指着黄土:“那里,那里……有……”
“有什么?”
“有……”鬼娘子说不出话。
戏班的师傅朝黄土走去。
打眼一看。
呃!
顿时连连退了好几步!
瞠目结舌。
大家面面相觑,也都小心翼翼的走到黄土前去看。
只看到那被鬼娘子刨开的黄土中有一样异物。
再仔细一看,才发现……是一根人的手指!
一根沾满了鲜血的手指。
“啊!”
“啊!”
胆小的几个姑娘们都吓坏了。
几个胆子大的人就伸脚去刨土。
一点一点的刨开……
没想到的是,竟然从黄土里刨出一堆白骨。
一堆鲜血淋淋的白骨。
只有那根手指头带着肉!
戏班的人都惊得眼睛发直。
而外头,陶班主还不知道里面的情况,在大家一边喊着“退钱”的时候,他一边赔礼道歉。
而那些人则一个劲的往前挤。
甚至有人直接跳上了台!
险些要发生踩踏事件。
陶班主拦着:“大家别急,这实在是没法退钱。”
“退钱!”
这时——
也不知道是谁无意间将那块偌大的幕帘扯了下来。
有人眼尖,看到了黄土里刨出来的那堆白骨。大喊一声:“有……白骨!”
第1057章 死者是?
“有……白骨!”
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
那些不停往台子上挤的人听到后,一下就安静了。
无数目光都顺之看去,果然看到了那堆从黄土里刨出来的血淋淋的骸骨!
肋骨、指骨、头颅、脚骨……一览无余。
十分骇人!
那些原本拽住陶班主的人都松手了,纷纷往后退去。
面色恐惧。
尖叫连连。
陶班主还懵着,回头一看,也看到了那副白骨。
惊得脚一软。
手心发凉。
差点没坐到地上。
心想:完蛋了完蛋了,彻底的完蛋了。
在自己的戏台上出了这等事,他赵家班的辉煌算是到头了。
而宋止也再次被人潮冲得往后退去,可他脚底一滑,整个人跌倒在地。
“哐当……”
手上拎着的那些瓶瓶罐罐都砸到了地上。
酱油和盐都洒了一地。
全部染到了他素色的衣裳上。
一片狼狈!
他似乎还没注意到台上的白骨。
只忙活着捡自己那些“破烂”东西。
而一直在二楼充当观众的纪云舒在听到“白骨”二字的时候,敏感神经一抽,眉心轻轻皱起。
看了去。
那台子上果然有一具白骨!
她刚打算起身,手就被景容拉住,并且小声告诉她:“与我们无关!”
示意她不要管!
这里毕竟不是大临。
纪云舒只好静静坐着。
外头巡逻的捕快听到戏庄里传来这么大的响动,七八个赶紧冲了进来。
“头儿,上面有具白骨!”一小捕快说。
带头的捕快看到后,面色一紧,立刻吩咐身边的捕快:“赶紧将这里封锁起来,谁也不准离开。”
“是!”
几个捕快立刻将戏庄的大门关上。
谁也不准离开。
看戏的人都开始骚动了。
带头的捕快到底是官府的人,并没有害怕,径直走到白骨旁看了看。
眯着眼睛问:“这里做主的是谁?”
陶班主缓过神来,哆嗦上前:“官差大人,是……是我!”
“这白骨是从哪儿来的?”
“这……”
“这什么这?老实回答!”
“小的不知道啊!”陶班主慌了,看了眼戏班的唐师傅,着急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唐师傅摇头:“我也不知道……怎么好端端的黄土里出了一堆白骨?”转而指着小曲,“是她先发现的。”
鬼娘子小曲已经被人扶了起来,但整个人都缩在一个小丫头的怀里。
小声哭泣着。
浑身哆嗦。
陶班主满脸惊色的问她,“小曲,这白骨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曲抽泣着别过眼:“不……知道,我……只看到那根手指头。”
带头捕快的眼睛眯得更深了,索性蹲下身仔细去查看,手中嘀咕:“都成一堆白骨了,也不知道死的是谁?”
戏班里有人眼尖,看到那根手指头,说:“这……这是王君。”
“王君?”
“王君的中指上有一道十字形的疤,而且指甲旁边还有一块黑色胎记,你看,那根手指上就有。”
陶班主和戏班的人仔细一看。
果然!
“没错,就是王君。”
带头捕快问:“王君是谁?”
“是咱们这出戏的正行,今日一直不见人,没想到……竟然死了。”
实在太蹊跷!
戏班里的人惊讶不已。
后背都觉得发凉。
这时,小捕快上来问带头捕快:“头儿,现在怎么办?”
“先去通知县太爷。”er
“是!”
而在小捕快去通知县太爷的这段时间里,带头捕快也让手下剩下的人向戏班的人一一盘查。
也盘问那些前来看戏的人。
看看有没有可疑的。
这会,宋止已经将自己打翻的东西一一捡了起来,才发现这里出了一桩命案。
他却很淡定,拎着东西默默坐到一边。
几个捕快上了二楼。
看到景容和纪云舒等人穿着大临的衣服,上前问:“你们是什么人?”
景容挑了下眉,回道:“来此处经商的商人。”
“说清楚点。”
景容转动着手中的茶杯,唇角一勾:“这位官爷,我们可都是正正经经的商人,做丝绸生意的,听说义乌有出名戏,叫《鬼娘葬夫》,便趁着今晚有时间就过来看看。”
“只是这些?”
“官爷若是不信可去我们住的客栈问一问。”
小捕快也嫌麻烦,点入正题:“死者叫王君,你们认不认识?”
“不曾认识。”
“真不认识?”捕快语气不好。
显然有地域歧视!
景容的耐心磨光了,一记凌厉的眼神横向那捕快。
捕快肝一颤,咽了咽口水,往后退了两步,说:“那个……事情没清楚之前,不准随便走动。”
然后便去问别人了。
纪云舒则一直盯着台上的白骨,眼神沉了几分。
白音扬眉说:“看来今日要是不查清楚,恐怕我们也走不了。”
这时,义乌的县官来了。
县官姓卓,四十几岁,在此当了十几年的官。
带头的捕快赶紧上前禀报情况。
县官听完,问:“死者确定是王君?”
“根据那节指骨上面的伤痕和胎记,戏班里的人都确定是王君。”
“戏本里的人都一一盘查了吗?”
“问过了,说是王君昨天下午就离开了戏班,之后一直不见人,所以小生这个角色也换人了。”
似乎没有别的头绪了!
陶班主苦苦过来说:“大人,你可一定要找出凶手啊!王君这人平时安生的很,不爱赌,也不爱喝,为人也很好,根本没有仇家,可如今人死得这么凄惨,大人一定要为他做主啊!”
卓大人一脸严肃:“谁是最后一个看到王君的?”
“是我。”一个丑角走了出来。
卓大人问:“是什么时候?”
“昨天酉时末。”
“那时王君在做什么?”
丑角说:“当时排练完,他说想出去走走, 我也没多问。”
“你确定是酉时末?”
“小的确定。”
突然——
底下有人说:“我昨晚见过王君。”
嗯?
众人的目光纷纷看去。
就见一个前来看戏的老汉说:“昨天戌时末分,我看到王君从宋止的屋子里急急忙忙的跑出来,宋止在后面追他。”
宋止?
戏班的人一阵哗然。
而已经收拾好东西坐在一边的宋止怔了一下,但反应不大。他一脸无辜的站起身来,说:“哦!王君昨晚确实来找过我。”
第1058章 那堆白骨有问题!
一双双眼睛在宋止出声的时候就齐齐的盯向了他。
宋止一点也不着急,还谦虚有礼的朝卓大人鞠了一躬。
卓大人山下眯了他一眼,其实是认识他的,毕竟宋止以前在义乌是个才子啊!
曾经,卓大人也买过他的诗册,并且对他作的诗十分欣赏,出的每一册都买了,至今还收藏在衙门的书房里。
当初宋止不写诗后,卓大人也惋惜了好一阵子!
他问:“宋先生,王君去找过你?”
“是!”
“他找你做什么?”
“这……”宋止语顿,心想:王君人都死了,总不能还说他来给自己送礼吧?若传出去,到时候王君肯定免不了被人指指点点。
亡灵已去,何不让他安息呢?
卓大人见他吞吞吐吐、欲言又止,正色说:“命案发生,死者就是王君,若你没有杀人,直管实话就来。”
“大人,可否不说?”
“不行!”
“……”宋止叹息。
陶班主赶紧过来,扯了扯宋止沾满酱油的衣袖,说:“宋先生,你要是知道什么的话可一定要说啊!”
“陶班主,宋某不知道啊!”
“可王君去找过你。”
“他是来找过我,可后来又走了。”
“找你做什么?”
“闲谈,就是闲谈!”宋止低下目光。
陶班主是信得过宋止的,别说是杀人,就是杀一只鸡他都不敢。
但——卓大人却不在乎这些:”宋先生,本官一向敬重你们读书人,你最好将那晚的事情一一说明白,王君为何会去找你?你们究竟谈了什么谈到了戌时末分?而王君离开的时候,你为何要去追他?其中疑点你要
仔细说清楚。“
宋止躬了躬身:“回大人,昨晚,王君来找宋某真的只是闲谈而已,聊了一会他就走了。”
“那你为何要追他?”
“我……就是送送他。”
“宋止!”卓大人斥声一吼。
宋止怔了下。
被吼得不知所措。
卓大人的耐心已经被磨光:“你是最后一个见到王君的人,说是去送他,但哪有追着人家屁/股后面送的?依本官看,王君就是你杀的。”
宋止哑口无言!陶班主见自己的金主被安了个“杀人犯”的头衔,赶紧说:“大人,宋先生平时连鸡都不敢杀,又怎么会杀人呢?他的手是用来拿笔的,不是拿刀,再说了,他根本不认识王君,二人也没有见过,无冤无仇啊
!”
嗯?
卓大人:“无冤无仇?不认识?”
“是啊!”
“既然不认识,王君为什么要去找他?”
“这……”
“看来两人之间一定是有什么瓜葛。”卓大人怀疑。
陶班主本是想帮帮宋止,没想到却弄巧成拙了,想了想,又说:“大人,话虽如此,可王君的白骨埋在那堆黄土里,宋止没有来过这,怎么……能把白骨埋进去呢?”
这话刚说完,就有人接了话:“宋先生今天早上来过。”
呃!
今早遇见宋止的那个丑角走了出来。
陶班主诧异:“老姜,宋先生今晨来过?”
“是来找王君的,可当时王君已经失踪了,我就让他自己在戏庄里逛逛,我还记得当时……宋先生手里拿着一个包袱。”
“包袱?”
“对!”
之前抬黄土的其中一人也蹦了出来,说:“当时我们几个抬黄土进后台的时候也撞见了宋先生,当时他手里确实拿着一个包袱,可离开的时候却不见了。”
卓大人明白了,点点头:“想必那包袱里装的就是王君的白骨。”
宋止一听:“不是的,不是白骨!”
“人证物证都在。”
“宋某冤枉。”
“还敢喊冤枉!”卓大人质问,“本官问你,人到底是不是你杀的?”
“宋某绝对没有杀人。”宋止也不激动,还是一副不急不慢的样子。
“还敢狡辩,本官就不信你不开口,来人,将宋止押去衙门,本王要亲自审问。”
几个捕快上来,将宋止给擒了!
宋止身子骨弱,就算要反抗,手腕也使不上劲来。
只得如玩偶一般任人摆布。
而任大伙怎么想,都无法将“杀人凶手”这四个字往文弱书生宋止的头上扣去!
陶班主就是想再说些什么,也无能为力了。
卓大人又转而问自己的手下:“可有仔细盘查过现场的人?”
“回大人,都已经一一盘查过了,没有问题。“
“行了,先将宋止带走,还有那堆黄土和白骨也一众带回衙门。”
“是!”
卓大人走之前也跟戏班的人说:“本官随时会派人来找你们到衙门问话,这段时间,不准离开。”
“是是是!”戏班的人连连点头。
卓大人和一众捕快带着宋止走后,里面看戏的人也都散了,生怕跟此事沾染一点关系。
景容、纪云舒和白音在“观看”后,也离开了。
因为此桩命案,戏庄外面围满了人。
景容担心有意外,立刻拉着纪云舒回了客栈。
回去后,纪云舒一直心思沉重。
她在屋中,眉头紧锁,一言不发。
景容坐在她对面泡茶。
悠闲的很!
而白音则双手抱胸站在门口,靠着门板,甩话道:“真是人不可貌相啊,那宋止看上去文质彬彬,还有点唯唯诺诺的样子,但没想到竟是个杀人凶手,昨天,我们就不应该帮他抓贼。”
景容轻笑了一下,抬眼看了纪云舒一眼,然后和白音说,“你让他们几个去准备一下东西,明天一早我们就离开义乌。”
“就走了?”
“你还没看够?”
“那我先去准备了。”白音走了。
纪云舒起身走到窗前,将那扇紧闭的窗推开。
微风吹了进来。
轻轻的拂在脸上。
景容看着她那小小的身板,说:“云舒,这件事我们不能管!”
提醒她。
“我知道。”
“那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那个白骨。”
“白骨?”景容起身走到她身侧,困惑道,“什么意思?”
她凝视上他的眸,说:“我觉得……”
景容立刻抓住她的手,认真道:“答应我,此事不能管。”
“我……”
“明日一早我们就立刻离开!”纪云舒知道他的担心,沉默半响后,点了头。
第1059章 卓大人如鲠在喉
第二天。
景容命人整理好了东西出发。
马车就在客栈门口候着!
而关于戏台上的白骨事件,已经在整个义乌传开。
听说卓大人经过连夜审问,宋止已经全盘道出。
纪云舒从客栈二楼下来,正好就听到有人在议论此事。
“据说卓大人已经查实了,原来那出《鬼娘葬夫》的戏本就是宋止写的!”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
“可是这跟王君有什么关系?”“说是王君那天晚上专门去给宋止送礼的,希望他下一本戏本以王君为原型,可是宋止为难,也不肯收礼,所以他才追了王君一路,但是没追上。第二天,他只好去赵家班的戏庄找王君还礼,见王君不在,
他就把包袱放在了王君的桌上后就走了。”
“这是宋止自己说的?”
“我表哥就在衙门当差,卓大人连夜审问宋止的时候,我表哥就在。”
“那这案子到底怎么办?”
“卓大人已经派人去查宋止所言是是真是假?而且一切跟宋止有关的人都被带到衙门去问话了。”
“认识宋止真是倒霉!”
一桌的人议论纷纷。
纪云舒全都听到了。
没想到《鬼娘葬夫》是宋止写的!
她不禁心生几分佩服。
也只有像宋止那样的文人才写得出那么美的戏词。
景容见她出神,拉了她一下。
“先上马车。”
她回过神,刚要上马车——
远处就传来一阵骚动。
“让开!让开!”
只见一群捕快从人群中冲了过来。
将他们一一围住!
“谁也不准走。”领头的捕快说。
与此同时,景容的人准备从马车的底座下抽出藏好的长剑。
顿时被景容制止:“不准乱来。”
使了个眼色。
这里毕竟不是大临,若是抽出藏好的长剑,那便是与官府为敌。
景容淡定的看着眼前的一众捕快,嘴角勾起一抹笑,那笑让人毛骨悚然,他问:“各位差爷,不知这阵仗是何意思?”
带头的人说:“大人有令,带你们去衙门问话。”
“原因呢?”
“跟宋止有关的人,都要一并带回衙门审问。“
”我们与那位宋公子只是萍水相逢,谈不上有关。“
”废话少说,跟我们带回衙门。“
几个捕快已经准备上前带人
白音走到景容身旁,问:”要不要动手?“
景容轻声回复他:”不到迫不得已,不能动手。“
”难道要跟他们去衙门不成?“
”他们不是想问清楚吗?那就去衙门跟他们的县官说清楚,我们也好安心赶路。“他勾唇一笑,”我倒是也想见识见识,这胡邑的县官本事能有多大?“
一炷香后,到了衙门。
卓大人一拍桌:”还不跪下?“
景容等人无动于衷。
两个官差上前准备动用武力。
景容身边的侍卫立刻做出防备的姿势。
官差一怔,定在了原地!
“大胆,见到本官竟然不下跪。”
景容上前,从容不迫道:“敢问大人,我们所犯何罪?”
“暂时未查明有犯罪之处,本官只是带你们回来问话。”
“既然没有犯罪,也不是嫌疑人,那为何要下跪?”
“进到公堂里的都是下跪!”
“哦?那在场的官差是不是也要下跪?大人你是不是也要下跪审案?”
“本官与这些官差都是朝廷的人,自然不用下跪?”
景容诡异一笑:“那意思是,大人见到胡邑王的时候也可以不用下跪?”
“这……”卓大人被他绕晕了,如鲠在喉!
跟景容耍嘴皮子,他显然嫩了点。
景容继续说:“在胡邑王面前人人都要下跪,可大人刚才这番话,却有以下犯上、谋逆的意思。”
卓大人一拍惊堂木:“休在胡说八道。”
“在下所言实话实说。”
卓大人慌了,生怕自己身上担个谋逆的罪名,要是自己刚才这番话传到高定,传到胡邑王的耳边,他就是死一千次也是不够的。
索性,便无奈的摆摆手:“罢了罢了,不跪就不跪!”
公堂上的官差都惊呆了,那卓大人在高堂上坐了十几年,还从来没有人敢跟县官说这样的话,偏偏卓大人还无力反驳,竟免了他们下跪这一条。
在义乌真是前所未有!
纪云舒觉得景容自己眼里有十米高!
崇拜的很。
但她不好出声,默默隐在景容身后。
卓大人脸色蜡黄,质问:“本官问你们,你们究竟是何人?”
景容也给他面子回道:“在下只是一个商人,是前来义乌做丝绸生意的。”
“那与宋止究竟是何干系?他为何会在王君找他的那天时请你们吃饭?”
“那天,在下经过此处,见有人抢了这位宋公子的银子,所以出手抓了贼,为他找回了银子,宋公子为了以表谢意,这才请了我们吃饭。”
“那贼人呢?”
“跑了!”
“我看你是胡说八道,既然抓到了贼,却不往官府里送?若是跑了,为何又不来报官?依本官看,宋止定是买通你们杀的王君?”
这都什么跟什么?
景容无语,心想:那官是不是在上面坐久了,脑子秀逗了?
他说:“大人,没有证据可不要随便给人定罪!当时抓贼时,街上很多人都看见,若是不信,大可找人去问问。”
卓大人眯了眯眼睛:“好,本官自会让人去查实,但在一切没有弄清楚之前,你们还不能离开衙门。”
“随意!”
在衙门坐着喝喝茶也行!
这时,一个捕快从外头进来,走到卓大人耳边轻语了几句。
卓大人眉头一皱!
命令:“去将宋止带上来。”
很快,宋止就被人从大牢里押了上来。
他双手拷着铁链,神色疲惫,略显邋遢。
跪在了地上。
他抬起一看,就看到了景容等人,当即叹息一声,愧疚道:“各位壮士,想必是我连累了你们吧?宋某实在该死。”
景容冲他温和一笑。
没有怪罪的意思!”宋止!”卓大人出声,“本官已经着人问清楚了,你说去戏庄送还王君给你的礼,可那个包袱在戏庄找遍了也没有找到,也没人看见!”
第1060章 死者有两个?
没找到包袱?
这不可能!
宋止清清楚楚的记得自己担心王君看不见,所以特意从桌下放到了桌子上。
他说:“大人,我确实将那个包袱放在了王君的桌上,岂会看不见?那会不会是被谁拿走了?”
“本官已经命人一一盘问了戏班里的人,皆说没有见过那个包袱。”
“那定然是有人撒了谎!”宋止这样说。
言外之意,也就是说他县老爷手底下的人办事不力,连有人撒谎都查不出来?
卓大人气愤,本想操起手边的惊堂木拍下去,理智又制止了自己这个动作,抬手指着跪在地上的宋止道:“本官的人前前后后问了很多遍,难不成整个戏班上下都撒了谎不成?”
“宋某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何意思?”
宋止抬眸,认真道:“宋某出入戏班后台时,众人都在忙活着,几乎没人注意我进过王君的小间,所以,若有人也悄悄溜进去成心偷了那包袱也是有可能的,但事后担心被大人追究,故而撒谎了。”
卓大人说:“包袱里只是几身衣服罢了,谁会为了那破衣裳妨碍衙门办案?那岂不是犯了比偷盗罪还要严重的罪名?”
“话虽如此,可人一旦做了坏事自然就会心虚,一时撒谎,也是必然。”宋止肯定道。
哎哟,这书生倒也不傻!
纪云舒自早上知道《鬼娘戏夫》的戏是宋止写的之后,心里对他多了几分敬佩,故而也就多注意了他一点。
那宋止看上去是个文弱书生傻不愣登!
可人却聪明的很,说起话来言简意赅,有条有理。
卓大人虽被他的话给呛了回来,但没功夫听他说那么多,便道:“莫在强词夺理,这里是公堂,不是在戏庄里让你演戏。”
“大人,宋某没有撒谎,王君并非我所杀,昨天我也确实是去还礼的。”
“休在胡言!如今一切证据和人证都指向你,可见凶手就是你!”
“呃!”宋止竟无话可说。
他看向卓大人时,露出了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无奈样。
看来那县官是铁定主意要定自己罪名了!
他也知道,不管自己如何辩解,也改变不了卓大人认定自己就是“杀人凶手”的观点。
卓大人见他不再抵抗,便说:“宋止,如今你已百口莫辩,也就是已经默认自己就是凶手,按照胡邑律法,杀人偿命,本官现将你关押大牢,容后……”
“慢!”
出声的是纪云舒。
她从景容身后走了出来,上前朝卓大人拱手行了一礼,说:“大人,此案疑点重重,岂能就此结案?”
刚说完,白音准备上前拉她,但被景容制止。
白音偏头轻问:“你真要让她管?”
景容不语,但已经默认了。
白音只好往后退了几步,但心想,这案子若是纪云舒插了手,去高定的行程必定要耽搁了。
卓大人看着纪云舒,这才发现公堂上还有一个眉目清秀的小书生,先前一直隐在景容身后不做声,要不是现在开了口,他根本不会注意到她。
“你是谁?”
“在下姓纪。”
“你方才说什么?”
“在下说此案疑点重重。”
“疑点重重?”卓大人微惊,指着她,“你可是在为宋止脱罪?”
她可没有那个闲工夫!
“大人,在下等人与这位宋公子只是一面之缘,断然不会因此胡说八道,还冒着风险去为他开罪。”
“那你所言是何意思?”卓大人瞪着她。
公堂上的人都看着她。
就连宋止也回头看她,眼里充满了感激,毕竟现在这个时候,谁都不想跟他沾染任何关系,偏偏这位小公子站出来为自己说了话。
但,他不想给无辜的人惹来麻烦。
便小声道:“这位公子,此事与你无关,宋某不想连累你。”
纪云舒看了他一眼:“在下只是容不得案子有错。”
“这……”
纪云舒神色一正,看向卓大人,双手再次一拱,说:“回大人,在下方才的意思是,那黄土里的骸骨……其实是来自两个不同的人的!”
呃!
公堂之上全体哗然。
明明从黄土里刨出来的白骨只有一副!
然而景容和白音等人却并不惊讶,纪云舒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自然不是空穴来风。
卓大人怔了一下,立刻满目怒色,拍案道:“你敢乱说!”
“在下句句属实。”
“那白骨分明只有一具,何来两具?”
“大人似乎没有听明白,在下是说,那具看似完整的一副骸骨,其实是由两个人的骨骼拼凑而成的。”
“两个人?你是说……死者有两个?”
“正是!”卓大人一脸不信,说:“真是越说越离谱了!你一个小书生满口狂言,仵作都已经看过,那具骸骨就是王君,哪里来的两个死人?还有,本官还没有派人去证实你们刚才说的话,所以,你们现在还是嫌疑犯
!一个嫌疑犯说的,本官为何要信?你一无证据,二无证人。”
纪云舒不急不慢:“若大人不信,可将那具骸骨带上公堂来,在下自有证实的办法。”
“够了!本官没有太多的耐心与你说这么多,要是再敢妨碍本官办事,就将你们以同谋之罪论处。”
纪云舒正要开口——
景容抢先道:“卓大人。”
卓大人看向他。景容上前一步,轻挑了下眉:“都说胡邑律法严明,大到州,小到乡,层层制度严明有序,地方案件无论大小都会彻查清楚才结案,可今日见到卓大人办案,倒让在下大开眼见了,看来胡邑律法还未普及全
部啊!”
话里带着满满讽刺的意思。
卓大人脸色一青一黑,咽了咽口水,嘴巴张张合合半响,才说:“这案子证据确凿,本官断案难道还要请示你不成?”
“方才这位小公子已经说了,那白骨有问题,既然有问题却不查,这就是大人所说的证据确凿?”
小公子指的就是纪云舒。
卓大人脸色再次一青:“你们究竟是谁?本官凭什么要将与案件有关的白骨抬上来给你们糟蹋?”
说啊!
凭什么?
倏地——
一道声音从衙门的公堂外传了进来。“凭本世子!”
第1061章 一男一女
“凭本世子!”
声音有力,听上去应该是个年轻人。
众人闻声看去,就见一男子手持折扇,一身华服,腰间佩戴着一枚剔透的琉璃玉,脚踩一双翘角靴大步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跟班。此人脸上带笑,满面春风,眉宇之间却透着一股英气,长相端正,算得上是个美男
子,但也依稀可见一副高贵公子的气派,尤其是那双目空一切的眼神,更显傲气。
世子?
这人是谁?
为何敢闯公堂?
卓大人见到他的时候,双眼一直,吓得差点从椅子上跌下去,立刻扯着衣袍从上面扑到那男子面前,哈腰道:“原来是成世子啊!下官不知是您大驾,有失远迎。”
成世子!此人是胡邑平阳侯的二公子李成,生性闲散,在高定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不知招惹了多少大家闺秀!平阳侯拿他没有办法,多次教训不成,最后只好将他放养了,只要他不闹出人命,就任由他随便“浪/
荡”。可这一撒手不管,李成就更加放肆了,只要不触及律法的坏事,他几乎都干尽了,而那一桩桩坏事皆成了他口中津津乐道的英雄事迹,几乎逢人就说,还乐此不疲,他爹平侯爷差点没气死。
曾经有一次,李成招惹了王国公家的闺女,那姑娘哭着喊着要嫁给李成,李成却一溜烟跑出了高定,消失得无影无踪,自此,王国公因女儿受了委屈,在胡邑朝堂上处处与平阳侯作对,斗得水深火热。
最后还是胡邑王开口为王国公的闺女赐了一门好亲事,两家这才罢休!
说到这,自然也要提一提平阳侯!
平阳候李文世,他未封侯位之前只是个小将军。二十一年前,胡邑内乱,李文世立下大功,胡邑王一登基,就封了他为平阳侯。正所谓开国功臣,权利自然很大,胡邑不少的官一看到他就得抖三抖,就是胡邑王也敬重他几分,而身为李文世的二儿子李
成,在高定自然就成了香饽饽,走路都能横着走。
此刻,李成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卓大人,说:“卓大人,几年不见,你这气派倒是不减啊!”
“不敢不敢。”
“行了,本世子只是经过此地,就进来看看,没功夫跟你说这么多。”他走到景容面前,嘴角含笑,问,“你们刚才在里面说的事,本世子在外面都已经听到了,你们觉得此案还有疑点是不是?”
景容已经在心里衡量过了,此人看上去傲慢多金,但最自己觉得是有利无害。
故而,他说:“没错!这案子的确疑点重重,还要再查。”
“谁查?”
纪云舒开口:“在下!”
李成立刻看向纪云舒,有那么一刻出了神!
他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然后在纪云舒身边转了一圈,高挑一声:“好!”
好啥?李成手中的折扇一挥,打开,那折扇上画着十分精致好看的梅花,倒也符合他那轻佻的气质,他往旁边的椅子一坐,翘起二郎腿,吩咐卓大人:“去,按照这位公子所说的,去将那具白骨抬上来,本世子要
好好看看热闹,不,应该是协助查案才是。”
果然是有利无害!
卓大人自然不敢不照办。
便赶紧命人将那具骸骨抬了上来。
还是一堆散乱的。
没有拼合。
卓大人与纪云舒说:“白骨都已经在这了,你最好能拿出证据来证明你之前说的,不然,本官绝不会轻容。”
纪云舒淡定,从腰间取出一块手帕缠着手指,蹲身去摸那些白骨。
跪在一边宋止傻眼了,不由得往旁边挪了挪。
觉得此人真大胆!
纪云舒凝着认真的眸,在将那些骸骨一一查看后,便开始拼合起来。
旁人看得眼睛都不眨。
皆觉得后背一阵发凉。
那明明是个清秀的小书生,没想到却敢碰那些骇人的白骨。
纪云舒拼得很认真!
好在那些白骨没有什么损坏,所以拼合的时间也大大缩短了。
原本坐着看热闹的李成不由的站了起来,眼巴巴的盯着那小书生拿起人骨有条有序拼合,然后问身侧的景容:“喂!这人是谁啊?怎么对白骨这么熟悉?是骨科大夫?”
就跟两人已经认识很久的朋友一样!
景容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李成也不计较,只是用手里的折扇戳了戳他的肩,埋怨道:“你这人真是没趣!”
二刻时辰后,一具完整的人骨构架拼合完成。
大伙议论纷纷。
觉得此人简直绝了。
卓大人也看傻眼了,那么凌乱的一堆白骨怎么眨眼间就成了。
可——
他上前说:“你虽有本事将这堆白骨拼到了一块,可你也看到了,这分明就是一具白骨。”
纪云舒不慌不忙的说:“大人往这看!”
她指着白骨。
卓大人跟着一看。
那是上肢骨的位置!
纪云舒说:“死者的左上肢骨和右上肢骨长短不一,骨骼大小也有区别。”
但是任由卓大人如何看,就是看不出来:“为何本官看着却是一模一样?”
因为你是外行!
纪云舒说:“因为差别很小,很难看出。其实,这一副骸骨是由一男一女的骨架拼凑起来的。”
“胡说,仵作已经确定过了,这就是一具男性骸骨!”纪云舒沉了口气,说:“一般仵作都是根据骸骨的头颅和盆骨特征来判断是男是女,而这具骸骨的头颅和盆骨确实显示是男性。但有些东西不能只顾其一而不顾其二,所以大人请来的仵作才会有所忽略。大人请看骸骨左右腕骨这一块,左边腕骨明显要比右边腕骨轻细很多,而且掌骨不大,指骨也十分修长,这都偏向于女性的特性。还有腰骨这一块,女性腰骨下端会稍稍有往前曲起的弧度,男性却没有!当
然,还有锁骨那,一个人两边的锁骨大小一般与肋骨大小是一样的,可这具骸骨的锁骨却比肋骨小一些,可见锁骨和肋骨根本不是来自同一个人。不仅如此,骸骨的下肢骨和胫骨也能分辨出来。”
嗯?
她拿起的下肢骨和胫骨的端点一对。
根本合不上!“所以,这具骸骨根本就是由两个死者的骸骨拼凑到一块的,而且是一男一女!”
第1062章 画骨
听完纪云舒说的那席话,
卓大人当场哑口无言!
公堂上的人都目瞪口呆。
什么这个骨,什么那个骨,说了一堆的“学问”。
众人虽心中还有怀疑,可那书生说得头头是道,不像是在胡说八道。
卓大人愣了好一会,张了张抖颤的唇说:“你说的……不过是一面之词,要本官如何信你?”
呵呵!
纪云舒真想送给他一个白眼。
但她仍旧秉着自己的耐性说:“卓大人若是不信,大可找几个仵作来,再重新一对就知道了,但凡是一个有经验的仵作,都可以证实我刚才所说的。”
这话都敢放出来,可见她是对自己刚才所说的话十分有把握。后一刻,卓大人咽了咽口水,眼珠子一转,说:“就算你所说是真,可是之前从黄土里挖出来的那根手指上的胎记判断死者是王君,如果这具骸骨是由一男一女的骸骨拼凑而成的,那么,那个女的是谁?凶
手为什么要混淆视听?原因是什么?杀人动机是什么?”
一连串的问题朝纪云舒砸了过去。纪云舒说:“大人一下问这么多,在下一时解答不了,但可以告诉大人的是,一般被人刚刚扒了皮肉的骸骨都是呈现浅灰白色,亦或是骨上有血红色。可此女性的腕骨和锁骨来看,骨骼的颜色却偏向青灰色
,甚至上面虽然沾了血,但骨不是呈血红色。”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那具女性骸骨至少在地里埋了有两年时间。”
“呃!”
众人诧异。
在地里埋了两年时间?
卓大人下巴都快掉下来了,他问:“当真?”
“大人找人一验就知道。”
“那……这个女的究竟是谁?”
这是在场的人都好奇的问题。
除了王君以外,那女性是谁?
纪云舒从地上起身,将手上的帕子折叠起来,收进了衣袖中,说:“我需要几天时间才能确定女性死者的身份?而至于男性死者的身份,也不能因为一根手指头就判断是王君,同样需要时间确定。”
卓大人继续问:“你有什么办法能确定?这都成一堆白骨了。”
面对怀疑,纪云舒不咸不淡的回了两个字:“画骨!”
画骨?
这个词可真是新鲜。
胡邑人听得一愣一愣的。
还没等卓大人再开口说些什么。
这时——
看热闹的李成就拍手叫好:“精彩,真是精彩!”
声音在公堂上响起显得十分突兀。
他走到纪云舒面前,说:“小公子,你是做什么的?怎么对人骨这么了解?”
纪云舒看了他一眼,垂目谦虚回应:“在下只是做过几年骨科大夫而已。”
“大夫?本世子最欣赏的就是救死扶伤的大夫,也更加欣赏你。”
“世子过奖了。”
“不过奖,不过奖。”李成笑笑,“你刚说你能用画骨的办法得知骸骨是谁?那画骨……是个什么东西?”
这个解释起来学问就大了。
一时根本解释不清楚!
纪云舒便组织了下语言,言简意赅的告诉他:“就是根本一副骸骨的结构大小,画出死者生前的相貌。”
“这世间还有此等本领?”李成像个小迷弟似。
纪云舒告诉他:“世间之大,无奇不有。”
“好!你既然有本事能查出死者是谁,那这案子就交给你了,也当是替你和你的同伴们洗脱罪名。”
刚说完,卓大人就赶紧上前劝道:“成世子,此人并非是衙门之人,万万不能将这案子交给她啊!”
李成当即瞪了他一眼:“卓大人,你也听到了,这具骸骨确实存在问题,可是你不管不问,就打算下令结案,可见你这父母官还不如一个非衙门的人,要是把这案子交给你,岂不是成冤案了?”
“成世子……”“行了,你别在本世子面前废口舌,总之本世子已经决定,这案子就交给这位小公子了,她需要什么你只管配合就是,本世子这段时间还得留在义乌,打算亲自主审,直到案子结束,你要是敢玩暗事,本世
子就剥了你的皮。”
呃!
卓大人胆怵。
哑口无言。
只好答应!
至于宋止,也算暂且没事了,但毕竟是目前还是最大的嫌疑人,所以只能被他关押牢中,等案子查清楚。
被押下去之前,他朝纪云舒行了一礼。
以作谢意。
纪云舒为了尽快查清案件,便让卓大人将与此案相关的文件取来给她看,并吩咐卓大人先去调查一下王君的情况。
卓大人都照办了。
他心里也纳闷,这小公子怎么会对衙门办案的流程如此熟悉,甚至比他一个县太爷还厉害。
莫非此人就是做官的?
而另一边,李成本就是个爱与人结交的人,便拉着景容问:“你们是大临人,来胡邑做什么?”
景容脸色清冷:“经商!”
“做什么的?”
“丝绸。”
“丝绸好!”李成说。
景容觉得此人确实人畜无害。
而李成一时收不住,开始与景容说起自己的光荣事迹来。
景容因为要等纪云舒看完那些文件,故而只能坐着听李成跟自己“胡说八道”、扯天扯地。
……
某酒楼。
衙门发生的事情很快就传开了。
酒楼里的人议论纷纷。
“听说了吗?刚才在衙门里发生了一件大事!”一个满脸胡子的人说。
这一说,顿时引来众人强烈的好奇心,纷纷围了过去。
义乌百姓最喜欢的就是在茶余饭后闲谈趣事,但凡发生一丢丢的小事,立刻就能传开,直到那有趣的事过了新鲜劲才罢休。
众人问:“什么大事?”
蓄着胡子的男人喝了口茶,又抓了一颗花生往嘴里灌去,这才与大伙说,“你们难道没有听过吗?”
“到底是什么?”
“你倒是说啊!”
“赶紧的。”
大伙一个劲的催促起来。
胡子男眯了眯眼睛,清了下嗓子,这才说:“你们可知道赵家班戏庄里发现的命案?”
“知道啊!”
“那你们知不知道,那具白骨有什么蹊跷之处?”
“蹊跷?不知道。”胡子男说:“听说啊!那根本不是一个人的骸骨。”
第1063章 李文姝
不是一个人的骸骨?
“什么?”有人惊呼,“这是什么意思?”
胡子男故意卖起关子,笑了笑,“因为有位高人点破了那具骸骨大有问题。”
他硬是没有往重点上说,大伙都急了。
甚至有人拍桌:“你倒是一口气说完啊!别婆婆妈妈的跟个娘们似的。”
“赶紧说啊!大伙都等着呢。”“别急别急,我慢慢说。”胡子男轻咳了一声,说,“那位高人据说是个年轻的小公子,因为与宋止有些关系,所以咱们的卓大人喊她去问话,可是却不问出什么来。后来听说宋止证词不对劲,所以卓大人当即就要判宋止一个杀人罪,那小公子立刻站出来制止,口口声声说那白骨有问题,说什么白骨是由两个死者的骸骨拼凑起来的,所以不能就这样结案。当时卓大人一听,脸色都变了,当即拍案,道她是胡
说八道,小公子就说将白骨搬上公堂,她验一验就能知道了,但卓大人不同意。”
“后来呢?”
“后来啊!成世子来衙门了。”
“成世子?平阳侯的二公子李成。”
胡子男说:“可不是吗!他命令卓大人将白骨抬上公堂由那小公子验验,结果这一验,果不其然,那白骨真是由两个人的骨架拼到一起的,而且是一男一女。”
“然后呢?”
“然后成世子问那小公子有何办法可以得知一男一女是谁?那人说了两个字,画骨。”
画骨?
大伙不解。
胡子男解释,“意思就是,可以根据骸骨的形状把死者生前像画出来。”
他这一说完,有几个人脸色顿住,也有几个人立刻笑说:“开什么玩笑,这根本不可能,哪有这种怪力乱神的说法?”
“岂是怪力乱神?那人既然能验出骸骨有问题,想必也不会说这种大话,反正成世子已经下令由那小公子来办此案,连卓大人都要听命调遣。”
这事真有趣!
大伙开始有一句没一句的议论起来了。
此事从酒楼一楼传到了酒楼二楼,就在二楼的一间包厢里,一名女子正站在窗前,一席青裳,长发披肩,光是一个背影就能看出窈窕之态,也透着一股贵族的气息。
因为门是开的,她将外面的人议论的事都一一听进了耳中。
她不由得皱了皱眉。
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身后的小丫头说:“二公子说是去找那位卓大人,怎么还插手办起案了?这不是多管闲事吗?侯爷有令,要二公子护送小姐你尽快回高定,估计现在又要耽误时间了。”
抱怨!
女子叹息:“阿成就是这样,总是爱插手别人的事。”
“那大小姐,现在怎么办?”
“罢了!”
“真要跟二公子在这里停留?”
女子回过身来,那张脸算不上倾国倾城,但也是个标准的美人儿。
她坐到桌边,倒了一杯茶,抿了一口,说:“父亲说了,让阿成接我回去,我若自己先回高定,到时候,父亲肯定会教训阿成,我这个做姐姐的,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吧?”
丫头不说话了。此人叫李文姝,是平阳侯的嫡女,李成的亲姐姐,看似温柔大方,有大家之气,却是个十分有想法和报复的女子,而且饱览群书,是位女文人。曾经有人当着平阳侯的面夸赞她,说她若是男子,必定比她
父亲平阳侯还厉害,奈何是个女儿身。
两年前,李文姝为了求学,去了卞北的南音书院拜师,一个月前,授课的夫子去世了,她替夫子办完丧事后,便打算回高定了。平阳侯原本是想派人去将自己的宝贝女儿接回来,可一想到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还在外浪、荡,便把这个任务交给了他。因为李成自小谁都不怕,但是唯独害怕自己这个大姐姐,李文姝说什么,李成屁都
不敢放,所以平阳侯正是打定了这个主意,才打算让他亲自去将李文姝接回高定,也能让李成安生些。
一开始,李成是拒绝的!
可是他怕李文姝啊,无奈,只好去了一趟南音书院接了自己姐姐。
李文姝对自己这个弟弟其实很疼爱,但爱之深,责之切!
没多久,李成就从衙门来了酒楼。
一进去,他就看到李文姝面色严肃的坐在那儿,心肝肝猛地一颤。
“阿姐!”他极为讨好的喊了一声。
李文姝不理他,转头吩咐自己的丫头:“去告诉小二,可以上菜了。”
“是!”
丫头出去唤菜。
包厢就剩下二人。
李文姝依旧不看李成。
李成坐下后,就冲着她笑,分享自己遇到的趣事:“阿姐,你都不想知道我去做什么了?”
“……”
“我去办了件大事!”
李文姝还是不理他。
“阿姐……”
“喝点茶。”她给李成倒了一杯茶。
李成却不敢接,憨憨一笑。
李文姝瞅了他一眼:“你说的大事我刚刚已经听说了。”
“这么快?”
“义乌就这么大,想不知道都难。”
李成点头:“倒也是!阿姐,我遇到的那个小公子真的是个人才,一堆白骨几下就被他拼成了,还能道出白骨的蹊跷来,说是还能将白骨的生前像画出来。”
“你莫要被骗了。”
“我岂会被骗?我是真心佩服那人,这是我见过这么多女子当中最从聪明的一个,只可惜她是个大临人,父亲肯定不会同意我娶她。”
什么?
李文姝奇怪的看着他:“女的?”
李成将手中的折扇打开,一副十分得意的模样说:“当然,她虽穿着一身男装,可以我阅女无数的经历,那分明就是个小娘子。”
稀奇了!
李文姝倒是有几分感兴趣了。
李成见她不语,用手轻轻撞了她一下:“阿姐,你想什么呢?”
“没什么!”李文姝回过神来,又严厉的看着他,说,“你也真是爱多管闲事,父亲让你尽快接我回高定,这一路上你却耽误了不少时间,今日还接了这桩案子,到时候回去晚了,爹定是要惩罚你的。”
他可冤枉了!
苦着脸说:“阿姐,你是不知道,那卓大人真是个庸官,随随便便就要断案,要不是我去的及时,那桩案子指不定就成了冤案,我这是做好事,父亲不会骂我的,阿姐你也不夸赞我!”
嗯!确实是好事。
第1064章 一个张扬顽劣,一个安静稳重
要不是李成及时赶到,此时宋止已经被冠上了杀人的罪名。
所以,他确实是做了一件好事!
值得被嘉奖。
但李文姝却不这样认为,她顾及的比较多。
所以想的也多。她说:“你帮人没错,但不要见事就去帮。这官场上有官场的道,正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职,谁也不能越界。再说,你一不是朝廷中的人,二不是义乌衙门的人,插手此事到底是不合适的,若后续遇到什么
麻烦,别说你自己,父亲也会被你连累。”
“哪有这么严重?”
李成不以为然,喝了口茶。李文姝却抓着他的手,严肃认真的告诉他:“阿成,你怎么总之长不大,父亲乃是平阳侯,高居官位,是胡邑王身边最器重的人,每行一步都不可有半点差池。虽说深受朝中臣子的敬重,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一双双眼睛都盯着我们李家,你若是在外闯了祸,闹出了人命,就算以父亲今时今日的地位能保住你,可到时候悠悠众口,到底难平,为了公正,父亲身为平阳侯,一定会狠下心来,到时,你就是哭,
也只能到阎王殿里去哭了。”
呃!
这话说的实在太严重了!
李成听完后,嘴里那口茶愣是半天也没咽下去。
双眼发直!
盯着自己的阿姐。
李文姝继续道:“你定要管好自己,不要闯出什么祸来,咱们李家上下的命都是悬在一起的。”
李成好一会才把茶咽下去,皱着眉头说:“阿姐,你尽是吓唬我,爹是重臣,胡邑王也看他的面子。”
“我可没有吓唬你。你要是犯了错,胡邑王若公然帮你开脱的话,那天子威严何在?朝中秩序何在?父亲一向赏罚分明,刚正不阿,你要是错了,他自然不会包庇你。”
“可父亲是当朝的平阳侯,当年内乱时,要不是爹立下大功,如今的胡邑王能坐上王位吗?”
他刚一说完,李文姝呵斥一声:“你还敢胡说!”
“阿姐……”
“你刚才的话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算了,要是说出去,传到胡邑王耳边,够我们李家上下满门抄斩了。”
呃!
李成:“……”
李文姝到底是个读过书且十分聪明的女子,她看事态的格局可比李成这个游手好闲的公子哥看得清楚多了。
有时,她也恨自己为何不是男子身!
若是男子,她定是比自己父亲还要厉害。
李成脸色都青了,他沉默半响后道:“我知道了,定不会闯什么天大的祸来,这话,也再不说了。”
“你明白就最好了。”
“明白明白。”他扯着嘴皮子一笑。
可刚才李文姝的话还是深深的给了他一击。
往日,他就是仗着自己是平阳侯的儿子,在高定的时候,走路都是飘着的,都是横着的,现在,真真是该收敛些了。
毕竟,一个人的官位越是高,行的事就越是被人盯得紧紧的,错一点,众人就能将其拉下马。
到时候,墙倒众人推啊!
一想到着,他就后背一凉。
这会,丫头去告知小二上菜,一桌佳肴便上来了。
说是佳肴,其实也都是些偏素的菜。
李成虽饿了,可看着眼前的菜却一点食欲也没有。
“阿姐,你不是知道我喜欢吃什么吗?怎么尽点这些菜啊?”他放下筷子。
李文姝说:“你成天大鱼大肉,对身体不好,今日就吃些素的。”
“这……”
“你阿姐我在南音书院吃了两年斋,也不像你这样。”
“那是阿姐你,又不是我。”李成说,“阿姐成天不是诵佛念经,就是苦读圣贤书,性子早就定了,我若是一顿不吃肉,或是将我关在屋子里一天,我会被逼疯的。”
可怜极了!
李文姝打小就是个安静乖巧的孩子,又因为是长女的原因,所以自然懂事的多,也成事的早,从不让平阳侯为自己操过心,这性子自然也就养得乖巧了。
与李成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性子!
一个张扬顽劣,一个安静稳重。
平阳侯有时候也会感叹,李成和李文姝都是从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区别怎么就这么大?但凡自己儿子有他姐姐的一半,他这个侯爷位置也会坐得安稳多了。
最后,李文姝实在是耐不住自己弟弟的抱怨,只好给他又点了几个肉菜。
可那小子愣是闲不住,一边吃,一边八卦起自己阿姐的事情来。
“阿姐,我听说此次父亲知道你已经学成了,已经着手给你寻了门好亲事呢,你知道吗?”
亲事?
她不知道:“谁说的?”
“听大哥来信上说的,好像对方也是个读书人,而且家世显赫,与我们李家门当户对,但到底是谁就不知道了,我问了大哥好多次,她就是不肯说,大概……是还没定下来吧。”他往嘴里塞了块肉。
李文姝没有理他。
但眼神却沉了下去。
李成看出了她的心思,下心翼翼的询问着:“阿姐,你可是还忘不了那杜公子?”
杜公子!
杜慕白,一个深深烙印在的李文姝心里的名字。
这些年来,她从来不提!
今日李成这样问她,回忆似是猛地涌了上来。
她记得,自己曾经说过,此生若要嫁人,便嫁学识渊博、才华横溢之人。
而那个叫杜慕白的人,几乎都符合了。
她理了理思绪,神色上若无其事,道:“过去的事,你何必再问?若父亲当真已为我安排了亲事,我自会遵他的意思。”
“可是阿姐……”
话没说完。
“你今日的话怎么这么多?”
李文姝语气较重,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李成一怔,立刻闭嘴!
不再说话。
开始闷头吃饭。
却时不时的打量自己阿姐的表情,他知道,即使过了这么多年,阿姐没有再提起过那个名字,但是杜慕白依旧是她心里的一道坎。
此生,怕是也难跨过去。
因李成要接手宋止案,所以行程也要耽误下来。
他们找了一间客栈,打算先住下,等案子结束。偏巧的是,竟住到了与景容一个客栈。
第1065章 你倒是个行家啊!
客栈。
此时,纪云舒正将自己关在房间里画画。
面前的桌上铺着一张纸,一副人像的大概轮廓已经有些成型了。
她在衙门的时候已经将男性骸骨的头颅等特性都一一记下了,好在是才刚被人拔下皮肉,所以要画出画像简单许多。
不用花费太长时间!
等确定男性死者究竟是不是王君之后,她还要再一趟义乌衙门,仔仔细细的看看那副女性的些许骸骨。因为女性没有头颅,只有极少的骨架,所以要画出人像来难上加难,而且花费的时间也要很久。
到时候,她可能需要用别的办法去确认,以确保尽快得知女性死者是谁。
但目前,需将男性画像画出来确定。
她在这边认认真真的画。
而景容和白音则在另外一个房间里闲谈。
到现在,白音也不能理解为什么景容会答应让纪云舒掺和此事。
他横着两道紧拧的眉,问坐在自己对面悠闲喝茶的景容:“你是怎么想的?”
恩?
“什么?”
“你为什么让云舒查这桩案子。”
“哦!”景容这样回应。
“哦?”景容说:“她若是想查,我是拦不住的,何况当时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她是不会眼睁睁的看着那县官如此草率就断案,毕竟是人命,若明明知道其中有蹊跷却忍着不说,那可不是她的性子,而且……只要她
想做,我就陪她一起做。”
爱情啊!
真让人感慨!
白音沉了一声:“可是你也说了,这里毕竟不是大临,也不是侯辽,太过扎眼总是不好的,其实这案子也未必有错,说不定那一男一女都是宋止杀的,现在我们立刻赶去高定还来得及。”景容笑了一声:“现在要是走了,我们就是通缉犯!到时候我们的画像就会张贴的到处都是,可能人还没到高定,就已经被抓了。更何况你也看到今日那位成世子了,以他的个性,要是知道我们走了,他就
是翻遍整个胡邑,也会将我们翻出来,除非,我们现在回大临去。”
那是不可能的!
白音:“那现在怎么办?”
“陪着云舒将案子办完!”
只能如此。
白音起身,说:“那我先去后院喂马。”
景容颔首。
他便出去了。
人下楼,在楼梯上迎面碰上一位女子。
偏巧的是,一个小二举着个托盘从二楼下去,因为走得急,撞了那女子的肩。
“呃!”
只见那女子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后倾去。
白音见状,迅速拉住了女子纤细的手腕,将她稳稳当当的拉入怀中。
这才免了一场碰撞。
李文姝撞进了他的怀中,抬眸之际,便凝视上了白音那道冷硬的目光。
二人四目相对!
那样的目光是如此的熟悉!
李文姝浑身一酥,盯着白音的目光不禁一愣。
她以为过了这么多年,自己早就往了杜慕白的眼神,可原来,她一直记得。
不仅记得,还记得那么深刻。
白音见她这般怪怪的盯着自己,立刻将她松开。
“你没事吧?”
李文姝依旧盯着他,没有说话。
白音不是那种温柔细腻的男子,性子直,脑子直,见这女子没事,也就没有再继续问,下楼了。
而李文姝的目光则一直跟随着他。
身边的丫鬟担心问道:“小姐,你没事吧?”
她没有作声。
“小姐?”
直到白音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眼前后,她才回过神来。
“我没事!”
晃了晃脑袋,觉得自己是不是中邪了?
怎么能将那人错认为是杜慕白呢?
她上了楼,朝自己房间去。
而景容的房门此时还是开的,李文姝在经过的时候,不经意往里面看了眼。
但也没太留意。
客栈后院。
白音抱了一堆草料喂给自己的马。
喂得不亦乐乎。
忽然——
“哎?是你啊!”
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
闻声看去,就看到李成牵着一匹汗血宝马慢悠悠的荡了过来。
他看到白音的时候,就跟见到自己的老熟人一样。
亲昵得很!
白音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李成却热情的将自己那匹宝贝马牵进了马圈里,一边说:“我们还真是有缘,这义乌说不大吧,客栈却有很多,这都能碰到一块。”
某人还是不搭理他。
“之前在衙门就见你闷不吭声,怎么这会还是那副模样?”
“……”
“对了,那小公子也住在这吧?她住在哪间房?我待会去找她取取经,也学学骨科上的学问。”李成根本是不怀好意。
白音喂马的手一顿,狠狠的看了他一眼。
十分警惕!
那眼神,看得李成一怵。
他知道白音会功夫,无奈自己是个花架子,一点拳脚也不会,再想到之前阿姐提醒自己的话,他也就没将世子的架子端出来。
于是,他冲着白音一笑:“你这么紧张做什么?都是大男人。”
但心里知道纪云舒是个女子!
白音开口:“成世子,你虽然帮了我们,但我们好像也没那么熟。”
“来日方长,会熟的。”
“或许吧。”
“是一定!”李成胸有成竹。
白音不再理他。
李成继续扯话题:“对了,那小公子姓什么?”
“你自己去问。”
“那你告诉我她住在那间房,我自己去问。”
果然被带坑里了。
于是,白音又不搭理他了。李成这个人从来都是憋不住话的,他也抓来一大把草料往自己的汗血宝马嘴里喂,一边指着白音的马,说:“你的马看上去倒是挺坚实的,可是中看不中用,看看我这马,毛色也好,相貌也好,都是极佳的
。”
呵呵!
臭不要脸。
白音瞅了一眼,冷丁丁的甩了一句:“你这马也没好到哪里去。”
“什么?你说我这马不好?”
“没错!”
“为什么?这可是汗血宝马,价值千两。”
白音认真说:“你的马看上去倒是一匹骏马,可长得好看有什么用?马是用来骑的,不是用来看的,你看看你这马,腹部有肉,前蹄曲弯,根本不健硕,而且看样子还好吃懒做,跑不了多远就得趴下。”
满满的嫌弃!李成也不生气:“你倒是个行家啊!”
第1066章 宋止撒了谎?
行家!
白音当然是行家。
他跟着呼和浩在西塞草原驰骋疆场、上阵杀敌的时候,你李成还顶着世子的头衔在女人堆里玩乐呢。
毕竟,草原上什么都不多。
就属于马和羊最多。
白音露出一副屌/屌的样子:“算不上什么行家,只是比你懂得多一些。“
李成笑笑,撞了撞:“要不……你也教教我怎么识马?”
“没时间。”
“别这么小气!”
白音脸色黑了。
李成觉得无趣,将手里的草料还给白音,然后咒骂了一声自己的汗血宝马:“吃吃吃,你就知道吃,本世子花这么多银子买你回来,你却是个花架子,待会就把你送出去宰了。”
“嘶~”
那汗血宝马似是听懂人话似的,往后猛地窜了几蹄子。
“叫叫叫,你就知道叫,看看你隔壁的马,人家安安静静的吃东西,长得也比你壮实,你说你有什么用?毛色再好也是废物。”
“嘶~”
“还敢撩蹄子?”
“嘶~”
李成立刻找来客栈里的小二,给他写了个地址,吩咐:“将这马送到这个地方,就说我要退马,他们要是敢少我一个子,我就拿你是问。”
“啊?”
“啊什么啊?赶紧去。”说完,李成掏出碎银子塞给小二。
得了银子,小二乐呵得不行,赶紧应下:“好嘞!”
屁颠屁颠的牵着马去了。
白音喂完了马,将马捆好后就往前院去了。
李成擦了擦手,赶紧跟在他身后,一个劲的问:“你是不是要去找那位小公子?她住那间房?”
“……”
“本世子没有恶意,那白骨案是本世子交给那位小公子的,所以跟本世子也有干系。”
“没让你多管闲事!”
李成:“这岂是多管闲事?要不是本世子,卓大人已经就判案了。”
还谢你不成?
白音上了楼,进了自己房,转身抓着门框堵着门口说:“成世子,止步!”
“我……”
“砰!”白音将门关了。
李成吃了闭门羹。
那门差点就撞上了他的鼻子!
他揉了揉鼻子,满脸尴尬,抬手想去敲门,可手又放了下来,在客栈里环看一圈,然后摸着自己的下巴说:“客栈也不大,我就不信找不到那小公子。”
哼了一声。
走了!
……
李文姝回到屋子里后,就一直沉默的坐在那儿,眼神游离。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李成吃了一鼻子灰到了她房间。
进门就问:“阿姐?你怎么了?”
李文姝不说话。
李成自己倒了杯水喝。
屋子里正在收拾东西的小丫头在旁边说:“刚才小姐在楼梯里被人撞了下,可能受惊了。”
“撞了?”
“是啊!不过多亏一位公子拉住了小姐,这才没事,要不然的话……”
丫头的话还没说完,李文姝就一声呵斥:“就你多嘴。”
小丫头低下了头,不敢再说话,赶紧出去了。
李成担心的问:“阿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
“你是不是摔到了哪儿?要不我让人去请个大夫来。”
“不用!”
“阿姐……”
李文姝打断他的话:“阿成,你别再问了,我真的没事!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李成打量着她的神色,欲言又止……
到底没再问,起身出去了。
门一关,李文姝的眸子便沉得更深了些。
脑子里尽是之前那男子的眼神。
那么的熟悉!
尽管她一再告诉自己那不是杜慕白。
不是杜慕白!
但——
她总是不受控制的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越陷越深!
可她心里很清楚,杜慕白已经死了。
慕白,你要是还活着,该多好!
……
那晚,纪云舒花了差不多两个多时辰,终于将男子死者的画像画了出来。
她没有见过王君,所以不知道死者究竟是不是他?
打算等明天一早去衙门找卓大人验证!
景容算了算时间,想着她大概也忙完了,就吩咐小二让厨房熬了一碗参汤。
他端着参汤到纪云舒的房间时,纪云舒已经收拾好了自己装着作画工具的檀木盒,正在洗手。
“累了吧,过来喝点汤,休息一下。”
“嗯。”她应下。
景容将汤放下后,看到桌上的画像。
便拿起来看了下。
纪云舒的画工还是那么好。
画得惟妙惟肖!
画像中的人长得也十分俊朗。
他说:“此人若真是王君,倒是可惜。”
纪云舒洗好手过来:“哪里可惜?”
“听说王君是赵家班的生行台柱子,他此次演了《鬼娘葬夫》的负心郎梁生,往后必定顺风顺水,偏巧死了。”
倒是!
纪云舒喝汤不说话。
景容合上画像,又问:“这案件,你可有眉目?”
她皱了下眉:“不知道……是算有?还是算没有。”
“何出此言?”她放下汤勺,严肃的分析道:“我看了卓大人给我的那些文件,上面只是些供词,皆是与宋止有关的人给的供词,宋止供词是这样说的,他说王君担心自己小生的角色会被后辈顶替,所以才去找他定下一本的戏本。可你方才也说了,王君演了《鬼娘葬夫》的梁生后,可谓家喻户晓,根本不用发愁自己被顶替,既然如此,他去找宋止定戏本也就没什么必要了。而且还是大晚上的去,这不是很奇怪吗?所以宋止这一点说辞确实有些说不过去。再者,他说去戏庄的后台是为了还王君给他的包袱,因王君人不在,所以将包袱放在了王君化妆用的桌上,但卓大人一一问过戏班的人,都说没见过那个包袱,若是有贼人潜入后台的话,为何不偷别的贵重物品,偏要偷一个装着几身衣裳的包袱?可无缘无故一个包袱怎么就不见了?戏班里的人莫若真的撒了谎?可是谁会傻到为了一个包袱对衙门撒谎,罪名岂不是更大?
单单就以宋止说的这两点,其中的确存在错漏,实在让人难以信服。”
叹了一声气!
她一通话说完后,景容细细思忖,微微眯着眸子道:“所以……有可能宋止撒了谎!”宋止撒了谎?
第1067章 水烟就是鬼娘子!
宋止撒了谎?
这个结论连纪云舒都不敢这么下!她沉默了一会,说:“我们与宋止只有一面之缘,他的为人如何,我们不敢肯定。可是,那天你帮他追回了银两,他执意要请客谢我们,看他也不过是一介书生,交谈时,寡言清淡,温和有礼,又很难让人
相信他撒了谎。”
景容起身,负手行了几步:“那么就是另一种可能,就是凶手早就洞悉了一切,王君去找宋止的原因也好,还是那个包袱也好,其实都在凶手的计划之内,目的,是为了陷害宋止!”
陷害?
这个结论下得让人浑身一怔。
纪云舒不语。
景容又推翻了自己结论:“但他一介寒生,为人看似也不是那种争夺名利的人,何人要陷害他?陷害他又是为了什么?这点,似乎也行不通!”
确实!
半响,纪云舒道:“等明日去了衙门,验证画像中的人是不是王君之后再说吧。”
第二天清早。
景容和纪云舒等人在一楼吃早饭。
打算待会就去衙门。
此时,李成从楼上下来,正好看到他们。
“小公子。”他开心走了过去。
纪云舒一看,正要起身拱手。
被他制止:“不用这么客气。”
“没先到成世子也在这。”
“所以说我们有缘啊!”
呵呵。
纪云舒不知如何回应。
对面坐着的景容嘴角一勾,指尖紧捏着手中的茶杯说:“成世子,旁边还有空桌。”
提醒他。
“我跟你一起坐。”说着,他打算在旁边的空椅上坐下。
哪知,景容将衣袖上的一枚纽扣扯了下来,暗中朝那张空椅的一角打去。
力道很大。
李成还未坐下,椅子就无缘无故的塌倒了。
景容说:“看来成世子也只能坐旁边的空桌了。”
李成以半蹲的姿势在风中凌乱了一会。
只好坐到另外一张桌。
没一会,李文姝下来了,她将刚才下面发生的事情都收入眼底。
“阿姐!”
李文姝坐下后,轻声问:“他们是谁?”
“就是昨天我在衙门遇到的那些人!”他指着纪云舒,嘴角含笑,“就是那位小公子,是不是很标志?”
一副看自己未来老婆的眼神。
李文姝用目光点了点埋头吃东西的白音,问:“他是谁?”
李成说:”他啊!不是什么好惹的,反正跟他们一伙。“
“哦。”李文姝不动声色的将眼神收了回来。
吃完后——
纪云舒和景容去衙门,白音留在客栈里等着。
李成当然也跟了去。
仨人到了衙门。
卓大人立刻笑脸相迎。
“成世子!”
李成说:“办正事!”
纪云舒将带来的画像给了卓大人。
卓大人一看,见画上的人栩栩如生。
“这……”
纪云舒:“这就是男性死者的相貌”
“啊?”卓大人傻眼了。
“大人先去查实一下画像中的人是谁吧。”
卓大人愣了好一会才命人去办事。
很快,结果出来了。
画像中的人,果然是王君!
卓大人惊讶,问纪云舒:“你当真是看着那副骸骨画得人像?”
深表怀疑。
纪云舒拱手:“在下是个骨科大夫,这只是一技之长。”
也没见别的大夫有过这种技能啊!
李成在旁说:“本世子果然没有看错人,这案子交给你交对了。”
迷弟一个!
卓大人接着话问:“那……那副女性骸骨是谁?”
纪云舒:“女性死者因为没有头颅,而且骸骨较少,所以要想在最短的时间内得知身份,靠画骨是不行的,因为会需要很长时间。”
“那怎么办?”
“只有从骸骨上找特征!”
于是,卓大人命人将那堆白骨抬了上来,但因为昨天官差收拾的时候不小心,将拼凑到一块的骸骨都弄散架了。
纪云舒拿出提前准备好的手套戴上。
一一将属于女性的骸骨挑出来。
有锁骨、腰骨、胫骨、跗骨、趾骨、肱骨、肩胛骨、左腕骨等。
大骨块几乎都是男性的。
她开始细细研究。
没有发现与身份相关的线索。
最后,在趾骨上发现了挫伤,脚拇指的骨头弯曲着,像是天生如此,不仅脚趾有这种残疾,连手指的中指骨节上也有这种情况,她仔细思忖,此种病症情况,倒是听莫若说过。
是先天的肌骨症!
患者的趾骨和手指一出生就会弯曲的状况。
她大概已经能确定了!
“卓大人,根据骸骨来看,女性死时的年龄是在25岁,而且患有明显的肌骨症,只需派人去查一查两年前、有没有一位25岁且患有肌骨症的女子去世,根据对比,应该就能知道女性死者是谁。”
“本官这就去。”
于是,大伙便在衙门坐等了一上午,直到下午有了结果。
官差来了,还带来了一个人。
陶班主!
陶班主佝偻着背,浑身都在哆嗦。
卓大人问官差:“这是什么情况?”
官差回:“大人,这人说知道女性死者是谁,而且还有别的话要说。”
“哦?”卓大人问陶班主,“你有什么想说的?”
陶班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低着头抖颤的说:“大人,那人……是赵庄儿!赵家胭脂铺的老板娘,她死的时候就是25岁,而且患有肌骨症,两年前死了。”
纪云舒问:“赵庄儿是谁?”
“是……王君的妻子。”
“妻子?”
“事情是这样的……”
当年,王君刚入行的时候还只是个丑角,在赵戏班里混得根本不好。而当时,他已经娶了妻,妻子名为水烟,是个温婉贤淑的女子,嫁给王君后一直任劳任怨,即便生活苦寒,也没有嫌弃过王君。然而一次偶然,赵家胭脂铺的老板娘在到戏班看戏时相中了王君,并说可以利用自己的人脉让王君做到生行,王君一时受不了诱惑,加上赵庄儿长得花容月貌,于是便和赵庄儿私下勾搭,夜夜缠/绵。没
多久,王君的妻子水烟死了,说是病死的。
于是五年前,王君如愿娶了赵庄儿。
因为唱戏要用到很多妆容上的东西,所以赵庄儿和陶班主一直都有生意上的往来,赵庄儿便利用这一点,帮王君搭了天地线,从此,王君鲤鱼跃龙门,成了赵家班的生角。
但上天不作好,两年前,赵庄儿突然死了,据说也是病死的!
而赵庄儿死的那天晚上,王君口口声声说自己见到了鬼,折腾了两个月才渐渐恢复正常。
怎么……这么像《鬼娘葬夫》的情节?
陶班主整个人已经伏到了地上,声音惶恐至极:“大人,一定是王君杀了水烟,所以……水烟回来报仇来了!水烟就是鬼娘子!”越说越神。
第1068章 分析案情
越说越离谱。
陶班主说完那些之后自己都害怕得要死。
额头和手心全是汗。
毕竟,他也算“故事”的一位参与者,所以一得知女性死者是赵庄儿后,就立刻来了衙门,将自己知道有关王君的事一一说了出来。
在他看来,王君就是戏里的梁生!
赵庄儿是戏里的香心!
水烟就是犀利的鬼娘子芙蓉!
而陶班主的话说完后,公堂上一阵寂静。
许久也没一个人吱声。
那些左右两旁的官差各个面面相觑,大气都不敢出,只觉得后背发凉,心里发毛。
忽然——
李成折扇一挥,满脸兴致:“有趣,真是有趣!看来本世子来义乌这一趟没有白来,这案子也是越来越让人意犹未尽了啊!”
意犹未尽?
还是头一次听人用这四个词形容的案子的。
他则完全一副看戏的样子。
景容淡定的坐在一边。
他清楚世上没有什么鬼神之说,一切都是人为。
便开口说了句:“这都是些怪力乱神之说,岂能信之。”
一听,陶班主立刻抬头看他,脸色苍白:“不是怪力乱神,一定是水烟,一定是水烟!就是她杀死的王君!也一定是她杀了赵庄儿,所以……两年前王君才说自己见到了鬼,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
坚信无比。
“你口口声声说水烟是鬼娘子,杀人的是她,那你可亲眼看见了?”景容起身问。
“我……”
“你既然没有亲眼看见,又何出此言?”
“……”陶班主被问得哑口无言。
李成本觉得鬼怪之说挺好的,现下被景容泼了一盆凉水,自然有些不开心。便用手肘撞了撞景容,不跃道:“你这人也太无趣了!正所谓世间之大无奇不有,鬼怪之说虽是迷信,但也并不是全然不可信的,依本世子看,指不定那鬼娘子真的就是水烟变的,凶手就是一只鬼!到时候
,我们就能上演一出捉鬼大戏,将那只鬼当场揪出来,想想就觉得好玩。”
乐呵呵的笑了下。
满脑子开始幻想起捉鬼的画面来!
敢情,他就是为了玩啊!
景容脸色一青,斜着目光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无奈至极。
实在不想与他折腾嘴皮子。这时,纪云舒轻皱了下眉,与老陶说:“这《鬼娘葬夫》的戏与王君的经历确实很像,而且偏巧的是,戏中梁生的白骨是埋在黄土里的,如今王君的白骨也是同样埋在黄土里,实在蹊跷可疑,若觉得是鬼怪
所为也不足为奇。但是陶班主,这世上根本没有鬼,有的,也只是人心里的鬼。”
这世上根本没有鬼,有的,也只是人心里的鬼。
陶班主听完,还是没能从恐惧中回过神来。
但心里的惊恐感倒是缓缓减少了几分。
他半响才说:“如果没有鬼,那……那会是谁?”
纪云舒也无法现在就下结论。
一旁的卓大人接了话:“这戏本既然是宋止写的,本官看,凶手就是他!”
陶班主立刻哆哆嗦嗦的说:“这不可能,我当时拿到宋先生的戏本时,王君还没死呢。”
难道宋止未卜先知的功能的?卓大人却眼神一正,肯定的说:“正是因为当时王君还没死,所以更加证明这都是宋止事先计划好的,他故意借这出戏杀了王君,然后顺理成章将凶案嫁祸给根本就不存在的鬼娘子,这样就能为自己洗脱罪
责。”
嗯!
分析的不是没有道理。
但——
陶班主虽还害怕着,但也极力为宋止解释:“不可能的,宋先生根本不认识他们,又哪里来的仇?而且我跟宋先生认识了这么多年,他的为人我是知道的,他不会杀人啊。”
“人不可貌相!何况,他或许根本是认识王君和赵庄儿的,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这……”陶班主语塞。
卓大人又说:“还有,王君既然都已经是生角了,又为什么还去找王君定戏本,还是大晚上去?”
陶班主赶紧说:“那是因为前几天,我约王君谈了一次话。”
嗯?
“你们谈了什么?”
“王君都已经三十了,虽长得还算细腻,可这行毕竟吃的是年轻饭啊,我就打算让年轻的来接替他,当时他也没说什么就走了。”
哦!
这番话,总算解开了纪云舒心里的困惑,她说:“所以,王君担心自己生角的位置被顶替,又担心被人发现自己行贿,这才大晚上去找宋止定戏本,并送了他几身衣裳。”
卓大人道:“可那包袱根本找不到,这一点说不通。”
“或许包袱真的被人偷走了呢?”
“那……”卓大人琢磨,“那如果凶手不是宋止,会是谁?”纪云舒沉着眸子分析起来:“如果凶手跟王君无仇,只是无意杀了王君,那么,凶手应该将他的尸体掩藏好才对,而不是将他的骸骨放到台上的黄土里让人发现,所以,可见这不是错杀!那如果凶手单单是与王君有仇,那为什么杀了他之后,又处心积虑的将赵庄儿的骸骨掺和进来?岂不是多此一举!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凶手跟王君和赵庄儿是有关系的,或许说,对他们恨之入骨!恨到要将赵庄儿
骸骨从地里挖出来。再者,凶手故意将他们二人的骸骨拼凑到一块,然后故意放在黄土中让人发现,这一点肯定是有原因,可能是想告诉我们什么?又或许,还有别的意思。”
还有别的意思?
好奇的李成赶紧追问:“还有别的什么意思?”
说啊!
我等着听呢!
纪云舒沉默了一下,脸色沉重,缓缓说:“有一种凶手,在他/她恨极了一个人时,会在杀人之后,将死者的尸体暴露在世人眼前,以此来展示他/她的成果,也用来发泄自己心中的恨意。”
呃!
让人听着头发发麻!
公堂上似乎有一股冷风窜了进来。
那些官差心里发慌,一个个都背脊骨凉了彻底。
这世上竟然还有这种变态杀手。难以想象是多么可怖。
第1069章 人固有一死
众人皆不说话。
李成却明白了其中的意思,眯着眼睛说:“所以,凶手是个与他二人有过过节的人,而且还恨透了他们。”
答对了!
卓大人得了这番提醒,赶紧下令:“来人,立刻去调查清楚,究竟有谁是与王君和赵庄儿发生过过节的?并且对他们恨之入骨,只要发现可疑的人,立刻带来衙门问话,宁抓错一个,也不能放过一个。”
威慑十足!
七八个捕快领了命,赶紧去了。
现在范围缩小,定能尽快抓到凶手。
卓大人的心里也终于松了口气。
因为案子一结,成世子就走了,他的心也不用一直悬着。
“纪先生,此案要是能结,你功不可没,本官赏罚分明,一定不会亏待了你。”
纪云舒拱手:“案子还没全然查明,大人这话说的有些早了。”
“不早不早,只要找到和死者有仇的人,再一一盘查,就一定能找出凶手。”
“要是这么简单就好了。”
“什么意思?”
纪云舒说:“还请大人行个方便,我想去牢中见见宋止。”
“嗯?”卓大人困惑,“见他做什么?宋止的供词都已经给你看过了,都写在上面,一字不落。”
“我是有别的事想亲自去问问他。”
……
另一边,客栈里。
李文姝在屋中看书,手边香炉中有一丁燃烧的香。
香味充斥在屋中,沁人心脾。
让人心神更加安定。
她自小就喜欢看书,一旦看下去就容易入迷。
容不得半点打扰。
可是窗外却一直传来挥剑的声音!
搅得她心里很是不舒服。
这书也越发看不下去了。
索性,放下书,走到窗前,推窗往下看去。
看看那“罪魁祸首”究竟是谁?
只见客栈后院有一男子正在练剑。
身形灵活,脚步有力,手中的黑色长剑似流云一般在空中划过几道完全的的弧度。
剑锋上的白光如流星追尾一般渐渐消散淡去……
男子舞剑的模样颇有魅力。
虽不是那种长得十分俊朗的人,但因为常年在江湖上奔波,又在西塞草原上生活了这么多年,以至于眼神冷厉之中透着生人勿进,却又让人颇有几分安全感。
这人不是别人。
正是白音!
李文姝放在窗台上的手不由一紧。
心也跟着砰跳了几下。
然后鬼使神差的出了门,朝后院而去。
白音见到她一来,手上的动作立刻停了下来,将长剑收进剑鞘内,正准备走。
“公子留步!”李文姝叫住了他。
白音闻声,脚步一顿,回头看了她一眼,问:“姑娘有事?”
“昨天多谢公子出手相助。”
“小事!”
“我叫李文姝,不知公子大名?”
白音今早看到她跟李成坐在一起,李成还喊了她一声阿姐。
可见那二人是姐弟!
他本来就不喜欢李成,连带着也不怎么喜欢李文姝了。
可人家女子都这样问了,他是个大男人,要是不回答就显得小气了些。
便回了一句:“白音。”
“白音?”李文姝口中轻念。
“姑娘要是没事,我先走了。”
“等等。”
白音背对着她。
李文姝望着那道背影,欲言又止。
半响也没她说话,白音便走了。
走得极快,拐个角就没了影。
李文姝神色复杂,双手在衣襟内紧紧的绞在一块。
在原地站了许久……
此时的牢房中。
宋止坐在牢中的草席上,神态平静。
双手拷着铁链,
他抓起一根湿润的稻草,在指尖上转动了好几圈。
然后在地上轻轻的戳了起来。
也不知道在写些什么?
从被关进来的时候他就十分安静,一点也没有挣扎的意思。
眼神里看不出任何恐惧!
其实关进来也挺好的,至少每日三餐不用发愁,这要是在家里,估计已经开不了锅了。
他甚至有过更奇葩的想法,若是衙门给他一案方桌,又备着文房四宝,他宁愿在牢中写一辈子的文也不出去。
毕竟可饱三餐!
不知过了多久,他将手中的稻草往旁边轻轻放下。
地上,写着一行十分清秀的字迹——哀兮唱兮行有兮。
他嘴角轻笑,觉得自己这七个字写得极好!
审视喜欢。
他深深的呼了口气,仰头看着头上那面狭小的窗户。
光线透着进来,洒在他那张俊朗的脸蛋上。
加上一丝冷风,十分舒服。
“孔孟圣贤,君又有兮呢?”
最后一个字,他拖了个长音。
深深叹气。
这时——
牢房外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由远而近,停留在了他的牢房外。
他没有回头看,而是淡淡问了句:“可是时辰到了?”
可午时都已经过了,要斩首也是明天的事啊。
背后那人回应他:“这案子还没定,没有到你斩头的时候。”
嗯?
他听到有些熟悉的声音,缓缓转过身看去,就迎上了纪云舒的眸。
“是你?”
“不然宋公子以为是谁?”
宋止从地上起身,走到木桩前,尴尬一笑:“宋某还以为是官差大人要押我去菜市口呢。”
这读书人啊!
纪云舒问:“你真的不怕死?”
“怕!”他说,“可人固有一死!”
纪云舒觉得此人真有趣。
若是与此人结交为友,这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她说:“宋公子的心性,在下佩服。”
“言重言重!”他笑了下,问,“公子可是已经知道了那具骸骨是谁?”
“已经查清楚了。”
“可真的是王君?”
纪云舒点头,将一切都告诉了他。
宋止大为吃惊!
“怎是如此一个凄惨的故事?”他叹了声气,觉得十分惋惜,又问,“那公子来牢中是……”
纪云舒说:“因为我有一事想问你。”
“你问,只要我知道的必定告知。”
“是关于《鬼娘葬夫》这出戏!”
“嗯?”宋止困惑。
纪云舒也不跟他拐弯抹角,直接说:”这出戏是你写的,你写的时候,王君还没死,但偏偏这故事却与王君的经历甚是吻合,仿佛就是为他而写。“
”你的意思?“”我想知道,这戏本里的故事你是如何写出来的?“
第1070章 直男癌
戏本是如何写出来的?
当纪云舒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宋止愣了一下。
似是对这个问题觉得有些无厘头。
宋止说:“自然是用笔写出来的。”
苍天!
此乃直男一个,毫无疑问。
纪云舒额间上冒了几根黑线,说:“我的意思是,这戏本里的故事是从何而来的。”
“哦,你是问这个啊!这故事,自然是我想出来的。”
“如此巧合?”
“我知道公子的意思,是怀疑宋某吧?”
“只是问一问。”
宋止叹息:“这世间的巧合原本就很多,何况我在写戏本之前根本不认识王君,也不认识什么赵庄儿,他们的故事更别说知道了,《鬼娘葬夫》完全是意外中的巧合。”
倘若宋止真的不认识王君,那这故事自然与王君无关。
但,当真是巧合?
那会不会也太巧合了点?
而且所有巧合怎么都被你宋止一个人撞上了?
纪云舒思忖片刻,郑重的告诉他:“宋公子,你若是知道些什么,可一定要告诉我,也当是为你自己脱罪。”宋止认真道:“公子,宋某从不说谎,这戏本确实与王君无关,我也并不是杀害他的凶手,此刻,我也糊涂着啊!怎么我写了黄土底下埋白骨,凶手就当真将王君的白骨埋在了那,使得我被误会,坐了这冤
狱。”
无辜的很。
“那……《鬼娘葬夫》的灵感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看来公子仍旧是不相信我的。”宋止难过。
纪云舒同他好好说:“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案子复杂,你若不说清楚,我又如何帮你?”“也是,也是……”宋止往后退了两步,垂目感慨,“不瞒公子,宋某苦写戏本五年,一直都如膝不过藻潭,高不成,低不就,浑浑噩噩的过着有一顿没一顿的日子,食不果腹。前段时间,我横下决心,再写最后一次,便将自己关在屋中数日,想谋个好故事,可苦无思绪!直到一日晚上,我推开窗,望着远处一户点着灯火的人家,不知不觉,脑子里便蹦出了一个模模糊糊的故事,再细细一琢磨,这才有了《
鬼娘葬夫》。我本是抱着最后的希望去找班主的,未曾想,此戏终于被陶班主看上。”
灵感这种东西真不好说!
往往你想破脑袋也冒不出一根芽,可一出去吹阵风,灵感就如泉涌一般在脑海里开花结果。
纪云舒看着宋止那副苦兮兮又文质彬彬的模样,不想在撒谎。
或许,他真的与此事无关!
只是凶手正好利用了戏中‘鬼娘子葬夫’这一点行了凶。
偏巧连累了宋止。
纪云舒沉思一会,又问:“那你可否将王君去找你的过程再说一遍?”宋止点头,叹了声气,开始回忆起来:“那晚我回到家中,前脚刚进,王君就敲门而来,说是有要事与我相谈,我便请他进来了。他一阵的夸我那戏本写得如何如何的好,当时,他似乎也没觉得戏本里的故事与他的经历相似,固然也就没与我提起他与赵庄儿、水烟的事。说了小会后,他就谈到了正事上,他说担心后辈挤上来,抢了他的生角,所以希望我下一个戏本以他为原型去写,等他再赚些钱再退下去。我自然是不答应的,毕竟写戏本要的是自己心里和脑子里想的,哪有专门为别人写的?后来他就硬塞给我那个包袱,没等我拒绝,他就已经走了,我抱着包袱追了他一段路,但实在是追不上啊!就只能
眼睁睁的看着他走远,消失在黑夜里,我就折回家中,等着第二天去将那几身衣裳还给他。”
到底是写书的,说起话来也有条有理。
清清楚楚!
纪云舒:“那第二天呢?”
宋止:“第二天我就去了戏庄。”
“细节。”“哦。”宋止又开始努力回想,“那天我到了戏庄,就被一个化着丑角妆容的大哥喊住,他说王君不见了,晚上的生角可能要换人,我与他倒也没说什么,他有事要忙就先走了,只说让我自己在后台里转悠转悠。我在后台走了几圈,没什么人注意到我,都在忙活着自己的事情。正巧我看到有人抬着晚上要用的黄土进来,当时就多嘴问了几句,他们说之前最后一幕‘鬼娘葬夫’用的都是假泥,但为了真实一点,班
主便打算用真泥,我可是连那泥都未曾碰过啊,更别说将白骨埋在里面了。”
“之后呢?”
“之后我就去了王君化妆用的小间,本是将包袱放在桌子下,可我担心王君看不见,所以就放到了桌上,之后就走了,没有继续逗留。”
“可有证人?”
“没有!”宋止叹气。
纪云舒将他的话在脑海里回忆了一遍,希望能想到什么为宋止开脱的细节来!
宋止那温和疲倦的眼神便盯着她看,觉得眼前这小公子长得真好看。
白白净净,举止优雅,说话时还轻细温柔。
哪里像个男人啊!
若说她是个女人都有人会相信。
可若是女人,为何要着男装?岂不怪哉?
这也不怪宋止的思想,毕竟直男癌都这样。
他又忽然意识到自己放在纪云舒身上的眼神有些怪异,便“做贼心虚”的赶紧将眼神收了回来。
纪云舒思来想去,也没发现宋止的话中有何异常之处,便叹息道:“如今能确定的是,凶手与王君和赵庄儿是有过恩怨的,所以才会杀了王君之后,又挖出赵庄儿的骸骨。”
宋止接话:“我与他二人无冤无仇!更不认识!”
“你若没有说谎,凶手自然不是你。”
“我宋某虽穷,性子也淡了些,但从不撒谎,所言乃千真万确。”纪云舒:“我信你是没用的,就算王君去找你的原因可以说的通,但那个包袱现在还未找到,卓大人断定当时你包袱里装的就是那具骸骨,虽然凶手的身份缩小了范围,可你依旧是嫌疑犯,没有查清楚之前
,卓大人是不会让你走的。但是你放心,这案子未明了之前,卓大人也不会要你的命,你可安心待在牢中就是。”那倒好!
第1071章 张小白
纪云舒所为,宋止心生感激。
他道:“公子,我宋某此次若是能洗脱罪名,你便是我一生的恩人,我就算赴汤蹈火,穷极一生,也会拼命报答你。”
“宋公子言重了,案子事关人命,无论是谁,想必都会出手帮忙。”
“但不管如何,公子都是我的恩人。”说时,宋止拱手朝她行了一礼。
纪云舒立刻还礼:“宋公子,那在下就不打扰了。”
纪云舒便转身离开了大牢。
宋止只得目光相送。
尔后,他返回自己之前坐过的地方,望着自己写在地上的那一行字,哀叹一声。
随即整理了下自己起了褶皱的衣裳。
坐了下去!
又拿起那有些潮湿的枯草在地上写了起来。
一笔一划。
不知写了什么?
但在写完之后,他仰头看着面前那面窗,又不由的笑了。
口中道:“百无一用是书生啊!”
又是这一句。
五年前,他放弃写诗,转做故事郎,其实,他心里也苦!
谁也不知道五年前他曾经历过什么。
如今只要闭上眼睛,他就觉得心如刀割。
……
赵家班。
陶班主已经从衙门回来了,但回来后,就一直将自己关在屋子里。
这会,天已经黑了。
赵家班的戏庄里点满了灯笼。
往常这个时候,是戏庄里最热闹的时候,人挤人,都为了看那出《鬼娘葬夫》。
但如今——
因这桩白骨案的原因,现在赵家班所有人都已经停工了。
也没有一个百姓买票来看戏。
之前大火的《鬼娘葬夫》几乎场场都是满座,甚至有人为了一张票,不惜花大价钱。
当时,黑市都已经炒到了好几两银子。
实在可怖。
现在却冷冷清清!
只有一阵风!
赵家班的人懒懒散散又沮丧的在戏台上和看戏的地方坐着。
各个都唉声叹气!
几个姑娘坐在一起抱怨着:“哎,怎么就出了这事呢?”
白衣女子说:“有什么办法?这等祸事偏就被我们遇上了,也不知道老天爷是不是没开眼?”
红衣女子说:“现在出了人命,还是一桩渗人的命案,根本就没人来看戏了,就是去求他们看,也没人愿意看。”
一旁的青衣女子惊怕的扯了扯旁边红衣女子的衣袖,说:“你快别说了,这两天我一直在做噩梦,老是梦到王君一身血淋淋的站在台上唱戏,我都吓醒好几回了。”
红衣女子一把甩开她,“你再怕,有小曲姐怕吗?是她先看到白骨在黄土里的,还亲手碰到了那根人指,当场都吓得魂没了,现在都还在床上躺着,也不知道多久能好。”另外一桌长得粗壮的男人接了话:“小曲也是可怜,撞上这等事,要换做咱们大老爷们估计也得吓得半死,更别说小曲一个姑娘家了,平时连老鼠都不敢抓。”说完,此人又朝对面的男人问去,“对了老高,
那天宋止来的时候,不是你先看到他的吗?我看你们两个还说了几句,当时你就没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被称作老高的人本名叫高大力,在赵家班出演了快十年的丑角了。
那天,也是他告诉宋止,说王君不见了。高大力皱着眉头,叹息说:“当时我哪里注意到这么多?宋先生说是来找王君,我问他有什么事,他说小事小事!我就告诉他王君不在。但是……他当时确实拿着一个包袱,好像怕我看到似的,还故意往后
藏了几下,我就没再多问,因为还有事,就走了。”
后面一桌一个高个子的男人搭了话,:“我看啊,那包袱里就是白骨。”
高大力说:“我不敢肯定!”
“你这人就是老实,要是我,当时肯定问一问。”那人一只脚踩在凳子上,一只手抓着一把瓜子嗑着,又忽然注意到高大力的手,问,“你手怎么了?”
高大人的双手手腕都被白色绷带缠着,之前都是收在袖子里看不到,这会因为他手搭在桌子上,所以就露了出来。
他叹了声气,扯着袖子遮了遮,说:“还能怎么了,还不是这些天练功拉伤了。”
所谓的练功,其实就是排练!吃瓜子的人说:“你这一说,我也觉得脖子泛酸,你说说,咱们为了这个戏可没少花功夫,累死累活,现在都泡汤里!以后赵家班还不知道能不能继续下去,这都怪那个宋止,要不是他,哪里来的这么多事
,真是气死人,你看看,现在班主都被气病了,从衙门回来就躺在床上了。”
于是——
有人问:“这么说,你们真的相信人是宋先生杀的?”
“肯定就是!平时看着一介书生,没想到这么歹毒。”
这时——
一个尖细的声音从戏台后面传了出来的,说:“我看那宋先生根本早就计划好了,他就是故意写了这出戏,然后有意要杀王君的。”
出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代替王君的小生张小白。
此人长得比女人还精致。
皮肤水嫩得仿佛能捏出水来,而且脸上还抹着腮红,擦了口红,十分妖孽。
而且身子妙曼,比女人走起路来还风/骚很多。
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女人!
并且他还有一双好嗓子,正是因为如此,班主才想用他代替已经三十的王君。
他扭着腰走了过来。
有人跟他说:“可是张小白,那王君与宋先生不认识。”
“认不认识难道要昭告天下不成?”张小白说。
“对了,据说衙门请的那位纪先生是个神人,能摸骨断案,前后才两天时间就将那白白骨的身份道了出来,还分析出凶手是与王君有仇的,就算宋止跟王君认识,但以宋止的性子,哪里敢杀人啊!”
张小白哼了一声:“照你这么说,你是觉得宋止根本不是凶手?”
“也不敢肯定。”
张小白扭身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用手整理了一下自己干净的衣袍,翘个二郎腿。
然后拿起上面的杯子,再拿出帕子将杯子口的边缘擦拭了一遍,这才往里面倒茶。真是一个半点也沾不得脏的人!
第1072章 身上的抓痕
张小白平时就是个很爱干净的人,手上但凡脏了一点污垢便要来来回回的清洗好几遍才罢休。
说白了,此人洁癖十分严重!
他今年二十五,要比王君要小五岁,来赵家班已经有十年时间,刚入行的那会还是陶班主亲自带的他,于是私下就有人传,说他其实是陶班主的儿子,但关于这些传言,最后也都不了了之了。以前王君还是丑角的时候,张小白就已经算是半个生角了,长得十分细腻,白白净净的,五年前,陶班主原本是打算让他做赵家班的生角,但哪里知道,当时的丑角王君因被赵庄儿看上,又成了亲,便有
了强大的后台,因为这层关系,加上生意上的往来,陶班主只能临时改了决定,把王君捧成了生角,张小白就如泥鳅淌水,继续做着生角的替补。这一做,就做到了现在。
如今这次王君失踪,他好不容易有了上台顶替的机会,眼看着就要压下王君了,启料出了这等事!
张小白往已经擦干净的杯子里倒了茶,端起来细细品了口,但嫌茶不好喝,又放下了,一双丹凤眼扫视众人,挑着唱戏的强调说:“你们觉得宋止胆子小不敢杀人,我倒觉得那小子胆大的很。”
“怎么说?”“你想啊,他连《鬼娘葬夫》这种鬼怪类的戏都能写出来,可见心里必然是胆大的很,杀个人与他来说,说不定是小菜一碟!还有,瞧着他与王君好像没有过节似的,可私下里的事谁说的准呢?”张小白勾
着薄唇冷笑了一声。
那模样,看了就想揍死他。
其实大伙都不喜欢张小白,特别是他平日里那副傲娇的样子,仗着自己长得白净就比眼睛往天上看。
便不再搭他的腔了!
这时——
那红衣女子阴阳怪气的压低声音说:“对了,你们说……如果宋止说的是真的,他那天来戏庄,当真的是来给王君还礼的,那……那个包袱到底去哪儿了?”
呃!
顿时引来一片沉寂!
这其实也是大家心里的疑问。
各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一人道:“莫不成……真是有人撒了谎?”
“胡说!”戏班一个小旦角说,“这种事又不是玩笑,包袱拿走了为何要撒谎?几身破衣裳而已,至于吗?”
还真不至于。
可——
“万一拿走包袱的人……就是凶手呢?”
“凶手有病不成?拿个包袱做什么?”
“恩……也是!”
之前,纪云舒就已经猜测过,若是贼人偷走了包袱,那为什么只偷那几身衣服?却不偷桌上更加贵重的东西?这完全是不合逻辑的!
若包袱是被凶手拿走的,那凶手的目的岂不就是陷害宋止?可是宋止一没钱,二没势,陷害他做什么?这点也行不通。
于是那个包袱就成了一个谜。
除非宋止从头到尾都撒了谎!
但现在都无法确定。
大伙陷入了深思——
忽然,有人说:“张小白,以前王君没当上生角的时候,咱们赵家班的台柱子可差点就成你了,后来因为赵老板的原因,你就成了王君的替补,这一替就替了五年,你心里难道甘心?”
哎哟!
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话里的意思。
摆明就是说张小白会不会因为这一点动了杀机!
张小白挑着眉眼横了那人一眼,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就是随口说说。”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张小白骂人的本领也是一绝。
怼天怼地!
赵家班里的人几乎都被他怼过。
大伙心里虽然不舒服,但无奈骂不过他,都只能忍着。
偏那挑事的人仿佛吃了熊心豹子胆,继续说:“谁都知道你和王君关系最不好,会不会……”
张小白一听,那起茶杯朝那人丢了过去。
却被稳稳当当的接住了!
“生这么大的气做什么?我就是随便说说。”
“我是恨他王君抢了我的角,可我不干那档子恶心事。”他哼了一声,抬着屁股走人了。
大伙也都觉得十分无趣。
“都散了吧,这么晚也没人来看戏。”
戏庄里没戏,大伙这样干干的坐着也没有任何意思。
便都散了。
张小白气回到房中,立刻将门关上,从柜子里取出一瓶药膏拧开。
脱了上衣。
衣服一脱,便露出了他胸前那几道已经结痂的抓痕。
虽然不深,可张小白这等有洁癖的人,压根容不得身上有半点疤痕,所以处理的十分小心。
他倒出点药粉,刚准备往上抹——
“咚咚咚……”
有人敲门。
“谁啊!”
“我,小江啊。”
小江,戏班里打杂的!
张小白问:“什么事?”
门外的人回:“你之前让我拿去洗的戏服已经洗好了,给你送来。”
“你等等……”
“你倒是赶紧开门啊!这大晚上的冷死我了。”小江在外面冻得直哆嗦,一个劲的敲门。
张小白实在没办法,心里也慌了起来,起身时,不小心将药瓶子打翻了。
白色药粉洒了他一身。
他赶紧将倒了的瓶子扶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药粉,然后冲着外面说:“你放在门口就行。”
“这戏服可是才洗干净的,放在地上不是又脏了吗?你在忙什么呢?赶紧把门打开。”
无奈,张小白没有时间擦药,赶紧穿上衣服,将药一藏,去开了门。
开门时,他衣服还没穿好,着急忙慌的在缠腰带。
小江抱着几套已经清洗干净的戏服站在门口,看到他衣衫不整的样子时,突然笑了一下,朝里面看去,问:“你这屋子里……该不会藏着什么美人不成?”
“胡说什么?”
“你看你这样子。”
张小白咽了咽口水,解释:“我正打算睡觉。”
“紧张什么?”
张小白瞪了他一眼,将他手中的戏服接了过来,说:“行了,你赶紧走吧。”
打算关门!
小江却把门给堵了,直接挤了进去:“急什么?大伙都去睡大觉了,多无聊啊!我来找你聊聊天。”
“我要休息了。”“你往常不是睡得最晚吗?”
第1073章 官老爷,我冤枉啊!
小江打心里觉得张小白在屋子里藏了个女人不让他知道,他也铁了心的要将那女人找出来。
毕竟,像张小白那种女不女、男不男的人要真的在屋子里藏了个女人,这要是传出去,肯定轰动。
他要做个八卦小能手!
便一边打趣,一边在屋子里转悠起来,可屋子里确实没有什么女人,也没有能藏人的地方,就连窗户都是关着的。
真是无趣!
张小白也不傻,抱着戏服站在门口盯着他:“看够了?怎么样?这里有没有美人啊!”
“哈哈!”小江抓了抓脑袋,觉得略显尴尬。
“赶紧走,别扰了我休息。”
“行行行,你老好好休息。”
小江正准备出门,却无意间看到桌上和地上有一些白色粉末,他灵机一动,在经过桌子的时候,用手指沾了些。
将手藏在了身后。
这才出了门!
出去的时候又与张小白说:“对了,下次再想洗戏服的话就找我,少你几个钱。”
张小白看都不看他,将门“砰”的一声给关了。
小江站在门口,瘪了瘪嘴,然后充满好奇看着自己手指上的粉末,放在鼻子上一闻。
轻皱了下眉头。
这是治疗的抓伤的药!
“怎么?张小白受伤了?”他嘀咕着,但也没多想,将指尖上的白色药粉往衣服上一抹,走了。
屋子里。
张小白将戏服一件件挂了起来。
这才脱下衣服继续擦药!
第二天一早。
天才刚刚亮,一行捕快就急匆匆的闯进了赵家班的后院。
“把张小白交出来。”
恩?
戏班里的人都懵了!
找张小白做什么?
领头的官差见他们不动,便吩咐自己的人:“还杵在这做什么?赶紧把人找出来。”
“是!”
“等等。”陶班主昨晚从衙门回来后就一直在屋子里睡着,刚起来就看到这种阵仗,一脸疲倦的走了过来,问,“几位官爷,这是怎么回事?”
“卓大人有令,带张小白去衙门问话。”
“这……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他很有可能就是杀王君的凶手。”
“啊?”
众人惊讶!
领头的官差一声令下:“去抓人。”
很快,才刚刚起床的张小白就被两个官差带了来。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我没有杀人。”
“有没有杀人,等到了衙门就知道了。”
别看张小白个子不高,身材瘦小,可手腕上的力气倒是大得很啊!
两个官差都拽不动他。
“老实点。”
“我没有杀人,你们不能带我去衙门,若是屈打成招,那还了得?”
哎哟!
小样,倒是挺聪明。
领头的官差横着两道黑眉,走到他面前:“张小白,你要是想说什么,就上衙门去说,再敢反抗,我就打断你的腿。”
顿时老实了!
人被强行带走后,陶班主和戏班里的人也都跟了去。
与此同时,纪云舒也收到了信息,
她昨晚去大牢见完宋止后就回了客栈,今天一早上就听到衙门来人说卓大人将张小白抓去了公堂。
打算审他!
纪云舒便和景容立刻过去了。
二人到了衙门时,公堂外已经围满了人。
张小白就跪在里面。
景容让她在公堂外先看看情况再说,二人便站在一群来衙门围观的人当中。
围观人中,陶班主也在,他紧张的看着里面,也十分担心。
只听见里面张小白哭喊着:“官老爷,我冤枉啊!”卓大人坐在上面,冷冷的看着他,“张小白,本官已经命人查明,你与王君一直关系不好,当年本该由你做赵家班的生角,但那个时候,王君娶了胭脂铺的老板娘赵庄儿,所以便抢了你的生角,你怀恨在心
,可是?”
“我……没有。”
“这里是公堂,你要是敢撒谎,本官就板子伺候。”
张小白最怕疼,也最怕身上有疤痕,便拧着细细眉,说:“是,我是与王君关系不好,我也怨恨他抢了我的生角,可……可我不会杀人啊!”
“你因为积怨成多,不甘心一直做王君的替补,加上这次王君出演了《鬼娘葬夫》,这戏火了,他也火了,所以你心起杀意。”
“我没有!”张小白着急的说,“班主已经答应了我,下出戏就可以让我做生角了,我还杀他做什么?给自己惹一身骚不成?”
“就算你这么说行得通!可是,在王君去找宋止之前,曾有人亲眼看到你和王君在赵家班后面的一条小巷里起了争执,当时王君还打了你,你便扬言说不会放过他,甚至要剥了他的皮,可是真的?”
呃!
还有这等事?
张小白有些心虚了:“我……”
卓大人哼声,吩咐一声:“把证人带上来。”
只见两个捕快从外头带来一个身形佝偻的老妪。
官差扒开围观人群时,不小心撞了一个纪云舒。
景容立刻护住了她,与此同时,一双大手也伸了过来,撑在了她的手肘上。
这才免于摔倒之险。
纪云舒垂目一看,就看到撑在自己手腕的那只手很大,而那人的手腕上还缠着绷带,因绷带有些松落的原因,明显能看到手腕上生起的小红点,密密麻麻,十分恶心。
她抬头时,那人已经将手抽回,立刻收进了袖子中!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高大力,身材高大粗狂,一脸的络腮胡,但长得却是一副老实人的样子。
她轻声道了一句:“多谢。”
高大力并不知道她就是衙门请来办案的那位画骨高人。
便说:“举手之劳。”
老妪被带了进去,跪在地上。
张小白扭头奇怪的看着她。
印象里根本不认识这个人。
卓大人问老妪:“本官问你,你身边的人可认识?”
老妪看了张小白一眼,点头:“认识,他是赵家班的张小白。”
声音在抖。
“那你又认不认识王君?”
“认识。”
“那你是不是亲眼看到张小白和王君争吵?还看到王君当时打了他?”老妪将头埋得更低,身子往旁边缩了下,担心“杀人凶手”张小白会当场要了她这个证人的命。
第1074章 扒光衣服
张小白见自己身边那个老妪往旁边挪去,心里反倒升起了一道怒火。
难道自己就这么可怕吗?
莫非还真的将他当成了杀人犯不可?
于是他气不打一处来,便冲着那老妪说:“你可要好好说清楚了,不要在公堂之上胡言乱语,也不要冤枉我,不然就是死罪。”
老妪身子一颤!
仍然听到“死罪”二字时,高堂上的卓大人拿起惊堂木猛然一拍,怒视张小白:“大胆,竟然敢恐吓证人!还敢说死罪二字,你是官吗?”
不是!
张小白立马苦丧着脸,接话:“大人,我只是让她不要冤枉人。”
“这里是公堂,不容任何人撒谎,你也是。”
“我……”
“你闭嘴,本官现在问的不是你。”卓大人转而问老妪,“你,赶紧将那天看到的情形全数说出来,不可胡言,也不可撒谎。”老妪身子往前一伏,害怕的看了一眼张小白,又立刻将头垂了下去,语气巍巍颤颤道:“回……回大人,当时,我正好经过赵家班后面的那条小巷,听到有人在里面吵架,吵得很凶, 所以就赶紧过去看了看,然后就看到了……赵家班的两个人,恰巧那两人我都认识,一个是王公子,一个就是我身边的这位张公子。我听到他们好像是为了……什么戏本还是角色的事情在吵,当时王公子很激动,一直再冲着张
公子大吼,还打了张公子一拳,两人因为这样就厮打在了一块,张公子的衣服都被王公子给扯烂了,还被推倒在地上。所以,张公子当时说要杀了王公子,王公子没有不理会,就走了。”
刚一说完,卓大人就拍起了桌子。
“砰”的一声!
震耳欲聋!
全堂肃静。
张小白心肝一颤,眼神轻晃,一双收在衣襟内的手更是抖颤的厉害。
卓大人望着张小白,质问道:“张小白,你可承认当时你确实和王君发生过争执?还说过这样的话?”
“我……”
“ 还不实话说来。”
张小白胸前此起彼伏,眼神晃得也更加厉害了,他现在打死也不认,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我……我没有,真的没有,那天,我不曾见过王君,也没有与他打斗。”
“那你的意思就是这妇人说谎了?”
“当……当然!”
老妪一听不干了,直起身子说:“我没撒谎了,是亲眼所见,大人,我说的都是真的。”
张小白狠狠的瞪着她,“你都一大把年纪了,眼睛跟耳朵都不好使,说的话当然不可信,你一定是看错了,也是一定是听错了。”
老妪辩解:“我虽一把年纪,可眼睛和耳朵却没有毛病,我是看到你和王公子在后巷里吵架打斗,你也确实说要杀了他。”
“你……你说,是不是谁给了的钱?要你故意陷害我的?”
“青天大老爷,我李大娘的为人大家都可以作证,我若胡说一个字,就……就让我不得好死。”老妪朝卓大人磕了个响头。
偏偏张小白就是不肯承认。
他修长的手指头指着老妪:“苍天可见,我没杀人!”
突然——
公堂外围观的一群人中传来一声:“大人,我昨天看到张小白的房间里有治抓伤的药。”
呃?
众人的目光齐齐看向声音的来源。
说话正是昨天跑去张小白屋子里送戏服的人!
小江!
他一副斩钉截铁的模样。
卓大人一听,立刻示意拦在公堂外的官差。
官差得令,便将小江带到了公堂上。
小江往地上一跪。
卓大人指着他:“你说什么?”小江说:“我昨天去找张小白,给他送戏服,他磨蹭了很久才来给我开的门,当时还衣衫不整,我以为他屋子里藏着个女人,所以就钻进去看了看,结果看到桌上有一些白色粉末,当时就有手指沾了一些,
发现是专门治疗抓伤的药,我想,应该是张小白被王君打伤了,当时正在屋子里上药,碰巧我去给他送戏服,他一时紧张,衣服都没来得及穿,药也打翻了。”
张小白脸色当即刷的一下就白了,一脸诧异看着小江,呵斥道:“小江,怎么你也害我?”
老子拿你当兄弟。
你却要我死!
没办法,谁让张小白平时尖酸刻薄,得理不饶人,戏班里的人几乎都看不惯他。
小江也不喜欢他,因为每次帮张小白洗戏服,他要少了他几个钱。
“我可没害你,我说的都是真的。”
“你……”
“那你倒是将衣服脱下来给大人看看啊!我断定你身上一定有伤。”
张小白下意识的用手紧紧捂住了自己胸、前的衣裳。
于是——
卓大人立刻下令:“来人,给本官将张小白的衣服扒光!”
扒光?
要不要这么粗暴?
两个官差立刻上前去扒他的衣服。
张小白挣扎着:“你们……你们别动我。”
尽管他力气再大,也架不住几个官差的力量。
最后,上衣被扒得干干净净。
露出了他那白白净净、精瘦的上身,以及胸膛上的几道伤痕。
现在是百口莫辩了。
彻底凉了。
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地上。
卓大人:“张小白,如今你身上有伤,可见就是王君打的,人证物证都在,你还不承认。”
没办法了,只能说。他沉默一会,抬头说:“是,当时我和王君确实在后巷里争吵,那是因为……因为班主想要我做生角,他心里不满,就来跟我争,所以我们就吵了起来。我也被他给打了,身上被抓成这样,我能不气吗?就
说要杀了他的话,可是……我也只是说说而已,并没有真的要杀人,再说了,根本就没有人看到我杀人。”
卓大人:“仵作已经查验过,王君的死亡时间是在戌时末分到子时时分之间,那段时间你在哪?”
“我在屋子里。”
“可有证人?”“我被王君打了之后,就去买了一些治疗抓伤的药,之后就一直待在屋子里没有出去过,因为……我担心被人发现,那多丢脸,自然要躲着人,哪里……哪里来的证人?”张小白无奈至极。
第1075章 你也杀人了?
张小白说完。
卓大人道:“也就是无法证明你没有杀人了?”
“那也不能证明我是凶手啊!”卓大人不以为然:“你不满王君因赵庄儿的关系抢了你的生角,加上此次你又被他打了,所以你就杀了王君,又挖出赵庄儿的骸骨,故意展露在人前以此来泄恨!而且你是戏班里的人,如果要将骸骨藏进那
堆黄土里也是轻而易举的事。”“冤枉啊!”张小白哭喊起来,极力为自己开脱,“说到动机,我确实比宋止更有嫌疑,可是有人分明看到王君去找了宋止,宋止还追了他,还有那个包袱,说不定里面装的就是白骨!就说这些,宋止就比我
更有嫌疑。”
说的对!
卓大人哽了一下。
想了想。
说:“总之,你二人现在就是本案最大的嫌疑人,本官会好好再查,但现在,绝不能将你放走。”
“什么?”
“来人,将张小白押下去。”
“是!”
上来两个官差将张小白架了起来。
张小白便抓起地上的衣服抱着。
光着膀子被官差带走了下去。
在外头看审的陶班主在后一刻晕了过去。
王君,宋止,张小白,这三个人对他来说都很重要啊!
宋止能写戏本,往后定然还能写出像《鬼娘葬夫》那样的。
王君是赵家班的生角。
而张小白,他是当成了自己的半个儿子。
现在那三个人死的死,入狱的入狱,岂不是要了他陶班主的命,这赵家班算是彻底成“黄花菜”了。
就算这案子结了之后,赵家班也别想再这义乌混下去。
想想就觉得心塞!
陶班主晕倒后,是那个叫高大力的人将他背回去的。
围观群里也渐渐散了。
人一散去,纪云舒和景容便进去了。
卓大人一看:“你们?”
从高堂上走了下去。
纪云舒说:“卓大人,刚才你审案的时候我们在外面都已经听到了。”
卓大人:“根据纪公子你说的,本官派人去查了,与王君和赵庄儿有仇的也就只有张小白一人,加上刚才这么多证据,都有很大的证据证明他可能就是凶手。”
“虽然各种证据确实指向他,可张小白也说了,目前根本就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他杀了人。”
确实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凶手是张小白。
卓大人一开始看在成世子的面子上才答应让纪云舒查案,后来见她真的有几分本事,也打心里的敬佩,可——
“纪公子,我知道你的意思,可现在这个案子已经拖了许久,证据都已经指向了张小白,虽没人看到他行凶,但并不代表他不是凶手,这案子,本官要尽快结了。”卓大人一脸坚决。
纪云舒立刻道:“还请大人再给我两天时间。”
两天?
卓大人斟酌。
“两天时间,我一定让案子明了。”
都这样说了,卓大人只好说:“好,我就看在成世子的面子上再给你两天时间,两天之后,你若是再拿不出什么东西来,本官就要结案了。”
挥袖走人!
纪云舒眉心紧皱。
景容沉声问她:“你打算怎么做?”
她道:“去赵家班!”
……
大牢里。
宋止安安静静的坐在里面,忽然听到一阵声音。
然后就看到官差押着衣衫褴褛的张小白进来。
张小白吼着:“你们要是屈打成招,我就去高定告你们。”
官差:“给我老实点。”
“放开我!”
“你要是再嚎,我就请你吃鞭子。”
“我没有杀人,我是冤枉的!”
官差不理会他,将他关进了宋止对面的那间牢房里。
将门用铁链一锁,就走了。
张小白使劲扯着铁链,扯着嗓子大喊:“你们回来,放我出去,回来!”
声音在潮湿昏暗的牢房中回荡……
宋止坐在牢房中呆呆的看着他。
跟看猴似的!
等张小白喊累了,喊得嗓子沙哑了,这才停下来。
他已经精疲力尽,因为牢房中流窜着一股冷气,他不由的裹紧了自己松散敞开的衣裳,然后在牢房内看了起来。
一脸嫌弃!
甚至觉得无处下脚。
毕竟对于一个有洁癖的人来说,这简直是要命的。
忽然——
他的背后传来一道声音:“别怕,牢房都这样。”
呃!
吓得张小白差点尖叫起来。
他捂着胸口转身朝对面的牢房看去,因为有些昏暗,隐隐约约看到对面坐着一个人。
“你……是谁?”
“是我。”
“我?”
“宋止啊!”
张小白顿了一下,“原来是你,吓了我一跳。”
宋止说:“我见过你,一年前,我去找陶班主送戏本,见你在他屋里。”
“难得你老还认识我。”张小白哼了一声。
宋止问:“怎么?你也杀人了?”
你也杀人了?
这话问得让人要吐血。
张小白顿时气怒起来:“还不是你害的?”
“我?我何尝害过你?这些天,我一直在牢里关着。”
“现在卓大人以为我是杀了王君的凶手,硬是将我关了进来。”
“哦!”宋止慢悠悠的吐出一个字来,又说,“那我是不是快可以出去了?”
噗——
张小白表示他已经吐血了。
“宋止啊宋止,活该你穷一辈子!”
“人穷志不穷。”
“呵呵,那你倒是赶紧承认杀了王君啊!何故现在连累我。”
“可我没有杀人。”
“我也没有杀人。”
宋止:“……”
张小白此刻欲哭无泪:“现在,卓大人估计会把我们两个一块杀了。”
“会吗?”宋止怀疑。
张小白此刻恨不得冲过去掐死宋止。
“你说你,写什么《鬼娘葬夫》,好了,你自己一个人葬就行了,怎么还把我给葬进来了。”
声音哽咽!
宋止说:“你若没杀人,就不必担心,那位纪公子已经答应我,一定会查明此案,还我一个公道,到时候,也一定能还你一个公道。”
“哼!”
张小白不说话了,继续看着肮脏的牢房,嘴里抱怨:“这地方臭得要死,要是待下去,我非得病不可。”
宋止好心好意道:“要不,我与官差大哥说一声,你我换间牢房,我这里至少还有一扇小窗户。”
“你要是想发善心,就去跟大人说王君是你杀的,让我赶紧回去洗个澡。”
宋止低了低头,觉得自己真是说什么错什么啊!
索性就闭上了嘴巴。
对面的张小白在牢房里转悠,硬是不愿意往草堆上坐。生怕沾了什么东西。
第1076章 一言难尽
宋止就这样看着张小白在牢房里面转悠了大半天,但就是没有往地上坐,只是在牢房四周的边角处走着,偶尔伸出脚往那堆凌乱的稻草上探了探,只是脚尖都还没有沾到,就又赶紧缩了回来。
就这样来来回回很多次。而且他嘴上也在不停的抱怨着,“这地方怕是连鬼都不想呆,脏成这样,连可以下脚的地方都没有,还臭得要死,连老鼠都没有了,真是够恶心的,我都快吐了。还一点光线都没有,到处都透着湿气,要是
待个一晚上你,等老了那还了得。不行,我不能一直待在这里,我也不想死,我是被冤枉的,我不能死!”
他喋喋不休的说了很久很久……
宋止跟动物园看耍猴的观众一样。
静静的看看他。
看他的精力还能充沛多久?
张小白也实在是受不了了,用力扯牢房门上的铁链。
噼里啪啦一阵作响!
回荡在昏暗的牢房里渗得恐怖。
也让人后背一凉!
“放我出去,我没有杀人,你们不能关我,放我出去,这里根本就不是人呆的地方,就算你们不放我走,也赶紧给我换了地方!来人啊,你们到底听到没有?快来人啊!我还不想死。”
一个劲的嚎叫。
那个凄惨啊!
很快就引来了狱卒。
两个狱卒凶巴巴的走了过来,抬手就用手里的大刀往木桩上用力一敲。
“吵吵吵,吵什么吵?再敢在这里乱叫,我就把你嘴巴给封了。”
张小白说,“两位官差大哥,我真的没有杀人,你去跟卓大人说,让他放我出去。”
“你是不是在做梦?现在你可是最大的嫌疑犯,说不定那王君就是你杀的,卓大人又怎么会放你出去?”
“我真的没有杀人啊!”
“有没有杀人等调查清楚自然就知道了。”狱卒有些不耐烦了。
张小白索性伸出手,直接拽住了狱卒的衣裳,说,“那你给我换了地方,我不想在这里睡,或许,你给我拿一床干净的被子,再取一些油灯来,最好再给我准备一些吃的。”
“什么?”狱卒笑了,“你当你是天皇老子啊?坐个牢还讲究这么多!”
张小白委屈:“那……如果没有干净的被子,我在这里睡一晚会死的,你们把我丢在这,不就等于送我死吗?”
“你怎么那么罗嗦?你现在可是重犯!没把你用铁链铐起来已经算对你好了,要是再敢叫,看我怎么收拾你。”狱卒故作样子的拔了下手中的大刀。
下一刻,张小白就往后缩了去。
他胆小的很!可是向来白白嫩嫩的他,要是再在这里呆下去,肯定会变得人不人、鬼不鬼,到时候就算无罪出去了,估计也当不了生角了。一想到这,他就横着心,抱着豁出去的心,跟狱卒说,“那……你至少给我换个
牢房。”
带着恳求的意思。
“你……”狱卒无奈。
宋止实在是看不过去了,起身走到牢房的木桩前,与狱卒说,“狱卒大哥,要不这样,我与张公子换吧,我这里有窗户。”
一听,张小白就说,“我才不跟他换,晦气!”
狱卒横着两道眉呵斥了他一声,“你爱换不换,反而现在没有别的牢房给你。”
明明周围都是空牢房!
张小白仔细的想了一下,打量着对面宋止的牢房。
然后一咬牙,“行吧。”
于是,狱卒将二人换了牢房。
张小白虽然换到了宋止的牢房里,但也一脸嫌弃,好在没有对面那间臭,估计那臭气早就被宋止给吸干净了,而且光线也从那扇窗户口射了进来,带着一丝温温的气息,将地上的湿气勉强散了去。
狱卒问张小白,“怎么样啊张大公子,现在可以吧?”
“还行!”
其实并不是很满意,但比之前那间好!
狱卒哼了一声,指着宋止说,“你看看人家宋公子,在牢房里蹲了好几天都没有一句怨言,你这才进来一炷香不到,就喊天喊地,要死要活的。”
另外一个狱卒笑了一声,“算了算了,让他喊,反正卓大人很快就会下令了,他估计也没机会再喊了。”
“哈哈,也是。”
言外之意,就是卓大人有很大可能会定他罪名,将他斩首。
两个狱卒走后。
张小白脸色都白了。
宋止换了个地,心态极好,他找了块地方坐了下来,与对面的张小白说,“张公子,你还是先休息会吧。”
张小白横了他一眼,只好找了个稍微干净的地方坐下。
半响,他问了宋止一句,“你不怕死?”
“当然怕,可人固有一死啊!”
“你这心态可真是好。”
“这倒不是心态,而且公正所在,若卓大人真的判了我一个死罪,只能说大人枉法,公正不存。”
张小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宋止笑笑,不说话。
张小白闷了一声,突然看到了自己脚边的一行子。
一行十分公正且清秀的字迹。
便念了出来,“哀兮唱兮行有兮。”
他不大明白,便问宋止,“这是你写的?”
宋止说:“嗯,随手写的,忘记抹去了。”
“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意思。”
嗯?
张小白不明白他的意思,却觉得那人无趣极了。
于是,彼此都安静下来。
牢房里只有一阵冷风在肆意滚动。
张小白似乎不喜欢这种安静的环境,便突然起了一个话题,看着对面牢房中那道影子,说:“宋止,你这人其实挺有才华的,就是性子……太让人讨厌了。”
不知是夸,还会贬。
宋止面色温和:“大家都这么说。”
“对了,你为什么突然不写诗了?跑来做故事郎?”
这……
其实很多人都问过宋止这个问题,他每一次不是沉默,就是随口打马虎眼。
现在也一样,他回了四个字:“一言难尽。”
“如何一言难尽?”张小白问,“以前你在义乌是大诗人,人人都想跟你结交,你若一直写下去,说不定现在圣名已经传遍了整个胡邑,若是有幸,你可能已经做官了。”
宋止听到“做官”那两个字的时候,神色定了一下。“人生太多意外,什么都说不清。”
第1077章 冷水?
说不清!
张小白认真道:“我要是有你这样的脑袋,肯定写诗写到死,多赚钱啊!”
赚钱。
是很赚钱。
可宋止这个老实人却不赚钱。
他勾着唇笑了一下,似乎没办法去接对面张小白的话。
两人又陷入了一阵沉默中!
过了一会——
“你真的不是凶手?”张小白突然非常严肃的问他。
宋止非常陈恳的说,“不是。”
过了一会,宋止又问他,“那……你是凶手吗?”
“我当然不是!”张小白搓着自己修长的手,“凶手将王君的皮肉都给撕下来了,还将那赵老板的白骨都挖了出来,可见是个极其不爱干净的人,我才不会干那种变态恶心的事,沾得自己的手脏兮兮。”
他最在乎的就是自己的手!
宋止一听,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来回翻看了好几遍。
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其实也很修长好看。
是个典型的文人手!
便口中轻声的嘀咕了一句,“其实……我的手也挺好看。”
张小白张着耳朵听到后,便伸长脖子往宋止的手看去,但那边太昏暗,根本看不到。
于是——
两人又静静的坐着不再说话了。
另一边。
客栈里。
李成昨天一回来,就直接睡到了中午才起来。
一起来就跑去找自己的阿姐。
李文姝一直在屋子里看书。
那些书都是她从书院里带来的,每一本都是藏品。
“阿姐,你在看什么?”李成一屁股坐在她的对面。
李文姝头也不抬道:“这都什么时候了?”
“昨晚太累了。”
李文姝瞅了他一眼:“昨晚?你昨晚去哪儿了?”
“没去哪儿,就是在屋子里看书。”
看书?
李文姝下巴都快掉下来了,抬头盯着他,质疑道,“看书?”
李成用力点头:“是啊!看了很多书。”
“你说你在屋子里喝了一晚上的酒我倒是信。”
一脸标准的姐姐嫌弃弟弟的模样。
李成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仰着下巴说:“我有那么不堪吗?我是真的在屋子里看了一晚上的书。”
“那你告诉我,都看了什么书?”
这个……
确实就有点为难李成了。
若是要他说出有哪些酒的名字,他一定半个时辰都不重名的。
但要是说到书,那就简直是要了他的命。
他便扯着嘴皮子笑了笑,赶紧倒了一杯茶,一咕噜你喝下,说:“不说这个了,阿姐可吃过东西了。”
李文姝无语:“吃了。”
“那我就自己先下去吃点东西。”
拔腿就打算出去。
李文姝又捧着自己的书看了起来,甩了一句:“你要是想去找那几位公子就算了。”
李成到门口的脚戛然而止。
转身问她:“什么意思?”
“今天一早,他们就去了衙门。”
“去衙门做什么?”
“听说已经找到凶手了,我看你还是赶紧收拾收拾东西,这案子一结,我们就要离开义乌赶紧回高定了,再耽误下去,到时候就算是我想帮你,你也免不了被父亲责骂。”
李成心想,那些人怎么不叫自己?
便不顾李文姝的话,赶紧去找他们了。
但门都是关的,人真的不在。
但他却看见了坐在楼下喝酒的白音,赶紧下去问:“白兄,你家那位小公子去衙门了?“
白音喝着酒,不想说话。
“怎么也不告诉我?”李成抱怨。
白音:“成世子,我家小公子忙得很。”
“那也应该告诉本世子一声啊,真是的。”李成打算往衙门冲。
白音虽然不满意他,但也不想他白跑一趟,就喊住了他:“别去了,案子早就已经审完了。”
“审完了?凶手是谁?”
“不知道!我家那两位公子现在应该去了赵家班。”白音喝了口酒,脸色依旧冷冷的。
李成笑了下,走过来往他肩膀上重重一拍。
“多谢了白兄。”
便朝赵家班去了。
此时的赵家班。
纪云舒和景容在戏班里的人从衙门前脚回来,他们后脚就来了。
“你们是?”戏班办事的问。
“在下姓纪,是此次查这桩案子的人。”
那位传说中能画骨的高人?
真是见到活的了!
办事的说:“两位公子,衙门的人都已经找我们问过话了,你们还想来问什么?张小白都被你们抓了去。”
纪云舒和景容对视了一眼,这才说:“在下知道,但是有些事情还没弄清楚,想自己亲自过来一趟。”
“那……你有什么想问的?”
“我……”纪云舒刚开口。
就听到有人大喊一声:“小曲姐不行了,赶紧去请大夫。”
小曲?那个扮演鬼娘子的旦角。
戏班里人赶紧朝小曲的屋子里去。
有的人则去请大夫了。
赵家班的人所住的地方是在搭建戏庄的后面。
赵家班分为前中后三块。
前面是看戏的戏庄,中间是戏班的人练功的院子,后面就是大伙住的地方。
纪云舒正要跟着大家一起去,景容忽然拉住她的手,说:“你先过去的,我去戏庄后台看看。”
纪云舒点了头。
明白他的意思。
于是,两人分走两路。
景容独自去了后台。
纪云舒就跟着大伙到了小曲的屋子。
小曲自从看到黄土里的人指后,就一直卧病在床。
此刻,她整个人在床上打滚,满头大汗,双手死死的拽着床单。
身边的丫头担心的抓着她的手:“小曲姐姐……”
“我头好痛!”
“你别担心,已经去请大夫了,你一定会没事的。”
“啊!”小曲挣脱了丫头的手,双手开始用力的扯起自己的头发来,一边喊着,“好痛,好痛,我是不是快死了?”
“不会的,小曲姐姐你会没事的。”
戏班的人开始议论纷纷:“小曲姐是不是撞鬼了?”
“看这样子像是!”
“真是可怖,毕竟小曲姐是第一个看到那具白骨的,肯定受到了很大的惊吓。”
“你说……会不会是鬼在作祟?”
“你可别吓唬我,我最怕这些东西了。”
……
议论声不停。
纪云舒看着小曲抱头的症状,眸子微微紧了起来,从人群中走了出去,脚步落在床边,与小曲身边那位丫头说:“你去拿盆冷水来。”
嗯?冷水?
第1078章 红点
要冷水做什么?
小丫头愣了下,不知自己该做什么,只是愣愣的看着纪云舒。
大家也盯着她。
觉得莫名其妙!
纪云舒也是无语了,索性拉了那小丫头一把,“不想她痛死,就赶紧去拿冷水过来。”
“啊?”
“快去。”
“哦哦……好,我这就去。”丫头也顾不上什么乱七八糟的了,想着眼下之急是赶紧治好小曲姐,便拔腿就去了。
屋子里的人乱哄哄的议论起来。
“这都什么跟什么?为什么要用冷水?”
“冷水是药?”
“你笨啊!冷水哪里是药?”
“那她要水做什么?”
……
大家议论纷纷。
纪云舒抓着小曲,然后冲他们吩咐一声,“大家都赶紧出去。”
出去?
办事的人上前,问,“公子?你这是?”
“你们先出去就是。”
“可小曲她……”
“她会没事的,交给我。”
办事的那人知道她是衙门来的那位画骨先生,心里也是放心的,可一男一女共处一室到底有些不合适,但张了张嘴,又没说上话来,便招呼着屋子里的人出去了。
大伙出去后,就一个劲的议论,“这怎么回事?小曲姐疼成那样,把我们拉出来做什么?”
“一个大男人在里面算什么?”
“该不会对小曲姐图谋不轨吧?”
“咱们还是赶紧进去看看吧,万一出了什么事那可怎么办?”
大伙一言一句,正打算冲进去看看,被办事的拦下了。
劝阻道,“那公子是衙门的人,想必也不会乱来。”“有些人就是人模狗样的,天知道性子里装着什么鬼?你看宋止和张小白,一个文弱书生,一个细皮嫩肉,现在不都成了嫌疑犯在大牢里关着吗?里面那位看着文绉绉,可你看她穿的衣服,分明就是个大临
人!要是做出什么事来,那还了得,我们上哪里告状去。”一个魁梧大汉说。
其实此人是小曲的爱慕者阿深!
阿深是跟小曲一起长大了,从小就喜欢那姑娘,小曲做了赵家班的旦角后,他也跟着进了赵家班,宁愿做个打杂的,也要待在小曲身边,照顾她,陪着她。
但是小曲却一直拿他当哥哥!
阿深生怕自己喜欢的姑娘被别人给玷污了,说什么也要冲进去。
办事那人硬是扯着他,不让他进去,说,“你别闹,好好在外面待着。”
“可是……”
“咱们都在外面,她不敢做什么的。”
“那……”
还没说完,先前小曲的丫头已经端来了一大盆冷水。
阿深立刻抓着她嘱咐,“你赶紧进去看着,可千万那人对小曲做什么,一有情况你就大叫,我们就在外面,要是她敢做什么,我一定宰了她。”
“知道了知道了,你赶紧让开。”
小丫头用胳膊推门而进,又用脚将门给关上了。
屋子里。
小曲依旧痛得在床上打滚,双手紧紧的拽着自己的头发,满脸痛苦,一直喊着,“好痛……啊……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她实在受不了了!
那种痛就像有无数把刀伸进她的脑袋里不停的搅!
痛得生不如死。
倒希望真的有人一刀把她解决算了。
纪云舒也没有去拉她,静静的看着她在床上打滚。
小丫头端着那盆水走到床边,不知所措道,“那个公子……冷水来了,现在要做什么?”
“帮我把她摁住,我要脱她的衣服。”
什么?
小丫头手一抖,那盆水差点就打翻在地。
“公子……你说什么?”
纪云舒厉色看了她一眼,“赶紧把水放到床边,把小曲姑娘摁住,快点,不然她会痛死的。”
“你要做什么?”
“给她治病。”
丫头半信半疑,愣了好久。
“还不赶紧?”
“是……”小丫头还是决定相信她一把,便赶紧将水放在床边,上去将小曲摁住。
纪云舒便趁此解开了小曲上衣的带子。
小曲虽然疼得痛不欲生,但还是有些清醒的,她拼命挣扎,口中喊着,“你……你要做什么?”
“你别动!”纪云舒不顾这些,手上的动作加快了一些,麻利的将她衣服脱下,只留下一个鲜红的肚兜。
丫头咬着牙,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抓着小曲的手松了松,她真想将外面的人喊进来,可还没开口,就看到纪云舒将自己的手伸进了一盆冷水里。
泡了五六秒钟。
湿淋淋的手立马捏住了小曲纤细的腰肢。
那股冰凉感让小曲整个人都木讷了一下,瞪大了双眼,腰肢也不由的往上挺了几分,那种冷意,仿佛冷入骨髓。
而纪云舒的手又在冷水里泡了一下,这次却捏在了小曲的肋骨上。
小曲再次一冷,冷意似乎正在慢慢的取代她脑子里的疼!
纪云舒就这样一次又一次的重复着……
直到小曲彻底安静下来,甚至冷得浑身哆嗦时才停下。
一旁的丫头都看傻了。
这是个什么操作?
小曲虽然冷得发抖,但是纪云舒不给她盖被子,让她在床上缩成一团。
“小曲姐,你没事吧?”丫头问。
小曲渐渐恢复了清醒,她睁着无力的眸子看了丫头一眼,轻轻摇头。
“太好了,小曲姐你没事太多了。”喜极而泣。
纪云舒就站在床边,正掏出自己的手帕在擦手。
她突然注意到小曲手腕上的小红点,虽然密密麻麻,但是并不明显,像是才冒出来不久。
纪云舒将她的手腕一抬,细细看着。
“这是什么?”
跟……高大力手腕的红点一模一样。
只是一个深,一个浅!
这两者有什么联系不成?
纪云舒不知道这种红点是什么引起的?
看了半天也没看出里究竟。
见小曲冷得浑身哆嗦,她只好放下小曲的手,跟丫头说,“可以给她盖上被子了。”
丫头便拉着被子给她盖上。
“公子,小曲姐是不是没事了?”
纪云舒,“只是让她暂时没事了。”
“暂时?那意思就是以后还会再犯?”
“嗯。”纪云舒点了下头,然后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水。丫头急了,“公子,你可一定要帮帮小曲姐啊,她要是再这样疼下去可怎么办?”
第1079章 没有杀人啊!
纪云舒端着一杯水过来了,朝床上蜷缩成一团的小曲递了过去,说,“喝点水吧。”
小曲冰冷的身子已经渐渐暖和了些,然后缓缓坐了起来,靠在床边。
丫头赶紧给她穿上衣服!
她接过纪云舒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放下了。
似乎整个人也反应过来了。
自己……刚才被人脱了衣服。
羞涩!
她一想起刚才的事情,就立刻用手紧抓着自己的衣裳,然后有些羞怯的看了一眼纪云舒。
轻声细语道了一声谢,“多谢公子。”
“不必。”纪云舒说,“小曲姑娘,你这个病是突发病,我没有办法给你根治,但是大夫来了之后会给你开药,你慢慢调养几天。”
“公子不是大夫?”
“我不是,只是你的症状我听一位故友说过,也按照他告诉我的办法给你试一试,好在有效了。”
他说的那位故友,其实就是莫若。
以前莫若经常会跟她说一些有关医类的知识,她也都记下了。
后来唐思喊着要学医,拉着莫若让他教,所以,莫若在说课的时候,也连带着会告诉纪云舒一些,虽是些皮毛,但也能偶尔应应急。
她知道,小曲姑娘得的是偏头症!
治疗时,可用冷水自腰入肋。
但要根治是不可能的,这个办法只能缓解,到时候还需要大夫来看看,给个好办法。
小曲,“不管如何,还是要多谢公子,公子方才……”
嗯?
纪云舒看着她。
知道她的意思!
小曲脸部一红,将头低得更深了些,娇羞的说,“虽不知公子是否已经成家,但是奴家……愿跟随公子。”
呃!
毕竟纪云舒脱了她的衣裳,还摸着她的腰和身体。
在古代,男女授受不亲,何况还是这种接触。
所以,自然是要嫁给她的。
纪云舒想了想,好在这屋子里也只有她们三人,她便与小曲姑娘实话说来,“小曲姑娘不要误会,其实在下……”
“你是拒绝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是你愿意娶我。”小曲期待的看着她。
纪云舒眉心轻轻一皱,“姑娘,在下其实是女儿身。”
什么?
女儿身?
小曲一双眼睛惊诧的盯着面前眉清目秀的书生。
这明明是个男人,怎么就成女人了?
她不信。
当即便红了眼,说,“公子若是为难,嫌弃奴家出身胭柳(多用来形容唱戏的)的话,大可明说,不必说此等不实的事来回拒我。”
“姑娘是真的误会了。”纪云舒抓住她的手,直接往自己胸前按来,问,“现在相信了吧?”
这一幕,真是异常的熟悉!
记得几年前,景萱也曾道她是男的,要跟她玩交往,那会,纪云舒也是这样抓住景萱的手往自己胸前按。
一晃眼,都过去这么久了!
如今,景萱也嫁来胡邑,不知道此次,是否能见到她?
小曲的手掌能明显感觉到纪云舒胸前那两坨肉。
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你……真的是女的。”
当然,难不成还是假的?
就连一旁的丫头也惊讶不已。
捂着嘴巴往后退了好几步。
那明明是个帅气的女人啊!
纪云舒将小曲的手拿开,说,“小曲姑娘,希望你能谅解。”
小曲缓了很久……
低下头,“我……我知道了。”
纪云舒也拜托她,“不过,关于我女子之身,也请你替我保密。”
小曲问,“为什么?你明明是女子之身,为何要装扮成男人?”
“出门在外,男子之身办事会方便些。”
那倒是。
小曲也不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更不是那种野蛮纠缠之人。
“我明白,一定会替公……姑娘保密。”
“你唤我公子就行。”
“是!”
小丫头一直愣在一边。
始终没有回过神来。
这时——
门外有人敲门。
“公子?”是办事的人在唤,说,“大夫来了。”
“进来吧。”纪云舒道。
外头的人推门而进。
并没有发现里面有什么异常之处,但小曲却异常的好了起来。
喜欢小曲的阿深冲了过去,担心的问,“小曲,怎么样?好点了吗?”
“好多了。”
阿深拉着大夫,“快,快给她看看。”
大夫被催促着,就赶紧给她看了一遍。
确实是偏头症!
此病没有根治的办法,只能静养!
便开了一些药。
然后又问,“姑娘,你刚才犯病了?”
小曲点头,“是!”
“那这是怎么好的?”
“是……”小曲看了一眼纪云舒。
大夫知道要暂缓这种病的方法,只有一种!
又看到床上还有一些水,大概也就明白了。
大夫不再多问,朝纪云舒说了一句,“公子好医术。”
纪云舒轻点了下头。
大夫交代了几句也就走了。
另一边——
景容在戏庄的后台转悠着。
因为出了这么多的事,后台几乎已经算是废了,根本没人进来。
景容在里面看了一圈,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然后走到了一间房间外面,正打算推门而进。
忽然——
身后传来了十分轻微的声音。
一道人影猛然的闪了过去。
景容回头一看,看着那道影子的方向,立刻追了上去。
最后在戏庄的台子前将那人逮住。
那人精瘦的很!
一副贼眉鼠眼的样子。
畏畏缩缩。
景容呵斥一声,“站住。”
那人不停,继续往前跑。
景容身子一跃,跃到了那人的面前。
偏偏那人抱着手里的东西,还是拼命的往前冲。
景容只好一脚踹了上去。
直接踹在了那人的胸前。
那人被迫往后翻倒在地。
连带着他手里的东西也散落在地上!
那是——
几件衣服!
此刻凌乱的散在地上。
那人倒在地上,求道,“公子饶命,公子饶命,我再也不敢了,不敢了……”
景容盯着他,又看了看那几身衣服。
“衣服?”
那人突然翻了个身,跪在了地上。
连连磕头。
“我再也不敢了,我没有杀人啊!王君不是我杀的,不是我……”
呃?
景容上前一步,质问,“你说什么?”“我……我只是偷了衣服,没有杀人啊!”
第1080章 不是杀人罪就好
“我只是偷了衣服没有杀人啊。”
那人边喊边哆嗦。
整个人都跪在地上,身子低低的压着,头不敢抬半寸。
可见有多害怕。
景容凌厉的目光在那人身上看了看,又再次看向那堆衣服,心里似乎已经有些明白了。
便问,“宋止拿来还给王君的衣服是被你偷的?”
呃?
那人压在地上的手一紧,慌张恐惧,赶紧说,“是,那衣服是我偷的,但我只是偷了衣服,别的什么都没做啊,王君更不是我杀的。”
拼命摇头。
来来回回就那么几句。
而这动静,很快就引来了戏班里的人。
他们看到眼前一幕前,略微震惊。
一个站着!
一个跪着!
旁边还有一堆十分凌乱的衣服。
“这……这是怎么回事?”
同时,有人认出了地上跪着的人,指着他,“老乔?你怎么在这?怎么还跪着?”
老乔将头埋得更深了些!
似乎是因为被人认出来了,觉得羞愧无比。
怎么?莫非此人是戏班里的人?
景容便问戏班一个男的,“此人是你们戏班里的?”
戏班的汉子说,“不是,他是每天来给咱们戏角送甜酒汤的。”
“甜酒汤?”
“公子有所不知,咱们戏班的戏角们上台之前都会喝一碗甜酒汤,因为甜酒能润嗓,老乔是甜酒生意的,就住在隔壁,所以每日都会过来送甜酒。”
原来如此。
然后汉子问,“只是公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倒也不是大事,只是有人偷了东西。”
“偷东西?”汉子立刻看向地上的老乔,“老乔,是你偷了东西?这……怎么回事?你可是老实人啊!”
老乔咽了咽口水,身子扭了一下,支支吾吾的说,“我……我也没偷什么贵重的东西,就是偷了宋止还给王君的衣服。”
“那衣服是你偷的?”
“是我偷的,可我没杀人啊!”
从头到尾,也没人说他杀了人!
景容弄清楚了此人的身份,问他,“那你为何不偷其他贵重的东西,偏偏要偷走那几件粗布做的衣服?”
“因为别的贵重的小的不敢偷,而且……也装不下。”
“说清楚。”景容语气微重的几分。老乔便一五一十的交代道,“小的就是一时鬼迷心窍,脑子走了火,所以才干了那等傻事!那天,我本是要给王君送一碗甜酒汤,可是见他不在,我正打算走,却看到了桌上的一个包袱,好奇心一犯,就打开看了看,瞧着就是几件衣裳,也不是什么好的衣服,想着应该不是王君的,因为他平时穿的都很好,所以……我就动了贪念,就将那个包袱藏在我放甜酒的篮子里,然后悄悄从后门溜走了,至于那些贵的
,我哪里敢偷啊!光是这几件衣服,就已经让我这几天噩梦缠身了,这等事,我这辈子都不干了。”
“那你现在又悄悄拿着这几件衣服来这里做什么?”“因为我没想到,因为此事竟然害得宋止坐了牢,可能……他还会有杀身之祸,小的只是贪财,却不想害他人性命啊!这几天来一直都在做噩梦,想着若是宋止死了,我一定难辞其咎,这辈子也良心不安,所以……便想趁着戏班里的人去了衙门的空隙时间,打算悄悄把衣服还回去,希望能够帮宋止脱罪,可是哪里晓得,这衣服还没放下,他们就回来了,我打算等晚上再来,可是却被公子你撞见了。我说的都
是真的,小的没有杀人啊!真的只是偷了衣服。”
老乔声音哽咽。
生怕被人抓去衙门问罪。
景容犀利的眼神依旧不解半分锐气,正色严辞道,“这衣服当真是从王君那里偷来的?”
“当真,要有半句假话,就天打雷劈。”
这么说,宋止说那天早上去给王君还礼是真的。
那么,他也就可以洗脱罪责了!
戏班里的那几个人面面相觑。
“老乔啊!你平时可是个老实人,怎么干起这种人。你知不知道,若是县衙大人断定宋先生撒谎,他很可能会被砍头的。”
“我知道,所以我这不是来还衣服了吗?”
“你当时怎么不说?”
“我……我怕!”
直到意识到事态严重,他这才赶紧过来送还衣服。
一句“我怕”,大伙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确实,遇到这等人命关天的事,谁都会怕,好在老乔良心发现。
可这时——
从客栈赶来的李成已经将他们的对话全都听了去。
一进来——
“原来你就是罪魁祸首。”李成那高挑的声音一听就很有辨识度。
众人齐齐看向他。
只见他手里拿着一把紫色的折扇走了过来。
那身姿,一看就是有钱人。他径直的走到景容身侧,拍了他一下,埋怨道,“你也太不够意思了,找到凶手也不告诉我,今天早上去衙门也不告诉我,要不是白兄提醒我你们到这来了,我估计得跑衙门去了,真是的,还拿不拿我当兄
弟了?”
跟你不熟,谢谢!
景容不大喜欢这块牛皮糖。
但也不至于厌恶。
只是心里小骂了白音一声,干嘛这么多嘴!
他看了李成一眼,什么话也不想说。
随即,李成撞了撞他,“怎么?觉得对我愧疚?那下次就记住了,可千万别丢下我,这等抓凶手的事,我可不能不参与。”
摆明了,他就是为了玩!
景容额头冒着黑线。
李成不顾,随即指着地上跪着的老乔,“你,赶紧从实招来,你是如何杀死王君的?”
这一听,老乔给吓坏了,忙磕头,“我没有杀人,我只是偷了衣服。”
“胡说,凶手定然就是你!”
“不是的不是的……”
“就是你!”
景容实在看不下去了,出声与老乔道,“你最好现在自己去衙门将事情与卓大人说清楚,不可有任何隐瞒。”
老乔担心,“那……大人可会判我罪行?”
景容冷声道,“偷盗和隐瞒的罪名自然是免不了的。”
只是偷盗和隐瞒?
老乔松了口气。不是杀人罪就好。
第1081章 坟地
老乔心里松了好长一口气。
李成却皱起眉头,与景容说,“你这人怎么这么奇怪?什么偷盗罪?什么欺瞒罪?他明显就是凶手!”
景容反问他一句,“成世子,你又哪里看得出他是凶手?”
“他偷了衣服。”
“所以呢?”
“所以……”李成语塞。
所以什么呢?
就因为他偷了衣服就是凶手?
这实在是太草率了。
景容不想与他解释太多,便再次与老乔说,“你还不快去衙门?等着被安杀人罪吗?”
“是是是……”
老乔将地上的衣服赶紧捡起来。
拔腿就走了!
李成还想喊一声,可是老乔走得贼快,一溜烟就不见了。
“你怎么就这样放他走了?他万一不去衙门怎么办?”担心道。
景容肯定道,“他不敢不去。”
“为什么?”李成眨巴着眼睛看着他。
“他既然想到来送还衣服,自然就不会不去衙门,因为他怕死,一个怕死的若是真的逃了,就显得他心虚,自然就是不打自招,衙门又岂会放过他?所以,他只有去了衙门才有活路。”
原来!
李成点了点头。
倒是这么一回事!
转而,他又问景容,“对了,那位纪小公子人呢?怎么只有你?”
景容没有回应他,而是与戏班的人,“麻烦带我过去找那位纪公子。”
“好!”
便引着二人过去了。
此时,小曲的屋子里。
大夫刚刚走,戏班的人因为担心,所以还没有全部散去。
纪云舒朝问了小曲一句,“小曲姑娘,可否问个问题?”
小曲人已经舒服了很多,说,“你问吧。”
“你手腕上的红点是什么引起的?”
“手腕?”小曲有些诧异,将袖子撸了上去,眼眸一怔,“嗯?我什么时候碰到过紫夜花?”
紫夜花?
纪云舒问,“紫夜花是什么?”
小曲解释道,“是一种树叶,通常都是长得湿气比较重的地方,我但凡一沾,手腕就会长这种红点,要许久才会散去,可是……我这段时间根本没有接触过紫夜花,怎么身上起了红点?”
她自己也很纳闷。
然后问床边的丫头,“你可看见我碰过?或是你将紫夜花摘回来了?”
丫头身子一缩,“小曲姐可别开玩笑,那种花就是死人花,是长在坟堆旁的,而且还是晚上才开,谁敢大晚上去坟堆里摘?我是碰都不想碰,多晦气啊,而且小曲姐,我也没见你碰过啊!”
长在阴气比较重,且是在坟堆旁晚上才开的花!
确实,谁都不想碰。
纪云舒也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只是嘱咐让小曲姑娘好好休息,她这才出去。
外面,景容和李成在等她。
“小公子。”张小白喊了她一声。
纪云舒看了他一眼。
景容则将刚才的事告诉了她。
她听完,“那也就是说,宋止不是凶手?”
“应该是!”
她脸色凝重,与景容说,“我还得再去个地方。”
“哪里?”
“坟地!”
……
老乔抱着那堆衣服跌跌撞撞的去了衙门,将自己干的事告诉了卓大人。
卓大人当场拍桌,要将他关进大牢。
“大人,我没有杀人,为什么要关我?”
“你是没有杀人,可是你犯了欺瞒和偷盗的罪名,本官要将他关进大牢,等关顺了,再打你几板子。”
什么?
还要打?
老乔哭天喊地,最后还是被拉下去了。
大牢里。
张小白从早上被关进来已经有一天了。
他闲来无事,便开始唱调。
一句接着一句。
宋止坐在对面,偶尔眯了下眼,偶尔又饶有兴趣的盯着对面的张小白,静静的听他唱唱调。
不得不说,其实张小白的唱功比王君好得多。
要不是当年因为赵老板的关系,张小白现在已经是生角了。
宋止说,“其实你唱得挺好。”
张小白,“那还用你说?”
“等你出去后,你就是生角了。”
“那还用你说?”
“我虽没有听过王君唱过调,可是你的调我最喜欢。”
“那还用你说?”张小白得意的仰着头,又盯着对面那道人影,认真的问,“你当真喜欢我唱的调?”
宋止认真点头,“是,我是认真的。”
“那我再唱几句?”
宋止想了想,“你还是别唱了,你已经唱了一下午,看,外头都黑了,咱们还是早点睡吧。”
这话听上去真是别扭的很!张小白叹了声气,透过头顶那个小窗户,感慨道,“你说这世上怎么就那么乱呢?不该死的死了,该死的一个也没死,我本来要做生角的,偏偏做了个替补,我本该顶替王君,可现在我却被关在这里,世道
啊!怎么就这么乱?”
世道啊!
怎么就这么乱!
张小白说的这段话也跟在唱调似的。
显得十分凄惨。
宋止听完,也望着那扇小窗户,眸子微微一沉,说,“是啊,世道怎么就这么乱?”
张小白能听得懂自己的话,但是却从来听不懂宋止的话。
他甚至觉得自己跟宋止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
两人就这样在里面唉声叹气了好一会……
突然——
狱卒押着一个人进来了。
老乔非常乖巧,不吵也不闹。
任由狱卒将他带到了宋止的牢房外面。
于是,宋止和张小白齐齐起身。
走到木桩前。
张小白仿佛跟那个狱卒关系很好似的,开口就问,“大哥,这人也犯了杀人罪吗?”
狱卒懒洋洋的说了一句,“不是,他犯了偷盗罪?”
“偷?偷了谁的?”
“偷了王君的衣服。”
“什么?”张小白略显惊讶。
狱卒不再回应他,而是将宋止的牢房打开,然后冲着里面说,“宋止,你可以走了。”
宋止惊,“我可以走了?”
“没错,这个人偷了你还给宋止的那个包袱,他自己来自首了,大人说你可以走了,别再占着牢房,留给别人吧。”
狱卒便将老乔推了进去。
老乔进去后就拉着宋止的手说,“宋止啊,是我对不住你,害你坐了好几天冤狱,我也是一时鬼迷心窍,才偷了东西。”
宋止并没有怪他的意思。反而点点头说,“东西送回来了就好。”
第1082章 宋止有病
宋止不怪他,反而让老乔显得更加内疚了。
老乔抓着宋止的手,说,“宋止,我知道你人好,所以才不怪我,可是害得你坐了这么久的牢,我真是对不住你啊。”
“切莫这样说……”
“这样吧,等我出去后,我一定请你天天喝甜酒。”
呃!
宋止一向不喜欢吃甜的。
吃多了就觉得腻,并且还想多。
所以这份好意,他还真的不能接,因为老乔这个人,确实说到做到,到时候肯定天天一碗一碗的甜酒汤往他面前送。
宋止便赶紧说,“不用了不用了。”
“用的用的。”
两个人推开推去,看得狱卒都无语了,上来就将二人拉开,说,“你们够了,当这里是茶楼不成?还拉着聊天,这里是牢房,关押犯人的地方。”
提醒他们。
老乔赶紧往旁边缩了缩。
宋止也往旁边走了几步。
狱卒拍了下宋止,“行了,你赶紧走吧,别待在这了。”
“多谢官差大哥。”
“你还是感谢老天爷吧,老天爷不让你死,是你命大。”
“可是宋某不信这些。”
“行了行了,别废话这么多,赶紧出去。”
狱卒便将他推了出去。
然后将老乔锁在了里面。
老乔叹了一声气,也认了。
狱卒冲着他说,“你给我老实在里面待着,大人吩咐了,将你在这里关上七天,再挨三十大板你就可以走了。”
老乔可怜兮兮的问,“那……可以不打吗?”
“可以。”
“真的?”
“不想挨打的话,那就上断头台去。”狱卒毫不留情的甩了一句。
老乔肝颤,立刻往牢房最里面走去,一边说,“那还是算了吧,我宁愿被打。”
说完,一屁股坐在了稻草上,一点儿也不像张小白那样讲究。
于是,狱卒便催促着已经从牢房里出来的宋止,“走吧宋公子,这地方啊,以后还是少进来的好。”
“官差大哥,可否再给我一点时间?”宋止轻语。
“你要做什么?”
“我想跟张公子说几句话。”
狱卒看了一眼正抓着木桩眼巴巴看着宋止的张小白,想了想,便应下了,说,“那你赶紧的。”
“多谢官差大哥。”宋止便走到张小白面前,与他说,“张公子,我先出去了,你在牢里记得好好吃饭,今天中午和下午的饭你都没吃,可别饿着了,身体是最重要的,而且牢里的湿气很重,很容易得风寒,对了,你也要记得
多喝点水,这样对你的嗓子也好,毕竟你是唱曲的,嗓子要是出了问题那就是大问题了。”
他一一交代着。
张小白倒是听进去,但还是一脸埋怨的看着他。
宋止继续说,“张公子,你放心,你要是没有杀人的话,一定也不会有事的。”
“你走开。”
“张公子……”
“都怪你,要不是因为你,也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我也不会被关进来,你真是个害人精。”张小白心里来气,恨不得冲破面前的木桩,将宋止好好打一顿。
宋止也很内疚,垂了垂目,“实在是抱歉,等我出去之后,我一定想办法救你。”
哟!
张小白眼睛顿时就亮了,说,“这是你说的,你可一定要想办法。”
“我宋止说话算话,绝对不会骗你。”于是,张小白就跟看到亲人一样,紧紧的抓着他的衣袖,说,“好,那我等着你救我。虽然我讨厌你,可是咱们好歹也做了一天的狱友,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出去后,可一定要拉我一把,我还不想死,也
不想在这大牢里待着,身上都快臭了。”
“好。”宋止非常肯定的应下。其实,宋止心里清楚的很,虽然说张小白现在是最大的嫌疑人,可经过这一天的相处,他觉得张小白是个挺有趣的人,为人也是刀子嘴豆腐心,而且并没有什么坏心眼,说话也直来直去,根本没有什么心
机,做事说话也好,也都带着一股傻气!
这样的人,根本不可能杀人!
更别说他还是个十分爱干净的人,手上但凡沾到一点脏东西都要喊天喊地好久,要他忍着这种洁癖去杀人,还将尸体的皮肉拔下来,这根本是不可能的。
所以,宋止是相信他的。
相信他没有杀人!
在宋止离开牢房后,张小白还十分舍不得的望着他。
一起被关了一天,多少也生了一些情分。
老乔坐在对面,看了一眼恋恋不舍的张小白,问了一句,“张公子,莫非王公子真的是你杀的?”
张小白一听,顿时就来气了,“我张小白要是真的杀人,第一个要杀的人就是你这老家伙。”
“这么生气做什么?”
“多管闲事,你就等着被打吧。”
“被打就被打,我也认了,毕竟我害了宋止。”
“哼!”张小白不再理会他了。
坐回自己原来的地方。
换了一个狱友,他真不习惯。
而且那老乔也没宋止看着顺眼。
张小白真怀念今天这一天。
也有点儿想念宋止。
想到这,他仰头看着头顶上的那扇窗户,口中嘀咕着,“宋兄啊宋兄,你可一定要来救我啊!我这条命,就算是交给你了。”
他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把希望都寄托在了宋止的身上。
……
宋止从牢里出来时,天已经很黑了。
他站在大牢外面很久……
望着面前的路觉得十分迷茫。
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要怎么去救张小白?
怎么给他洗脱罪名?
看守大牢的狱卒看他在原地站了很久,便忍不住问,“宋公子,你该不会舍不得走吧?”
他立刻回过神来,说,“不,我在想事情。”
“你都已经没事了,还不赶紧走。”
“走?走去哪儿?”
“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关我什么事?总之别堵在门口。”
“哦!”他应了一声,然后走了。
看得门口的两个狱卒都傻眼极了!
一人挠着脑袋与另外一人说,“你说那宋公子是不是有病啊?”
“什么病?”
“不知道,反正我觉得他有病。”两人看看着宋止远去的背影,皆抹了把汗!
第1083章 不懂得怜香惜玉
宋止离开义乌大牢后,不知不觉就去了景容和纪云舒所住的地方。
他想见见那位纪公子,看看有没有办法救救张小白。
毕竟那纪公子的本事,他是亲眼看见过的。
说话验尸,了不得!
晚上,客栈有好些人在一楼吃饭。
也还算热闹。
他进去后,在里面转了转。
也没看到人。
正准备上二楼时——
小二看到了他,便十分热情的迎了过来,问,“公子,你是吃饭还是住店?”
他客客气气的说,“我找人。”
一听说找人,小二脸色就不好了。
不吃东西,不住店,找什么人啊。
浪费时间。
小二问,“那你找谁?”
“嗯……不知道这里可是住着一位姓纪的公子?”
“姓纪的公子?”小二想了想,“好像有,好像又没有。”
“那……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呢?”
“应该没有。”
“可我见她住在这,那天,我还请他们吃过饭,记得吗?就在那张桌子上。”宋止指着一张桌子说。
店里每天进进出出这么多人,谁会记得那么多啊。
小二有些不耐烦了,上下打量了下宋止。此人衣着倒是十分整齐,可就是有些脏兮兮的,头发也有些许凌乱,脸上也还长出了胡子,看着不算邋遢,倒像是个没有收拾干净的人,更让那小二无语的是,他动了动鼻子,还能闻到从宋止身上散发出
来的一股不知所然的臭味,一阵一阵,不觉得恶心,就是很臭。
说宋止是乞丐不对,说他是正常人也有点儿不对。
小二顿了一下。
然后说,“这位公子,我是真的不记得你了,要不这样,你去门口站着,若本店真的有你要找的人,那人肯定会出去,或者进来的,你只管在门口等着就行。”
显然有些要驱宋止出去的意思!宋止却傻乎乎的听不明白,还一脸认真的说,“可是外面有些冷,而且这么晚了,若是她已经睡着了,我岂不是要明天早上才能见到她?我现在有急事,麻烦你帮我找找她的,不然,我自己上二楼去找找看
也行。”
“你这人真是奇怪,都告诉你没有了,你要是想吃东西就坐下来吃,想住店就住店,要是再这样,我就只能把你轰出去了。”
“我……”
宋止无辜极了。
他只是想找人而已,不用这么野蛮吧。
小二正准备将他给推出去,楼上就传来一道十分寒冷的声音,“让他上来。”
嗯?
抬头一看,就看到白音双手抱胸站在上面的围栏后,一双眼睛不带任何情绪的看着小二。
白音这种汉子,向来是小二最怕的人。
加上这几天跟白音接触,客栈里办事的人都知道了他的个性,那些小二就更加害怕他了,有时候上去送酒还是送饭,几个小二都要各自推半天才决定谁去。
现下白音这样一说,小二哪里敢推?
便与宋止说,“你上去吧。”
宋止认得白音,便上去了。
一上去,就拱手道,“壮士。”
“不用壮士来壮士去的,我也没为你做什么?”白音说。
“你替我抢回了钱袋。”
“不是我。”
是景容!
“你也帮我脱了罪。”
“那也不是我。”
是纪云舒!
宋止心里很感激他,偏偏这人不领情,看上去似乎也没有那么好相处。
毕竟,如果不是因为宋止这件事,他们估计早早就离开义乌去高定了…何故现在还在这里耗着。
然而——
白音不明白,问他,“你不是还在牢里关着吗?”
宋止回,“有一人说是他偷了我还给王君的包袱,所以大人关了他,放了我。”
“那也就是说你现在没罪了?”
“好像是的。”
当然是!
不然,以人家卓大人宁抓错,不放过的性子,根本就不会让你出来。
白音往客栈门口看了看,沉了口气,然后朝自己房间走去,头也不回的说,“进来吧。”
宋止便跟在他身后进去了。
还乖乖将门关上。
白音给他倒了一杯水,说,“喝完就走吧。”
宋止喝了口水,然后说,“我想见见那位纪公子。”
“你找她做什么?”
“我想拜托她帮帮张小白。”
白音眼眸中生了一团怒火,说,“我家那两位公子为了帮你已经耽误了时间,现在你还要他们帮别人。”
言辞有些偏重!
宋止有些不好意思,低了低头。
知道自己的要求似乎是有些过分了。
可他现在唯一能想到,也就只有纪云舒了。
他正欲开口说些什么,这时——
“咚咚……”
有人敲门。
白音以为是他们回来了,立刻去开门。
可是门外站着的却是李文姝!
那女子文文静静的,气质也好,往那儿一站便是一道风景。
白音只是眉头轻轻皱了一下,对眼前这个女子似乎没什么感觉。
但是李文姝在看到白音时,眼眸明显一紧,衣襟内的手同时也紧了几分。
虽然,她就是来找他的。
白音见她看着自己半天不说话,就主动问她,“你……有事?”
李文姝尽量保持着冷静的心态,不去刻意对视白音那道熟悉的目光,说,“我只是想来问问你的那两位公子何时回来?”
“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弟弟定是去找他们了,都已经这么晚了还没有回来,我有些担心。”
“哦!”白音沉默了一下,“放心吧,他不会有事的。”
“你敢肯定?”
“有我家公子在,他就不会有事,再说了,他是世子,没人敢对他做什么,你大可放心。”
李文姝想了想,她倒不是真的担心,只是想问问他何时回来?
毕竟,都已经这么晚了。
可问题绕了一下,似乎把她的主题给绕没了。
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看了里面坐着的宋止一眼,然后说,“那我就不打扰了。”
白音并没有挽留她的意思,点点头就将门给关上了。
不给她情面。
也不知说他是直男癌?还是不懂得怜香惜玉。
李文姝站在门口,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
心里还有些失望。站了一会便走了。
第1084章 知道谁是凶手了
门一关,白音还是面无表情。
他根本不知道李文姝的心思,更不知道那女子差点将他认成了另外一个人。
他重新坐回宋止对面,眸子冰冷。
而他们在门外的对他,宋止都听到了。
宋止便抬头说,“原来纪公子不在这里。”
“嗯,他出去了,不会这么快回来。”
“哦。”宋止又问,“那她去做什么了?”
白音沉了口气,喝了口水,说,“还不是因为你这件事,我家公子为了找出真凶,整天茶不思饭不想。”
宋止愧疚,“实在是对不住。”
“你若是觉得对不住就赶紧回去吧。”
“那张小白的事?”
“他要是没杀人,我家公子肯定不会让他有事,所以,你也不必来求。”
“那就好。”宋止终于松了口气,起身朝白音鞠了一躬,“那么就多谢壮士了,已经这么晚,我就不打扰了。”
“嗯。”白音点头。
宋止便出去了。
“等等。”白音突然叫住了他。
“壮士有何交代的?”
“你下去叫小二送两壶好酒上来。”
“好。”宋止爽快应下,又问,“可是你要喝什么酒?”
“小二知道。”
“哦。”
宋止下去后,立刻跟小二说了,又问了句,“这酒多少钱?”
“一两银子。”
一两啊!
对于宋止来说,这是很多钱了。
可他为了表示谢意,还是将身上仅剩的一两银子掏了出来,递给了小二,“这酒,当是我请那位公子喝了。”
说完,便走了。
从客栈出来后,冷风嗖嗖。
宋止抱紧手臂,回家去了。
……
另一边。
纪云舒说了一句“坟地”之后,朝与景容和跟屁虫李一起成去了义乌一处郊外。
此刻,天已经很黑透了。
郊外之地可以说伸手不见五指。
而且周围十分阴森,偶尔还能听到大风从树林草丛中刮过时传来的骇人响声。
直接让人后背一凉。
三人沿着林中小路往前走。
一人手中提着一个灯笼。
纪云舒和景容在前,李成在后。
李成平时的玩心很重,偏偏胆子不大。
他压低声音问前面的两个人,“你们大半夜跑这来做什么?这里有什么东西要找吗?”
纪云舒刚想说些什么,景容就将她的话抢了过去,他头也不回的跟李成说,“来这里当然是为了找东西。”
“找什么?”
“你说这里能有什么?”
“这里有个鬼。”
“没错,就是来找鬼怪的。”
呃。
李成整个人怔了一下,眸子睁大了几分。
脚步也不由的顿了一刻。
但又立刻追了上去。
“你是不是开玩笑的?”
景容,“没人会跟你开玩笑,你要是害怕的话,现在回去倒是也来得及。”“现在回去?”李成往身后一看,回去的路长得很,他一个人还真不敢,便咽了咽口水,赶紧跟上了他们的步子,紧紧的贴在景容的身侧,一边说,“你们也真奇怪,跑来这里找什么鬼怪啊?现在最重要的是
找出凶手才对。”
纪云舒一听,回了他一句,“我们就是来找凶手的。”
声音很轻。
但也足够让李成听到了。
他诧异,“你的意思是……杀人凶手就是那些鬼怪?”
“可能是。”
“可能是?什么叫做可能是?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纪云舒懒得回他。
景容则懒得回他。
李成继续在旁边说,“你们之前还说这世上没有鬼怪,作怪的都是人,怎么转眼间,就又有个鬼怪?本世子都快被你们弄糊涂了。”
“……”
还是没人回他。
很快,三人便到了树林的最深处。
灯笼的光线一点一点的照亮起来。
勉强能看得见眼前几米处的景象。
而灯笼这一照,差点没把李成给吓坏。
他手一抖,灯笼掉到了地上,又立马捡了起来。
因为这里……全都是坟墓。
“大晚上的怎么来这种地方?赶紧走赶紧走。”他往后退了几步,脸色极其难看。
纪云舒和景容却像是将他当成了透明人似的,根本不管。
二人在那堆坟墓里找了一会,最后脚步停在了一个坟墓前。
那坟墓前的墓碑上写着“亡妻赵庄儿”!
这是王君给她立的。说来也奇怪,赵庄儿是赵家胭脂铺的老板娘,有的是钱,按理说,她死后的墓应该是建得极好才对,而且也应该是在单独的一块风水宝地,可是她的墓却建得十分简陋,而且还是在一堆坟墓当中,这哪里
是有钱人的墓,跟穷苦百姓根本没有任何区别。
可见她走后,王君不仅吞她的钱,还将她的骸骨丢到了这种地方。
景容脸色凝重的看着坟堆后面的土,说了一句,“确实被人挖开过,土壤都是松的。”
纪云舒看了看,提着手中的灯笼靠近了几分,最后直接将灯笼放在了那堆土旁边,她蹲下身子,戴着自己早就准备好的手套,在土上翻了起来。
没人知道她想做什么?
景容只能陪着。
将手中的灯笼凑近一些。
李成怪异的看着两个人。
不明所以,甚至觉得那女人也太变态了,这么晚来刨别人坟堆上的黄土。
过了许久。
终于——
纪云舒找到了她想要的东西。
一株树叶。
那叶子已经蔫了。
她摘下一片叶子用手帕包好,收进了衣袖中。
突然——
后面有道影子从树丛中闪了过去。
速度很快。
像风一样。
景容听到动静的同时,刚想去追。
被立刻纪云舒拦住,“别追了,我知道是谁。”
嗯?
景容和李成齐齐的看向她。
“谁?”
她提着地上的灯笼朝刚才发出动静的那个草丛中走去,景容和李成跟在她的身后。
她说,“把灯笼吹灭。”
大家照做。
但灯笼吹灭之后,竟发现草丛的中有发光的磷粉。
一点点,并不多。
李成问,“为什么有这种东西。”
纪云舒眉色紧皱,沉默了一下,才说,“因为,这是我洒在那人身上的。”
“你洒的?什么意思?”李成问。
景容却听明白了,他问,“所以,你早就知道是谁了?也知道那人会跟过来。”
纪云舒点头。是的,她知道是谁了。
第1085章 李文姝的婚事
纪云舒知道凶手是谁!
那些发光的磷粉已经证明了她的猜测。
景容看着磷粉零零散散的延伸到了远处……
渐渐消失不见。
可见纪云舒洒的磷粉并不多。
凶手除非大幅度运动的时候才会从身上掉下磷粉。
李成赶紧将已经灭了的灯笼点起,着急的指着远处说:“我们还等什么呢?赶紧照着那些光点去在找啊!这样就能找到凶手了。”
跟着磷粉走确实没错!
这样就能找到凶手。
但——
景容却说:“那些磷粉不多,而且此处有风,磷粉必定会被风吹散,根本没办法跟踪。”
“那怎么办?”李成转而看向纪云舒,“你不是说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吗?那我们赶紧去衙门,让卓大人抓人啊!”
十分着急。
纪云舒心有顾及。
她说:“我就算知道凶手是谁又如何?这其中还有很多我没有弄明白的地方。”
“什么意思?”
“我要再确定一件事!”
……
胡邑高定。
平阳侯府。
平阳侯李文世正在府上宴请客人。
那客人倒也不是别人,是他的老友恭迟。
恭迟,现在是胡邑的内臣,被封左相!他几十年前与李文世同为一个军营,都是小将,二人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一起上过战场,一起经过过大风大浪。二十几年前,他和李文世一样,都是为如今的胡邑王打下江山的重臣,可以说是开国功臣
!所以胡邑王一登基,就封他为左相,相当于文官首脑,直接听命于胡邑王。
如今,二人在朝中的官位十分顶重。
胡邑王都要给两人薄面。
二人在朝中可以说同气连枝,掌控了大半个朝堂。
今日,李文世特意邀约恭迟来府上喝茶,说是喝茶,其实还另有目的。
下人正从后厨端来一壶热茶,到庭院中的凉亭里。
为二人倒茶!
李文世摆摆手说:“这里不需要你了,下去吧。”
“是。”
下人将茶水放下后就走了。
李文世笑着与对面的恭迟说:“恭将军,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恭迟也笑得合不拢嘴,“自然,这事就这样说定了!文殊是个好姑娘,我家士林能娶她为妻,是士林的福气。”
“恭将军说的哪里话,你家士林是个读书人,才高八斗,又长得一表人才,多少名门家的姑娘想进你恭家大门。倒是我家文殊,怕是配不上士林。”
“你我就不必互相客气了,现在你我能结为亲家,往后就是一家人了。”
“是是是。”李文世举起手中的茶杯,“来,咱们以茶代酒。”
二人喝了一杯。
恭迟放下茶杯,眉色上多了几分疑虑,问道,“对了,怎么这么久也不见文殊和李成回来?”
李文世沉了一声:“说是在路上遇到了事,可能会耽误一些时间,大概过几天就会回来了,你也知道,成儿性子洒野,路上不闹够,他心里就不舒服。”
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口气!
恭迟听完,说,“其实成儿这孩子非常聪明,只是性子稍微偏了些,毕竟年纪还小,很多事情不会考虑太多,但等再过几年也就好了!到时,他定会静心下来的,你也不要太劳心。”
“话是这样说,可……哎,不说这个看了,反正我只念着他别在外面闯祸就行!”
“成儿懂分寸,不会招惹什么的。”
“倒希望如此!”李文世叹息。
恭迟品完茶,又担心道:“文殊在书院里待了这么久,回来之后也不知道会不会适应?”
“这个倒不用担心,她虽然离开高定两年,可她不像别的大家闺秀那样矫性。”
“也是!”恭迟说,“文殊若是男儿,必定是你的左右手。”
说到这,便是他李文世心里最大的遗憾。他叹了声气,“可不是吗?文殊不仅聪明,也比许多男儿更有抱负,就是老天不开眼,错给了她一个女儿身。不过都已经这样了,也没有办法,就是成儿实在太不中用了,他若有文殊一半懂事,我也不会为
他操碎了心。”
李文世一共有三个孩子!大儿子李乔,现在朝中任重职,负责保护胡邑王和皇宫的安危,可以说是最接近胡邑王的人。胡邑王当年甚至想认李乔为干儿子,可那时众多事情挤压到了一起,所以也就给耽误了,胡邑王也没有再提起
。
李文世最喜欢的是女儿是李文姝,最操心的则是小儿子李成。
恭迟忽然又问,“对了,这门亲事你可有跟文殊提起过?”
李文世摇摇头,“等她回来再说。”
“她会不会不愿意?”“儿女的婚姻大事,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文殊这孩子向来乖巧,她必定会同意,何况,士林是个大才子,文殊喜欢读书,自小也喜欢那些文人,所以,又有何说不的地方呢?”李文世以为很懂自己
的女儿。
恭迟:“我倒是与士林说了,他一直就喜欢你家文殊,听我一提此事,他不知道多高兴。”
“那等文殊回来,我们就尽快将这件事定下来,免得夜长梦多。”
“没错。”
说完两家的婚事后,自然也该讨论到政治上的事了。
恭迟说,“对了,最近大王身体越来越不好了,多次传召我入宫商讨立储之事,我也不敢多提多说,只能听着,一边附和着说几句,免得大王多疑,以为我已经有主意了。”李文世摸了摸胡子,眯着眼睛想了想,“大王心中一直偏向三王子,可是二王子却是储君最适合的人选,这是人人心里都知道的事。加上这几年来,二王子立功无数,身后站的人也越来越多,三王子虽然得
到大王的偏爱,但毕竟有些地方不及二王子。大王心里不糊涂,他只是还在斟酌当中,向来,确实有很大可能性会立二王子为储君。”
“可是,你我是站在三王子这边的。”
恭迟带着提醒的语气说。
二人一直都是站在三王子那边的,毕竟,三王子深得胡邑王宠爱。是胡邑最大可能成为下一个胡邑王的人!
第1086章 绣字
李文世说:“那是自然!无论二王子再如何得人心,可三王子毕竟是正室所出,大王最在乎的就是血统,就算三王子再不济,到底朝中有人,大王不得不顾及这些。”
“那你的意思?”
李文世沉默了一下:“先等等吧,不到万不得已之时,切莫与大王推举三王子,否则到时候事有万一,我们就等于自掘坟墓。”
“嗯,我也是考虑到了这些,所以大王问我意见时,我只能一直打马虎眼。”
“这样最好。”
二人心里都清楚,现在觉得不能明着站三王子的边,否则,要是最后立了二王子,二人就等于是二王子登基后首先要铲除的对象。
这个险,不能冒!
李文世:“对了,你家士林一直与三王子走得近,这段时间你要劝劝他少去三王府。”
“嗯,我知道。”
z此时——
三王府。
后面的庭院里。
一位紫衣少年正在挥剑练功,一步一剑都十分扎实,但多少有些经验不足。
还有一名灰衣少年则坐在一旁的石桌上看书。
一文一武,分外和谐。
过了一会,紫衣少年收了剑,已经是满头大汗。
小厮赶紧给他递来一块帕子。
他则将手中的长剑往小厮手里一丢,用帕子擦了擦手后,就直接一甩。
小厮才刚刚接过那把剑,又立刻接住了帕子。
紫衣少年,就是胡邑的三王子!
而那看书的少年,就是恭士林!
三王子坐在到了士林对面。
恭士林将早早就倒好的茶往他面前一推,却头也不抬说,“喝点吧。”
“谢了。”三王子咕噜咕噜的将一杯水一饮而尽,不够,又重新倒了一杯。
恭士林继续看书,目不转睛的问z,“你现在整天都在练剑,难道不累吗?”
“累,当然累!”三王子直接坦白,又道,“可是你也知道,父王喜欢的是有才有武的人,老二手上功夫了得,父王夸了他许多次,我可不能输给他,当然得赶紧练一练。”
“他自小就练,你现在来得及吗?”
“我天生聪明,学什么都快,几个花招式而已,根本难不倒我,只要在父王面前耍一耍就行,我又不是要上战场杀敌。”
恭士林笑了一下,没有说话,将手中的书翻了一页。
过了一会。
恭士林突然眸子微微一沉,将手中的书放下,问了一句,“对了,怎么都这么久了,怎么也没有听你提起过那位王妃?上次见她还是在王宫的宫宴上。”三王子脸色一下就变了,捏着拳头往石桌上一捶,说,“你不提就算了,一提我就来气,原本,只要我娶了大临那位公主,父王一定会将王位传给我,偏偏那位公主的母妃和皇兄在大临接着出事,这坐大山
算是倒了,我还有什么指望的?”
“意思是……你一直都冷落着她?”
“不然呢?一个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女人,我难道还要留在身边不成?”原本三王子以为景亦会成为大临皇帝,那么,他只要娶了景亦的妹妹景萱,到时候,大临就是他背后最大的靠山,这如意算盘他早早就打算好了,这才求胡邑王给自己去大临求了亲,哪里晓得,这如今算
盘从景亦谋反失败的那一刻就算盘输了,输得一颗子不剩,可是大临那位公主,他不得不去娶。
恭士林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闭嘴。
继续看书。三王子起身,看着远处的天空,勾着阴险的唇角说:“不过,就算这样,也改变不了我是将来胡邑王的身份,老二再怎么努力,再怎么为胡邑建功,他今时今日做的一切,不过也是助我巩固了地位,将来,
我是王,而他……注定只能是那个为我守江山的人。”
三王子的眼神中充满了对权利的把控欲。
这样的他,与景亦又有什么区别?
后院西厢。
此处虽然看上去富丽堂皇,是有身份的人所居住的地方。
但里面,显得十分冷清。
屋子里,一女子就坐在里面。
她一身素雅清淡的衣裳,并没有华服着身,黑色的长发披散而下,只有一根简单的簪子挽着一点头发。
景萱坐在窗户前的贵妃椅上,正在专心的绣手中的一块帕子。
她绣的不是鸳鸯,绣的也不是牡丹和清竹。
而是字。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爱上了在手帕上绣字的习惯,从嫁到胡邑的这一年多里,她绣了很多字。
多到连她自己都不记得了。
而且那些字,她绣得非常好!
还记得当年那个刁蛮任性的景萱,哪里是个针线的温婉女子?
时间和经历,真的会全然的改变一个人!
府上的丫头端了一壶茶进来,放在了桌上后就又默默的出去了。
一出去,两个丫头便开始议论起来。
“你说这王妃从嫁到这里来之后,整天不是坐在院子里或者窗前发呆,就是坐在那儿刺绣,不绣鸳鸯,整天就绣一些字,你说这是为什么?”
另外一丫头往里面看了一眼,然后摇摇头,说,“这个我怎么知道,咱们做丫头的,也只能看着,不能说,不能问。”
“其实,王妃也很可怜,从嫁到这里以来,就见过三王子两次,换做任何一个女人都是受不了的。”
“可不是吗?”
两人都觉得十分惋惜。
屋子里。
景萱绣完了最后一针。
她嘴角微微勾着笑容,指尖轻轻的摸着帕子上的那个字。
是个“光”字。
绣了不到半个时辰就绣好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绣这个字,大概是喜欢吧。
她将帕子轻轻折叠好,放在了面前的桌上,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外面的那棵大树。
已经要入冬了!
树叶都已经黄了,正在一片一片的往下落。
因为昨晚下了一场小雨,地上的坑洼处还有一些积水,黄树叶落在水中,荡起了一圈圈细小的涟漪。
可景萱的心,却安静极了!
她很喜欢现在的生活。
喜欢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待着。只有这样,她才能将以前的事慢慢沉淀干净。
第1087章 景萱种花
冷风从窗外不停的吹了进来。
还带进来几片枯燥的黄树叶。
那树叶已经被虫子咬了很多窟窿眼。
斑驳可见!
一片小叶正好落在了景萱的手背上。
凉凉的!
轻轻的!
她静静的看了一会后,便将手背上的叶子捏在了指尖上。
细细的看着。
小树叶很扁,上面的细茎还看得一清二楚,指尖摩擦在上面的时候,还能清楚的感受到凹凸不平的质感。
并不觉得膈!
反而很舒服。
景萱不由的唇角微微一勾。
笑得十分好看。
她将手从窗内伸了出去,指尖轻轻一松。
那片轻轻的树叶便掉了下去,随即被风一吹,便斜斜的飘到了远处的地上。
地上还有一滩水。
树叶便飘在了上面。
荡起了一圈一圈的涟漪。
她就这样目不转睛地看着,然而眼神中却十分平静。
来到胡邑,已经一年多了!
这一年多里,她似乎忘记了很多事。
一些……她不想记得而又让人难过的事!
但今时今日,她依旧记得自己从大临出嫁那天,在细雨朦胧的山间亭中里,纪云舒与自己说过的话。
“好好活着。”
那四个字,至今也深深的烙印在她的心中。
不曾忘记过!
也是因为这句话,她丢下了那把本要用来自杀的匕首。
然后嫁到胡邑,苟延残喘的活到了今天。
是的,就是苟延残喘!
尽管她是胡邑人人羡慕的三王妃,可王府里的人都知道,她只是有一个头衔而已。
因为自己的夫君只与她见过两次面。
一次是在大婚上!
一次是在皇宫的晚宴上!
自此,她就等于是在守活寡。
也成为了王府里的笑话。
可这样的生活却正是她想要的,能安安静静的待在这座院子里,做个备受冷漠的王妃,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别人说她苦,甚至同情她。
她却乐得自在。
当然,在这一年多里,她也从身边丫头口中得知了有关大临的一些近况。
哪里知道,自己皇兄和母妃死后,大临还发生了如此多的事,好在,如今大临已经恢复了太平,所有的风波都过去了。
权力,就是这样。
它能成全一个人!
也能摧毁一个人!
她深深地叹了口气,目光抬向远处的天空。
今日的天,很阴沉。
一丝温暖气息也没有。
这时——
“王妃。”
伺候的丫头进屋唤了她一声。
她侧头看去:“怎么了?”
“王妃上次要的花种已经送来了,就在外面,是要拿进来?还是就放在外面?”
那是她之前命丫头去府外定的花。
那些花,多是大临的品种!
她除了在屋子里绣字以外,还喜欢种花,几乎隔上几天就会带花去花园里种。
这些爱好,已经成了她的习惯。
她看了看天色,说:“拿上东西吧,我们去花园。”
让丫头拿上种花的工具!
丫头说:“王妃,今天天气不大好,还是改天吧。”
“就今天去吧,我在屋子里的闷了这么久,想出去走走。”
“那好,奴婢这就去准备。”
便赶紧去准备种花用的工具了!
景萱也只是随意披了件外套,去了花园。
往常去花园的长廊是不会经过三王子所待的地方,所以景萱根本不担心会见到他。
甚至,她连三王子的长相如何都记得不大清楚了。
准确来说,过了这么久,她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自己夫君是胖是瘦?
是高是矮?
是丑是美?
性子是闷还是欢?
……
这些她都不知道。
然而这一次,不知为何,在她经过长廊去花园的路上,却撞见了迎面走来的三王子和恭士林。
那两人一边走,一边在说些什么。
二人都脸色凝重。
而在看到他们的那一刻,景萱立刻转身,与身边的丫头说:“回去吧。”
丫头也反应过来了,身子一怔。
大伙刚准备离开。
哪里晓得——
“站住!”
三王子的声音响起。
十分严厉。
一听,景萱立刻站住脚步。
但依旧背对着身后的人。
她虽没有回头,却可以想象到三王子此时的神色,必定十分不悦。因为就在当初大婚当日的晚上,他亲口与她说过,往后不准在府上乱走,更不能在没有他允许下就去找他,所以景萱也都是算好了他出府和回府的时辰,甚至是他经过的地方都算得清清楚楚,就是为了不
和他撞上。
偏偏今天就是那么的巧合!
三王子面色冷厉的走了过来,看着眼前女子的背影。
然后质问:“谁让你来这里的?”
听得出来,他是那么的不高兴。
景萱手心一紧,微微侧身,但低着头,始终没有看他。
欠了欠身,她说:“臣妾这就走。”
声音是那么的好听。
三王子问:“走?走去哪儿?”
“回屋。”
“那你这是要去哪儿?”
“去花园。”
“做什么?”
“种花。”
仿佛主子在质问奴才一样。
景萱依旧将头低着,没有直视他。
三王子眼神一紧,吩咐,“赶紧将头抬起来。”
他不喜欢这样看人!
正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景萱不敢不听话,于是乖巧的将头抬了起来,凝视上了眼前这个男人的视线。
是那么的冰冷。
那么的陌生。
这也是景萱第一次如此认真的看自己的夫君。
三王子长得气宇轩扬,五官十分立体,是个十分俊朗的男子。
虽说胡邑人是蛮夷,可他们的长相大多数都要比大临人更加出色。
当然,这些也仅限于皇室中的人!
因为胡邑百姓大多都与大临人长得相似!
然而三王子的眼神中却带了一些皇室之人的傲娇。
他盯着面前的女人,这也是他第一次这样看自己的王妃。
不得不说,这女人长得很好看。
而且很精致。
大临皇室的人,相貌还是不错的。
但长得好看归长得好看,三王子依旧严厉道:“你记住了,以后不要再往这边走,明白吗?”
景萱:“是。”
“但是见到我,不准不打招呼就走。”
“是。”
“去吧。”
“是!”景萱一连就回了三个“是”。
第1088章 少去三王府
三个“是”字!
可见景萱如今的地位是何等的低下!
这要是换作她以前的个性,哪里会这么乖巧?
必定会反抗回去。
但经历了这么多事,她早就已经不是那个刁蛮任性的姑娘了。
所以,她便带着自己的人乖乖离开。
而恭士林则一直站在三王子的身后,她经过恭士林的身边时,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径直的走了。
然而景萱并不知道,就在她经过恭士林身边的时候,恭士林的目光却一直追随着她。
眼神复杂。
很难让人看出什么来?
就在景萱的身影渐渐消失后,恭士林才上前去与三王子说,“阿拓,你这样对她是不是也不大合适?”
三王子叫那拓。
那是国姓!
那拓哼了一声,眼神一挑,说:“怎么不合适?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任性!
恭士林沉声:“可她毕竟是你的王妃。”
带着提醒的意思。
三王子不以为然:“这样的王妃留在身边一点用都没有,我何必要对她好?但凡她有一点利用价值,我也不会这样对她。”
说到底,还是利益!
对于皇室中的人来说,只有利益才是王道。
对于三王子的话,恭士林也说不上什么话。
毕竟不是自己的妻子。
也就闭嘴不谈了。
那拓看了他一眼:“我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听说你父亲已经替你向平阳侯提亲了,那李家的李文姝你不是一直都惦记着吗?现在好了,等她回来,你们就要成亲了。”
然而——
恭士林似乎并不是很高兴。
他沉了沉眸,往前走去。
那拓问:“你怎么了?”
“没什么。”没人知道,其实恭士林根本就不喜欢李文姝,小时候,他确实觉得李文姝是个才女而对其十分倾慕,可倾慕是倾慕,绝非是男女之间的喜欢,而他这个人,向来不喜欢解释太多,自己父亲和身边的人皆说
他喜欢李文姝,他沉默不语,别人就以为他是默认了。
其实,就算他坦白心意,明确告诉自己父亲说不喜欢李文姝,可到时候,他要娶的人,依旧是李文姝。
因为自己父亲和平阳侯一直都是站在同样的阵营里。
为了能让两家联系更加紧密,必定会联姻。
所以,无论恭士林是喜欢还是不喜欢,他都必须娶李文姝。
这都已经是定数了!
正是因为从小就清楚这点,他到现在也没有将自己的心意说出来。
在三王府里待了一会后,恭士林便回去了。
王府后院。
自从刚才见到三王子后,景萱的心就再也不能平静了!
她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觉得心头犯慌?
而且也没什么心思去种花了。
丫头看了,问:“王妃,可是要种在这里?”
景萱回过神来,看着丫头所指的一块空地,然后点了头,“就这吧。”
“是!”
景萱蹲下身,抓过那些花种,开始埋种。
她唤了声:“琪儿?”
被唤作为琪儿的丫头看着她:“王妃有何吩咐?”
景萱沉默了一下,才说:“三王爷……是个什么样的人?”
“王爷?”
“恩。”
琪儿在心里的组织了一会语言,才说,“王爷他……很聪明。”
“除了聪明呢?”
“这个……奴婢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奴婢一直都是在后院服侍的,没有近过王爷身边。”
景萱心思微沉。
琪儿看着他,忽然笑着说:“刚才王妃总算见到王爷了,往后,希望王爷能更加注意王妃。”
她却苦涩一笑。
继续埋种手中的花种。
不再说什么了。
这满园的花,都是她一株一株种的!
都是大临的花。
可见她的心中还是有些思念的。
而她如今唯一能想念的人,就只有自己的七皇兄和那位纪姑娘。
……
平阳侯府。
恭迟和李文世谈论完后,便回去了。
此时,李文世一个人坐在亭中。
继续喝茶。
过了一会,一个男子匆匆前来。
“侯爷。”男子低头拱手。
李文世喝了口茶,目不斜视的问道:“怎么样?”
“回侯爷,世子和小姐停留在边境小城义乌,暂时还不会动身。”
说道这,李文世的眉头顿时一皱:“暂时不会动身是什么意思?”
“世子在义乌接了一桩命案。”
“命案?”
“好像是一桩戏庄里的白骨案,因为义乌县令判错,所以世子接了过来,现在,应该还在查。”
李文世大怒。
手中的茶杯被重重放在了桌上。
“简直荒唐,官场上的事,岂是他能随意掺和的?”
气死了。
来人候在外面,不说话。
李文世:“他整天就知道玩乐,哪里懂得破什么案子?胡闹。”
那人说:“世子似乎认识了一个人,那人竟然能将白骨的生前像画出来,在义乌人人皆知。”
“哦?那是什么人?”李文世好奇。
“不清楚,只知道是从大临来的行商的人。”
“你去查清楚,那些是什么人?再让世子和小姐赶紧回来。”
“是。”
来人立刻去了。
李文世在亭中坐了许久——
另一边。
恭迟回到家中没多久,恭士林也回来了。
下人说:“公子,老爷让你去偏厅。”
恭士林似乎已经知道自己父亲找自己是什么事。
便点头去了。
一去,就看到恭迟脸色凝重的坐在里面。
“父亲。”
“坐吧。”
恭士林便毕恭毕敬的坐在了旁边,不发一言。
“你又去了三王府?”
“是。”
“以后少去。”
恩?
恭士林不明,说:“为什么?”
“最近朝堂出了些事,会有一些影响,所以在事情还没有解决之前,不要再去三王府。”
“是。”
“还有,你和文殊的婚事,等她回来之后,我就尽快给你们安排。”
“这么快?”
恭迟看着自己的儿子,说:“你不是应该高兴吗?”
高兴?
他从来就没有说过自己喜欢李文姝。
但——
他还是点了头:“孩儿当然高兴,李姑娘人很好。”
“这是你的福气,今后我们两家就是一家人了。”
“是。”
从小到大,没人真的懂他。就是最好的兄弟三王子那拓也不懂他。
第1089章 你去帮我办件事
义乌。
纪云舒、景容和李成三人从赵庄儿的坟地回到镇上时,天都已经蒙蒙亮了。
清晨,初冬的街道上薄雾缥缈,空气中带着凉气,入鼻刺骨。
因义乌是商客来往最为密集的小镇,所以尽管天还没有完全亮开,就已经有许多马车进进出出了。
路边的商贩也都陆陆续续摆好了摊子。
“又香又热的牛肉面!”商贩一边下面,一边扯着嗓子在喊。
三人忙活了一晚上,出城进城走了这么久,早就累了。
便在那家牛肉面摊上坐了下来。
“累死了。”李成一屁股坐在板凳上,招手吩咐面摊老板,“赶紧给我们弄点吃的,多加点肉。”
“好嘞。”
三人围坐一张桌子。
李成看上去十分疲惫,但纪云舒和景容却还很精神。
老板上了面,“三位客官慢用。”
李成饿得前胸贴后背,狼吞虎咽,吃得十分美味。
纪云舒也吃了起来。
景容却静静的看着。
没有食欲!
反而将自己碗里的牛肉夹给到了纪云舒碗里。
看着十分亲!
偏巧这一幕,正好被李成看到。
他好奇的目光在他们身上看了又看,虽然以他阅女无数的经验,心里早就知道纪云舒其实是个女的,但,他搞不懂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而且,为何纪公子明明是女子,却要伪装成男人?
心里的困惑在此刻便越来越大,他忍不住问了,“你们……是什么关系?”
景容眉梢一勾,抬着冷漠的眸子看向他,“很好奇吗?”
他狂点头!
确实好奇极了。
景容冷声道:“有些事情知道的太多,对你没有好处。”“你越是这样说,本世子就越好奇!”李成的兴致像馋虫一样顿时被勾了出来,他眯着眼睛猜测起来,“看你们长得也不像,应该不是兄弟!行为上不像主仆,也不像债奴,更不像知己朋友。可是除了这些以
外,就只剩下……”
李成勾着唇,笑得极其猥琐。
嘿嘿!
景容冽眸一凛:“成世子还是别猜了。”
他偏不。摸着下巴继续猜测:“你们的关系尚且不谈,可是,你们说是来胡邑做丝绸生意的,但我也没见你们带着货物,反而一辆马车、几匹烈马,还有几个看上去凶神恶煞的随从,这阵仗,哪里是来行商的啊!依
本世子看,你们定是打着做生意的幌子故意掩盖着什么,就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你们的身份,莫非……你们是江洋大盗?还是土匪贼人?”
景容:“……”
纪云舒完全将他当成了空气,继续吃面。
李成继续在老虎头上拔毛:“你们该不会真的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是不是因为杀了人?所以才伪装成商客的身份逃来胡邑避难?”
真是越说越离谱。
都什么跟什么?
景容的脸色渐渐沉了下去,他看着一脸困惑的李成,眸中泛起了寒意,说:的“是,我们确实杀了人。手上沾染的人命不止一条,甚至,还有很多人因我们而死。”
认真至极!
呃!
那一刻,纪云舒吃面的动作停了下来。
她侧眸看着景容,知道他的意思!
而李成则后背一凉,“你是在和我开玩笑的吧?”
“你觉得我像是在跟你开玩笑吗?”景容反问,冷眸紧紧的看着他。
李成手心一紧,咽了咽口水,尴尬一笑,“得了吧,你们看着也不像是那种凶残的人。”
说完,他就开始埋头吃面。
早知道就不问了!
景容没有说谎,自己确实是“杀人凶手”。
这几年来,他手里染了许多鲜血、许多条人命。
还有那些挚友因他们而死!
那种感受,李成是不会懂的。
纪云舒打破了沉静:“走吧。”
景容点头起身。
“你们要去哪儿?”李成立刻抬起屁股跟了上去。
纪云舒:“回客栈。”
“案子不查了?你不是说卓大人给你两天时间吗?而且你既然已经知道凶手是谁,就应该赶紧将他抓起来,至于有没有证据,到时候再找也一样,万一他逃走了怎么办?到时候岂不是大海捞针了?”
“成世子放心好了,凶手不会逃走的。”
恩?
“什么意思?”
纪云舒没有说得太明白。
回客栈的路上,纪云舒跟景容轻声细语说了些什么。
景容眉心轻皱,脸上闪过一丝诧异。
但立刻就点头应下了。
到了客栈后。
白音一夜未睡,一直坐在一楼等他们。
见人一来,立刻起身迎了上去。
“怎么去了这么久?”他担心问道。
纪云舒:“我们没事,只是去查了些事情。”
“办完了?”
纪云舒沉默了一下,没有回答他的话,只说,“我先上楼休息。”
便上去了。
“等……”李成打算跟上去,但立刻被景容拦住。
最后只能眼巴巴的看着纪云舒上了楼。
李成立刻推开景容,“你拦着我做什么?”
“她说要去休息,你没听到吗?”
“听到了,可是你们怎么一点也不着急?”
“着急没用!”景容坐到桌前,拿着白音之前点的酒喝了起来。
李成无奈,挥袖道,“算了算了,你们不着急,本世子也懒得瞎操心,回屋睡觉去。”
便上去了。
白音在景容对面坐下,问,“怎么回事?”
景容皱了皱眉,与他说,“你去帮我办件事。”
“什么?”
景容与他耳语两句后,白音立刻去了。
也不知道是去办什么事?
……
李成上了楼,刚推开自己的房门,就看到李文姝正正的坐在里面。
并且一脸不悦。
“阿姐。”
李文姝严厉的看着他:“你还知道回来?”
“我……”
“你到底去哪了?知不知道我很担心?要是你出了事,我怎么跟父亲交代?”
李成坐到了李文姝对面,嬉笑道:“我能有什么事啊!”
“简直是在胡闹。”
“阿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现在要查案,很忙的。”他喝了口水。
李文姝无奈至极,严肃道:“我们在义乌停留了这么多天,不能再继续耽误时间了。”“阿姐?”
第1090章 劝导宋止
李成看着她,正要开口说什么——
李文姝打断了他,起身道:“你别再找什么借口了,命案的事有县官去管,与你无关,我已经命人收拾好了东西,今日我们就走。”
命案没有查清楚,凶手没有找到,李成怎么能走?
“就最后一天,后天,后天我一定跟你走。”他恳求道。
但李文姝态度坚决,“今天必须走,你赶紧收拾一下。”
她准备出去。
“阿姐!”李成拉着她,“要是父亲怪罪下来,我一人承担就是,绝对不会连累阿姐的,就再等两天,后天不管如何我一定与你走,到时候我们加快行程就是了,阿姐,你就应了我吧。”
李文姝叹气,“你……”
“阿姐,求求你了。”
可怜兮兮。
李文姝向来拿他没办法。
也架不住他那双可怜的眼神。
最后——
答应了!
“好,就再给你一天时间,后天早上,必须走。”
“阿姐最好了。”
李文姝叹了声气。
走了。
李成乐呵呵的笑,打了个哈欠。
累了一晚上,他赶紧上床休息了。
而景容则一直坐在一楼大厅等待白音的消息。
他点了一壶酒,小酌了几杯。
这时——
背后传来一声,“壮士。”
声音有些熟悉。
转头一看,就看到了宋止。
宋止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点的衣裳,头发也已经梳理整齐,书生气质十足。
长得也很俊朗!
他朝景容走了过来,行了一礼。
景容见到他,“宋公子已经出来了。”
“是啊,昨天有人去了衙门,说那包袱是他偷走的,大人这才放了我。我以为是上天眷顾我,哪里晓得,今晨出门,碰到了赵家班的人,他们告诉我,说是壮士你帮的忙,我这才特意过来谢谢你。”
“不必客气。”
“要的要的,我宋止何德何能,得到你们几次相助,我就是拿命来还,想必也还不清。”
“宋公子确实是客气了。”
“哪里哪里,该谢还是要谢的。”
景容虽与他接触不多,却知道此人的性子如何,说白了,就是有着读书人的执拗。
有板有眼!
直男癌!
景容问,“宋工资可还有别的事?”
宋止说:“瞒不过壮士,其实……昨天我已经来过一次,是希望壮士和那位纪公子也帮忙救一救张小白,我想,他也是无辜的。”
“他确实是无辜的,所以你不用担心。”景容直接肯定的告诉他。
嗯?
宋止诧异,弯腰问道,“可有证据?”
“没有。”
“那……怎么证明他没有杀人?”
因为张小白昨晚关在牢里!
可凶手却跟着他们去了赵庄儿的坟地,所以,张小白不是凶手。
等有足够的证据证明凶手另有其人后,张小白自然可以无罪释放。
但——
景容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便用手指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位置,说,“宋公子坐下来说。”
宋止又行了一礼,这才坐下,眼巴巴的看着景容,想听他怎么说。
景容道,“总之案子很快就能结了,宋公子不用为张小白担心。”
“那就好,多谢壮士。”
宋止吃了一颗定心丸。
景容笑了下,倒了一杯酒给他。
宋止其实不大爱喝酒,单单是那味道到了鼻尖就不舒服,但是此刻他又不好拒绝,只能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酒入口,那种味道难以形容。
他整张脸都皱到了一起。
毛孔也都紧缩到了一块!
景容一看,才反应过来自己给他倒的是酒,歉意道,“实在不好意思,在下喝惯了酒,竟糊里糊涂的给你也倒了杯酒。”
“无碍。”宋止甚至还说,“冬天到了,喝点酒可以暖暖身。”
这说辞也是没谁了!
却又莫名觉得很有道理。
于是——
景容行了坏主意,又往他的酒杯里倒了一点。
宋止依旧不好拒绝。
二人也开始小讨起来。
景容说,“宋公子文采斐然,作的诗也是一绝,在下更是有幸看过你的诗册。”
宋止羞涩,垂了垂目光,说,“实在羞愧。”
景容念道,“野初蒲云山,近黄桑连枝,故人望西楼,茶酒思一寸。这首诗我最喜欢。”
“那都是很久以前写的,我自己都快不记不得了。”
“你写得一手好诗,如今却去做故事郎,难道不觉得可惜吗?”
“有些事情也是说不定的。”
“以你的才华,绝非只是义乌之流。”
“多谢壮士如此抬举,只是宋某知道自己有多少本事,说到底,百无一用是书生啊!”“我与你的想法却不一样,你若有才能,就应一展所长,正所谓,灯芯燃尽落于夜,良田千亩是于家,伞雨可将避,车马可行急,无论是东西,还是个人所长,这一切,不都是为了行此事之利吗?你既然有如此才华,又为何要甘心隐避?若你能用自己所学的东西造福百姓,这才是价值。就好比那卓大人判案,他证据不足就可定人死罪,恐怕之前还不知道有多少冤狱,但是试想一下,倘若你有朝一日你能高
中,身上落得一官半职,将来顶了卓大人做了义乌的县官,以你的为人,定是义乌之福。”
宋止非常认真的听着他说的每一个字。
似乎,心头有些动摇了。
他必须承认,景容说的都对。
他要是当了官,绝不会像卓大人那样乱判。
景容见他在思忖,便继续说,“当然,这也只是在下的建议,决定到底还是在你自己手里,无人能左右一二。”
宋止感激,“壮士一言,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这番话,宋某记下了,自会好好斟酌。”
景容笑笑。
这会,白音回来了。
他看到宋止也在的时候,愣了一下。
心想,那小子昨天来了一次,今天怎么又来了。
白音走了过来,在景容耳边耳语了几句,然后将一样东西塞进了他手中。
景容收进衣袖中,与对面坐着的宋止说,“宋公子,我还有事,就不留你了。”
宋止说:“可是与这有关的事?我能帮上什么忙。”
他是真心想帮忙。……
第1091章 水烟死亡的直接原因!
宋止想帮忙。
眼巴巴的看着景容。
可他除了写诗写戏本以外便一事无成!
能帮上什么忙?
还这么瘦弱!
当然,景容自不会这样直接说出来,只道:“此事,可能你帮不上忙。”
“只要宋某能帮到一丝,那也是帮。”
“你还是回去吧。”
“我……”
景容便起身上楼去了。
宋止本要想追几步,白音便像一堵墙一样堵在了他面前,脸上写着“止步”二字。
不知道为何,宋止有些怕他。
不由抿了抿唇,脚步顿在了远处,只得看着景容上楼的背影。
而景容刚到纪云舒门口,门便开了。
休息了一上午,纪云舒脸色红润,精神许多。
她像是知道他来敲自己的房门似的。
“好了?”她问。
景容勾唇微笑,带着一丝小小的傲娇之气,将白音给他的东西递给她:“我何时让你失望过?”
哎哟!
看你得意的。
纪云舒绯红的唇上缓缓溢出了一抹笑意,将东西接了过来。
是一本册子!
上面记录着某些东西。
她拿着进了屋。
景容也午后的跟着进去。
她专心的看!
他就坐在一旁静静的喝茶,不打扰她。
大概过了两盏茶时间,
纪云舒看完了,然后递给了景容:“你也看看。”
这会,他便专心致志的看。
她则在旁喝茶,不作打扰。
等景容看完后,他轻轻合上,神色紧皱的说了一句话:“看来这里面确实大有乾坤。”
纪云舒说:“何止是乾坤?这还是一段悲情的故事。”
景容叹气,点头。
究竟那上面写着什么?
为何会让他二人有如此感慨?
顷刻后。
纪云舒问:“我要的另外一样东西呢?”
景容:“已经办好了。”
“那走吧。”
她刚要出去,景容便起身拉住她的手,关心道:“倒也不急,你可以再休息会。”
“我哪有那么虚弱。”
“你没明白我的意思。”
“恩?”
景容紧紧的握住她的手,那原本冷厉的眸子沉了下去,带着一丝担忧,认真道,“我知道让你撇下这桩案子不管是不可能的,但你可知,你越是矫矫不群,我就越是担心。”
他这一说,纪云舒也就明白了。
她身上有着与别人不一样的魅力!
摸骨画像着这样的技能足够让她引来许多人的注意,可他们本是低调来胡邑,纪云舒越是厉害,他们就越是处境困难。
纪云舒说:“你说的我都不明白,放心好了,等这件案子办完,我们就立刻离开义乌。”
算是给景容吃了一颗定心丸。
于是,二人便下了楼。
楼下,宋止还在。
他眼巴巴的看着他们下来。
然后迎了上去,朝纪云舒行了一礼:“纪公子。”
纪云舒对他在这里一点也不意外,说:“宋公子现在已经脱了罪,怎么来这?”
“我想与你说声谢。”
“从认识你当天,你就一直在与我们说谢,其实不用这么客气。”
“要的要的,宋某知道无力回报,只想尽自己所能报答你们,若是有什么能帮忙的地方,我一定赴汤蹈火。”
“其实,就算你不来,我也打算去找你。”
“恩?”
什么意思?
纪云舒没打算说得太明白:“我们正好要出去,宋公子也一块去吧,待会再说。”
“好!”宋止很高兴自己能帮到忙。
景容也没有再继续阻拦宋止。
几人便离开了客栈。
一出去后,宋止就好奇的问了句:“现在去哪儿?”
“义庄!”
义庄?
那不是放死人的地方吗?
去那儿做什么?
他不要多问,只能跟着去。
到了义庄。
纪云舒、景容和白音进去了。
宋止却在门口愣了一下。
这才跟上。
屋子里,景容的四个侍卫都在。
“公子,已经挖出来了。”
挖?
什么东西挖出来了?
一看,就看到一张大桌上摆放着一具骸骨。
刚挖出来不久!
上面沾的土还是新鲜的。
纪云舒扭头白音:“确定是水烟的尸骸?”
白音肯定道:“确实,不会有错。”
这具骸骨是水烟的?
王君的妻子!
五年前得病了!
只是——
纪云舒挖出她的骸骨做什么?
她已经带上了准备好的手套,打算检查骸骨。
景容则吩咐大家都出去,不要在旁打扰。
宋止虽然很想帮忙,可面对那具白骨,他却束手无策,只能和众人一块在外头等着。
心想:纪公子要自己帮什么忙呢?
一直琢磨着。
而此刻,景容正负手站在院子里,目光看着进入义庄门口那颗高大的树。
微风拂过,落叶纷纷。
入冬了!
空气里透着凉,他轻沉着眸子,神色泠然。
此番此景,异国他乡,到底有些感触。
可那种渐渐泛起的情绪又极好的被他压制下去,静静等待纪云舒验尸结果。
白音则抱胸依靠在一边的柱子上。
不苟言笑!
那些侍卫,也都在门口乖乖的站着。
谁也没说话!
宋止朝里面看了一眼,正好看到纪云舒拿着那些骸骨在检查。
十分专注!
他心头一颤,立刻将目光收了回来。但也充满了好奇感,那位纪公子白白嫩嫩,不像是生意的,更不像在江湖上行走的,明明一脸书生气质,偏偏对那些死人骸骨颇有研究,究竟以前是做什么的?为何能摸骨画像,单单一具白骨就能将其生
前像画出来?此等本领可比那些骨科大夫和画师厉害多了。
必定不是什么“凡人”啊!
尽管他满是困惑,但到底不是多嘴的人。
所以,也就没问!
里头。
纪云舒正在仔仔细细的观察桌上那具“新鲜出炉”的骸骨。
死者的死亡时间是在五年前,年纪大概才二十出头,确实是王君的妻子水烟。
从白骨上的一切特征来看,并不是中毒!
她将头颅抱了起来,上面沾着很多湿泥。
一双白色手套立刻变得肮脏不堪。在经过一系列的检查后,她发现骸骨的其中一根肋骨有明显的挫伤,不是被重物打击造成,而像是有人用力推了一掌后导致的。头颅后脑的枕骨上则有一个圆形裂痕,是被什么东西撞击和挤压过的痕迹,
并且力道很大。极大可能就是造成水烟死亡的直接原因!
第1092章 看戏?
为了证明水烟死亡的真正致命伤。
纪云舒命人取来了少量的白酒、干净的白纸和一些樟木汁。
然后在死者的头颅上进行了以前进行做的实验。
用以验证骸骨枕骨上的伤口究竟是致命伤?还是旧伤?
她先是将樟木汁涂抹在枕骨上,再又泡了白酒的纸覆盖在上面。
等了一会后。
沾了白酒的纸上显示出了淡淡的浅红色。
也就是说,这个伤口是死者死前造成的。
是致命伤!
她得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心里却十分沉重。
尽管这个结果是她早就想到的。
但心里依旧如同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
此刻,她可以肯定,水烟的死,就是整桩命案的开端所在!
可以说是导火线。
她将手套脱下,将骸骨用白布罩上,整理一番后,便出去吩咐那几个侍卫:“你们守在这里,不要让任何人靠近那具骸骨,等案子结束后再好好葬回原处。”
“是。”
“还有,待会让看守义庄的人为死者上几炷香。”
“是!”
侍卫严肃应道。
语声整齐。
景容闻声过来,看了里面一眼,才问她:“已经验好了?”
“恩。”她点了下头,然后看向宋止,“宋公子,在下要你帮个忙。”
这就是之前纪云舒说的“就算你不来找我,我也要去找你”的原因?
宋止挺胸,很郑重的说:“只要宋某能办到,你尽管说。”
“我需要你……替我重新写个新的戏本。”
新的戏本?
困惑。
……
于是那天,宋止按照纪云舒的要求,重新写了一个新的戏本。
一直写到了晚上。
新戏本才终于完成!
交给纪云舒过目。
纪云舒看完后,十分满意。
然后让白音带着新的戏本出去了,并且也交代了些事情。
第二天。
纪云舒一整天都待在客栈里。
案子也不查!
甚至提都不提。
看上去悠闲自在。
景容则问宋止要来了几本戏本,在屋里看了起来。
宋止便像个接受批评的孩子一样坐在他对面。
等待景容发表“读后感”。
那些戏的剧情其实写得普普通通,甚至没什么可看性,难怪宋止吃了这么多年的“土”,当然,这不怪他写得不好,只怪他写得太文艺。
写得太诗词歌赋了!
只钻辞藻,不钻剧情。
自然就没什么可看的了。
加上宋止不愿趋之若鹜,打死不肯写那些俗本。
但,他毕竟是个文人嘛!
宋止见景容看得如此认真,红着脸说:“实在羞愧,我所写的怕是入不了壮士的眼。”
景容目光轻抬,道了一句:“文辞好!”
“人人都这么说,可是情况却一言难尽。”
“自会越来越好的。”
“或许吧。”宋止欲言又止了一下,说,“其实你昨天跟我的,我想了一晚。”
一听,景容放下手中的戏本,认真问他:“那你想得如何?”“虽说官场黑暗,我若参加科举,考得功名,日后怕会深陷迷局。但也如你所说,灯芯燃尽落于夜,良田千亩是于家,伞雨可将避,车马可行急,我若有此本,应当一展所长才对,若能为官,必要为百姓谋
福祉。”
可见,宋止是打算去参加科举了!
景容明白他的意思:“三月春闱,还有两三个月,来得及。”
“等案子一结,我就打算启程去高定。”宋止做好了决定。
“那在下就提前祝贺你前程似锦。”
“多谢壮士 。”
“你不必一直喊我壮士,我姓景。”
“景公子。”宋止抬手作礼。
总是客客气气的。
景容没有告诉他自己也要去高定,心想着等此事过去后,大家便分道扬镳!
牵扯太多终归不合适。
这时——
一道声音传了进来。
“你们怎么还不去办正事?”
是李成。
他疾步走了进来。
神色着急。
宋止一见到他,立刻起身行礼:“成世子。”
李成不喜欢那些虚礼,手中的折扇扣在宋止的手肘上,往上轻抬,“我又不是大人物,行什么礼啊!”
“上次多谢成世子出手相助,不然,宋某恐怕已经被判了罪。”
“举手之劳而已。”李成扬着眉,上下打量着他,说,“看来卓大人办事效率还不错,这么快就把你放出来了,还以为那老家伙会关上你几天。”
这个……
宋止不知怎么接他的话!
李成也不再跟他闲聊,转而看向景容,问:“我刚才去敲小公子的门,她不肯给我开,你们到底在做什么?眼看着太阳就快要下山了,两天时间就快到了。”
典型的急性子!
以作提醒。
景容看了看天色,沉默了一下,说:“时间还没到。”
“就快了!”
“快了是多久?”
“这……”李成语塞,舔了舔嘴唇,一屁股坐到凳子上,倒了杯水,咕噜喝下。
他注意到景容面前的几本戏本,抓起来就看。
看了几页后,眼睛一亮,问:“这是谁写的?写得真好看!”
写得真好看?
正所谓,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宋止写的剧情再烂,也有几个歪瓜裂枣喜欢。
比如——李成!
宋止不好意思道:“这是我写的。”
“你写的?好家伙,真是个人才。”
“哪里哪里。”
“不用谦虚!”李成继续看。
完全看进去了。
成了宋止的小迷弟。
直到夕阳西下。
纪云舒出了房门。
白音也已经从外面回来,跟她说:“都已经安排了。”
“可有差错?”
“放心吧,我亲自盯着的。”
“那就好。”
纪云舒便去了景容的房间。
门一开,就看到三个大男人此刻正挤在一间屋子里。
围着桌子各自沉默。
画面有几分喜感!
辣眼睛。
宋止依旧是第一个起身的人,十分有礼。
李成则还捧着戏本在看。
皱着眉头思索接下来的情节。
甚觉里面的故事荡气回肠!
景容看向纪云舒,又看了一眼白音,已然明白。
纪云舒微微一笑,与三个大男人说:“走,一块去看戏吧。”
看戏?
李成一听,立刻将戏本放下,转身问:“看戏?看什么戏?”“当然是好戏啊!”
第1093章 《鬼娘葬夫》!
这个时候去看戏?
是不是搞错了?
李成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但景容和宋止却一点也不惊讶。
几人出了门,准备出去。
李成刚要跟着下楼,就被他阿姐叫住。
“你又要跟着他们去哪儿?”她担心李成又彻夜不归。
“去看戏。”
“看什么戏?”
“不清楚!”
“你听着,我不管你们要做什么?也不管这案子能不能查清楚,总之明天一早,你都要跟我回高定。”李文姝态度坚决。
“知道了。”李成无奈,眼珠子一眼,又说,“阿姐,反正你这些天待在客栈也无聊,不如跟我们一起去看戏?”
“没兴致!”李文姝拒绝。
“好不容易来一趟义乌,整天闷在房间里会闷出病的,明天一早我们就要走了,不到处看看,岂不是可惜了?我可是听说义乌各大戏班唱得戏极好,比高定那些戏班唱得还好。”
“都说了不……”去字还没说出口,她就看到了楼下的白音,顿了一会,忽然改变了主意,说,“好吧。”
李成也没想太多,只当她是忽然起了兴致。
便拉着李文姝下了楼。
一行人一块出了客栈。
去看戏!
此时,义乌大牢。
张小白从狱卒口中得知,卓大人只给那位纪公子两天时间找凶手,要是两天时间一到,再没有别的证据证明凶手另有其人,那么,就要定张小白为凶手了。
所以,他在牢中担心了两天。
根本休息不好。
觉不睡!
饭不吃!
水不喝!
整天心头难安!
眼看着这会都已经天黑了。
两天时间就要到了。
那也就意味着,他会被卓大人当成杀人凶手,被判死刑。
到时候,人头落地。
那还了得?
一想到这里,他便担心的抓着自己的脖子。
浑身发怵。
而对面牢中的老乔这几天这休息得很好,吃嘛嘛香。
他看着张小白那副模样,说:“张小白,你就别担心了,宋止说了会救你的。”
“救我?”张小白瞪着他,哽咽道,“可他连影子都没有,指不定一出去就不再管我了。”
“宋止不是这样的人!”
“他就是这样的人,都说书生怕死,他也不例外。”
“你怎么能这样说他呢?宋止人好,我偷了他还给王君的包袱,害得他坐了几天冤狱,他都没有怪我。”
“这是两码事,不要混为一谈,你懂什么啊!”
老乔无语,拍了拍大腿:“我不说了。”
便靠在背后的墙上,呜呼大睡。
张小白则在牢中来来回回的走着。
双手时不时紧搓在一块。
时不时摸着自己的脖子。
非常担心!
他可不想背负那种莫须有罪名。
“宋止啊!就只剩下几个时辰了,你可一定要帮帮我,等我出去后,我一定给你当牛做马。”
双手合十!
对着那扇小小的窗户祈祷。
而县衙的后堂内。
卓大人也在等待结果。
他神态凝重的盯着外头。
等着时间一到就判案。
一个官差进来,禀报:“大人,我已经去看过了,那位纪公子这两天去了义庄一趟,其余的时间里都在屋子里睡觉,根本不查案子。”
“睡觉?”
“是啊!今天还睡了一整天。”
“可是她去义庄做什么?”
“不清楚,她的人在义庄看着,我们也不好明着去打听。”
卓大人便眯着眼睛琢磨,手指轻轻的扣在手边的桌案上:“她到底要做什么?口口声声说案件另有隐情,怎么偏偏一点也不着急?”
奇怪!
想了好一会,也想不出一个究竟来!
而这时,一个官差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
喊了一声:“大人!”
卓大人:“什么事?”
“那位纪公子说,让你一块去看戏。”
卓大人霍然起身,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不可思议,说:“都这个时候了,还要本官去跟她看戏,简直是在胡闹!”
袖子一挥。
官差巍巍颤颤的说:“大人,成……成世子也在。”
呃!
这张王牌真的什么时候都管用。
卓大人一听李成也在,哪里还敢拒绝!
立刻扯着官袍说:“走走走,去看戏。”
官差又立刻拦住了他:“大人等等。”
“你拦着本官做什么?”
“纪先生还说了,让您……在门口悄悄的看。”
“悄悄的看?”
这是个什么鬼?
卓大人咽了咽口水,碍于李成在场,他不敢不照办。
只有答应悄悄的看。
便带着几个官差去了。
……
纪云舒等人去了戏庄。
去的是赵家班的戏庄。
一进去,陶班主就赶紧出来迎接。
因为出了这么多事,陶班主整个人憔悴了很多,也没什么精神。
十分颓废!
他已经打算等这件事过去后,便将赵家班解散。
以后,可能也要改行了!
他看了看前来的人,有男有女。
各有来头!
“几位是来办案的?还是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要问我们?”陶班主声音沙哑的问。
纪云舒那道:“班主,我们是来看戏的!”
陶班主愣了一下,“公子不要跟我开玩笑。”
“在下没有开玩笑,确实是来看戏的。”
“哎,出了这么多事,我这戏班早就办不下去了,哪里还有戏?你看看周围,根本就没人看?”陶班主叹气。
一般这个时候,戏庄看戏的人都已经满了。
但现在,却十分萧条!
纪云舒的来意很明确:“我们不都是人吗?只想看看戏,没有别的意思。”
“这……”
在陶班主为难之际——
景容拿出了一锭金子,往他面前递去。
“班主,我家这位小公子谁家的戏庄都不去,偏来你这戏庄,是因为真的喜欢看你们赵家班的戏,今日,就当是我们包了场,如何?”
那可是一锭金子啊!
戏班一个月的收入!
陶班主一向是见钱眼开的人,尽管现在人很沮丧,但看到钱,没有不赚的道理。
于是——
咬咬牙就接了。
问:“可是,你们想看什么戏?”
景容看向纪云舒,询问她的意见。
纪云舒肯定道:“《鬼娘葬夫》!”
呃!
陶班主大吃一惊。“什……什么?”
第1094章 看卿将在地底化骨成烟
好端端的怎么看《鬼娘葬夫》?
戏班里在场的人也都大吃一惊!
就是因为这出戏,所以闹了命案…赵家班才沦落到现在这般地步。
现在纪云舒说要听这出戏,不就等于在他们枪口上撒盐嘛!
陶班主确认了一遍:“公子,你确定……是《鬼娘葬夫》?”
“没错,就是这出戏。”
“这……不如换换吧。”
“不换了,就是《鬼娘葬夫》!”纪云舒十分肯定。
陶班主脸色不大好,说:“但是王君已经死了,张小白现在又还在牢中,生角怕是没人唱。”
景容说,“就算这样,想必一定还有人能顶替的吧。”
“有是有,但就是怕……唱得不好。”
“唱的不好没事,我们不介意。”
“可是……”
“别可是了。”
陶班主坚持说:“小曲她身子不好,还在休息,恐怕也唱不了。”
纪云舒说,“换别人也行,只要能开嗓的,都行!”
标准降得很低。
总之,这场戏,他们今天是看定了!
最后,陶班主也无法再拒绝了,加上有那一锭金子捧在手里,也就只好应下。
然后开始紧锣密鼓的让人准备起来。
纪云舒等人便直接坐在了一楼,等待着开戏。
李文姝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多少有些好奇!
但是更多的,却是打探。
心里有几分警惕。
李成拉着她独自在一张桌上坐下。
“阿姐,这里怎么样?”
“还好。”
“听说他们的《鬼娘葬夫》唱得极好。”
李文姝眯着眼睛,看向用帷幔拉起来的台子,说,“那桩白骨案就是在那台子上发现的?”
“是,就在那儿。”李成说。
嗯?
“当时你也在?”李文姝问。
“不在啊!”
“那你怎么知道?”
“听的。”李成说。
汗!
李文姝不再问他,目光不经意间看向坐在另外一边的白音。
那男人总是板着一张脸。
不苟言笑。
脸上写着“生人勿近”!
白音似乎注意到有道目光正看着他,他侧眸看去。
正好对上了李文姝的目光!
四目相对。
顷刻间,李文姝心虚的挪开目光,衣襟内的手不由的紧了几分,然后目不转睛的看着台上。
等待开戏。
白音也没有想太多。
收回了目光。
此时的后台。
戏班里的人已经在化起了妆。
换上了衣服。
全都紧锣密鼓的扮上了!
突然有人开始说:“那几个人也太奇怪,别的戏不看,偏偏要看《鬼娘葬夫》,明知道出了那种事,真是晦气。”
有人立刻附和:“可不是,还不怕出事吗?”
“凶手都还没有抓到,万一等会真的出了事怎么办?我还不想死。”有人特别担心。
“你可别吓我。”
“我才不吓唬你呢。”
……陶班主也知道大家心里害怕,便安慰说:“我知道你们担心,可这估计是我们戏班最后一场戏了,大家都好好唱吧,等唱完了,那公子给的钱,我全部给你们分了,所以都打起精神来,说不定以后就没有再
在一起唱戏的机会了。”
说到这里,众人不免有些感伤。
毕竟在赵家班待了这么多年,现在却要散了,岂会不难过!
便各个打死精神,做最后的演出。
此时,高大力也正在化丑角的妆。
其实,他只有前两幕的戏份罢了!
他独自一人走到后台的帘子处,将帘子撩起一角,目光往前面看。
正好就看到纪云舒等人坐在那儿,不由的,他的眼神一点点收紧,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让人猜不透。
很快,开戏了。
戏庄的灯笼被驿一盏盏灭掉,只留下了台上那几盏。
营造出了一幕恐怖的气氛。
台上的帷幔缓缓打开。
和之前看的《鬼娘葬夫》一样,先是大婚成亲,后是戏中的梁生遇到了富家小姐香心,二人夜夜缠绵。
直到第四幕——
原本这一幕,应该是梁生化了个十分狰狞的妆容,为了前途和金钱,为了和有钱小姐香心在一起,而在饭菜中下药迷晕了自己的娘子芙蓉,随后划烂了她的脸,就将她推下了一口枯井中,芙蓉惨叫一声!
可是——
这一幕,却改了!
改成了梁生与芙蓉吃了最后一顿饭,二人伤感交谈,彼此心里都有所感触。
随后,梁生起身唱道:“夫心今日有所倾,妄不得娘子怪之。”
芙蓉含泪唱:“我处寒身不如那人贵,君亦狠心将我弃。”
梁生却心意已决,起身离开。
芙蓉拉住他,求他留下。
启料,梁生用力一推,掌心正好击在她胸前的肋骨上,导致芙蓉整个人往后倒去。
后脑猛烈撞击在了桌子尖锐的角上。
“砰”的一声。
芙蓉当场死亡。
梁生被吓。
脸色苍白。
为了掩盖罪行,梁生便对外谎称娘子是病死的。
纪云舒冷静的看着,并不觉得意外。
微微摇了摇头。
皱眉道,“演的没有特别出彩。”
宋止听到了,问,“是不是我写的不对?”
“不,宋公子写得很好。”
原来,这戏就是纪云舒让宋止改的新戏本。
高大力在演完第二幕后,就一直站在后台看台上的情况。
他并不知道,为何这戏突然改了?
台上的人虽然还是原来的妆容,可是……总感觉换了人。
但是他们的唱腔却没有变!
此刻,高大力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他抓着帘子的手狠狠的紧了几分。
青筋可见!
一双深凹的眼神也越来越沉。
带着杀气和恨意!
盯着台上的生角梁生。
而不止这一幕改了,后面的好几幕也全都改了。
没有什么芙蓉从井底爬出来的恐怖情节,而是忽然将所有的焦点都集中到了一个丑角身上。
一个……和高大力化着一模一样妆容的丑角!
原来,那个丑角一直喜欢着芙蓉。
他怀疑是梁生为了和香心在一起,所以杀了芙蓉。
因此,他穿上了芙蓉生前最爱的衣裳,装扮成了芙蓉的模样,为了报复梁生而杀了香心,岂料那晚,正好被梁生撞见,便大喊自己见了鬼。
之后,丑角又杀了梁生。
最终将他们二人的骸骨都埋在了黄土里。丑角唱:“看卿将在地底化骨成烟,我只得掩泪为你埋黄土。”
第1095章 凶手无疑
“看卿在地底化骨成烟,我只得为你埋黄土。”
与之前鬼娘子的唱的那句“看夫君在树下脱骨化成烟,我只得在坟前为你种黄土”十分相似。
只是一个是唱君!
一个是唱卿!
而新戏最后的这两句被那丑角唱得十分凄惨。
含着泪!
戏的最后,丑角拖着长长的水袖缓缓离开了戏台。
这场戏也到此结束!
该戏的曲子也停了。
整个戏庄十分安静。
没人说话,没人发出任何响声。
这场戏,似乎让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中。
纪云舒坐在原位上,她在等……
景容面色严肃的坐在她对面,他也在等……
等人!
直到——
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帘子后缓缓闪了出来。
那人走到了台前。
目光复杂且沉静的看着眼前的人。
也就在他从后台出来的那一刻,众人的视线也都纷纷落在了他的身上。
这人,是高大力!
他还穿着那身洗得干干净净丑角的衣裳,双肩搭下,双臂无力的垂在两侧。
以至那长长的水袖都拖到了地上。
拂起了一丝尘!
白色的袖口也弄得肮脏不堪。
与此同时,陶班主和戏班里的人都围了上来。
都看着他。
这是一场早就为他准备好的新戏!
只有他一个人蒙在葫芦里。
见他走来,纪云舒缓缓起身,凝上了他的目光,神色冷静。
高大力没有惊讶这场意外的戏,反而冲着纪云舒笑了一下。
随即拿出一块帕子,开始擦拭自己脸上化的妆。
红红绿绿的颜色夹杂着汗粒,被他的帕子一擦,全都揉到了一块。
颜色都沾到了帕子上!
他那张脸,也因此尤其的狰狞。
宋止别过眼,叹了一声气。
带着十分惋惜的意思。
景容却很冷静,他不需要做什么,只需静静的坐着就行。
喝着赵家班准备的那些粗茶!
而李成,他因为没有看过《鬼娘葬夫》之前那个版本,所以并没有察觉到这出戏有什么异常?
但是看到那丑角此番奇怪的行为,以及众人的反应,不免心生困惑,口中轻声嘀咕了一句:“这是怎么回事?”
不是说看戏吗?
怎么大伙弄得这么凝重?
相较于他,李文姝却看明白了。
她是个敏锐性极强的女子。
从第四幕开始,她就已经觉得有些不对劲。
因为,她听到了当时纪云舒和宋止的对话。
所以,在李成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她好看的眉心微微一挑,轻声道出了三个字:“戏中戏!”
“什么是戏中戏?”
“也就是局中局。”
“局中局?”李成糊涂了!
不懂!
眼巴巴的盯着自己的阿姐看。
李文姝则笑了一下。
觉得有趣。
自己这一趟没白来!
心里也对那位即将要破案的小公子充满了好奇。
她,是谁?
他们,是谁?
李成没有得到她的回答,所以也没再继续问下去。
免得阿姐嫌他罗嗦。
只好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那个丑角和纪云舒身上。
默默的看着、听着。
只见高大力将沾满颜色的帕子抓住手中,横着两道粗狂的眉,看着纪云舒,问她:“你是怎么知道的?”
声音犹如从深渊地底传来一般。
深沉寒冷。
让人不由得指尖发麻。
面对他的问题,纪云舒神色平静。
只是抬手指向他的手腕。
恩?
高大力垂目看着自己的手腕,皱眉不明。
别说他不知道,戏班那些人其实也不清楚。
纪云舒行了两步,走到戏台前,看着台上摆放的那堆黄土。
背对着高大力!不急不慢的解释起来:“其实一开始,我对这桩案子还有存有很多的困惑之处,甚至可以说一点线索都没有。直到我看见小曲姑娘手腕上的红点时,才终于明白过来。”说着,她转过身,继续说,“小曲姑娘
告诉我,一旦她碰到一种名为紫夜花的叶子时,手腕上就会起那种密密麻麻的小红点,可是这段时间里,她根本没有碰过紫夜花的叶子,而那种花,也只有在极阴寒之地才会盛开,比如……坟地!”
坟地!
她说完这两个字的时候,明显能听到周围有人唏嘘的声音。
毕竟那种地方,说出来确实让人后背一凉。
高大力没有打断她的话。
让她继续说下去。纪云舒:“可是小曲说了,她这段时间里根本就没有碰过紫夜花。而偏巧的是,那天衙门在审理张小白的时候,我因无意间撞了你,你在扶住我的时候,我发现你的手上也有类似、甚至是一模一样的红点,跟小曲的症状完全吻合。可想而知,你们都对紫夜花十分敏感,也就是说,你们很有可能碰到过同样的东西,也就是紫夜花,或者是跟紫夜花有关。当时,我心里就有了一个假设。于是当晚,我就去了赵
庄儿的墓地,发现她坟墓上的土壤中就有这种花,我心里的假设也就得到了肯定。”
刚说完——
李成着急问:“什么假设?”纪云舒说:“你们可能不知道,其实导致你们手腕上会起红点的原因,根本就不是紫夜花的叶子,而是叶子上的雾水。所以我想,凶手定然是在挖赵庄儿骸骨的时候,坟墓旁紫夜花叶子上露水渗透到了骸骨上,所以小曲姑娘在《鬼娘葬夫》最后一幕去埋黄土的时候,碰到了死者的骸骨,这才导致手腕生了红点。而除了小曲姑娘碰了以外,你也碰了,可是,在白骨被发现,从抬到衙门这段时间里,你没有没
有碰到过,又怎么会生小红点,唯一的解释,就是在白骨埋进黄土之前,你就碰过,我才猜测,你很可能就是凶手。但是我不敢肯定,更不能因为你也有此等症状就断定你是凶手。所以我在从小曲姑娘房间出来后,就在你身上洒了少量的磷粉。那天晚上,你跟在我们身后,一起去了赵庄儿的坟地,却被我们发现而匆忙逃走,因为身上的磷粉洒落,地上都是光点,就才肯定,你就是
凶手无疑!”
你就是凶手无疑!
结果一下!
众人哗然。没想到,他就是凶手。
第1096章 破案(一)
戏班里的人昨天在接到《鬼娘葬夫》新的戏本时,其实都很惊讶。
可是里面的情节却让他们不得不联想到高大力,加上还特意交代过,此事绝对不能被高大力知道,就更是将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高大力。
所以从昨晚到上台唱戏这段时间里,大伙都隐瞒不说!
此刻纪云舒说出高大力是凶手无疑四个字的时候,大家心里虽然有些准备,但还是惊了一把。
李成直接起身走了过来,指着高大力:“原来你就是凶手!是你杀了人!”
十分气愤。
高大力却很淡定。
仿佛在听一件与自己毫无相干的事。
但从他的表情上来看,他对纪云舒说的这些已然是接受了。
便问了一句:“既然你都已经知道了,那为什么不叫人来抓我?”纪云舒说:“因为,我知道你不会逃走,如果你要逃,早就逃了,更不会将王君的和赵庄儿的骸骨搬到戏台上,让这么多人看到!何况,我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弄明白,比如……你为什么要杀赵庄儿和王君?
你和水烟又是什么关系?所以,我还要继续查下去。”
“那现在呢,你弄清楚了吗?”“我找人去查了你,原来,你和水烟都是祖籍砚台县人,而在她认识王君之前,其实你们就已经认识了。她在来义乌前,是在一家青楼里做姑娘,是你用尽一切办法将她赎了身,之后,小曲到了义乌,你也
跟着她一起来了,但是自从来到这里,你们就再也没有私下联系过,仿佛完全不认识的两个人,这个疑惑我现在也不明白。我又去查了水烟的骸骨,发现她的肋骨上有挫伤,后脑的枕骨上也有一个死亡性的撞击口,才断定,这极大可能是王君想和赵庄儿在一起,故意杀了水烟,然后对外说水烟是病死的,但是你知道真相,所
以一心想为她报仇,这才先后杀了王君和赵庄儿。”
纪云舒用的是十分肯定的语气。
高大力听完后,又笑了!
他不知道,原来自己的故事,竟然会被一个外人拿捏的那么准确。
他看了看周围,此时,一双双目光正盯着自己。
仿佛在看一个十恶不赦之人。
那些与自己工作这么多年的“同事”们,也都带着惊讶和恐惧的眼神看着自己。
让他不由的冷了心。
在他们眼中,自己是个变态却凶残暴力的凶手。
他再次一笑,恍然:“所以这出戏,就是演给我看的。”
纪云舒:“我请宋公子连夜写了新的戏本,送来给赵家班,让他们到时候只管按照上面的唱就是,但此事,不能告知你。”
“也就是说,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
“准确来说,是的!”
戏班的人都知道了,就他不知道。
高大力:“没想到啊!我以为我的计划天衣无缝,但还是被你看出了破绽。”
几乎每个凶手都会这么说。
纪云舒:“已经到如今地步,你还不愿意将你的事情说出来吗?”
“我的事,我的事……”高大力一句句的重复着,高大的身子摇摇欲坠,他紧紧的捏着拳头,眼里充满了痛苦。
那张妆容已花的脸紧紧的拧到了一块。
他双手无力的吊在身侧,迈着抖颤的步子走到了戏台的正前面,高高的仰着头。
微微闭上了眼睛。过了好一会,他吸了一口气,语气沉重的说:“我跟烟儿……确实很早很早以前就认识了,她出身青楼,是个烟花女子,每天,都过得十分痛苦,而我,是青楼里的一个厨师,从看到烟儿的第一眼,我就已
经喜欢上了她,喜欢她的所有。可是她常常跟我说,她是个不干净的女子,配不上我,但我根本不在乎这些,为了她,我什么都愿意做!我用尽一切办法将她从青楼里赎了出来,没多久,她就撇下我孤身来到义乌,我随后也跟着她一起来了。可她却说,因为自己那不堪的过去,她想彻彻底底的忘记掉,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肯再跟我有所来往
,我就只能一直默默的守着她,最后,眼睁睁的看着她嫁给了王君,我……却什么也不能做。”
说到这里,他又恨又痛!
声音颤抖得越发厉害。
在场的人都屏住呼吸,继续听。高大力缓缓转身看着纪云舒,那原本痛苦的眼神中渐渐充满了凶残可见杀气,继续说:“可是突然有一天,王君告诉我们,烟儿死了!只有我不信,因为我知道烟儿不可能是病死的,所以,在她的尸体下葬
后,我把她的尸体挖了出来,我看到了她头上的伤,是王君杀了她,是王君杀了她!是他和赵庄儿联手杀了她,根本不是戏里所说的失误。”
大声吼着。
额头上青筋直爆。
纪云舒问他,“既然你知道水烟是被他们所杀,那你为什么不报官?”“报官?”王君一脸苦涩,“她人都已经下葬了,何况……我是挖出她的骸骨才发现的,在别人看来,我才可能是凶手,所以,根本没人会信我。我发誓,我不仅要杀了他们,我还要将他们的罪行公诸于世,
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是杀了水烟的凶手,我就只能一直等!就在三年前,我得知赵庄儿患了肌骨症,如果她死了,那么所有人都会认为她是病死的,根本不会怀疑到我身上,那天晚上,我就扮成了烟儿的样子,悄悄去了他们家,将赵庄儿用枕头活活捂死,哪里知
道,却被进屋的王君撞见,他以为我是烟儿的鬼魂来索命,当场吓得半死,口口声声的喊着有鬼。他怕自己杀害烟儿的事被人知道,所以也谎称赵庄儿是病死的,就没人怀疑到我。
至于王君,我也一直在找机会杀他!也在等一个机会,将他们罪行告诉所有人,直到《鬼娘葬夫》这个戏本出现的时候,我知道,我的机会终于来了。”
他哈哈大笑。心里的恨和痛苦仿佛在这一刻得到了满足。
第1097章 破案(二)
他等了五年,终于等来了这个机会。“偏偏那么巧,《鬼娘葬夫》的前几幕根本就是在讲王君和烟儿的事!也许是上天在帮我,让我可以利用这一点,将王君和赵庄儿杀害烟儿的事告诉所有人!所以那天晚上,我一路跟踪王君到了宋止的家,我在外面等了一会,就看到宋止追着王君出来,我就悄悄跟在王君后面,在他回去的路上将他杀了。我剁下了他的手指,拔下了他的皮肉,眼睁睁看着他只剩下一堆血淋淋的白骨。我又将赵庄儿的骸骨给
挖了出来,将他们拼成了一具,然后趁着没人注意,把骸骨悄悄埋进了那堆黄土里,我就是想告诉你们,就是他们杀了烟儿,他们该死!”
此刻,高大力一脸狰狞!
完全变了一个人。
哪里还是那个老实巴交的汉子!
果然,这就是一场戏中戏!
一场虚假和现实交织的戏。
戏中,梁生为了前程,为了和香心在一起,不惜残忍的杀害了自己的妻子芙蓉。戏外,王君为了和赵庄儿在一起,杀了与他同甘共苦的妻子水烟。
戏中,芙蓉的鬼魂去找梁生和香心复仇。戏外,高大力扮成水烟的样子杀了王君和赵庄儿。
一切,都极尽讽刺!
也透着悲凉。
纪云舒说不上同情,也不说上惋惜。
在此之前,她见过了无数的生死离别、爱恨情仇。
也经历过比这更悲痛的事!
以至于皮囊下的那颗心,早已坚硬无比。
如今,高大力大仇已报,心里沉重的结也终于放下。
他仰头含泪,无比释怀道:“我终于替烟儿报了仇,现在……我也该去陪她了。”
说完,他从自己水袖中抽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匕首。
将其拔出,对准了自己的脖子。
生无可恋。
“烟儿,我来了!”
他手腕一紧,锋利的刀口正要抹向脖子——
“啊!”
戏班里的人看到这一幕,皆骚动起来。
同时传来一阵惊恐的尖叫声。
然而下一刻,景容便捏起手中的杯子,朝高大力的手腕准确无误的丢了过去。
高大力手腕吃痛,手指一松,伴随着杯子的落地声,那把匕首也掉到了地上。
这才没让他自刎成功。
但高大力已有一颗赴死的心,他紧咬着牙,准备弯腰去捡。
偏偏景容快他一步,脚尖一勾,将地上的匕首踢开,然后擒住了他的双手,往后一翻。
高大力被他牢牢扣住!
“放开我,让我去死!”
纵使高大力块头再大,力气再猛。
也没能挣脱景容的束缚。
“你就算要死,也不要死在我们面前!染了一身血,晦气。”景容冷声说。
汗!
敢情这厮的点在这里。
高大力挣扎无果,满脸死灰。
哭泣喊道:“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死,我要去陪烟儿……”
惨绝人寰!
突然——
一行官差从外面冲了进来。
“抓起来!”领头的官差大喊一声。
景容便松开了高大力,将他推给了那几个官差。
几个官差将他牢牢架住!
动弹不得。
而他,丝毫没有反抗的意思。
脸上和眼神中更没有任何求生的欲望。
浑身无力!
卓大人紧随其后走了进来。
官袍带风。
从戏开始的时候,他就一直在外面悄悄的看。
直到高大力已经承认了罪行,这才进来抓人。
卓大人扬高音调,说:“高大力,你既然已经认罪,本官现在要将你缉拿归案。”
高大力抬着赤红的眸子,求死心切。
“杀了我,现在就杀了我!”
“放心,你手里有两条人命,足够你死好几回了。”卓大人抬手吩咐,“把他带走!”
官差准备将他带走——
倏地。
“慢着。”纪云舒的声音响起。
她走到高大力面前,眸子清冷,问他:“你真的以为,水烟是因为那些不堪的过去,所以才说配不上你吗?”
呃?
“……”高大力瞪大眼睛看她。
“你又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在为她赎身之后,她要撇下你孤身来义乌?”
高大力一怔:“你……什么意思?”
纪云舒深吸了口气,认真之际的说:“倘若她心里对你有那么一丝感情或者感激,她就一定不会做得如此决绝。”
呃!
一语惊醒梦中人!
所以,水烟是在利用他,利用他为自己赎身。
高大力眼眸一缩,冷笑:“不可能,不可能,烟儿不是这样的人。”
他不信!
纪云舒:“其实,你心里一直就很清楚。”
“不是的……”
“事到如今,你又何须再自己骗自己?”
自己骗自己!
高大力笑得十分苦涩。
恍然间,仿佛从天堂掉到了炼狱。
“不……不可能,不可能……”他口中一遍遍的抗拒着。
可在他的心里,却已潜意识的接受了这个一直以来自己都十分清楚的事实。
最后,官差押着他离开了。
案子,也终于真相大白。
卓大人倒是松了口气。
但是,他又觉得脸部火辣辣的疼,因为凶手不是宋止,也不是张小白。
这就等于自己打了自己一巴掌。
差点就真的判了冤案。
他走到纪云舒面前,十分恭敬,“纪公子,多亏了你。”
还有敬佩。
纪云舒轻描淡写道,“谈不上谢,只希望卓大人今后办案能多些耐心,在没有十足的证据之前,不要随意结案。”
用的是“随意”二字。
卓大人立刻说:“是,纪公子说的是。”
这时,李成走了过来,抬着手中的折扇打了卓大人一下,说:“卓大人,你这官当的也太草率了,要不是人家小公子的话,这案子就成了冤案。”
“成世子……”
“等本世子回高定后,一定要跟我爹好好提一提。”
“呃!”
卓大人吓得脸色都青了,赶紧说,“成世子,本官自知有些不足,日后自会极力补过来,还请世子手下留情啊。”
深深的鞠了一躬。
李成瞅他一眼:“像你这样断案,以前还不知道判了多少冤案呢!到时候,一桩一件,全部都给你翻出来,看你还老不老实。”卓大人心肝肝都在颤啊。
第1098章 敢情……自己被耍了!
李成看卓大人一副脸色苍白的模样,不忍继续吓唬他。
摆摆手:“行了,现在凶手已经抓到,你还不赶紧回衙门去处理,难道还想本世子将这桩案子也一并告上去?”
“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啊!本官这就去。”
卓大人转而又向纪云舒鞠了一躬,这才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了戏庄。
其实,李成也只是吓唬吓唬他罢了,他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可以去告一个官。
何况,他又不是官场上的人, 就算将这件事告诉了自己父亲平阳侯,平阳侯忙朝堂上的事都忙得半死,哪里有功夫去管理地方官员!
所以,刚才这番话,也就是给卓大人敲敲警钟。
转而,李成走到纪云舒面前,给她竖了个大拇指,说:“小公子,没想到短短两天时间,你竟然找到了这么多线索,我都被你蒙在鼓里,本世子佩服!佩服!”
拱手。
纪云舒当即回了他一礼,“不敢当。”
“敢当,敢当!”
无语!
这时——
有人喊了一声:“班主。”
闻声看去,就看到陶班主身子倾斜,由人搀扶着。
已然是被此事的真想打击了!
大伙扶着他坐下,他缓了好一会才缓过神来。
随即长长的叹了一声,说:“真是造孽啊!我赵家班究竟是得罪了哪路神仙?竟落得今日这般地步。死的死,病的病,坐牢的坐牢,现在杀人凶手,还是我赵家班的人!哎……”
一场《鬼娘葬夫》,让赵家班走上了鼎峰!
也是因为《鬼娘葬夫》,让赵家班从此跌落谷底!
成也是它!
败也是它!
……
当天,纪云舒等人从赵家班离开时,已经是后半夜了。
白音和宋止分别提着一盏灯笼走到最前面。
李成和李文姝走在中间。
纪云舒和景容走在最后面。
街道上熙熙攘攘还有一些行人。
周围也有几家商户和客栈开着门。
灯笼一盏一盏的往前延伸……
一路上,冷风轻拂。
众人不禁裹了裹衣裳。
景容看着身侧瘦弱的女人,悄无声息的便握住了她冰冷的手。
心疼不已。
纪云舒的手被他握在温暖的掌心内时,她没有避开,任由他握着。
忽然——
李成转身看来。
纪云舒立刻将手缩了回去。
毕竟,两个男人牵着手,成何体统?
算什么?
景容看着仿佛是因为做贼心虚而脸颊泛红的纪云舒,不由的笑了起来。
俊朗万分。
好在,李成并没有注意到。
他冲着纪云舒说:“小公子,明日我就要回高定了,待会回客栈,我们好好喝一杯,怎么样?”
“在下不喝酒!”
“哪有大男人不喝酒的!”李成朝她走来,“今天案子破了,是件好事,应该好好庆祝一下。”
“在下不喝酒!”
纪云舒再次强调道。
“别这么扫兴啊!”
“并非扫兴,还请成世子不要为难我。”
“我怎么会为难你呢!”李成抬手,准备往她肩膀上搭去。
然而——
还没碰到纪云舒的肩,景容寒厉的目光便朝他横扫过去。
正好撞上李成那双泛笑的桃花眼。
猛地,李成的手戛然而止!
没出息的放下了。
他总觉得景容身上带着压迫人心的气势,那种气势,非常人所有。
说白了,就是有点怕!
所以,他心里一直对景容等人的身份困惑不已。
充满了好奇。
他赶紧挪开目光,巴了几下嘴皮子,尴尬笑了下:“不喝就不喝嘛!来日方长,今后肯定还能再见。”
纪云舒笑笑。
不语!
而这一路上,李成说了很多。
大概是因分离将至,难免有些不舍!
而走在前面的李文姝,因为自己走在白音的身后,因此,她的目光便大胆的落在了白音结实的后背上。
她无法忘记白音的眼神。
挥之不去!
深深的印在脑海中。
理智也一遍遍的告诉自己,千万不要深陷进去。
那人,只是一个与自己毫不相识的人!
……
宋止与大家告别之后,就提着灯笼回了家。
大伙也回了客栈。
各回各房。
李成本还想跟纪云舒说些什么,但是碍于景容在,只能无奈作罢。
回到房间,纪云舒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行李。
却从衣服里掉出来一块东西。
“咚”的一声,砸在地上!
捡起来一看,才发现是一块小玉牌。
很精致!
上面还刻着一个“南”字。
她记得,这是当初从锦江去京城路上时,因她帮一个胡邑商客的夫人剖腹取子,对方作为感谢给她的。
这么久过去,她几乎都快遗忘了自己身上还有这块玉牌。
“南?”她口中轻语。
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咚咚咚……”有人敲门。
她便将小玉牌随手塞进了衣袖中,转而去开了门。
景容站在门外。
他说:“我已经吩咐下去,明天响午离开。”
纪云舒纳闷:“不是一早出发吗?”
景容的目光朝李成所住的房间看了一眼,说:“他们明天一早走。”
言外之意,就是不想跟他们碰到一块!
不要有过多的交集!
纪云舒明白可:“那你早点休息。”
但——
景容不走!
他双手忽然抓着门框,身子往里面倾去。
凑到了纪云舒面前。
二人的距离尽在咫尺!
“怎么了?”纪云舒抿了抿唇,深邃的眸子看着面前这个俊冷的男人。
景容看着她精致的脸蛋,唇角微微一勾,说:“那个叫李成的可一点也不傻,他知道你是女的。”
“我知道。”
“所以……”
纪云舒微微扬了下下颌,抢过他的话题,坚定的说:“所以有你在,我不担心。”
显然这话对景容来说,十分受用。
瞬间将他心里的醋坛子给盖上了!
他唇角渐渐泛着笑意,“我喜欢你说这样的话。”
二人目光凝视!
然后,景容整个人往纪云舒的面前靠得更近些。
做出要亲吻她的动作!
纪云舒没有躲避,只是本能的闭上了眼睛。
衣襟内的手轻轻的捏在一起。
眼看着……二人的唇要碰到了一块。
可——
景容却停了下来。
纪云舒迟迟没有等来他“侵略”,却能感觉到从景容鼻尖处扑到自己唇上那厚重的气息!
她缓缓睁开眼睛的时候,便凝视上了景容那双温柔且揉着笑意的目光。
敢情……自己被耍了!
她刚心里泛怒,景容便伸手在她头上轻轻揉了下。
他喜欢这样的纪云舒!
喜欢她带着小脾气的样子!
不等纪云舒说话,他将唇凑到她的耳畔,温柔的说:“好好休息。”
便走了!纪云舒关上门后,也不由的笑了……
第1099章 这是我新写的戏本!
第二天。
李成很早就被李文姝给叫了起来。
催促他收拾东西,立刻上路!
他在走之前,本想跟纪云舒和景容他们几个告个别。
但由于太早,他们房间的门都还关着。
所以,他也就不好去打扰了。
只能交代客栈里的小二:“等那几位公子起来后,记得告诉他们一声,就说我走了,日后有机会再见。”
小二哈腰:“好的,客官放心,我一定将你的话带到!”
“最好一字不漏!”
“是!”
小二用心记下!
李成又不舍往二楼看了几眼。
李文姝见状,扯了他一下,催促:“还不赶紧走!”
“阿姐……”他带着撒娇的语气,可怜兮兮。
“你答应我的,今天一早就走,不能再耽搁了。”
“可是……”
“别在可是了!”
李成自己挖的坑,也只能由自己填。
最后无奈的叹了声气,出了客栈,上了马车。
但心想着,等先带着李文姝回了高定后,到时候一定再找机会出来。
去找那位小公子!
李文姝随他之后上了马车,一眼就洞悉出了他心里的小算盘。
便带着警告的语气说:“阿成,你最好收收你的心。”
“阿姐这话什么意思?”
“你以为你心里在想什么我不知道吗?回了高定后,你别想再出来。”
“这不等于是在软禁我吗?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
”你若有大哥的三分,我和父亲也不会为你这么操心。”
又搬出平阳侯!
李成翻了个白眼,半边身子依靠在车壁上。
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从出生开始,就不停的有人将他和自己大哥做对比。
当然,每次输的都是他!
李文姝见他那副模样,脸色继而轻沉了几分,严肃道:“阿成,我告诉你,那位姑娘并不是普通人!”
嗯?
李成立刻坐直身子,问:“阿姐知道什么?”“还有她同行的那几位,各个身手了得、武功高强,根本就不是什么行商的商人,怕是这背后还大有来头。现在朝中势力两分,他们是敌是友尚且不知,所以,你最好别跟他们接触得太深,以免惹来麻烦!
”李文姝到底比他考虑得周祥些。
李成摸着自己的下巴,“你说的这些,我也不是没想过,只是……他们到底是什么人?阿姐你见多识广,人又聪明,而且看人很透彻,你是不是已经猜到什么了?”
“我与他们不过只有几面之缘,哪里知道那么多?何况,他们行事谨慎的,没有露出什么线索来,但是直觉告诉我,他们一定不简单。”
“可是我问过,他们不说。”
“难道贼人都会在脑门上凿个贼字吗?”
李成尴尬了!
还不会!
李文姝沉了口气:“好了,别再想这件事了。我们在义乌停留数日,父亲肯定知道了,等回去后,你定要乖一些,不要惹怒了父亲,明白吗?”
提醒他!
李成乖乖点头:“知道。”
随即,李文姝便敲了敲马车壁,吩咐马夫加快行程!
很快,马车便出了义乌城门。
……
与此同时,宋止从后半夜回到家后,就在桌上点了好几盏油灯。
铺了纸,碾了墨。
提笔在纸上写了一整晚的东西。
密密麻麻,很多页!
直到天亮才终于收了最后一个字!
他仔仔细细的检查了好几遍。
确定写的东西没有问题后,这才满意合上。
伸了个大懒腰!
从替纪云舒写新戏本的那天晚上到今天早上,他已经有两个晚上没有合过眼了。
浑身疲惫!
累得眼皮子都在打架。
但他现在没有时间休息,出去洗了一把冷水脸,让自己精神了一些,便进屋开始收拾行囊。
他的东西很少!
少到除了自己那几本破书以外,能带走的只有自己那几件粗布做的衣裳,和一双鞋底磨得油光发亮的鞋子,将其装进了包袱了!
他本想将那些书本也带上,但是碍于太多又太重,只好放弃!
随后,他卷起袖子,把屋子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
打扫得十分仔细。
完全一副要出远门的样子!
他望着自己的小屋,有些不舍。
虽说里面只有一张床、一张桌,两个椅子和一个书架,而且还都是十分破旧的。
但到底是自己住了这么多年的地方。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家的狗窝啊!
他叹了声气,“走了!”
便将包袱跨在了背上,带着自己写了一晚上的东西,出了门。
他将钥匙放在了门口的一口水缸底下压着。
这才放心离开!
到了义乌镇,他直接去了赵家班。
此时赵家班里的人里里外外都在忙活。
有人在拆戏台!
有人在搬有些还算值钱的东西去当铺典当!
还有人在整理东西!
看来,是真的要解散了。
宋止不好打扰他们,便自己朝后院的方向去。
这时——
“宋先生?”有人看到了他。
走了过来。
他道明来意:“我是来找班主的。”
“班主啊!”那人说,“因为高大力的事,班主昨天病倒了,今天早上刚好了点,现在应该在后院,你去找找看。”
“好,多谢,那你先忙。”
“行!”
宋止便去了后院。
后院也忙成了一锅粥。
他看到陶班主站在院子里,不停的叮嘱那些搬东西的人:都“小心点,不要把东西碰到了,先搬到那边去。慢点,轻点,那些东西都很重要,走路看路,可千万被摔了,小心点啊!”
那些人都格外小心。
宋止走到陶班主身后,喊了一声:“班主。”
陶班主闻声,转身看到他,微惊:“宋先生?你怎么来了?”
“我有点事找你。”
“现在?”
“嗯。”
陶班主不放心的看了一眼那些正在搬东西的人,交代了几句后,才拉着宋止。
“走,先进屋聊。”
二人便进屋做下了。
陶班主给他倒了一杯水,一边问:“宋先生,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宋止也不说什么,直接将自己连夜写的东西取了出来。
递给他。
嗯?
陶班主不明:“这是?”“这是我新写的戏本!”
第1100章 好人终究会有好报的
新写的戏本?
陶班主有些意外,“是新写的?”
“嗯,连夜写好的。”
“宋先生不要开玩笑。”
“本子都已经写好了,自然不是玩笑。”陶班主发愁道,“这要是之前,你写的戏本我必定会接,可是现在……哎!发生了这种事情,现在已经没人来我这戏庄看戏了!人人都怕得很,何况你也看到了,我已经打算将戏班散去,以后,不会再唱戏
,所以你这戏本……我是有气无力了。”
宋止知道他的为难之处。
但他今天不是来卖戏本赚钱的。
而是救场!
他说:”班主,你别误会,我不是来为难你的。这戏本我虽只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完成的,但这戏却是我几年来写得最好的。”
比《鬼娘葬夫》还好!
陶班主张了张嘴,似乎有些明白了:“你是要……”
“赵家班在义乌这么多年,若是因为这件事就解散的话,岂不是可惜了?而宋某能想到的办法也只有这个,希望能保住赵家班。”他将戏本往班主面前推了推,“你先看看再说。”
陶班主犹豫片刻,将戏本接了过去。
坐在那儿仔仔细细的看!
越看越投入!
看到最后,眼里充满了惊讶和……希望。
比当初看到《鬼娘葬夫》的时候还要激动。
他喜出望外,站了起来,说:“这戏若能成,一定可以让我赵家班起死回生啊!”
虽然言语夸张,但他胸有成竹。
断定这戏不仅能火!
还能赵家班让重新大火一把。
宋止心里的石头也落了地:“那就好!希望宋某真的能帮上忙。”
陶班主握住他的手:“宋先生,你就是我的贵人!是我赵家班的贵人啊。”
“若不是我写的《鬼娘葬夫》,也就不会给你惹来这么多麻烦,我心里一直都过意不去,只希望这次的新戏本能弥补一下。”
“可千万别这么说,是你帮了我一个大忙才对。”
二人推来推去。
最后,陶班主爽快的拿出了一包银子塞进了宋止的手里。
宋止捧着沉甸甸的银子,心都是跳的。
立刻还了回去,说:“使不得使不得。”
“这银子你就接着吧。”
将银子又塞给了宋止。
宋止想再次推回,陶班主抓住他的手,说:“这是你应得的,你给我赵家班写了这么多年的戏,我每次给你的银子却少之又少,我心里也过意不去,现在这包银子,就当是我补给你的,你好好拿着就是。”
“这……”
“收着吧!”
在一番推辞后,宋止只好收了。
正好,他真的缺银子。
陶班主捧着新戏本激动不已,等从喜悦中镇定下来后,才注意到宋止随身带着的那个破旧的包袱。
问道:“宋先生,你这是?”
宋止抓着包袱,说:“我打算离开义乌了。”
“离开这?那是要去哪?”
“高定?”
“去高定做什么?”
“参加科举。”
陶班主愣了下才回过神来,恍然般的点点头:“是啊!以你的学识,早就该去考取功名了,宋先生你是个人才,一定能高中!”
“承蒙班主贵言。”
“一路上,你可要小心。”
“嗯!”
见时间也不早了,宋止还要赶在关城门之前出义乌,便不再多谈。
但是走之前,她说:“还劳烦班主告知做甜酒的老乔一声,他因为觉得对不住我,所以打算出狱后给我天天送甜酒过来,但我要去高定了,他人又还在牢中。”
“放心,我告诉他就是了。”
“那就此别过,班主保重!”
“你也是。”陶班主眼里含泪。
目送着宋止离开了。
宋止人刚出赵家班,就迎面碰上了昨天半夜就从狱中出来的张小白。
那厮被关的这些天,天天都在担心自己人头不保。
以至人都消瘦了一大圈!
张小白看到他的时候,眼睛都在放光,立刻抱住了他。
“我的宋兄啊,我正要去找你呢。”
宋止被他抱得难以呼吸,身子扭动了几下,说:“那个……张公子,你先松开我吧。”
张小白才反应过来自己太激动了。
赶紧松开他。
并说:“哎呀,你看我,一见到你就太激动了,差点弄伤了你。”
“没事!”
“宋兄啊,要不是你,我可能已经死了。”
宋止:“其实,我也没帮上什么忙,都是那位纪公子他们。”
“不管怎么样,我还是要谢谢你,从今往后,只要我张小白有一口饭吃,就绝对不会饿着你。”张小白拍着胸脯说。
宋止以前写诗的时候,那些与自己结交的人也都口口声声与他称兄道弟,他不写诗后,个个避而远之。
所以,以他目前的状况来看,若还有人再说这番话,大概也就是真言了。
他笑了笑,没说什么,心里却很感动。
张小白注意到他肩上的包袱,问:“宋兄,你这是要去哪儿吗?”
宋止:“我要去高定了。”
“高定?现在就走?去做什么?”
宋止不耐其烦的将自己去高定的原因说了一遍。
张小白震惊,但也为他高兴。
“确实!像你这么有才华的人,岂是能做一辈子故事郎的命?你就应该高中状元,将来做个大官!”
“借张公子吉言。”
“只是……”张小白皱眉琢磨着,“你要是去了高定,我往后怎么报答?”
“切莫这样说。”
“对了!”
“嗯?”
张小白眼珠子一亮,跟他说,“你等我一会。”
便拔腿跑走了。
宋止在原地等他。
过了好一会,张小白才回来,手里抱着一个小小的盒子,将其一把塞给了宋止。
说:“你说巧不巧?我祖宅就在高定,如今距离科举还有好几个月,你也需要一个落脚的地方,要是不嫌弃,你就住去我那,这里面是钥匙。”
宋止推辞:“这怎么行?”
“怎么不行?你我是兄弟,我理当帮你,再说了,反正我也不会去高定,空着也是空着,你就当是让我报答你一番,我心里也舒坦。”
陶班主给了他一包银子!
张小白现在又给了他一把钥匙!果然,好人终究会有好报的。
第1101章 如此场景,就如同一幅画
宋止实在推辞不了张小白的好意。
最后只好接了那把钥匙。
“张公子,多谢!”
“你我之间就不要说谢了。”
“这份恩,宋某记在心里。”
抬手一拱。
以作感谢!
张小白便目送着他离开,眼里含着泪,依依不舍。
远远的,他冲着宋止喊:“宋兄,一路保重!”
宋止没有立刻出城,而是去了一趟纪云舒他们住的那家客栈。
但——
纪云舒等人根本不在。
他询问小二后,才知道他们响午的时候就已经离开了!
悄无声息!
宋止问:“可有说去哪儿?”
“没有。”
“往哪个方向去了?”
“不知。”小二摇头。
因要忙着生意,小二没继续跟他“唠嗑”,便蹲着菜盘上二楼去了。
宋止心有遗憾,未能与他们道别就各奔东西,还不知道何时能再重聚。
叹了声气!
但天色已经不早,他得赶紧出城。
便用陶班主补给自己的银子去雇了辆马车。
不请马夫,自己赶!
离开了义乌!
这个他待了这么多年的地方。
……
可他哪里知道,就在他离开后的那个晚上,赵家班上了他新写的那个戏。
一开始,并没有人来看。
毕竟因为白骨案的事弄得大伙人心惶惶。
难免心有余悸!
但后来,有胆大的人买了票去看,一看便入了迷,便传了出去。
所以,那戏火了!
比《鬼娘葬夫》还要火!
让赵家班死灰复燃。
不用再解散!
据说,那出戏叫《梅花记》。
讲的内容依旧是鬼怪!
也十分悲情。
但如宋止自己说的,确实比《鬼娘葬夫》还好。
以至义乌百姓很快就遗忘掉了之前的恐慌,完全沉浸在新戏中。
同时,那桩持续了数日的白骨案也终于结案。
卓大人已经上报朝廷,并且下令三日后,将高大力拉去菜市口斩首示众。
那位能摸骨画像的纪公子也因此出名了。
人人道她是个奇才!
想与她结交!
可惜,人已不在义乌。
于是,便有许多人开始猜测“她”是谁?
某间茶楼里。
一堆人老熟人围在一起吃瓜子。
其中一个蓝衣汉子眯着两条缝的眼睛,嘴里“啧啧啧”了两声,身子往前几乎要趴在桌上了。
他神秘兮兮的说:“据说帮卓大人破了这次命案的人的,是个大临人,那人能摸骨画像,比一堆白骨的生前像都画出来了!”
“是啊!我也知道,好像还有好几个人跟她同行,是一起来这里做生意的。”
刚说完——
“不是的,不是的!”一个尖头小伙子立刻反驳,“他们根本就不是来行商的。”
“你见过他们?”
尖头小伙斩钉截铁的说:“那天我亲眼看到卓大人派人去抓他们的时候,他们一个个看上英气十足,各个身强体壮,一看就是练家子!如果是商人,为什么随行中没有带货物?摆明了另有身份。”
分析的不错!
忽然,一道声音不远处传来。
“那些人,我好像……认识。”
嗯?
于是,众人闻声,齐齐将目光投了过去。
就看到了一个满脸胡茬的男子坐在那儿,一脸不确定。
有人着急问:“你认识还是不认识?什么叫好像?”
男子琢磨着:“之前我去过大临京城,就听说有一位能人可以摸骨画像。”
“哦?可就是这个人?”
“不敢确定。”男子索性坐正了一些,严肃的与大伙说,“我在大临听说的那个人,在刑部任职提点刑狱司,是个大官!几乎京城内人人皆知,是个响当当的人物。”
哗!
大伙惊讶。男子继续说:“自她之手的命案和悬案,没有一桩是破不了的。据说,大临皇室内一桩几十年前的案子也是她破的,甚至因为她,导致大临朝廷掀起不少风云。单单是我听来的那些事,就是说上三天三夜都
说不完啊。”
“那你倒是说啊!”
“是啊,你说来听听。”
那男子便一一说来。
而自他口中说出来的那些关于纪云舒的事迹,也不过是九牛一毛。
多是纪云舒破案的事!
众人听完,惊讶不已!
男子:“更重要的是,她是个女子,是大临历史以来,第一个女官!”
一人听完这句话后,当即就否定了他,说:“不对啊!你说的这个厉害人物是女人,我们说的这个是男人,牛头不对马嘴,不对不对。”
摆手!
大伙也觉得不对!
男子虽然也有所疑虑,但——
他说:“可我听说,那女子在成为提点刑狱司之前就是女扮男装才入朝为官的,说不定破了这白骨案的人,就是她。”
“可她既然是大官,怎么跑来这?”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还是去年的时候去的大临,过了这么久,不……不清楚了。”
也就是白说!
根本没有直接证据可以证明那小公子就是大临那位响当当的提刑官。
众人觉得无趣,便又开始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没人注意到,就在茶楼的角落,有四个男人围桌而坐。
几个人面色严肃,横着冷厉的眉。
满脸凶色。
那些人说的话,他们都听到了。
其中一人压低声音说:“世子和小姐已经动身回高定了,你们几个先回去禀报侯爷。”
“那你呢?”
“侯爷交代,要查清楚那些人的底细,你们先走,我稍后跟上。”
“好。”
……
山间小路,寒风瑟瑟。
车轱辘声一阵一阵。
响彻山谷。
过了许久才上了官道。
路面也稍微平坦了些。
景容等人从义乌离开后,已经行了整整一天时间。
白音驾马在前,风姿不减。
他迎风而行,威风凛凛,丝毫没有被赶路而带来的疲惫所影响。
反而精神抖擞。
此时的马车内。
纪云舒趴在景容的腿上闭目休息。
精致的脸上微微泛红,正在熟睡中。
长长的睫毛被风吹的微微抖颤,扑着她眼睑。
如此美丽!
景容静静的坐着,眼里带着爱意垂目看着枕在自己腿上的女人,一边用手抚着她那柔顺的青发。
温柔备至!如此场景,就如同一幅画。
第1102章 破庙避雨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纪云舒就喜欢将头枕在景容的腿上闭目休息,喜欢他修长的手指抚摸着自己的头发,更喜欢闻着他身上那独特的味道,那种感觉,让她觉得十分安心。
那种喜欢,大概已经到了贪婪的地步。
或许说……已经病入膏肓!
而景容只要看着她,嘴角就会不由自主的溢出笑容。
也只有纪云舒一人,才能将他掩在冰山之下的火种点燃。
让他心甘情愿脱去一身坚硬冰冷的盔甲,只是为了能够将她搂进怀中。
对于彼此而言,他们都是贪婪至极的人!
贪婪着这份经历重重困难才得来的爱。
此刻,冷风拂过车帘子,像刀子碎片一样滚了进来。
景容担心纪云舒受凉,便取来一件衣服给她盖住。
然后吩咐外面的侍卫:“慢一些。”
“是!”
马车的行程很快便慢了下来。
纪云舒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她还枕在景容的大腿上。
她仰头看着他,发现他也正看着自己。
“醒了?”
她微微一笑,抬手抚摸着景容冰冷的脸颊。
冷意在她的掌心内肆意蔓延。
她问:“我睡了多久?”
景容:“不久,你要是累,就再睡一会。”
“不累,可我就想这样躺着。”
“好!”
景容握住了她抚摸在自己脸上的手,亲了一口。
羡煞旁人。
突然——
“驾!”
后方传来一阵仓促的马蹄声。
十分凌乱。
景容眸子顿时一紧。
纪云舒也赶紧坐直身子。
二人立刻掀开车帘往后看去。
就看到后方出现了一行马队,大概有十几个人,正在快马加鞭的往前赶。
行色匆匆。
很快,那些人就从景容的车马队中穿行而过。
“驾!”
马蹄声越发震耳。
纪云舒心都是紧的。
也就在那些人从他们面前快马经过的时候,景容和纪云舒都看到了其中两匹马上绑着一个大麻袋。
看麻袋的形状,里面……像是装着人!
看不及看清,那伙人便超了过去。
掀起了一阵尘土!
景容和纪云舒对视一眼。
二人面色皆有些微沉。
但谁也没说什么。
没多久,山间里便下起了大雨。
车马队也因此行得快了些。
白音骑在马背上,远远看到了前面有一间破庙亮了光。
等再近一些,才发现——
破庙的外面绑着十几匹马。
是今天白天那伙人的马!
他立刻询问马车内的景容:“前面有个破庙,我们可以进去避雨,但是,白天那伙人好像也在里面。”
景容听到后,掀开车帘朝前面看去。
果然!
他神色一紧,想了想,说:“已经这么晚了,再继续赶路怕是有些不妥,就在那里停下吧。”
“万一……”
“小心些就好!”
“行!”白音便吩咐那几个侍卫,“就到前面停下来休息。”
侍卫领命!
大伙便冒雨在前面停了下来。
马车停稳后,景容就护着纪云舒下了马,匆匆进了避雨的破庙。
破庙里面,果真坐着今天从他们马车旁经过的那伙人。
他们占了破庙一半的地方,生了三堆火。
在见到有人进来的时候,个个十分警惕,横眉竖眼的露出凶狠的模样,然后纷纷将手握在了随身携带的刀柄上。
随时准备拔出来!
景容他们并没有带武器,看上去人畜无害!
对他们而言,没有任何威胁。
所以,其中一个看似是首领的男子在打量了他们之后,便用眼神示意自己的人将剑放下。
并轻声说了句什么。
大伙这才纷纷将剑放下。
景容虽然一进来就将他们刚才这个举动收尽眼底,但没有挑明,假装自己完全没看到。
只是小心的护着纪云舒进了庙里避雨。
白音和几个侍卫将马绑好后才进来。
个个都成了落汤鸡!
便赶紧用破庙里的木头生了两堆大火。
自始至终,那些人都没有出声,默默的看着景容他们。
虽各自都有警惕之心。
但两伙人井水不犯河水!
各自在自己的底盘上避雨休息!
但空气中,却不知不觉的凝上一股紧张的氛围。
纪云舒淋了雨,雨水从衣服里渗透进去,贴在她的皮肤上,冷得浑身哆嗦。
景容脱下自己的衣服裹在她身上。
让她靠近火源。
然后紧紧握住她的手。
轻轻的揉搓着。
他是真的很担心纪云舒着凉,毕竟这女人的身子他是最清楚的,要么不病,一病就要病上好几天。
纪云舒渐渐好了一些,身上也衣服也干了。
手心也有了一丝温度!
景容她不再抖了,这才放心。
又给她烧了些而热水喝下。
纪云舒身子暖和后,才将目光探到了对面那伙人的身上。
她眸子紧皱,细细打探。
直觉告诉她,那些人绝对不是善茬!
随后,她将目光落在了靠在角落的两个麻袋上。
麻袋里的人缩在里面,一动不动。
也不知是死是活。
她心里泛着一股好奇心。
景容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便在她耳边轻声说:“对方必定来头不小,不要心生好奇。”
提醒她。
纪云舒总是惊讶他看穿了自己的心思。
但也明白景容的意思,便点头了下,将目光收回。
正所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景容便又挑起了一根木棒,在火上习惯性挑了几下。
然后压低声音和身侧的侍卫说:“ 不要放松警惕,小心些。”
“是!”
侍卫明白。
个个都不敢休息。
白音也一样,他从进来的那一刻,就一直戒备着。
大概是多年来形成的习惯吧。
就在两伙人都安安静静的做着自己的事情的时候——
“嘶!”
破庙外面忽然传来马儿的嘶吼声。
伴随着雨声。
震耳欲聋。
像是马匹受到了什么惊吓。
就在那一刻,对面那伙人几乎立刻握紧了剑,纷纷起身。
警惕的看向破庙外头。
但景容他们却依旧坐着。
置若罔闻!
随后,外面又传来了几声马叫声和一阵车轱辘声。
由远而近!
当大伙屏住呼吸,想知道究竟是谁的时候。
就看到了一个瘦弱的身影冒着大雨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
直到来人到了光亮处,这才看清了模样。
呃!是……
第1103章 那我们就可以同行了
随着一道闪电劈下来。
漆黑的天空顿时闪出巨光。
只见来人如同一只落汤鸡般从破庙外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
冒雨到庭院!
十分狼狈!
原来,是宋止!
这厮一路上自己赶马车,赶得倒是很快,这么快就追上了景容的队伍。
今晚真是不幸,竟下起这般大雨来。
他本想在车上将就一晚,可雷雨实在太大,加上马儿受了惊,万一出了什么事,那辆马车不保也就算了,命若丢了便有些可惜!
好在此处有个破庙,尚能容身!
只是——
他怎么也没想到的是,自己刚从外面跑到破庙的庭院里,就看到里面那十几个面露凶色的男人正恶狠狠、且十分警惕的看着自己。
一个个满脸杀气。
还都带着剑。
这种阵仗他可没见过。
那一刻,他脚步一顿。
便呆呆的站在庭院里,任由大雨在身上肆意拍打!
不敢再迈进一步。
整个人完全愣住。
只觉得后背一凉。
其实在还没进来之前,他远远就看到里面有光线,在进来的时候也看到外面拴着很多马匹,就知道这里一定有人,但没想到不仅有人,还有这么多人,并且……都是“这样”的人!
那些人也不作声,就这样一直盯着他。
盯得他浑身发麻。他深吸了一口气,雨水便进了鼻子里,呛得他剧烈的咳了几声后,才朝那些人拱手,语气温和的说:“各位,实在不好意思,今晚大雨,小生无处可去,加上晚间行路有些危险,小生那匹马也累坏了,只得
……进来避避雨,望各位行个方便,容在下进去一避,一晚就好,绝对不会打扰到你们……”
声音被雨声渐渐盖去。
越说越小。
那伙人当中一个身着紫衣的男人眼神阴冷的看着他。
上下打量!
只见雨中那人一身灰色的衣袍,浑身都被雨水打得湿透,从衣着和面上来看,像个书生。
没有什么威胁!
但——
紫衣男人还是有些不放心。
与身边的人小声说了句什么!
根本没有理会宋止。
虽说这破庙已经荒废许久,根本不属于谁的,但宋止毕竟后面才来,总觉得是自己闯入了别人的地方,到底有些不好意思,便站在雨里,迟迟也没有进去。
心想:今晚怕是真的要在马车里度过一晚上了。
就在这个时候——
一道声音从最里面传了出来。
“宋公子!”
嗯?
宋止听到一个十分熟悉的声音。
闻声看去,就看到景容踱步而出。
“景公子?是你!”宋止眼睛都发光了。
没想到会在这里再次遇到。
十分欣喜。
景容笑了下:“外面下这么大的雨,你先进来吧。”
但宋止却有所顾虑,目光看了看那些拿剑的人。
不知是进?
还是不进?
景容余光瞥了那些人一眼,然后置若旁骛的与宋止说:“此处看似已经荒废了很久,可以用来供人避雨挡风的地方,并不是私家领地!宋公子还是进来吧,不要染了风寒才好。”
这话,显然像是说给那些人听的。
紫衣男人听到这话后,脸色一僵,眼神一颤,握住剑柄的手也顿时紧了几分。
便示意自己的人收好剑,赶紧坐下。
景容暗暗勾唇一笑,与雨中狼狈的宋止说:“进来吧。”
宋止见那伙人已经坐下了,这才赶紧进去。
景容领着他到自己的那块地方。
宋止浑身都是雨水,走起路来小心翼翼,生怕身上的雨水渐到别人身上。
他看到纪云舒时,眼里藏不住喜悦,当下就拱手朝她行了一礼。
“纪公子。”
纪云舒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他,看他浑身湿成那样,顾不上还礼,赶紧往旁边挪了下,说:“你先坐下烤烤火吧。”
“多谢!”
宋止没有坐得离火堆太近,反而稍微坐得远一些。
以免身上的湿气和雨水沾到的纪云舒身上。
坐下后,他还微微喘着气,毕竟在进来之前就被自己那匹马折腾得不行,好不容易才将马栓好。
此刻搅得浑身都没了力气。
坐在他对面的白音却冷冷的盯着他,因为这家伙,他们在义乌耽误了时间,先前好不容易甩掉,现在又碰上!
白音办事干净利落,不喜欢那种慢慢吞吞、总是麻烦的人,偏偏宋止的性子就是如此,甚至让人着急。
所以,白音不喜欢他。
脸色也越来越沉。
相比白音,纪云舒就热情了很多,她见宋止用自己湿透的袖子在擦拭头发上的雨水,便递给他一块帕子:“用这个吧。”
“多谢纪公子。”
“不用!”
接着,景容又给他倒了一碗热水。
“多谢景公子。”宋止喝下热水后,兴奋至极的说,“真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们,真是有缘!其实我有去客栈找过你们,但你们已经走了。十分惋惜,我若早一些去客栈找你们,兴许还能道个别。”
景容不语。
纪云舒反而问他:“你这是要去哪儿?”
“高定。”
“是去?”
“百无一用是书生!我打算去参加科举,想试一试,若是不成,再回来。”
若是不成,他就回来继续当故事郎。
纪云舒:“宋公子学富五车,又写得一手好诗,这般人才,可不能浪费,相信你此次参举,必能高中。”
“借你吉言。”宋止有些羞涩,又抬眸问她,“对了,那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也是去高定!”纪云舒直接与他说。
宋止惊!
“可是当真?”
“嗯。”
“那你们是去?”
不等纪云舒回答,景容便说:“去做生意。”
宋止就是再怎么呆,也不至于傻!
这些人说是去做生意,可身边一点货物都没有,哪里是做行商的样子?
当然,他看破不点破。
反而开心的说:“那我们就可以同行了。”
真好!
纪云舒和景容对视一眼,没有回应他的话。
景容见他身上衣服湿成那样,好心道:“你还是先将外衣脱下,离火堆近些吧。”
宋止有些难为情!他可没有试过在这么多人面前脱下外衣过。
第1104章 撤!
宋止抓着自己湿漉漉的衣裳,垂着目光不好意思道:“没事,我就这样坐一会就好。”
“那怎么行,你还是脱下来吧,最近天气寒冷,若是冻伤了,这路上的行程怕是会耽误。”景容说。
也是!
宋止想,若是真的要跟他们同行的话,可不能拖他们的后退,到时候还要他们照顾自己。
所以,他便赶紧将自己的外衣脱了下来。
挂在了一旁的架子上。
慢慢烘干!
宋止双手抱臂,像个女人一样缩着。
觉得怪不好意思。
让人发笑。
过了好一会,他忽然想起什么来,便抬着目光朝另外那伙人小心翼翼看了几眼。
然后压低声音问了句:“那些……是什么人?”
景容此时正挑着一根木棒在火堆里戳,随口一句:“不认识!”
“哦!”
白音则突然甩了一句:“宋公子,你要是好奇的话,可以去打声招呼。”
噗!
这不是要了宋止的老命吗?
他怕都还来不及。
便赶紧摆手:“不好不好。”
缩了缩身子。
大伙也都安静下来。
只听得见外头下雨打雷的声音。
宋止忽然觉得肚子一疼,眉头一皱,咬了咬嘴皮子,朝外面看了几眼。
过了好一会,他才难为情的说:“那个,实在不好意思,我……出去方便一下!”
毕竟人有三急!
等宋止捧着肚子出去后。
白音才皱眉问道:“难道我们真的要带上那个书呆子一起去高定?”
他是不乐意的!
不想多个负担。
到时候给自己惹来麻烦。
景容沉默不语。
纪云舒说:“他一个人去高定,路途遥远,又不会武功,万一遇到什么事,恐怕会很麻烦。”
“这么说,你要带上他?”
“反正我们也是顺路,一起去也不会影响什么。”
“可是路上要是遇到什么,我们根本顾不上他。”
“可既然已经遇上,总不能明日一早我们撇下他吧?”纪云舒反问。
这个……还真是做不出来。
白音沉了口气,看向景容,想知道他的意见。
可景容的沉默已经说明了一切!
所以,白音也不想再说什么了,索性双手抱胸,靠在后面休息了。
另一边。
那伙人一直处于十分警惕的状态中。
那个紫衣男人是个他们的头目,是个高大壮汉,神色一直紧绷着,甚至可见他脸上的凶残之相。
他在看到宋止出去后,便吩咐身边的人:“去盯着。”
“是!”
身边那人便悄悄跟了出去。
这时,紫衣男子旁边一人凑了过来,问了句:“那伙人怎么办?”
“好好盯着就行。”
“嗯!”
就在这个时候——
他们放在一旁的两个麻袋突然动了起来。
里面的人开始拼命挣扎!
大概是因为嘴里被人塞了什么东西,只能发出“唔唔唔”的响声。
喊不出来。
这种声音立刻就引来了景容他们的注意。
不由的朝这边看了过来。
紫衣男子眼神里顿时横出一抹杀气。
手心一紧。
仿佛自己的秘密要被发现了一般。
景容已经意识到了他们的意图。
也戒备起来。
看来,麻袋里的人是他们的秘密!
是不能被人知道的。
知道者,杀人灭口。
就在这个时候——
外面忽然闪出几个黑衣人。
朝那伙人杀来。
当场将一个男人刺死!
瞬间,那十几个人立刻拔剑相对。
与黑衣人搏斗在一起。
紫衣男人大声吩咐自己的人:“把人看好。”
于是,几个男人立刻围在那两个麻袋周围。
以防麻袋里的人被黑衣人给救走。
那些黑衣人虽然只有几人,但各个武功高强。
两伙人厮杀的十分厉害。
侍卫问景容:“王爷,怎么办?”
“不用管!”
跟他们无关。
看热闹就行!
很快,那伙人被黑衣人杀得所剩无几。
血洒满地!
一地的尸体。
其中两个黑衣人冲了进来,将看守麻袋的几个男人斩杀,扛着麻袋准备离开。
却在看到景容那伙人的时候,顿了一下。
黑衣人见景容他们无动于衷,想着与那伙人应该不相干,便无视他们出去了。
并没有大开杀戒。
想来,那几个黑衣人并不是滥杀无辜之人。
可就在他们准备扛着麻袋离开的时候,就看到宋止回来了。
之前被紫衣男子吩咐去跟宋止人看到眼前一幕时,立刻拔剑质问:“你们什么人!”
然后杀了上去。
宋止也惊呆了,愣在原地。
黑衣人不费力气,就将那个冲过来的人杀了。
他们也将宋止认为是和那伙人一起的。
黑衣人便举剑朝他刺了过来!
就在剑刺向他面前刹那间——
一块石头从里面打了出来。
正好打在剑上。
力道很大!
黑衣人手中的剑掉落在地。
只见景容敏捷的从里面闪了出来,随即将那黑衣人的手一抓,用力一甩。
黑衣人当下就伏倒在地!
景容一旦插手,便没有收手的余地。
于是,那些黑衣人也将他们认定成了可杀的对象。
只听到其中一个黑衣人大声吩咐:“杀!”
黑衣人便纷纷朝他们进攻过来。
见状,景容一手拉住僵在原地的宋止,将他推给随后从里面出来的白音,“带他进去。”
白音抓过他,又甩给了其中一个侍卫,吩咐:“保护纪先生和宋公子。”
“是!”
几个侍卫立刻将纪云舒和宋止围在中间。
宋止目瞪口呆:“这……是怎么回事?”
如此血腥的画面,他是第一次见!
吓坏了!
那帮黑衣人的武功很高,就是景容和白音练手应付也有些吃力!
其中三个黑衣人冲了进来,和侍卫打成一块。
纪云舒被冲散了!
只见一个黑衣人将剑对准了她。
纪云舒往后连连退去。
后背撞倒破旧的墙面上!
“砰”的一声作响。
随着这一声,一块牌子忽然从她的衣袖中漏了出来。
掉到了地上。
滚到了那个黑衣人的脚边。
黑衣人垂目一看,瞳孔瞬间睁大。
眼神中的杀气猛然散去。
就连要刺向纪云舒的剑也被他收了回去。
然后将地上那块牌子捡了起来。
大吃一惊!看着眼前的纪云舒后,便立刻退了出去,下令:“撤!”
第1105章 破庙风波后
“撤!”
随着这一声响起,那些原本与景容和白音在雨中庭院里厮杀的黑衣人立刻收了兵器。
纷纷撤离!
十分快速。
显然是受过很专业的训练。
白音打算追上去,却被景容拦住:“别追了!”
尚且不说穷寇莫追这个道理,更何况还是这些武功了得的黑衣人。
若是要继续硬拼下去,景容还不一定能应付。
白音望着那些黑衣人越墙离开,心有怒火,咬紧牙贝,十指紧握。
只好作罢。
二人此刻还站在雨中。
早已浑身湿透。
衣服上和手上也染满了鲜血!
经过这一战,破庙里死尸遍布,一具具尸体横在地上,鲜血与地上的雨水融到了一块,那股血腥味也愈加浓重。
大雨也越来越大,噼里啪啦的砸在地上,加上雷声闪电,敲击得人心越发慌乱紧张。
让这个原本安静的破庙充满了危机感。
这时——
里面传来一声“纪先生”。
景容闻声的,神色一紧,转身立刻冲了进去。
纪云舒被之前那个黑衣人逼至墙角,此刻后背紧贴着斑驳的墙面,身子无力。
几个侍卫在旁询问她的情况!
景容快速冲到她面前,迅速抓住她的手臂,满脸紧张之色,担心问道:“云舒,你有没有哪里受伤?”
开始查看她身上是否有伤。
纪云舒则紧了脖颈,一双涣散的目光盯着自己眼前的地面上。
似是惊魂未定!
她后背顺着那面墙面,整个身子缓缓滑落到了地上。
景容则蹲在她面前,眼里忧色更重了。
好在,他没有在纪云舒的身上发现有伤口和血迹!
“是不是被吓到了?”他问。
纪云舒微微喘着气。
轻摇了下头。
没有说话。
像是在寻思着什么事!
心里扯着一团乱麻麻的线。
景容见她这样,心里更加担心了。
白音也紧跟其后跟了进来。
见自己妹妹蹲在那儿,心里也万分担忧,问:“有没有事?”
纪云舒这才缓缓回过神来。
说:“我没事!”
景容这才放心,紧握住她的手,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
她才一起身,浓浓的血腥味便随着一阵冷风灌注到了她的鼻中,甚至还能感受到血液中那股浓稠黏糊的感觉。
她虽然闻惯了血腥味,可看着眼前那一具具横倒的尸体,心里难免有所沉重。
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复杂!
而此时的宋止,也是吓坏了。
他第一次遇到这等事情,而且还是在自己眼前发生的。
惊吓得心脏还在砰砰的直跳!
白音见他这样,上去抓住他的手臂,问:“你怎么样?”
宋止双手死死捂着胸口,喘气道:“我……没事。”
“没事你抖什么?”
“就是……就是被吓着了。”
“第一次见,害怕是应该的。”白音说的轻描淡写。
宋止眨巴着眼睛等着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将话咽了回去!
然后看向纪云舒,问了句:“纪公子,你没事吧?”
纪云舒:“没事!”
“那就好,刚才我看到那个黑衣人差点就把剑刺到你面前了,好在当时收了手。”
所以虚惊一场!
景容看着如今这般场景,鹰眉高高皱起,吩咐身边的侍卫:“收拾一下,我们要赶紧离开这里。”
“是!”
两个侍卫便去收拾东西,也将破庙里燃起的那几堆灭了!
随即问景容:“公子,那这些尸体……怎么办?”
景容沉默少刻。
道出两个字。
“烧了!”
烧了?
宋止听到后,十分震惊,瞪大眼睛:“怎么能烧了?还是……赶紧报官吧。”
报官?
这书呆子实在是太可爱!
这些江湖上的恩怨,官府根本就不会管。
白音睨了他一眼,告诉他:“宋公子,有些事官府能管,有些可是管不了的。”
“可是死了这么多人。”
“行了,我们要赶紧离开这。”
宋止:“……”
纪云舒便匆匆上了马车。
白音看了看可怜兮兮的宋止,知道他是自己驾马车,没有请马夫。
现在这种情况,那书呆子哪里还有什么力气驾马车?
他虽不喜欢宋止,但到底还是同情心泛滥,与他说:“你先上去,马车我来帮你赶。”
宋止微惊:“这多不好意思啊!”
“让你上去,别这么多废话!”
宋止脸颊一红,道谢:“那……多谢壮士。”
他便出了破庙,上了自己那辆摇摇欲坠的马车。
景容和白音,还有那几个侍卫,一一将尸体搬进了破庙里。
一把火丢上去。
烧了!
这才离开。
白音脚一蹬,上了马车,回头对马车里的宋止说:“坐好了。”
宋止还没反应过来。
白音就一拉缰绳!
鞭子一挥!
马儿嘶吼一声后,前蹄高高扬起,便冒着大雨超前奔去。
因为惯性,宋止整个人都往后靠在了马车的车壁上。
双手慌乱挥动两下后才勉强坐稳。
虚出一身的冷汗。
这白音未免也太猛了些吧?
等他伸出脑袋看的时候,才发现身后那个破庙里已经燃起了大火。
火光四射!
在漆黑的月色之下,显得格外透亮。
尽管大雨滂沱,还是盖不住那场燃起来的火!
宋止心里痒痒的。
他憋了一肚子的话没有说出来。
比如——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来胡邑做什么?
而且还会那么高的武功!
那些人神秘到他根本没法像写戏本的方式去设想他们的身份。
只能默默的想着:或许等以后大家都熟了,他们会对自己坦白相告的。
……
前面的一辆马车里。
纪云舒一直心事重重。
景容坐在她身侧,注意到了她的神色,问:“你怎么了?”
十分担心。
纪云舒沉了声气,这次发现景容浑身都已经湿透。
“赶紧把衣服换下!”她无视景容刚刚的问题。
然后从马车的坐垫下取出一身干衣裳。
塞进他手里。
“快换上,别着凉。”
景容却握住她的双手。
神色严肃的问她:“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两人经历了这么多事。
彼此一个眼神,便能洞悉到对方的心思。景容能看得出她心里必定藏着什么事。
第1106章 连雀
纪云舒抿了抿唇。
看着景容严肃而又担心的眼神。
说:“那块玉牌!”
“玉牌?”
没听懂!
纪云舒:“你还记不记得,当初我们从锦江去京城的路上,曾在一间破庙里遇到过一个胡邑商人?”
景容心生困惑,想了想,点头:“记得!”
“我替他死去的夫人剖腹取子,当时他就给了我一块玉牌作为感谢,说是日后到了胡邑,可用玉佩去找他。”
“那块上面雕着孔雀、刻着一个‘南’的玉牌?”“嗯!”纪云舒神色凝重,回忆刚才在破庙里的场景,说,“刚才有个黑衣人明明已经将剑对准了我,差一点就可以要了我的命,但当时,那块玉牌正好从我袖中掉了下去,黑衣人看到之后,眼里满是震惊,
然后他将玉牌捡走,就下令撤退了。”
说到底,她心里充满了疑虑!
景容道:“你的意思是,黑衣人是因为那块玉牌而没有杀你?”
“我想……是的。”
语句虽有停顿。
但纪云舒很肯定,就是!景容也回忆起大概两年前的那个时候,口中道:“那个胡邑人,我记得他好像叫克察!当时他的袍襟肩上绣着五根孔雀的毛尾,孔雀是胡邑人的灵鸟,五根羽毛者,代表着胡邑贵族的身份,可见那个克察若不是皇亲国戚的话,也绝非一般人!所以,他给你的这块玉牌极大可能是与他的身份有关,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刚才在破庙里的那伙黑衣人应该是认识克察的,所以将我们认成是克察的人,这才下令撤
退!”
“或许,还有一个可能。”纪云舒说。
景容看着她的眼神,就读懂了她心里想说什么。
便抢了她的话:“你是想说,或许那帮黑衣人,根本就是克察的人!”
那帮黑衣人,根本就是克察的人!
这句话,顿时让整件事情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旋涡中。
越来越深。
纪云舒:“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这件事情……就复杂多了。”
破庙里的那伙人,他们是什么来头?
当时麻袋里装的又是谁?
那些黑衣人又为什么要来救?
克察的身份又是谁?
纪云舒都充满了疑惑。
景容握住她的手,安慰:“别想太多。”
她深吸了口气。
点点头。
下一刻,她又意识到景容还没有将身上的湿衣服换下,便催促:“你赶紧先将衣服换了。”
景容乖乖听话。
当着她的面脱光了上身。
纪云舒清楚的看到了他身上的那些旧伤。
手臂上、后背、胸前都有!
以前,她都没有这么认真的注意过。
原来景容身上,有这么多伤口。
不禁眼眶一红。
景容身子一顿,垂下目光,静静注视着她。纪云舒不由的伸出手,指尖轻轻的碰触到了他手臂上的一道疤,说:“这道疤,是两年前我们在义庄的时候,你为我挡了一剑留下的,当时剑上有石斑毒,我记得我抱着你的时候,你整个人都压在我身上,
可明明受了重伤,你还要逞强,告诉我说没事。”
说完,她的指尖又一点点的滑到景容左胸上的一道疤。
那道疤很深!
烙在他胸肌上。“这是我为了查京城失踪案,上凉山找线索的时候,你为了救我而受的伤,当时要不是我发现你衣服上有血,我肯定会忍着不告诉我。”她又摸着他胸口上的另外一处箭伤,说,“我记得,这是我们从京城去
御府的路上时,我被人带去了高山寨,你为了救我而被箭射中,当时差点就没了命……”
每一道,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当她颤抖的手指又一点点的移动到景容后背的伤口时——
景容已将她搂入怀中。
紧紧的抱着!
“不要说了。”景容将脸深深的埋进她的脖颈处。
她双眼赤红,晶莹的泪水在眼眶中肆意滚动。
最终落了下来!
滚烫的泪水滴落在了景容的结实的肩膀上。
原来,他身上的每一道疤,她都记得!
而那每一道烙在他身上的疤痕,都代表着他对她的爱。
二人紧紧相拥在一起!
外头。
远处破庙里的大火映照得漆黑的天空一片火红。
在朦胧的雨中闪现。
……
没多久,大雨停了。
山间一片爽朗。
天色也快亮了。
一片竹林长道中,正站着一伙黑衣人,他们手持火把,前前后后的站着,在他们的前面则放着两个装着人的麻袋。
领头的黑衣人下令:“打开!”
身侧的两个黑衣人立刻将麻袋解开。
里面,果然是人。
两个男人。
一个年纪在四十五左右。
一个年纪十二上下。
二人双手双脚都被绳子捆绑着,动弹不得,眼睛上蒙着一块黑布,嘴里还塞着布。
“唔唔唔……”
他们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儿?
更不知道面对的是谁?
而那种没有光线的恐惧感,让那个只有十二的孩子开始拼命挣扎起来。
“唔唔唔……”嘴里发出恐惧的声音。
黑衣人将他们眼睛上的布和嘴里的布团扯了下来。
面对周围点着的火把,光线一刺上来,二人本能的别开目光。
好一会才适应。
男孩看到身边的黑衣人时,不禁睁大眼睛害怕起来,缩了缩脚,双手抓着身边男人的衣服,惊怕道:“爹!”
那声音,仿佛惊动了竹林里的鸟儿。
而那个被男孩唤作“爹”的中年男人脸上和眼神中并没有丝毫害怕之色。
尽管此刻狼狈不堪,但依稀可见此人骨子里硬气。
想必,绝非普通百姓!
中年男人缓缓站起身,将自己儿子也拉了起来。
男孩缩在他的身后。
“爹,我怕。”
浑身都抖。
“别怕!”中年男人抓着男孩的手,然后问周围的黑衣人:“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声音镇定!
领头的黑衣人上前一步,挑明道:“陈大人,是我。”
呃!
中年男人一惊。
目光在那些黑衣人身上一一扫过。
皱眉问:“你?”
黑衣人将脸上的黑布扯了下来。
露出了一张冷硬严肃的脸。
中年男人当下一怔。“连雀?”
第1107章 隐忍一时,可留青山!
连雀?
此人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
如同从修罗场训练出来的杀人,脸上没有半点的温度。
但也并未冷酷到极致!
眼神中还是有些人情的。
陈大人惊讶的看着眼前一身夜行衣的连雀,问:“你怎么会在这?”
连雀说:“主子知道你可能有难,所以让我立刻带人从高定过来找你,但是等我赶到陈家的时候……还是晚了一步!好在我一路按照线索跟了上来,这才能将你们安全救了出来。”
“看来上天待我不薄,让我还能留着这条命活在世上,可是我陈家上下二十七口人,如今……就只剩下我与我儿二人了。”
陈大人语气中难掩悲痛。
而他身后的男孩则掩面哭泣。
也就在两天前,一夜之间,几个人冲入他的府宅,除了他和自己儿子以外,陈家上下全数被灭口,一个不留。
那一具具尸体,满地的鲜血,如今还映在脑中。
挥之不去!
怎能不恨?
怎能不痛?
可陈大人一直撑着。
告诉自己不能倒!
连雀不是那种会安慰人的人,他只说:“节哀顺变。”
陈大人叹气:“真是没想到,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他还是不肯放过我们,定要赶尽杀绝才肯罢休。”
恨啊!
怒啊!
但更多的,却是无奈。
而他口中的那个“他”,究竟是谁?
为何有如此大的本事斩杀一门人。
连雀:“不管怎么样,至少陈大人你现在已经没事,隐忍一时,可留青山!”
“没错!青山尚在,我陈家的仇早晚能报!”
此恨深入骨髓。
今生不报,岂能安心?
连雀:“时间不多了,我已经准备好了马车,会护送你们到安全的地方,那边都已经安排好了,往后的日子,你们不用担心,若有变节的话,我会让人带你们速速撤离。”
但——
陈大人还有一丝顾虑,道:“可是,此事你们插了手,他是不会放过你们的。”“这个陈大人就不用担心了!那帮带走你们的人我已经全数灭口,没人知道是谁救走的你们,而且主子这么多年都没有再过问朝堂上的事,没人会怀疑他。虽说主子不及当年,但他的威望尚在,暂时不会有
事。”
“希望如此。”
“天快亮了,陈大人赶紧走吧。”
“嗯。”
连雀送他们上了早就准备好的马车上,吩咐护送他们的人:“路上小心点。”
“知道。”
“记住,若中途遇到意外,以保陈大人为首要。”
“是!”护送的人应下。
陈大人掀开帘子,万分感激,与连雀说:“此番大恩大德,我陈数没齿难忘!还请将我的谢意带去给你家主子,将来若有机会,我必定双倍奉还。”
拱手!
连雀说:“主子说了,陈大人你是忠孝之人,当年你宁死也不肯投效新王,这是主子最敬佩你的地方,今日保你,也是必然!”
“一朝天子一朝臣,我陈数对得起天,也对得起先王!即便今日落得灭门之惨,也绝无后悔之心。”
“陈大人的气节,连雀不及。”
陈大人咬牙含泪,最后交代:“连雀,你记得告诉你家主子,若形势不对,定要先行自保!”
若形势不对,定要先行自保!
“是!我一定将话带给主子。”
“嗯,那就此别过。”
陈大人叹了声气,将帘子放下,坐回马车内。
里面男孩因为受了惊吓,一直浑身发抖。
余惊未散。
毕竟,就在这短短的两天时间里,他亲眼看着自己的家人一个个被杀,那种打击,对一个只有十二岁的孩子来说,是多大的打击啊!
他抬着满是血丝的眼睛,问自己的父亲:“爹,我们现在去哪儿?”
声音哽咽。
陈大人沉着脸,说:“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那我们不回家了吗?”
“岑儿,我们已经没有家了!”
“那娘……”“你娘已经死了!”陈大人明确的告诉他,并且带着一丝严厉,认真的告诉他,“从今往后,我们要离开之前的地方,从此隐姓埋名,去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你也要记住,不准对任何说起我们以前的事
情,明白吗?”
“为什么?”
“岑儿,这就是我们陈家的命啊!若是想要活命,我们就要从此躲一辈子了,除非上天开眼!”
男孩一听,小声哭了出来。
其实,他都懂!
在看到自己娘亲死的那一刻,他就全懂了。
立刻扑进了自己父亲的怀中。
一边说:“是,孩儿知道了。”
陈大人抱着他,眼里的泪水不停的在打转。
但他一直忍着!
但他心里何尝不难过呢?
简直是心如刀割。
马车已经缓缓前行起来。
连雀站在原地,目送着陈大人离开。
直到马车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野内。
但心里,仍旧有些担忧。
不知道这路上,会不会发生什么意思?
这时,身侧一个黑衣人与他说:“连大哥,我想不明白,刚才在破庙的时候,你为什么要下令撤退,那帮人看到我们救人,恐怕会节外生枝。”
连雀却神色凝重,眸子紧皱,良久也没说完。
身边的人:“连大哥?你想什么呢?”
连雀将自己腰间那块玉牌拿了出来。
摊在手心。
默默的看着。
这块玉牌很精致,上面有雕刻着一只精致的孔雀,中间刻着一个“南”字。
旁边的人一看,惊呼:“这……不是主子的令牌吗?”
“是从刚才破庙里其中一个男子身上掉下来的。”
“这怎么可能?主子随身就只有两块,从不会轻易给人,何况那几个人从衣着上来看应该是大临人,会怎么会有主子的令牌?是不是假的?”
“是真的!”连雀斩钉截铁的说,“这也是我为什么要下令撤退的原因。”
“那现在怎么办?”
“你先带几个人回去禀报主子,就说陈大人已经安全救出,我要暂时留下来打探下他们的底细,如果与主子不相干,再杀他们也不迟!”连雀手指一紧。
握住了那块的令牌!……
第1108章 不是人人都跟你一样
景容等人快马加鞭,赶了一晚上加一个上午。
终于到了可以下脚的长谷县。长谷县虽然没有义乌大,也没有很多过往行商的人,但是十分富裕,长谷人的生活节奏也过得很慢、很舒适,这里虽没有高定和义乌那般繁华,但对于大多数来说,此处是个非常适合养老的好地方,很多
有钱人都愿意来这里买宅子养老,以至长谷县得了个“富人区”的称号。
这里很少看到有外地人进来,一有马车经过,就会成为焦点。
所以,当景容的车马队一前一后入了城时,立刻就引来了无数打探的目光。
纷纷冲着马车指指点点!
议论纷纷。
大概是因为这里人都太有钱,所以才有那闲工夫去议论这件芝麻绿豆的小事。
景容听到了外头街道上传来的各种声音,本来在闭目养神的他,忽然好奇的掀开帘子往外看了眼。
长谷县确实很热闹。
长街长道,可见特色。
这里的人穿得的也都比较好。
当然,景容也注意到了那些看着自己马车的异样的目光。
也听到那些人的几句闲言碎语。
有人说,“你看,他们好像是大临人。”
“看衣服的样式确实是,他们来这里做什么?”
“不清楚。”
然后便有人开始猜测马车里的人是谁?
为什么来长谷?
八卦的很!
景容转头跟纪云舒说:“等找家客栈住下后,我们可能要换一身胡邑人的衣裳才行,这里跟义乌不一样,没有多少过往行商的人,我们穿成这样,怕是会有些不妥。”
大临的衣服,多多少少有些不方便。
纪云舒明白:“你说的对,我们不该再穿成这样,这一路去高定,还要经过很多地方,难免会引来注意,若说是去行商,可随行中却没有一点货物,这样说不过去。”
“等换成胡邑人的装扮后,若有人问起来,就说我们是去高定看望亲人就好。”
“嗯。”纪云舒点头。
景容则对赶马车的侍卫说,:“赶紧找一家安全的客栈。”
“是。”
侍卫应下。
他们的马车后,跟着宋止的马车。
白音坐在外面驾马车。
宋止则因为太累,睡了一上午,直到听到外头市集上嘈杂的声音时才醒了过来。
他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的拉开前面的帘子朝外头看去。
微惊!
没想到,这么快就已经到了长谷。
其实早年间,他来过这里一次。
那时,他因为写诗而名声大作,那些富家子弟就说要请他来长谷吃长舌面。
长谷最出名的就是长舌面。
据说一碗就要五十两,吃了可以年年益寿,对大脑也有好处。
至于为什么会取这个名字……大概是因为长谷人都有点像“长舌妇”吧。
当时,宋止推辞了很久,毕竟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更何况是五十两一碗的面。
可最后,他实在是架不住那些人的拖拉硬拽,到底还是来了,吃了一碗长谷最著名的长舌面。
五十两雪花银!
然而,味道……不知怎么说呢?
感觉比难吃还要难吃。
说白了,那长舌面就是钱人用来显摆有钱的东西。
就好像有些人喜欢用“星巴壳”的咖啡来炫耀自己有钱是一个道理。
但幸好,那碗面是别人请他吃的。
不过说是请,到最后他却送了几首诗给那些富家子弟。
据说,那几首诗后来卖了几百两银子的大价钱。
自那后来,他一听说有人要请自己去吃长谷的长舌面时,心里就堵塞。
无非就是用一碗面换他几首诗!
变相的跟他做生意。
这回,他又到了长谷!
心里难免有些阴影了。
他沉了口气,整个身子探出了马车,坐在了白音的旁边。
“醒了?不多睡会?”白音问他。
宋止略有歉意,“壮士冒雨为我赶马车,可我却在里面睡得如此舒服,实在不该。”
他声音温沉,又有些沙哑。
大概是昨晚着了凉。
“别说这种话,昨晚你那种情况根本就不适合赶马车,万一途中出了什么事,我们到时候还要去救你,要是翻车死了,我们还要给你收尸下葬,多麻烦。”白音冷冷的认真道。
“……”
“你还是进去坐好吧,我不习惯有人坐在我旁边。”
宋止,“我还是陪陪你吧。”
“陪?”白音觉得这个字太可笑了,满脸嫌弃的看了他一眼,“宋大公子,我可不是三岁小娃娃。”
一听,宋止慌忙解释,“壮士,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垂了垂头。
白音勾唇,“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我又没有要骂你打你!也没有怪你的意思,还有,我不叫壮士,我的名字叫白音,你也别公子来公子去的叫我,我不喜欢。”
“那我该叫你什么?”
“直接叫我名字就行。”“好的,壮……白音。”宋止觉得有些别扭,又觉得直呼其名不大礼貌,但他心底有些怕白音,所以,白音说什么就是什么,他就不多嘴了,他突然又发现白音的衣服还是湿的,紧张道,“你的衣服还是湿的
,这样会着凉的。”
白音根本不在乎!
这些年来,他为了知道自己的身世,走过无数得地方,什么大风大浪没遇见过?没做过?就是在雨里他也能睡下,区区穿着一件湿透的衣服,还不足以让他冻伤、冻死。
白音上下瞄了他一眼,道出一句,“不是人人都跟你一样。”
那么瘦弱。
“跟我一样?”宋止不明。
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
毕竟,他脑袋不会拐弯。
白音也懒得继续搭理他,甚至不爱跟这种书呆子说话。
便一边赶车,一边注意周围的客栈情况。
马车在人群中缓缓穿梭。
周围很多人的目光又纷纷看了来。
甚至有些人在指指点点。
很快,马车便在一家稍微偏僻的客栈前停了下来。
都还没挺稳,里面的小二便热情的迎了出来。
一副奉承迎合的笑。哈腰道,“各位客官可是住店吧?来得真巧,本店正好有很多间空房,请进请进。”
第1109章 老铁,你膨胀了!
景容和纪云舒从马车上下来,看了看眼前的客栈,还不错。
便拉着纪云舒进去了。
宋止也抱着自己装着几身破衣裳的包袱跟在白音身后进去。
住了房。
景容吩咐侍卫去置办一些胡邑人的衣服,和一些路上要用的东西。
然后就跟白音拉着马和马车去了后院。
纪云舒独自在屋里,一进去,她就习惯性将窗户推开,进进风。
外头,正好可以看到底下的街道。
微风拂来,将屋子里的沉气很快就散去了。
她也将自己随身携带的那两个檀木盒也从马车上拿了下来,刚准备打开去查看下里面的“宝贝”有没有损坏时,宋止就站在了她的房间门口。
“咚咚咚……”
非常有礼貌的敲了敲门。
纪云舒一见是他,“进来吧。”
宋止这才走了进来。
“纪公子。”
“你有事?”
宋止从腰间掏出一些银子放在她面前的桌上,推了过去。
说,“这是房钱。”
纪云舒眉心一皱,这是个什么情况?
宋止说,“刚才入住的银子是那位景公子帮忙先垫付的,我本想还给他,可他不在房间里,白音也不在,所以,我就只好拿来给纪公子你了,劳烦你待会还给他。”
原来如此!
纪云舒笑笑,将面前的银子又推了过去,说,“你不用这么见外,我们既然要一路去高定,你若什么都分得这么清,岂不是吃个饭也要分开吃?喝个水也要给银子?”
“这……”
“拿回去吧。”
“不妥。”纪云舒知道这书呆子的性格,索性拿起银子强行塞进他的手里,道,“你与我们不同,你要去高定参加科举,这之后花费银子的地方有很多,你还是留着这些等有需要的时候再用,免得应急时四处无门。再
说,我们也不缺你这点银子,你只管好好看书就是。”
宋止捧着手里被塞回来的银子,心里满是感动。
又说,“可这一路上还有好些日子,总不能一直麻烦你们。”
“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只是添双碗筷的事罢了。总之,银子你拿回去,若心里真的觉得有欠,那宋公子可就要尽最大的能力去考去状元,将来再还也是一样。”
这话,倒是让宋止心里好受了些。
他只好将银子收了,“是,我一定不负纪公子所望。”
纪云舒笑笑。
而宋止忽然注意到她放在桌上的那两个檀木盒。
眼睛一亮。
问,“这是什么?”
“我的宝贝!”
“宝贝?”
纪云舒知道他好奇,便将其中一个打开。
里面装着她作画用的数支小鸾笔和颜料等用具。
按照分类把每一层隔开,摆放得整整齐齐!
有些用具偏向现代化,是宋止没有见过的,他看得有些傻眼,愣了愣。
才问,“纪公子写字用的东西果然跟常人不一样。”
“这些不是用来写字的,是用来作画的工具。”
宋止恍然,“哦,就是画死人生前像?”
“没错。”
“真是让我大开眼界,还从来没有见过这等精致的作画用具。”宋止又注意到另外一个,问,“那这个呢?”
纪云舒耐心十足,将另外一个也打开给他看。
盒子打开的那一瞬间,宋止果断吓到了。
身子一怔!
因为这盒子里装的并不是什么作画工具,更不是什么首饰珠宝或者金银财宝。
而是……
一堆刀具!
宽的、扁的、尖的、圆的……可以说应有尽有。
纪云舒看到了宋止脸上闪过的诧异和惊恐,她赶紧将盒子盖上,以免吓到他,解释道,“你别害怕,这些可不是用来杀人的,只是用来做一些方便的事情。”
宋止,“何为方便的事情?”
“有时候遇到死人的时候,就需要些工具,总不能单单用手。”
宋止惊,“你是仵作?”
“不是!”纪云舒否认,明确的回答他,“我只是一个画师。”
画骨师!
宋止虽然书读得多,也很聪明,可是纪云舒说的话,他老是听不懂。
“原来,公子会这么多,实在佩服。”
哪像他,除了会写一些戏本以外,就只会死读书了。
纪云舒有时候觉得这个书呆子其实挺可爱的。
就是有些读书人的执拗。
让人着急。
此时客栈的马棚里。
景容和白音将马匹和车辆牵到这里后,二人挽着衣袖,一人拎着一个水桶,拿着马刷和布在刷马、洗马车。
十分和谐。
因为昨晚大雨,山间泥泞,以至于马和马车都沾满了泥巴。
所以后院里满是泥水。
他们身上也弄得脏兮兮。
白音看了一眼勤快的景容,说,“这些我来就行,你不用做。”
毕竟那厮是个王爷啊!
景容没有停下,正在刷马背,笑说,“我既没断手,也没断脚,而且这些活以前也不是没有干过。”
“你做过这些?”
“怎么,很意外?”
“我以为你身为王爷,一直养尊处优呢。”
“看来我们相处的这几个月,你对我认识的还不够深。”
宝宝有点儿伤心了。
白音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刷了几下马之后,又忽然抬头问他,“你有没有后悔跟我们来胡邑?”“没有。”景容肯定回答,然后认真的看着他,说,“其实在来之前,云舒心里也有很多犹豫,我们经历了这么多的事,她心里早就已经千疮百孔了,一心只想安顿下来,不愿意再去经历那些大风大浪,而且,她也很清楚,如果她决定来胡邑,我也会不顾一切跟她来,可是以我的身份,一旦被人发现,到时候肯定会有很多麻烦,为了她,我什么都可以做,她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刀山上也好,火海里也好,
都在所不惜。”
作为一个男人,白音都被他的这番话给撩到了。
此刻,真后悔自己不是女人。
像景容这样的男人,世间难遇。
白音说,“看来我这个妹妹果然没选错人,把她交给你,我也放心。”
“那是当然,云舒的眼光一直都很好!”景容勾唇道。哎哟,老铁,你膨胀了!
第1110章 长谷人口中的八卦
两人继续欢乐的刷马。
十分和谐。
几匹马很快就被刷得干干净净,他们换了一桶干净的水去洗马车。
本来这种活完全可以交给客栈打杂的人去做,或者交给几个侍卫,但景容觉得没事做,闲着也是闲着,就自己动手了。
白音忽然很严肃的问他,“对了,昨晚那伙黑衣人究竟是什么人?”
景容刷马的动作停顿了一下,说,“我也不清楚,但他们绝对不是冲着我们来的。”
“我看那些人个个身手了得,从武功路数来看,也不像那些复杂的江湖门派,还有,他们昨晚为什么突然又撤退了?这不是很奇怪吗?”
确实奇怪!
景容也不想多说什么,只道,“或许他们急需救走那两个麻袋里的人,所以才撤退的。”
“有可能!”
二人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认认真真的刷马。
很快,侍卫将路上需要的东西都置办整齐,也买回来一些胡邑人的衣服。
大伙全都换下。
走出去也不显得扎眼了!
这家客栈因为是在街尾,加上长谷很少有外人来,所以一般入住客栈的人很少,平时就显得有些冷清。
但是到了饭点,进来吃饭的人便多了起来。
景容等人开始也坐在一楼大厅吃晚饭。
侍卫坐另外一桌。
客栈里的人越来越多,闲言碎语也接踵而来。
乱七八糟,说什么的都有。
七嘴八舌。
然而,众人却突然被一个话题给吸引住了。
只听到有人说了句,“你们有没有听说过,最近出了一些怪事。”
怪事?
这话让大伙都十分好奇。
纷纷朝出声那人看去。
有人催促道,“到底什么怪事?别神神秘秘了,赶紧说。”出声那人长得贼眉鼠眼,是长谷出了名的包打听,他一只脚搭在凳子上,抓了一把花生往嘴里塞,才说,“你们还不知道吧,最近这几个月内,听说许多前朝的老臣子都接连失踪了,有的甚至家宅被烧,全
府被杀,一个不留!官府要管,可是无从下手。”
“啊?这么怪?”
“可不是吗?但其实……这很有可能跟二十多年前一件事有关。”
“什么意思?”包打听又喝了口茶,轻咳了好几声,才说,“你们应该都知道,咱们胡邑二十几年前,皇室内发生了一场政变,如今的胡邑王,也就是先王的亲哥哥,当年带着自己的亲兵夺宫逼位,先王被迫在殿前自刎,先皇后带着年幼的王子不知所踪,但有人却亲眼看见,先皇后他们其实都已经葬身火海死了!而当时有很多老臣子宁死也不愿意投效,胡邑王不敢再滥杀无辜,以免形成暴政,于是,就把他们全都贬出了
高定。本来那些老臣子二十几年来都没事,可是最近,不知道为什么却一个个消失不见了,家宅被烧,府上的人都死了,这……肯定跟当年的事情有关。”
虽然是猜测。
但他的语气却很肯定。
这些话,当然也传到了纪云舒的耳边。
她颇有几分兴趣。
便张着耳朵继续听。
有人听完包打听的话,便说,“你可不要乱说,这等前朝的事,谁知道啊!”
“对啊,这话要是传到胡邑王耳边,你几颗脑袋都不够。”
包打听笑了一下,“胡邑王可没时间管我的嘴。”
大伙好奇,为什么?
“怎么,难道你们还不知道吗?”包打听说。
“知道什么?”
“胡邑王病重,已经卧床不起,而且,也已经很久没有上早朝了!”
众人哗然!
不可置信。
这也不怪他们,毕竟长谷很少有外人进来,所以消息进来的自然也就少,不知道这些,很正常。
于是有人纷纷追问起来。
整个客栈仿佛都要炸开了锅。包打听说,“胡邑王现在病重,朝中很多大事都交给了身边的心腹,所以,也就有了要立太子的想法。原来胡邑王有三个儿子,大王子早年战死沙场,现在只有二王子和三王子分势,原本,大王一直偏爱三王子,想必一定立他为太子。但是这几年里,二王子却渐渐显露锋芒,为胡邑立下不少汗马功劳,大王更是对他刮目相看,而且,这二王子背后有王国公撑着,势力已经渐渐起来了,他成为储君算是众望
所归。可三王子背后又有平阳侯和恭左相撑着,势力两分。所以,这储君究竟花落谁家,还不得而知呢。”
有人接话,“照你这么说,这朝堂上可能又有一场风波了。”
“可不是嘛!”
大伙一句一句的接着。
说得十分起劲。
这些长谷人,正是因为过得太富裕、太安逸,所以每天就只知道聊八卦聊事件。
豆子大点的事就能传得沸沸扬扬。
然而这些,都提不起景容的兴致。
他根本不在乎这些。
那些所谓的朝堂上的事,他一听就头疼。
现在也一样。
更何况,胡邑皇室内的事,与他无关。
可是直到——那包打听又蹦出一番话,“其实,为了储君之事,那两位王子早就有所准备了。都还记得吧,就在去年,三王子迎娶了大临的一位公主,原本那位公主的皇兄有极大的可能性会成为大临的新帝,三王子大概就是想到了这点,所以打算借助那股势力帮他坐上储君的位置,可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那位皇子却因为谋反的罪名死了。所以也导致那位公主一嫁过来就被三王子冷落,十分可怜,三王子的计划自然也
就泡汤了。”
说完,便手背贴着手心,重重一拍!
感叹万分。
众人的脸上也闪过一丝同情。
然而,当听到这件事的时候,景容的眼神渐渐沉了下去。
拳心紧握。
心如刀割。
虽然,在萧妃和景亦死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景萱如今的结果,但一听到她的处境如此,景容心里岂会不难过?
母妃和皇兄刚死,一个女人就嫁到他国。
从来被冷落。
跟守活寡有何区别?
那种苦,恐怕度日如年吧。一想到这里,景容的拳头捏得更紧了些。
第1111章 偷听
纪云舒注意到了景容的神色。
她握住他的手臂。
以作安慰。
宋止原本一直低着头在吃着东西,却突然意识到气氛有些不对劲,一抬头,就注意到景容和纪云舒脸上的表情,便看了一眼白音,问,“他们……这是怎么了?”
白音瞥了他一眼,“吃你的东西就是了。”
“哦!”
宋止抿了抿唇,只好继续埋头吃东西。
纪云舒用安慰的眼神看着景容,想出声安慰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景容则垂目半响。
暂且将担忧扫去。
但心里却是暗暗决定,等到了高定,他要去找景萱一趟。
就在这个时候——
忽然有四五个带剑的男人进了客栈。
长谷行商的人都少,更别说带剑的人了。
连雀面色冷酷,不苟言笑,进来的时候,一双鹰眼十分精锐的将客栈里的人一一扫了一遍,但从景容他们身上扫过的时候却有明显的一刻停顿。
小二见到他们,立刻哈腰迎上,“几位客官是住店还是吃饭啊?”
连雀冷冷朝小二看了一眼,说,“住店和吃饭。”
“好嘞,客官里边请。”
小二便领着连雀几人坐到了两张空位上,用手中的抹布擦了擦桌子,“几位客官,小店什么都有,还有好酒,要不,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不用了,只管上几样特色小菜和一壶好酒就好。”
“好的,您稍等。”
小二赶紧去准备。
客栈里的人几乎都将目光注视到了他们身上。
之前的议论声也戛然而止。
景容和白音的目光也在他们进来的时候就落在了他们身上。
二人随即对视一眼,皆明白了彼此在想什么。
昨晚,他们跟那些黑衣人交过手,清楚那些人的身形。而那几个男人走路无声,可见功夫了得!
跟昨晚那些黑衣人很像!
小二已经端着准备好的一壶酒送去连雀给那一桌,正好经过景容身边。
于是——
他不动声色的伸出脚,绊了小二一下。
“啊!”
小二身子往前重重的扑了去,手中的酒也抛了出去。
下一刻,就看到连雀伸出脚,在那壶酒快掉到地上的时候,他用脚尖接住了,然后轻轻往上一挑,酒壶被抛了起来,他用手一接,在稳稳当当的放在了桌上。
可那个小二却摔在了地上。
鼻子着地!
当即救了血。
然后揉了揉胸口,捂着自己的鼻子赶紧站了起来,冲着连雀哈腰,“对不住了客官,小的不是故意的。”
连雀看都不看他,只是提着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说,“没事,下次注意点。”
“是是是,我这就给你上菜去。”
小二便摸着流血的鼻子去厨房了。
方才连雀的身手,景容和白音都看在了眼里。
他们更加肯定,那几个人,就是昨晚的黑衣人无疑了。
只是,他们为什么会在这?
但可以肯定,他们必定来者不善。
白音心生警惕,想起了昨晚厮杀的场面,眸子一紧,手放到了自己的腰间上,打算拔出匕首以作准备。
景容却忽然拉了他一下,微微摇了下头。
示意他不要冲动。
静观其变。
白音只好松开匕首,将心压制住。
而他们对视的眼神正好被纪云舒捕捉到,他看向不远处的连雀,然后问,“怎么了?”
景容不想她担心,说,“没什么,吃东西吧。”
纪云舒虽然察觉出了什么,但是碍于大庭广众之下不好多问。
便将话给咽了回去。
没多久,连雀那桌人吃完了,便跟着小二上了楼。
景容多了个心眼,将他们的房间位置记下了。
等吃完饭后回到房间后,他就吩咐侍卫,“你们几个在纪姑娘房间外好好看着,不要让她出事。”
“是。”侍卫应下。
于是,景容便趁着天黑,悄悄去了客栈后面。
可——
刚拐角,他就看见白音站在屋檐下等他。
“你怎么在这?”
白音说,“你想做什么,我就想做什么。”
“你知道我做什么?”
“要是不知道,就不会在这里等你了。”白音朝他走了过来,说,“一起吧,我也想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人?现在出现在这里又是卖什么关子?”
果不其然,景容心里想什么,他真的知道。
确实,景容想去查查看,他们到底是谁?
明明昨晚交过手,黑衣人是认得景容他们的,既然认得,那为什么还要明目张胆的出现在他们面前?
若是要杀人灭口,昨晚就不会撤退。
这其中,充满了疑惑。
所以,二人朝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从后院一个地方翻身上了客栈的屋顶。
小心翼翼的走到一间客房的上面。
“就这里。”景容说。
白音便轻轻的掀起一块瓦片。
微光从里面透了出来,洒在二人的脸上。
从上往下看,正好能看到连雀和他的几个同伴在屋子里。
连雀坐在一旁,脸上依旧是那副冷冷的表情。
他的手下说,“连大哥,我看那几个人跟劫走陈大人的人不是一伙。”
“嗯。”连雀点头,“他们确实不是同一伙人。但是不管怎么样,你们不要掉以轻心,他们那几个人武功不错。”
“是。”
“但是他们看到我们杀人和救人,所以,不如……杀了他们,以绝后患。”一人狠狠道。
连雀眯着眼睛,很久没说话。
刚要开口——
“咣当……”
突然,屋顶上忽然飞来一只鸟儿,朝着微光的方向扑闪着翅膀而来。
爪子慌乱的踩在瓦片上。
一阵作响。
连雀闻声,抬头一看,便看到了上面的两个黑影。
“谁。”
景容拉着白音从屋顶上立刻跳到了院子里。
与此同时,连雀已经从窗户上持剑跳了下来。
他的两个同伴也相继从上面跳了下来。
“原来是你们,说,你们到底是谁?”连雀问他们。
景容说,“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
“废话少说,给我抓起来。”连雀下令。
他的手下便上前。
两伙人拼斗到了一块。
刀光剑影。
“你快走。”景容跟白音说。“我不走。”
第1112章 我不能丢下他一个人
连雀带来的人多,而且个个都是武林高手。
景容和白音就算再怎么撑,恐怕也撑不了多久。
两人很快就被团团围住。
数把利剑对准他们。
景容身上并没有带任何武器,他只能顺手从那些杀手手中擒来一把剑。
白音则拿着自己随身携带的弯刀与他们的长剑搏斗。
不分上下。
“我让你赶紧先走。”景容与白音说。
白音却不肯,“我不能留你一个人在这里。”
“你别管我了,先带云舒安全离开这里,她走了我才放心,快走!”
“不行!”
“我会甩开他们,到时候去跟你们汇合。”
景容说完这句话,便抓住白音的手腕,将他甩了出重围。
大吼一声,“快走!”
白音心有犹豫,他若是走了,景容很难一人抵挡这么多人,但是为了顾观全局,他此刻也只得按照景容的意思先带纪云舒离开,再想办法来救景容。
他说,“好,你先撑着!”
说完,就就立刻跑回前院。
那些杀人见状,持剑要追上去,但立刻被景容挡住去路。
好在,此处通往前院就只有一条通道!
景容堵在那里,谁也追不上去。
而那七八个人也将全部将的武力都放在了景容一个人身上。
他还撑得住!
但能撑多久却不知道。
兵器碰撞的声音很快就引来了客栈里小二的注意。
他跑到这里的时候,被眼前的一幕给吓坏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
声音都在哆嗦。
才入住客人怎么就打起来了呢?
他自知自己劝不了,便拔腿去告诉掌柜了。
那掌柜还在拨算盘,算银子!
因为算得入迷,根本就没有注意后面传来的声音。
嘴里还叨唠着有几笔钱算错了。
小二匆匆的跑了过来,大声的嚷嚷着,“掌柜的,不好了不好了,后院有人打起来了,你赶紧去看看吧。”
“什么?”掌柜打算盘的一顿。
眼珠子猛然瞪大。
不敢置信。
“你说什么?”
“后院那里有人打架,就是今天住店的人,你还是赶紧去看看吧,不然……不然就要闹出人命了。”
那还了得!
掌柜脸色一瞬惨白,赶紧冲了过去。
顾不得算钱了。
好在,今晚客栈入住的也就只有景容和连雀这两伙人!
不然,还不知道会闹多大。
掌柜跑过去的时候,看到后院那一幕,赶紧拍着大腿,苦苦喊着说,“哎呀,这都是怎么了?各位客官,手下留情啊!别打了,别打了,再打下去,我这客栈怕是要关门了。”
他们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反而拼得愈演愈烈。
那些杀手几乎剑剑要命。
连雀剑剑逼近他。
景容也越来越吃力。
后院里那些放置的盆栽也因此被打得稀巴烂。
噼里啪啦的作响!
掌柜头疼,满头大汗,“哎哟喂,我的花花草草啊!你们可别再打了,各位大侠啊!各位壮士啊!求求你别打了。”
小二搓着手,也十分着急,他询问掌柜,“要不……要不咱们还是报官吧。”
“报什么官?”掌柜往他脑袋上狠狠一拍,说,“要是闹大了,我得损失多少钱?肯定没人再来吃饭了。”
“可是,他们再这样打下去,我们怎么办啊?”
掌柜苦恼。
着急得不行!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只能双手合十,祈祷他们别再砸东西了。
而且,可千万别闹出人命!
此时,纪云舒似乎听到外头传来了什么响声,她出门去看,就看到外面守着景容的几个侍卫。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她问。
侍卫也听到了响声,但是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便说,“我去看看。”
正准备下楼。
就看到白音急匆匆从下面上来,万分着急的一把抓住纪云舒的手,说,“我们要赶紧离开这里。”
“什么?”
纪云舒一头雾水。
白音交代侍卫,“把她的东西带上,快点。”
侍卫也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按照吩咐,赶紧将纪云舒的包袱和那两个檀木盒带上了。
白音又吩咐侍卫,“你们两个,去把宋止带上。”
“是。”
纪云舒完全没有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人就已经被白音拉着往下走了。
宋止也听到了外面的响声。
穿好衣服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刚出门,侍卫就“擒”住了他,就把他往楼下拽!
“你们……你们这是做什么?发生什么事吗?”宋止问。
侍卫不语。
拽着他跟着白音下了楼。
白音拉着纪云舒要去马厩的方向。
她却听到了那些声音是从后院发传来的,而且也不见景容身影,猛然意识到了什么。
她便一把甩开白音,“是不是他出事了?”
白音,“你先走。”
“不行!我不能丢下他。”
说着,她便打算往后院冲去。
但立刻被白音拉住,“听他的话,你先离开这。”
“不要!”
可她的力气根本不敌白音。
最后被拉到客栈的马厩。
白音推她进了马车。
宋止也被推进了同一辆马车里。
纪云舒拉着白音的衣裳,满脸担忧,“哥,我不能走!我不能丢下他一个人。”
白音认真的说,“你跟他们先离开这里,我保证,我不会让他有事。”
“哥……”
“我们会追上你们的。”白音转头交代那四个侍卫,“护送她去安全的地方等我们。”
“是!”
白音便推开纪云舒拉着自己衣裳的手,奔去景容的方向。
侍卫也立刻赶马车离开。
……
景容的力气已经快耗尽了。
那八个人的武功实在太高。
他被连连逼退了好几步。
手中的一把剑根本难以抵挡!
连雀狠下杀新,持剑对准了他的心脏刺过来。
那一刻,掌柜吓得脸色苍白。
要是这里真的出了人命,他这百年客栈就真的别想再开了!
当场吓得晕了过去。
“掌柜!”小二立刻扶住他,将他赶紧拖走,以免伤及无辜。
他还不想死!
也就在连雀的剑要刺到景容身上的千钧一发之际,白音赶到。他用手中的匕首及时的挑开了连雀手里的利剑。
第1113章 逃走
白音手中的力道很大。
以至连雀被逼往后退了好几步后才能站稳。
他一身戾气,手握剑柄,但手心此刻却有些麻。
可想而知琅泊的力道是有多大!
他没想到,此人又回来了。
两方也因此暂时停止了打斗。
但景容和白音却被围在了中间。
二人肩膀抵着肩膀。
“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不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
“云舒呢?”
“我已经让他们赶紧护送她安全离开了。”
“可是你……”
“我从来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再说,两个人两双手,总比你一个人强,他们也未必是我们的对手。”白音的眼神如尖冰一般落在他们的身上。
连雀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眉峰间迸发出了一抹谈判的气势,“我不想要你们的命,只想要那位穿灰色衣服的小公子,我就可以放你们走,绕你们一命。”
灰色衣服,指的就是纪云舒!
呵呵。
景容厉眸寒冷,压低声音问,“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我们是什么人不重要。但如果你们不肯交出她,就别怪我不客气,你们两个都走不了。”
“那就看看谁手里的剑快!”
说着,景容出剑挥去。
连雀接了他一剑后,他就被七个杀手围住。
连雀将目标对准了白音,二人单打独斗。
武功不分上下。
白音却比他多了一股蛮气!
在力气上有绝对的优势。
但是——
突然有人持剑从景容背后偷袭。
“小心!”白音喊了一声。
然后立刻冲了过去,迅速将那把要刺向景容后背的剑挑开。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疏忽了连雀。
连雀因此得了机会,挥剑在他的手臂上刺开了一道很长的口子。
“呃!”
白音手臂吃痛,手中的匕首立刻掉到了地上。
身子往后退去数米。
景容转身立刻扶住他,“白音。”
“我没事。”
可他的手臂已经出了血。
渐渐染红了衣裳。
血液也一滴滴的滴落到地上。
面对那眼前八九个人,他们很难逃脱。
但此刻,必须想办法离开!
否则,便真的成了剑下魂。
景容忽然注意到旁边的绳子上晾着几块被单。
灵机一动!
他将白音拉到一边,然后腾身一起,伸手抓起那几块被单,立刻朝连雀和他的手下扔了过去。
那些人本能的持剑去刺那几块袭击而来的被单。
几下功夫,被单就被刺得粉碎!
而等他们再回过头时,景容和白音已经不见了。
随即,从马厩的方向传来了马声。
他们立刻追了过去,就看到景容和白音已经骑马离开。
而且,还将马厩里剩下的马全都给放了。
只有一辆没有马的马车!
那是宋止的!
一人问,“连大哥,追不追?”
“没有马,我们怎么追得上?”
“那就让他们跑了?”
连雀沉色。
目光望着远处漆黑的一片。
沉默了一会。
拳心紧握,说,“先管不上这些了,我要立刻回高定先禀报主子。”
……
白音和景容骑马离开。
一路奔驰。
白音因为手臂挨了一剑。
伤口很深,鲜血不断的往外流。
此时驾马也有些吃力起来。
身子摇摇欲坠,几近要失去平衡感。
见状——
“驭!”
景容拉住缰绳,迫使马儿停了下来。
白音也相继停下,偏头问他,“怎么了?”
景容先是顾虑的回头看了一眼,才说,“我看他们没有马应该追不上来了,我先给你包扎伤口。”
说着便翻身下马!
白音看了一眼自己的伤口,根本不在乎。
说,“我的伤没事,现在最重要的,是我们要赶紧追上云舒。”
“肯定能追上的,你先下马,伤口要是感染的话会很严重。”
景容带着命令性的口气!
白音知道自己扭不过他,又再次看了眼自己流血的手臂。
确实有点严重!
要是不赶紧包扎,被冷风一吹,一旦感染,他整只手都别想要!
只好下了马。
他在石头上坐下,景容就直接扯下自己的一块衣袍布料。
小心翼翼的给他包扎伤口。
白音皱起眉头,确实有些疼。
但他强忍着。
景容问他,“刚才为什么要救我?你知不知道,你很有可能被那人刺死。”
白音笑了一下,道,“你要是受伤了,我怎么跟云舒交代?你的命,大过我的命,”
你的命,大过我的命。
白音说的认真至极!
景容手一顿,很认真的抬头看着他,说:“白音,没有谁的命比谁重要,就算换做我,我也愿意用命去换你的命,你跟云舒一样,对我都很重要。”
都是同样可以用命去换的人!
白音看他许久,才道:“我知道了。”
景容给他包扎完后。
白音忽然说了一句,“我好像……以前见过那个男的。”
嗯?
“谁?”
“那个刺我一剑的人。”
“什么意思?”
白音自己也很迷糊:“我也不知道,也不是很清楚,总感觉,我见过他。”
这怎么可能!
景容眉心紧拧的盯着他。
心里忽然有了一个十分可怕的想法。
白音是胡邑人,当年在林中醒来的时候,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倘若在他的意识中觉得认识那个刺他一剑的男人,或许……
他们是真的认识!
然后——
白音却说:“或许是我想多了,我们还是赶紧追上云舒吧,免得她着急。”
“嗯。”
二人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跨上马背,追去。
……
纪云舒乘坐在马车内,一直心乱如麻!
脸上写着满满的担忧。
一双手也紧紧的搓在一起。
宋止坐在她的旁边,到现在,他还没有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便鼓足勇气的问了句,“纪公子,这到底是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纪云舒顾不上理他,更是没有理会她。
而是将身子探出马车,与侍卫说,“停车。”
侍卫急于往前赶,回头跟她说,“纪先生,现在还不能停,我们必须到安全的地方。”
“我说让你停下!”
呃!
侍卫是第一次听纪云舒这么大声,愣了一下。这才拉紧缰绳,将马车停了下来。
第1114章 王爷一定不会有事
马车一停。
纪云舒就跳下马车,疾步走到马车后面遥望。
想等一等景容。
侍卫过来跟她说,“纪先生,你还是先上马车吧,如果你出了事,我们无法跟公子交代。”
“我是不会走的!我要在这里等他们。”
“先生……”
“总之我不会丢下他们。”
“可是……”侍卫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纪云舒则目光坚定,望着远处。
宋止也随后下了马车。
他知道,也能理解纪云舒的心情。
便说,“纪公子,你别担心,景公子和白音一定会没事的,我陪你一块等。”
难得这厮懂她!
她看了他一眼,点头。
深夜下,周围一片寂静,甚至一点冷风刮过树枝的声音都没有。
让人心里更加着急发毛。
纪云舒的心也越发忐忑!
不知道过了多久——
远处传来了仓促凌乱的马蹄声。
越来越近……
纪云舒充满希望的看着。
希望是景容和白音。
但是那四个侍卫却万分警惕,挡在了前面,手握刀柄。
以作防备!
只见马儿跑近时,那两道身影才越来越清楚。
是景容和白音!
景容翻身下马时,她立刻冲了上去。
担心至极,眼含泪光,说:“是你说的,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可是现在,你却要丢下我一个人!”
景容:“我会丢下所有人,也不会丢下你!”
“那你答应我,无论往后遇到任何事情,不准再说让我先走的话。”
眼泪欲夺眶而出!
景容握住她冰冷的手,郑重的回应她:“好,我答应你。”
这一幕,看得宋止有些懵了。
那明明是两个男人,怎么感觉……像是有些莫名的关系在里面。
让人捉摸不透!
白音从马背上下来的时候,纪云舒注意到了他手臂上包扎的伤口。
包扎的很简单!
鲜血渗透了布条。
“哥,你……”
白音:“先上马车再说。”
众人便一一上了马车。
纪云舒赶紧拿出车上准备好的药给他重新包扎伤口。
伤口很深,血根本就止不住!
纪云舒废了好大的力气才终于给他包扎好。
白音失血过多,嘴唇发白!
靠在马车壁上休息。
纪云舒收拾好,说,“现在你们可以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吧?”
景容沉了口气:“今天进来客栈的那伙人,就是昨天晚上的黑衣人。”
呃!
“所以,他们是想杀人灭口?”
“不是,他们……”景容欲言又止。
“什么?”
“他们是冲着你来的。”
“我?”纪云舒微惊,也似是恍然过来了,说,“是因为……那块牌子?”
“没错。”
白音听了,问,“是什么牌子?”
他也奇怪!
于是,纪云舒便跟他解释起了那块帕牌子的事。
白音诧异:“所以,那块牌子究竟有什么意义?”
……
某小镇,河边。
一个身着青衫的姑娘正蹲在河边洗衣服。
她的口中还时不时的哼出一些动听的小曲。
可见心情不错。
她时而抬头看向不远处坐在石头上男人,眼神中充满了幸福感。
可是——
那男子却脸色凝重。
甚至有几分担忧。
目光落在水面上,却显得十分游离。
仿佛在想什么事情?
女子见他闷闷不乐,洗衣服的动作也渐渐慢了下来。
这几天,琅泊一直都是这样的状态。
心里闷沉。
他从景容和纪云舒去了高定后,就来这里找秦夕了!
二人的生活过得十分清闲!
也很平淡。
没有那些什么打打杀杀。
没有那些朝政党纲。
但正是因为如此,他总觉得好像缺少了些什么?
心里很空。
习惯了几十年的刀光剑影,如此要他安心过这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
他真的不习惯!
就是再努力去适应,他也做不到。
他现在心里还惦记着自家王爷,不知道他去了胡邑后怎么样了?
有没有到高定?
有没有找到三爷说的那个人?
路上,又有没有遇到危险?
这几天,他越想就越担心。
可是他不能丢下秦夕!
大概是察觉出有道目光正看着自己,他朝秦夕的方向看了去。
二人的目光正好碰到了一块。
四目相对!
他怕秦夕看出自己的心思,便憨憨的笑了两声。
想让她放心。
但秦夕却丢下手里正在洗着的衣服,走了过去。
坐在他的旁边。
问,“这几天我见你都闷闷不乐,是不是因为我哪里让你不开心了?”
“当然不是!”他赶紧握住秦夕的手,“是我这几天情绪不好,我还担心你会不开心。”
“我怎么会不开心呢?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琅泊笑说:“你开心就好。”
“可是你呢?”秦夕脸上写满了担忧,问他,“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跟我说说好吗?”
“夕儿,我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你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了。”秦夕猜测,“是不是……因为那位王爷?”
琅泊看着她,欲言又止,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不得不说,秦夕确实猜到了。
琅泊沉默。
秦夕:“难道我们之间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吗?”
“当然不是,只是……”
“只是什么?”
他说:“我其实……就是有点儿担心王爷。”
说出了心里话!
而秦夕并没有意外他的话,其实她已经猜到了。
毕竟,能让琅泊整天闷闷不乐、心思如此低沉的人,也就只有那位王爷了。
秦夕看着他说,“琅大哥,我能明白你的心情,可是,既然他们都已经离开了,你也应该要有你自己的生活了!不能总是为别人想。”
“我知道,可是……我跟随王爷身边这么多年,所以心里总是会有些放不下!这次王爷去胡邑高定,路上也不知道会遇见什么,毕竟王爷身份敏感,我担心……”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
秦夕就立刻打断了他的话,握住他的手,认真的说,“不会的!事情不会像你想的那么糟,他们一定会顺利到达高定。”
琅泊重重点头。
试图说服自己:“是!王爷一定不会有事。”自我安慰。
第1115章 高定必有大事!
那天,二人回到家后。
秦夕做了一桌子的菜。
全都是琅泊喜欢吃的。
他夹起一块麻婆豆腐,说,“王爷以前也最喜欢吃这个了。”
这已经是秦夕不知道多少次听他提起那位王爷了。
吃个饭也提!
喝个水也提!
睡个觉也提!
就是走个路也要提!
总之,从他到这里来以来,几乎嘴上每天都挂着”王爷“二字。
离不开嘴。
秦夕听完他的话后,笑而不语。
琅泊继续说:“有段时间,王爷天天都在吃,但是怎么也吃不腻,一开始我不喜欢,后来跟着王爷也越来越看吃了。”
秦夕用汤勺挖了一勺给他,“那你多吃点。”
“嗯。”
可是琅泊这个糙汉子却完全没有注意到秦夕的脸色已经渐渐沉了下去。
到了晚上,琅泊一个人在院子里,躺在那张摇椅上。
脚尖一蹬一蹬的。
他看着头顶上方摇摆的树枝。
月光洒在树叶上,斑驳的树影洒了下来,落在他的脸上和身上。
全然不知此时此刻,秦夕就在屋子里透过窗户看他。
眼神中带着莫名的情绪。
她倒了一杯水出了屋,放在琅泊的手边,陪着他一起看头顶上那摇摆的树枝和朦胧的月光。
那晚——
他们谁也没有说话。
第二天。
秦夕拉着他坐下。
气氛十分凝重。
“怎么了夕儿?”
“我有话跟你说。”秦夕很严肃。
琅泊困惑:“什么?”
只见秦夕拿出了一个香囊,放在面前的桌上,然后伸手推给了他。
“这是?”
“这是我连夜缝制好的,让你戴在身边。”
连夜缝制?
怎么这么赶?
琅泊拿起来看了看,香囊很漂亮。
上面没有绣鸳鸯,只绣着几根竹子。
但是那竹子却栩栩如生!
宛若就在眼前一般。
他夸赞道:“做的真好。”
“以后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一定要记得带着它,不能离开身边。”
“嗯?什么?”琅泊惊讶。
一双困惑的眼睛直直的看着秦夕。秦夕一脸不舍,强忍着眼中的泪水,说:“琅大哥,你知道吗?能跟你在一起的这段时间里,是我最开心的时候,我从来都没有那么开心过!我也真的很想跟你一直在一起,永远都不要分开。可是,你的心
里还有很多事情没能放下,我又怎么可能那么自私的让你陪在我身边,看着你整天闷闷不乐,我心里比你更难过!”
“夕儿,我……”
“你去找王爷吧!去帮他完成他要完成的事,等一切都安定下来后,你再回来找我,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等你回来的。”
琅泊十分惊讶,不敢置信的问她,“你是认真的吗?”
她重重点头:“我是很认真的!其实我们在一起的这段时间里,可能你自己都没有发现, 你几乎每一句话都离不开王爷,任何事情,你都能想到他,你就是看到水里的鱼在游,你也会想到他。”
“对不起,我……”
“你不要跟我说对不起。”秦夕说,“你也没有对不起我,你能抛开一切来这里找我,对我而言就已经很满足了,只要你记住,等办完一切事情后,一定一定要回来找我。”
琅泊虽有不舍,但他承认,秦夕都说对了!
他认真点头,“好,我答应你,等我去胡邑找到王爷,帮王爷和纪姑娘办好所有的事情后,我就立刻回来找你。”
秦夕眼眶泛红!
随即扑进他的怀中。
小声哭泣。
“琅大哥,你一定要答应我。”
“我答应你!”
琅泊紧紧的抱着她。
当天,秦夕就给他收拾了行囊。
嘱咐了很多话。
终于,琅泊上路了。
……
另一边,高定。
一辆马车匆匆到了城门口。
守城门的侍卫将马车拦了下来。
“马车上是什么人?下来,例行检查。”
骑在马上的人说,“平阳侯府的。”
“平阳侯府?”侍卫想了想,说,“可是最近没有平阳侯府的马车出过城啊!你们可有令牌?”
没有!
平阳候的令牌可不是随便给的。
一块令牌,等于一个侯爷的权利!
那些小罗罗怎么会有?
侍卫见他迟迟没有拿出来,心想那马车里是不是有什么猫腻?
便拿着手中的长剑渐渐靠近马车。
忽然——
马车的帘子被人一把扯开。
一道身影探出半个来。
李成狠狠的瞪了那几个看守城门的侍卫,说,“本世子你们也不认识了吗?”
额!
侍卫一见是这家伙!
当场吓坏了。
赶紧笑脸相迎。
说:“哎呀,原来是成世子啊!”
李成呵斥:“认识还不让开!”
“是是是。”侍卫赶紧退下,下令让行。
李成坐回车内。
马车这才进了城。
有个才刚刚调到高定担任城门小官的人冲旁边的人问,“这人到底是谁啊?”
方才那个侍卫说,“平阳侯府的世子!”
“啊?”
“你可要好好看清楚了,可千万别得罪他。”
“为什么?”
那新入职的侍卫刚刚问出来,另外几个侍卫就笑了。
“你记住一句话就是了,宁得罪小人,也不要得罪他平阳侯府的小世子,那人,可是高定出了名的小霸王!”
那一声小霸王,说得十分响亮。
李成一回来,这高定估计又得掀翻了天!
而那些知道他回来的大家小姐们,估计又要将平阳侯府的门槛踏破了。
马车内。
李文姝严肃的看着小有得意的李成。
训斥他:“你别如此招摇。”
“招摇?”李成将手中的折扇打开,说,“阿姐哪里看出我招摇了?我刚才只是露个面,让那些人放我们进城而已。”
“总之,你别太大张旗鼓就是!”
“知道了知道了!”李成显然有些不耐烦了,又纳闷的问了句,“对了阿姐,我才离开高定没多久啊!怎么现在进城出城这么严了?是不是京城发生了什么大事?”
以前进出高定城门,那些侍卫根本不会查得那么严格。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突然会这样了?
李文姝也想了想,心里也纳闷。
“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可以肯定,高定必有大事!
第1116章 李成做官
高定必有大事!
何事?
这个李文姝也没法深探。
毕竟,她离开高定去求学已经有两年了。
撇开这些,李文姝又不忘记叮嘱李成,“待会到家后,不管父亲说你什么,你都要乖乖听着,不得反嘴,知道吗?”
这一路上,李成听了无数遍这种话。
耳朵都快要磨成茧!
“知道了,我一定不插嘴。”
不耐烦。
李文姝依旧满脸担忧的看了他一眼。
也懒得再说什么了。
很快,马车便到了平阳侯府外。
府上的管家早就在外面侯着了。
一看马车来了,激动不已。
赶紧迎了上去,冲着马车内的人喊,“少爷,小姐,你们可算回来了。”
难掩喜悦。
李成和李文姝先后从马车上下来。
“康伯。”李文姝唤了管家一声。
温婉儒雅。
康伯笑吟吟的,“小姐,你这一去就去了两年,侯爷时常念叨着你,这次可算是将你给盼回来了。”
“父亲身体可好?”
“小姐放心,侯爷身体好着呢。”
“那就好!”李文姝放心了。
可她看着自家大门,脸色却有些复杂。
因为她很清楚这次回来意味着什么!
就像之前李成说的,自己父亲已经给她许了人家,不然,也不会在她结束求学后,就急急忙忙的让她赶紧回来。
李成看到那块“平阳侯府”的牌匾,当下就一脸的排斥。
跟到了火葬场一样。
这次回来,他有十分强烈的预感,父亲肯定不会让她再离开这里。
必定会把他栓得牢牢的!
二人进去后,入了大厅。
李文世早早就坐在正位上等他们。
吊着眼睛严肃的瞪着李成。
但是在看李文姝的时候又十分温柔。
李文姝见自己父亲精神不错,比两年前看上去更有威严了一些,她进去后,便行了一礼,“父亲。”
李文世笑了笑,起身走了过来,扶住她的手,温柔问道,“这两年在外头怎么样?”
“女儿挺好,也学到了不少的东西。”
“看你清瘦了不少,定是吃了许多苦。”
“父亲不必担忧,女儿真的很好。”
“你往后就待在家中别再出去了,女子归家,终是要伴老在旁的。”李文世的言语中都是对这个女儿的疼爱。
李文世垂了垂目,说,“是!”
在李文世的眼里,自己这个女儿一直都是个懂事的人,乖巧听话,说一不二,无论他要求什么,李文姝从来都不会拒绝,而且这个女儿还博学多才。
让李文世十分骄傲!
随即,李文世将目光转向李成,温柔的眼神顿时变得十分凌厉起来,恨铁不成钢。
他先与李文姝说,“这一路上舟车劳顿,你一定累了,先去休息吧,旁的事,我们到时候再说。”
“是。”
李文姝又行了一礼,看了看李成,带着一丝同情,这才离开。
李成则懒懒散散的站在一边。
他知道,暴风雨就要来了。
而且决定不小。
果不其然!
李文世坐回正位,脸上带着怒意,斥了一声,“跪下!”
声音很大。
李成没有被吓到,因为这完全是在他的意料之中。
纵使此刻,他心里百般的不情愿。
但——
还是没出息的跪了下去。
低着头。
把玩着自己手中的扇子。
李文世无奈至极,他怒目一瞪说,“我要你去接你阿姐回来,你偏偏一路上耽误这么多时间,该插手的,不该插手的,你都要去掺和一脚,你一不是官,二不是县令,那义乌命案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李成赶紧说,“可是爹,那案子确实有漏洞,要不是孩子插手的话,当时就成了冤案,孩子是在做好事,怎么能说是掺和?”
他把这一路上李文姝叮嘱的话全部忘得一干二净。
“你还敢顶嘴。”
“我只是实话实说。”
“如果路上出了事,让你阿姐受了伤,我非打断你的腿。”
“这不是没出事吗?”
“你还敢说!”李文世一拍桌
“砰”的一声。
声音之大,险些就要震破耳膜。
李成瞬间跟个乖巧的小猫,将头低了下去,说,“是,孩儿知错了。”
“你倒是认错认得快!”
“父亲要是想惩罚孩儿,那就惩罚吧。”
这态度倒是不错啊!
认得这么快!
李文世叹息,还真的不会惩罚他,只是言语教训,“你听着,今天起,你哪里也不准去,就给我好好的待在高定。”
呃!
李成一脸不开心,“爹……”
“城部司的江大人前段日子已经告老还乡了,那个位置空着,现在需要人顶上去,所以,我已经和那边说好,让你去顶他的位置。”
什么?
李成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了。
做官?
他一个游手好闲的人,哪里是做官的命?
何况——
那城部司的江大人是个巡城官。
说白了,就是整天带着人在城里东走走,西走走,看看有没有人闹事什么的。
跟现在的“城管”差不多。
不过江大人原先坐的那个官职,是个“城管队长”。
算是头头。
李成嘴巴张张合合,不知道该说什么?
心里已经被雷得外焦里嫩了。
李文世说,“这个官来之不易,总之,你要好好做,不要惹是生非。”
“爹,孩儿……”
“你别忙着拒绝,这官已经定下了,明后天你就去城部司报道。”
“爹,我……实在做不了。”
“有什么做不了?我李文世的儿子难道还比不上别人?”
“孩儿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就别废话了,就这么定了。”
哎!
无语。
李成心里的想法,他做爹的根本没懂。
李文世可不管这么多,他的命令从来不容他人反驳。
他又说,“还有,你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赶紧安定下来,成家立业。”
“我……”他汗颜。
李文世,“你阿姐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了,所以,你也要抓紧。”
李成一听,好奇的问,“阿姐真的许人家了?是谁?”
“恭左相家的恭士林。”
我擦!
李成从地上豁然起身,眼珠子瞪得很大,简直吃了大惊。“怎么会是他?”
第1117章 我阿姐岂能被你糟蹋了?
“怎么会是他?”
李文世被自己儿子的反应给吓到了。
这家伙是见鬼了吗?
“你这么大的反应做什么?难道恭家世子还配不上你阿姐吗?”
当然?
李成说,“爹,谁都行,就是他不行!”
“为何?”
“因为……”他不知道怎么开口,欲言又止半响,“总之,就是他不行!”
李文世当下就来了火,一拍桌,“你给我听着,你要是敢从中作梗,破坏你阿姐的婚事,我就活剥了你。”
甩下这番狠话,李文世走了。
剩下李成一个人在厅中使劲抓狂。
他气得脸部发红。
虽然,恭家和他李家一直是世交,无论是官场上,还是私下里,都可以用“蛇鼠一窝”这种话来形容,可是尽管如此,他和恭士林却从小就是死对头。
死冤家!
至于为什么,这还得从他们小时候读书的时候开始说起。那会,恭士林八岁,李成七岁,二人都是在同一家私塾上学,关系倒是不冷不热,偶尔两家一起聚会时还能说上几句话。可直到有一次,夫子要学生们默写《长诗》,但因为李成从小就是学渣,而且十分
顽劣,上课更是不听讲,恭士林却是个学霸,所以,坐在恭士林旁边的李成便抄了他的《长诗》,恭士林发现后,当场就举手告诉了夫子。
最后,李成被夫子当着所有学生的面打了整整二十戒尺。
手掌火辣辣的简直要脱了一层皮似的!
回到家后,又被他父亲关进了禁闭房里,罚抄《长诗》两百遍。
他记得,那是他长这么大以来受到的最大的羞辱和惩罚。
所以从那次以后,他就恨死了恭士林。
而且是恨之入骨!
这些年来,他在街上一见到恭士林,就喜欢针对他几句,而且“乐此不疲”。
现在听说自己阿姐许的人竟然是自己的死对头,那还了得?
他恨不得现在就冲到恭府去,把那小子掐死!
一想着那小子要做自己的姐夫,他就后槽牙磨得啧啧作响。
而此时的后院。
李文姝到了自己的落院后。
梳洗一番打算休息。
刚入内室,就看到她平时放书用的架子上摆放的那几本书。
眼神一定。
从上面取下一本。
翻了翻。
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诗句。
一笔一划,都是她写的。
可是这些诗句却不是出自她的口。
而是杜慕白。
杜慕白所作的所有诗句,她都一笔一笔的记录在上面。
十分详细!
丫头进屋打算给她在香炉里点块香,就看到她看着手中的书在发呆。
丫头问没想那么多,一边给她点香,一边说,“小姐这一去就去了两年,府上的丫头们都一直惦记着你,每天都盼着你能回来,现在好了,终于把你给等回来了。”
李文姝没有说话。
“小姐一定还不知道吧,前段时间,恭左相来过府上好几回。”
以前恭左相也会经常来府上跟李文世喝茶谈事,可是这都不关她李文姝的事,丫头们也从来不在她面前提起恭左相来府上的事,可现在丫头却突然这么一说,其中定有别的意思。
李文姝斜过目光看了丫头一眼,问,“怎么好端端的提起恭左相?”
“小姐难道还不知道吗?”
“我该知道什么?”
丫头惊讶的看着她,“我以为小姐你知道了,侯爷已经将你许配给恭左相的世子了。”
呃!
李文姝微微怔了一下。
但没有太惊讶!
只是拿着书的手却微微的紧了好几分。
其实,她早就想到了!
李家和恭家是世交,她和恭士林也算自小一块长大的,一直传闻说恭士林喜欢她,所以这次联姻是必然的。
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这么快。
她沉默半响,“哦”了一声。
丫头纳闷,“小姐好像不是很开心。”
“有吗?”
“有!”
“别随意猜测。”李文姝语气稍稍重了一些,也带着一丝提醒。
丫头赶紧闭嘴。
李文姝则将手中的书合上,将上面的另外几本也一并拿了下来。
然后丢给了丫头,说,“将这些烧了。”
“烧了?这些不都是小姐自己写的吗?”
“我说烧了!”
“哦!”丫头连连点头,抱着那几本书出去了,出去的时候,口中还嘀咕了一句,“小姐怎么跟以前不一样了?”
感觉凶巴巴的。
李文姝不理会,显得很平静。
上了床,蒙上被子睡觉。
……
另一边,李成在得知父亲将阿姐许配给恭士林后,总感觉自己家的大白菜要被猪给拱了!
而那头猪,还是自己的死对头。
一时火气上头,冲出府,直奔恭相府。
他要杀了那个臭小子。
而恭士林在自己家的后院坐着看书,根本没有意识到危机正在来袭。
一小厮走了过来,说,“少爷,刚刚得知,李府的小姐回城了,成世子也一同回来了。”
“哦。”
小厮以为他没有听到,又刻意强调一句,“少爷,成世子回来了。”
恭士林放下手中的书,看了那小厮一眼,“所以呢?”
“以前成世子在高定的时候,老是针对少爷你,现在他回来了,肯定会天天来找你麻烦。”
正所谓,说曹操,曹操就到。
真是一点也没错。
老远,就听到某人扯着嗓子大喊一声,“恭士林,你给我出来。”
老子要跟你决斗!
恭士林和小厮都愣了一下,互相看了一眼。
小厮一拍大腿,“哎呀,是成世子。”
刚说完,就看到李成怒气冲冲的来了。
手里还拽着一根木棍!
见状,小厮立刻挡在了恭士林的面前,“成世子,你这是做什么?我家少爷可没得罪你。”
李成瞪着小厮背后的恭士林,“姓恭的,你给我听着,你娶谁都行,就是我阿姐不行,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扬了扬手中那根临时从路边捡来的木棍。
恭士林倒是不怕他,只是一脸无奈。
他推开面前的小厮,与李成说,“婚姻大事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爹已经跟你爹定下了,不是我说不娶就能不娶的。”“你这臭小子,我阿姐岂能被你糟蹋?”
第1118章 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李成跑来兴师问罪。
将恭士林搅得十分无语。
他带着劝导的语气说:“李成,此事不是儿戏,更不是我们小时候玩什么过家家,不是你一句话,或者是我一句话就能解决的,我已经说了,婚姻大事,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哼!
李成横眉一挑,气场十足:“总之,我绝对不会让我阿姐嫁给你这种人。”
“你若是觉得我不好,大可去找你阿姐,让她去跟你父亲说退婚,无论如何的结果,我都接受。”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他很清楚自己阿姐的性格!
李文姝从小到大,都是一味的顺从,不管自己父亲说什么,她都会如一照办!此次婚事已定,阿姐更不可能要求父亲退婚。
所以这事,要是恭士林自己去和恭左相说,尚且还有那么一丝机会。
但看那厮的态度,是完全的顺从!
李成扬着木棍对着恭士林,“你小子,别废话!你要是不将这门婚事解除,我就让你尝尝什么叫竹笋炒肉。”
“你别胡来!这里可不是你的平阳侯府。”
“打你不需要地点跟时辰。”
“李成,平时你有什么琐事来闹我,我随你,但这件事你一旦闹大了,就不只是你我之间的事了,而是你平阳侯府和我恭相府两家的事!”
这已经不是李成第一次来闹了。
往日,他就总爱找恭士林的麻烦,大事大凶,小事小凶,反正屁大点事情都要找。
好在恭士林的脾气好!
李成完全不理会他刚才的这番话。
“好啊,我今天就闹给你看。”李成刚说完,手中的木棍就已经挥了出去。
直直的朝对面的恭士林打去!
好在在旁的小厮当即拦了下来,整个身板挡在了恭士林的前面,双手接住了那根木棍,说:“成世子,你要是打坏了我家少爷,我就跟你拼命。”
“滚开!”李成一脚将他踢开!
小厮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
李成冲着恭士林说:“恭士林,你要是有种的话,就拼给我看!我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能力。”
木棍再次朝恭士林挥去!
本以为那个文弱书生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杠,哪里知道,恭士林的身子敏捷的闪到一边。
步子十分稳健。
瞧着像是个习武的人!
“李成,你简直无药可救。”恭士林说。
“哼!”李成继续挥棍而去。
地上的小厮也爬了起来,再次挡在两人中间。
三人揉到了一团。
将整个后院闹得“鸡犬不宁”,还打翻了不少的种植着花花草草的瓶瓶罐罐。
噼里啪啦的作响!
而此时,恭府门口。
一辆马车停在了外面,。
马车上前后下来两个人
前者是恭迟恭左相!
后者是个长相十分稳重的男子,他一身官服,虽然还算年轻,但看上去却有一种老谋深算的味道。此人便是李文世的大儿子李乔,一个掌握着胡邑王和皇城安危的近官。
二人正是一同从宫里出来的。
一路上都脸色凝重。
李乔没有直接回府,而是跟恭迟到他家来,可见二人还有什么事要单独谈。
门口的小厮躬了躬身,“老爷,李大人。”
二人目不斜视的进了府。
小厮本还想告知一声成世子到这里来闹事了,可是还来不及说。
心想,等会要是被老爷看到的话,肯定要闹大!
恭迟和李乔一边沿着长廊往后院方向去,一边谈论事情。
李乔神色沉重,说:“大王的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前几天咳嗽还咳出了血,休息了好久才缓过来,我有悄悄问过太医,太医说大王身体旧疾太严重,怕是好不了了。”
恭迟:“可有说能撑多久?”
“这个说不定。”
“看来立储的事也要及早了。”
“昨晚,大王宣我进殿。”李乔提及此事。
“说了什么?”
“与之前大王问你的问题一样,到底三王子?还是二王子?”
恭迟:“那你是怎么说的?”
“我不敢说的太明白,只得将两位王子的好都道了一遍。”
恭迟又问:“大王怎么说?”
“他没再说话,闭着眼睛睡下了。”
“这么说,大王心里还是没有决定好。”
李乔:“我倒不这么认为!”
嗯?
恭迟看了他一眼,“为何?”“自从大王染疾后,我就一直伴在他身边。虽然立储之事在此期间提及过很多回,但大王都表现得有些犹豫,可大王心里其实早就有了人选,只是想看看我们的态度罢了,这才问完恭左相你的意见,又转而
来问我。”
他这一说,恭左相似是明白了什么事,再细细一想,道:“你的意思是,大王心中的人选是二王子?所以才会接连问你我的意见。”李乔:“我想……应该是这个意思,大王心里很清楚,你我两家都是站在三王子那边的。倘若不久后,大王真的立了二王子为新王,那么将来你我两家的地位必定有所影响,就算三王子新帝登基有所顾虑,
不会对我们暗下杀心,可他身边的王国公却不一定,到时候必定会对我们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这八个字,何其严重。
恭迟陷入了沉默。
这其中的利害,他心里跟明镜似的。
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二人刚到后院,还未拐角,就听到庭院里传来一阵追打的声音。
那声音十分熟悉!
李乔当下眉心一拧。
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等走近一看时才发现。
庭院里,有三个人正揉到一块。
一个持棍,一个阻拦,一个往后连连避退。
这不就是李成和恭士林吗?
李成拿着棍子追着恭士林打,小厮在中间拦着。
李乔惊诧不已,虽然他刚出宫就听说自己弟弟妹妹已经回了高定,可转眼才多久功夫,怎么李成就跑到这来了?还拿着棍子满院子追着人家恭士林打。
虽然整个高定有身份的富家子弟和名家小姐们都知道,平阳侯府家的二世子和恭左相家的世子向来不和。
打打闹闹是常有的事!可眼前的画面还是雷得李乔直捏拳头。
第1119章 你给我等着!
李乔知道自己弟弟的尿性,知道他到处沾花捻草,也知道他不学无术。
但他和李文世一样,都不管这些。
只要他不闹出什么大事来!
却没想到,他现在竟然闹到了恭相府。
还追着人家世子满院子跑!
李乔还没出声,身边的恭迟就率先开口,大声呵斥:“住手!”
声音很大。
威慑十足!
但院子里的三个人完全没有听见。
继续厮打!
李乔满脸怒火,脚步一蹬,腾身而起,身子跃到了李成的后面,一把拎住李成后领的衣裳。
“阿成,住手!”
将他往后拖!
李成像只无力反抗的小鸡,此时还保持着挥棍的动作,他转头一看,就看到自己大哥站在身后。
“哥?”
”还不给我住手!“
李成这辈子最怕的人,不是自己姐姐李文姝,也不是父亲李文世,而是大哥李乔。
他最记忆犹新的一件事,就是在七年前。那时,他带着自己身边一帮小罗罗跑去宁国将军府偷桃子,本想着一人偷一个就走,结果却越偷越多,完全收不住手了,将人家府中整个桃树结的桃子都给偷得精光,一个不剩。事后才知道,原来人家宁
国将军府里的桃树都是胡邑王赏赐的!而且结的桃子每年都要送去宫中一大半,结果却被李成那帮人偷了,无法送桃入宫,胡邑王大怒,罚了宁国将军一年的俸禄。
后来此事被查出,原来是李成干的!
宁国将军因为顾忌他是平阳侯府的世子,只好将这口气憋进肚子里,将这哑巴亏自己吃了。
可是,宁国将军却在和李乔小谈时,一不小心提到了!
李乔大怒,直接拎着李成到了宁国将军府,要他在宁国将军府的后院亲手种一百棵桃树,以此赎罪。
李成一开始没当真,想着就是做做样子,哪里知道,李乔直接拿着一根鞭子整天督促着他,不干活就是一鞭子,那个时候,李成被打得很惨。
身上伤痕累累,却一句话也不敢呛。结果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才将那一百棵桃树种好了。
所以自那以后,他就是再倔,也不敢招惹李乔,毕竟,鞭子在身的痛苦他是打死也不想再经历一次。
此刻被李乔这样一吼,他心肝肝都在颤抖,手掌一松,那根木棍就砸到了地上。
“咣当”一声!
“你在这里胡闹什么?”
“哥,我……”
“简直不成体统!”
李成不敢搭话,只是狠狠的瞪了一眼恭士林。
小厮扶着精疲力尽的恭士林,问:“少爷,你没事吧?”
恭士林喘了会气,说:“没事。”
恭迟疾步走了过来,看着庭院里被砸得稀烂的花花草草和那些瓶瓶罐罐,心里的怒火就如火山爆发一样。
猛地窜了上来。
质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厮立刻打报告,说:“侯爷,是成世子自己跑来的,硬是要少爷把跟李小姐的婚事给退了,少爷不肯,成世子就冲着少爷打,差点就……”
“阿翔!”恭士林出声制止。斥了一声,“别说了。”
“可是少爷……”
“多嘴。”
小厮闭嘴,不再说话。
恭迟惊讶,是为了自己儿子和李文姝的婚事?
于是转而问李成:“阿成,让士林退婚是你的意思?还是你爹的意思?”
李成:“我自己的意思。”
恭迟的脸色一下就黑了:“你已经不是孩子了,怎么还这么不懂事?文殊和士林的婚事是我跟你爹定下的,到底怎么样也是长辈去决定,岂是你能插手的?”
李成咽了咽口水。
李乔则极力的克制着自己心里的怒火,问恭士林,“士林,你有没有受伤?”
恭士林揉了揉自己的手:“我没事!其实这事跟李成没关系,是我言语上冲撞了他。”
“用不着你好心!”李成一吼。
恭士林:“……”
李乔拉了一把李成,“还敢多嘴!”然后十分抱歉的跟恭迟说,“恭左相,关于刚才谈论的那件事我们稍后再聊,我先带阿成回去了,此事,我代他道声歉。”
“嗯。”恭迟点头。
但明显有些不开心。
走之前,李成伸出手指头指着恭士林:“你给我等着!”
放学别走。
李乔抬手,朝他后脑上狠狠拍了一巴掌,骂了一句:“混蛋!”
李成摸着作痛的后脑勺,灰溜溜的走了。
出了恭府,二人上了马车。
回府去。
李乔一脸阴沉,典型的暴风雨之前的模样。
他说:“你知道自己刚刚在做什么吗?”
“知道!”
“知道?知道你还敢胡来?你平时在家里闹也就算了,现在却闹到了这里,恭左相是什么人,你难道不知道?恭士林是他的儿子,得罪他,就是得罪恭左相,影响有多严重你又知不知道?”
一连几个“知道”朝李成砸去。
李成说:“大哥,你要是早在信件中告诉我阿姐要嫁的人恭士林,我一定立刻赶回高定阻止。”
“事情已经定了!”
“可是……”
“行了!你别再可是了,你刚才这一闹,闹得恭左相心里很不舒服,等到回家,看我怎么收拾你。”
“……”
回去后,定是一场大风暴!
李成缩了缩身子。
一想起当年身上挨的那些鞭子,他就后背发凉。
但他又不甘心,不想看着自己阿姐嫁给恭士林那个家伙。
“大哥,阿姐根本不喜欢恭士林那小子,嫁去恭家后,阿姐肯定不会开心。”
“此事不是你我能左右得了的,也不是文殊和士林能左右得了的,总之在父亲面前,你不准提这件事。”
“……”
“还有,父亲有没有跟你说让你去城司部的事?”
“说了。”
“这个官职就是恭左相帮的忙,对你将来入职为官有很大的帮助,所以,你最好乖乖去城司部,不要惹是生非。”
李成目瞪口呆!
说让他当官的时候,他就已经接受不了了。
现在却告诉他,自己这个官,还是恭左相帮的忙。
敢情,那个家伙是在坑自己啊。要知道,他就不回来了!
第1120章 什么叫杳无音信?
李成此刻心里真是怨恨死了恭左相。
可是嘴巴上又不敢再说什么!
只能将这股怨气咽进去。李乔又说:“再过一两个月就要举行三年一度的科举了,到时候很多各地学子都会纷纷到高定来,城门那边也会戒备森严,你这个城司部部长要打紧一些,到各处走走看看,否则出了什么事,那就是你的责
任,一旦追究起来,不仅会连累你,还会牵扯到恭左相和我们李家。”
科举?
李成恍然:“所以城门例行检查的原因就是因为要举行科举?”
“不止是!”
“什么意思?还有别的原因?”
李乔忽然脸色一肃:“这个你就不用多问了。”
明显还有别的意思。
李成虽然模棱两可,但见自己大哥那张阴沉的脸,便不敢再继续问下去。
等回到府中,李乔就让他自己去禁房坐一晚。
责令不准吃晚饭!
当作他去恭相府大闹的惩罚。
李乔不敢反抗。
乖乖去了!
当晚,李乔便去找了一趟李文姝。
李文姝正坐在凉亭中看书。
这些书都是她从书院里带来的。
她见到李乔过来:“大哥?”
“我来看看你。”
李乔在她对面坐下。
在一旁伺候的丫头为他倒了杯水,就退了出去。
不打扰二人!
李乔望着两年未见的亲妹妹,心里颇有几分思念:“两年不见,你瘦了很多,去年过年的时候本想去看看你,可是宫中有事,也就耽误了。”
“大哥有心,我一切都好。”
“你现在回来,就安心待在家中吧。”李乔带着一副长辈的语气。
“嗯。”
“对了,父亲可有跟你说起你的婚事?”
“还没有,但是我已经知道了。”李文姝语气极其的平淡。
听不出她是高兴?
还是不高兴?
李乔其实知道李文姝心里都一直有个人,但从不当着她的面戳穿,只说:“恭家与我李家一直是世交,无论是在朝中,还是私下,都关系密切!所以你的婚事也早早注定好了。”
“我知道,总之一切,都按照父亲的安排就是。”
“你能明白就最好。”
“嗯!”她点了下头,脸上依旧平淡,忽又想起什么事来,严肃问道,“对了,高定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李乔:“你为何这么问?”
“今日进城时,城门侍卫说要例行检查,可若不是出了什么事,岂会这般?而且历来科举前后也没有这么大的阵仗,是不是宫里出了什么事?”
不愧是李文姝!
她只要细细一想,便知道其中不对劲!
李成之前问起李乔的时候,他没有多说,但他知道自己这个妹妹与别人不同,甚至有的时候还能为他出出主意!
便不做隐瞒,说:“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你,确实与皇宫有关,不过……是关于大王的。”
这一路上,李文姝也听到了很多有关胡邑王的事。
胡邑王病重,正在为立储一事发愁!
李文姝猜测:“所以,是关于立储的事?”
“不全是。”
“嗯?”
“大王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朝中大事已经完全交了出去,如今关键时期,大王担心会有突事发生。”
“何为突事?”
李乔神态凝重,继续道:“二十几年前的一场内战,你应该知道吧。”
这一说,李文姝恍然明白!
李乔:“当年先王一死,朝中很多不愿归效的人被一一贬出高定,所以大王心有顾虑,担心如今时期会有变节,到时候就会引起一场风波,所以才下令高定全城戒备,不得有可疑人进入。”
说白了,就是胡邑王担心前朝的余力会在他病重的这个时期造反!
“原来是这样。”李文姝沉声,又说,“可前朝官员的势力都已经被削弱,而且地方都有人进行监控,势力根本不可能再涨,大王的担忧未免多余。”
“这也是以防万一。”
不怕万一,就怕一万啊!
李文姝点了下头,又提醒李乔:“你常年在大王身边走动,自己也要小心行事!何况现在还未立储,小心一些总是没错。”
“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何况还有父亲在旁提醒。”
二人没有继续深聊此事。
李乔叮嘱几句后就走了。
而李文姝坐在亭中,再也没有心思看书。
眼神游离。
盯着远处微微摇晃的树枝!
一副有心事的样子!
……
第二天。
李成在禁房被关了一晚后,清早从里面出来就赶紧回了屋。
钻进被窝睡觉。
可才刚闭眼,府上的小厮就急忙来催促他。
“世子,侯爷让你赶紧去城司部报道。”
“不去!”他翻了个身。
“少爷……”
“别吵我!”
然后继续睡觉。
小厮没办法,只好跑去找平阳侯。
于是没过一会,平阳侯就来了,他手里捏着一根鞭子,二话不说就往床上的李成抽去,抽得他从床上差点跳下去。
平阳侯呵斥:“昨天跟你说的话都忘记了不成?还不赶紧去。”
李成盯着一双熊猫眼,心不甘情不愿的连滚带爬去了城司部。
……
此时皇宫。
李乔一早就进宫侯在了胡邑王的床榻前。
微微躬着身子!
胡邑王坐在床上,双手撑着自己膝盖,努力让自己的身子坐得挺一些。
他脸色惨白,颧骨微凸,眼神也十分空洞。
完全就是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
就连那魁梧的身子也消瘦了不少。
不见当年半点叱咤风云的伟岸风姿!
他微微喘着气,连连咳嗽了几声后,这才抬眸看着面前的李乔,出声问:“有没有消息?”
李乔拱手回:“派出去的人杳无踪迹。”
胡邑王脸色大变:“什么叫杳无音信?”
语气里透着不悦。
李成:“一行人暗中去了陈府,将陈大人和他的儿子抓获,本准备一路带回高定,可在半路上,那行人忽然失踪不见,臣已经派人沿路去找,但暂时没有消失。”
这话才说完——
“砰!”
胡邑王大手在床沿边重重一拍。
眼中蹦出一抹怒意。
李乔不再出声。只是将头低得更深了些的。
第1121章 阿末
胡邑王怒色上脸。
他说:“我熬不了多久了,必须在我死之前将那些威胁全部清除掉,否则,那些前朝的乱臣贼子就会群拥而至,所以在他们要造反之前!必须杀之而后快。”
话中带着狠劲。
李乔神色平静:“是,臣一定努力去办。”
“记住,任何一个都不能放过。”
“是!”
尽快,千万不能在其中出了错漏。”
“是!”李乔领命。
胡邑王又连连咳嗽了好几声。
帕子上都沾了血。
见状,李乔担忧:“臣去传太医过来。”
胡邑王制止:“不必了,我的身体我知道。”
“可是……”
“你先去办事要紧。”
“是!”李乔拱手,可又欲言又止好一会。
胡邑王看着他:“还有什么事?”
“大王,其实最大的威胁,应该是南国侯!”
南国侯!
提到这个人的时候,胡邑王的眼神深了下去。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到这三个字了!
李乔继续说:“南国侯是先皇后的亲哥哥,若说有极大可能造反的人,应该是他,所以臣觉得……”
话未说完,胡邑王已经抬手打断他的话。
李乔不明。
候着!胡邑王肯定的说:“南国侯虽然是当年的国舅爷,可先王死后,他这个国舅爷的位置就等同虚设!我当年没有要他的命,反而封他为南国侯,不过是为了安民心罢了!何况这些年来,他也没有再插手过朝堂上的事,而且又一直待在高定,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看着,根本玩不出什么花样来,更别说联络前朝官员而集结兵马谋反。我还听说,他已经转去行商,是个正正经经的商人,所以与我而言,他根本不
足为患!”
当年胡邑王率领自己的人篡位时,先王被烧死在自己的行宫中,先皇后也失踪不见,胡邑王担心如果自己大开杀戒的话会引来胡邑百姓的不满,到时候便会影响自己登基。
所以选择了仁政!
将前朝那些不愿归效自己的官员一一罢免,贬出高定。
而那位国舅爷也被罢免,胡邑王封他为南国侯!
可是这个侯位却等同是虚设,根本没有实权。
南国候也深知其中玄机,所以隐去锋芒,盯着侯爷的头衔,却从不插手朝中之事,反而转去行商。
所以对胡邑王来说,南国候是一个毫无威胁的人!
甚至不值一提!
更何况南国侯的府邸就设在高定,是在胡邑王的眼皮子底下,若他有什么造反之心,早就被察觉了!
这也是为什么胡邑王说啊他“不足为患”了。
可其实,李乔却有着与胡邑王完全不同的见解。
他认为,越是曝在日光下没有威胁的人,反而是最有威胁力的!
但胡邑王都这样说了,他只好不再去提。
胡邑王只是交代他:“你继续去查前朝臣子的事,一旦察觉有谋反之心的,一并杀了。”
“是!”
“记住,此事不得让任何人知道,就是你父亲平阳侯也不能告知。”
“臣遵命。”
毕竟,斩杀前朝臣子是桩大事,一旦外泄,后果可想而知!
……
此时,南国侯府。
这座府邸已经有些年头,但看上去十分结实。
也算得上华丽。
里面的建筑面积也很大!
后院花园里,一个年仅两岁的孩童正在院子里跑着。
脚步并不是很稳,身子歪歪扭扭,似是随时有可能会倒下一般。
孩童通红的脸蛋上挂着单纯的笑容。
他就宛若冬日里一株迎着阳光生长的青草。
充满了生机。
在孩童的身后,奶娘和几个丫头正小心翼翼的护着他。
奶娘:”小少爷,你慢点!可别摔着了。”
“我要追鸟儿。”孩童稚嫩的声音响起。
他望着天空中飞行而过一群鸟,小步子一路追着。
双手时不时往上抓着,试图将鸟儿拽下去,殊不知距离的高低。
“要是小少爷喜欢鸟,明日我让人送几只过来。”
“不要,我要天上的鸟儿。”
继续追!
直到鸟儿消失不见。
孩童才停了下来。
“不见了,鸟儿不见了。”十分沮丧。
小嘴巴嘟着。
在原地轻轻跺脚。
小模样十分可爱。
奶娘追了上来,蹲在他面前,将他身上的衣服裹紧了些,说:“小少爷,天气冷,我们赶紧回去吧。”
“不要,奶娘,我要去追鸟。”
“可是鸟儿已经飞走了。”
“为什么?”
“因为它们要到该去的地方。”
“为什么?”
“因为鸟儿要归家。”
“为什么?”
“……”
奶娘一时回答不上来了。
小孩就是这样,总是有很多的为什么。
这时,只见一抹身影从远处走了过来。
是南国侯!
奶娘和丫头们纷纷行礼。
“侯爷。”
南国候“嗯”了一声。
孩童见到他,嘴角立刻露出笑颜,小小的身子也立刻扑了上去,抱住南国侯的大腿。
亲昵高兴的喊了一声:“爹。”
南国侯露出了宠溺的笑容,蹲下身,伸手摸了摸自己儿子的脑袋。
温柔问道:“阿末有没有乖?”
“有!”
声音响亮。
“那爹明日带你上街去玩。”
“真的吗?”阿末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
南国侯:“当然,爹答应过你,若是阿末在府上乖乖听话的话,爹就带你出去玩。”
“好,去玩,去玩……”阿末开心的手舞足蹈。
扑进了南国候的怀中。
南国侯便将他高高抱起。
显然是很宠爱自己这个儿子。
毕竟是老来得子!
阿末则抱着自己父亲的脖子,小嘴巴在他的脸上狠狠的亲了一口。
南国侯不知多高兴!
而就在d这时——
远处过来一个人。
见到这一幕的时候,便没有走近,停在了远处。
南国侯看到那个人的时候,神色微微沉了一些,但稍纵即逝!
转而吩咐奶娘说:“将阿末先带走。”
“是。”
南国侯又跟阿末说:“你先乖乖跟奶娘回去,爹稍后去找你。”
“好。”
阿末应下。
便扑进了奶娘怀中,被带走了。
来人是等阿末被带走后才走过来的。而此人并不是别人,正是连雀!
第1122章 恩人?
连雀踏步走了过来。
拱手:“侯爷。”
南国侯原本温和的眼神渐渐消失,脸色微微有些沉重。
转身朝假山的方向而去。
走的极慢!
连雀便默默跟在他的身后。
二人一前一后!
谁也没有说话。
走了一小段路,到了没人的地方。
南国侯停了下来,才转身问他:“陈大人是否已经到了安全的地方?”
连雀回:“属下已经命人送他去了之前安排好的地方,一路上都很安全,没有出事,现在这个时候,估计应该已经抵达,侯爷可以放心。”
“那就好!”南国侯心思沉重,似乎是在想什么事情?
缓时——
他说:“这段时间还是要继续派人保护陈大人,等风波彻底过去后再说。”
“属下明白!”
“定要小心为上。”
“明白!属下也按照侯爷的吩咐,继续派人去别的大人府上,在事情没有发生之前,先带他们一一离开,以防万一!”
南国侯点了下头!
继续走。
最后在假山后面的湖边停了下来。
两道身影映在水面上,随着水波缓缓荡漾。
如此时的时局一样,动荡不平。
连雀几次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南国侯虽然没有回头看她,但仿佛知道他有什么话要说,便侧眸问他:“还有事?”连雀从袖中将那块刻着“南”的玉牌取了出来,递上去,说,“属下那晚救陈大人的时候,在破庙里遇到另外一伙人,打算杀人灭口时,这块令牌却从其中一人身上掉了下来,属下一看,见是侯爷的令牌,便
立刻撤退了。”
当南国侯看到这块令牌的时候,十分震惊。
他一共有两块!
两年前,他将其中一块作为感激,赠给了一个大临女子。
他拿过令牌,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那个人长什么样子?”
连雀根据自己的回忆,描述道,“白白净净,一身灰色衣裳,身材不高,甚至有些瘦小。”
“是个男的?”
“对。”
那就不对了,因为他的恩人是个戴着面纱的女子。
南国侯又问,“那她脸上可有疤?”
他记得,那女子的脸上有一道很长的疤。
当时是晚上,又是下雨天,破庙里火光不亮,他虽然没能清楚的得清那女子的相貌,但是他很清晰的记得,女子脸上有一道从眼角到接近下颌的疤。
像一条蜈蚣爬在上面。
连雀摇头,“没有,那人脸上没有疤痕,跟她同行的人当中也没有女子,或者脸上有疤的人。”
所以,那人根本不是自己的恩人!
南国侯看着自己手里的令牌,十分困惑。
为何自己赠送给恩人的令牌会在一个男子身上?
难道……是当年跟恩人同行的男子——景容?
连雀心中不明,问:“侯爷,你的两块令牌从不离身,为何那人身上会有你的令牌呢?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说来话长。”
“属下愿闻其详。”
南国侯沉默了一会,才说:“你可记得两年前我跟夫人去过大临。”
“记得,当年侯爷为了让胡邑王对你放下戒心,所以转去行商,这才会四处奔波。”“没错,当时我去大临行商,夫人因为不放心,坚持要一路跟随。哪里知道,夫人突然旧疾复发,在路上去世,我不足月的孩儿也因此胎死腹中。哪里知道在赶回来的路上又突遇大雨,只能在一间破庙避雨
,在里面遇到了一伙大临人,其中有一位戴着面纱的姑娘,她断定我孩儿在夫人腹中未死,为其剖腹,这才救下我的孩子,还为其取名阿末。”
连雀听完,十分震惊,脸上却没有表现出现,只说,“一直未听侯爷提起,原来是这样。”
“当时我随身最贵重的东西就只有这块令牌,就赠给她以做谢礼,还许诺她将来若来胡邑,只管拿令牌来找我就是,只是没想到,这一别,竟有两年时间,阿末也长大了不少。”
“如果按照侯爷所说,那人根本不是,他是个男子,脸上也没有疤痕。”
“可这块令牌不会有假!”南国侯猜测,“已经过了两年,或许她脸上的疤已经好了,又或许,她为了行事方便,所以女扮男装也是有可能的。”
“侯爷这样一说,我倒觉得那男子确实像个女人,举止也好,神态也好,都有点儿像。”连雀又心生无比愧疚,立刻请罪,“若她真的是侯爷的恩人的话,属下竟险些犯了大错。”
“什么意思?”“属下在将陈大人送走后,跟上了那伙人,本想查探下他们的身份,没想到却打草惊蛇,引来对方怀疑,在客栈里大打出手,还伤了对方的人,好在没有伤亡,他们也逃走了,属下不好再追,这才立刻快马
加鞭回来禀报。”
南国候只是沉声,目光凝向不远处的水面上。
手心一紧,将那块令牌握在手中。
“那人究竟是不是我的恩人还不一定,毕竟单单凭你的描述我也不能确定,不过,这块令牌不会骗人。”
“侯爷,我看他们应该也是来高定,如果路上没有耽误的话,应该这两天就会到。”
一听,南国侯立刻吩咐,“那这几天你在城门口多多注意下,一见他们入城,立刻来禀报。”
“是!”
“还有,记住,千万不要将这次营救陈大人的行踪泄露出去,否则,将会牵连甚广,死的人就不是一个两个了。”
“属下知道,并没有留在什么踪迹,对侯爷不会有影响,何况大王一直以为侯爷没有威胁,不会对侯爷有所防备的。”
“但要以防万一。”
“是。”
这些年来,南国侯扮猪吃老虎,连胡邑王都被他糊弄出去了。
也正是因为他隐去锋芒,又一直居住在高定城内,这才没有引起胡邑王的怀疑,否则,一旦胡邑王打算大开杀戒的话,他会是第一个丧命的人。
可那狠心的君王哪里知道,他南国侯永远都不会忘记二十几年前皇宫惨烈的一幕!自己妹妹带着侄儿消失不见,他多年来假借行商的名目,四处寻找,只为了那一丝可能根本就不存在的希望。
第1123章 李成巡城
李成去了城司部报道后,就直接任职了!
领了官服,进了城司部为他准备好的“办公室”。
地方虽小,可东西齐全!
也有自己的私人空间。
可他唯一不喜欢的,就是这个官职,看似风光,可其实就是个巡逻官。
李成潇洒惯了,不喜欢被人束缚。
他拿起桌上一支毛笔,在指尖上转动了几下,双脚往面前的桌子上一搭,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
公子哥的德行显露无疑。
一个年轻的小官侯在他面前,一脸奉承的问,“大人,你现在要看看之前的全部资料?还是出去走走看看?”
“出去?出去做什么?”
“出去巡逻啊!”
不说巡逻还好,一说巡逻他就来气了。
手中的毛笔猛地往桌上一拍!
“咚”的一声。
小官吓了一跳,身子往后缩了缩。
脚步也往后退了几步。
“大人?”
李成狠狠的瞪着他,手指在桌子上重重的敲了下,告诉他,“听着,本大人可不是来监管什么百姓疾苦的,也不是来管什么城内安危的,所以,没事别来找我,有事更别来找我,听明白了吗?”
“这……”
“这什么这?”
小官嘴巴子抖,不敢再说话。
只是满脸的尴尬。李成依旧一肚子气,这官职是被自己父亲逼着来任职的,而且还是自己死对头的父亲恭左相替自己走的后门,这口气埋在胸口,积少成多,再被那小官一句话招惹了下,顿时如火山爆发,当然,他也只能
拿“小虾米”开刀,若是换做自己大哥,他估计也就是个耐打挨骂的小兵。
就在小官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
城司部的老官进来了。
那老官一看就威严很多。
在这里也待了很几十年。
老官说,“李大人,侯爷有打过招呼,你到这来之后,就要按照我们城司部里的规矩,现在这个时候,你应该带人去城门口巡视了。”
和小官不一样,老官显然气场足了很多!
他对李成世子的身份并没有畏惧。
毕竟,在李成来之前,平阳侯已经打过招呼了。
平阳侯的原话是这样的,“不用顾及我的颜面,他若是不守规矩,只管罚,罚不了,就打,打死也行。”
所以有了这番话,老官壮足了胆。
李成听完老官这番话,冷笑了下,“你这是拿我爹来压我?”
“大人,这是规矩,谁来都一样。”
“如果我不照做呢?”
“那我就只能派人去通知侯爷了,或者,按照规矩办事!”
“什么规矩?”
“杖责五十。”
“你……”李成怒拍桌。
果然,老官还是辣!
李成克制住心头的怒火,眼珠子转了转,脑子里忽然萌生出一个邪恶的想法。
嘴角扬起一道邪魅的笑。
绕过面前的大桌子,走过去拍了拍老官的肩膀,说,“好,去巡城就去巡城。”
这么容易就妥协了?
老官从来没有接触过李成,但是关于他的事迹却听过很多次,本以为要跟他磨很久的嘴皮子才能说动他去巡城,哪里知道,这么快就说服他了,现在还有点儿不敢置信。
可李成答应了,总比跟他继续磨下去的好!
于是,老官赶紧派了四个侍卫跟着李成出去。
在高定街上走着。
可李成心里一直打着个注意,他压根没有心思巡城,而是直奔城门口。
这沿路而去,周围有些百姓认出了李成。
“这不是平阳侯府的成世子?怎么变成巡逻使了?”
“可不是吗?听说昨天回来的。”
“这小霸王不是整天都在外面跑吗?怎么现在当官了?他爹可是平阳侯,就算是官也不应该是巡逻使啊!这官位不就是个守城门的吗?”
“谁知道啊,兴许是犯了错,平阳侯府罚他做这个官的。”
“嗯,有可能……”
……
一路上,不断有声音在议论。
李成根本不管这些,继续往前走。
身后跟着的一个小侍卫快步走到他身侧,问,“李大人,咱们这是去哪儿?”
“只管跟着我就是了。”
“可是今日不巡这条街。”
“本大人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用不着你来说。”
“但这不合规矩。”
“规矩?什么是规矩?我就是规矩!”李成一副趾高气扬的姿态。
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侍卫也不敢再说话,以免惹火上身,反正到时候出了事,也与他无关。
李成等到了城门口,发现今日高定城内多了很多人,也多了很多马车。
几乎都是外地的!
大多数都是今年来高定赶考的学子。虽然还有几个月才开始,可是大多数的学子都会提前来这里熟悉环境,定下就住的客栈,甚至在这段时间里想办法接触一下朝中的大臣,指望到时候能有个门路。而且若是来晚了,基本上就没有可以下脚
的客栈了。
城门侍卫正在按例搜查进入的人。
领头的侍卫看到他,赶紧迎上来,“李大人。”
李成命令,“去给本大人搬张椅子来。”
“啊?”
“你是耳朵聋了吗?没有听到本大人刚才说什么?”
“听到了听到了。”
“听到了还不赶紧去。”
领头的侍卫一脸懵逼,莫名其妙搬椅子来这里做什么?
但最后还是命人搬了来。
于是——
李成一屁股坐下,翘着二郎腿,一副懒散的模样,甚至还带着几丝痞气!
就查往他手边放一杯茶了!
而他带来的那四个侍卫和城门口的几个侍卫都候在他旁边。
等着他指示。
以至于进城的人都排成了大长龙!
李成赶紧挥手,“不是要检查吗?这么多人,还不赶紧?”
“是!”
得了吩咐,侍卫们这才继续检查进城的人!
刚检查完一个进高定赶考的学子时,李成忽然喊道,“等等。”
学子一怔,站在原地不动。
然后双手一拱,问,“不知大人有何事?”
李成从椅子上起来,荡着步子走到那学子面前,目光盯着他肩膀上的包袱,眯着眼睛问,你这包袱“里面装的是什么?”
“是书!”“哦?打开看看。”
第1124章 小霸王的本性
学子有些害怕。
说,“刚刚已经检查过了,里面没有什么东西。”
李成抬起下巴,用鼻孔对着他,说,“可是本大人刚刚没看到,所以要重新再检查一遍,打开,快点。”
学子缩了缩脖子,不敢反抗,只好乖乖将自己的包袱取下来递给他。
哪里知道,李成一把抓过来后,就直接甩到了地上。
包袱散开,里面的几身衣服和书籍掉了出来。
学子见状,正要弯腰去捡,却被李成拉住。
“大人?”
“这些东西,我要了。”
“只是几身破衣裳和几本旧书,望大人手下留情。”
“本大人看上你的东西就是看得起你。”李成说的冠冕堂皇,转而吩咐自己的人,“将东西带走。”
身后的侍卫便将地上的东西捡起来抱着,站在一边。
一副狗腿的模样!
那学子满脸愁苦,看着自己的东西被夺走却无能为力,又恨自己出身卑微,无法与官抗衡,这委屈和这亏也能自己默默的忍着。
只好走了。
城门口的人都看见了这一幕!
纷纷评头论足!
李成完全不在乎,继续坐回自己的椅子上,慢悠悠的看着。
这时,一行商人通过检查后进来了。
李成又喊住了他们!
领头做主的商客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长得温温和和。
商客问,“不知道大人有什么事?”
“本大人就是随便看看。”李成看向他们用车运送进来的大大小小的箱子。
商客赶紧说,“大人,我们可都是正正经经的生意人啊,往年也都是这个时候来高定做生意,绝对没有带什么不该带的!”
“那就打开看看!”
“大人……”
“怎么?不打开看,本大人怎么知道里面有没有不该带的东西。”
这时,侍卫跑到李成身边,轻声提醒他,“大人,他们这些老商人都有货物通行的令牌,不用打开箱子。”
李成狠狠瞪了他一眼,“最近高定不太平,又快举行科举,要是出了什么岔子?可不是你我能担当得起的,他们有令牌又怎么样?本大人说了,要开箱检查。”
“可是……”
“闭嘴。”李成转向商人,“你都听到了,还不赶紧打开箱子给本大人看清楚,后面可还有很多人在等着。”
那商客实在没办法,只好将自己带来的货物一一打开给他看。
里面都是丝绸!
李成用手中的折扇一一挑开。
将那些东西挑得到处都是。
狼藉一片。
干干净净的丝绸落在地上,沾染了灰烬。
商客欲哭无泪,两腮抽搐。
那都是钱啊!
他也一边苦苦哀求,“大人,这里面真的什么都没有,全部都是一些丝绸,你这样一弄,这些东西我怕是卖不出去了了,求求你高抬贵手。”
李成觉得事情还没有闹得太大,便继续将箱子里的丝绸缎子一件件的往地上扔,还用脚直接去踩。
商客连死的心都有了,绸缎被踩成那样,也就等于废了!
直接跪了下去,“大人,小的求你了,我上有老,下有小,就指望这种货物过日子,大人,你高抬贵手,放了我吧。”
声音哽咽。
李成心想,闹得差不多了。
便收手了!
挥挥折扇,说,“行了,走吧。”
“谢谢大人啊。”
商客赶忙让自己的手下将东西一一收拾好,推着货物走了。
这一闹,直接在城门口轰动了。
后面进城的那些人对李成是又恨又怕,生怕被他找麻烦。
最后,城门侍卫实在看不下去了,悄悄让人去了平阳侯府,将这事禀报侯爷。
李成就是要将事情闹大,只要这样,才能被罢免官职,继续潇洒自在。
很快,平阳侯府来人了。
“世子,侯爷叫你回去。”
“正好我也玩累了。”
便拍拍衣袖,回去了。
进出城门的秩序也渐渐恢复。
那小霸王果然名不虚传。
怪不得城里很多人见到他就怕。
……
李成既然敢这么做,自然也知道此事一定会惊动到平阳侯,所以,他也早就想好了托词,等会在自己父亲面前大胆的演就是了。
到了府上,平阳侯在大厅里等着他。
怒火中烧。
训斥他,“这才第一天,你就闹得城门口鸡飞狗跳,看来平时我对你是真的疏于管教了,才养成了你现在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李成说,“爹,我什么也没做。”“仕子赶考,那些书籍对他们而言何其重要,你却收他们的东西,还言之凿凿!你是官,不是土匪。那些来高定行商的商客只要有特令的都可以免去货物搜查,你却将他们的东西搅得满地都是,你知不知道
,若不是因为你是我儿子,现在你已经被关进大牢,说不定,已经惹来杀身之祸。”
哪有这么严重?李成信誓旦旦的说,“爹,我不过是例行检查,根本没有犯错,那个仕子,他如果是来赶考的话,身上带的书籍也应该是平时经常看的,可是他的书却很崭新,还有那几件衣服,看似打了补丁很破旧,可是衣服的布料明显不旧,而且都没有穿过的影子,可见衣服是故意伪造出补丁来的,他的身份一定可疑,我把他的东西拿走没错,等检查清楚没有问题的话,我自然会还给他的。还有那个商人,虽然有特令
,可难免他会心怀不轨,打开他的箱子检查也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哪里知道那些丝绸轻飘飘的,一翻就往地上掉,散得到处都是,这可不能怪我。”
“你倒是将一切都说得明白。”
“要是爹觉得我惹事生非的话,大可以让恭左相把我的官职给撤了,反正我也不是做官的料。”
“这就是你打定的主意。”
可不是吗?
李成也直接承认,“爹,朝中有大哥帮你就已经够了,如果我将来真的入了朝,反而会给你们添麻烦。”“这个你就不用管,我让你入朝是有一定原因的,但现在你不必知道,你给我好好做现在的事情,记住,你的一言一行,都会牵扯到我们李家。”
第1125章 这块石头好像不对劲
李文世对这个儿子可以说得上是尽心极力了!
要是换他在朝堂之上,哪来那么多耐心跟人说这些。
但李成就是不明白,也十分想不通,为何大哥明明已经在朝中为官了,官职还不小!并且一直伴随在胡邑王左右,可以说是胡邑王身边最亲近、最信赖的人。可为何父亲还是坚持让他入朝?
心里困惑不已。
他本以为自己在城门口这样一闹,必定惹来父亲大怒,到时候就可以不用再做巡逻官,哪里知道,李文世早就看穿了他的鬼主意。
以至他计谋并没有得逞!
最后,李文世也只是罚他关一晚上的禁闭。
并没有提让他撤官的事!
这才回来,他就在禁闭室里呆了两天。
这“运气”,大概也只有他能碰得上了。
而接下来的两天里,李成倒也变得乖巧了很多,没有再惹事生非,只是一直呆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该吃吃,该喝喝,一样也没有落下,
那些在他手底下做事的小官也不敢说什么。
那些老官也不再说他了!担心让他出去巡逻的话,又会惹出什么乱事来,到时候老官们又要花时间给他擦屁股。一次两次就算了,就怕那家伙乐此不疲,干出好几次来!老官们年纪都大了,再也折腾不起,而且到时候要是闹到胡
邑王面前,可就麻烦大了,索性,就不再管他。
任由他自由潇洒!
爱咋咋地!
这一日。
天气寒冷,一月的天冷风嗖嗖。
看天气,估计过几天就要下雪了。
听说胡邑的冬天持续时间很长,大雪能连连下上三个月不停的。
而高定更有“寒城”的称号!
可见多冷。
城门口依旧戒备森严,进入高定的人也越来越多。
一行车马队还没有进到城门口就停下了,等着排队入城。
景容的侍卫骑在马上,隔着车帘子与马车内的人说,“公子,这高定也不知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戒备很严,前面还有很多人,一时半会可能进不去。”
景容闻声,掀开帘子,将目光探了出来。
朝前面看去。
前面已经排了长龙。
城门共有三扇门,但只打开了中间一扇,所以检查的速度也就慢了很多。
好在,他们也不赶时间。
等也就等了!
马车内,纪云舒拿出药箱,与白音说:“我先给你换药。”
白音说:“不用换的那么勤,我的伤口都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剑伤可大可小,必须痊愈才行。”
“……”白音。
拗不过纪云舒,白音只好乖乖的将手伸了过去,由她为自己包扎。
宋止坐在一旁,抱着自己那个破包袱。
一双眼睛,极其认真的盯着白音的伤口。
伤口很深,没有结疤,还能看到上面的一些血丝。
他露出一脸心疼之色。
问:“疼吗?”
这话,换来白音一笑。
宋止:“笑什么?”
“你们读书人跟我们就是不一样。”
又是这句话!
宋止就是想不明白,自己到底跟他们有什么不一样的?
不都是人吗?
不都一样会吃喝拉撒吗?
此时城门口,侍卫正在检查一名妇人随身的包袱。
妇人怀中抱着一个只有一岁左右的孩童。
那孩童紧紧缩成一团,在见到眼前那些拿着刀剑的侍卫时,突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声音十分嘹亮!
那些等待进城的人都纷纷伸长脖子往前面看去。
还以为是不是侍卫欺负了那孩子!
也正是因为这孩子的哭声,突然惊到了景容队伍前一个商客的马儿。
那马儿“嘶吼”几声,前蹄高高扬起。
导致马车上装着的几个大箱子挣脱了绳子。
全部倒了下去。
“咚咚咚”好几声!
震耳欲聋。
其中一个大箱子上的锁被砸断,里面滚出了很多块大大小小的石头。
其中两块大石头滚落,直直的撞上了景容的马车车轮。
只听到“砰”的一声,车轮一角被砸断。
马车顺势倾斜!
车内,景容听到动静后,第一时间将纪云舒牢牢护在了怀中。
白音也一手揪住了宋止的衣裳,避免他身体撞击到车壁上而受伤。
马车并没有完全倒下!
却倾斜了一大半。
四人安全从里面出来。
有惊无险!
侍卫纷纷下马,问:“公子,没事吧?”
景容摇了下头。
他们这才看清地上那些零零散散的石头。
那些石头一看也不像是什么珍贵之物,而且形状不规则。
若是用来修筑的话,那也太小了。
要是朝廷需要,也应该由官府运送才对!
而且,怎么有人会将这些普普通通的石头装在箱子里呢?
那些石头的主人是个老商客,他第一时间牵住了受惊的马儿的缰绳,等马儿平静下来后,才十分歉疚的从前面跑到了景容面前。
着急的问:“各位公子有没有受伤?”
“没事!”
“实在抱歉,我的马受了惊吓,东西掉下里砸到了你们的马车,抱歉,抱歉……”老商客说着,便看了一眼被石头砸坏的马车车轮,非常诚恳的说,“你们放心,所有损失我会承担。”
老商客的态度还是不错。
纪云舒说:“东西坏了没事,只要这些石头没有砸伤人就好。”
“要赔,还是要赔的。”商客从袖中取出一些银子递了过去,“不知这些可否够了?”
“这……”纪云舒不知如何是好?
下一刻,那银子却被景容接了,他与老商客说:“银子我们收下了,这些石头还是赶紧收拾好吧。”
“好的好的。”
商客便赶紧让自己伙计们将散乱的石头捡回箱子内。
这时——
前面看守城门的侍卫闻声走了过来。
一边问:“发生什么事了?”
声音严厉。
老商客将情况说明。
侍卫皱眉:“真是麻烦,赶紧把东西收拾好,后面还有好多人等着进城呢。”
“是是是。”老商客连连哈腰。
景容也不想再耽误时间,便吩咐自己的人帮着他们一块搬。
但——
当其中一人搬起一块石头的时候,忽然愣了下。转头跟景容说:“公子,这块石头好像不对劲。”
第1126章 石头骷髅案
石头不对劲?
这句话,正好被看守城门的领头侍卫听到。
他立刻问:“怎么不对劲?”
“石头太轻。”
“太轻?”侍卫挽起袖子,说,“给我看看。”
便将石头接了过去。
拿到手上一掂量。
果然很轻!
蹊跷!
领头侍卫立刻将石头放到地上,冲着老商客问:“这石头为什么这么轻?”
老商客盯着石头看了一眼,皱眉纳闷:“石头怎么会是轻的?不可能。”
“那你自己搬一搬。”
老商客赶紧自己上手试一试。
不试不知道,一试吓一跳!
“怎么……怎么会这样?”
这么大一块石头怎么如此轻?
像是空心的!
那侍卫眼神你一紧,立刻警惕起来,盘问道:“这石头里面是不是装着什么不该装的东西?”
“官差大人,这些都是赌石!赌石里面又怎么会装不该装的东西呢?而且……我也不知道这块石头怎么会这么轻,在来之前,我都亲自检查过,没有这种情况啊。”
“那就打开看看。”
“使不得!”
“为什么?”
“小的刚才不是说了吗?这都是赌石,是要卖给别人的,要是打开的话,我这生意可怎么做?”
赌石赌石,顾名思义是用来赌的。
一些人会根据石头大小、形状、石头上纹路……来鉴定石头是否有珍贵翡翠,而选择购买这些“石头”。
有些人买回去打开,里面就是石头,但也有人赌对了,而一夜暴富。
现在听侍卫要打开,老商客当然不允许!
但侍卫大怒,欲拔出腰间佩戴的长剑,说:“我现在怀疑你这个石头有问题,里面可能装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现在要立刻打开,来人,开石头。”
一声令下!
老商客实在是没办法了。
只好站在一边眼睁睁的看着。
城门口的人也全都将目光注视在那会蹊跷的石头上。
景容和纪云舒也不例外。
他们也好奇那石头为何这么轻?
里面莫非有什么怪异的东西不成?
很快,城门官拿来了打开石头的工具。
几下就将石头凿开了。
也就在凿开的那一瞬间,从里面滚出一样东西。
那东西在地上滚动了两圈。
才停下!
众人一看,当场目瞪口呆!
有三秒钟的时间,时间仿佛被定住。
随即——
“啊!”
人群开始慌乱起来。
纷纷逃窜。
亦或是挤到一起。
惊恐万分。
但纪云舒和景容等人却镇定的站在原地不动。
静静的盯着地上那样“诡异”的东西。
一个……骷髅头!
城门的侍卫们也完全惊住了。
他们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
石头里竟然有一个骷髅头!
领头的侍卫几乎不假思索,立刻指着老商客和他的伙计,下令:“抓起来。”
冲出七八个侍卫,立刻将那些商客围住。
老商客和他的伙计们也惊呆了。
纷纷跪到了地上。
老商客说:“官爷,这……这与我无关啊!”
“与你无关?石头里藏着骷髅头,你还敢说跟你没关系?说,这东西从哪里来的?”
“我不知道啊!大人,我真的不知道。”
“这可是命案,你要是不从实招来,有你好果子吃。”
“大人……冤枉啊!”
“石头是你的,骷髅头在里面,还敢喊冤枉。”领头侍卫纷纷身边的小侍卫:“赶紧去城司部,将事情禀报上去。”
“是!”小侍卫拔腿就去了。
那些商客被直接扣留在了城门口。
因极大可能牵扯到一桩命案,城门侍卫只得立刻下令暂时封锁正门,打开左侧的一道门,让人进出。
景容的马车因被那些石头所挡,而且车轮已经坏了,就只能留在原地。
纪云舒在骷髅头滚出来的时候,就一直盯着。
根据骷髅头的特征,是个女的!
而且死亡时间应该有三年以上。
但具体的还要进一步检查才知道。
景容知道她在想什么,拉了拉她的手,压低声音提醒:“这件事情跟我们没有关系,这里是高定,不要插手。”
“我明白。”
“你放心,会有人去查的。偌大的高定若是连个破案的人都没有,也就是笑话了。”
她点点头。
他们进了城之后,沿路找了好几家客栈。
却都是客满!
毕竟科举在即。
宋止说:“景公子,现在高定到处都是人,科举临近,各个客栈都人满了。你们要是不嫌弃的话,不如与我住一起吧!我在来之前,张公子给了我一把钥匙,是他祖宅的钥匙,应该够我们一起住的。”
白音是第一个拒绝的。
“不用了,高定这么大,不可能连一间客栈都没有。”
“可是住在私宅里会比较方便,我虽不知你们来高定是为何?但之前在山间客栈出了那等事,若是你们再住客栈的话,一定不安全,还是跟我一块住吧。”
宋止倒是说到点子上了!
客栈确实不安全,而且也不方便。景容有些动摇,轻声说服白音:“我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到那个人,总之一切小心为上,若是长久住在客栈定行不通,倒不如与那书呆子一块住,毕竟他是来参加科举的仕子,到时候还能让他替我们掩
一掩身份。”
一听,白音动摇了。
想了想。
答应了!
此时的诚司部。
李成已经闲了两天,天天都是吃吃喝喝。
现在,正翘着二郎腿坐在里面嗑瓜子。
满地瓜子壳!
不亦乐乎。
忽然一个小官急急忙忙的冲了进来。
口中大喊着:“大人,不好了。”
这一喊,李成差点呛到了。
一脸不开心,怒视小官:“喊什么喊?你要呛死本大人吗?”
“大人,出……出事了!”
“什么事?”
“城门口出了……命案!”
命案?
李成一听,脸色大变,坐正身子,问:“什么命案?谁死了?是不是恭左相家的恭士林死了?”
呃!
小官嘴角抽搐。
李成确实是巴不得死的人是恭士林。
这样,阿姐就不用嫁给他了。
自己也少了个死对头。
但小官却说:“大人误会了,不是恭少爷,是从一块石头里露出了个骷髅头,现在正等着你过去呢。”
胡邑没有大理寺。
也没有京兆府。
只有六部。
所以在哪儿发生的事就由哪儿自己来办。
城门命案,归城司部管。
也就等于说,这案子归李成接管了。
一听石头里有骷髅头,李成顿时来了精神。
这可是个新鲜事啊!
他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还从未听说过。
将手中的瓜子往地上随便一扔。
头也不回的出了屋。
说:“走,看热闹去!”
小官汗颜!立刻跟上。
第1127章 找到他们,就能破案
李成满怀兴致的赶到了现场。
这一路上,他从小官口中大概得知了一些信息。
城门中间的大门已经被封锁,老商客和他的伙计们都被扣押在原地,地上都是倒塌的箱子和散乱的石头。
后面还有一辆车轮已经坏了的马车。
李成人都还没有走近,就扯着嗓子大喊问道:“骷髅头在哪里?在哪里?”
着急忙慌!
这出好戏,他怎么能错过。
城门领头侍卫赶紧回道:“在那!”
指着被收拾到一旁的石头和骷髅头。
李成瞪眼一看,一下就怂了。
他对那种东西向来怕得要死!
所以远远的看了一眼后,就又问:“人是谁杀的?”
直奔主题。
侍卫一顿,不知道怎么说?
因为现在还不确定谁是凶手。
李成见他一脸纠结,语气一高:“本官问你话!支支吾吾做什么?”
“大人,下官还不知道,那骷髅头是从石头里被凿出来的,但是那些石头是他们的。”侍卫指着那名仍在瑟瑟发抖的老商客。
李成立刻踏步走到老商客面前,质问:“所以,人是你杀的?”
老商客浑身一抖:“大人,我没有杀人啊。”
含着眼泪。
“可石头是你的。”
“但……里面的骷髅头不是我的。”
“是你塞进去的!”
“冤枉啊大人,小的纵使有天大的本事也不敢做那等事情,何况将骷髅头塞进石头里的本事,小的更是没有,求大人明鉴。”
李成摸着下巴想了想,又瞅了一眼远处的骷髅头,琢磨了一会。
再问:“你当真不知石头里有人头?”
“小的真的不知。”
“那这些石头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小的是做赌石生意的,这些石头都是从南方瑞丽商人手中批过来的,再一路运送到高定,这些石头在上车之前,我都检查过,没有问题,也没有这么轻。”
“那你的意思是,那块石头是在运送途中被人换了?”
“这也不对!”
“为什么?”
“因为这些箱子上锁后就没有打开过,钥匙也是在我手上,没人能换!”老商客如实说来。
李成又眯着眼睛想了想,下了结论,“所以,最大的嫌疑人,还是你!”
兜来兜去,嫌疑人还是老商客。
呃!
老商客顿时语塞。
不知道该说什么。
自己确实最有嫌疑。
李成非常肯定自己的答案,“你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现在本官要逮捕你,直到查明为止。”
“大人……”
“你要是没杀人,本官自然不会冤枉你,到时候,也会还你一个公道的。”李成一副十分老成的样子。
老商客百口莫辩!
石头是他的!
石头也是他检查的!
开箱子的钥匙也是他一直拿着的!
所以,他无话可说。
只能暂时认栽。
而老商客的伙计们也难逃一劫,都被抓了起来。
带去了城司部的大牢。
等人被带走后,城门侍卫悄悄的问李成:“大人,现在怎么办?”
他说:“将这些东西全部带回去,本官要慢慢的查,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胸有成竹!
侍卫却立刻给他泼了一盆凉水,问:“那案子该从哪里开始你查?”
这个……
李成不知道。侍卫又向他抛出几个疑问:“死者就剩下一个骷髅头,身份不知!而且,那骷髅头怎么无端端的钻进了石头里?是怎么钻进去的?还有,刚才老商客说石头装箱之前已经检查过了,一路上箱子都上着锁,所
以,那块石头又是什么时候被调换的呢?”
李成嘴角抽搐,确实难倒他了。
死者就只有一个头,他怎么知道是谁?
自己又不是天皇老子!
正在他发愁的时候,突然瞥见了后方的一辆马车。
怎么那么熟悉?
他挪着步子走近去看。
前前后后仔细打量。
“这不是……他们的马车吗?”
口中的“他们”,指的就是景容和纪云舒他们。
他无比惊讶!
又喜上眉梢。
因为纪云舒在啊!
那个能画骨破案的奇女子!
有了她,还怕这案子破不了吗?
他赶紧转身问那几个侍卫:“这马车是谁的?”
侍卫说:“几个年轻人的。”
“叫什么名字?”
“不……不是很清楚。”
“去查!”
“是。”
侍卫转头就去查入城的登记册了。
很快就捧着一个小本本走到李成面前,说:“是几个行商的商人和一个参加科举的仕子,那仕子姓宋,其他几个……”
还未说完,李成将册子一把抓了过去。
一看!
果然是他们。
他激动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
乐开了花。
笑了一声。
看得那侍卫一愣一愣的,困惑道:“大人,你这是怎么了?”
他收了笑声,将手中的本子甩给侍卫,吩咐:“赶紧去查一查,看看这几个人现在在高定什么地方?查到后,赶紧来告诉本大人,记住,要越快越好。”
“大人,你找这几个人做什么?与这次的案子有关吗?”
“当然有关!”李成很肯定,在侍卫的肩膀上拍了拍,说,“只要找到他们,就能破案。”
挑了个高音。
然后挥着袖子,扬长而去!
侍卫还没明白过来。
莫非……他们是凶手?
一想到这里,就立刻吩咐人去找了。
李成则一路兴奋的回了城司部,等待消息。
他真是高兴的不得了。
之前还一直在想,等找到机会一定离开高定去找他们,没想到,他们竟然来了。
简直有缘。
……
宋止根据张小白给自己的地址,终于找到了那间祖宅。
是在城东!
一个巷子的后面。
宅子看上去十分隐蔽,若是不往里面走,根本不知道原来这个地方还藏着一座祖宅。
而因为很久没有人居住的原因,祖宅的大门上爬满了蜘蛛网。
但大门一看就很结实,除了旧一点以外,并没有任何损坏。
宋止原本还很担心里面太小,或者是太破旧,更担心纪云舒他们会不喜欢。
哪里知道推开门一看,里面却很宽敞。
入眼就是庭院。当然,这跟大户人家的庭院是比不上的。
第1128章 那你可以杀了我啊!
这座宅子分前中后。
前面庭院里有个小厅,是会客用的。
两旁是长廊,通往后院。
后院有七八间屋子。
再后面,就是厨房和火房。
整座宅子不算大,但是布局规整!
可以住上十几口人。
宋止将东西放下,说:“地方很好,就是有些脏,不过没关系,待会我去打些水,洗洗就好了。”
白音忽然出声:“待会我跟你一起清扫。”
“不用,你们休息就好,再说了,你身上还有伤。”
“要是你一个人打扫,估计好几天我们都没办法入住。”
“……”宋止尴尬。
景容则吩咐自己的人:“你们待会一起帮忙,再看看里面缺什么,到时候一块补齐。”
“是,公子。”侍卫应道。
纪云舒则在庭院里转了一圈。
她很喜欢这里,因为宅子坐落在巷子的后面,远离大街,十分安静。
周围还种了几棵老树。
看上去颇有几分惬意!
等将东西放好后,大伙便合力清扫宅邸。
到了晚上才终于弄好。
也累得不行!
宋止干得最多,整个人都累垮了。
便赶紧收拾收拾,早早去睡了。
此时,景容、纪云舒和白音三人坐在厅中商讨事情。
白音:“三爷说了,等到了高定后,就去找那个人,但是不让我们声张。”
景容细想一下,猜测道:“只有高定和人名,没有具体的地址,可能连三爷自己也不知道那个人现在还在不在高定,毕竟已经几十年过去了。”
“只要有一丝希望,都要找!”
纪云舒顾虑:“可是诺大的高定城,我们该怎么去找?若是不能声张,就只能暗查,这样显然困难很多。”
景容:“我们现在已经到了高定,不急一时。先休息一晚,明日再去找。”
“也好。”
三人确实都累了!
反正已经到了这里,早一天找,晚一天找都一样。
离开了大厅后,各自回房休息。
纪云舒却发现景容心事重重。
其实,她早就注意到了!
从景容入城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
她也知道他在想什么?
在担心什么?
果不其然,她刚回房间不久,推开窗户一看,正好看到一道身影闪到屋顶上,很快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从身形上来看,明显是景容!
纪云舒没有叫住他。
但——
白音却看到了。
他立刻从屋子里冲出来。
准备去追!
“别追!”纪云舒喊住他。
白音止步,看着站在窗前、目光凝视在屋顶上的纪云舒:“ 他去哪儿?”
纪云舒沉默一会,道出三个字:“三王府。”
……
三王府。
景萱坐在屋中的镜子前,还在帕子上刺字。
站在她身后的丫头正在给她解下头上的装饰品。
一边解,丫头一边看她刺绣,问:“王妃,你在绣什么?”
“不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怎么绣啊?”
她笑了笑,没有说话。
丫头看着镜子里的她,不由的赞叹一声:“王妃真美。”
她依旧笑而不语。
这时——
外头传来一声:“参见王爷!”
王爷?
这怎么可能?
除了大婚那天三王子那拓来过这个地方以外,这一年里,他就没有踏过这里。
可是那厚重的脚步声却足以证明,确实是那拓来了!
正在为景萱解饰品的丫头赶紧转身跪到地上。
“参见王爷。”
那拓一身酒气,满脸通红,脚步摇摇晃晃的从外面走了进来。
刚一进来,因为没有站稳,双肩重重的撞在了门框上。
“咚”的一声!
那声音敲击得人心不由一颤。
景萱缓缓放下手中的帕子,立刻起身,欠了欠身子:“参见王爷。”
那拓哼笑一声,吩咐丫头:“出去。”
“是!”丫头不敢多留,匆忙出去了。
那拓则荡着步子朝景萱慢慢靠近,走到她面前时,忽然身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狠狠往上一抬。
迫使景萱的目光对视着他。
景萱看着眼前的人,这是自己的夫君!
一个看着自己时,眼神中充满恨意的男人。
那拓眯着醉醺醺的眸子打量她,冷笑一声:“好一张美人脸啊!”
“……”
“只可惜……是个扫把星!”那拓咬牙说道。
景萱眼神平静的看着他。
没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
一年时间,足够让她看透一切。
那拓勾着邪恶的唇,缓缓靠近她,最后将头凑到了她的耳边,鼻子闻了闻:“真香!”
完全一个醉鬼的模样。
可是——
在景萱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那拓忽然将手中的酒瓶子往地上一摔。
“砰”的一声!
摔得稀巴烂!
与此同时,那拓捏着景萱下巴的手用力一甩。
将她整个人甩倒在地。
双手割到了破碎的瓶子上。
当即出了血。
她却丝毫不觉得有半点疼意。
只觉得全身已经麻木。那拓身子摇摇晃晃了好几下,指着她:“本以为娶了你,我就可以坐稳王位,哪里知道,你却是个扫把星,全都是因为你!因为你皇兄谋反,背上了逆贼的罪名。父王定是顾及到了这一点,才迟迟没有立我
为储君,这都是你害的。早知道,在你皇兄造反的时候,我就应该取消婚事,如今,我也不会陷入这种困局中。”
景萱任由他咆哮,任由他骂着!
他很清楚三王子的气从何处而来。
自己皇兄是逆贼!
导致她的身份十分敏感,要是那拓将来真的做了胡邑的新王,她就是胡邑的国母,可她一个逆贼的妹妹,如何做得了国母?
胡邑王大概就是想到了这一点,才会一直在三王子和二王子之间犹豫。
也难怪这一年来,那拓对她恨之入骨。
那拓见景萱始终没有说话,还一副像死尸的样子,就更是火冒三丈!
立刻蹲下身,再次擒住了她的下巴。
往上一抬。
狠狠道:“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少次想杀了你?”
这话,忽然换来景萱一笑。
她冷冷的眸对上他狠厉的目光,笑了一声:“那你可以杀了我啊!”
赤果果的挑衅!这大概是她到胡邑这一年里,第一次说如此极具“叛逆”的话。
第1129章 跟我走
对景萱而言,死亡不过是一种变相的解脱罢了。
这一年里,她一直不问琐事,面对王府上下异样的目光,也从不理会,只是安安静静待在这里。
那种生活是她想要的。
却也是她最恨的!
因为每当她睁开眼睛,她所看到了,依旧是昨天一模一样的场景。
日复一日的重复着前一天的煎熬。
不曾停下。
此刻,她抬着那双赤红含泪的目光看着眼前凶神恶煞的男人,眼中满是求死的欲望。
如她刚才的话一样!
“那你可以杀了我啊!”
她的话显然刺激到了那拓。
一股杀气顿时从那拓的眼中迸发出来,似要活活吃了眼前这个长相精致此刻却极具叛逆的女人。
但,他又完全洞悉到了景萱在想什么。
“你想死?没那么容易!”
说完,那拓一把擒住了她细腻的脖子。
似是要将她的脖子拧断了一般!
“现在我还要留着你,让你尝尝那种生不如死的煎熬!”
语落的同时,之听见“啪”的一声。
那拓扬手在景萱的脸上狠狠打了一巴掌。
她整个人完全侧身伏到了地上。
双手掌心也再次磨到了酒瓶的碎片上。
碎片直接扎进了她的皮肉内。
同时,嘴角也被打出了血。
可见这一巴掌打有多厉害。
酒醉的那拓像极了一只残暴的藏獒!
他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的女人,说:“你放心,我也不会留你太久的,等我一旦上位,我会亲手解决你。”
留下这番话,就走了。
这是有多恨一个人,才会将其折磨成这样啊!
景萱趴在地上,头发凌乱散落,遮挡了她那半张苍白的脸蛋。
双手染血。
嘴角是血。
十分狼狈。
她却冷笑一声,苦涩至极。
丫头在那拓离开后,就从外头急步进来。
看到眼前的一幕时,当场吓坏了,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赶紧冲过去景萱面前,问:“王妃,你没事吧?”
景萱似是完全没有听到,一双无力的眼神睁着,游离了许久,如同丢了魂一般。
丫头只得将她从地上扶起来。
坐到了榻椅上。
丫头:“王妃,你可别吓我啊!”
“……”
“王妃?”
丫头也谈不上担心不担心,倒确实是吓到了,见景萱不说话,便找来药箱给她包扎伤口。
掌心上被割开了两道很深的口子,花了好一会才将血给止住。
丫头又将地上打碎的酒瓶碎片一一收拾干净。
但景萱始终一句话也没说。
丫头问:“要不奴婢扶你先去休息吧?”
景萱依旧不言,缓缓抬起目光,看着远处镜子里自己那张惨白的脸。
看了很久……
她才说:“你出去吧。”
声音极冷。
“王妃?”
“出去!”
丫头犹豫了一会,到底还是出去了。
将门关上!
景萱看了一眼缠在手心上的绷带,伤口渗出来的鲜血正在一点点的透过白色绷带。
她起身走到那面镜子前坐下,从旁边的盒子里取出一支簪子。
那簪子很精致。
顶头镶着一块蓝玉。
简单素雅!
她将簪子的尖头对准了自己的手腕。
一点点的压了下去。
眼看着就要刺进皮肉里,就在这个时候——
屏风后面的一扇窗户开了。
响了一声。
她的动作戛然而止,抬起目光,透过眼前的镜子往身后屏风的方向看去。
她能感觉到有人进来了!
便轻声问了一声:“谁?”
只见一道人影从屏风上闪过,走了出来!
当景萱看清那人的模样时,她手心一松,那根簪子便掉到了地上。
“叮”的一声!
脆响!
她浑身僵了一下,满脸震惊,双瞳放大,血液也似乎是在那一刻骤然停下,她缓缓起身,转身看向那个人,眼眶瞬间湿润彻底。
“皇……兄?”
不敢置信!
这两个字,她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从口中喊出来。
景容站在屏风前看着她。
一脸心疼!
他迈着步子朝景萱走近。
看着一年未见的妹妹,心疼至极:“你瘦了很多。”
熟悉的声音,顿时让景萱的眼泪再也绷不住了。
她哭着说:“我以为……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皇兄了。”
“傻丫头。”
“皇兄,真是你吗?”
“是,是我。”
她摸着景容的脸,指尖能感受到他脸上的温度。
是!
是真的!
不是在做梦。
她开心激动的笑着:“真的不是做梦,真的是皇兄你。”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景容则注意到了她缠着绷带的手掌,立刻小心的握住她的手腕,问:“是他打的?”
景萱赶紧将手收到身后,“我没事。”
“都这样了怎么会没事?”景容很气愤,又注意到地上掉落的那根簪子,“所以若是不是我刚才进来,你就打算轻声是吗?”
“皇兄……”
“我现在就带你走。”
他要拉着她离开。
景萱却喊住他,“皇兄!我不能走。”
将手挣脱!
往后退了两步。
冲着景容摇了下头。
景容:“我不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
“我走不了,也不能走。”
“萱儿,我不能让你继续留在这里。”
景萱含泪道:“可是皇兄,这是不可能的。”
“没有什么不可能!只要你一句话,我会处理好一切。”
处理好一切?
如何处理好一切?
景萱死死的咬着唇,又拼命的摇了下头。她说,“我知道,我知道皇兄一定会不顾一切的带我离开这里,可是,我不想你为了我去冒险,去承担这一切带来的后果。如果换做以前,我会拼了命的让你带我走,我一刻都不想留在这,可现在不是以前
,我不能只为了自己而连累了你,如果这样,我宁愿留下来,承担我该承担的。”“你说的承担,就是用那根簪子自杀吗?”景容极力的克制着自己的声音,以防外面的人听到,他抓住景萱的双臂,认真而严肃的说,“你别忘了,你是我大临的公主,身上流的是我景家皇室的血,没人能伤你分毫,我身为你的皇兄,岂能看着你这样而不顾,萱儿,听我的,跟我走。”
第1130章 刺客
跟我走!
景容说得很认真。景萱再次挣脱他抓着自己手臂的手,又往后退了几步,问:“那大临子民呢?他们的性命你也不顾了吗?如果我走了,到时候必定会牵扯到大临,两国之间发生矛盾,影响的不是你我,而是那些无辜的百姓
,我也就成了千古罪人。皇兄,我母妃和大哥当年已经犯下了不可弥补的错,我不想自己也犯下滔天的罪,一辈子都在自责中度过。”
她的话很理智!
景容也实在是糊涂了!
他方才一心只为了景萱的安危,根本顾不上别的。
景容说:“可是你待在这里的话……”
“我不会有事的!其实大多数的时候,三王子根本不会过来,真的。”
“那你答应我,不能轻生。”
“好,我会好好活着,等有朝一日,我能正大光明的离开这里,回到大临。”
她充满了希望!
希望还有机会,再回到大临。
景容也只好打消带她走的想法。
片刻,景萱又问:“对了皇兄,你都还没告诉我,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说:“我跟云舒来胡邑办点事情。”
嗯?
“所以,云舒也来了。”
“嗯。”
“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要你们冒险来胡邑?”
“这个……我之后再跟你说。”
这个时候——
丫头忽然敲门:“王妃,你睡着了吗?奴婢听到里面好像有什么声音。”
景萱立刻抓着景容的手:“皇兄,此地不宜久留,你赶紧离开,若是被发现,你就走不了了。”
景容似乎还有很多话都没说完。
他赶紧从身上拿出一瓶药。
交给她。
“这是莫若以前给我的药,专门治疗刀伤的。”
“嗯。”
“这段时间我应该会一直待在高定,随时可能会来找你,你若是有什么事的话,就叫人去城北一条小巷后面,到时候,会有人在那里。”
景萱都一一记下了。
丫头很着急,又敲了敲门,问:“王妃?你没事吧?”
景萱催促:“我都记下了!皇兄,你赶紧走吧。”
于是,景容便从之前进来的窗户出去了。
丫头听到里面有声音,一把推开门。
那一刻,景萱立刻将景容交给她的药藏进了衣袖中。
丫头见她站在屋中。
里面没有任何人,屋子里也没有什么异常。
“王妃?你没事吧?”
“没事。”
“奴婢刚刚听到这里有声音,不会进了贼吧?”
景萱沉着脸,“这是王府,又怎么会有贼进来?”
“奴婢还是看清楚一些比较放心。”
丫头一边说,就一边在屋子里检查起来。
走到那块屏风后看了看,也没有人,但却注意到那扇敞开的窗户,问:“奴婢出去的时候,这窗户好像没开。”
景萱语气平静的说:“屋子闷,我开的。”
丫头也就不再问什么了。
默默将窗户关上,然后走到景萱身边。
景萱说:“你先出去,我累了。”
“是,奴婢就在外面候着,王妃有事就叫我。”
“嗯。”
丫头出去了。
景萱将地上那根簪子捡起,看了许久后,放进了盒子里。
……
景容离开后,并没有出三王府。
而是去了那拓的屋子。
那拓回去后,又喝了一壶酒!
只是觉得头晕得不行,但人却没有醉。
丫头伺候他宽衣入睡。
吹灭了屋中的灯,出去了!
那拓躺在床上,刚刚才闭上眼睛,屋子里就滚进来一股冷风,吹起了他床上挂着的纱幔。
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就看到有一道影子落在自己床边。
呃!
他惊得刚起身——
那道身影逼至他床边,用手肘摁住了他的脖子,生生将他摁在床上。
动弹不得!
与此同时,一把匕首也顺势落在了那拓的脸上。
“你……你是谁?敢行刺本王?”他满脸惊恐。
眼前,是一个用黑布蒙住嘴巴的半张脸的人!
来人说:“我何止要行刺,我恨不得杀了你。”
“你……敢,我……”
“闭嘴!”景容呵斥一声,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甩到了地上。
那拓后背重重着地,疼得他直咬牙。
“来……”人字都还没有喊出来,景容手中的匕首再次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你要是敢喊,我现在就杀了你。”
三王子虽是个狠厉的人,但在刀剑面前,到底还是个怕死的。
他赶紧收音,不敢再叫。
景容又揪住他揍了几拳。
最后用手中的匕首在他的手臂上狠狠割了一刀,又在他左右掌心上分别割了几刀。
流血不止。
随后,景容将他拽压在墙上。
警告:“这只是给你一次教训,下一次,我会直接取了你的性命。”
说完,将那拓甩开。
他整个人撞在了桌子上。
“砰”的一声!
十分响亮。
而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个蒙面的人已经不见了。
他扯着嗓子开始大喊:“来人,来人……”
小一会,从外面立刻冲进来几个王府的侍卫。
光线一照进来,就看到那拓狼狈的倒在地上。
手臂和手掌都是血。
“王爷?”
“追刺客,把他给我抓回来。”
他指着窗户。
那些侍卫立刻沿着窗外的路线跑去追。
很快,整个三王府都敲起了锣鼓。
所有侍卫全部出动!
在府里府外都找了起来。
却不见一个踪影。
景萱听到外面传来的声音时,便唤来丫头一问:“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丫头回:“不是很清楚,说是府上进了刺客,现在正在找。”
“刺客?哪里来的刺客?”
“是王爷发现的,那刺客潜进了王爷的房中。”
“是吗?”
“王妃,你没事吧?”
她摇摇头:“我没事。”又问,“那有没有抓到刺客?”
“好像还没有。”
“哦。”
景萱关上门,走到屏风后那扇窗户前,将窗户推开。
望着远处的灯火。
心都拧成了一团。
她知道是谁!
不过,她相信皇兄的武功,一定会没事。
另一边,大夫很快就来了府上。
给那拓包扎。
一个侍卫进来,禀报:“王爷,没有找到人。”
“废物!”
那拓大手一拂,将桌上的东西全部扫到了地上。
他手掌一疼,眉头紧拧。“都是废物,连一个人都抓不到。”
第1131章 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那拓恼羞成怒!
他恨不得立刻抓到那个刺客,将其五马分尸、粉身碎骨。
以解心头之恨!
侍卫见他发怒,赶紧跪到地上,低下头:“是属下无能,请王爷恕罪!自会继续派人去找。”
“要是找不到人,本王就拿你们是问。”
“是!”
侍卫领命,准备出去。
那拓却突然喊住了他,“慢!”
“王爷还有何吩咐?”
那拓皱眉,心里盘算了会,心有顾虑,命令:“听着,本王今晚受伤的事绝对不准传出去,若是泄露一字半句,你知道后果如何。”
“属下明白。”
“还有,找到天亮为止,若是再找不到就不要再找了,以免传到父王耳边,到时候就该说本王无能了。”
“是!”
他堂堂一位王爷,却被一个刺客伤成这样。
若是传出去,颜面何存!
所以此事不能让二王子知道。
更不能让自己父王知道。
否则,他储君的位置必有影响。
侍卫明白其中玄机,领命离开了。
那拓心中的怒气未散,心想那名刺客是谁?
为何深夜闯入他房间里,不杀他,只伤他?
还有刺客说的那几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他心中百般困惑,不禁猜测起来,难道……是二王子派来的人不成?故意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羞辱一番?
一想到这里,他拳头紧握,往手边的桌案上狠狠一捶。
“咚”的一声!
掌心上的伤口再次裂开。
又出了血。
大夫立刻为他重新包扎。
那拓看了那大夫一眼,带着警告威胁的语气说,“你要是敢将本王受伤的事情说出去,本王就要了你的脑袋。”
大夫扯着绷带的手发颤的厉害,低着头说,“小的就是有十条命也不敢。”
“知道就好。”
……
第二天,三王府闯入刺客的事很快传到了二王府。
庭院中。
二王爷正在练剑!
此人名叫那延,长得十分结,也算得上眉清目秀。
虽一身贵气,但傲而不娇,身上更是多了一股习武之人的硬气和沉稳。
旁侧有人向他禀报,“王爷,属下得知,昨晚有刺客闯入三王府。”
那延没有回应,继续专心练剑。
直到精疲力尽才停下来!
他将剑插进剑柄内,交给了下人,便进亭中喝水。
休息小会后,才看向自己的属下,问,“此事可属实?”
“千真万确。”
“刺客可有抓到?”
“还没有,不过三王爷大怒,吩咐府上的侍卫找了一晚上,天亮的时候才撤!”
“哦?这么有趣啊!”那延笑了一声,又问,“那三王爷可有受伤?”
“好像没有!”暗卫也不敢确定,“属下去打探过,三王府的人都没有提及三王爷受伤的事。”
但——
那延根本不信!
他端着手中的杯子转动了几下,勾唇道:“如果那拓没有受伤,他是不会如此大动干戈的。”
“可三王府没有人说。”
“他定是封了所有人的嘴。毕竟此事传出去的话,对他影响很大。诺大的一个三王府进了刺客不说,主子还受了伤,这不就成笑话了吗?”
暗卫灵机一动,询问:“那不如……属下将此事宣扬出去?”
那延抬了抬手,说:“不用,本王要他亲口说出来。”
眼神中透着阴森邪恶。
“王爷打算怎么做?”“这个你就不用管了。”他起身走了几步,站在亭檐下,目光了望着远处的无云的天,说,“从小到大,他都仗着自己得到父王的喜爱,就目中无人,以为自己将来必定能坐稳王位!可谁都知道,他根本就是
个一无是处的废物,若不是背后有平阳侯和恭左相为他撑腰,他怕是也活不到今天!本王多年来南征北讨,建下无数战功,凭的是真本事,王位,是我的!”
语气里充满了对权利的把控欲。
暗卫拱手:“王爷足智多谋,定是那个能坐上王位的人!”
他冷笑了一下,又眯了眯眼睛,说:“但如今,父王却心有顾虑。本王越是在朝中地位显著,父王就对我越有防备之心,所以,究竟父王会立谁为储君还不得而知。”
“定是王爷无疑。”
这暗卫倒是个马屁拍得极响的人。
那延长呼一口气,视线始终凝望着远处。
若有所思。
暗卫再报:“对了王爷,听说昨日城门口发生了一桩命案。”
“命案?什么命案?”
“一位商客本是运送赌石进城,却没想到在其中一块石头里凿出一颗骷髅头。”
“哦?”那延好奇,转身问,“那可有查清楚是怎么回事?”
“暂时还没有,不过这案子已经交由城司部了,接手的人是平阳侯的世子。”
嗯?
那延一听,当下眉心拧成一块,颇有些困惑,“平阳侯的世子李成?”
“正是!”
“他不是高定出了名的公子哥吗?一个游手好闲的人怎么跑去城司部去了?”
暗卫说:“据说是平阳侯拜托恭左相安排他进去的。”
怎么又牵扯到恭左相了?
那延向来是个心思缜密的人。
他一听就觉得不对劲!
李成是高定有名的小霸王,根本不是当官的料,恭左相安排他入职,难道就不怕他到时候多生事端,给他们惹麻烦吗?那延越想越觉得此事不简单,分析道:“平阳侯的大儿子李乔常年在父王身边,深得父王信任,又掌管整个皇宫的安危,此等重职,无人能及!为何现在还要将李成安排去守城门?这其中一定大有玄机所在
啊。”
“王爷的意思是?”
那延摇了下头。
不好判断!想了一会后,交代:“总之,现在是父王立储的关键时期,任何可以的事情我们都不能放过。你要派人好好盯紧三王爷的人,还有平阳侯和恭左相的人,就是那个李成也不要放过,一旦他们有什么动静,立
即来禀报本王,本王倒是要看看,他们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是!”
那延迈步出了亭子,将自己交给下人的剑拿了过来。
拔出!
剑锋上的银光闪现在他那道犀利的眼神上。
他说:“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第1132章 纳为己用
李府。
李成一晚上都在想纪云舒他们来高定的事。
兴奋的根本睡不着。
天才刚刚亮,他就打算往城司部赶。
还没出去,就被坐在大厅中的李文世叫住。
大哥李乔也在。
父子两好像刚刚谈完事情。
“这么早你去哪儿?”
李成进了厅,如实说:“去司部。”
“听说昨天在城门口出了事。”
“就是石头里发现了一个骷髅头。”
李文世喝了一口茶:“由你负责?”
“嗯。”
“到时候我派选几个人去帮你,免得你乱来。”
“不用!”李成拒接。
哎哟,这么屌?
都不用别人帮忙了。
李文世:“你一个人当真能办得了?”
李成:“爹,你知道我在义乌办的那桩案子吗?”
“知道。”
“其实不是我查出来,是一位高人!那人能摸骨画像,还原死者生前的相貌,就是一堆白骨也不在话下。”
李文世其实早就知道了,并不惊讶。
只是“嗯”了一声。
李成高兴道:“爹,你一定想不到,他们竟然也来高定了。”
“哦?”李文世忽然严肃起来,将手中的茶杯放下。
李成说:“我已经命人在城中去找他们了,等找到那人后,案子一定能破。”
李乔问:“你这么肯定?”
“大哥,你是没见过那人破案,若是亲眼一看,你自然就知道了。”
“还从没有人被你这么夸过。”
“我向来慧眼识人才,能入我眼的,绝非凡人。”
李乔看了自己父亲一眼。
李文世似是在衡量什么,然后摆摆手:“罢了,你赶紧去忙吧。”
“是!”
李成屁颠屁颠的走了。
过后,李乔问:“爹,你怎么看?”
李文世沉了一声,说:“先前,我已经命人去打探过那些人的身份行踪,但一无所知。”
“听阿成这样说,那人倒是个能人,若将来能纳为己用,未尝不是件好事。”
“可就怕这么有才的人若真的帮成儿破了这次的骷髅案,到时候,就不止我们想将她纳为己用,恐怕二王爷的人也很感兴趣。”
“那我们就要先下手为强了。”
李文世道:“不急,先观察一下再说,毕竟那些人的身份还不明了。”
“那一切照父亲的意思。”
……
李成一大清早去了城司部。
比平时还早了半个时辰。
司部里的人还以为他开了窍,这么上进。
可其实,他是在等消息。
果然,没多久,就有个小官进来禀报了:“大人,查到了。”
将一张纸递给他。
他抓来一看,上面写着一个地址。
当即兴奋不已。
“走,去请高人!”
说着便跨门而出。
小官摸不着头脑,想不明白究竟是什么人能让成世子如此兴奋?
心中好奇,赶紧跟了上去。
而此时——
景容昨晚回来后,就一直默然不语。
他在前院的长廊下一坐,就坐到了天亮。
目光游离,神绪不宁。
纪云舒在远处看了他很久才走过去,静静的他身侧坐下。
问:“景萱怎么样?”
闻声,景容侧眸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昨晚我看到你出去了。”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那天在客栈里听到有人说起景萱的时候,你心里就一直担心着,别说你了,我也很担心,她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景容便将景萱的处境告诉了她。
纪云舒叹气,只有些许的惊讶,因为今时今日的结果,她早就料想到了。
萧妃和景亦一死,景萱这位公主也就等于是名存实亡。
她说:“我知道你又担心,又心痛!但景萱说的对,现在这个局面你不能带她离开,毕竟牵扯两国,她若真的走了,后果可想而知。”
景容拳心一握:“我不能让她继续待在那,我要想办法带她离开。”
“景容……”纪云舒说,“无论如何,你不能冒险,否则你就是救出了景萱,她一辈子也不会安心。”
冒险!
景容神色凝重,说:“云舒,这一路而来,我们冒过险何止一桩两桩?”
“可是这件事不一样。”
“我知道,放心,我自会谋个万全之策再行动。”纪云舒抓住他的手,点了下头,认真的说:“你一直都说,无论我想做什么决定,你会陪着我,如果这次你要做什么,我也会陪着你的,但是不管你有什么决策,都一定不能瞒着我,我会帮你一起想办法。
”
他反握住纪云舒纤细的手:“我知道。”
二人目光交织。
彼此的心意已经无须用语言来表示了!
就在这个时候——
忽然有人在外面“咚咚咚”的敲门,十分着急。
景容刚打算去开门,就看到宋止捧着一本书急忙跑来,口中还念着:“我来我来。”
很勤快!
门一开,就看到了李成那张充满期待和堆满笑意的脸。
他看到宋止的时候,喜上眉梢。
“哎呀,穷书生,真是你!”
宋止:“……”
“快快快,我要见那位小公子。”
“啊?”
李成已经推开他,直接带着自己的人闯了进去。
一眼就看到了左侧长廊上的景容和纪云舒。
迈着小碎步冲了过来。
“小公子,你可让我好找啊!”
说着就展开双臂,要抱着纪云舒。
还没挨近,景容脚步一挪,就横在了两人之间。
景容手指戳在李成的胸膛上,黑着脸,说:“成世子请注意。”
他略显尴尬,笑了笑,双手一放,说:“我就是太高兴了,无心冒犯。”
“……”
纪云舒问:“成世子,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
“本世子自有神通!”他扬了扬下颌,又有些不高兴,“我说你们也太不够意思了,既然也要来高定,之前为何不跟我一起同行,若不是在城门口发现了你们的马车,本世子现在还不知道。”
原来这厮是认得他们的马车才发现的。
景容好好的看了他一眼,这厮身上穿的好像是官府,那几个跟随他一起进来的人也都穿着统一的服饰。
“世子这是?”
“哎呀,我一高兴差点忘了正事!”他一拍脑门,问,“你们一定知道昨天城门口发生的事吧?”
“何事?”“石头里的骷髅头啊!”
第1133章 李成相求
“石头里的骷髅头啊!”
李成提醒他们。
景容一脸淡漠的问:“所以呢?”
所以——李成眼睛一睁:“你说凑不凑巧?这事竟然归我管,但案子蹊跷,我完全没有头绪,因为只有一个骷髅头,实在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偏偏更巧的是……”他顺势将目光转向纪云舒,饶有深意的笑了下,“小
公子,你有摸骨画像的本事,还有破案的能力,若不是我亲眼所见,还真不敢相信世间有这等能人。所以……我想请你帮这个忙,能不能替我破了这桩案子。”
无事不登三宝殿!
这句话一点也没错。
纪云舒从他进来时就有预感。
果不其然啊!
真是想请自己帮忙破案。
她还没开口回应。
景容当下就直接拒绝:“不能!”
“景公子,你别急着拒绝啊!”李成立刻加了句,“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们白办事,若是帮我破了这桩案子,我必有重谢。”
“我想你是没有听清楚我的意思,我说了不能就是不能!就是给我们金山银山作为重谢之礼,我们也不会答应,所以成世子你还是请回吧。”
“这……”
“还有,我们只是来高定办一些事情,办完就会走,不会逗留太长时间,所以这桩案子,世子要另请高明了。”
“这……”李成哑口无言。
有些急了!
景容丝毫不顾人情,拉着纪云舒转身就走。
李成不愿罢休,急忙追了两步,刚想去拉纪云舒的肩膀,但指尖都还未碰到,就被景容反手一抓,将他用力摁压在了柱子上。
后背撞上结实的大柱子,疼得背脊骨一响。
使他完全动弹不得。
那些跟随李成一同进来的侍卫见此一幕,立刻拔出长剑要冲了过来。
后一刻,李成出声制止:“别过来。”
“大人?”
“退下!”
“可……”
“都说了退下!”
几个侍卫满脸担忧,面面相觑。
那毕竟是平阳侯的儿子,要是出了什么事,他们铁定吃不了兜着走。
但又不得不听李成的话。
便只能暂且退到一边。李成被摁压着,也不挣扎,抬眸凝视着景容那道冷彻如寒的目光,说:“景公子,我可没有恶意,身上也没有带任何武器,只是想请小公子帮我一个忙而已,你用不着对我这么敌对。好歹,我们也算相识一
场,就算没有深交,也有浅识吧!”
打感情牌。
景容神色冷漠,肃着两道剑眉,再次跟他强调道:“我再说一遍,这件案子,我们不会插手!这是你们官府的事,就你们自己解决。若再咄咄逼人,就休怪我不客气。”
“你这人可真不讲情面,好歹我也帮过你们。当时卓大人将你们认定为嫌疑犯,要不是本世子及时赶到,你们哪里有什么机会去查那堆白骨?估计现在早就没命了。”
“此恩,自当铭记于心,但这案子,你还是自己想办法吧。”景容冷声道。
李成继续说:“正所谓滴水之恩应当涌泉相报,当初本世子救了你们,你们怎么也应该帮我一次。”
“我的话不想再说第三遍。”
“你……”李成急了,眼珠子转了转,心一横,“好!既然你们这么无情,那本世子也直接挑明了说,要是你们不肯帮我,就别想离开高定!”
带着威胁的口吻。
景容怒,手肘抵在李成胸膛上的力道稍稍加重了几分。
压得李成透不过气。
脸部顿时涨得通红。
顷刻,纪云舒立刻拉住景容的手臂:“先放开他。”
景容犹豫了下。
到底还是松开了他。
李成按着作疼的胸口,缓了好一会,才使上劲来。
他瞪着景容:“你这是想杀了我啊!”
“我说了,你要再咄咄逼人,我自然不会对你客气。”
“你……”
纪云舒打断他的话:“成世子,你还是回去吧。”
李成眼巴巴的望着他:“小公子,事关人命啊!你真要见死不救吗?”
“我一不是你们胡邑人,二不是你们官府的人,论公论私,这案子都轮不到我去插手,何况我们来高定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办,根本无暇顾及别的,请你不要为难我。”
“我不是在为难你,而是只有你能摸骨画像,你要是不帮这个忙的话,我们可能连死者是谁都不知道,如果死者身份都不知道,这案子根本查不下去!要不是因为案子确实棘手,我也不会来打扰你。”
“可……”
“你必须得帮我啊!”纪云舒深吸了一口气,沉默了一刻,才与李成说:“我只能告诉你的是,死者是一位年纪在十五岁左右的女子,死亡时间应该有三年,根本头颅上的特征来看,死者很有可能是被淹死的!我知道的就只有这
么多,剩下的,你自己找仵作再去验一验吧。”
当时在城门口,她就有观察过那颗头颅。
略微的知道了一些。
李成愣住了,努力张着耳朵将她刚才的话听进去。
等回过神来时,景容和纪云舒已经走了!
他本打算追上去,但一想到刚才被景容摁压在柱子上的痛,当即止了步子。
只得细细琢磨刚才纪云舒的话。
十五左右的女子?
死亡时间大概三年?
是淹死的?
这三点重要信息,他牢牢背在心里。
等回去后,一一查实!
宋止抱着书一直站在一边,也不搭话,直到景容和纪云舒走了之后,他才踱步到李成身边,喊了一声:“成世子?”
李成一怔,扭头看向他,“你走路怎么没声音。”
“宋某鞋子比较轻!”
“……”
“看世子的着装,似是当了大官。”
李成苦涩一笑,扯了扯身上的官袍,说:“这也不算大官,就是个守城门的。”
“那也是官啊。”
“行了行了,跟你这个书呆子说不通。对了,你们怎么会来高定的?”
宋止朝他拱了拱手,说:“宋某是来参加三月举行的科举的。”
“哦,原来是要来考状元郎啊!那他们呢?”
“他们?”
“就是景公子和纪公子。”宋止恍然:“我不是很清楚。”
第1134章 老仵作不信有高人
李成继续追问:“那……他们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走?”
“这个……宋某也不知道。”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真是除了读书以外,什么都不会!”
宋止:“……”
略显尴尬。
毕竟,百无一用的,确实是书生啊!
李成也懒得再跟他磨嘴皮子,转身跟那几个人说:“行了,我们走吧。”
侍卫一顿,问:“大人,那高人不请了吗?”
李成叹了口气,望了眼后院的方向,又斗志昂扬的说:“当然要请!我就不信我李成三顾茅庐,还请不动她。”
现在,无数双眼睛都紧紧的盯着他,若他办不好这桩案子,以后在高定还怎么混?
岂不是丢尽颜面?
所以,势必要请到纪云舒来帮自己才行。
李成带着自己的人离开后,庭院也安静下来。
宋止关上门,继续去读书。
殊不知,就在一旁的屋顶上,一直藏着一个人。
那人似乎来了好一会,已将方才院子里发生的事尽收眼底。
等宋止走了之后,才悄悄离开。
……
南国侯府。
此时,南国侯正在院子里一棵大树下站着。
目光微扬。
许久不动。
忽然,一道身影从屋顶上跃了下来。
稳稳当当的站在他身后。
“侯爷。”连雀拱手。
南国侯正盯着一片枯黄的叶子。
直到那片叶子被风吹下,飘向地面时,他才侧眸看了眼站在身后的连雀。
“说!”
连雀禀报:“有侯爷令牌的那个人昨天已经进城了,现在就住在城北一处老宅内。”
“他们的身份可有查清楚?”
“只是一行商人,可是……”连雀顿住。
南国侯转身,眉峰轻蹙:“可是什么?”
连雀:“属下看到平阳侯的世子李成去了他们住的地方。”
“嗯?”
“昨天城门口发现了一颗骷髅头,此案交由成世子去办,他今日去找那个有侯爷令牌的人,想让她帮忙查案,好像……他们在义乌的时候有打过交道。”
一一禀报清楚。
南国侯听完,沉默了一小会。
连雀有所顾虑,继续道:“倘若那人真的是侯爷的恩人,但她又与平阳侯那边的人有所牵扯,怕到时候……会有所不便。”
所指的不便,是指局面。
南国侯与胡邑王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甚至可以说,他将如今的王室一族视为敌人!
他隐忍了二十多年,却未想胡邑王因为担心前朝势力拔出,而暗中大肆杀害前朝官员。
血腥蔓延,死亡笼罩。
当“隐忍”最终变成“不得为之”。
那么,迟早会有兵戎相见的一天!
倘若连雀口中的那个人真是自己的恩人,恩人又与平阳侯的儿子牵扯,若到时开战,自有诸多挂连。
南国侯沉默了。
连雀说;“侯爷要不要先去见见他们?看看那人是不是侯爷的恩人,到时,再另做打算!”
“嗯,你去安排下。”
“是。”
“切记,不得暴露身份。”
“属下明白。”
忽然——
“爹!”
一道嫩稚的声音从远处的回廊中传来。
阿末来了。
南国侯吩咐连雀:“你先走!”
“是!”
连雀身子一跃,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阿末迈着小腿,绕过回廊跑了过来,小小的脸蛋上满是笑容。
他喊着:“爹。”
朝南国侯扑来。
南国侯在见到他的时候,立刻褪去了脸上的严肃之色,迎着那小小的孩童。
一把将他抱进怀中。
阿末则紧抱着他的脖子,说:“爹,阿末想下棋。”
“怎么突然要下棋了?”
“奶娘说,会下棋的人,长大以后会很聪明。”
“所以我的阿末也想做个聪明人吗?”
“嗯,要像爹一样聪明。”阿末说。
南国侯宠溺的在他的鼻子上轻轻的刮了一下:“好,爹教你下棋。”
“真的吗?”
“爹何时骗过你?”
阿末开心得不得行了,在南国侯的脸蛋上亲了好几口。
随后,南国侯便让人取来一盘棋。
亲手一子一子的教阿末下棋。
即便那孩童并不懂!
另一边。
李成离开后,就立刻回了城司部。
随后让人将高定最好的老仵作请来验那颗骷髅头。
老仵作在里面验尸,他便站在外头看着,等验完后,用白布将头颅盖上,他才进去。
“怎么样?验出什么来了吗?”
老仵作脱下手套,答:“回禀大人,小的只能根据头颅上的一些特征得知些许的信息。”
他满脸好奇:“知道死者是谁了?”
“只有一个骷髅头,判断不出是谁。”
“那死者是不是女的?”
“是。”
“十五岁左右?”
老仵作微惊,回:“没错,确实是十五岁左右。”
李成又问:“死亡时间有三年?”
呃!
老仵作大惊:“是,确实有三年之久,但是具体时间还不好估量。”
“可是淹死的?”
“这……”仵作摇头,“不清楚。”
“不清楚?”李成琢磨。
老仵作问:“大人,你可是有派别的仵作来验过?”
李成懵了下:“没有啊!”
“那大人怎么知道我验尸的结果?”
“是……”他差点脱口而出,立刻止住,道,“这个你就不用管了,你只管告诉我,死者到底是不是淹死的?”
“只有一颗头头颅,小的实在不好断定,就是请别的仵作来看,也是瞧不出来的。”
“我看是你们无能才对。”李成不留情面的甩了一句。
惊到了屋子里的老官和小官们。
老仵作一怔,反而问他:“难道大人可以根据头颅就判断死者是被淹死的不成?”
“我不行,但自有人行。”
老仵作觉得好笑,“不可能!就是我师父在世,也不能下如此判定。”
李成毫不掩饰的讥笑一声,“那是因为你们都没有见识过什么叫真正的高人。”
得意的很!
因为他见过。
老仵作嘴角抽搐,怀疑道:“这……世间岂有此等高人?不可能,不可能。”
打死也不信!
他活了几十年,还从来没有听说过单单看个头颅就知道死者死因的。
简直可笑。心想,这李大人莫不是在逗自己玩吧?
第1135章 一是寻人,二是寻东西
李成可没功夫去逗这个老仵作.
他说:“那高人不仅能根据一颗头颅就知道死者是被淹死的,还能画出死者的生前像来。”
呃!
简直越说越离谱了!
老仵作更加不能信。
深表怀疑:“画出死人生前像?根据一颗头颅?”
“没错!”
“大人,这是不可能的!小的当仵作也有几十载了,从未知道世间有人能看骨画像的,大人莫不是被什么江湖骗子给骗了吧?”“你这老家伙,真是坐井观天!正所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的,你没见过,不代表没有。本大人可是亲眼所见,见那人能摸骨画像,准确的将死者身份道出,还因此断了一宗奇案,岂是什么江湖骗子?依我
看,你这老家伙的本事倒有些糊弄人了,连个死因都查不出来,还妄称自己做了几十年的仵作,真是可笑。”李成毫不客气的怼他。
这话一说出来,在场的官员和侍卫也纷纷掩嘴轻笑。
老仵作则哽了一下,他在仵作这个行业里也算是有些名气,这还是头一次被人当众如此贬低的。
简直太伤人。
索性,他心一横,放了句狠话:“大人,世间若真有能摸骨画像的人,我就跪下来,给她磕三个响头。”
“这可是你说的?”
“小的从不打谎语。”
“好!本大人就让你好好看看,什么叫世间奇人。”
一个是名家世子。
一个是仵作。
二人就这样扛起来了!
真是奇闻。
等离开验尸房后,李成就直接回了家。
立刻冲去了李文姝的院子。
人还没进去,老远就扯着嗓子喊:“阿姐,这次你可一定要帮我出出主意啊!”
语气尽带着恳求的意思。
此刻,李文姝正在屋子里看书,闻声望去,就看到李成急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一屁股在自己对面坐下。
还带进来一股冷风。
冷得李文姝不由的紧了紧衣裳。
“你这么急做什么?”
“阿姐,我有大事找你。”
“什么?”
李成倒了杯水喝下,缓了口气,才说:“阿姐一定不知道吧,之前咱们在义乌碰到的那伙人也来高定了。”
那伙人?
李文姝脸色当即一沉,问:“所以,你已经见过他们了?”
“嗯,今早去见了。”
“我不是告诉过你,他们身份不明,让你不要跟他们接触吗?”
“阿姐,你多虑了。”
“不管怎么说,都要小心为上!”李文姝严肃道。
李成垂了垂头:“我知道。”又眼睛一睁,说,“可这都能碰上,说明我跟他们有缘啊!”
李文姝无奈,“这就是你要跟我说的大事?”“哎呀,你看我,差点忘了正事!”李成一拍脑门,赶紧直入主题,“阿姐一定知道城门口出了桩命案吧?那事正好是我负责,可你知道查案我最不在行。所以我今晨一早就去找他们了,想请那位纪姑娘帮我
破案,可她怎么都不肯答应。我打算三顾茅庐,明天一早再去一趟,可是又担心她还是不肯答应,到时不知怎么办才好。”
李文姝听完,皱起眉心:“所以呢?”
“阿姐你一向主意多,你说,我要怎么做,他们才肯帮我?”
“我怎么知道?”
“这对我很重要,我要是不能破这桩案子,以后我还有什么颜面在高定?肯定被人笑话死。”
李文姝沉声,认真的跟他说:“你已经这么大了,不能事事都靠着别人,自己也要动动脑子!何况,我们连那些人的底细都还不知道,万一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
李成苦着一张脸:“阿姐……”
“别说了,我不会帮你。”李文姝态度坚决。
显然这招行不通!
于是——李成只得另谋攻略,正了正色,说:“阿姐不肯帮我也就算了,难道连正义也不要了吗?死者就剩下一颗头颅,连高定最厉害的仵作都查验不出死者的身份,就更别说破案了,到时候查个三年五载都未必能查出来。可明明那位纪姑娘有本事知道死者的身份,还能帮忙破案,要是有她相助,案子一定很快就能破了,也免得高定城内人心惶惶。再说了,破案又不是杀人放火,是做好事,是为死者伸冤。阿姐读
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这桩案子最后不了了之,而凶手继续逍遥法外吗?”
从来不知道这厮的嘴巴这么厉害!
李文姝愣了下。
真是句句戳心。
搅得她一时间哑口无言。
李成见她有些动摇,便趁热打铁,拉扯着李文姝的手,央求道:“阿姐,我保证,我一定小心办事,绝不给我们李家惹来任何麻烦。”
发誓!
李文姝见他这么认真,叹了声气,十分无奈。
说:“只此一次!”
李成眼睛都亮了:“保证只此一次!”
李文姝:“其实,要想别人答应帮你,最好的办法倒是有一个。”
“什么?”
“投其所好!”
“投其所好?”李成琢磨着,“可是我不知道她喜欢什么啊!怎么投其所好?”
“你真是愚笨!”
“啊?”
“我说的投其所好,不是爱好。”
“那是什么?”
李成半个身子都往前倾去,压在了桌上。
李文姝:“那些人根本不是来行商的商人,可他们隐瞒身份来胡邑,这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
“无非就两点,一是寻人,二是寻东西!”
李成顿了顿,忽然恍悟:“阿姐,我明白了。”
兴奋不已。
李文姝微微摇了摇头,拿起书继续看。
“明白了还不赶紧走,别打扰我看书。”
“是是是,阿姐,你好好看,我走了。”李成蹦跶着,身影很快消失在了院子里。
等他走了之后。
李文姝又将书放下了。
心思微沉。
莫名想起了白音。
那个与杜慕白有着同样眼神的男子。
她以为义乌一别,将不会再见。
哪知上天就爱作弄人。
越想越深,她便再也无法看下书。
起身走了窗前,推开那扇窗。
冷风灌注而进,摩在脸颊。也让她清醒了很多!
第1136章 救人
第二天一早,李成就跑去找纪云舒了。
刚准备敲门,门忽然就开了。
就见宋止咯吱窝里夹着一本厚而泛黄的书,正要出门。
因为低着头,险些撞上了李成。
一抬头,吓一跳。
“成世子?你……你怎么来了?”
李成则伸长脖子往里面看,一边问:“他们人呢?”
“不在。”
“不在?”
“一早就出去了。”
“出去,去哪了?”
宋止摇头,“不清楚,好像……是去找什么。”
“找什么?”李成心底一欢,难道真的被阿姐给说中了,随即又盯着面前书呆子问,“你去哪儿?”
宋止回:“我去街上走走,打算买几本书看看,总觉得知识浅薄,是该补补了。”
“哦!那你去买书吧,我自己进去等他们就是了。”
“嗯……”
宋止还没反应过来,李成就直接越过他进去了。
跟到自己家一样。
当然,宋止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告知,“那成世子走的时候,记得帮我把门带上。”
李成笑了一下:“这地方那么偏僻,里面又没什么重要的东西,贼都不愿意来。”
宋止:“……”
呆呆的站在哪儿。
好一会才说:“东西不贵,可是都很珍贵啊!我房间里还有几本书,现在市面上都已经没有了,之前有人找我买,还出了高价,但我舍不得,一直留在身边,若是真的进了贼,将我的书偷了去,那我……”
话还没说完,李成抬手打断,一脸嫌弃道:“停停停,我知道了,走的时候肯定会帮你把门带上,这下你该放心了吧?赶紧去买书吧,去晚了就被别人买走了。”
“成世子说的对!我得赶紧去。”
“去吧去吧。”
宋止便夹着书走了。
李成一脸无语,实在懒得跟那书呆子说话。
他转身往大厅去,但脚还没进去,就顿在了门口。
目光朝里面环视一圈。
一脸嫌弃!
这地方实在简陋,连杯茶都没有。
还颇有些年代感!
他干脆坐到了庭院旁的长廊椅上等。
有些冷。
只能裹紧衣裳。
殊不知此时纪云舒、景容和白音三人现在正在一间茶楼里坐着。
点了几杯茶。
白音一直沉着脸,目光朝下面的街道上看了几眼,与对面的两人说:“我昨天在高定打探过一圈,别说叫察禾的人,就是姓察的都没有。”
怪不得心事重重。
纪云舒喝了口茶。
怀疑道:“难道,那个叫察禾的人真的早就离开了高定?”
“有这个可能。”
“可真的是这样的话,三爷也不会那么肯定让我们直接来高定找。”
“可是高定都没有这个姓氏。”白音说。景容接过了话,说:“高定这么大,未必一日就能找到,我们既然已经来了,就仔细再找找!就算他真的已经离开了高定,我们也该找个方向才行,总不能一直在这里兜圈子,停留越久,对我们越没有好处
。”
白音点头。
三人吃完东西后。
便出了茶楼。
打算继续寻找!
高定街道人来人往,还多了很多学子。
十分热闹!
忽然,远处的人群开始挤动起来。
纷纷往两边和前面跑。
“啊!”
“快跑。”
百姓纷纷逃窜。
不知那边发生了什么?
却听到一个男人在喊:“让开!让开!都让开!”
与此同时——
伴随着马蹄声、马儿的嘶吼声和车轮滚动在青石板上的声音。
十分急促!
也越来越近!
当人群一点点被冲开的时候,景容三人才看到一辆豪华的马车失控的朝这边冲了过来。
马儿似是受了惊,飞快的奔着。
有些人因此来不及避让,直接被马车撞到了一边。
周围摆放的摊位也一一被掀翻。
整条街都被那辆马车搅得乱七八糟。
十分狼藉。
人们也尖叫连连。
眼见就要撞上更多的人了。
景容和白音对视一眼,互相明白对方的意思。
随即,景容扭头吩咐纪云舒:“你赶紧躲到旁边去。”
纪云舒点头。
避退到了一边。
景容和白音则一同朝马车的方向冲了过来。
驾马车的那个马夫原本因为马儿躁怒踩踏了这么多人而吓坏了,好家伙,现在竟然还有两个不怕死的直接往这边冲。
这是打算碰瓷不成?
真要往枪口上撞?
任凭马夫如何去拉缰绳,也无法让已经失控的马儿停下来。
烈马发疯似的往前冲。
不管撞到什么也不停。
只管冲!
马夫也只得赶紧抓住马车的坐板,不让自己待会摔得太惨。
只见——
马儿已经迎上了白音和景容。
就要……撞上了!
忽然,二人纵身一跃,一人一手擒住了马儿头上的绳子。
马儿因此受阻,前蹄被迫高高扬起!
二人依旧紧抓着绳子,随着马儿前蹄高高扬起的同时,他们也双脚一蹬,身子在空中完全的翻了一圈,双脚落地的时候,手腕再次狠狠一用力,将失控的马儿也重重的摁下。
马儿的前蹄因此跪到了地上。
导致整辆马车都往前倾斜。
马夫大叫一声,整个人都从坐板上直接摔到了地上。
四脚朝天。
好在没事!
但未曾想到的是——
原来马车里还有一个人。
一抹粉色的身影从车内滚了出来。
“啊!”
女子惊慌一叫。
身子眼看着要重重着地。
景容一见,松开了马绳,立刻上前将那女子接住。
稳稳当当的护在怀中。
女子花容失措。
更是惊慌不已。
整张脸都被被吓得苍白。
余惊未散。
直到双脚着地时才缓和了好多。
她双手死死的抱在胸前。
等她一抬头,便迎上了景容那道鹰隼肃然的目光。
那一刻,女子愣住了。
男子的容貌,牢牢地印在她的目光中。
景容见到她奇怪的目光,才意识到自己还抱着她。
便立刻松手。
退了一步。
问:“没事吧?”
女子双手紧紧的抱在自己胸前,睁着好看的眸子看着他,咬了咬唇,摇摇头,“没事。”
声音轻细,带着一丝胆怯。
这女子看上去也不过十七岁左右。
整个人就像一汪干净的泉水。十分羞涩。
第1137章 你可以信我
面对景容,女子虽有些羞涩,但依旧睁着那双杏仁般的眸看着他。
大胆的很!
她觉得眼前的男子与别人不一样。
可究竟哪里不一样,又道不出个究竟来。
此刻,她觉得自己的胸口好像有一只蝴蝶快要从她的口里飞了出来,轻轻的,慢慢的,她自己仿佛也变成了一只轻飘飘的蝴蝶,失去了重心。
景容被她那双奇怪的目光盯着,心里有些不自在,冷眉轻蹙,“姑娘没事就好。”
“谢谢你。”女子说。
“举手之劳。”
“我叫赵儿。”女子的声音被清风拂过,入耳时丝丝温和。
她站在那儿,就如同刚从土里冒出来的涩芽,不染半点俗世芳华,天真之下,还带着一股灵气。
任谁见了,都忍不住想疼疼这身形小巧的姑娘。
当然,景容例外。
他只是微微点头,转而与白音将那匹已经温顺下来的马儿从地上拉起来。
马儿嗤了一声,不再挣扎。
白音拍了拍马背,说,“这马应该是受惊了。”
景容“嗯”了一声。
此刻,先前从马车上摔下去的马夫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他身上都被撞出了伤,好在没什么大碍,一起来,就立马紧张的跑到赵儿身边,担心问道,“小姐,你没事吧?”
赵儿这才将目光从景容身上抽离回来。
冲着马夫摇摇头,“我没事。”
“没事就好,真是吓死我了。”
“你怎么样?有没有摔着?”
“放心,我没事,只要小姐没摔着就好。”
“要多亏了那位公子。”赵儿说。
马夫便赶忙朝景容和白音鞠了个躬,“谢谢两位公子,要不是你们的话,我家小姐肯定受伤了。”
景容说,“下次要注意了,别再让马受惊,不然后悔会很严重。”
“是是是,一定注意。”
白音则催促景容,“走吧,云舒还等着我们。”
“嗯。”
二人便转身离开。
赵儿挪着步子小追了两步,忽然被后面冲上来的一帮人给围住。
让她举步难移!
一瞬之间愣在了原地。
那帮人戟指怒目,说,“你们的马车撞了人,又打翻了我们这么多东西,这就想走?”
立刻有别的声音响起,“别想走!你们都被撞成什么样了,不给个说服的话,谁也不能走!”
“不准走!”
“不然就告你们去。”
……
那帮百姓一个个兴师问罪。
将赵儿和马夫团团围住。
不给个交代就不准走。
赵儿一向养在深闺中,又是名门小姐,哪里见过这等场面?
当下就吓得脸色一白。
大气都不敢出。
她上个月一个人去了城外的寺庙中为母亲祈福,今日刚好到了时间回家,哪里知道路上遇到这种事情?
当即退了几步,退到了马夫身后,紧紧的拽着他的衣裳。
“怎么办?”
语气里尽是惶恐。
马夫将她护在身后,“小姐别怕。”
“可是……”她不敢出声了。
此时的马车后方,一片狼藉,两边的东西都被撞得横七八竖,到处都是。那些村民也大多都受了伤,各个满面怒火,自然不会放他们走。
马夫赶紧与周围的人说,“大家别急,我们一定会负责的,东西坏了,我们赔,你们的伤,我们也会负责。”
“怎么负责?”
“你们算算多少钱,等我回府禀报我家老爷后,一并赔给你们。”
回去禀报?
万一跑了怎么办?
于是,有人立刻说,“不行!你们现在就赔。”
马夫,“这……可我们身上没有这么多钱啊!”
“那就拉你们去见官,等到了官老爷那里,看你们还赔不赔!”
“别啊!各位高抬贵手,可千万别闹到官大人那里去,这钱我们一定赔,绝不少你们,等我们回去以后,一定赔给你们。”
十分诚恳。
可是大伙还是有所顾虑。
各个面面相觑。
忽然有人说,“不行,我们信不过,这样,你把身后那姑娘留下来,你去取钱来,这样就不怕你不回来了。”
“啊?”马夫一怔,赶紧摇手,“使不得使不得,我家小姐胆子小,留不得留不得。”
“那咱们就去见官。”
“不能见官啊,我家老爷可是……”马夫刚要说出来,赵儿就拉了下他的衣角。
赵儿小声凑到他耳边说,“爹说过,若是在外闯了祸,不得声称。”
她现在闯了这么大的祸,指不定回去后还要挨一顿骂,又哪里敢将自己的父亲搬出来!
马夫收了声,不知如何是好。
赵儿则低垂着目光,害怕极了。
原本,景容和白音本已经转身离开,没走几步又停了下来。
透过人群,见那姑娘和马夫被围住,到底还是有些不忍心。
景容正打算过去,白音拉住他,“我们还是别管了,走吧。”
“帮人帮到底。”
白音无言以对。
之前景容叫他和纪云舒别多管闲事,现在倒是好,自己却多管闲事起来。
但他见那个姑娘此刻的处境,则有些于心不忍,只好默默跟着景容一块扒开人群走了进去。
当赵儿看到景容又回来的时候,心底的紧张和害怕感顿时散去。
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见到那个男子的时候,她就觉得很开心。
也十分轻松。
景容直接与那个马夫说,“你回去吧,这位姑娘交给我,我可以确保她的安全,直到你回来。”
“啊?”马夫愣了一下。
虽然,刚才要不是这位公子出手相助的话,还不知道此事会闹得有多大,小姐可能也会从马车里摔出来受伤。
但,他们毕竟不熟。
所以,马夫到底还是有些警惕得。
景容看出他心里的顾虑,便直接转而与赵儿说,“姑娘,你可以信我。”
你可以信我!
这五个字,顿时压向赵儿的心里。
她抬着那双水汪汪的眸子看着他,咬了咬唇,重重的点了下头。
“我信你!”
马夫,“小姐?”
赵儿跟马夫说,“你不用担心我,回府去吧,我信得过他。”
目光再次看着景容。
她说这番话的时候,嘴角不由的溢出一抹笑来。完全忘记了刚才的怯意。
第1138章 蝴蝶
马夫急急忙忙的回府去了。
而那些百姓不肯离开,继续围着。
生怕那姑娘跑了。
毕竟大家损失惨重。
没有赔偿可不行!
景容的目光从人群中探了出去,遥望纪云舒的方向。
略有担心。
便与白音说:“你先过去找云舒,免得她担心。”
白音也有些担心。
毕竟纪云舒一个人在那儿。
就赶紧过去了。
此时,纪云舒还站在一家商店门口的右侧等候。
白音过来时,将情况跟她说了一遍。
她也没说什么。
默默等景容办完事。
人群中。
赵儿羞涩的目光始终盯在景容身上。
如沾了胶水一般。
挪不开!
景容似乎没有察觉,他拍了拍那匹已经安静下来的马儿后背,与她说:“姑娘,你可以先到马车上去。”
赵儿摇摇脑袋。
不肯上去。
反而问他:“你不是高定人?”
景容“嗯”了一声。
“那你是从哪儿来的?”
“义乌。”
“义乌?那是什么地方?我好想……从来都没有听过。那里好吗?有雪山吗?有草原吗?有河流吗?”赵儿眨着眼睛,好奇的问他。
天真极了!
景容也不由的放轻了语气:“你觉得有,那就有。”
“我觉得有,一定有!”赵儿坚定道。
脸上扬着单纯的笑着。
那双眼睛很好看。
没有半点杂质。
她整个人,就仿佛一张的白纸。
干干净净。
景容不再与她说话。
她则一直看着他。
目不转睛!
很快,马夫就回来了,还带了个丫头。
丫头竹心赶紧查看赵儿是否受伤。
担心至极!
马夫则将钱一一赔给大伙!
也一一道歉。
众人拿了钱,这才罢休离开。
“小姐,咱们该回去了。”丫头说。
赵儿看着景容,眼里尽带着不舍:“如果下次我们还能再见的话,你跟我说说义乌的事,好不好?”
带着恳求和期盼。
景容随口应了一声:“好。”
“那一言为定!”
赵儿欢喜,这才上了马车。
离开。
随后,景容和纪云舒、白音汇合。
三人都没有将这件插曲放在心上。
而是继续去找那个叫察禾的人了。
……
马车内。
赵儿的双手揪着自己的衣裳,低头轻轻的笑。
脑子里幻想着下次见面时,那男子与自己说说义乌的事。
丫头一见,便问:“小姐?你笑什么?”
她抬起头,忽然很认真的问:“竹心,你知道……什么叫爱吗?”
“爱?”竹心愣了一下,随后想想,说,“爱,大概就是说两个人互相喜欢,然后结为夫妻,白头到老。”
她摇摇头。
表示不对!
“难道不是吗?”
她又摇了摇头。
“那什么叫爱?”竹心问。
她笑而不语,只说,“那种感觉,不是人人都懂。”
竹心:“小姐,你到底怎么了?”
懵!
赵儿伸手撩开窗帘,目光投向外面,迎着冷风微微一笑。
像个得了糖果的孩子似的。
没多久——
马车就在一座府邸门口停了下来。
府邸大红门上高高悬挂着一块牌匾。
上面镶刻着“国公府”三个大字。
高定城中,人人都知道平阳侯府的成世子当初招惹过国公的大女儿,以至两家结下了梁子!后来胡邑王出面,为国公的大女儿赐了桩好婚事,那事才不了了之。
但两府现在依旧处于敌对的状态。
因为,平阳侯战队三王子。
国公战队二王子。
在朝中,也是各分势力!
现在还未立储,正是关键时期,所以国公吩咐,府中上下不准在外闯祸。
以至于赵儿在外闯祸,也不敢称自己是国公的女儿。
马车一停,赵儿就提着长裙下来,急忙跑进府去。
那抹小巧灵动的身影宛若仙人。
竹心在后面追她,“二小姐,你慢点。”
赵儿一路小跑,跑到了府上一处偏僻破旧的院子。
一进去,就迎面扑来一股潮气。
院子里,满是树叶。
物件也十分破旧。
可见住在这里的人身份不高。
赵儿跑进屋中,往内室里去。
里面,一位脸色淡白的妇人靠在床上,正在绣花。
屋子里有些昏暗。
里面除了一块精致的屏风以外,其他的东西根本上不了大堂。
十分陈旧。
但收拾的干干净净,让人觉得很舒服。
“娘。”赵儿喊道。
闻言,妇人刚抬头,赵儿的身影就已经扑到了她的腿边。
“赵儿?”妇人满脸疼爱的看着她,,又心疼道,“快让娘看看,可是瘦了?”
“女儿没瘦。”
“这一个月,娘天天惦记着你。”
“我在庙里为娘祈福了一个月,菩萨一定会听到的,希望娘的病早日好起来。”赵儿握着自己母亲的手。
眼中含泪!
妇人叹气,嘴角却微微笑着,摸着自己女儿的脸,说:“傻丫头,娘的病都是些老毛病,好不好都没关系。”
“一定会好!”
“好好好,娘答应你,一定很快好起来。“
赵儿的脸上这才露出笑容。
她注意到自己母亲才绣了一半的手绢,拿起来看,问,“这是送给赵儿的吗?”
手绢上绣着的是一株竹。
妇人:“你不是一直都想娘给你绣一块手绢吗?正好最近身体好了些,就给绣一块,娘能给你的,也只有这个。”
语气里,含着无奈和歉意。
赵儿说,“赵儿不奢求别的,也不奢求什么荣华富贵,只想娘一直陪着我,这就够了。”
她扑进自己母亲怀中。
紧紧抱着。
享受着那丝温暖。
妇人悄悄落泪。
顺然抹去。
缓时——
“娘。”赵儿唤了一声。
“嗯,怎么了?”
她坐直身子,睁着一双清澈眸子,问,“我还记得娘曾经跟我说过,如果有一天,当我遇见一个……能让我觉得自己像蝴蝶的人,那么,那就是爱,对吗?”
妇人顿了片刻,伸手摸着她的脑袋,问,“所以我的好赵儿,是已经见到那个人了吗?”
赵儿肯定点头。
“他是谁?”“女儿也不知道,但是他答应我,等到下次见面的时候,他会告诉我义乌的事情!所以我相信,菩萨一定会保佑我,会让我遇到他,对吗娘?”
第1139章 文舍闹鬼
赵儿眸子微微睁大。
满带着期盼!
妇人目光温和,摸着她小巧的脸,语气略有些虚弱道:“当然,菩萨一定会保佑我的好赵儿遇到自己喜欢的人,会像一只蝴蝶那样。”
赵儿笑了。
脸颊透红。
再次扑进了妇人的怀中。
不愿撒手。
妇人则抚摸着她乌黑的头发,一边说:“我的好赵儿,娘希望你这一辈子都能过得开开心心,将来嫁给自己喜欢的人,能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切莫像娘这样,日日夜夜……只得守在这座空荡荡的院子里。”
语气苍凉!
可悲!
赵儿唯有紧紧抱着她。
这时——
竹心已经追了过来,喘着气,但并没有进内室,而是站在屏风旁,冲里面说:“二小姐,老爷说了……不让你来这。”
闻声,赵儿从母亲怀中起来,扭头看着竹心,说:“我想再待会。”
“可要是让老爷知道,又该教训小姐了。”
“可是……”
“还是赶紧走吧。”
催促着!
赵儿不舍。
轻声哽咽。
她紧紧抓着自己母亲的衣裳,唤了一声:“娘……”
妇人为她拭去眼泪,强忍着心中的分离之痛,说:“赵儿听话,快回去。”
“可我还有好多话没有跟娘说。”
“下次,等你下次来,再好好跟我说说话。”
“娘……”
“快走!”
妇人推开她。
赵儿眼里淬着泪水,始终不肯离开。
竹心站在门口,时不时的回头打量,生怕有人注意,最后实在是着急得不行,这才跨进了内室。
朝躺在床上的妇人行了一礼。
“见过二夫人。”
妇人吩咐说:“竹心,你赶紧带着二小姐离开这里。”
“是!”
竹心便拽住赵儿,将她往门口拉,一边说:“小姐,快走吧。”
赵儿个子小,力气也小。
直接被拉了出去。
没有一点挣扎的余地。
最后离开了这座偏僻而又破旧的院子。
而赵儿刚出去,妇人就忍不住落下了泪。
心中的痛,并非言语可以表达。
“咳……”
妇人剧烈的咳了起来。
当下咳出了血!
鲜血染红了那块绣着一株竹的手绢!
格外显眼。
她赶紧将手绢抓进手心,用衣袖小心翼翼的擦拭上面的血迹。
这是她给自己女儿绣的,不能弄脏了。
可她一边擦,一边流泪。
双唇发白的更加厉害。
整张脸,也越发苍白。
……
赵儿被拉出院子后,一路上都在小声抽泣。
竹心也十分心疼她,安慰道:“小姐,别难过了。”
赵儿不说话。
死死的咬着唇。
继续往前走!
都说,每个人的背后定有一个不可言喻的故事。
或悲!
或喜!
赵儿也不列外!
她的母亲姜氏本是国公府的一个扫地丫头,地位极其低下。但是在十几年前,国公赵炳怀找了一位相士为自己占了一卦,卦象显示,说他必须找个与自己八字相克的女人成亲生子,而诞下的那个孩子将会成就他的一生!于是,国公娶了与自己八字相克的姜氏,生
下了赵儿。也就在赵儿诞生的那一天,国公便将姜氏送到府中最偏僻的落院,从此不闻不问。姜氏自从搬到那里之后,就一直开始生病,也从未再踏出那座院子半步,身边,就只有一个老妈子伺候着。
至于赵儿,因相士的一句话,国公在她出生之后,就将她安置到自己身边养着,对她十分疼爱,如同掌上明珠。
就连府中已经出嫁的大小姐也十分嫉妒她。
可万千宠爱集一身的赵儿,却忍受着母女分离之苦。
她每次去找母亲姜氏时,国公都会大发雷霆。甚至于好一次,国公都打算将姜氏送出府外,让她们母女不再相见,但碍于赵儿多番恳求,最后只得作罢。
但赵儿终究无法将母亲接到自己身边。
每次想到这里,她就哭得十分伤心。
等回到落院后。
她就将自己锁进了屋子里。
谁也不见!
……
另一边。
景容三人在高定城内打听了一天,始终没有得到察禾的半点消息。
见天色也快晚了,只好先回去。
刚到巷子口,就撞见了宋止。
这厮不是去买书了吗?
怎么也这么晚回来?
“宋公子?你这是去哪了?”纪云舒问他。
“我去买书了。”
“怎么这么晚?”
“那书好难买,走了好几条街才看到。”
“买到了就好。”
宋止笑了笑,又忽然脸色一凝,诡异的说,“对了,今天……我听到一件事。”
嗯?
纪云舒、景容和白音齐齐的看向他。
心想这书呆子能听到什么事?
无非也就是什么文人写了本书,作了首诗这类的事罢了。
所以,也提不上太大的兴致来。
宋止说:“下午我经过一间茶楼,见里面坐着很多今年来赶考的仕子,我本打算进去找他们聊一聊,探讨下学问,哪里知道……”
顿了一下!
“怎么了?”白音忽然好奇起来,催促道,“你倒是赶紧说清楚,不要拖拖拉拉。”
他向来就不喜欢宋止的性子。
宋止苦笑:“白音,我不是拖拉,我只是说的有些慢而已。”
哎哟,这厮还学会反驳了。
孺子不可教也啊!
白音无言以对!宋止则抿了抿唇角,继续道:“我进去刚一坐下,隔壁桌的人就说起最近的一件怪事来!说是有一间专门接待此次赶考仕子的文舍里突然闹起鬼来!有人大半夜看到一个穿着儒裳的男人站在大树下,披着头
发,脸色苍白,还冲着人在笑,十分诡异。可是一眨眼,人又不见了!据说住在文舍里的仕子有好多都见过,此事已经在那些学子之间传得沸沸扬扬。”
因天色已经渐晚,这条巷子又有些长。
冷风从巷尾吹到巷头。
嗖嗖作响!
更加瘆人。
宋止说着说着,自己后背都有些发毛起来。
不由的朝白音的方向靠了靠。
白音又朝旁边挪了一步。
拉开距离。
而纪云舒一听完,竟笑了下。
因为,她从来不相信这些东西。
便跟宋止说:“这世间并没有鬼。”有的,也只是人心里的鬼!
第1140章 交易
纪云舒说:“这世间并没有鬼。”
有的,也只是人心里的鬼!
宋止咬了咬牙:“那……是当然,我自然也是不信这些的!可有人确实看到了啊,不止一个。”
强调。
读书人,总是比较固执。
景容目不斜视的往前走着,出声道:“有时候人眼看到的东西,不一定是真的。”
“为何?”
“自己未亲身体会过的事,旁人说再多也是废话。”
“……”
但是,景容这样一说,宋止心里倒是松了很多。
继而连连点头:“嗯,景公子说的对!”
于是,文舍闹鬼一事,也就暂且搁置到了一边。
不再提及!
一会后,大伙已经到了门口。
刚要推门而进。
门就开了!
李成正正的站在他们面前,满眼惊喜:“你们终于回来了!”
开心的不得了。
但见到他的时候,景容皱了皱眉。
这人怎么在这?
宋止一拍脑门:“你看我,差点就忘了跟你们说,今晨你们前脚一走,成世子就来了,他说在这里等你们。”
好家伙,这一等,就等到了现在。
真有毅力!
景容脸色一沉,随即拉着纪云舒的手走了进去,直接越过站在门内的李成。
李成快步上前,将他们拦下。
“等等!”
景容眉宇高高一蹙:“成世子,该说的,昨天我都已经说了,你要是再这样,就别怪我不客气。”
“我……”
“让开!”
冒火了。
李成咽了咽口水,依旧不肯让开,挺了挺胸膛,说:“你们别忙着拒绝,先听我把话说完,我……”
话还没说完,景容一抬手,拧住了他的胳膊,将其狠狠甩到了一边。
李成踉跄几步。
继而,白音擒住了他。
将他的双手往身后一扣。
致他动弹不得。
景容拉着纪云舒继续要走。
突然——
李成只得大声喊道:“我能帮你们找到那个人!”
呃!
景容脚步一顿。
回身紧紧的盯着他。
白音一听,一把揪住他的手臂,质问:“你知道什么?”
李成扭着胳膊:“你先放开我。”
白音犹豫了下,才将他松开。
李成整理自己揉成一团的衣裳,目光在面前三个人的身上游走片刻,得意道:“看你们的反应,想必我阿姐说的没错。”
白音眼神中迸发出一抹杀气:“你到底知道些什么?为什么会知道我们在找人。”
气氛顿时凝重起来。
景容凌厉的眼神也狠狠的看向他,迈步逼近。
“说!”
这一个字,极冷!
李成怔了下,正在整理衣服的手也顷刻之间顿住。
他眼神轻晃,察觉出此事好像很严重。才说:“你们不要这么紧张,我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你们在找人,只是我阿姐说的,你们既然不是来行商的,那么来高定就只有两个目的,一是寻人,二是寻东西,所以……我刚才也是随口一说,但我想
……我说对了,你们真的在找人。”
他这一说,白音眼里的杀气才渐渐散去。
李成说:“看你们的样子,那人一定对你们很重要吧,是高定人对吧?但你们却找不到他了,是吗?”
都一一说中了!
白音斥声:“闭嘴!”李成:“我刚才就说了,我是来帮你们的,在高定,只要是我想要找的人,就没有找不到的,不管那个人是死了?还是已经离开了?我都能找到,就是上至百年的人,我也能给你们找出他的后辈来,但是…
…”说着,他看向纪云舒,“你得帮我破了这桩石头案。”
突然——
“好!”纪云舒往前走了两步,“我答应你。”
“你答应了?”
景容:“云舒……”
纪云舒态度坚决,与李成说:“我答应你,我会尽最大的能力帮你破案,但是,你也要切记你刚才说的话。”
李成万分激动:“那是当然,我李成从来说话算话,你帮我破案,我帮你找人!”
“那一言为定!”
“一言而定!”李成搓着手,“那明日一早,我来接你。”
这才肯离开。
宋止站在一旁,意识到事情不对劲,赶紧说:“我先走了。”
宋止一走,白音就说:“云舒,你这是为什么?三爷再三交代,这件事情不能声张出去。”“高定这么大,我们一不熟悉这里,二又不认识什么人,若要找到三爷说的那个人,就如同是大海捞针,站在有人许诺能找到,又为何要舍近求远,倘若察禾真的已经离开了高定,我们也能今早有个方向去
寻,不至于一直在这里兜圈子,否则,要等到猴年马月?”
纪云舒的话极具说服力!
白音和景容也不再说什么了。
第二天。
李成亲自带人来迎接。
白音留在宅子里,景容陪着纪云舒一块去了。
去之前,李成还悄咪咪的跟景容说:“其实你可以不用去,我会看好她的。”
“我自己的人,自己看着。”
“……”李成一阵尴尬。
等到了城司部,里面老官和小官都在验尸房外面等着。
那个老仵作也在!
大伙伸长脖子往前来这里的地方看。
等待那位传说中的高人到来。
而这会,老仵作还是不信。
他双手搓在衣襟内,口中说道:“恐怕是个江湖术士,随口胡说八道的,这世上有人能摸骨画像?真是天方夜谭。”
旁边的一个小官听到了,便说:“那万一真的有呢?”
“要真的有,我就兑现承诺,向那人磕三个响头!”
这说的特别有骨气!
小官其实心里也不信,但人家李大人都说了,是亲眼所见,既然是亲眼所见,岂会有假?
所以,他充满了好奇。
没一会——
有人喊道:“来了来了,李大人亲自把那人带来了。”
就见李成引着纪云舒和景容朝这边走了过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纷纷落在他们的身上。
一个长相俊冷,如同一座冷山,不苟言笑,浑身都散发着一股与常人不同的贵气。
颇有几分风姿。
另外一个,身形纤细,素色衣袍着身,不染俗世!
长相干干净净,五官细致,那双眼睛格外清澈明亮,单单一眼,使人觉得十分舒服。
若说有潘安之色,绝不夸张!可这两人,谁是高人?
第1141章 验尸
李成因为能请到纪云舒来帮自己破案,甚觉自己脸上有光。
走路都带风。
加上此时一身官服,就更显威风。
待到了验尸房外时,他还刻意抖了下衣袖。
老官立刻上前:“李大人。”
“嗯。”
“这二位?”老官看着他身后的两个人。
有些困惑。
李成则咳了一声,指着纪云舒,隆重的介绍起来:“这就是我之前跟你们说的那位高人!她不仅能摸骨画像、还原死者生前相貌,还能巧破奇案。本官可是花了好大的功夫才请得她过来帮忙。”
说时,还微微抬了下下颌。
以此加重语气。
纪云舒小步移前,抬手与众人作了一礼:“在下姓纪,谈不上什么高人,只是一名懂得命脉的画师而已。”
李成立刻道:“纪公子,你用不着如此谦虚,你的厉害之处,我都与他们说了。”
大嘴巴!
纪云舒:“……”
大伙的目光一一落在她的身上,多是带有怀疑的。
因为在他们认为,与死人打交道的多是些粗脏的汉子、且上了些年纪的人,哪有像纪云舒这样如此白净的?
一看,分明是个文弱书生。
验尸破案?
当真不是开玩笑吗?
但没人敢当着李成的面说出自己心中的困惑。
随即,李成打算介绍景容。
可话刚到嘴边——
景容沉着脸,冷漠道:“不必了。”
那种冷,比此刻寒风还冷。
李成咽了咽口水,只好作罢。
这时,在旁的老仵作上前来,与纪云舒说:“纪先生是吧!李大人之前就提起你,说是死者的情况你也知道。”
“老先生是?”
“我是这司部里的仵作。”
“哦。”纪云舒朝他拱手。
“先生客气。那里面的骷髅头我已经验过了,死者是个十五左右的姑娘,死亡时间是三年前,和你告诉李大人的一样,但是……先生断定死者是被淹死的,这点不知从何而来?”
她直接说:“看出来的。”
“看?死因怎么能看得出来?先生可不要随口胡说。”
火药味浓重!
老仵作显然是想拆她台的。
纪云舒淡定的说:“若是没有十全的把握,晚辈又岂敢在老老先生面前胡说?”
老仵作一顿。
刚要再说些什么——
纪云舒就朝验尸房看了一眼,问:“东西都在里面吗?”
李成抢答:“都在。”
她点了下头,转而与景容说:“你在外面等我吧。”
景容颔首:“有事叫我。”
“嗯。”
她便进去了。
城司部的人也都好奇的很,一一围在门口看。
老仵作和李成则跟了进去。
那老仵作倒是要看看,李大人口中所说的高人究竟有多高。
纪云舒进去后,就径直走到被白布盖着的骷髅头边,从袖中拿出自己已经准备好的手套戴上。
将白布掀开!
那颗骷髅头并没有什么变化,安安静静的躺在冰冷的板子上。
她拿起骷髅头左右仔细看了会。
手指在枕骨、鼻骨、下颌骨等几个重要的位置上轻轻按了几下。
心里有了个方向。
老仵作见纪云舒验骨的动作很熟练,有模有样。
但他还是有些怀疑。
他当了仵作这么多年,整个高定,甚至整个胡邑,大概都没人比他还厉害,怎就凭空生出一个这等奇人?
不信!
就是不信!
便出声问:“纪先生,怎么样了?看出什么来了?”
纪云舒抱着头颅,沉了沉声,肯定道:“死者确实是淹死的。”
“哪里可以看出来。”
“一个人的死因会直接导致人骨的变化,死者若是正常死亡,死后多年的骨骼不会有太大的变化,但若是非自然死亡,比如烧死、上吊死、淹死、摔死等等,都会导致死后骨骼出现大小程度不同的变化。”
“你是说,人死后,骨骼还会变?”
“怎么?老先生不知道这点?”
“不是不知道,是从未听过这荒谬的说法。”老仵作不屑的笑了一下。
纪云舒汗颜,说:“老先生,你未听过,但不代表没有?晚辈因常常与死者的骸骨打交道,对人骨构架略有研究,故而知道这些,先生是仵作,验的是心肝脾肺肾和脑,不清楚也实属正常。”
“你……”老仵作哽了一下,说,“好,那你说说看,究竟死者头颅上有什么变化,让你断定她是淹死的?”
纪云舒每次验尸,总免不了与人解释这些“乱七八糟”的理论。
这次也不例外。
老仵作问出了这个问题,正是大家心里想知道的。
一个个都盯着她。
李成更是往她身边靠近了些,好能听清楚点。纪云舒说:“人若是被淹死的,死后骨骼变化最大的就是鼻骨和下端的上颌骨,首先鼻骨会往上挪移,导致两边的额突挤压到泪骨,因为产生细纹状的崩裂现象,死者的额突和泪骨这段距离上正好有这种现
象发生。其次,就是上颌骨,淹死者,上颌骨朝鼻骨微有移动,导致原本呈圆端的梨状孔紧缩变形,凹而不平!这些,都在死者的头颅上体现出来,可用肉眼所见。”
大伙听得一愣一愣的。
这都什么跟什么?
不懂!
而——
站在外面屋檐下的景容也听到了纪云舒的话。
他却面色担忧!
因为纪云舒越是如此出挑,招惹而来的就会越多!
相对于他,李成则像个花痴。
目不转睛的盯着纪云舒。
他知道纪云舒是女子之身,但一直都没有说破。
心想,要是能将她娶回家去,简直就跟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
而老仵作更是完全怔住!
他当了几十年的仵作,什么奇奇怪怪的尸体没见过,没有上千,也有上百,却从未对人骨有如此研究,以至于纪云舒在说这些时候,他即便努力去听,到底还是一头雾水。
便问:“你说的这些……可有凭证?”
“老先生若是不信,大可去找一个正常死亡者的头颅来做对比就是,看看我刚才说的这两点究竟是子虚乌有?还是真凭实据?”
纪云舒都敢这么说,自然不怕他人来验证。
老仵作脚步挪了挪,不再固执。只得暂且信之。
第1142章 买笔
老仵作接着问:“那你可知道死者是谁?”
纪云舒将手中的头颅放下,用那块白布好好包住
将手中的手套脱下。
她与老仵作说:“在下现在还不知道!需给我三天时间,我才将死者的相貌画出来,到时候,自然就可以根据画像得知死者的身份。”
“当真能摸骨画像?”
“没有如此神奇,在下只是学了些骨骼命脉上的东西,能根据死者头颅上的骨块,一一拼合, 组出一副画像而已。但是,死者已经死了三年,加上又是淹死的,所以画像至少需要三天时间才能出来。”
“你当真能画出死者的生前像?”老仵作又问了一遍。
纪云舒肯定点头:“是!”
老仵作惊,
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李成忽然笑了,与那老仵作说:“本官之前就已经说过了,你这老家伙就是不信,等画像出来,记得兑现你说的话。”
老仵作:“……”
哎!
纪云舒无暇理会他们说的什么承诺,而是抱着头颅,与李成说:“成世子,这颗头颅我先带回去,我还需要一些陶泥,麻烦你找人送来,三日后,画像可出。”
“好!”李成应下,又跟在在场的人说,“你们听着,从这一刻开始,纪先生就代表本官,她说的话,也就代表本官说的话,只要是她吩咐的事,你们都要照办,明白吗?”
“是!”
众人领命。
纪云舒则迈步出了验尸房,一边说:“那我先走了。”
李成刚要跟上她。
她就回头严肃的说:“还有,我不喜欢别人打扰,所以,还请成世子这几天不要来打扰我。”
李成尴尬。
但还是应下了。
于是,她便抱着那颗头颅,和景容回去了!
回去后没多久,李成就派人送来了一大堆的陶泥。
她当场汗颜!
根本用不着这么多,多出来的还不知道往哪搁?
无语。
那天后,景容也没有去打扰她,而是与白音继续在高定城中寻人。
若能尽快寻得,也就不用与李成继续打交道。
第二天,下雪了。
雪花纷纷,整个高定一夜之间都被染白了。
纪云舒休息的时候,推开窗户。
雪花被风吹到了窗台上和她的身上。
她伸手接了一粒。
刚落到手心就立刻化了!
冷意也从掌心慢慢蔓延。
她打了一个哆嗦。
赶紧将窗户关上,折回桌前继续作画。
但是刚打开檀木盒,准备从里面取出一支细笔来,却发现那支笔已经断了!
大概是这一路上多次颠簸导致的。
可她只有那一支细笔!
若是用别的笔,画出来的线条就会不一样。
虽然不会有很大的影响,但在画像这方面比较有强迫症的她是完全受不了的。
所以——
她得出去一趟。
买支笔才行。
而外面还下着雪。
雪花纷纷,冷风瑟瑟。
她取了件稍厚实的披风,披上便出去了。
因为景容和白音出去寻人,所以留着一个侍卫在门口守着,护着她的安危。
见她一出来,侍卫就问:“纪姑娘,你要去哪儿?”
“我出去一趟,稍后就回来,若是景容回来了,你告诉他别担心。”
“这可不行,王爷吩咐要保护好你。”
“我就是出去买支笔,等等就回来。”
“笔?”侍卫说,“我去帮你买。”
“我想要的笔,只要我自己清楚,我得亲自去一趟,你就留在这里,免得景容回来不见我们会担心,还有,你帮我看着里面的东西。”
“可是……”
“放心,我不会有事的,会快去快回。”
不等侍卫再说些什么,她就已经走了。
她刚到前院,就看到宋止提着两个小碳炉从外面回来。
“宋公子?你这是去哪儿了?怎么还提着个炉子?”
宋止缩着脖子,说:“我看天色这么冷,就出去给你们买个炉放在屋子里。”
“有劳了。”
宋止又问她,“那你这是要去哪儿?”
她说,“我出去买点东西。”
“买什么?”
“笔!”
宋止想了下:“路上滑,我跟你一快去。”
“不用,我自己去就行,你还是赶紧去安置炉子吧。”
纪云舒说着,就已经迈步走了。
宋止也赶紧去安置炉子。
小小的巷子里落满了雪,但今晨一早,宋止就拿着铲子将雪一一铲到了两边,腾出了一条路。
特好走多了。
但因为雪下的很大,那条路很快又被大雪覆盖了一层。
纪云舒撑着伞,踩着雪一步步走出了巷子。
那天她出去的时候,在路上有看过一家笔墨斋。
便凭着自己的记忆,找到了那个地方。
那家笔墨斋坐落在不是很起眼的地方,但里面看着很大,从外往里看,能看到很多各式各样的笔。
她走到门口,收了伞。
抖了几下!
将其放在了门口的柱子旁靠着。
刚迈脚进去——
里面就跑出一个孩童。
正好撞上她。
孩童撞到她的时候,小小的身子往后跌了几下,随即不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闷声一响!
纪云舒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时,立刻将那孩童从地上抱了起来。
“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痛啊?”
孩童丝毫没有觉得痛,手中还抱着一个木头做的马儿,仰着小小的脑袋,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看她。
摇摇头,说:“不痛。”
声音很坚定。
小家伙的模样十分可爱。
纪云舒蹲在他面前,摸了摸他的脑袋,问:“你真棒!”
孩童说:“爹说过,男子汉大丈夫,摔了也不能哭,要站起来,那才是好孩子。”
纪云舒温柔的笑了下:“你爹说的对,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哭。”
“嗯。”孩子重重点头。
纪云舒在里面看了看,但是没有人,连掌柜都不在,她便问孩子,“你爹呢?”
“我爹爹在里面,跟大伯说话。”
“哦。”
“哥哥,你是来买笔吗?”
“对。”
“我也是来买笔的,爹爹答应过我,只要我听话,他就买一直最好的笔给我。“
这孩子原来不是掌柜的儿子啊!
这时——
一道声音从里面的帘子后传了过来。”阿末!“
第1143章 偶遇阿末
“阿末。”
孩童一听到自己的名字,转身就往里面那间屋子跑去。
小屁股一扭一扭。
十分可爱!
纪云舒见那小家伙的样子,不禁露出了姐姐般的笑容。
这次缓缓起身。
忽又觉得“阿末”这个名字很耳熟。
似是有些印象。
脑海里搜了一遍,才猛然想起。
当年在破庙中,她曾为一名妇人剖腹取子。
而那位商者请她为孩子取个小名。
她抱着那孩子时,说过:“这孩子能有幸活着,也是一个奇迹,绝处逢生,末上生机,也是一个好的兆头,不如,就叫阿末吧,希望将来,他能克坚伏难,末末自来。”
阿末!
取名阿末!
难怪如此熟悉。
但世间名字千千万,撞了一两个也不足为奇。
她笑了笑,脑海中又再次浮现出刚才那孩童可爱的身影。
随即便进了店铺。
里面并没有人,大概是在里屋谈事情。
她便自己转了起来,在那些放着笔的架子前搜寻着自己喜欢的。
笔很多,各式各样,也都十分精致!
甚至有一些款式是她从未见过的。
心中颇有几分新鲜感。
若是真要挑上一支,她怕是挑不过来。
再细细看了看,无意间瞥见柜台后面的架子上放置着一个镂空的雕花木盒。
从外头看,隐隐约约能看到里面平躺着一支小金笔。
上面雕刻着祥云纹案。
她心底一喜,走过去拿了下来。
打开一看,一眼便看上了。
这笔很细致,若是用来画线条定是绝佳!
便从盒中拿出来,细细欣赏。
爱不释手。
而里屋。
南国侯正在跟文墨斋的掌柜谈生意。
因谈得太入神,阿末何时溜出去的都不知道,这下一唤,阿末便进来了。
小小的身子随着脚步摆动,颠颠撞撞的扑进南国候的怀中。
喊了一声:“爹爹。”
“好好待在爹身边,不要乱跑。”
“嗯。”阿末重重点头。
然后便往乖乖的坐在一旁专门为他准备的小板凳上。
又一边学着他爹的模样正正的坐着。
有板有眼!
略带搞笑。
南国侯也没空搭理他,继续与掌柜谈事情。
“那就这么说定了,那批货我后天就找人来取。”
掌柜眉开眼笑,应道:“好的好的,我到时候全部都准备好,克老爷你只管找人来取就是。”
“要是货不够,我还会再找人来订,至于价格……就还是我们刚才谈的,刘老板,你看怎么样?”
“没问题没问题,克老爷你一向都是爽快人,又经常来我这订货,照顾我的生意,所以你说多少就多少!”
“放眼整个高定,也只有你这里的货我是最满意的。”南国侯认真的说。
掌柜自然笑得合不拢嘴。
阿末忽然仰着脑袋,问:“爹爹,那我的笔呢?”
哎哟!
南国侯差点忘记了,便问掌柜:“对了,我家阿末的笔可到了?”
掌柜赶紧说:“到了到了,阿末少爷的笔前几天就已经到了,克老爷你稍等会,我这就出去拿来。”
说着,便已起身出去取笔了。
刚出来,掌柜就看到店里来了客人。
他赶紧迎了过去,抱歉道:“公子,实在不好意思,不知有人进店,怠慢了。”
纪云舒一回头,就看到掌柜夹着嘴巴上的两撇小胡子走了过来。
她笑了下:“没事,我自己看了会。”
“那公子可有看到自己喜欢的?”
“正在看!”
“公子稍等片刻,我给另外一个客人拿支笔。”掌柜走到架子前,打算取之前准备好给阿末的笔。
但放置在上面的一个盒子却不见了。
架子上空空如也!
正好纪云舒说:“我已经挑好了,就这支吧。”
掌柜扭头一回头,这才发现她手中拿着的那支笔正是自己要找的。
“这个……”掌柜有些不大好意思。
脸色为难。
嗯?
纪云舒从他的神色上已经读到了大概的意思,便抬了抬手中的笔,问:“掌柜要找的……莫不是这支?”
“正是!公子,实在是不好意思,这支笔……已经有人订了。”
纪云舒不是什么难缠的主,自然不会为难他,只可惜得不到自己的心头好,到底有些遗憾。
她将笔装进盒中,一并交还给掌柜,说:“没事,我再看看别的。”
掌柜接过盒子,满眼歉意道:“实在不好意思了,公子你再看看,我这店里有很多的笔,质量都是上乘!相信一定还会有公子你喜欢的。”
“嗯。”
“那你稍等片刻,我马上出来。”
“你先忙。”
掌柜便将那支笔,再次进去了。
纪云舒不禁笑了一下。
倒不是笑自己得不到心头好,而是笑着这诺大的店,竟只有掌柜一个人。
连个看店的伙计都没有!
她沉了声气,无奈的摇摇头。
便继续在店里寻起别的笔来。
……
掌柜将笔交给南国候。
“克老爷,你看看,可是你说的那支?”
南国候接来一看。
满意点头。
“嗯,就是这支。”
阿末凑了过来:“爹爹,给阿末也看看。”
“好,给我的小阿末也看看。”
阿末抓起那支笔,便在空气中比划了几下。
因人太小,拿笔的手势很生疏。
跟在放风筝似的。
“喜欢吗?”南国侯问他。
他重重点头:“喜欢!”
“喜欢就好,这支笔以后就是你的了。”
“阿末有笔了……”
开心的蹦蹦跳跳。
南国候百般宠溺的摸了摸他的脑袋,严肃的告诉他:“但是你要答应爹,往后要好好跟夫子学功课,知道吗?”
“知道。”
爽朗应下。
南国候看时间也不早了,便跟掌柜说:“刚才谈的事就这么定了,我先走了。”
“好的,我送您。”
他们从里面出来时,纪云舒还在架子前寻笔。
掌柜:“克老爷你慢走。”
“你也别送了。”
“是。”
纪云舒闻声看去,只看到南国侯的一个背影。
见他牵着刚才那个孩童的手出了门,门口不知何时停了一辆马车,马夫见他们出来,赶紧上前去迎。
纪云舒收回目光。
继续寻笔。
然而……阿末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她的身后,小手扯了扯她的衣裳。
第1144章 见面
小手轻轻的拉扯几下。
动作幅度不是很大!
纪云舒都没咱们察觉。
完全不知道有人在拉自己。
阿末便喊着:“哥哥。”
嗯?
纪云舒低头一看,就看到那孩童一双大大的眼睛正好看着自己。
手中还拿着那支她也喜欢的笔。
“哥哥,你看,这就是爹爹送给我的笔。”
因为太喜欢,所以可劲炫耀了。
纪云舒感觉自己真的被扎了心。
简直欲哭无泪!
她说:“嗯,这笔真好看。”
“爹爹也这么说。”
阿末刚说完——
已经出门的南国侯见他突然又跑了回去,还拉着一个陌生男子的衣裳在说些什么。
便冲他喊了一声:“阿末,还不快走。”
语气稍显严厉了些。
爸爸曾经多次告诉过你,不准与陌生人说话,你倒好,自己主动去跟陌生人说话。
等长大了,那还了得!
阿末赶紧应了一声:“来了。”
纪云舒也不由的抬头往外看去,正好与南国侯的视线碰上。
即便过了两年,她依旧记得,那个痛失夫人、却意外得子的克察克老爷的模样。
两年不见,那人倒也没有多大的变化。
只是衣着上变了。
并没有再插羽毛!
而当克察看到她的那一刻,当即愣住了。
眼前的男子竟是如此的眼熟。
眉眼和神色都与自己二十多年前就已经失踪的妹妹十分相似。
倘若不是因为纪云舒一身男装,他差点就要将她认成是自己的妹妹了。
但——
就算人还在世,也有几十岁了。
岂是眼前这个年轻的人?
纪云舒朝他走了过来。
问了句:“你是克老爷?”
呃!
南国侯诧:“你……认得我?”
纪云舒确定了。
他就是克察!
便说:“当年,你去大临行商的时候,我们在一间破庙中遇见过,你妇人腹中的孩子,是我取的。”
呃!
南国侯震惊不已!
眼前的人,就是自己恩人?
当年,他见到纪云舒的时候,那女子因为面部毁容,所以带着一块面巾,加上那个时候又是晚上,所以,他对那女子的相貌记得并不是很清楚。
……
一炷香后,酒楼中。
二人相对而坐。
南国侯将阿末交给了自己的马夫,在下面看着,不让他来打扰。
他问:“姑娘的脸已经好了。”
她点头,“是啊!幸得一位神为我治好了。”
“姑娘心善,自有回报。”
她笑了笑。
南国侯又问:“只是,你为何如此打扮?”
她解释:“因是在外,故而如此打扮,这样,也方便许多。”
“那倒也!”南国侯叹了一声气,感慨道,“当年一别,我一直都想着能再见恩人一面,没想到这一面,竟时隔两年。”
纪云舒:“我也未曾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来胡邑。”
“那你此次来为了?”
“只是一些私事,不便告知。”
不想详说。
南国侯也没有继续打破砂锅问到底。
只是说:“若姑娘有任何需要,可尽管开口,你是我的恩人!是我克家的恩人,若是没有你,就没有我的阿末,这份恩情,我自当尽量回报与你。”
十分真诚!
纪云舒却说:“克老爷你客气了,正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是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孩,换做任何人,都会相助的。”
“但无论如何,此恩,我记一辈子。”
纪云舒不语。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而南国侯则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眼中甚至还泛起了些许的泪光。
显得十分悲伤!
渐渐有些出了神!
纪云舒便问:“克老爷?你?”
南国侯反应过来,立即将目光收回。
“姑娘,你别介意,只是……”
“克老爷想说什么?”
“只是觉得……姑娘很像我的一位故人。”南国候语气悲凉。
“哦?”
这话,纪云舒似乎老是听人跟自己说起。
当初三爷也是!
南国侯叹了一声气:“只是我那故人已不知身在何方?是死是活,也不得而知。”
纪云舒听言,唯有安慰一句:“若是有缘,自当再见。”
“是,姑娘说的是。”南国候随即带有深意的说了一句,“相信这缘分,定当很快就来。”
这话,耐人寻问。
纪云舒忽然想起什么来。
说:“对了,当时克老爷你给我的那块玉牌,因在路上发生了一些事,不小心被我弄丢了。”
“没事,只是一块玉牌罢了。”
纪云舒试图在他的脸上寻得些什么。
但眼前这个男人的神色上却半点不妥之色都没有,仿佛当时与捡走那块玉牌的人没有任何关系。
这会——
阿末才楼下跑了上来。
“爹爹。”
小步子挪得十分欢快。
南国候拉着他的手,说:“爹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走路要慢些。”
“嗯。”
“下次可不许再这样了。”
“阿末知道了。”
“乖!”南国侯在他的脑袋上轻轻的揉了揉。
随即与纪云舒说 ,“一晃眼,他也长大了很多。”
“是啊!”
阿末看着纪云舒,眨巴着眼睛:“哥哥,我想起来了,我好像见过你。”
纪云舒温柔的说:“因为你刚出生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不是。”
“哦?那你什么时候见过我?”
“梦里,我做梦见过。”
纪云舒一笑,接着他的话继续往下问:“那我在你梦里做什么?”
他小脑袋摇了摇,“不记得了。”
可爱极了。
南国侯问:“姑娘,你现在住在何处?”
“一个朋友家中。”
“可否方便将地址告诉我?今日实在太匆忙,未能好好谢谢你,改日我设下宴席,请人去接你,好好谢谢你才是。”
纪云舒委婉拒绝:“克老爷,你不用这么客气。”
“这不是客气,知恩图报,天经地义!还是说……姑娘不方便告知。”
“真的不必了。”
“姑娘既然不方便告知,那我也就不为难你了。”
二人又聊了一会。
无非就是这两年里关于阿末的事情。
纪云舒听得十分认真。
她差点忘记还要买笔。
哎!
便赶紧说:“我还有些事要办,就不多聊了。”
“这……”南国侯似乎还想跟她聊一聊。
第1145章 实在是太像了
“这……”
南国侯望着她,欲言又止。
尽是不舍。
却不知道该如何劝她再留一会?
纪云舒提起面前的茶壶,倒了两杯茶。
将其中一杯递到对面。
她则端杯而起。
“我以茶代酒,敬克老爷你一杯。”
南国侯叹息,语气沉重道,“好,好!”
应了两声好。
二人便各自饮下了杯中的半盏茶。
南国侯说:“姑娘不肯告知所住地址,也不愿接受克某的报答,今日一别,又不知何时能再见。”
感慨!
纪云舒笑说,“世间的缘分道不出,理不清,今日能再到克老爷和阿末,就已经是莫大的缘分了,若是有缘,自会再见。”
“即是如此,我自不好再留你。”南国侯看了一眼,依旧大雪不停,嘱咐道,“外头雪大,姑娘一路小心。”
“克老爷也请留步,告辞。”
“慢走!”
纪云舒朝他拱手,行了拜别之礼。
走之前,她看了一眼此刻缩在桌前的阿末。
那小家伙还没有桌子高。
一双大大的眼睛盯着她看,还咧着嘴笑。
完全没有意识到她要走了。
纪云舒温柔一笑,伸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小脑袋。
这才转身离去。
但是没走几步,忽然——
南国侯叫住了她。
“姑娘。”
闻言,纪云舒止步,回身看他。
“克老爷还有何事?”
南国侯目光湿润,看着纪云舒那张熟悉却有些陌生的脸。
二十几年了,日日夜夜,他都盼着能有重逢的那一天。
可眼前的人,终究不是他的妹妹。
他止住眼泪,随即拉着身侧的阿末上前。
低头轻声说,“阿末,跪下。”
嗯?
纪云舒一怔!
阿末十分听话,“哦”了一声。
刚要跪下——
纪云舒立刻拉住了阿末,问,“克老爷,您这是?”
“这孩子的命是你救的,这一拜,是谢!”
“不用……”
“当是让我一家安心吧。”
“克老爷……”
南国侯不顾她的劝阻,“阿末,听话,跪下。”
阿末小小的身子便跪到了下去。
“磕头。”
阿末小手撑在地上,身子低下,磕了个头。
这一幕,使得纪云舒眼眶含泪。
她立即蹲身在阿末面前,将他拉了起来。
与他视线平行。
“无需谢,真的无需谢!此等大礼,我受不起。”语气哽咽。
阿末眨巴着眼睛看她。
不用这些。
纪云舒说,“阿末,你且记着,百行孝以为先,日后,定要好好行孝。”
阿末点头!
虽然不是很懂。
纪云舒起身,与南国侯鞠了一躬,“告辞。”
“慢走!”
南国侯目送着她离开。
视线渐渐被泪水打湿,模糊。
阿末仰着头,问,“爹爹,你为什么要哭?”
“爹爹没有哭,只是想起了一些事!”
“是因为哥哥走了吗?”
南国侯抬起袖子,将眼角的泪悄悄抹去。
没有说话。
只是让马夫先将阿末带了下去。
他则走到二楼的窗户口往下看,就看到纪云舒已经出了茶楼,撑着一把素色的油纸伞,步入大雪纷纷中。
瘦小的身子,特别挺立。
没一会,连雀走到了南国侯的身后。
静静的站着,没有出声!
良久——
直到纪云舒的身影在大雪中渐渐消失……
南国侯才道,“像,实在是太像了!”
身后的连雀不语。
南国侯侧身问他,“你说,这世间……真的有长得如此相似的两个人吗?”
“属下不明白侯爷的意思。”
“当年我见到她的时候,她脸上有伤,还戴着面巾,此时一见,她竟与先皇后如此神似,甚至相貌如一。”
“先皇后?”连雀目光遥望了一眼。
但纪云舒已经离开。
“那位恩人?”
“嗯。”
“侯爷莫不是过于思念吧?”
“她虽然身着男装,可那张脸不会错。”南国侯十分肯定。
就是太像了!
像极了!
但心有困惑。
毕竟,她不是自己的妹妹。
年龄也不对。
便吩咐连雀,“你去查一查,看看她究竟是什么来历?家世背景,我要知道的一清二楚。”
“是!”
南国侯叹气,目光再次往纪云舒离开的方向看去,说,“或许……上天也心怀怜悯之心,才将此人送至我身边,希望这二十多年来,我没有苦苦死等。”
连雀问,“侯爷,那人……当真如此像?”
南国侯,“当年你还小,或许已经不记得先皇后的模样了。”
关于先皇后的相貌,他确实记不大清了。
儿时,他跟着南国侯进过两次宫,故而也只见过先皇后两次,时隔多年,自然不记得。
但——
他说,“可我……一直记得阿瑾。”
阿瑾!
一个连雀记了二十几年的人。
他六岁那年,因家乡闹饥荒不得不一路行乞,结果差点饿死在路边,幸得经过的南国侯将他带回府中,这才捡回来一条命。
南国侯又请人教他学问和剑术。
在府中短短半年时间,他就已不再是那个目不识丁、骨瘦如柴的乞儿了。
也是在那段时间里,他认识了阿瑾。
南国侯的侄子。
先皇后的儿子。
那时,他七岁。
阿瑾六岁。
后来,他九岁,阿瑾八岁。
也是在那一年,胡邑内乱,阿瑾随着先皇后不知所踪。
但他依旧记得自己跟阿瑾在一起玩乐的那几年。
“连雀,你看。”阿瑾抱着一个长方形的盒子跑到正在练剑的连雀身边。
很开心。
连雀收了木剑,问,“这是什么?”
“你猜一猜。”
“不想猜,你赶紧说,我还要练剑。”
阿瑾便将盒子打开。
里面是一把剑!
修长精致的剑。
连雀眼睛一亮,“阿瑾,这剑真好看。”
他将剑从里面拿了出来,挥动了几下。
剑很长,他力气有些不足。
阿瑾问他,“你喜欢吗?”
“喜欢。”
“那这把剑就送给你了。”
连雀不敢置信。
“你说真的?”
“我何时撒谎过?”阿瑾说,“我求了母亲好久,她才答应把这把剑给我,我知道你想要一把剑好久了,所以专门拿来送给你。”
“阿瑾,谢谢你。”连雀很是开心。阿瑾扬着头,“我们是朋友,不需要谢,只要你喜欢就好。”
第1146章 羡慕
“阿瑾,谢谢你。”
“我们是朋友,不需要谢,只要你喜欢就好。”
“我自然喜欢。”
连雀持剑,又挥了几下。
越发顺手。
他说,“阿瑾,等我长大了,我一定保护你,谁要是敢伤害你,我就用这把剑跟他拼命。”
“好!”
记忆涌上心头,连雀也不禁眼眶湿润。
可其实,他极少哭。
记忆力唯一哭过的一次,是胡邑内战,阿瑾消失的那个时候。
哭了很久很久……
而那把剑,他也一直带在身边。
二十多年,从未换过。
他坚信,终有一天,他会等来阿瑾!
也难怪之前白音与景容说自己似乎见过他。
原来,他们早已认识!
……
纪云舒又回一趟文墨斋。
选了一支细笔。
拿在手里细细的看。
掌柜知道她刚才跟南国侯一块离开,想必是认识的人。
便多嘴问了句,“公子,看你面相不像是高定人,你跟克老爷是怎么认识的?”
她说,“生意来往。”
“哦?公子是做什么生意的?”
“给死人画像!”
掌柜怔了一下。
以为她开玩笑。
给死人画像,这还是同一回听说。
“公子不要说笑了,你做这等生意,克老爷又如何与你有生意来往?”
不信。
然而——
纪云舒忽然灵机一动,她转了转手里的笔,问,“你既然说克老爷不会跟我这个画死人像的做生意,那他都跟谁做生意?”
“当然是文墨有关的东西。”
“哦?那看来这克老爷是个书香门第之人。”
“你这是在开玩笑吧?克老爷是咱们胡邑的南国侯,高定谁人不知?”
呃!
她惊!
南国侯?
掌柜,“公子?公子?”
“啊?”她回过神来?
“你怎么了?”
“没事!”纪云舒轻轻摇了下头。
手中转动的笔却忽然失去了重心,自她手中脱落。
朝地上砸去。
她反应过来时,已来不及了。
却瞥见一只手伸了过来,稳稳当当的将那支笔接住。
她顺着往上一看,就看到了景容那张近在咫尺的脸。
“你……”
你怎么来了?
这话还没问出口,景容就将那支笔交给掌柜,说,“包起来。”
掌柜愣了!
这人从哪里来的?
景容随即掏出银子放到他面前,冷冷的催促一声,“快点。”
“哦,好的。”
掌柜赶紧找来一个盒子,将其装了进去。
递给了他。
景容一手接过来,一手拉住纪云舒的手出去了。
大雪还在下。
他撑着伞,将她拉在身边。
一高一矮的身影立在伞下。
步子一深一浅,印在厚厚的雪上。
纪云舒抬眸问他,“你怎么来了?”
他看她,说,“你一个人出来,我怎么放心得下?”
“我只是出来买笔。”
“我说过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她心头感动。
笑了下。
问,“对了,你跟白音找得怎么样了?”
“没有消息。”
一无所获。
纪云舒,“成世子既然已经答应了我们,只要我帮他破了案,他一定会帮我们找到察禾。”
景容不语。
心思沉重。
纪云舒见他脸色不对,便转移话题,“你今天遇到一个人。”
“……”
“克察!”
景容有印象,脚步放慢了几步,说,“那个送你玉佩的人。”
“嗯。”
“怎么会碰上他?”
“刚才,他也在文墨斋里,随后我跟他去茶楼小聊了一会,我还见到了那个孩子。”
“剖腹取子的那个孩子?”
“他现在已经两岁了,长大了不少。”脸上带着笑。
“所以……关于在破庙的事,你也说了?”景容问。
“提了两句,但是从他的表情和语气上看,他似乎完全不知,看样子,他跟那些人可能真的没关系。”纪云舒不大确定。
景容也一脸茫然。
纪云舒又说,“刚才跟那个掌柜聊起来,你猜我知道了什么?”
“什么?”
“那个克老爷,是南国侯。”
景容眸子一紧,脸色也微微沉了下来,沉默小会,“当初见到他的时候,不是就已经料到了吗?一个身上会插有孔雀毛尾的人,不是皇亲国戚,就是贵族。”
“那倒是!”
“你别想太多了,先回去吧。”
“嗯。”
二人回去后,纪云舒买了笔,便不再耽误时间,开始作画。
景容便就一直守在外面。
站在屋檐下看雪。
这一守,就守到了晚上。
宋止端着两碗亲自熬的粥走了过来。
“景公子,你都在这里站了这么久,还是回屋子里吧。”
景容回头看了一眼正在作画的纪云舒,说,“没事!”
“要不你喝点热粥,我刚刚熬的。”
将其中一碗交给他。
景容接过去。
“我再给纪公子送进去。”
他刚要进去,就被景容拉住。
“不必了。”
“可是纪公子都画了这么久,一点东西也没吃,身子岂能受得了?”
“你现在进去,会打扰到她,而且在她还没有完成之前,她也不会喝的。”
“纪公子也实在太拼命了。”
更拼命的你没见过!
宋止也只好算了。
景容也没怎么喝粥,喝了一口就放在了旁边,渐渐变凉。
宋止没有离开,他陪着景容站了一会。
二人站在屋檐下,抬眸看着纷纷而落的雪花。
白雪在周围灯笼的映照下,泛着点点星光。
如同七八月份的星空。
格外漂亮。
良久——
宋止问,“有时候,其实挺羡慕你们的。”
“羡慕?”
“是啊!”
“羡慕什么?”
宋止想了一下,“我也不知道,但就是很羡慕你们。”
景容笑了一下。
却带着一丝悲凉。
他问,“宋公子,你又试过被人逼着走上一条自己根本不想走的路吗?”
嗯?
宋止愣了一下。
便开始认认真真的想他的这个问题。
他虽穷,可是从未被人逼着走自己不愿意走的路。
即使穷得没米下锅,他还是不肯去写那些低俗的戏本赚钱。
所以一切,皆是他自愿。
他摇摇头。
没有!
景容又问他,“那你可有过万般无奈,甚至连手足之情也成了虚无。”
他又摇摇头。
“那你可有过……连自己最好兄弟都无法护他周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切毁于殆尽。”
语气苍凉。
宋止都没有过,他摇头。
他说,“可是这些,我都经历过。”
宋止,“……”
“如此,你又何羡慕我的?”
留下这番话。
景容走了。
宋止则愣在原地。好像还没有反应过来。
第1147章 心跳加速
宋止似乎还没有回应过来刚才景容连连问的那三个问题。
一是被逼。
二是手足。
三是兄弟。
语气竟是无奈。
他也并不知道景容他们究竟经历过什么?
但他知道,那段过往,必定是千疮百孔,足以让景容这样的硬汉都无法跨过去。
可究竟是怎样的一段故事呢?
他心中泛起了困惑。
却不好去问。
此刻,大雪越来越大,随着冷风刮了几粒到他的头上、肩上、衣服上……
他轻轻拂去,裹了裹袖子。
正打算走……
却无意间透过外面的窗户往里看,正好看到纪云舒在给画上色。
一手提笔。
一手轻捏袖口。微微俯身,垂目细看,未挽上去的长发从身后缓缓掠过肩膀,又垂在了手臂旁,那几缕青丝被冷风吹起,如同穿着舞鞋的孩童一样,欢快的跳动着,同时,她捏着笔的指尖也在缓缓摆动,细细的毛笔便在
纸上一点一点的晕出色泽来,明艳好看。
画中的人像慢慢被上色,越发如真!
尽管画上此刻还只是一个大概的轮廓,和几抹颜色,但画中女子的相貌可见小巧清秀。
然而比画中更好看,则是那个正在持笔画画的人!
纪云舒!
宋止看着她,越发有些出神了!
那男人生得真俊,不仅俊,还长得细皮嫩肉,这哪里是男人的样子,分明是个女人。
可是宋止的脑袋不会拐弯,性子又十分死板。
他见纪云舒穿着一身男装,就定他是个男人,尽管长得像女人,那也只是像而已。
根本不会怀疑她就是个女的。
然而——
在紧紧盯着纪云舒这么久之后,他竟然有些心跳加速。
这种感觉,是之前都没有过的。
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用力几分,试图将跳动的心脏压下去。
但越是这样,就跳得越快。
随时都有可能从口里跳出来一般。
太可怕了!
心想,莫非……自己得病了?
他顿时吓了一跳。
他虽然不怕死,但他怕生病。
尤其是那种病得半死不活的。
一来受罪,二来烧钱。
他穷成那样,哪里还有钱看病啊。
越想越觉得可怕。
他赶紧收回自己落在纪云舒身上的目光。
以防自己被那种感觉折磨死。
喘了口气。
“我这是怎么了?”他轻声念叨了一句。
因为周围本很安静,他又正好站在窗户口。
所以小小的动静还是惊动了里面正在画画的纪云舒。
她手一顿,细细的毛笔立刻离开了纸面上。
闻声看去,就看到宋止站在外头,一手按着胸口,低着头嘀咕着什么。
“宋公子?你这是?”
“呃!”宋止一抬头,就迎上了纪云舒细腻的目光。
渐渐平复的心脏再次剧烈一跳。
仿佛再次要从他的口中跳出来了一样。
纪云舒拧了下眉。
略有担忧。
“宋公子?你怎么了?”
“我没事。”
“可是你看上去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我……真的没事。”宋止低下头,脸颊却红了,也不知道是羞涩还是因为被冻的,他说,“我是来给你送粥的。”
“粥?”
“不过已经冷了,你要是想喝的话,我去给你端点热的来。”宋止慌忙将被景容放在一旁的两碗粥拿了起来。
冰冰凉凉!
一点热度也没有。
甚至有些被冻住了!
纪云舒说,“不用了,我不饿。”
“你画了这么久,还是休息下吧。”
“没事。”
“景公子说的果然没错,纪公子你画起画来,真的能忘我。”
“哦?他是这样说我的吗?”
宋止说,“原话不是这样,但……大概是这个意思。”
纪云舒笑了一下,目光往外面看了看,她怎么记得之前景容还在,这会却不见了。
便问,“对了,景容他人呢?”
宋止指了一个方向,说,“他已经走了。”
“哦!”
“那个……我也不打扰你了,你继续画画吧,你要是饿了,随时叫我,我给你煮粥吃。”
纪云舒见他端着两个冰冷冷的碗站在窗户口对着自己,那画面十分好笑,又赶紧拒绝,“真的不用了,外面这么冷,宋公子你去休息吧。”
“好,那我走了。”
宋止莫名的朝她鞠了一躬。
便走了。
纪云舒迟钝了一下。
怎么感觉宋止跟之前不一样了呢?
但是那里不一样,他又想不出来。
索性——
摇摇头。
罢了!
也开始继续作画。
两天时间,她大概已经将死者的相貌摸清楚了。
基本上没有什么分差。
毕竟,她是画了很多张死者面部轮廓的画像,又用陶泥捏了很多骨块,再一一组到一起,才有了这张画像。
只要不出意外,等她上完色,再慢慢调整,明日,或者后天就能出来了。
……
第二天。
平阳侯府。
今天恭左相带着儿子恭士林亲自登门拜访。
还带来了很多礼品。
说白了,就是来谈自己儿子婚事的。
也打算让两个年轻人今天好好见见面。
大雪中的一脸马车内。
恭士林坐在自己父亲的一侧,默默不做声。
只听得见外头马车车轮碾压积雪的声音。
像是一张张纸被撕破了一般。
寒风瑟瑟,从外头吹了进来,掀起了那块布帘子。
恭士林抱了抱手臂,抿了抿唇,看着自己那不苟言笑的父亲好一会。
欲言又止。
然后——
鼓足勇气说,“爹,其实不用这么着急。”
嗯?
恭左相眉头一皱。
“什么?”
“孩儿的意思是,不用急在今天。”
“怎么能不着急?”
“我跟文殊的事……”
恭左相打断他的话。“我知道,这事确实有些快了,可你既然喜欢她,我们两家又是世交,所以这事不能拖,待会到了平阳侯府,你自己也要注意些,礼仪上不能失态。”
不容反驳。
恭士林从来不爱解释。
所以,也只好不多言了。
可是他心里却闷闷不乐。
那种感觉,就好像有人在他的心脏处不停的搅拌一样难受。
自己真的爱李文殊吗?
真的能接受吗?
可是不爱又如何?
不接受又如何?
他和李文殊的命运,早早就注定好了。不是一个“不”字就能选择得了的。
第1148章 你给我小心点
很快,马车停在了平阳侯府的门口。
此时大雪还在继续下。
却比昨天小了一些。
马夫跳下马车。
喊道,“老爷,少爷,到了。”
闻言,恭左相从里面下来。
恭士林紧随其后。
大雪纷纷,随风飘到了他们的身上。
好在二人披着披风。
而在后面,还跟着一辆马车。
上面装的全都是礼品。
平阳侯亲自来迎。
“平阳侯。”恭左相拱手。
“恭将军。”
二人寒暄。
虽然恭迟如今已经贵为左相,可是平阳侯还是习惯在私下里叫他一声恭将军。
恭家的人忽然吆喝着,“将东西送进去。”
一一将车上的礼品搬了下来。
平阳侯说,“你我两府都快要是一家人了,何必这么客气?”
恭左相说,“要的要的,有些礼数不能少。”
二人笑之。
随即,站在一旁的恭士林上前礼貌鞠躬,唤了一声,“侯爷。”
“士林啊!许久不见了。”
“是啊,今日随父亲前来拜访,希望不会麻烦到侯爷。”
“怎么会麻烦?你能来,我很开心。”
恭士林温和的笑了笑。
平阳侯则拍了拍他的手臂,甚是满意,“往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你也不用像以前那样叫我侯爷,直接叫我伯父就好。”
仿佛是在提醒他。
你快是我的女婿了!
恭士林低了低头,一副完全顺从的模样,“是,士林知道了。”
平阳侯满意大笑。
“好了,这么大的雪,我们不要一直站在外面,先进去再说。”
三人便进去了。
一路寒暄到了大厅。
今日,李乔因为要进宫,所以不在府上。
至于李成,因为他这两天一直都在等纪云舒的画像,所以无所事事。
又不想去城司部,就整天待在家里。
但是今早突然得知恭左相要来拜访的时候,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因为自己这份工作就是恭左相帮忙走的后门。
如果不是这样,他也不用受这种罪。
而且,今天恭士林也要来!
自己的死敌。
他担心到时候会控制不住想杀人的冲动,索性出门算了,哪里知道还没出去,就被平阳侯逮了个正着,硬要他好好待在家里招待客人。
所以他一肚子气。
这不,正坐在大厅里生闷气。
手里捏着个瓷杯,仿佛要将其捏碎了一般。
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就是上茶的丫头都不敢靠近他。
见自己父亲迎着所谓的“客人”进来时,他哼了一声。
将手里的瓷杯放下,起身去迎。
见到恭左相后面的恭士林时,他狠狠的瞅了一眼。
带满了杀气。
又收回目光,心不甘情不愿的,深深地朝进来的恭左相鞠了一躬。
“恭伯父。”
因为上次李成去找恭士林算账,正好被恭左相撞见,所以他心里还有一丝不悦,可到底都要成为一家人了,加上李成又是平阳侯的世子,所以他也没计较。
只是点了点头。
又面带笑容,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阿成啊,今日可不要胡闹了。”
呃!
姜还是老的辣。
李成心里千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恨得后槽牙啧啧作响。
因为上次李成大闹恭相府被哥哥李乔抓回来后,并没有告诉平阳侯。
所以,这话平阳侯是听不懂的。
他招呼着,“不要在外面站着了,进去吧。”
恭士林在经过李成身边的时候……
李成悄悄跟他说了一句话,“你给我小心点。”
待会别走!
恭士林却看都不看他一眼,径直进去了。
恭家父子将身上的披风脱下,交给了下人。
下人又端来两个暖炉分别放在他们的面前。
同时递了热茶。
李成一坐下来,目光就满是杀气的盯着坐在自己对面的恭士林。
要不是顾及现在这个场合,他肯定扑过去了。
杀个片甲不留!
至于恭士林,完全将他当成了透明人。
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这让李成更气。
双手抓着椅子两边的把手,指甲仿佛都要抠进那上了釉的木头里。
咯吱咯吱的作响。
“对了,怎么不见文殊?”恭左相忽然问。
平阳侯便问一旁的管家,“小姐人呢?”
管家上前道,“老爷,小姐今早起来……身子不适,正在屋子里休息。”
“身子不适?她不知道今日恭家有人来吗?”
“知道,可是小姐染了风寒,咳嗽的厉害。”
“这么严重?”平阳侯担忧。
李成则一下站了起来,“阿姐病了吗?怎么不早说。”
他脸色着急,拔腿就去了。
哪里顾得上什么礼仪。
平阳侯连喊都喊不及。
叹了声气。
转而跟恭士林说,“士林,不如你也去看看文殊。”
让自己未来女婿去看自己女儿,这一招也不错。
恭左相也附和着说,“你去吧,我跟你伯父还有话说。”
恭士林像个傀儡一样。
默默起身。
“是。”
便去了。
李成到了李文殊的院子,还没进去就听到了里面传来咳嗽声。
“阿姐。”
冲进屋中。
李文殊脸色苍白的靠躺在床上。
一手捏着帕子遮着嘴巴咳嗽。
丫头正在给床边的暖炉里加碳。
李文殊见他急急忙忙进来,喘了喘气。
“你怎么来了?”
李成坐到床边,一脸担忧,“阿姐,你病了怎么也不告诉我?”
“只是小风寒而已,没事的。”
“都这样了还没事?有请大夫来看吗?”
“喝点药就好了,只是些老毛病。”
“阿姐……”
“好了,我真的没事,倒是你,不是跟父亲在前院招待恭府的人吗?怎么跑这来了?”李文殊的语气略带严肃。
李成闷声一气。
一脸的不高兴,说,“阿姐,你知道我的脾气,我明知道你不喜欢恭家那个小子,我哪里还有什么心情对着他,恨不得将他扫出去。”
“胡闹!”李文殊皱眉,“这门亲事是父亲为我定下的,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容你说这般话?若是被爹听到,你怕是又要惹下祸根。”
“我就是为阿姐不值。”
“别说了!”李文殊偏过头。
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这时……门口传来一声,“恭公子。”
第1149章 同一种人
“恭公子。”
声音从外面传来。
此刻,恭士林站在门口,并没有进来。
而是语气温柔的朝里面问了一句,“李姑娘,我可否能进来?”
非常有礼貌。
谦谦君子的姿态。
李文殊因为在内室,只能看到门口有道影子站着。
她正要开口请他进来时——
李成豁然起身,朝门口大步走去。
气势冲冲的姿态。
“阿成……”
李文殊叫都叫不住他。
李成到了门口,正正的站在恭士林面前,扬着下巴,用鼻孔对着他。
“你来做什么?”质问。
恭士林皱了下眉头,“我来看看你阿姐。”
“用不着!再说了,我阿姐也用不着你来关心。”
“其实,你不用这么敌对我。”
“我偏就喜欢敌对你,怎么样?”李成勾着阴险的唇一笑,朝他逼近两步,说,“要不……我们在这里耍一耍?我保证我爹跟你爹都不会过来。”
恭士林满脸无语,“……”
“怎么?你怕了?”
“我不想在这里跟你闹。”
“怕就怕,怂什么?”李成满脸傲气和不屑。
伸出手,眼看着就要去揪恭士林的衣裳了。
屋子里忽然传来——
“阿成,不要胡闹了。”
这才让李成顿时手一停。
眉毛都皱到了一块。
咬咬牙。
瞪着恭士林,只得轻声警告他,“这次先放过你,下次,我打死你。”
小眼神挑得老高。
随即,里面又传来一声,“恭公子,你进来吧。”
李成捏着拳头,只能让开。
恭士林便直接越过他进去了。
留下一阵冷风。
屋子里很暖,迎面扑来一股热气。
这让原本在外面站了很久的恭士林暖得哆嗦了一下。
李成紧随他其后进屋,
但是他才走进来几步,李文殊的声音又传了出来,“阿成,你先出去。”
李成脚步一顿。
“阿姐……”
“听话,先出去。”
李成心不甘情不愿,再次瞪了一眼。
才出去了。
恭士林并未进内室,而是站在帘子前,微微鞠了一躬,关问道,“李姑娘,你身体好些了吗?”
李文殊说,“好多了,多谢恭公子关心。”
“若是染了风寒,可一定不能拖。”
“都是老毛病,喝点药就好了,劳烦你还亲自过来看我。”
若不是恭左相喊他来,他或许也不会来。
他说,“你我既然已经有了婚约,我自然应该关心你。”
听到这话说,李文殊笑了,双手轻轻捏了捏被单,透过隐隐摇晃的帘子问,“那如果……我们之间没有婚约呢?”
呃!
恭士林有一刻哽塞了,但神色上却很淡定从容。
仿佛李文殊并不是在问他。
他语气平平的回道,“就算你我之前没有婚约,我也会关心你,再怎么说,你我……是一同长大的。”
呵呵。
李文殊笑了。
然后吩咐身边的丫头,“你先出去。”
丫头俯身,“是。”
默默退了出去。
而恭士林还是乖乖的站在帘子后。
直到李文殊喊他,“恭士林,你进来吧。”
直接喊他的名字!
略带霸气。
恭士林也不觉得意外,仿佛对她叫自己全名已经习惯了。
他拉开帘子,走了进去。
李文殊用眼睛点了点桌上的药,“帮我把药拿过来。”
“好。”
照做。
端到床边。
李文殊用手拍了拍床边,“坐。”
恭士林犹豫了一下,目光始终没有跟李文殊交织在一起。
见他迟迟没有坐下,李文殊说,“你这样站着,怎么喂我吃药?”
还要喂吃药?
恭士林的手一抖。
以至于碗里的勺子“咣当”一声,碰撞在碗口边上。
但最后,他还是坐下了。
却依旧别着目光!
不看近在咫尺的女人。
李文殊又说,“喂我喝药吧。”
一切都有一种命令式的口吻。
恭士林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热药,抬起眸,盯着李文殊的唇,将药一点点的送了过去。
然而——
李文殊并没有张嘴。
她带着一种让人难以捉摸的眼神看着恭士林。
好看的眉心也因此皱了一下。
迟迟不见她张嘴喝药,恭士林的目光终于往上抬了半寸。
二人目光交织在了一起。
气氛也在这一刻,忽然凝重了很多。
恭士林的手就这样一直僵硬在空气里。
勺子里汤药仿佛都已经凉了。
李文殊淡淡的看着他。
他也淡淡的看着她。
终于——
李文殊很严肃的问了他一句,“你是真的想娶我吗?”
这句话,极具叛逆性。
恭士林在她面前似乎从来不会撒谎一样一般。
他将僵硬的手缓缓放了下来,说了一句,“我们一起长大,我的心思或许别人不知道,但你不会不知道。”
“我要你亲口告诉我。”
亲口说!
良久——
“不爱!”恭士林说。
不爱!
这两个字,郑重而有力。
也说明了一切。
李文殊并不失望,也不惊讶,因为她知道,就像恭士林自己说的那样,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别人不知道恭士林的心思,但她不可能不知道。
恭士林又问了她一句,“你呢?杜慕白是不是还在你心里?”
她笑了一下,伸手将那碗药拿了过来。
用勺子在碗里轻轻淌了淌。
说,“那个人已经死了,就算活在我心里又有什么用?”
语气很平静。
“看来,我们是同一种人。”恭士林说。
“不,我跟你不是同一种人。”李文殊的手一蹲,抬头看着他,脸上闪过一丝可笑,说,“你是可以爱,却不选择去爱,而我……是不能爱。”
这话,恭士林似乎有些听不懂。
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文殊继续说,“不管如何,我们都已经绑在一起了,这是我们早就被注定好的命运。”
“我只怕委屈了你。”
“没有什么委屈不委屈,或许往后我们的儿女也会走一条跟我们如今一样的路。”
恭士林突然笑了。
尽是无奈。
门口。
李成抱着胸站在屋檐下,肩膀靠着柱子,时不时的回头往屋子里看。
一想到自己阿姐跟自己的死对头待在同一个屋子里,他就来气。恨不得赶紧将恭士林拉出来。
第1150章 画像已出
这一刻,他真是恨不得赶紧将恭士林拉出来。
打一顿。
就在他快控制不住自己心中那份冲动的时候,一个小厮急匆匆的冒着大雪跑了过来。
跑到李成面前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少……少爷。”
十分匆忙。
李成站直身子,紧张不明的看着他,“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是……是……”
“是不是恭左相出了事?”
“不是,是城司部来人了,说是……画像出来了,让少爷你赶紧过去。”
画像出来了。
李成眼珠子顿时一亮。
手往红柱子上用力一拍。
等了好几天。
也忐忑了好几天。
“总算出来了!”
声音十分响亮。
小厮问,“少爷,是不是现在赶紧过去?”
“走。”
他忽然大声吆喝一声。
往前走。
但——
突然又停了步子。
皱眉。
灵机一动。
眸子转了转。
“等等。”
小厮不明,问,“少爷,怎么了?到底去不去啊?”
李成回头朝屋子里看了一眼。
脑子里冒出一个邪恶的想法。
摸着下巴说,“去,当然去,但是……得带点东西去。”
他口中所说的东西,就是……
不顾之前李文殊吩咐的话,他直接冲了进去。
当看到恭士林坐在床边的时候,更加来气了。
他一把将恭士林拉了起来。
跟李文殊说,“阿姐,这个人,我先借用了。”
嗯?
“阿成?”李文殊都来不及叫他。
恭士林更是没有反应过来。
自己就已经被那道力量给拉了出去。
一路往大门口去。
“李成,你带我去哪儿?”
“别废话,去了你就知道了。”
“你先放开我。”
恭士林一把将他甩开。
手腕都被拧红了。
李成“啧”了一声,不悦道,“赶紧跟我走啊!”
恭士林困惑,“到底要去哪儿?”
“城司部。”
“去那里做什么?”
“查案。”
什么?
恭士林一头雾水,“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转身要走。
李成一把将他拦下。
一副趾高气扬的说,“我要你跟我去查案,还要我再说一遍吗?”
“我不懂查案,城司部的事也跟我没有关系。”
“谁说跟你没有关系了?”
嗯?
李成转而就交代之前那名小厮,“去,现在就去大厅告诉恭左相,就说我李大人问他要了恭士林,让他跟我一起查此次城门楼的石头案。”
“是!”
小厮拔腿就去了。
恭士林无语。
李成冲他一笑,“现在跟你有关了吧?”
“你……”
“别废话,赶紧跟我走。”李成抓着他往门口走。
于是……
恭士林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被他拉往城司部。
此时的城司部。
纪云舒已经将画亲自送了过来。
画像已经展示在了众人面前。
画中女子清秀脱俗,干干净净,特别是那双眼睛,有着十五岁姑娘特有的清纯干净。
见到画像的那些老官和小官都怔住了。
老仵作也愣住了。
尚且不说画像中的女子是否漂亮,就说她的画工。
每一笔,甚至颜色。
都十分精细。
不是有几十年功底的人根本画不出来。
“这画画得实在太好了,你看看这用笔,再看看这颜色,真是太好了。”
“是啊!”
“我还从来没见画工这么好的人。”
“显然是出自大师之手。”
……
大伙开始围着那副画开始说东说西。
都在质疑这幅画是否出自那个看上去如此年轻的小公子?
但——
大伙也完全脱离了重点。
纪云舒默默的站在那儿,景容也坐在一边。
他向来不喜欢打扰纪云舒办案。
所以从进来的时候,就以一种默然冷酷的状态坐在那儿,手边备了一杯茶。
还有一盘瓜果。
他一边喝茶,一边等。
有个老官忽然转而问纪云舒,“纪先生,这画……真的是你画的?”
表示怀疑。
“确实出自在下之手。”
“我们虽然不懂画,但也可以看出来,这画没有几十年的功底,是画不出来了。”
“大人不用质疑这画是否是我所画,只需知道,这画中的女子,就是那位死者。”
呃!
把正题拉了回来。
众人面面相觑。
有人震惊,有人怀疑。
甚至有人觉得可笑。
他们本以为画像不过是个轮廓罢了,哪里知道这所谓的死者画像竟画的栩栩如生,就连睫毛都清晰可见。
一个骷髅头,能画这样?
纵使有天大的本事的人,怕也做不到吧。
纪云舒看到他们脸上闪过的怀疑。便走到那副被放在中间桌上的画像旁,说,“我知道各位大人不相信我,甚至觉得我可能是拿了一副别人画的画像来故弄玄虚,毕竟,能将死者的像得如此清晰,很多人都不会信,可是在下从不诓人,也不
会故弄玄虚,这幅画像中的女子,确实就是死者,只要按照这幅画像中的人貌去寻,就能知道死者的身份。”
哗然!
“你说的是真的?”
“是真是假,拿去寻人就知道了。”
“若是寻不到呢?”
“那只能说,这人生前并没有跟太多的人打过交道,甚至可以说……认识她的人都死了。”
“荒谬!”老仵作忽然出声说。
纪云舒不恼,只是说,“老先生,在下说的每一句话都会负责,只要是我画的死者画像,就没有一个有误的。”
笃定十足。
老仵作哽塞了一下,“好,如果你真的能找到死者身份,我就佩服你。”
不知是谁看热闹不嫌事大,接了一句,“老仵作,你可是答应了李大人,若是纪先生真的能通过摸骨画像将死者找出来,你就当着我们的面给她磕三个响头。”
噗——
纪云舒不知道原来他们有过这样的赌注。
景容坐在一边,听到这话的时候,目光朝老仵作的膝盖上看了一眼。
心想,这么大年纪了,跪下来磕头,膝盖不会有事吧?
他有些担心起来。
沉了声气。
而纪云舒则朝老仵作拱了拱手,说,“老先生不用如此,你的跪拜之礼,在下也受不起。”
这话的意思,显然是告诉所有人,她赢定了。
老仵作脸色一青一白。
十分难看。哼了一声。
第1151章 恭士林被设套
老仵作双手紧紧的搓在一块。
怎么感觉自己已经输了呢?
他说,“先生说这话也有些早了,还是等找出死者再说吧。”
纪云舒笑了一下。
随即将桌上的画拿了起来,卷好,交给一个老官。
说,“大人,劳烦你将画拿去给城中的画师,让他们临摹多份,再拿出去找人吧。”
老官接了过来。
看了看,犹豫了下,说,“纪先生,还是……等李大人来了再说吧。”
他不敢自己做主!
纪云舒也能理解。
便点点头,“好!”
等着呗。
而此时的“李大人”,正带着他口中所说的那个“东西”到了城司部的大门口。
外面有个小官迎他。
“李大人,你可来了,大伙都在等着你。”
他眉毛一挑,“嗯”了一声,然后侧头看了一眼恭士林后,故意咳了一下,说,“这案子比较复杂,本官要好好的查才行,就……先去停尸房吧。”
挑了个高音。
“可是各位大人和纪先生现在都在……”在厅室等你。
小官最后几个字还没有说出来,就被李成瞬间打断。
他说,“别废话了,还不赶紧带本大人去停尸房。”
“啊?”
“快点。”
“哦……是。”
小官一丝名堂都没弄清楚,只能按照吩咐,带着李成往停尸房的方向去。
恭士林紧随其后。
一路上都没有怀疑。
还真以为是去破案。
毕竟,这还是他第一次来城司部,也是他第一次帮人……查案,哪里懂那么多。
等到了停尸房外,李成跟他说,“这次的案子,是一个石头里的骷髅案,那个骷髅头现在就在里面,一块进去看看吧。”
“骷髅?”恭士林怔了一下。
“怎么,你怕了?”
“当然不是。”
“那就进去啊!”
李成几步上前,一把推开停尸房的门。
进去了。
里面很暗。
蜡烛也不点。
可是哪里有什么骷髅头啊?
连个鬼都没有。
因为之前纪云舒要画画,早就把骷髅头给带走了。
恭士林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掉进了李成专门给你设的陷阱里。
他进去后,在屋子里看了一圈。
但是太黑了!
便问,“怎么也不点蜡烛?”
李成偷笑一下,“那些人怎么办事的?我这就给你点上,别急!”
一边说着,一边往后退。
恭士林还在屋子里使劲瞧。
李成冲着他的后背呵呵一笑。
脸上的邪恶一览无余。
甚至还带着几分狰狞之气!
等他退出房间后,双手立马扣住门环。
“砰”的一声,将门关上了。
恭士林吓了一跳,一回头,门已经关了。
疾步冲了过去。
“李成,你做什么?”他拍了几下门。
李成站在门外,满脸无辜,冲着门缝说道,“这可跟我没有关系,是风把门给关上的。”
撒谎者,脸不红,心不跳。
“你别闹了,快把门打开。”
“我试试啊!”李成一边说,一边用锁将门给锁上了,然后故意用手推了几下,怎么也推不开,便说,“这门可能被风给吹坏了,打不开,你别着急,先在里面等等,我这就找人给你开门去。”
恭士林略带焦急之色,回头朝屋内看了一眼。
漆黑黑一片。
只有门口这边的窗户纸上散发着些许的光。
他也不傻,若真是被风吹的,门也是往里吹,哪有往外头吹的。
其中,显而易见。
李成就是故意整他的。
他说,“李成,我知道你是故意的,我没时间跟你闹这些,赶紧把门打开。”
“什么故意的?本世子可不是那种人,说是门坏了,就是门坏了。”
“你……”“行了,你也别紧张,在里面待一会,我马上找咱们高定最好的锁匠来给你开门,不过……”李成笑了一下,又端着认真至极的语气说,“不过,这高定最好的锁匠还得派人去请,可能没有大几个时辰,估计
是来不了,所以,你等着吧,里面有凳子,你先坐一坐。”
“这……”
“你不会怕吧?里面又没鬼。”
恭士林,“……”
梗塞。
遇到李成,真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悲哀。
要么就是上辈子他杀了他全家,才换来今生水火不容。
李成见他不出声了,便缓缓退到院子里,召唤刚刚那个小官过来。
“大人?”
他吩咐,“你听着,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放他出来,要是被我知道谁敢开那扇门,我就要了谁的脑袋。”
赤果果的威胁。
小官可不敢得罪这个祖宗。
连连应好。
李成满意极了,盯着那扇门,手里的钥匙抛了几下,说,“这里不是我李府,也不是你恭府,我看现在谁还能来救你,不给你一点教训,你就不知道什么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癞蛤蟆指恭士林。
天鹅,自然指自己阿姐。
他拍拍手,心满意足的走了。
小会,便到了厅室。
大伙都等着他。
“大人,你可算来了。”一人迎上去。
李成越过他,直接走到纪云舒面前,脸上堆着兴奋的笑,像个孩子似的,问,“纪公子,画像出来了?”
纪云舒用目光点了点拿在老官手中的画像。
那老官赶忙递上来。
“大人,画像在这里。”
李成一手抓了过来,展开一看。
“哇!”
惊呆了!
画中的人栩栩如生。
那女子长得虽然不是天仙,可是清秀脱俗的气质让人过目不忘,是个男子一看,也有几分心动。
“画得实在太美了。”
又忽略了重点。
他拿着画问纪云舒,“纪公子,这画真的是你画的?”
“李大人,现在最要紧,不是应该拿着画像去证实死者身份吗?”纪云舒提醒他。
“是是是,你的说的对。”他赶紧命人,“来人,赶紧按照这幅画像上的人去找,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得知死者身份。”
却没人回应。
嗯?
李成纳闷,“怎么回事?”
老官说,“大人,这画像上的人万一不是死者呢?”
“怎么,你是怀疑本大人看人的眼光?”他厉色道。
“属下不敢。”
“既然不敢,还不赶紧去。”
老官一怔,犹豫了下,将画接了过去。立刻命人去查。
第1152章 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
画像被拿走后。
纪云舒说,“李大人,既然现在画像已经出了,后续的事,就只要等死者身份明确之后才能继续查了。”
李成,“那后续的事,也要麻烦纪公子你了。”
他面带笑容,朝纪云舒的肩膀靠了靠。
一副豺狼的模样!
色眯眯的。
两个人如此,看得旁人别扭极了。
纪云舒则嘴角抽了一下。
默默往旁边退了几步。
李成再朝她靠近。
还没挪近——
一直坐着喝茶的景容突然起了身,拉住纪云舒袖中的手,将她拉到了自己身后。
牢牢护着。
他一双冰切的眸子冷冷的盯着那匹狼。
李成身子一顿,险些撞进了他的怀里。
幸好及时收住了聊。
“你……”
他之前根本没有注意到景容竟然在这里。
只见景容眸色严厉,带着几分宣示主权的意思。
李成咽了咽口水,往后退了两步。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是莫名的怕景容。
打从心里怕他。
随后,只得满脸尴尬的跟那些官员们说,“那个……你们都先出去吧,一旦死者的身份有消息了,立刻来告诉本大人。”
“是!”
官员们面面相觑。
便一一退了出去。
只剩下他们三人。
屋子一空,李成笑着跟景容说,“景公子,你用不着这么防着我吧?我又不会吃人。”
景容,“成世子若不是做了不该做的事,我又何须防着你?”
“看你说的,本世子对你们可谓是真心真意,又怎么会做不该做的事?倒是你们,反而处处防着我才对。”
本宝宝生气了。
李成朝景容坐过的椅子坐了去。
一把抓起上面的点心吃了起来。
景容冷笑了一下。
无语。
纪云舒说,“成世子,既然没有别的事了,我们就先走了,死者身份出来后,你通知我一声就好。”
准备离开。
听她要走。
李成赶忙甩开手里的瓜果。
叫住他们,“等等。”
拦到了他们前面。
“你们不是要找人吗?本世子答应过,只要帮我破了这桩案子,我就帮你们找人,现在画像已经出来了,真相也就不远了,所以,你们是不是也应该告诉我……你们到底要找谁?我好现在就去安排安排。”
纪云舒看了一眼景容。
等他说。
景容依旧板着一张不苟言笑的脸,问李成,“你确定能找到?”
“只要是我胡邑人,不管是死是活,我就是翻遍了整个胡邑,也会给你们找出来,说到做到。”
他拍拍胸脯。
十分肯定。
但——
若是按照李成这样的性子,他要找人的话,岂不是到时候人人皆知?
三爷嘱咐过,不得声张。
景容说,“此事,我们不想过多的人知道,所以你要帮我们找人的话,不能大张旗鼓去找。”
“不能大张旗鼓?暗地里查?”
“没错!而且……就算暗地里查,则绝不能太多的人知道,至少,不能明面上让人知道。”景容将自己的要求说明白。
“这个你可以放心,我办事,绝对靠谱,”李成问,“那人叫什么?”
景容先给他打预防针,“你必须保证,此事不会传出去。”
“我保证。”
景容再次斟酌了一下,才说,“察禾!”
“是胡邑哪里人?”
“高定。”
“高定城?那还不好查,交给我了。”
“大话不要说的太早,此人我们已经在高定城找过了,根本就没有这个人,甚至连这个姓氏的人都没有。”
“哦?”李成琢磨,“照你这么说,要找到这个人应该很棘手。”
“若是不棘手,也不会接你这个烫手的山芋。”
哈哈——
“那也是。”李成再次尴尬的笑了下,又问,“那除了名字以外,什么都没了?比如,多高,多大岁数了,或者……长相上有什么特点?又或者……”
话还没说完——
景容就甩给他两个字,“没了。”
李成的话一瞬间就咽了下去。
差点把自己给呛到。
”只有一个名字,其他什么都没有,这个找起来的话……恐怕有点难。”
难!
景容脸色大变!
李成就观察到了他的脸色,赶紧在话后加了一句,“难!但也不是不可能。毕竟,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
鬼主意来了。
纪云舒急忙问,“你有什么办法?”“这还不简单?”李成在屋子里转了转,一边说,“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找这个人在不在高定?而是要知道有没有这个人存在,如果没有,你们怎么找也没用,或者,你们根本得了一个假名字。如果有这个人
,那看看他的户籍在什么地方,家族里还有谁?只要知道了这些,自然就简单多了。”
这小子脑筋倒是不错。
景容说,“查户籍的话……要去户部。”
“那就去户部查啊!”
“我说了,此事不能大张旗鼓。”
“我没说大张旗鼓。”
嗯?
李成摸了摸下巴,说,“我们……自己亲自去户部查。”
他说出这话的时候——
景容大概就已经知道他的意思了。
“所以,你要带我们去户部?”
“困难吗?带几个人去户部而已,到时候你们伪装一下,跟着我,没人敢拦,我们大大方方的去户部查。”
一脸嚣张。
景容却像在看白痴一样看着他。
提醒他一句,“成世子,你大概不知道户部的制度吧。”
“什么意思?”
“所有人的户籍资料都会统一收在户部的一个地方,外面重兵把守,能进去的人,除了户部的官员以外,任何人进去,都要有手谕,否则,都要以乱罪处置。”
那些官场上的制度,李成是个傻白甜。
但景容多年横在权场上,这些部门制度知道的一清二楚。
即便是胡邑,也一样。
李成皱眉,“还有这种?”
诧异!
“所以这根本不可能。”
如果有可能,景容第一天就跟白音闯进去了。
李成再次坐回那张椅子上。
思索起来。
他答应的事,必须做到。
不能食言!
想了想……
他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人。
恭士林!那个还被他关在停尸房里的人。
第1153章 不可理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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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4章 手谕
恭士林本以为就此摆脱了李成那个麻烦精。
哪里知道——
李家马车从后面追了上来。
行到他旁边。
就见李成掀开帘子,半个身子都从窗户口伸了出来。
他说,“喂,你这小子要不要这么小气?不就是被关了一会吗?一没少胳膊,二没少腿,有什么可不开心的?一个大男人,至于吗?”
至于!
传出去,多丢脸!
恭士林不理他。
继续目不斜视的往前走。
那辆马车也一直行在他身边。
他慢一点,马车就慢一点。
他快一点,马车就快一点。
画面既和谐,又略带些滑稽。李成半个身子依旧挂在窗户上,不停的说,“行了哈,这件事就当作翻篇了,你心里也别不舒服!因为最不舒服的是那个人应该我,你知道我最在乎我阿姐,见不得她受委屈,她要嫁给你这种人,谁受得了
?”
恭士林的脚步忽然一顿。
马车也停了。
什么叫“你这种人”?
恭士林满头黑线。
继而看着李成。
很严肃的说,“李成,我再最后一次告诉你,我的婚事,你阿姐的婚事,都由不得我们自己做主。这或许就是生在李恭两家的无奈,或许有那么一天,你也做不了自己的主。”
板着一张脸。
李成愣了一下。
他从来没有见过恭士林如此认真过。
而这番话,也在李成心里打转。
没等他继续消化,恭士林就已经走了。
李成直接跳下马车追了上去,拦在恭士林面前,说,“我都说了,今天的事就当作没发生,你跟我阿姐的事,我也暂时不管了,不过你欠我的,打算怎么还?”
什么?
恭士林以为自己听错了。
欠?
这欠从何而来?
从小到大,都是李成追着他骂,追着他打。
搞得整个高定的人都知道他们水火不容,也知道恭家那位公子打不过李家世子,经常被欺负。
所以要说欠的话,应该是李成欠他的才对。
怎么还反过来了?
“我什么时候欠了你的?”恭士林问。
“小时候!”
“你到底想说什么?”
“要不是你,我当年能被人笑话吗?现在那帮人还经常取笑我,还有,如果不是你告状,我也不会挨我爹打,你知不知道,当时我差点就被打死了,都是因为你!”李成兴师问罪。
一脸怨气和怒火。
恭士林算是整明白了,这小子还窝着小时候那口气。
“李成,我没有告状,当年的事情也不是我说的。”
“不是你是谁?好小子,你这是敢做不敢当啊!”
恭士林懒得跟他纠缠,说,“随便你怎么想吧。”
便绕过他离开。
李成一伸手,及时揪住恭士林的衣服。
往自己面前一拉。
“和我上车!”
便将他拎上了马车。
“你干什么?”恭士林喊。
“这么大的雪,你还指望走回去?”
“跟你没关系。”
“你要是冻死在半路上,那就跟我有关系了。”李成说。
恭士林无语至极,因为力气不抵,最后被揪进马车里出不去。
李成跟马夫说,“走,去恭相府。”
“是!”
马夫应下。
恭士林坐在里面整理了下衣裳,满脸写着不舒服。
又很无奈。
李成说,“继续刚才的话,你欠我的,也是时候还了。”
恭士林,“你直说吧。”
“好!”李成朝他逼近,“你不是在翰林院任职吗?”
嗯?
怎么突然扯上官职了?
恭士林,“所以呢?”
他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觉得李成有猫腻。
李成说,“你们翰林院办的是文职,一定经常需要查一些资料吧。”
“所以呢?”
“而且你们也会经常去户部吧?”
“所以呢?”
“所以……我要你给我一道手谕!”李成霸气的说。
恭士林就知道他的心眼,却困惑倒,“你要手谕做什么?”“这个你就不用管了,总之,我要去户部的档案库,所以需要一道手谕,你们翰林院的人出入户部最频繁,所以得到你们的手谕也最方便,而且,也只有你们翰林院不用请示,就可以直接出手谕,所以,你
只要给我写一道就行。”不容反驳的语气。
“我凭什么要给你写!”
“就凭你欠我的。”
“李成,我不欠你的,当年的事情跟我没关系,不是我说出去的。”
“行了,别推卸责任,除了你,还能是谁?”
“总之不是我。”恭士林气愤。
“别扯开话题,手谕,你到底写?还是不写?”
恭士林严肃的告诉他,“李成,你到底什么时候能长大?你知道手谕是什么吗?又意味着什么吗?”
李成双手抱胸,往车壁上一靠,“我可不管这么多。”
“你真是孺子不可教也。”
“那你到底是给?还是不给?”
“不给!”
“你……”
恭士林“宁死不屈”。
完全不吃李成威胁他的那一套。
最后,只好改战线了。
李成也软下来了。
说,“恭士林,我们之间的恩怨这么多年了,虽然我打你骂你,可我们好歹也是一块长大的,没有友情,也有交情吧?这点小忙你都不肯帮吗?”“这不是小忙。”恭士林跟他说清楚情况,“一道手谕不是随便就能写出来的,也不是你想要就能有的,每个司部之间都密切联系,你不是六部人员,也不是翰林院的,要得到手谕去户部,需要请示,再说了
,翰林院和城司部不挂钩,怎么能给你手谕?”
把情况说得明明白白。
但是李成可不管这么多。
“我相信你一定有办法!”
“我帮不了你。”“你不用这么死脑筋吧?如果是因为城司部的公事出手谕,我随时都可以去,可这件事不是公事,我也请不到手谕,唯一想到的只有你,也只有你们翰林院可以不用请示大王直接就出手谕,我是实在没办法
,才想起你,不然,你以为我愿意找你帮忙吗?”
“那你到底要做什么?”
“反正不是什么违法的事,也不会影响到你们翰林院,我只是进去查查东西而已。”
恭士林不做声。“你就说,你是帮?还是不帮?”
第1155章 宋止逛书局
帮?
还是不帮?
这真是一个富有“哲学性”的问题。
恭士林犹豫了。
他任职翰林院最年轻的学士,专门负责记录典籍,所以手上有特令,可以不用请示任何人就能开出手谕,但是她一向坚持自己的原则,在公事上也从不马虎,一丝一毫,都按照司部的规矩来办。
现在李成摆明了就是想走后门,让他开出一份手谕来行私事。
这对他来说,无非就是在原则和人情之中二选一。
换做之前,他根本不会有半丝犹豫,必定果断拒绝这无厘头的请求。
但——
这是李成第一次“求”他。
也是他们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如此“和气”的讨论一件事情而没有大打出手。
见他犹豫这么久,李成撞了撞他的胳膊。
着急道,“喂,不就一两个字吗?帮,一个字!不帮,两个字!至于犹豫这么久吗?”
“……”
“你就给个痛快话。”
“……”
“你哑巴了?”
“……”恭士林一口气没上来,憋了好久,才从口中挤出一句话,“你这是在为难我。”
他用的是“为难”二字。
也就是有商量的余地!
李成眸子一亮,勾唇一笑,朝他坐近了些,试探性的问,“你的意思……就是肯帮我了?”
“我没这么说,只是……我得想想。”
“好,我给你时间去想。”李成没有再继续紧逼,抬手拍了拍他的大腿,“恭士林,如果这次你帮了我这个大忙,往后我就不为难你了,小时候的事我也不再追究,一笔勾销了。”
啊呸!
恭士林狠狠的瞅了他一眼,“那我还得谢谢你?”
“这就看你考虑的结果了。”
“……”
李成又说,“不过,你必须答应我,我找你要手谕的事,你不能说出去,你爹也不说,不然到时候就人尽皆知了。”
“这么大的事,我若是说出去,岂不是给自己添麻烦?”说完,恭士林又赶紧加了一句,“但我没有答应你的意思,还要考虑。”
“考虑,考虑,你好好考虑!”李成笑眯眯的。
恭士林闷声不语。
又因为和李成靠得太近,他不得不往旁边挪了一下。
然后端端正正的坐着。
以前,他觉得自己在翰林院做学士挺好的,每天写写字,看看书,悠闲自在,现在却恨不得赶紧把这份工作给辞了,这样也就不会被李成逮着。
看来这辈子,他是注定要栽在那小子手里了!
马车继续前行,很快就到了恭相府。
恭士林下了马车,头也不回的往府里走。
李成则趴在车窗上,冲着他的背影喊,“士林,答应我,好好考虑,我们以后能不能和平共处,就看你了!”
最后一个音拉得很长……
恭士林脚步加快,钻进府里。
门口的两个小厮都傻眼了。
二人互相看了一眼。
“今儿这是怎么了?”
“是啊,这是怎么了?成世子……送少爷回府?这太阳该不会要打西边出来了吧?”
“呵呵……”
奇!
……
城司部的人拿着纪云舒画的画像找城门的画师临摹的很多张。
在城中各处传开。
临近傍晚时分,宋止还在逛书局。
还有不到两个月就要会试了,他能不能高中状元,这将至关重要!
所以这些天,他不是在屋子里看书,就是迎着冷风跑来书局看书。
倒不是因为这样有格调,而是他穷!
毕竟要看的书太多,喜欢的书也太多,若是每本都买回去,还真的买不过来!
而且陶班主补给他的那些银子,他也要省着花,不然怕是熬不过两个月。
所以,他只能钻进书局看书。
免费的!
他这一坐就是一整天。
眼看着天也快黑了。
他合上手里的书,放回架子上,准备离开。
忽然听到身后传来窃窃私语。
“你听说了吗?昨天文舍都出事了。”一个浑厚的男音传了过来。
有人接话,“不会又是那种事吧?”
“就是那事!”
“那这回是谁撞见了?”
“好像是阜南来的一位仕子,昨天刚刚到高定,住进文舍的第一天就看见了,今天一早就病了,躺在床上浑身发抖,嘴里不停的说自己看到了鬼,大夫也去看了,说他没事,就是被吓到了。”
“文舍该不会真的有鬼吧?”
“这个我怎么知道?我又没看见,但是住在那间文舍里的很多人都看到了。”
“你说,既然那么吓人,他们怎么还不搬走?”“你傻啊!谁都知道文舍是专门接待进高定赶考的仕子,而且是免费入住,还提供三餐,这么大的便宜,谁愿意走?再说了,那些人虽然被吓到,可是都没出事,所以大不了晚上不出门,乖乖待在房间就是
了。”
听的那个人恍然,点点头,又问,“那这件事,就没人管了?”
“之前有官府的人来查过,可是什么都没有!而且也没有闹出人命,自然就不了了之了啊!”
“怪,真是怪。”
……
他们的对话,宋止张着耳朵都听了去。
又是文舍闹鬼一事!
上次在茶楼,他就听过。
没想到才过了几天而已,又有人看到了。
他不禁后背一凉。
在原地缓了会才缓过来。
沉了口气,他刚绕过面前的大书架,一道身影就朝他迎面撞了上来。
那人体型弱小,这一撞,整个人就往后倒了去。
跌坐到了地上!
“啊!”
宋止赶忙将他拉起来,一边道歉,“抱歉抱歉,公子你没事吧?”
“没事。”男子站起来拍了拍衣服,“是我撞了你,应该是我跟你道歉才对。”
此人性子爽朗,长相平常。
看上去却是个老实人!
宋止笑了下,“你真有趣!”
有趣?
这从何来?
宋止尬聊的本事怕是无人能及。
就连那男子也不知道如何接他这番话了。
小愣了一下。
然后——
不失礼貌的笑了下。
以作回应。
气氛有些尴尬。
那人问,“对了,你是不是也来参加科举的?”
宋止点头,“是!”
“我也是,真巧。”
“哦。”
“我叫方同,从昭通来的,你呢?”这人扬着笑。宋止说,“在下宋止,义乌人士。”
第1156章 通榆阁诗会
方同长相黝黑,个子很小,但却是个很爽朗的人。
性子开朗,喜欢到处结交朋友。
他说,“宋兄原来是义乌的啊!早些年我也去过义乌,但是没有待多久,那里山清水秀,美极了!而且那里的人也都很好,我看宋兄你就是个好人。”
“过奖过奖。”
才见面就说他是好人,警惕心未免太低了?
方同说,“对了宋兄,咱们也算有缘,待会在东街的通榆阁有个诗会,都是咱们参加会试的学子,我看你好像也准备走了吧?要不……你也跟我一块去吧,大伙见见面,探讨探讨学问,怎么样?”
盛情邀请!
宋止也正好缺这么个机会。
他来高定这些天了,还没有参加过那种聚会。
所以,想也不想就应下了。
二人便一同离开书局,朝通榆阁去。
路上,方同因为认识一个朋友,便一刻不停的跟他说话。
“宋兄,想必你也是个爱书之人。”
“书乃黄金玉,自然爱惜。”
“我也挺爱书,所以每天都会去书局,可是家里穷,有些书太贵,买不起,就只能在里面看。”
“我也是。”
二人总算有了共同点。
都穷。
也因此越聊越开。
方同问,“宋兄现在住在哪儿?”
“朋友家中。”
“能在高定有个落脚之地,真是好。”方同甚是羡慕。
宋止问他,“方兄住在何处?”
“文舍!”
呃!
宋止震惊。
脚步不免放慢了一些。
以为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便又问了一句,“可是……那个闹鬼的文舍?”
他这一问,方同笑了,“宋兄一定是听了那些传言吧?”
“传言?”
“可不是吗?都是传言,以讹传讹,越传越夸张!”方同说。
宋止虽然不是什么好奇的人,但既然都说到这里了,就忍不住想弄明白,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满脸困惑的追问下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如今,好好人人都在传。”
方同一边走,一边朝周围看了看,然后压低声音跟他说,“宋兄你有所不知,三年一次的会试,每到这个时候,文舍都会传这种怪事出来,根本不必当真!”
“都会传?为何?”“这个你就不知道了吧!因为每年仕子进高定参加考试,很多客栈都开始涨价,不少人都住不起。但是文舍却不要花一分钱,还有三餐可吃,不少家境清寒的人挤破脑袋都想住进去,这样也就能省下好一笔
钱,所以,很多人都花尽心力要住进去,可房间就这么多,根本住不下太多的人。也就有人故意传出这种事情来,打消那些挤破脑袋想搬进去的人的念头。”
言语之间,还有别的意思。
宋止领会到了,说,“照你这么说,是住在文舍里的那些人传出来的?”
“宋兄,我可没这么说,是你自己猜的。”
“……”宋止又问,“那今日早上那个说是被鬼吓到的人是怎么回事?”
“他只是染了风寒而已!也不知道是谁传出那等荒唐事,真是可笑。”
“原来如此。”宋止怀疑,“当真没鬼?”
方同又笑了一天,怪不好意的说,“其实实不相瞒,我已经考了两次,三年前来过高定,也是住在文舍,当时也传出这种事情,说是很多人看到了,可是我没看到!我认识的好几个人也没见过。”
“哦!”
“好了,不说这些了。”
宋止也不便再继续问下去!
二人再往前走。
看到一群人围在一块。
二人好奇,走过去看。
才发现那墙上贴着一张画像。
是纪云舒画的死者的画像,不过这张是临摹的。
那画师的功底没有纪云舒的好,画得也很简单,有些颜色上的也不纯,但还是可以看出死者的相貌。
百姓围在画前指指点点。
“这人是谁啊?”
“不认识。”
“真的是城门口发现的那个骷髅头的人像吗?”
“好像是。”
“一个骷髅头,怎么画出人像来的?”
“据说官府请了个高人,那高人能摸骨画像,这画像就是她画的。”
“还有这等人?”
“我表哥在城司部当差,是他亲口告诉我的。”
“真是厉害了。”
……
议论纷纷。
可是关于画像中的是谁,却无人知晓。
宋止看了看那画像,打从心里佩服纪云舒。
那小公子真是厉害!
短短三天时间就把画像画出来了。
方同问他,“宋兄,那案子你听说了吗?”
“听了。”
“真是骇人听闻,石头里有骷髅头,想想都可怕。”
是挺骇人听闻的。
宋止笑了笑。
没有说话。
两人没有逗留,要赶着去参加诗会,也就走了。
而人群中有一位小姑娘,她穿着大户人家丫鬟的衣裳,手上提着一个篮子,像是出来采购的。
她盯着画像上的人看了许久,弯弯的眉毛拧在一块。
琢磨了半响。
嘴里喃喃道,“这……不是苏巧吗?”
震惊不已。
但是又不敢声张。
赶紧扒开人群,急匆匆的回府去了。
……
方同和宋止到了通榆阁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通榆阁是文人才子聚会的地方,据说今天有位大人物组织了这次的诗会,所以很多文人都来这里互相讨教学问。
里面很热闹。
有人在对诗。
方同拉着宋止在一个空位上坐了下来,点了一壶茶。
刚喝一口——
“方同,你怎么才来啊?”一个青衣男子过来打招呼。
方同起身,“姜文,你也太不够意思,说好的一起过来,你却不等我。”
被唤姜文的青衣男子说,“你自己要去逛书局,我就先来了。”“对了,给你介绍一个人。”方同指着宋止,“他叫宋止,刚才跟我在书局碰到,跟我们一样,都是来参加会试的,我见他一个人,就拉着他一块来了,咱们也互相认识认识。”又转而介绍,“宋兄,这是姜文
,跟我是老乡。”
宋止温和一笑,拱了拱手,“姜兄有礼,”姜文也赶紧朝他拱了拱手,“宋兄不用这么客气,来这里的都是朋友,不用这么拘束,那边正在对诗,宋兄要不要去试一试?”
第1157章 对诗
姜文盛情的邀请宋止一同过去对诗玩乐。
可他才刚来,到底有些不好意思。
也不熟!
何况跟方同和姜文也是才认识。
便委婉拒绝,“还是不去了。”
“宋兄不用拘礼。”
“我……没有。”
“今天来这里的人都是来参加今年会试的,聚在一起就是缘分,宋兄不妨跟我一块过去,大家朋友而已。”
“我……”宋止语塞。
不知道怎么拒绝。
姜文正要继续说——
方同便打断道,“好了,姜文,宋兄才刚刚来,有些不习惯,你就别为难他了。”
姜文只好作罢:“那好吧!我先过去,你也赶紧来,别总是坐在这里吃茶。”
“知道了。”
随即,姜文朝宋止拱手,“那宋兄,我先过去了。”
“嗯。”
姜文走了之后,方同又拉着他坐下,说,“宋兄,你别太拘礼。”
“有吗?”
“大家就是为了探讨学问,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互相问问。”
“方兄说的对。”宋止笑笑,又困惑道,“对了,这个诗会是谁发起的?”
“不清楚,听说……是个大人物。”
“哦!”
方同似乎想到了什么,问他:“对了宋兄,你可有入哪位大人门下做门生?”
门生!
说到这个,便戳到宋止了。
他说:“我才刚刚入京,还不认识什么朝中官员,所以,也没有拜得哪位大人门下。再说,我一穷酸书生,可能连那些大人的门槛都踏不进就已经被赶出来了,指望能饱的三餐就好,哪里奢侈做门生?”
苦笑一下
说起来也十分心酸!每三年一次的会试,在考试的前半年就会有学生陆陆续续到高定来先探门路,试图找到一个机会接近朝中官员,最好是能接近一位礼部官员,毕竟会试的监考官和出题的都是礼部的官员,认识一个,也就
多了一条门路!若是再能被哪位大人有幸识得,收为门下做学生,就等于一只脚踏进了朝堂,也能得到眷顾。
说白了,就是走后门!
所以,很多学子挤破脑袋都想认识几个达官贵人,甚至不惜用银子为自己砸出一条官途路来。
哪怕最后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
也不惜一切代价。
但——
也有像宋止这一类的学生。
一没钱!
二没势!
三……没运气!
他们出身微寒,生活在底层,也没有门路出人头地!
只有努力!方同听完他的话,真是深有感触,叹息一声,说:“宋兄说的对,像我们这样的人,哪里能认识什么大人物啊!可能连那些大人的身边都靠不进。算一算,我已经考了两次,从六年前考到了今天,落了两次
榜。可是我不甘心!希望今年……能榜上有名!能衣锦还乡。”
六年时间!
考了两次。
如此毅力,换做宋止怕是做不到。
实在让人佩服。
宋止说:“兄坚持六年,宋某不及。”
”可其中的苦,怕是无人能理解,今年要是考不上,我大概……也不会再来高定了。”
“方兄,你别气馁,今年一定成!”
他安慰人的语气硬邦邦的。方同笑了一下,“那就借你吉言了。”喝了口查茶,又说,“我们这种出生的人,根本不像那些有钱的名家世子们,他们是含着金汤勺出生的,起跑线就比我们高,我们想要出人头地……大概就只能靠本事了
。”
“……”宋止苦涩一笑。
方同却又脸色一沉,盯着面前的茶水:“可是有时候,就算是靠自己的真本事,也未必能平步青云。”
语气里,更多的是无奈!
叹气!
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有势,就等于得到了一切,虽说科举讲究公明制,也是严明严谨的,让人无法从其中钻空子,可暗地里的小算盘如何,大家都心知肚明!
不明说罢了!
二人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越说越难受。
又寒暄了一些不痛不痒的事。
说了半天。
就在这个时候——
不远处传来了一阵响声!
闻声看去,就看到一些学子们围在一堆,纷纷在看什么?
嗯?
发生什么了?
随即就听到人群中传了一个男人的声音:“这诗若有人能对得出来,那么这二十两银子,就归他了。”
二十两银子!
对于那些穷苦学生来说,简直是巨款。
宋止伸长脖子朝那边看,就看到有个男人隐隐晃晃站在中间。
男人一身紫色华服,是上等的缎子所做,腰间戴着一块昂贵的玉佩。
可见身份不低。
他手持毛笔,一手卷着衣袖,面前放置着一张大桌子,上面铺着一张纸,他正好在上面写完了一行字。
太远,看不到究竟写这什么?
而就在听到那个声音的时候,方同的脸色一瞬就沉下了。
“怎么是他?”轻声嘀咕了一句。
刚好宋止听到了。
侧头问他:“方兄认识那个人?”
方同赶紧摇头。
否认道:“不认识。”
显然是在撒谎。
宋止又不傻,但是也不会打破砂锅问到底,便罢了。
又听到那个紫衣男人问众人:“怎么?没人能对出来?看来这二十两银子,怕是没人能拿了。”
大伙面面相觑,盯着铺在桌上的那句诗看。
议论纷纷。
似乎想不到好的诗句去对!
宋止挺好奇的,伸长脖子看了看,希望能看到那人在纸上写的诗,可就是太远,加上有人拦着,肯定看不见。
正想着要不要过去看看的时候——
对面的方同就已经起身走了过去。
宋止看着他过去,坐在椅子上犹豫了一会。
随即也跟了过去。
走进了人群里。
方同找到了也在围观的姜文,用胳膊撞了撞他,然后用目光点了点那个身着紫色绸缎的男子,轻声问,“你怎么不说他也在这?”
姜文压低声音,说,“我忘记告诉你了。”
“你……”
“没事的,咱们都六年不见了,以前的事谁还提啊!”
方同脸色难看,又问:“所以……他今年也来参见会试?”
“是啊!你说奇怪吧?”
确实奇怪!
于是——方同陷入了沉默。
第1158章 入耳如尘趁相识
关于那个紫衣男人,他究竟是谁?
为何方同和姜文会有这番对话?
宋止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们刚才的对话,也完全没有看到方同的脸色。
他默默站在一旁,目光落在了写在纸上的那句诗。
那行字,很工整。
下笔也很有力!
这样的字,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写出来的。
宋止也看清楚了上面的诗!
写着——一言以似思别离。
一言以似思别离!
美!
这是宋止看到那句诗的时候,冒出来的第一个字。
他本就是写诗出身的,还出过诗集,想当年,多少名门世子都要跟他结交,就是看中他会写诗。
说得夸张一些,他若写诗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可当看到这句诗时,他却心生佩服。
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他觉得能作出这首诗的人,必定是个文墨了得的。
故而,便抬起眸子,打量起那个紫衣男人。
男人一身华服,浑身都散发着一身贵气。
但眉目间也多了几分傲气。
这人是谁?
“他是谁?”宋止不由的问了出来。
声音很小!
但——
旁边不知是谁却听到了,那人凑到他身边,跟他说,“他,你都不知道?”
宋止摇头。
不知道!
“他叫薛和,是今科仕子中最有才华的一个,写文章可是一流,现在朝中不少大人都很欣赏他。”
是吗?
那人刚说完,又有人出声打岔,“我听说他六年前就参加过一次会试,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没中!后来就没有再考了,今年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又来考了,唉,咱们又多个竞争对手。”
“据说,他背后有人撑腰,那人是个厉害的角色,今年若是不出意外,他必定能中三甲。”
“是吗?他背后撑腰的人是谁啊?该不会是礼部哪个官员吧?”
“比礼部尚书还厉害,可究竟是谁就不知道了。”
“那咱们可要跟他多多结交才行。”
“没错。”
那两个围观的仕子达成了共识,想着如何去拍马屁。
完全没有再顾及到旁边的宋止。
宋止倒没想这么多。
他只是在想,能写出那样诗句的人,若是将来殿试中了三甲也是应该的。
此刻,薛和将笔放下,拿起旁边的二十两银子,在手中掂量了一下。
目光环视众人。
又问了一遍,“怎么?当真没人能对出我这句诗?”
没人说话!
薛和:“总之,这二十两就放在这里,今天一晚的时间,谁能对出来,银子就是他的,”
说完,就将银子放在那首诗的旁边。
随即,大伙窃窃私语,都想得到那笔银子。
可是——
却想不出佳句去对。
宋止虽然不爱出风头,也不喜欢当拔尖的那个人,可是,那是二十两银子,如果能得到,他手头大概也能宽裕一些,也不用再继续顶着寒风去书局看书,可以将书买回去。
所以,心头越发动摇。
也在挣扎中。
到底要不要去对那句诗?
左右摆动了很久之后,他手一紧,咬咬牙,然后站了出来。
朝薛和拱了拱手。
“我来试试。”
就在他站出来的那一刻。
众人哗然!
纷纷将目光盯着他。
“这人是谁?”
“没见过!”
“他能对出来吗?”
“不知道!”
议论纷纷。
方同和姜文同时愣住了。
“他……”
完全没有注意到宋止竟然站了出来。
他们也来不及去拉!
薛和看到有人出来,勾唇一笑。
打量着他,然后笑着说,“谁都可以试,你也可以,请。”
宋止往前又走了几步,看着那首诗,念叨,“一言以似思别离。”
琢磨着。
人人都在等他出诗去对!
过了一会。
他说,“入耳如尘趁相识。”
一言以似思别离。
入耳如尘趁相识!
此诗一出,所有人都安静了。
震惊不已!
随即——
“哇!”众人惊叹。
薛和也十分吃惊:“好诗!真是好诗。你是第一个能对出我这句诗的人。”
宋止谦和一笑:“过奖了。”
“不知兄台是?”
“在下宋止。”
“我叫薛和!”
宋止朝他拱了拱手。
薛和再次打量他,问:“你也是来参加会试的?”
“是!”
“看来今年的文人才子多不胜数啊!”
宋止笑了笑。
于是,薛和拿出那笔银子,递给他:“这银子是你的了。”
宋止看着银子,却迟迟没有伸手去接。
“拿着吧,这是你的了。”
直接塞进了他的手中。
宋止捧着沉甸甸的银子,心里却很平静。
薛和拍了拍他的肩膀,朝他靠近,在他耳边说了句:“会试见!”
说完——
他便转身上了二楼。
众人的沉默,直到薛和的身影消失在二楼走廊尽头的时候才终于被打破。
人群纷纷涌向宋止。
一个劲的跟他讨教学问,或是问他的家世背景。
宋止却一字不答,只是谦和的笑着。
直到方同和姜文将他拉出人群。
才缓过来。
方同惊叹:“宋兄,没想到你这么有学问。”
宋止笑笑。
“可是……”
宋止:“可是什么?”
方同该没说话,姜文就朝二楼看了一眼,说:“那个叫薛和的人,他最不喜欢的,就是有人比他厉害,你现在公然对出了他的诗,就是打他的脸,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还有这种?
宋止一头雾水,搅不明白,“我……”
方同赶紧说:“好了,其实也没事!不说这个了,我们先过去那边取几本书,你在这里等等我们,待会一起走。”
“嗯。”
两人过去后,宋止独自坐着。
突然有个人走了过来。
阴沉沉的!
低着头。
宋止看不见他的相貌。
那人坐在宋止对面后,重新拿起一个倒扣着的干净的杯子,提着茶壶倒了一杯水。
却只是放在面前。
并没有喝。
宋止没说话!
盯着他看。
觉得十分奇怪!
那人静静的坐着。
忽然问出一句:“你跟方同还有姜文……是怎么认识的?”
声音低沉!
像是从深渊中传来一般。
宋止:“你是?”
“你最好……别跟他们一起。”
“什么意思?”
那人就沉默!然后起身,走了!
第1159章 门生?
那人拖着缓慢的步子起身离开。
浑身忧忧郁郁的。
像一副没有骨头的肉身。
宋的止本想追上去问个究竟。
可刚站起来,方同和姜文就已经抱着取来的书走了过来。
将他拦住。
“宋兄,咱们走吧。”
吆喝一声!
但宋止的目光却越过眼前的两个“障碍物”,跟随着那个神秘人的身影移动。
直到那人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
不见!
“宋兄?”
“……”
没有应答。
方同和姜文对视了一眼,双双心生困惑,便顺着宋止的目光看去。
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处。
也不知道他究竟在看什么?
于是,方同用胳膊撞了撞他:“宋兄,你到底怎么了?”
宋止回过神来,眼神晃动了几下。
“嗯?”
“你这是怎么了?”
“我……没事!”
“还以为你怎么了呢,看时候也不早了,我们走吧。”
“嗯。”
走之前,宋止在人群再寻了一遍方才那人的身影。
完全找不到了!
仿佛刚才那个人根本就没有出现过似的。
三人出了通榆阁,天色已经乌压压黑成了一片。
这条街有些偏,加上路面上有积雪,夜晚冷风嗖嗖,所以基本上没什么人经过,与通榆阁的热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方同问:“宋兄,我们现在要回文舍,你住哪个方向?看看咱们同不同路。”
“那边!”他指了一个方向。
“那就不同路了,我们往那边。”
“那要就此别过了。”
“今日相遇也是缘分,我们就住在文舍里,你随时都可以过来找我们。”
宋止点头:“好!”
“告辞。”
方同和姜文抱着那一叠从通榆阁领到的书,道别走了!
宋止站在原地,盯着他们的背影看了许久。
若有所思……
那个神秘人的话此刻还萦绕在他耳边。
久久不散!
“你最好……别跟他们一起。”
那声音,尤其阴沉。
让人心底泛寒。
为什么那个人会跟自己说这个?
他猜测不来,也不再另做他想。
现在已经很晚了,若是再晚点,或许景容他们就该担心自己了。
当然,他们或许根本就没注意到自己没回去。
想到这里,他又不禁笑了一下。
这才离开。
而此时,就在通榆阁二楼尽头的一间屋子里。
桌边坐着两个人!
一个侍卫站在一侧。
薛和面带笑容,为对面的人倒了一杯茶,甚是奉承的样子。
一边说:“其实此次诗会交给我就行,二王爷不必亲自走一趟。”
语气相比之前在下面时明显弱了很多。
而坐在他对面的人,则是二王子那延!
这次的诗会,也是由他在背后组织!
那延没有回应他的话,而是端起面前的茶杯,轻轻晃了几下,目光犀利的盯着杯中的茶水。
良久——
问:“刚才那人是谁?”
“刚才?”
“那个对出你诗句的人。”
薛和恍然,立刻恭敬的回道:“那人叫宋止。”
“宋止?这个名字听上去倒是不错。”那延略有欣赏的意思,“能对出你那句诗的人,可见是个才学渊博之人。”
薛和问:“王爷是要收纳他?”
“收纳?本王倒没这样说。”
薛和心头一颤。
扯着嘴角微微笑了笑。
不语!
因为他很清楚,二王爷非常厌恶别人揣测他的心意。
所以,他立刻收住!那延将杯中的茶水饮下后,盯着薛和,说:”一年前,你姑父帮过我,如今我看在他的面子上才会提拔你一二,所以会试的事情,你完全不用担心,只需安全准备殿试就好。但是你要记住一点,要想高中三
甲,还得靠你自己的本事!因为,本王看中的人,不能是个废物!“
本王看中的人,不能是个废物!
薛和面色一正,认真的说:“王爷说的我都记住了,也多谢王爷赏识,我一定努力,定会在殿试中高中状元,将来,定会一心一意的为王爷效力。”
字字诚恳!
然而那延却笑了一下,让人无法猜测他的心思。
薛和也不敢猜,在二王爷面前,他必须学会隐藏锋芒!
这才是聪明人的生存之道。
那延放下茶杯,起身走到窗前。
那扇窗户是开的。
外头的雪早就已经停了,遥望而去,外面屋顶上的白雪在黑夜中泛着些许银光。
光芒慢慢延伸,直至消散……
他的手指轻轻敲打了一下窗台,背对着薛和时候说了一句,“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说完,手摆了一下。
示意他出去。
薛和立刻起身,不敢多逗留。
拱手:“那薛某先告辞了。”
缓缓退了出去。等他一走,原本一直站在旁边的侍卫走到那延身边,说:“王爷,这个叫薛和的人,六年前是平阳侯的门生,听说很有才华,但是不知什么原因,最后却落了榜,从此离开了高定,六年后的今天,他因为他
姑父的原因入了王爷的府门,就怕……他有二心啊!”
毕竟平阳侯是站在三王爷那边的。
那延笑了下:“能被平阳侯看中而收为门生的人,必定是个聪明人,而一个聪明人必定很清楚,他若是有二心,最后的下场……就只要死。”
侍卫点头。
有些认可。
但他不明白,问:“可是王爷,你真的信他能高中三甲吗?六年前他不行,六年后的今后未必也行!”
那延目光始终盯着外头,语气轻沉的问了句:“你可知道……六年前他为何会落榜?”
“属下不知。”
“因为一个人,一个与他同为平阳侯府门生的人。”
“谁?”
“杜慕白!”那延勾唇一笑。
侍卫沉默了。
那延深吸一口气:“行了,此事不再说了,明天要进宫去看父王,上次三王府闹刺客的事,本王也该在父王面前做做文章了!”
嘴角摸着一丝奸笑!
第二天。
天还未亮,那延就到了宫门口。
正好撞上了三王爷那拓。
那拓看到他,走了过来,冷笑一声:“皇兄这么早啊!”
“不敢耽误时间。”
呵呵!
“你是不敢耽误时间,还是想在父王面前当个孝儿啊?”字字带着挑战!
第1160章 守江山
孝儿?
真是一个有趣的词。
被如此一说,那延也不生气。
他淡淡道:“阿拓,我们都是父王的儿子,难道关心父王,就是你口中的阴谋论吗?”
“是不是阴谋论,皇兄自己心里最清楚。”
“我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
“有些事情,我想不用说的这么明白吧,如今父王病重,储位不定,你我未来是君是臣,尚不得知。”那拓甩下这番话,袖子一挥,便扬长而去。
那延站在原地,神色平静,望着那拓的背影,冷笑一声。
“等会有你好看的。”
随后,二人前后脚到了胡邑王的寝宫。
寝宫内,胡邑王正靠坐在床上喝药。
因为久卧病床,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人也憔悴了很多。
李乔因为深得胡邑王器重,便一直候在身边,在胡邑王病重的这段时间里,若没有意外事情,他几乎每日卯时就入宫伺候了。
现在正站在一侧。
只见两位王爷一并进来。
拱手行礼。
“参见父王。”
毕恭毕敬!
胡邑王没有出声,而是喝完药,擦了擦嘴之后,才看向自己面前的两个儿子。
不得不说,他们皆继承了胡邑王年轻时的几分风采。
却又各有特色!
胡邑王沉声许久,才说:“往后你们两个就不用经常来看我了,好好管理好朝政就行。”
“是!”二人应声。
“拓儿。”
“儿臣在。”
胡邑王:“你自小是跟在我身边长大的,我对你一直都有着很高的期望,但你历练不够,遇到有些事情时难免会生疏,所以,你要更加用心一些,不可马虎,知道吗?”
“儿臣明白,一切皆以江山社稷和天下百姓为主。”
“嗯,你能明白就最好。”
那拓暗自窃喜,父王忽然与他说这些,意思显而易见。
似是在暗示储君之位非他莫属了!
想的正欢时——
胡邑王忽然喊了一声:“延儿。”
那延:“儿臣在。”
“这些年来,你为了平定边境战乱,出了不少的力,我都看在眼里。”
“这是儿臣应该做的。”那延回。
“但你到底还是位王爷,如今我身子大不如前,朝堂上的事,你跟拓儿要互相协助。”
“是。”
那延身为兄长,身上自然多了份稳重。
然而——
那拓的脸色却极黑。
方才心中的窃喜一扫而去!
但还是将心底的怒火和嫉妒掩盖下去,没有表现出来。
胡邑王说完那些话后,身子熬不住,用力的咳嗽了一下。
见状,那拓立刻上前几步。
满脸忧色。
“父王?你没事吧?”
胡邑王缓了缓,好了些:“没事。”
“还是宣太医来看一看。”
“不用了,我的身子我知道。”
“可是父王……”
“行了,你不用担心。”胡邑王语气虚弱。
那拓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将“关切”的话咽了进去。
脚步往后,退回原位。
而就在他后退之时,那延忽然趁其不注意伸腿绊了他脚后跟一下。
“呃!”
那拓脚步趔趄。
身子不稳。
往后偏了去。
那延则及时伸出手,假惺惺的护住了他的手臂,五指正好捏在了他之前被景容用匕首割伤的伤口上,随即一用力……
因为伤口还没有完全好!
被这样一捏,疼得那拓不禁“叮咛”了一声。
冷汗直冒!
顺势,那延赶紧松开他的手臂,故意露出震惊的表情:“阿拓,你手臂真的受伤了?这都好几天了,怎么能不治?还是让太医过来看看比较好。”
“你……”那拓捂着手臂,脸色一僵。
他知道,那延是故意的!
他千方百计对外隐瞒自己府上进了刺客的事,也吩咐不准任何人将自己受伤的事透露出去,却没想到,还是瞒不过自己狡猾阴险的皇兄。
“怎么回事?”胡邑王问。
那拓忍着痛,垂下头:“儿臣没事!”
“没事?”胡邑王自然不信,直接问那延,“你说,究竟怎么回事?”
“父王,这……”
“这什么这?说!”“是!”那延露出一脸为难的模样,然后一五一十的说,“儿臣前几天听说三王府内进了刺客,阿拓下令全府侍卫搜查,但是……都没有找到刺客,好像,阿拓还受了伤,儿臣以为只是谣传,没想到刚才不慎
碰到了阿拓的伤口,想必此事,应该是真的了。”
那拓如同被人扒光了皮。
然后还狠狠挨了几巴掌!
堂堂一位王爷,在自己府中被刺客所伤,传出去,不等于自掘坟墓吗?
胡邑王转而质问他:“可有此事?”
“父王……儿臣……”
“说实话!”
那拓狠狠咬着牙,狠狠瞪了那延一眼,才憋出一句:“是……确有此事。”
“那刺客可有找到?”
“还没有!”
“荒唐!”胡邑王斥声,“一个王爷,竟然能让刺客潜入府中,动手伤了你不说,现在却还逍遥法外,你这个王爷是怎么当的?”
“还请父王恕罪!”那拓跪了下去。
那延立刻说:“父王息怒,相信往后阿拓定会加大王府的戒备,何况他也受了伤,请父王不要降罪。”
那拓眼里的怒火更重。
心里千万头草泥马奔头而过。
他不得不佩服那延!
这一招,够狠!
胡邑王心头有气,根本不管自己儿子是否受伤的事,他摆摆手:“罢了罢了,都出去吧。”
那拓喊道:“父王……”
“出去!”
怒喝一声。
一旁的李乔赶紧出声劝道:“两位王爷还是先离开吧,大王需要休息。”
那拓顶着心里的一团气从地上起身,看了一眼身侧的那延,这才毕恭毕敬的拱手。
“儿臣……告退。”
字字用力。
那延也紧随其后出去了。
二人刚从大殿里出来,那拓脚步一停,转身质问那延。
“你什么意思?”
那延笑了下,“这话,我好像没听明白。”
“你故意在父王面前逼我说出我受伤的事,好拉我下台!皇兄啊皇兄,你可真厉害。”
“你误会了,刚才你险些摔倒,我无意间碰到了你的伤口,难道关心几句也有错?再说,是父王让我说的。”呵呵。
第1161章 江山归主
听完那延这席话。
那拓真是恨得咬牙切齿。
可他极力克制。道:“那延,真真假假,何必在我面前演?你我都做了几十年兄弟,若是连你的这点手段我都看不出,那我岂不是白活了?今日这局,分明就是你设计让我跳进去的,就是为了使我在父王面前颜面尽失,好
让你得以见缝插针!你这手段,可真是高,我不得不佩服!”
“过奖了。”
“你也不过是小人得志。”
那延微微扬眉:“阿拓,纵使我承认自己是个小人,那也得有可以让我借题发挥的东西。若不是你无能抓不到刺客,反而还受了伤,我又哪里来的小人可做?”
这话,顿时让那拓无话可接。
小人钻箜子!
还是自己给开的“门”。
那延见他已经青筋直爆,便继续挑衅他的忍耐度:“虽说你自小是在父王身边长大,也深得父王喜爱,可是你别忘了!这大好的江山可不是等出来,而是打出来的。”
打!
这个字,说得很重。
这些年,他南征北讨,靠的是手中的刀剑,是真本事。
可是那拓,却终日守到皇宫和高定城。
如同温室里的花朵!
与他相比,无疑是鸡蛋碰石头。
那拓心头的怒火已如滔滔江水一般,即将涌现上来。
气得直捏拳头。
须臾,他忽而一笑,满脸鄙夷:“是,你说的对!大好江山确实是打出来的!可是……”他微微一顿,“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叫江山归主!”
“……”“我乃正皇后所出,是嫡,而你这种,叫庶!在胡邑,自古庶出为臣,只立贤,不为王。而父王最看重的,就是正室血统,加之我在父王身边长大,深得他心。所以,即便你千算万算,如何陷计与我,终究
……也只能成为一个为帝王守江山的臣子。”那拓眸生狠厉。
字字戳在要害!
那延脸色一沉。
这辈子,他唯一的软肋,就是自己是庶的身份。
他恨!
恨自己不是皇后所生,恨自己母族不显。
可事实已经注定,由不得他。
那拓也因为反将他一军,心底舒畅不少,随即又往他面前逼近一步,凑到他耳边再道:“那延,你最好记住,今日你能在父王面前摆我一道,他日,我也能双倍奉还。”
无形中,一道没有硝烟的战火已在二人之间展开。
那延衣襟内的手紧握成拳,他眼睛一眯,偏过头,在那拓的耳边回了一句。
“我等着!”
留下这三个字,转身走了。
望着那道背影,那拓心中的怒火也消减了很多。
就在他也打算离开的时候——
李乔从殿内走了出来。
“三王爷。”
及时喊住了他。
他回头一看:“李大人?”
尊称一声!
李乔是平阳侯的儿子,和他父亲一样,都在暗中拥立那拓,所以这层关系是明摆着的。
二人是友非敌!
而且李乔这颗棋子,或许比平阳侯和恭左相还要好用。
毕竟,他是最接触胡邑王身边的人!
随后,二人去了大殿左侧的长廊里。
四下无人。
李乔这才提醒道:“王爷日后可要小心一些了。”
“你说刚才在殿内的事?”
“嗯。”
“我也没想到会被那延设计,可他就算赢得了一时,也赢不了一世。”
“纵使这样,王爷还是小心的好,好在大王并未追究。”李乔又问,“不过,王爷的伤势如何?”
那拓沉了一声,捂着自己受伤的手臂,尔后摊开手掌。
上面还有两道明显的伤口。
已经结痂了。
“王爷?”李乔一见,十分担忧。
“放心吧,已经没事了。”那拓掌心收紧。
“那个刺客,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清楚,那晚他蒙着脸,我看不清他的样子,从身手上来看,是个高手。我命府上的侍卫搜查了一晚上,但是都没有一点线索。因为不想事情闹到父王耳边,所以也没再继续查。”
李乔心思缜密,想的自然也就多,他将那拓的这番话在心中分析了一遍。
琢磨半响。
说:“王爷既然已经封锁了消息,而你受伤的事,应该也只有身边的人知道,那为何会传到二王爷耳边?”
“你的意思是?”
“臣担心……隔墙有耳!”
隔墙有耳!
四个字,挺渗人的。
那拓眉头高高皱起,怔愣了一下,反应过来,道:“所以,你是怀疑本王身边……有那延安排的人?”
“臣也只是怀疑,总是王爷要事事小心才好。”
李乔若不这样说,那拓根本没有往这方面去想,如今一提醒,便深觉此中大有文章。
难道……身边真的有奸细?
……
宫中这场无形的风波闹完后,已是辰时末了。
天又开始下起了小雪。
雪花打着转,轻飘飘的落到了地上。
一层一层的覆盖上去。
积雪也越来越深。
纪云舒坐在屋子里,只手撑着下巴,目光落在门外,痴痴地看着雪花纷落的样子。
嘴角处不禁缓缓溢出了笑容。
她喜欢雪,更喜欢看着雪花一点一点覆盖在青石瓦片上的场景。
外头冷风吹起。
偶有雪花而进,打湿了门槛前那一片。
良久,她撑身而起,迈步出门,立在结满了冰条的屋檐下,仰头看着密密麻麻飘零而下的雪花。
她也看得越发入迷——
小巧挺立的身子,笔直的站着,一身素雅的男装,竖着高高的发髻,上面插着一支简单的簪子,不失雅气,她嘴角上还噙着一抹笑意,脸蛋绯红,那长长的睫毛随风而起,轻轻拂过眼睑,美若仙人。
这样的她,比男子还俊!
比任何一样珍贵的物件都更加吸人眼球。
就宛若冬日里一副使人沉醉的美景。
单单往这里一站,就已经让人无人挪开目光。
忽然——
一件披风落在了她的肩头。
暖意也算是从肩上和后背处传来。
她先是侧眸一看,便看到一只结实有力的手。
顺之抬头一看,便正好对上了景容那双迷人而忧郁的眼睛。
二人,四目相对!面前有白雪纷飞。
第1162章 死者身份
景容为她披上披风,站在她身边,握住了她冰冷的手。
纪云舒身子一暖。
此刻,她觉得自己幸福极了。
景容问她:“想什么呢?”
这一问,她竟有些迟钝了。
沉默了好一会。
微微摇头:“我也不知道。”
确实不知道。
只是看着雪花忽然入迷了而已。
景容因她的回答而笑了下。
笑得极为好看!
甚至比漫天的雪花还要好看。
一时间,纪云舒盯着他的目光便再也挪不开了。
景容对上她好看的眼睛,问:“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她笑了下,没说话。
继续盯着他看。
这个时候——
一个身影急急匆匆的冒着大雪跑了过来。
还一边喊:“纪先生。”
跑到了跟前。
打破了纪云舒和景容此时的这番和谐。
“你是?”
那人浑身都是雪,喘着气,说:“我是奉了李大人的命,请纪先生你赶紧过去一趟。”
哦,原来是城司部的人。
纪云舒问:“现在吗?”
“是啊,有人说知道死者的身份,现在就在城司部等你过去。”
画像的结果终于出来了!
纪云舒看了景容一眼,似是要询问他的意见。
景容便与那人说:“好,我们随后就到。”
“还是现在就去吧,门口马车都已经准备好了。”
真是周到!
……
城司部的堂厅内,已经围满了人!
都等着揭开死者身份的这一刻。
忽然——
“纪先生来了。”
不知是谁高呼了一句。
众人闻声朝门口看去,人群也缓缓散开。
就见李成坐在前面的椅子上,一副官老爷的姿态。
他一看到纪云舒和景容前来,便起身相迎。
将她二人迎进了厅内。
李成:“你们可算来了,等了很久。”
纪云舒:“查出来了吗?”
“喏!在那!”李成手指着一个方向。
顺着看过去,就看到一个被众人围在中间、身形小巧的女子。
女子此刻闻声回头。
正好和纪云舒的眼神碰撞在了一起,却只经片刻,女子的目光就移到了景容的视线上。
此人,是赵儿?
赵儿披着一件披风,手中捧着一个暖手的小暖炉,紧紧的压在腹部上,身边,还站着一个伺候她的小丫头。
这丫头,就是昨天在街上看到画像的那个女子。
她得知女子是谁后,就立刻回去告诉了赵儿。
所以今日她们才会来这里。
此刻,当赵儿看到景容的那一刻,虽有惊讶,但却难以掩盖心头的高兴。
嘴角不经意间也露出了一丝娇羞的笑。
她就知道,上天一定会保佑自己再看到那位公子。
她一定也会像一只蝴蝶!
幸福,自由。
景容在对上她的视线时,也是愣了一下,眉心不禁轻轻一拧,未曾想她怎么会在这里?
二人目光交织,正好被纪云舒捕捉到。
她心头泛了困惑,偏头看了景容一眼,又看了眼那位小姑娘。
他们认识?
何事认识的?
她怎么不知道?
而她的困惑很快就被赵儿打断了。
赵儿冲着景容一笑:“景公子,没想到,我们还能再见,真是有缘。”
她开心极了。
脸上挂着单纯干净的笑。
就像那无尘的白雪一样!
景容面对赵儿的时候,平时的冷厉之气似乎也减少了些许。
他问:“你怎么会在这?”
“我认识画像中的人。”
“你认识?”
“嗯!”她点点头。
李成忽然插来一句话:“原来你们认识啊!这世界还真是小。”
感叹一句。
纪云舒问:“她是?”
李成道:“你不认识吗?我以为你们认识,她是国公府的二小姐赵儿,跟我相识。”
国公府?
是位大人物啊!
景容眼神一紧。
似是被那小姑娘的身份惊了一下。
纪云舒不是小气的人,也不是醋坛子。
她见那女子的眼神,分明就是对景容有意。
而景容也出奇的对她语气温柔很多。
她不想追究缘由。
此刻也不是谈闲事的时候。
便直入正题。
问那个姑娘:“你知道死者是谁?”
赵儿将目光从景容身上收回,朝纪云舒欠了欠身,“是,我认识。”
“死者是谁?”
“是……”她一边说着,又忍不住偷偷看了景容一眼。
偏偏又被纪云舒看到。
“姑娘?”她喊了赵儿一声。
赵儿反应过来,接着回答:“画像上的人,叫苏巧。”
“苏巧是谁?”
赵儿摇摇头。
“你既然认识画像中的女子是苏巧,为何连她的身份会不知道?”
“我……”
“姑娘,这是一桩命案,不可儿戏。”
“我……”赵儿语塞,竟说不出话来。
李成赶紧说:“赵儿,你别怕,你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赵儿看着李成,说:“可是成大哥,我真的不知道。”
成大哥,喊得十分亲密。
倒也不奇怪!
虽说平阳侯和王国公是对立的,却并不影响他们儿女之间来往。
早些年,李成就是因为招惹了王国公的大小姐,也就是赵儿的姐姐,以至于平阳侯和王国公在朝堂上闹得不可开交,而赵儿就是在李成招惹她姐姐的那个时候互相相识的。
纪云舒见这小姑娘都有些挤眼泪了。
便温柔下来:“那你把你所知道的,都告诉我。”赵儿点头,慢慢说来:“其实,我是真的只知道她的名字,我记得三年前,那天下着很大的雨,我看到她一个人缩在路边的一个角落里,全身都湿透了,而且浑身都在哆嗦,所以,我就把她送去了客栈,让
她暂时先住下来,她说她叫苏巧,只是来高定寻人的,但是我问她找谁,她却不肯说,既是人家的私事,我自然不好过问。”
“没了?”
赵儿身边的丫头忽然说:“小姐,还是我来说吧。”
“嗯。”丫头继续说:“小姐将她安顿在客栈的那几天一直是我在照顾她,但是在那几天里,她老是出去,我问她去哪儿?她也不肯说,每次就是抱着一个包袱哭,后来……我再去客栈的时候,她人就已经不见了,
我问了掌柜,掌柜说她前一晚出去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但当时我也没有多想,以为她就是回家乡去了,哪里知道……她竟然死了。”
声音越说越小。甚至带着一丝害怕。
第1163章 这就是招惹本王的下场
那小丫头还以为苏巧是因为没找到自己要找的人,所以才离开的。
哪里晓得,人……竟然死了!
脑袋还是被塞在一块石头里。
如今想想,觉得后背发凉。
说完这番话,不禁往后退了几步。
纪云舒盯着那丫头,问:“除此之外,还知道些什么?”
小丫头摇摇头。
没了!
“她真的什么都没跟你们说吗?或许说了什么,只是你们忘了。”“不可能。”赵儿眸色认真,分外坚定,语气却微弱的说,“她除了告诉我们名字以外,就真的什么都没说了,当时我见她可怜,就将她安置到客栈里住下,开始那几天,她时不时就会出去,回来就偷偷的哭
,我问她什么,她都闭口不谈,先生,我知道的只有这些。”
“她家在何方?来高定找谁?都没说?”
“嗯!”
众人面面相觑。
只有一个名字!
这可怎么找?
若是知道籍贯,翻翻户部人员资料大概也能锁定一些线索,可那个叫苏巧的女子,基本信息可以说是零!
一无所有!
这就让人苦恼了。
纪云舒觉得有几分棘手。
正当不知怎么往下查的时候——
李成忽然说:“有个名字也算是有个线索,再说了,不是还有画像吗?到时候将画像拿去给城中的画师临摹,再一一发到各地去,我就不信会没有消息。”
这也未尝不是一个好办法。
只是——
若是这样找人的话,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
忽然,赵儿似乎想到了什么。
一双大大的眼睛看着李成,说:“对了成大哥,我这里还有一样东西。”
李成:“什么东西?”
“是苏巧离开的时候留下的。”
“那你赶紧拿出来。”
着急!
赵儿赶紧吩咐身边的丫头:“快,去把东西拿来。”
“是!”
丫头转身走出人群,拔腿回去取了。
大伙便只能在厅中等待。
这个空挡里,李成命人备下茶。
好好招待纪云舒和景容。
赵儿坐在景容的侧边,一双眼睛一直落在他身边。
未移动分寸。
景容自然也注意到了她的目光。
盯得他浑身不舒服!
索性别过头,假装没在意。
但都被坐在景容对面的纪云舒收进眼底。
她并没有吃醋,也没有觉得不舒服。
只是心中充满了好奇。
那女子是谁?
但在此时的情况下,她依旧强忍着心中的好奇,不去过问。
默默喝茶!
随后——
李成打破了僵局。
他拿起茶壶,往纪云舒的杯中又倒了些茶,说:“纪公子,这么冷的天,你多喝点热茶,暖暖身子。”
关心!
“多谢。”
“你要是还冷,我让人再搬几个暖炉过来。”
“不用了。”
“没事,你别跟我客气。”
李成转而就吩咐身边几个办事的小侍卫,赶紧抬来三个暖炉。
一个放在纪云舒左边,一个放在右边,一个放在后面。
纪云舒哭笑不得!
整个气氛怪异得不行。
但李成却满面春风。
觉得自己做了一件暖心的事!
随后,他转而问赵儿:“对了赵儿,你是怎么认识景公子的?”
赵儿抿唇一笑:“上次在街上,我的马儿受了惊,我差点就从马车里滚了下去,幸好景公子及时出现,帮我解了危机,不然,还不知道后果会如何。”
哦!
纪云舒在旁听着,一时恍然,原来上次景容救下的女子,是这个小姑娘。
心里的困惑顿时解开。李成则眸子一转,忽然冲着景容挑了挑眉,带着故意撮合的语气说:“景公子,你这英雄救美,救的还真不错!要知道,我们赵儿可是国公的掌上明珠!还是咱们高定城里有名的小美人,当年要是没有她姐
姐的话,说不定我就跟赵儿成双了。所以说啊!缘分这种东西真是很奇怪,该有就有了,没有就没有,既然这缘分被你给遇上了,那就抓紧机会,对吧,景公子?”
这是在乱点鸳鸯谱啊!
景容自然明白他心里的那点小九九。
脸色一沉,当下就睨了他一眼。
不想理会!
不想说话。
赵儿则被李成这番话说的满脸羞涩,她垂了垂眸,又偷偷看了景容一眼,却见那男子脸色阴沉,她心中不免有些失望。
尔后瞪了李成一眼:“成大哥,你莫要胡说。”
“我的赵儿害羞了啊。”李成笑道。
“你……我才没有,人家景公子心善,所以才帮了我,换做任何人,他都会出手相助的。”
“哦!原来你的景公子如此正义。”
“成大哥!”赵儿急了。
李成完全不顾气氛是否尴尬,继续说:“看你害羞的,真是……”
话还没说完——
景容眸子一深,伸脚就往他坐着的凳子脚上狠狠一踢。
椅子脚当即“噶擦”一声。
断了!
“砰”!
李成整个人往后倒去。
摔了个四脚朝天!
极其狼狈。
在场的官员们见了,各个捂嘴偷笑,全然忘了上去搀扶。
在旁看热闹。
与此同时,纪云舒和景容对视了一眼。
然后默契十足的笑了!
叫你多嘴!
活该!
李成“哎呀”大叫。
屁股疼得简直要开花了一般。
他紧皱眉头,双手揉着屁股。
半天也没能站起来。
赵儿见了,担心的问:“成大哥,你没事吧?”
打算起身去扶他。
可是——
景容却抢先一步。
他起身拉住李成的手,一脸善意,说:“成世子,我扶你起来,地上凉。”
噗——
李成十分感动的看着他。
便借助他的力量,一点点从地上起来。
哪里知道——
就在才起了一半的时候,景容忽然松了手。
以致李成再次重重摔了下去。
屁股着地。
“啊!”
脊椎仿佛都砸响了一下!
“哎呀,手滑了!”景容满脸歉意。
再次伸手去扶。
好心好意。
李成则咬牙忍着疼意,脸色赤红,狠狠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将他伸到自己面前的手推开,一副很有骨气的模样,说:“不用你扶,我自己起来。”
“自便!”景容无所谓的甩了两个字给他。
然后坐回椅子上。
暗暗一笑。这——就是招惹本王的下场!
第1164章 扇子?
李成闷着一口气,带着自己的尊严,独自从地上艰难的爬了起来。
那些官员们都在悄悄的笑。
就连心地善良的赵儿都忍不住低头笑了起来。
虽然也很同情!
李成起身后,目光环看众人一遍。
既尴尬又气人。
为了给自己找个台阶下,最后将气都撒在了那张断了脚的椅子上。
抬脚一踢。
椅子滚了两圈。
他斥声吩咐:“来人,把这废东西丢出来。”
城司部的侍卫得令,赶紧上前。
将断了脚的椅子抬了出去。
整个过程,十分迅速!
生怕殃及无辜。
李成揉着屁股,脸色僵硬。
纪云舒顺口关心一句:“成世子要不先去擦点药。”
“这点小伤害,本世子还受得起。”
“当真没事吗?”
他咬牙:“没事。”
然后让人重新搬来一张新椅子。
忍痛坐下。
坐下的同时,他也不忘狠狠瞪了景容一眼。
那椅子坚实的不得了,岂会无缘无故就断了?
定是“某人”故意为之。
真卑鄙!
他话里有话的说:“景公子力道真大。”
每一个字,咬得极重!
哪知,景容回了他一句:“过奖,只是再大的力气,也没能将世子你扶起来,我深表歉意。”
“没事,本世子不计较!”
“世子大量。”
“那是当然。”李成扬眉。
必须维持风度!
但是气氛却有些莫名其妙。
看得赵儿不明所以。
这时——
之前那个丫头已经回来了。
将东西也已经带来。
“小姐,拿来了。”
丫头将手中的东西放在了桌上。
那是……一个包袱!
官员们都一一围了过来。
盯着那个泛黄陈旧的包袱看。
李成也瞬间将刚才的不愉快全部抛之脑后。
打起精神。
“这是?”赵儿说:“这是苏巧的!当时以为她走得匆忙,所以忘记将包袱带走,我就暂且将东西收了,想着等她回来取,没想到等了三年,她都没来。”又赶紧加了一句,“不过这个包袱我一直都没有打开过,也不知
道里面装着什么,只知道苏巧很紧张这个包袱,好几次都抱着它偷偷哭,或许……里面有什么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东西。”
景容出声问:“如此重要的东西她都没有不走,当年你就没有怀疑过?”
“我……没想那么多。”
纪云舒神色严肃,将包袱缓缓解开。
因为时间太久,当包袱被解开的时候,里面传出一阵刺鼻的味道。
腐朽味、木材味、霉味……
都杂合在了一起。
那种味道,道不出滋味来。
打开后,里面有一身女子的粗布衣裳和一双破洞了的鞋子。
除此之外,还有一把扇子!扇子的扇骨是用普通的棕竹做的,因为时间的缘故,扇骨有些地方已经被磨损了很多,甚至有几根扇骨都已经断了。就在扇子下端挂着一个用红绳编制的简单吊穗,也被磨损了不少,脱了线,仿佛一扯就
能掉。
而除了这几样东西以外,什么都没了!
纪云舒将扇子拿了出来。
小心翼翼的打开。
扇面是由纸黏糊在扇骨上的,有些地方已经裂开,甚至还有明显的水渍印。
看来是当初淋雨时留下的。
众人见她打开扇子,目光便纷纷盯在了那把扇子上。
想看看上面是否有乾坤?
而事实是,上面果真是有乾坤的。
因为被雨水打湿,扇面上的图画和字迹都被晕开,隐隐约约只能看到一行诗。
“卿以君来共枕眠”(本文出现的所有诗句都是作者自己瞎编的,勿百度)。
这是一句表达爱意的情诗。
字迹很工整!
也有几分秀气。
李成问:“这上面写的什么?”
纪云舒:“一首诗。”
“诗?什么诗?”
李成困惑,说着便凑上去看。
可是刚往纪云舒身边靠近一点点,就立刻迎来了景容带有杀气的眼神,使他不禁咽了咽口水,稍微离远了些,只是伸长脖子往扇面上看。
然后一边念着扇子上的字迹:“卿以君来共枕眠,花下……什么乐……什么?都被水渍给晕开了,看不清楚。”
墨迹几乎都融成了一团!
根本看不清全部。
只有那一句比较清晰。
纪云舒看着看着,目光最后落在了那首诗下面落款的一个位置。
上面印着三个稍微比较清晰的字。
“杜慕白?”
呃!
当纪云舒念出这三个字的时候,李成震惊无比。
“你说什么?”
“写这种诗的人,叫杜慕白。”
李成一听,随即一把将那把本就有些破烂的扇子抓了过去。
定眼看着上面那三个字。
脸色大变!
神色凝重。
“杜慕白?怎么会是……他?”
嗯?
纪云舒眉心一拧。
问:“你认识?”
“……”李成沉默。
似乎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众人都盯着他。
良久——
李成将扇子放下,说:“我确实认识他,这就是他的字迹。”
纪云舒:“他到底是谁?”
李成又一次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
才缓缓说道:“他……是我父亲的门生。”
门生?
刚说完,立刻有个老官跳出来说:“李大人,你说的是有着‘南申才子’之名的杜慕白?”
“没错。”
“原来是他!”老官也震惊。
纪云舒和景容一头雾水。
问:“你们怎么都认识他?这人究竟是谁?”
老官说:“怎么能不认识?当年,他可是轰动了整个高定。”
“此话怎讲?”
“六年前,他因为才华出众,得到了平阳侯的赏识,便收他做了门生,那个时候,几乎所有人都认定他会高中状元。”
“那后来呢?”
“后来……”
老官的话刚到嘴边,就被李成截胡,接过了他的话,脸色凝重的说:“后来,他因为被人揭发偷盗诗词,而我被我父亲取消了门生的资格。”
“然后呢?”
李成说:“因为这样,他深受打击,就在临近考试的前三天,突然在自杀了。”
“死了?”
“没错,在专门接待仕子的那间文舍里自杀死的。”
呃!
这六年来,李成几乎没有再提起过关于杜慕白的事。
因为,那是自己阿姐心里一道永久都过不去的坎!
如今提起来,他心情复杂到难以言喻。分外沉重。
第1165章 分析案情
这六年来,平阳侯府没有任何人会当众提起那个叫杜慕白的人。
仿佛那个人,从未出现过!
李成也只是偶尔在李文姝的面前提上几句。
但也只是提几句,并不会多讲。
他未曾想到,现在自己负责的这桩命案中,竟会牵扯进杜慕白。
而随着他刚才的话一出,一股低气压顺势在厅内缓缓蔓延开来。
刚有了一点线索的人物竟然死了。
死在了今年仕子们口中传说闹鬼的文舍里。
还是比苏巧早死了三年!
怪!
纪云舒重新拿起那把破旧的折扇。
目光盯着上面晕开的字迹。
看了许久。分析道:“死者生前极为重视这个包袱,甚至会抱着包袱偷偷的哭,可见那里面必定有她十分重视的东西,可包袱内除了一身衣裳和破旧的鞋子之外,唯一谈得上重要的,就只有这把扇子,而她如此在乎这
把扇子,固然也就是在乎赠扇的人!扇子上的诗是那个叫杜慕白的人所写,诗句乃是情,想必,是杜慕白写给苏巧的,所以她才会这么在乎。那么……二人的关系可见非同一般,若不是夫妻,便是情人!”
“不可能!”李成当下否决。
声音很大。
眉梢紧皱。
纪云舒:“为什么不可能?”
“杜慕白是我府中的门生,我当然知道他的一些事,据我所知,他并没有婚娶。”
“那就是情人!”
“也不可能。”
嗯?
纪云舒扬了扬手中的扇子,继续说:“这扇子上的诗确实是情诗,若不是情人?又岂会赠送这样的扇子?成世子口口声声说不可能,可有原因?”
“因为……”他喜欢的是我的阿姐,又岂会给别的女人写情诗?但这番话,他及时咽进了肚子里,只说,“反正……就是不可能。”
一甩袖子。
不愿将自己阿姐与杜慕白的陈年往事道出来!
毕竟,极少人知道。
纪云舒看他欲言又止,猜到其中定是藏着什么事是不能说的。她也不愿打破砂锅问到底,只道:“但不管如何,死者必定与杜慕白有关,所以要确定她的身份,恐怕得先从杜慕白的身上着手,既然他当年是你府中的门生,你对他应该有所了解,我想看看能不能从他来
往的人当中,查出苏巧的身份,所以还请世子将他的事情详细说来。”
李成想知道这个叫苏巧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为何会有那把扇子?
便将自己知道的有关杜慕白的事一一说出……
那个有着“南申才子”之称的杜慕白,当年可是轰动了整个高定城。
在入高定考试时,因为一篇文章,从而得到了平阳侯的赏识。
让他入了府中做门生。
此人的圈子极小,并不认识什么人,只知道他是家中独子,家境贫寒,有关苏巧这个人,从来没有听他说起过。
更不知道他是否有一位相好?
那一年,所有人都认定杜慕白一定会高中状元,哪里知道,就在临近考试之前,竟有人检举他偷盗了另外一名仕子的诗词,当时证据确凿,他无从辩解。
平阳侯大怒,取消了他作为平阳侯府门生的资格!
就在那短短的一天时间里,杜慕白就从顶端跌落到低谷。
从那个人人皆知的“南申才子”沦为偷盗诗词的可耻之徒,也成为了学子中的笑柄。
谁知——
就在考试的前三天,杜慕白在文舍的一间屋子里自杀死了。
上吊死的!
一时间,又轰动了整个高定城。
而当时,平阳侯还收了另外一名门生。
薛和!
但是因为杜慕白这件事,平阳侯也受到了牵连,便同时取消了薛和的门生资格。
薛和同样深受打击,却没有走极端之路,只是最后落了榜。
李成将当年的事情一一说来。
在场很多老官其实是知道的,甚至有几个当年还参与其中,负责调查过此事。
然而这些信息里,都没有那个叫苏巧的人!
就在大伙毫无头绪的时候——景容出声:“死者是三年前来到高定的,她说是来寻人,身上还带着这把扇子,想必她来高定的原因是与杜慕白有关,可杜慕白六年前就已经死了,她不可能不知道。所以,她来高定的目的就是跟杜慕白的
死有关,她可能想知道杜慕白究竟是不是真的死了?又或许……”
没有再往下讲!
李成忙问:“或许什么?”
“或许,她认为杜慕白的死另有原因,来高定,就是为了查明真相。”
呃!
李成:“这也说不通,如果她真的认为杜慕白的另有原因,那为什么六年前不来?反而等了三年?”
景容笑了一下:“成世子,我方才说了,是或许!而不是一定,但如果你想知道原因的话,可以亲口问问苏巧,问她为何等了三年才来高定?”
呃!
人都死了,怎么亲口问?
摆明了就是为难他啊!
李成哑口无言。
纪云舒插话:“只要知道了苏巧的身份,这一切自然就能解开了。”
“怎么知道?”李成问。
“还是得从杜慕白的身上着手,应该立刻派人去杜慕白的家乡,我相信一定有人认识苏巧。”
“好!”李成立刻应下,吩咐人,“赶紧找人去杜慕白的祖籍地,务必得知那个苏巧的谁?也要知道,她为何三年前会来高定。”
“是!”
官员们也不敢耽误时间。
赶紧去了。
李成转而跟纪云舒:“这来来回回,大概得好几天时间,是不是要继续等?”
“当然不是!”
“那……”
“我要再去一趟验尸房!”
“去验尸房做什么?”
“验那块石头。”
……
小一会,众人便跟着纪云舒的步子去了验尸房。
她跟李成进去了。
景容便在外面等。
大雪还在下,庭院里的积雪很多,一些侍卫便用铲子铲出了一条路。
赵儿也默默的跟着他们。丫头说:“小姐,是不是该回去了?这个时候,老爷该回府了,要是知道小姐出来,到时候又该说什么了!而且下这么大的雪,天气又冷,还是赶紧回府的好。”
第1166章 郎才女貌?
赵儿像是完全没有听到她的话一样。
目光一直放在离自己不远的景容身上。
“小姐?”
她回过神来。
“怎么了?”
“是我问小姐才对,为何……一定盯着那位公子看啊?”
她立刻冲着那丫头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怎么了小姐?”
“你别说了。”她的脸瞬间就红了。
丫头呆呆的看着她。
不明所以。
虽说自家小姐很单纯,可女子的心思到底很难猜。
赵儿克制不住心里的那份冲动,便迈步朝景容靠了过去。
“景公子。”
声音轻细的喊了一声!
景容双手负在身后,本是在看雪,闻声,回头一看。
就看到赵儿那小巧玲珑的身子已经走到了自己身边。
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正看着自己。
“赵儿姑娘有事?”
“没有。”她摇摇头。
默默的站着。
景容往停尸房里面的看了一眼,然后说:“天气这么冷,你还是先回去吧,若是还要别的事,会通知你的。”
“没关系,我不怕冷。”她微微一笑。
“那你就回刚才的大厅坐着。”
“你是在关心我吗?”
景容忍不住笑了,看着眼前的小姑娘,“赵儿姑娘,我想有些事情,你是不是误会了?”
“有些事情?什么事情?我该误会什么?”
大大的眼睛里满是困惑。
她不是装不懂,而是真的不懂。
这样的女子,一言一行,甚至心中的全部想法,几乎都浮现在表面上。
没有半点城府!
景容看了无数的人,自然也知道这小姑娘的单纯善良。
他本是想将话讲得更明白些,可是斟酌了一下,还是咽了回去。
只说:“没什么!”
转过目光,继续看雪,
赵儿则继续呆呆的看着他。
嘴角溢着十分幸福的笑……
而验尸房内。
纪云舒正在查看那块里面装着苏巧头颅的石头。
石头因为被凿开,零零碎碎的躺着几块。
她拿起其中一看查看,然后问:“这里可有醋?”
一个老官说:“有!”
赶紧让人拿来!
纪云舒用手指沾了一点醋,然后在石头上搓了几下。
石头上有明显的深色灰粒掉下来。
她说:“这是石膏做的!”
李成闻言,“你确定是石膏所制?”“不会有假,做这块假石头的人在石膏里掺和了一种灰色颜料,而这种颜料应该是从矿物中提取出来的,一旦和石膏混合在一起,就很难掉色,只有用醋才能擦掉!所以也能那些真石头以假乱真!而且石膏
所制出来的东西很轻,这也是为什么这块石头比别的石头轻的缘故。”
李成默默的听着。
又困惑道:“可是凶手为什么要用石膏做一块假石头出来,还将死者的头颅藏在里面?”
“这个……我也不知道!”纪云舒想了想,问,“那个运送赌石的商客现在是不是还在牢里?”
“没错,都还关着呢!”
“我想去见见他们,问一些事情。”
“我现在就带他们过来。”
“不用了,天色不早,还是明天再问。”
“也行。”
纪云舒又说:“对了成世子,我要你去再帮我查一件事情。”
“什么事,你说,只要我能办到。”
“麻烦你去一趟刑部,调出有关杜慕白的案件出来。”
“查他?”
“嗯。”
李成沉默了一下,没有再继续多问,答应了:“好!明天给你。”
于是,二人出了门。
刚一出来,就看到景容和赵儿站在屋檐下的场景。
一个在看雪!
一个在看人!
画面显得十分的和谐。
李成笑了笑。
然后阴阳怪气的冲着纪云舒的耳边说:“看到没有,这就叫郎才女貌。”
显然是故意刺激纪云舒的!
可——
纪云舒不生气,也没有半点不舒服。
她跟景容经历了这么多事情,那份感情早已根深蒂固,是任何人都无法穿插进去的。
她也知道,景容的心里只有自己。
早早就已经容不下任何人了!
李成见她完全一副不在乎的样子,正打算开口再说些什么的时候。
景容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已经好了吗?”
纪云舒冲着他点点头,转而跟李成说:“成世子,那我们就先回去了,明日我再过来。”
“嗯……好!”
显然不想分开。
而纪云舒已经走到景容身边。
双双离开……
赵儿欲开口说什么,可是话到嘴边,还是顿住了。
眼巴巴的看着那一高一矮的两道身影渐渐离开。
有些失落!
李成也是一样!
尔后,他看了一眼赵儿:“小赵儿,你赶紧回去吧,不然你爹知道你在我这,到时候又该大做文章了。”
赵儿瞪了他一眼:“成大哥,你对我爹有偏见!”
“你爹是个什么样,早年间我可是深刻领会过了,若不是你姐姐嫁了个好人家,我哪里脱得了身?”
“谁让你招惹我大姐的!”
呃!
这个……
李成尴尬的笑了笑。
然后说:“行了,我让人送你回去,稍后若是还有什么事,我再找你。”
甩下这番话,便扬长而去!
赵儿站在原地。
……
李成回了府。
却一脸沉重。
他站在大门口,不进也不出。
小厮看到后,问:“少爷,你这是怎么了?”
他闷着一口气。
咬咬牙,然后朝自己阿姐的院子去了。
李文姝自打回来之后,就再也没有出去过,整天就在屋子里看书。
人都快看傻了!
李成走到门口,脚步一顿。
然后——
敲了敲门。
这还是他头一次敲门!
李文姝看了他一眼,心想着孩子怎么这么乖巧?
“进来吧。”
然后继续看书!
李成进来后,坐到她对面,没说话。
小一会……
李文姝抬头:“怎么了?”
“阿姐……”
“怎么吞吞吐吐?有话就说。”
李成一只手一直放在自己衣襟内,半响,才伸了出来。
手里却拿着那把破旧的扇子。
他递给了李文姝。
李文姝不明,放下手中的书,将其接了过来。
打开一看!
看到上面的字迹时——
手心一紧。
心头猛然一颤。
眼眶湿润。
“这是……他的字迹。”“原来阿姐还记得。”
第1167章 象牙
她怎会不记得?
就是过了六年,那男人熟悉的字迹依旧印在她心中。
时刻不忘。
她捧着手中的扇子,语气哽咽:“我怎么会不记得?即便日日夜夜我都想忘了他,忘了他的所有,书也好,文也好,统统都忘掉,可……我根本做不到。”
苦笑。
无奈。
这些年来,她四处求学,无非就是不想待在这个有回忆的地方。
甚至,不惜将杜慕白的诗全部烧掉。
好让过去的一切都随着灰烬烟消云散!
但此时,当再次看到杜慕白的字迹时,一切又被勾了出来。
那种感受,比钻心还难受。
李成心疼的看着她。
心里的话不知道要怎么说出来?
最后,选择了沉默。
李文姝修长的手指在扇面上轻轻划过,碰触着那些被水晕开的字迹。
她仿佛还能感觉到纸上那一撇一捺印在她指尖纹路上的起伏感。
随着手指缓缓移动——
她的目光落在了上面的那句诗上。
“卿以君来共枕眠。”
轻声念了出来。
手心一紧。
这是一首情诗。
落款处赫然的写着“杜慕白”三个字。
“这是……”她抬头问李成,“这扇子,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李成顿了一下,才说:“一个女人的!”
“谁?”
“苏巧。”
“苏巧?”李文姝在脑海中极力搜寻着那个人的信息,却一无所获,问,“她是谁?为什么……会有慕白的扇子?”
李成:“她就是这次我负责调查的案件里的死者。”
“你是说,那个头颅在石头里的人?”
“嗯!”
李文姝皱眉,“所以这首诗……”
她话还没说完——
李成就接过她的话:“我想这首情诗,是杜慕白写给苏巧的。”
可笑!
这怎么可能?
就算是情诗,也应该写给她李文姝的才对。
怎么会写给别人?
何况,杜慕白此生只爱过一个女人,那就是李文姝!
“你确定?”
“我……我不敢断定,但这要是写给阿姐你的,为何会在别的女人手上?至于这个女人究竟是谁?我还不知道,但是已经派人去杜慕白的家乡查探了,应该很快会有消息。”
听完,李文姝心中有道不出来的情绪。
她缓缓将扇子放下。
目光轻沉。
显得有些游离。
“阿姐?”
“……”
“一路上,我都在想要不要告诉你?可我实在不想瞒着你。”
“……”
“阿姐?”
李文姝眸子动了动:“你说与不说,又有何区别?”
人都已经死了!
李成:“我知道阿姐你信得过杜慕白,我也信他是个专一的人,但是,若这首诗真的是他写给苏巧的,那他就是在欺骗你,你这么多年来的苦也就白受了。”
甚是心疼。
李文姝苦笑一声,将眼泪收了回去。
然后将面前的扇子推给了李成。
说:“将东西拿走吧。”
“阿姐……”
“我有些累了,想休息。”
李成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还是闭了嘴,拿着扇子离开了。
他一走,李文姝就将门关上,进了内室。
她呆呆的在床边坐了很久……
然后手伸到枕头底下,摸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块象牙!
很精致!
象牙身被打磨得很光滑,上面上了一层白釉,闪着米白色的光泽。
这是杜慕白送给她的!
一直留在身边。
她记得……
那是六年前,那一天,就跟今天的天气一样。
天空下着大雪,密密麻麻的雪花笼罩着整个高定城。
她本是在院中的亭子里绣花,一个少年朝她走了过来。
亲切的唤了她一声“李姑娘”。
李文姝放下手中才绣了一半的手绢,望着那个少年。
只见那少年俊朗万分,透着书生的气质,一袭干净的长袍,束着高髻,上面别着一支银子的长扣,手中还抱着几本书,浑身散发着让人舒服的气息,因是冒着大雪而来,以至于头上和肩上落满了白雪。
那时,她是平阳侯的掌上明珠,是李府的大小姐。
李慕白只是府中的门生。
二人地位悬殊!
“今日下这么大的雪,杜公子怎么来了?”
“你上次不是说想看张文生的《从记》吗?刚好我这里有几本,就给你带了来。”
“哦?”李文姝微惊。
杜慕白将手中的书放在了石桌上,推至到她面前。
李文姝拿起一本翻了翻:“嗯,这就是我要找的《从记》。”
“那就好,你拿去看吧。”
“多谢杜公子,等我看完就立刻还给你。”
“不用,你慢慢看就是。”
李文姝心喜,将书收下了。
杜慕白:“那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他鞠了一躬,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李文姝叫住了他。
杜慕白:“李姑娘还有什么事?”
“这么大的雪,你打算就这样走回去吗?”
“没事的。”
李文姝起身,将自己放在一边的伞拿了过来,朝他递去:“用我的吧。”
“这怎么好?”
“你不用跟我客气,拿着吧。”
盛情难劝!
杜慕白便伸手去接,哪知二人的手却无意间碰到了一起。
李文姝的手很暖!
杜慕白的手却很冷!
那一刻,二人都定住了,目光交织,任由双手碰在一起。
直到李府的丫头端着一碗参汤而来,这才打断了二人的凝视。
杜慕白在将伞接过去的同时,一样东西从他的袖子里掉了出来。
“叮当”一声!
李文姝低头一看,立刻将其捡了起来。
拿在手中看。
那双是一块被打磨得十分精致的象牙。
摸在手里十分舒服!
可见她很喜欢!
杜慕白笑了笑,说:“李姑娘今日赠我伞,这象牙你若是喜欢,便赠你。”
“这怎么行?”
打算还过去。
杜慕白拦住,说:“莫不是嫌弃?”
“当然不是。”
“那就请收下吧。”
李文姝心头一颤。
不好意思。
之后她才知道,那个象牙是杜慕白父亲留给他的。
而一眨眼,已经六年过去。
……
此时此刻,她摸着手中的象牙,仿佛还是像第一次摸它时一样。
过了很久,她才将象牙重新塞回了枕头下。
又一直在床上坐着。不说话!
第1168章 孤单
另一边。
赵儿坐在回府的马车里。
嘴角上一直带着笑。
身边的丫头盯了她很久。
最后实在压制不住心中的好奇,问:“小姐,你是不是在想那位景公子?”
呃!
一语便道出了她心中所想。
有这么明显吗?
这就被知道了?
赵儿十分羞涩,轻轻侧过身,脸上泛着红晕。
“我哪有?”
丫头笑了下,一副很精明的模样,抬着下颌说:“小姐,你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了,刚才就一直盯着人家景公子看,奴婢可是一直都看着呢!”
“我……”
“不过说真的,那景公子确实长得一表人才,与小姐你十分般配。”
赵儿抬眸,“真的吗?”
“当然,小姐你心底善良,又漂亮,景公子帅气,又很有正气,你们在一起确实很般配。”
那丫头一脸憧憬。
幻想着自家小姐跟那位景公子在一起的画面。
该是多么的美!
一定比今天的大雪天还要美!
丫头这一说,赵儿更加娇羞了!
她垂了垂眸,嘴角的笑意更浓。
本是想说什么。
但是后一刻——
丫头又收住了喜悦的表情。
立刻给她泼了一盆凉水。
“但是……奴婢看那个景公子却很冷淡,话也不多,而且对什么都有一种不在乎的感觉,小姐你将自己的心意都一一表达出来了,可他好像根本就不明白,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总感觉他拒人千里之外。”
景容不是拒人千里之外!
只是对除了纪云舒以外的女子都冷淡罢了!
赵儿听完丫头的话。
心底当即一沉。
有些失落。
她当然知道,也看出来了。向来,自己的心思都藏不住,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可景公子却好像完全不懂,甚至会刻意避开。
丫头见自家小姐脸色不对,意识到自己刚才说错了话,赶紧说:“奴婢随口说的,小姐别多想。”
安慰!
赵儿没说话,沉默了好一会,才说:“你不用安慰我,我心里明白。”
“小姐……”
“或许……”她甩甩脑袋,没往下说,转而告诉丫头,“我的心思只有你知道,你不能告诉别人,连竹心都不能说。”
丫头点头:“是,奴婢一定什么都不说。”
“还有,今天我们去城司部的事情你也不能说,如果让爹知道我去了那里,还见了成大哥,爹一定会不高兴的。”
“知道,奴婢明白。”
赵儿这才安心。
……
老宅里。
白音坐在前院的回廊里,眼看着天都已经黑了,但景容和纪云舒迟迟没有回来,
心里不免有些担心,
宋止正坐在大厅里看书。
已经看了一整天了!
等他一抬头,天都黑了!
他看到白音面色担忧的坐在外面的长廊里。
于是,便倒了一杯热茶,端着出去了。
走到白音身边,将茶递给他。
“喝点热茶暖暖身子吧。”
白音:“不用了。”
“还是喝一点吧!”
“都说不用了。”
白音对宋止的态度还是和之前一样。
不咸不淡!
宋止将僵硬在空中端着热茶的手收了回去,然后自己喝了一口。
以缓解尴尬!
但是他没有离开,而是坐在了白音身边。
陪着他!
白音皱眉:“你还是进去看书吧。”
“没事,我陪你坐一会。”
“我不需要人陪!”
“你以前也是这样吗?”
嗯?
白音纳闷,看了他一眼:“什么意思?”
宋止:“我好像还从来没有见你笑过,从义乌到这里,你好像总是自己一个人,看上去……很孤单。”
噗——
孤单?
这个形容词很好!
白音脸色一僵,很郑重的告诉他:“我不孤单。”
“那你为何总闷闷不乐?”
“有吗?”
“有!”
“是你想多了,我没有!”
宋止顿了一下,莫非真的是自己想多了?可是琢磨片刻后,道:“其实一个人,也未尝不是件好事,你看看我,不也常常是一个人吗?但是乐的自在。”
“我再说一遍,我没有觉得孤单!”白音加重了几分语气。
“其实承认了也不丢人!”
白音:“……”
如鲠在喉!
他觉得,自己真的没有办法跟读书人交流。
更没有办法跟宋止这样的读书人交流。
简直就是费脑子!
也让人想抓狂。
但白音都克制住了。
宋止见他不说话,便问他:“白音,你们……如果找到了要找的人,是不是就会离开高定?”
语气里带着不想分离的伤感。
白音:“你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问问。”
“那就别问了。”白音如此说。
宋止沉默了下,又问:“你们要找的那个人很重要吗?”
“是!”
“是什么人?”
“有些事情不该你问的,就不要问。”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帮帮忙。”
“帮什么忙?”
“或许你们要找的那个人,我认识呢?”宋止很认真的说。
白音刚想甩他一句“跟你没关系”,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是说:“说了你也不认识。”
“你还没说,怎么知道我不认识?”
白音懒得再跟他磨嘴皮子,“你还是进去看书吧。”
“没关……”系。
“快去!”
宋止身子抖了下,只好默默起身,端着那碗茶一步三回头的进去了。
眼看着天色越来越黑,白音实在担心。
景容和纪云舒正在回来的马车上——
外头还在下雪!
冬天的夜晚,城东的街道上并没有什么人,沿路的店铺外头挂着一盏盏红色灯笼。
橙红色的光线映照在白雪上,如余晖一般。
纪云舒拉开车帘看了看外头,长长的街道在白雪下显得如梦境一般,虚幻交替。
美不胜收。
心里忽然有一种冲动,想迎着大雪走回去。
景容坐在她身边,似乎洞悉到了她的想法。
嘴角微微一勾。
然后冲着驾马的侍卫说:“在这停下。”
“是!”
侍卫拉住缰绳,将马儿停了下来。
纪云舒几分困惑,回头看他。
“怎么了?”
景容温柔一笑,已经牵起她的手,将她带下了马车。
与此同时,撑开一把伞。落在二人头上!
第1169章 李成取卷宗
纪云舒眉梢一抬,迎上了景容的视线。
那些灯笼的光线从景容的身后射/来,站在逆光中的他,仿佛阳光透下来的一束光,温暖,干净……
纪云舒盯着他看。
竟有些挪不开眼了!
景容抬手,轻轻为她拂去了肩上的几粒雪,一边说:“这里离住的地方不远,我们直接走回来。”
这一说,纪云舒明白了。
原来自己的心思,都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他知道自己喜欢雪!
景容牵着她的手,一高一矮的身影立在伞下。
迎着风雪慢慢往前走去。
侍卫则驾着马车跟在后面。
不急不慢!
纪云舒踩着舒适的白雪,看着周围纷纷而落的大雪,忍不住伸出手接了一粒。
雪花在掌心中停留片刻便化了!
冰冰凉凉。
她嘴角上不禁缓缓溢出了笑意。
景容侧眸看了她一眼,眼底的宠溺一览无余。
他真想就这样一直牵着她的手,陪伴在她身边,狠狠的爱着她。
不由的,他握住纪云舒的手更紧了些。
两人走了小一会……
景容坏坏一笑,问:“你都不想问问,今日那位赵儿姑娘的事?”
纪云舒看着他,却反问一句:“她很重要吗?”
“当然不是!”
“既然不重要,我又何必问?”
景容被她这句话堵得哑口无言!
不禁失笑。
又极为认真的说:“这世间与我最重要的,此刻就在我身边。”
纪云舒微微一笑,轻仰着下巴,看着漫天飞雪,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说:“这世间上最重要的,也在我身边。”
二人相视。
爱一个人,就是陪伴在他/她左右。
……
第二天一早,天都还没亮,李成就早早去了一趟刑部。
李成这次接手的石头案,刑部的人都已经知道了。
毕竟,此事是命案,跟刑部也有所挂钩!
只要案子有了眉目,到时候刑部就要立案,两部便要一同协助。
刑部侍郎重大人见李成来这里,上前问:”成世子,这一大清早的,你怎么来了?“
李成穿着一身官服,威风凛凛。
他不想耽误时间。
直接开门见山:”这次城门口的案子,重大人应该知道了吧?“
”动静闹得这么大,想必各司部的人都已经知道了。“
“那我就不多说了。”
“听说成世子找了一位高人,竟然将死者的生前像画了出来,而且,已经根据画像得知了死者的身份。”
李成挑眉:“当然!”
重大人笑着夸赞:“成世子负责的第一桩案子就办得这么快,真是年轻有为。”
呵呵!
李成可不吃这套马屁,他正了正色:”行了重大人,我就不跟你罗嗦了,我是来取六年前杜慕白那桩案件的卷宗的,你让人找出来,交给我吧。”
重大人顿了一下。
杜慕白!
那已经是六年前的案件了。
当时可以说轰动了整个高定城,而专门负责那桩案件的人,就是这位刑部侍郎重大人。
还记得那个时候,他也惋惜了不久。
毕竟,杜慕白确实是个有才华的学子,只可惜背了个偷盗他人诗句的罪名。
还死了!
怎能不让人觉得惋惜?
重大人问:“成世子,这两桩案件有挂钩吗?”
“暂时还不知道有没有!”
“那为什么突然要杜慕白的卷宗?”
李成说明原因:“因为这次的死者身份还不是很明确,但是得知死者与杜慕白有关,甚至可能牵扯到六年前的案子,所以我才来找重大人你,想将记录杜慕白的宗卷调出来,等案件查明之后,我再归还。”
“这个……”
“很为难吗?”
“那倒不是!”重大人说,“只是当年的案子已经结案了,而且卷宗也已经封存,若是要取出来,还需要得到尚书黄大人的同意,我不能擅做主张。”
程序还是得走一遍!
不能乱了规矩。
李成问:“那你们黄大人现在在什么地方?”
“大人这几天病了,所以……”
“什么?老家伙病了?”李成说话向来如此。
重大人也不计较,只是说,“所以,成世子你还是稍后再来吧,等我派人先去禀明一声,到时候再将卷宗亲自送去城司部。”
李成不满意,说:“我现在可没时间等你们来来回回的禀明,还不知道要耽误多少时间。”
“可这是规矩,没有黄大人的同意,我们没有特令可以开档,所以,成世子就是硬逼我们也没用。”
“……”
李成虽然没有跟这些官员们打过交道,也没有在官场上行走过。
但是,他自小就从自己大哥和父亲口中听过很多有关官上的事。
黑暗的不得了!
若他今日不将杜慕白的卷宗拿走,而是等他们一一走程序,这还不知道要等多久。
毕竟拖拖拉拉是官场上普遍存在的尿性!
所以,李成必须今天就拿到。
不能耽误时间。
何况,他也答应了纪云舒,今天要将杜慕白的卷宗拿去给她看。
所以——“重大人,虽说各部管各部的事,你们刑部负责刑狱,跟这件案子也是有关系的,一旦立案,你们就得跟我们城司部一同查案,现在我要一份卷宗,就那么难吗?若是耽误了时间,对我们两部好像都没有什
么好处吧。”
“其实我们也着急,可是,规矩是规矩,不能乱了,成世子还是等我派人去找黄大人之后,再来吧。”
这是送客的意思啊!
不知道为什么,李成觉得其中定有什么猫腻。
或许也是自己多心了。
他说:“好,既然你说规矩是规矩,那我亲自去黄大人那里走一趟好了。”
说完——
就走了!
重大人喊都喊不住。
只得看着李成离开的背影。
而重大人方才为难的表情也随着李成的离开而消失不见。
他立刻吩咐身边一个小官:“赶在成世子之前去尚书大人府上,通知一声。”
“是!”
那人领命。
赶紧拔腿就去了!
果然是有猫腻的!
李成急匆匆的出了刑部后,就立刻上马车,赶往刑部尚书黄大人的府上。今日,卷宗必须拿到。
第1170章 我没杀人
大概一炷香后,李成就到了黄府。
李成一下马车就急匆匆的进去了。
甚至都没让人通报!
此时,黄大人正屋子里喝茶。
因为染了风寒,他已经好几天没去刑部了,虽然调养了几天,但是脸色依旧苍白难看。
他正对着门而坐,面前放着一碗丫头刚刚端进来的汤药。
却只喝了一半!
放置在他对面的软垫似是有人刚刚坐过,上面还有一些褶子未散。
但是这会也没见人离开过屋子。
屋中除了黄大人以外,也没有别人!
诡异!
李成进了院子,踩着积雪走了过来。
他还没进屋,就喊了一声:“黄大人。”
黄大人正要起身迎接。
李成跨门而入,手一抬:“黄大人身子不好,就不用起身了。”
于是,黄大人又坐了下去,问:“成世子?你怎么来了?”
“因为无事不登三宝殿!”李成盘腿就在他的对面坐下,然后直接将面前倒扣的被子拿起来,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
就跟到自己家里一样随便。
黄大人也不奇怪,这小霸王的名行在高定是出了名的。
他就是今天带人来将他尚书府拆了,也不足为奇!
李成咕嘟咕嘟的喝完一杯茶茶,这才缓了口气。他手肘撑在矮桌上,身子往前倾去,十分认真的说:“黄大人,我就不跟你绕弯子了,直接跟你说吧。这次我负责的案件,现在需要当年杜慕白的卷宗,但是那重大人死活不敢开档,说是一定要先禀明你才
行,我看他办事不利索,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所以就自己过来一趟,你看这事,怎么说?”
这语气,哪里是来求人的?
分明是有种像是来通知的意思。
重大人的人其实早李成几步先到,已经将情况跟黄大人说了。
但他却一副假装自己不知道的样子!
说:“成世子说的案件,是这次在城门口发现的石头案?”
“没错!”
“可是跟杜慕白的案子有什么关系?一个是六年前,一个是三年前。”
和重大人的问题一样。
所以,李成将原因又说了一遍。
这黄大人并不是一个难缠的主,他说:“既然如此,成世子就去将杜慕白的卷宗调出来吧。”
“还是黄大人你明事理。”
“不是明事理,只是这案子跟我刑部也是有关系的,而且既然牵扯到六年前杜慕白的案子,理当要彻查。”说完,黄大人吃力的咳嗽起来。
脸色更为苍白。
李成便撑身起身:“看黄大人身子不好,我就不多打扰你了,你好好休息,若是还有别的事情,我再来。”
“那就不送了!”
“告辞!”
李成便走了。
来的快,去的也快。
等他的身影消失在院子里的时候,屋内那块屏风后突然走出一个人。
那人……
是二王子那延!
他一早就过来了,知道李成要来,故而躲在了屏风后面。
他看着外头,笑了笑:“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说着,便在之前李成坐过的地方坐下。
黄大人对他毕恭毕敬:“王爷,你怎么看?”
“让他查!我也想看看,当年杜慕白的案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兴许能查出一些对我们有利的东西来。”
“有利?王爷是指?”
“总之李成要查当年的案子,平阳侯自然坐不住了,毕竟杜慕白当年是他的门生。最好……事情能够闹大一些!现在这个关键时期,谁的动静越大,就越是不利!”
黄大人点头。
自然也是明白的。
那延交代:“所以你要盯紧了,一旦这案子与平阳侯那边牵扯出什么来,一定要立刻通知本王。”
“是!”
……
李成得到了黄大人点头,立刻返回刑部。
将杜慕白的卷宗取了出来。
重大人一再交代:“李大人,这份卷宗可不要弄丢或许损坏,否则我们也担当不起。”
“把你的心放进肚子里。”
甩甩手,走了。
重大人冒汗!
……
而此时此刻,纪云舒去了城司部的大牢。
想问问那个商客一些事!
那老商客自打之前在城门口被抓后,就一直关在牢里。
而他的那些伙计也一同被抓了来。
都关在同一间牢房里!
大伙唉声叹气,整天都愁眉苦脸!
来高定做生意没有做成,还被关在这里哪里也去不了,甚至有可能会被当成凶手问罪。
一个小伙子缩在角落里,脸上长满了胡渣,他问自己老板:“七叔,我们到底什么时候可以离开?”
被叫做七叔的人,就是运送赌石的老商客。
他叹了声气。
正要开口说些什么——
就听到牢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越来越近。
就看到狱卒领着一个人男人进来。
牢房里的人都起身了。
纷纷趴到木桩前。
“官爷,人不是我们杀的,你快放了我们吧。”
“吵什么吵?每次都要吵一回。”
“可是我们真的没有杀人!”
“有没有杀人,等案子查明之后就知道了。”
每次狱卒来给他们送饭的时候,这些人都要说一遍刚才的话,所以狱卒听多了,自然有些不耐烦。
那些人不说话了,狱卒便介绍纪云舒:“这位是纪先生,专门负责调查这桩案子的,纪先生是有话要问你们,你们一定要老实回答,要是知情不报,你们就别想出大牢。”
纪云舒往前走了几步,与狱卒点了下头,说:“劳烦了。”
“纪先生,我们就在不远处,你有事就叫我们。”
“嗯。”
狱卒离开。
那老商客认出了纪云舒,之前因为自己那些赌石滚落,砸坏了后面一辆马车的车轮。
里面坐着的人当中,就有纪云舒。
“是你?”
“老先生还记得我?”
“当然记得,砸坏了你的马车,真是过意不去。”
“事情已经过去了。”
“没想到先生你是官府的人。”
这个……
怎么说呢?
她索性不答。
老商客又说:“先生,你可一定要相信我,我真的没有杀人。”
“关于这件案子,我有事来问你们,若你们没有杀人,自然会没事。”“好,只要是我们知道的,一定全部告诉你。”
第1171章 审问
纪云舒看着关在牢中的那些人,各个衣着肮脏,满脸胡渣,眼神空洞。
可见被关的这几天,大伙都不好受!
她看向那名老商客,说:“老先生,此事事关重大,甚至可能牵连甚广,所以我问你的事,你最好将细节也一一告诉我,不要遗漏什么。”
“嗯,我一定不会隐瞒。”老商客重重点头。
纪云舒问:“你可认识……苏巧?”
“苏巧?”
“死者是一个叫苏巧的女子,十五岁左右,是被淹死的!三年前来到高定,说是为了寻人,可是在不久之后,就无故失踪了。”
老商客在脑海里极力搜索着那个叫苏巧的女子的信息。
但一无所获!
继而摇摇头。
“不认识!”
牢房中那些伙计们也纷纷摇头说:“不认识!”
纪云舒见他们的样子,不像在撒谎。
又继续问:“这些石头都是你从瑞丽运送来的是吗?”
老商客答:“没错,都是从南方瑞丽运来的。”
“那些赌石在装箱之前,可都有一一检查过。”
“都检查过,要是当时知道石头那么轻,肯定能发现,也就不会往高定运来了。”
“一路上都没有打开过?”
“没有。”老商客很坚定。
纪云舒却钻他的话,问:“是你没有打开过?还是你敢确定这一路上都没人打开过?”
“这个……”老商客语顿。
一副不敢断定的模样。
然后,他回头看向自己那些伙计。
伙计们一一摇头。
表示都没有打开过。
老商客这才看向纪云舒,说:“开那些箱子的钥匙一直都在我手里拿着,就是晚上睡觉也带在身边,没有钥匙,谁也打不开。”
纪云舒不这样认为:“若是有有心之人,就是没有钥匙,也是能打开的。”
“先生的意思是说有人开过我的箱子?”“你们从瑞丽来高定,经过大大小小的地方,这一路,就算是连夜赶路,起码也要个十天半月吧?之前那段时间连日大雨,你们在途中肯定有停下来休息过,甚至也住过客栈,所以,你能保证箱子一直都是
在你们的视线范围内吗?”
“……不能。”
“既然不能,也就是说,如果不是你们当中的人换走了箱子里的赌石,那就是有人趁着你们不注意的时候换走了!”
那老商客就不明白了,想了想,愁着脸,问:“可是……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啊,为什么要这么做?
还专门用石膏将人头装进去,还要趁着他们不注意的时候将东西换进箱子里,这是为什么?
他们是地地道道的生意人,跟那个叫苏巧的人更是没有一丁半点的关系!
而这也正是纪云舒的困惑所在!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如果那个有心换走赌石的人是凶手,那他/她为什么要将人头封在石膏里,然后千方百计的换进那堆赌石里带进高定呢?
就不怕罪行暴露?
可如果不是凶手,那个人又为什么费尽心思做这些?
奇怪!
纪云舒寻思了一小会,抬眸问道:“那这一路上,可有遇到过什么奇怪的事?”
“奇怪的事?”老商客仔细的想了想,实在想不出什么来。
纪云舒提醒他:“比如,有什么可疑的人曾经接近过那些箱子?或者,有没有遇到与你们同行的人?”
“都没有。”
几乎可以说什么线索都没有!
要想知道谁开过那个箱子就等于是大海捞针。
案子,真是一件比一件难。
老商客见纪云舒脸色泛愁,心也紧了几分。
他双手抓着面前的木桩,紧张道:“纪先生,是不是我说的这些都没用?”
确实没用!
跟没说一样。
纪云舒却没有直接这样说,只道:“老先生,你再继续想一想,兴许路上发生过什么,只是你当时并没有注意而已。”
“这……”
“你慢慢想,若是想到了什么,就让牢中的狱卒来告诉我就好,我要问的,暂且也只有这些。”
眼看着纪云舒要走的意思。
老商客赶紧问:“那我会不会被砍头?”
“案子还没有查明,自然不会定你的罪,你和你的伙计们若是没有杀人,自然可以安全离开。”
“先生,我信你,你可一定要帮我。”
纪云舒不好应答他的这句话。
毕竟,若你是凶手,那可不能帮!
便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就走了!
……
李成拿到了杜慕白的卷宗,便赶忙回了城司部。
一边进去,一边吩咐身边的人,“赶紧去找一趟纪先生,就说她要的东西我已经准备好了。”
小官说:“大人,纪先生去牢里了。”
他脚步一顿:“去牢里了?怎么不通知我?”
“一早就过来了,下官不敢耽误时间,就派人带着纪先生过去了,而且大人也说过,见到纪先生就等于是见到你,所以才没有去通报你,这会时间,纪先生应该……”
话还没说完——
李成就扬手打断了他:“行了,我这就去大牢。”
他才走了几步,小官就喊住了他,说:“大人且慢。”
“怎么了?”
“那个……”
“说。”
他现下可是着急的很,等着赶去大牢跟纪云舒一块审问那些商客,可没时间耽误功夫。
小官说:“纪先生一早是去了,可是那位景公子却没去,他一直坐在里面……喝茶。”
最后两个字,说的很轻。
喝茶?
这也太逗了吧?
李成脸色一僵。
小官继续道:“而且纪先生说了,让大人你别过去,她审问完就会过来。”
“那意思就是让我等着了。”
“大概是这样,让你和那位景公子先坐一会。”
坐一会?
李成无奈,抱着那份卷宗,进去了。
城司部的厅里,景容确实坐在里面喝茶。
一副悠闲自在的模样。
李成怵了怵。
他看到景容那张冰山脸就怕!
总是会没来由的胆颤!
景容见到他一来,用目光点了点自己旁边的位置,说,“坐吧。”
“好!”
李成应下,咽了咽口水,在旁边的位置上坐下,将卷宗放在了桌上。
忽然——他觉得有些不对劲啊!
第1172章 线索
意识到有些不对劲之后。
李成身子偏向景容,皱着眉头强调道,“这好像是我的地方吧?怎么感觉成了你的?”
景容没理他,反而给他倒了杯水。
“喝吧!”
操着一口主人的语气。
而李成还真就没出息的喝了。
景容看到那份放在桌上的卷宗,“拿来了?”
“当然,也不看看我是谁。”他扬了扬眉。
景容便伸手去拿,指尖刚碰到,李成的手掌就压住了那册卷宗,强调你,“这是卷宗,不能随便看。”
“案子你不想查了。”
“当然要查,但这是给纪公子看的。”
“她即是我,我即是她。”
李成,“……”
这话说的,竟一时间不知道让人该怎么接了。
景容:“我们都站在同一条船上,你需要破案,我需要找人,如果不能合作,我现在就走,那么这桩案子,你可能就要另请高明了。”
赤果果的威胁!
李成斟酌了下,看着景容那双鹰隼的眸子,竟慢慢松了手。
他不是怕景容的眼神,而是担心这男人真的一气之下中止了他们合作,到时候带着纪云舒一走,那这案子岂不是悬了?
所以该认怂的时候,还是应该认怂的。
景容见他松了手,嘴角暗暗往上一勾,将那份卷宗拿了过来。
翻阅起来。
一双剑眉却不时皱了起来。
李成看了他一眼,咳了一声,提高语调说,“我既然答应会带你们去户部查那个叫察禾的人,自然说到办到,所以,你们也不能失言,必须帮我把案子破了才行,这就叫有来有往。”
景容没理他。
继续看!
“不过,你们找那个人做什么?他对你们很重要吗?”
“……”
“你们是大临人,那个人却是高定人,你们怎么认识的?”
“……”
李成噼里啪啦的说了很多。
直到——
景容回了一句,“你能闭嘴吗?”
带着温柔而客气的语调。
却分明让人心底发寒冷。
李成则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了下。
没多久,景容看完了。
他默默合上了手中的卷宗,放到一边。
沉默不语。
李成问,“你看出什么来了?”
景容回:“卷宗写得很好。”
“我不是问这个。”
“可是我说的是这个。”
“什么?”李成听不懂他的话,“什么这个?我不是问你这份卷宗写得好不好,而是问你,你有没有看出什么不对劲的东西?”
景容看了他一眼,认真的问,“我说的很难理解吗?”
“啊?”
“就是因为这份卷宗写得好,所以,没有不对劲。”
噗——
李成觉得自己身中数箭。
“景公子,你直接说没有不对劲就行,绕这么大圈子做什么?”
“怪我?”景容冷眼横着他。
李成瞬间怂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打不过景容,也说不过景容。
除了认怂,还能干嘛?
这时——
纪云舒来了。
门口的侍卫唤了一声,“纪先生。”
厅内二人闻声看去。
李成立刻起身冲了过去,“纪先生,怎么样?”
纪云舒摇摇头:“没什么结果。”
“哦!”
“我要的卷宗呢?”
“在那!”李成指着桌上的卷宗。
纪云舒走了过去,在李成之前坐过的位置坐下,拿起卷宗看了起来。
完全没有跟景容打招呼。
景容却默默的为她倒了一杯茶。
她边喝边看。
直到看完。
和景容一样,合上卷宗后,都沉默不语。
李成问:“怎么样?有没有发现什么?”
纪云舒摇头。
“既然没有异常,那也就是说,苏巧来高定,跟杜慕白并没有关系?”
“也不一定!”纪云舒说,“或许可以说,这份卷宗写的好,所以没有异常。”
李成:“……”
突然——
一个小官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说,“大人,有发现。”
李成:“怎么了?”
“有个女人说是认识死者,现在就在门外,说跟死者是同乡。”
有发现。
“快,把她带来。”
“是。”
很快,小官便将那个女人带了进来。
女人长的很好看,就是皮肤粗糙了些,身着粗布麻衣,一直低着头。
唯唯诺诺。
她进来后,就跪到了地上,“拜见几位大人。”
纪云舒赶紧弯腰拉住她的手:“不用跪着。”
“是。”
女人的声音很轻,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
纪云舒:“你说……你认识死者?是她的同乡?”
“是。”
“你说明白些,那个叫苏巧的,究竟是什么人?”
女人抿了抿唇,“她是……”
“有什么难言之隐?”
“不瞒大人,我跟苏巧都是南申人士,自小一起长大,无父无母,一直……都是在青楼里长大的。”
青楼?
纪云舒:“你仔细说。”女人:“三年前,她突然来到高定,从此,我就跟她失去了联络。两年前,我被一位行商的老爷赎了身,带到了高定来,只是身份低微,在府上做了个清扫的丫头,后来,我也打听过有关苏巧的事,可是…
…都没有她的消息,直到这两天,我才听说……听说她死了,还听说各位大人们正在查她的身份,这才赶紧过来。”
“那你知不知道她三年前为什么要来高定?”纪云舒问。
“她来高定……是为了一个叫杜慕白的人。”
果然!
“她跟杜慕白究竟什么关系?杜慕白六年前就已经死了,为什么是为了他而来高定?”女人:“不瞒大人,杜慕白与苏巧是相好,二人情投意合,早就互许终身了,苏巧常常跟我说,她很欣赏杜慕白的才学,将来也一定要嫁给他,原本,苏巧早就赚够钱可以为自己赎身了,可是杜慕白因为家境贫寒,根本没有什么钱财支撑他来高定赶考,所以,苏巧将自己所有的钱都给了他,自己便日夜等着她高中回来,可是没多久,却传来杜慕白已经死了,苏巧哭了许久,无奈不能赎身,去不了高定,直
到三年前才为自己赎了身,她就立刻来了高定,在那之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一说完,李成惊讶。
苏巧真的是杜慕白的相好?
那他对阿姐的感情……算什么?
第1173章 方同?姜文?秉正?
女子说的话,李成不信。
立刻质问:“你说杜慕白跟苏巧早就情投意合,这话是真是假?”
女子说:“大人,民女不敢撒谎,所言句句属实。”
“你胡说!”
“大人……”女子立刻跪了下去,低着头,浑身抖颤,显然是被李成给吓到了,赶紧说,“大人若是不信的话,大可派人去南申查明,当时我们所在青楼的姑娘们都知道此事。”
李成面色难看。
在他的印象中,杜慕白是个谦谦君子,为人正直,若在家乡已经与其他女子私定终身,又岂会跟自己阿姐表明心意?
这跟登徒浪子有何区别!
纪云舒早就注意到李成有些不对劲了,只要关于杜慕白感情上的事,他就异常激动。
其中,定有什么猫腻!
便出声问道:“成世子,你句句都不信杜慕白与他人相好,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李成顿了一下,赶紧说:“我能知道什么?只是……杜慕白是我府上的门客,我从来也没有听他说过有关苏巧的事,更别说什么相好了,所以才不信。”
眼神也好,语气也罢。
都是在撒谎!
可纪云舒看了他几眼,心底有些怀疑,但是没再往下问,转而问那名女子,“你可知道苏巧是哪一天来高定的?”
女子想了想:“大概……也就是现在这个时候。”
“那她在京城可有什么亲人?”
“我与她都是孤儿,无父无母,更别提亲人。”女子哽咽几声。
“既然她来高定是为了杜慕白,那她有没有告诉你,是为了杜慕白的什么事?”“她跟我说,杜慕白是个很有才学的人,根本就不会偷盗他人的诗句,更不相信他会自杀,因为,她一直说杜慕白是个清傲的人,不管如何,都不可能自杀的。所以,她存够钱为自己赎身后,就立刻来了高
定,要查杜慕白的死究竟是怎么回事?只是没想到……她竟然死了。”女子哭得越来越离开。
眼泪不停的往下掉!
纪云舒拧着眉心,轻声琢磨着:“如果,苏巧来高定是为了查杜慕白的死因,那么,她被赵儿姑娘安顿在客栈后还时不时出去,是去哪儿?”
一旁的而景容听到了她的话,便接了话尾,说,“苏巧在京城既然没有亲人,也没有认识的人,那么她要查杜慕白的死因,必定是去找当时跟杜慕白比较相熟的人。”
提醒!
李成:“杜慕白相熟的人?你是指?”
他不明白,但是纪云舒却明白了。
她重新翻开了杜慕白的那份卷宗,看到了上面的几个人名。
“方同?姜文?秉正?”
嗯?
这不就是上次请宋止去诗会的人吗?
他们与杜慕白有什么关系?纪云舒看着景容,说,“你说得对,苏巧一定会先去找与杜慕白相熟的人!而当年杜慕白住在文舍里,就是跟这三个人住在同一间屋子,而且,也是这三个人先发现了杜慕白的尸体,所以……如果我是苏巧
的话,我想,我会先去找他们。”
景容点头,勾唇一笑。
李成恍然,立刻吩咐候在外面的侍卫,“去,赶紧去查查这几个人,现在何处?”
“是!”
侍卫奉命立刻去查。
同时,纪云舒将地上跪着的女子扶了起来。
“姑娘,你先起来。”
女子抹着眼泪,看着面前清秀的男子,说:“大人,我把我所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了,若是没有别的事,那我就先走了。”
纪云舒点头:“好。”
女子行了个礼,身子一颤一颤的走了。
过后,李成困惑:“可是苏巧如果是为了查杜慕白的死,那她为什么会死?”
景容神色平淡道:“或许……杜慕白的死确实存在蹊跷,而当时,苏巧可能查出了什么,所以凶手狠下心,将她灭口。”
“当真?”李成问。
“我说的是或许!”
“可当时各司部都彻查过,杜慕白确实是自杀死的!”
“我说的是或许!”景容又强调了一遍。
面色冷酷。
李成咽了咽口水,索性闭嘴。
三人在厅内等了一上午。直到侍卫查明回来,禀报道,“大人,已经查到了,根据礼部那边的记录,这三个人六年前确实与杜慕白同为一届的考生,而且也确实住在一起,可是当时全部落榜。三年前,三个人再次来参加考试,但还
是落了榜,而今年,三个人又都再次来高定参考,也和以前一样,还是住在文舍里。”
李成:“他们都在高定最好,免得还要到处去找。你现在立刻带人去文舍,将他们带来问话!”
“是!”
侍卫领命出去。
……
宋止今日一早也出了门,他在书局里逛了许久。因为上次对诗,赢得了薛和的那二十两银子,所以这次便将自己喜欢的书籍花钱买了下来,而走之前,他又多挑了两本,上次听方同说过,他也是因为买不起书,所以才天寒地冻的跑去书局看书,所以,
宋止想着大家都是读书人,能帮就帮,就多买了两本,给他送过去。
宋止跟书局的伙计打听了一下文舍的位置,便带着书籍去了。
一路上,他走得极慢,高定实在太大了,兜兜转转许久才找到了那间文舍。
这所专门用来接待仕子们的文舍很大,跟一般的客栈不一样,如同一间书院,但就是简陋了一些。
但是对于那些寒门仕子来说,能有个地方落脚,已经是非常好了。
宋止才到门口,脚都还没进去。
一个小门童就跑了过来,见他面生,便问:“你是谁?不是住在这的吧?”
宋止:“我确实不住在这里,我是来找人的。”
“找人?找谁?”
“方同。”
小门童跟方同很熟:“哦,是他啊!他在里面。”
“那麻烦帮我告诉他一声,就说宋止找他。”
“你还是自己进去找吧,不过进去前你得登记一下,免得到时候乱了事,这是规矩。”
“好!”宋止应下。
然后在小童递过来的册子上写了自己的名字和一些常规信息。这才得以进去。
第1174章 带错人!
宋止按照小童指的路,绕过了几个长廊,随后在经过一道小门的时候,刚迈脚进去,就跟一个人迎面相撞。
那人身材瘦弱,比宋止还弱不禁风,这一撞,整个人往后趔趄了几步。
见状,宋止立刻拉住他。
那人才站稳!
“对不住,对不住……”宋止抱歉。
那人却一把甩开他的袖子,往后退了两步。
宋止双手落空,心生尴尬。
再定眼一看。
眼前这人……不就是当时在通榆阁与自己说那番奇怪话的人吗?
“是你。”
那人闻声抬起头,与宋止四目相对。
宋止微颤!
那人的眼睛深凹忧郁,眼袋和黑眼圈都很重,仿佛一个命数将尽的病人。
看上去阴气重重。
让人不寒而栗!
那人沉沉出声:“你来这里做什么?”
宋止:“我是来找方同的。”
提及方同,那人的眼神更深了些,说:“我不是提醒过你,让你不要跟他走得太近吗?”
宋止如何也不明白,问:“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嗯……”
“让开。”男子低下头,一手扒开他。
走了。
头也不回!
宋止望着他的背影,心中思绪万千。
方同究竟与此人结了什么深仇大恨?
他甩甩脑袋,被冷风吹得发抖,便抱着双臂,跨门而入。
方同正在屋子里写东西。
“咚咚咚……”
宋止站在门口敲了几下门。
方同闻声看去,很惊讶:“方兄?你怎么来了?赶紧进来。”
“我是来找你的。”
方同立刻放下手中的笔,将他迎进去坐下,继而给他倒了杯热水:“来,先喝点热水吧。”
“多谢。”
“不用客气。”方同又将屋子里唯一一个炉子搬到宋止身边,十分热情,恨不得将自己最好的东西都拿出来招待他。
宋止在屋子里看了一圈。屋子里很干净,一共有四张床,铺得很整洁,里面有四个大柜子,四张桌子,虽然东西少,也非常简陋,但是都摆放得整整齐齐,那几个窗台上也都摆着几盆空心竹,迎着雪花开得正好,让人很舒服,这
地方,确实适合读书。
方同不好意思道,“寒舍简陋,宋兄莫见怪。”
“怎么会呢?这里比我住的地方还好。”
“宋兄若是喜欢这里,可以搬来这里住,我的床可以分你一半。”
“这怎么好意思?”
“好意思好意思,宋兄你才华横溢,若是能与你同床,这也是我的福分。”
这个……
说出来怎么这么别扭?
宋止不好意思的笑了,这话也不知道怎么接下去。
索性另起话题——
他说,“对了方兄,我今日来,是为了给你送几本书。”
“书?”
宋止将书递给他,“我看这书写得好,故而多买了两本,送来给你。”
“怎么好意思让你破费?”
“上次若不是你带我去诗会,我也没有机会赢得那二十两银子,两本书而已,费不了几个钱,只是怕方兄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方同拿起那两本书,心喜,“宋兄真的明白我,这两本书我心心念念的很久。”
“方兄你喜欢就好。”
“喜欢,当然喜欢。”方同是真的喜欢,只是银子有限,实在买不起。
刚说完——
门口就传来一声:“方同。”
进门的是姜文!
他捧着两个热气腾腾的包子进来,一边说:“给你带包子来了,你赶紧……”
突然看到屋子里有人!
语顿!
“咦?这……不是宋兄吗?”
很惊喜。
宋止立刻起身,朝他拱手:“突然前来,姜兄不要见怪。”
“不见怪,当然不见怪,来,赶紧坐。”姜文招呼他坐下,然后将自己带来的包子放在桌上,说,“宋兄,你吃过东西没有?正好我这有几个热包子,咱们一块将就着吃。”
宋止摆手:“实在客气,我已经吃过了。”
他并没有吃,只是那包子就四个,大概是方同和姜文的午饭,他怎么能吃?
姜文问:“宋兄莫不是嫌弃?”
“当然不是!”
尴尬!
方同赶紧说:“姜文,宋兄又不是嫌贫爱富的人,看你说的。”
“是是是!”姜文笑了下,忽然注意到桌上的书,拿起来一看,“这不是我们之前看上的那两本吗?”
方同:“这是宋兄送的。”
宋止听到后,立刻将自己买的那两本也拿了出来,递过去:“其实,我也给你买了两本。”
姜文很是开心,接了过来。
“宋公子,你人也太好了。”
“没有没有。”
笑笑。
突然——
外头传来一阵仓促的脚步声。
一行侍卫冲到了门口。
吓得屋子里的人全部起身。
“这……”
百姓见到官,都会怕!
领头的侍卫问:“谁是方同?”
方同不明所以,但还是应声:“是。”
“谁是姜文?”
“我。”姜文应声。
那侍卫压根就不问宋止,只说:“那你就是秉正吧?”
“我?”宋止懵。
我不是啊!
侍卫吩咐身边的侍卫:“全部带回去。”
“是。”
几个侍卫便拉着他们三个出了门。
宋止一脸懵逼,说,“各位官爷,我不是……”秉正。
话还没说完,侍卫就说,“行了,赶紧走,等会有你说的。”
“我……”
“别耽误时间了,大人等着你们。”
于是——
宋止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被带走了。
很快,三人被带到了城司部。
“大人,那三个人都带来了。”
纪云舒和景容一看,发现宋止也在其中。
这……
“宋公子,你怎么在这?”
宋止叹气,“纪公子,景公子,原来你们也在这啊。”
“这是怎么回事?”
“这几位官差大哥弄错了,以为我是秉正,就带我过来了。”
这大乌龙!
实在搞笑。
李成立刻责怪那几个侍卫,“你们都是怎么办事了,一帮废物。”
“大人赎罪。”
“还不赶紧去把秉正找来!”
“是!”
侍卫又赶紧去了。
随即,李成看着另外被带来的两个人,问,“你们谁是方同?谁是姜文?”
方同,“回大人,我是方同。”
姜文,“我是姜文。”“你们认不认识杜慕白?”
第1175章 请客吃饭
方同和姜文显然是认识杜慕白的。
二人脸上闪过一丝心虚,稍纵即逝!
迟迟没有等来二人回答,李成急了:“本官问你们话,怎么哑巴了?”
李成的话永远都是这么雷人!
方同赶紧说:“认识,当年我们跟他是一届考生,也住在一起。”
二人都老实回答。
李成也立刻点入正题,问:“那你们认不认识一个叫苏巧的女子?就是这次石头案的死者。”
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二人面面相觑。
继而摇头。
“回大人,我们不认识这个人。”
“你们跟杜慕白住在一起,难道他就没有提起过这个人吗?”
“我们不敢隐瞒大人,真的没有,而且……”
“而且什么?”
“我们跟杜慕白只是住在一起,对他个人的事情都不清楚。”
杜慕白才华横溢,有南申才子之称!
如此有才学的人,岂会跟他们“苟同”?再说,杜慕白当年得到了平阳侯的赏识,去做了门生,他们却因为没有门路,连个当官的都不认识,更没有资格做入官门,在与杜慕白的距离自然又拉开了!
虽都是出身贫寒,但到底是有别的!
李成没从他们身上问出什么来。
姜文却问:“大人,不知道那个叫苏巧的人,她和杜慕白是什么关系?”
“这个你就不用问了。”
“是。”
闭嘴。
纪云舒上前,继续问,“其实还有一桩案子想问你们。”
嗯?
方同和姜文似乎隐约察觉出了什么。
默然不语。
等着被问。
纪云舒问:“当年杜慕白之所以会自杀,根据卷宗上记录,是因为他偷盗诗词,所以才会被取消门生资格,因此深受打击,才会选择了自杀,我想知道,他究竟盗取了谁的诗?”
卷宗上并没有记录这些!
方同:“他……”
“你就算不说,我们也能查到。”
“他盗的是秉正的诗。”姜文说。
秉正,就是那个还没带来的人!
李成立刻冲着门口站着的侍卫催促:“还不赶紧去把秉正带来。”
“是!”
侍卫立刻去催促了。
在这期间,方同和姜文的心一直都是紧绷着的,缩在一边,似乎很害怕什么?
宋止被稀里糊涂的带了过来,到现在还没有整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便轻声的问纪云舒:“纪公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都说跟书生说话很费劲,就是纪云舒这么有耐心的人也受不,只说:“宋公子, 这件事与你无关,其实你可以先回去了。”
“我……还是等等吧。”他指着方同,“我跟他们认识。”
对哦!
纪云舒差点就忘了宋止是和他们一块被带来的。
便问:“你是怎么跟他们认识的?”
“上次去书局看书的时候,认识了方兄,后来方兄带着我去了一个诗会,又认识了姜兄,我们一起聊了会天,对了,差点忘了告诉纪公子你了,当时,我还赢了二十两银子。”
噗——
看你那小样,得了二十两就跟得了一栋房子似的。
纪云舒本不想多问,偏偏又鬼使神差的问了句:“你赢了二十两银子?该不会是跟谁赌博了吧?”
“不不不,纪公子你误会了,我怎么会赌博呢?考试临近,我看书都来不及。”
“那……”“当时有位公子作了首诗,说是谁要是能对出来,就可以赢得二十两银子,刚巧那句诗我能对出来,所以就赢了银子,本想回去将这消息告诉你们,但是当时回去太晚了,一时就给忘了,这样吧,等会,我
请你和景公子一起去吃顿饭,当是感谢你们这一路上对我的照顾。”
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堆!
纪云舒出于礼貌,又不好打断,就一直听着。
然后说:“那二十两银子,宋公子你还是自己拿着吧,你快要考试了,必定会有很多地方需要用到钱,就不要破费了!”
“没事,请客吃饭要不了多少钱!”
“……”纪云舒。
二人“窃窃私语”,引来了景容的注意。
但他也没有做什么,就是坐在那儿静静的看着。
倒不是醋坛子打翻了,就是看着。
没错,就是看着!
而已!
纪云舒也不再继续跟宋止磨嘴皮子,笑而不语。
一旁的李成却心思沉重。他以为石头案就是石头案,哪里晓得还牵扯上了杜慕白,牵扯就牵扯,怎么还牵扯出杜慕白跟苏巧是相好的关系来?他已经可以想象到,等事情一旦传开,自己阿姐必定十分失望,她爱着的男人,欣赏的
才子,与她山盟海誓的谦谦君子,怎么转眼间就成了与别人私定终身的人了?
连李成一个男人都接受不了。
更何况是自己是李文姝。
一想到这里,他就忧心忡忡。
不知道到时候该怎么出声安慰?
正在他发愁的时候——
纪云舒忽然走到了方同的面前。
与他目光相碰。
方同往后退了一步:“大人?”
纪云舒问:“杜慕白自杀,是你们先发现的吗?”
“……嗯。”
“当时你们看到的时候,杜慕白是个什么样子?屋子里z的情况又是如何的?”
“杜慕白的样子?屋子里的情况?”他重复着纪云舒的话。
“对!”
方同和姜文再次互相看了一眼,当年二人作为证人,已经将自己看到的全都说了一遍,现在又被问起,似乎有些不大记得了。
便直言道:“大人,事情都过去六年了,有些细节我不记得了,而且当时实在是吓坏了,现在一想,都让人毛骨悚然。”
“那就说你记得的。”
“可是……当初我们把看到的,知道的都跟官府的人说了,刑部那边应该有记录,大人看上面的记录不是更加详细吗?”
确实,杜慕白的卷宗上是有记录,而且记录的很完美,字迹干净,行云流水。
是一份完美的卷宗。
但是,纪云舒当年身为提点刑狱司,写过很多卷宗,知道很多细节都会优化!
不会记录得太详细。
所以——她说:“记录上确实是有,但是有些东西记录的不是很详细,所以我想问问你们。”
第1176章 绳子有些高,我们够不着
方同便慢慢回想起来。说:“当年,杜慕白因为被取消了门生的资格,所以那几天,他一直都不开心,每天都待在屋子里不出去,而且他那几天还摔了一跤,脚踝受伤,走路不方便,就只能一直在屋子里休息看书,那个时候,我们并没有觉得他有什么轻生的念头!有一天,也就是他死的那天,也是下雪天,一大早他就出去了,当时我就跟姜文还有秉正,我们三个一起去逛了书局,书局的老板可以为我们作证,我们是待到晚上才回去的,一推开门就看到杜慕白在屋子里上吊死了,我们吓惨了,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他从上面放了下来。随后就报了官,官差来检查了一遍,屋子里并没有打动过痕迹,而且仵作验尸,杜慕白确实是自
杀的,没有异常。”
纪云舒很认真的听完了这番话,眉头紧锁,问:“为什么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人放下来?”
“因为绳子有些高,我们够不着!”
哦!
“那他在自杀的前几天有没有什么预兆,比如,说了什么奇怪的话?”
“不瞒大人,杜慕白因为偷了秉正的诗,本就自愧不如,加上又是一个屋子里的,所以他那几天根本就没有与我们说过话。”
也难怪。
杜慕白是个才子,因为才学而得到了平阳侯的赏识,如此一个人物,因为偷盗的事情而名誉受损,就算再如何厚脸皮,也不好意思再与大家其乐融融,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过。
而杜慕白被取消门生资格后的,也无处可去的,只能继续在文舍里。
纪云舒心思微沉。
琢磨着方同这番话。
希望能找出些什么线索来!
而这个时候,秉正被人被带来了。
他身子瘦弱,走路很慢!
身上单薄的衣服根本不足以抵挡外面那瑟瑟的冷风。
他佝偻着背,将双手都插进了衣袖中,一点仕子的气质都没有!
侍卫将他带了进来:“大人,他就是秉正,这次不会错了。”
刻意强调。
可不能再闹乌龙了,不然这前前后后得耽误多长时间啊!
秉正一进来,谁也不看,一直低着头。
宋止看到他,惊:“是你?”
哎哎哎!你怎么又认识。
真是“见多识广”啊!
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他。
宋止赶紧解释:“我与秉公子见过两面,说了些话。”
一听他这么说,方同和姜文脸色大变。
十分紧张!
仿佛做了什么亏心事的样子。
二人暗暗互相扯了扯衣服。
而这一幕,都被纪云舒看在了眼里,她敢确定,这两人肯定有鬼,也肯定有什么事情瞒着不说。
但若是就这样直接问的话,他们必定不会说出来。
而对于刚才宋止的话,秉正却无动于衷,他抬头看了一眼宋止,然后说:“我不认识你。”
什么?
怎么就不认识了?
宋止心里难受,赶紧说:“是我,我们见过的。”
“我没见过你。”
“……”宋止怎么也想不明白了,提醒道,“之前在诗会上,我们见过,就在今天,我去文舍找方兄,也碰到了你,记得吗?”
他要将秉正的回忆找出来。
必须相认!
咱们明明就认识。
秉正冷笑一声,双手往袖子里缩得更深了一些,他说:“公子莫要随便认人。”
完全一副不认识宋止的感觉。
宋止凌乱了,难道有个人跟他长得一模一样不成?可是明明连语气都是一样的,这就是同一个人。
他正打算开口再说些什么的时候——
李成出声打断了他:“够了,你这书呆子也太奇怪了,怎么谁你都认识?别人都说了不认识你,你还一个劲的往前贴。”
宋止尴尬,才想起来还要办正经事。
便往后退了两步。
满脸歉意道:“实在是对不住了,我刚才失礼了。”
不再说话。
这段小插曲过后,纪云舒便走到秉正面前,说:“秉公子,你不用紧张,找你来不是你犯了什么罪行,而是想问问清楚,有关当年杜慕白偷盗你诗的事情。”
秉正很淡定。
似乎早就已经猜到了。
“大人问吧。”声音很沉。
犹如是从深渊里发出来的一般。
纪云舒问:“人人都知道,杜慕白是个才子,他的诗句文章,都是一流,可为什么会偷盗你的诗呢?”
“大人这是不信我?”
“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了解清楚罢了。”纪云舒说。
秉正却抬起头来,看了一眼依旧紧张的方同和姜文,说:“当年一事,他们可以作证,是他们亲眼见我写的那首诗。”
方同和姜文一下就成了焦点。
二人怵了一下。
咽了咽口水。
“是,我们是亲眼看到秉正写了那首诗,是杜慕白偷了去。”
声音在颤抖。
而一直没出声的景容忽然开了口:“若事实如此,你二人何故这么紧张?”
“我们……”
“该不会这其中还另有乾坤吧?”景容的声音不高不低,听上去也十分的平淡。
但是听得方同和姜文脸色难看,心虚之感一览无余。
但是相比姜文,方同稍微淡定一些,他赶紧说:“我们没有隐瞒什么!事实就是这样,那诗确实就是秉正所写,因为杜慕白人都已经死了,所以现在提起这件事来,难免有些害怕,毕竟,亡灵不可触犯。”
这理由,勉强可以吧。
景容笑了一下,完全不信。
他见过的人,比他们吃的盐还多,是人是鬼,到底也能看得一些。
但没有证据,自然不好追问。
而他嘴角上的笑,却笑得方同二人不敢与他直视,立刻将目光挪开了。
接着,方同又加了一句:“此事,秉正最清楚,毕竟杜慕白是偷盗了他的诗。”
将整件事,又原封不动的丢还给了秉正。
在众人的注视下——
秉正忽然念了一首诗。
“四月絮飞扬,旧人闻湖前,兰竹斗春雨,小桥有江南。”
嗯?
念完后——
秉正说:“这就是我的诗。”
四月絮飞扬,旧人闻湖前,兰竹斗春雨,小桥有江南。很有意境!
第1177章 破绽
秉正说:“当年杜慕白就是偷了我这首诗。”
他的情绪和语气都很平淡,仿佛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毫无干系的事情!
这首诗的确写的很美!
四月飞絮,是在南方,兰竹也是在江南。
小桥江南,美不胜收!
纪云舒上下打量了他几眼,问:“秉公子是南方人?”
“不是,我是北方人。”
“这首诗中所写,都是讲江南的景貌。”
秉正淡淡的说:“我去过,所以见过,故而有了这首诗。”
“江南兰竹,名字真美?”纪云舒说。
“当然,竹心可空,高风亮节!名字,当然美。”
“哦。”纪云舒对于他的回答,脸色当即闪过一丝笑意,脚步往前迈进一步,眼里带着精明睿智的光泽,继续问,“那么,不知道秉公子可有吃过一种食物,叫寸芝。”
“没听说过,只知道南方四月的飞絮很厉害,去的那年身上和脸上都染了红疹,所以就只逗留了几天,便走了。”
“这样啊!”纪云舒如此说。
旁人听了,根本不明白纪云舒为什么突然会问秉正有没有吃过寸芝?
这跟吃的怎么惹上了!
但一旁的景容却看得明明白白,
他很清楚纪云舒意欲何为。
暗暗一笑。
笑自己的女人实在太聪明。
更笑秉正漏出了破绽,还全然不知。
然而——
他和纪云舒都没有说出来。
纪云舒又笑笑,点入正题:“诗的事就问到这里,其实找秉公子来,是想问问你,你可认识一个叫苏巧的姑娘?”
“不认识!”他几乎想都不想就说了出来。
好像真的不认识似的。纪云舒在他面前走了两步:“这个叫苏巧的人,就是此次石头案的死者,她跟杜慕白一样,都是南申人士。杜慕白死后的第三年,她来到了高定,想查杜慕白是否是真的自杀而死,可她若是想查,必定要找
与杜慕白最近的人,所以,才将你们请到这来。倘若,当年苏巧真的找过你们,而你们有所隐瞒的话,到时候彻查清楚,你们便要为自己今天说的话负责!”
带着提醒的语气。
方同一听,赶紧说:“这件事,当年已经查明了,而且杜慕白自己都百口莫辩,岂会有假。”
姜文接话:“是啊!都已经查清楚了。”
但——
秉正却笑了一下,沉声道:“就算是假的,人都已经死了,若是欠,那也是下辈子去还的事了。”
这话让人模棱两可。
因为实在问不出什么来,李成就让他们离开了。
秉正离开之前,意味深长的看了纪云舒一眼。
案子仿佛断了线。
再次无从查起。
但纪云舒却心里有了盘算,她与李成说:“成世子,这份卷宗我想再研究一晚,明天一早,我再归还。”
“当然可以,你看多久都行。”
李成就差将自己给她了。
“还有,我想要成世子给我一块城司部的令牌,方便我办事。”
“没问题!”
李成立马掏出自己随身的令牌,给了她。
原因都不问。
因为,他信她。
回去的马车上,景容纪云舒和宋止同乘。
纪云舒默不作声,在想什么事情。
宋止大气不出,生怕惊扰了什么。
倒是景容,他咳了一声:“宋公子。”
宋止立刻应:“在。”
“刚才秉正念的那首诗,你可记下了?”
宋止说:“如此美的诗,当然记得。”他酝酿了情绪,饱含感情的念了出来,“四月絮飞扬,旧人闻湖前,兰竹斗春雨,小桥有江南。光是几个词,就已足够将江南的风貌展现出来。”
“那你可知道,江南有一种食物,叫寸芝。”
“这个……好像没有听过。”
“可有去过江南?”
“没有。”
“那你又知不知道,江南四月的飞絮在什么地方才有?”
“愿闻其详。”
景容没有说破,只是道了一句:“或许你明天就知道了。”
卖关子!宋止也没有问下去,反而说:“对了,我今天去了专门安排今科仕子们居住的文舍,里面很大,也很干净,我在想,若是今年我不能考上的话,三年后我就住去文舍,而且外人进去都是要登记的,十分安全
。”
景容:“你如此有才学,定不会落榜。”
“你是不知道,那天我去诗会,见识了很多才子,尤其一个叫薛和的,都说他三甲人选。”
“三甲就是定去其一,还有其二!你定成!”
“景公子对我有这么高的期望,我定会加油。”
笑了笑。
一路上,纪云舒都没有说话!
回到宅子后,纪云舒坐在屋子里一直看那份写的十分完美的卷宗。
这一看,就看到了晚上。
她突然合上了卷宗,起身出了门。
门外,景容等着她。
“你怎么在这?”
“我一直就在外面?”他说,“走吧。”
“你知道我要去哪儿?”纪云舒微惊。
景容勾唇笑了一下:“你心里想什么,我岂会不知道?”
他知道的清清楚楚。
纪云舒笑了下,“那我们走吧,别耽误时间。”
“你就想这样去?”
“嗯?”
景容进屋,从里面取出了一件披风,为她披上。
裹得严严实实。
这一幕都被白音看到,他坐在远处,没有过去打扰,只是隔着距离说:“不管你们去哪儿,我跟你们一块去,免得我在这里担心。”
景容和纪云舒互看一眼。
于是,三人一起出了门。
没多久,就到了文舍。
那些仕子们基本上都在屋子里学习,整个文舍显得冷冷清清的。
三人刚到门口,就被守门的门童拦住。
“你们是?”
纪云舒拿出了从李成那里要来的令牌,“衙门的。”
“原来是几个大人啊!”小童的态度变的很好,“不知大人这么晚来是为了?”
“为了查案。”
“查案?”
“就是当年杜慕白的那桩案子。”
小童浑身一个激灵,赶紧说:“我这就去里面通报一声。”
“不用了,你带着我们进去就行。”
“这……”
“衙门办事,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
原来这样。于是,小童便悄悄领着他们进去了。
第1178章 揭穿谎言
去往出事那间屋子的路上,纪云舒问那个小童。
“对了,当年那天,你可见过杜慕白?”
“见过!”
“什么时候?”
“早上见过一回,晚上见过一回。”
“见到他的时候是什么情况?”
小童:“早上杜慕白就出去了,晚上回来却失魂落魄的。”
“如何的失魂落魄?”
小童便回忆道:“早上,杜慕白好像要去什么地方,好像很着急,但是走的很慢!晚上回来的时候,低着头,一副沮丧的样子,我喊他,他也不应我,一个劲的往前走,走得很着急。”
纪云舒“哦”了一声。
小童带着他们到了杜慕白自杀的那间屋子。
“自从这里出了事情之后,就封锁了,已经六年没人进去了。”
“打开。”
“啊?”
“衙门办事。”
“是。”
小童掏出钥匙,将门打开。
六年没有进去,门在打开的那一刹那,从里面扑出来一阵难闻的气味。
几人不由的捂住了鼻子。
直到里面的气味渐渐散去后,才进门。
小童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盏油灯和一盏灯笼。
将油灯递给了纪云舒。
纪云舒接来,走了进去。
屋子里六年都没有住人,十分陈旧,到处都是蜘蛛网。
而里面的摆设和之前方同屋子里的摆设是一样的。
但是有一张桌子却横在中间。
小童说:“这张桌子就是当年杜慕白踩着上吊的。”
原封不动的放着。
房梁上的上吊绳已经取了下来。
纪云舒将油灯靠近那张桌子,然后在周围转了转。
时不时的打量头顶!
却一直没说话。
只是眉头紧皱!
景容和白音站在一边,没有打扰。
而小童正准备出声问些什么,被景容及时制止。
示意他不要出声,静静等着就好……
那晚,纪云舒在屋子里看了很久,原本紧皱的眉心在出来的时候舒展了几分。
说了一句:“明日得真相!”
第二天。
纪云舒和景容、白音就去了城司部,她归还了那本卷宗,又与李成说:“成世子,麻烦你将方同、姜文和秉正带来。”
嗯?
李成不明。
“昨天不是已经问过话了吗?”
“带他们来就知道了。”
神神秘秘的。
李成也只好命人将他们带来。
很快,三人再次被带了过来。
一一压到了司部公堂内。
李成坐在正位上,那些老官员和景容等人就坐在两侧。
纷纷盯着中间被带来的方同三人。
方同和姜文还是昨天那副心虚的样子,他们问:“不知……大人找我们是为了什么?”
李成看向纪云舒,因为他也不知道。
纪云舒起身,径直的走到秉正面前。
秉正此刻依旧低着头。
“秉公子,你还记不记得我昨天问过你什么?”
秉正不做声!“我问你,可有吃过寸芝,你说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对吗?”纪云舒嘴角含着淡淡的笑,继续说,“那我来告诉你,我所说的寸芝,其实就是江南有名的翠花糕。可是翠花糕却被江南本土的人称之为兰竹,也就是你诗中所写的那个兰竹!而不是秉公子你口中说的那高风亮节的竹。并且江南一带,从未有过叫兰竹的竹子!可见,秉公子你根本就没有去过江南,你若是去过,就不会不知道兰芝就是翠花糕,翠
花糕就是兰竹,而非你所说的竹子。”
呃!
众人诧异。
纷纷盯着秉正。
他还是十分淡定,低着头,将脸深深的埋下。
纪云舒:“还有,你说你四月飞絮导致全身起了红疹,根本是在撒谎!因为江南根本就没有飞絮,而是在江南附近的南申,也就是杜慕白的家乡。”
秉正笑了。
仿佛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
六年了,他在心里将这个结埋了六年。
每每晚上,都愧疚难当。
他缓缓抬起头,看着面前清秀的纪先生,“你跟别人不一样。”
嗯?
“当年礼部的人彻查杜慕白偷盗我诗句的事,都没能从诗中看出什么来,可是你不一样,你很聪明,看得比谁都清楚。”
言外之意。
他承认自己冤枉了杜慕白。
李成立刻质问:“所以,杜慕白根本就没有盗用你的诗,那首诗,是他自己写的。”
“没错!杜慕白是我见过的最有才华的人,他写的诗,我很喜欢。四月絮飞扬,旧人闻湖前,兰竹斗春雨,小桥有江南,我若是能写出这样的诗来,那该多好。”
说完,他笑了!
李成:“秉正,你为什么要说他偷盗你的诗。”
“重要吗?”
“本官要知道实情。”
“他有才华,我心生嫉妒。”他言简意赅。
嫉妒!
简直让人成魔。
李成怒视着他,袖子一挥:“秉正,你污蔑杜慕白,说他盗用你的诗,害得他被取消门生资格,因此自杀,你知不知道,你简直无恶不赦!本王能砍了你的脑袋。”
怒火冲天!
转而质问站在一旁哆嗦的方同和姜文:“还有你们两个,竟然敢为秉正做假证,害得杜慕白背上那样的罪名,你们两个,也死不足惜。”
方同和姜文吓得满头大汗。
然后——
“咚!”的一声跪了下来。
双双伏地。
怪不得昨天二人会那么心虚。
方同到底是个聪明人,他说:“大人饶命,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当时秉正说那首诗是他写的,我们见他老实,一定不会撒谎,所以才帮他作证,大人明鉴啊的!”
“还敢推卸责任。”
“我们不敢,确实是秉正让我们帮他作证的,当时杜慕白身为平阳侯府的门生,背后有平阳侯撑腰,我们见秉正可怜,所以才答应帮他作证。”
李成问秉正:“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
秉正笑了一下,完全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已经走到了今天这样地步,他没有任何退路。
说:“是,是我恳求他们帮我作证,大人要问罪,就问罪吧,就是死,我也心甘情愿,若不是因为我,杜慕白也不会被取消门生资格,他也不会自杀而死,我这条命,是他的,如今,也应该还了。”
突然——
纪云舒出声:“他的死,跟你没有关系。”
什么?
秉正苦笑:“纪先生,事到如今,你又何必宽慰我?我虽不是亲手杀了他,可是,是我间接的害死了他,我是个罪人。”
“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说,其实杜慕白根本不会因为你污蔑他偷盗你的诗,而羞愧难当的选择自杀!因为……他是被杀!”
司部衙门内全场哗然。各个惊讶不已。
第1179章 两桩案子,合并成一桩
就在大家还震惊在纪云舒这番话的时候,李成就出声问道:“你说……杜慕白是被杀的?是真是假?”
纪云舒认真肯定:“杜慕白确实是却杀的!”
“为什么这么说?”
“那就需要大家跟我去个地方了,到了那里,我自然可以证明我刚才的话。”
李成:“去哪儿?”
“杜慕白出事的那间屋子。”
文舍!
命案现场!
李成愣了一下,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
跪在地上的方同、姜文、秉正面色困惑不已!
而那些官员们也开始议论纷纷。
毕竟,一旦牵扯到了六年前杜慕白的案子,那么整个事情就不简单了。到时候,当年涉及这桩案子的礼部和刑部首当被推到前面,杜慕白若真不是自杀,而是被杀,那么,会有很多人受到牵连。
那些曾经参与过案件的城司部老官们也会受到牵连。
以至他们现在直冒冷汗!一人老官在议论完之后就站了出来,他质疑纪云舒的话:“纪先生,我们现在要查的,是苏巧的案子,可是你查来查去,都是在查杜慕白的案子!纪先生可知道这案子牵扯的有多大?又牵扯到多少人?若只
是因为你的一面之词就要我城司部上下陪着你去查,一旦案子没有蹊跷,到时候上面追究起来,受责的,是我们,不是你!”
说到底,纪云舒不是城司部的人,更不是官府的人。
上面追究下来,她可以全身而退,但是这些跟着她一起查案的官员们可就惨了。
必定各个都要被拉到台面上问罪。
所以,老官的担心不是没有多余的。
纪云舒自然不会拉他们下水!她与那老官解释道:“大人,我知道有些事情确实牵扯甚广,也知道这是苏巧的案子,可是,如今苏巧和杜慕白牵扯到了一块,那么这两桩案子就有了一定的共通性。大人想想看,当年苏巧正是因为不信杜慕白会自杀,所以才来高定查明情况。我想……她或许是知道了些什么?或者是查到了什么?凶手知道后,就将她残忍杀害,当然,至于杀害苏巧的凶手是不是和杀害杜慕白的凶手为同一个还需要再查,所
以,这两桩案子不分哪一桩,都要一起查。”
态度坚决。
老官哽了一下,不知道说什么?
半响,张了张嘴:“那如果杜慕白就是自杀,不是被杀呢?”
“我既说的出他是被杀,当然拿得出证据来,所以,我才想让各位跟我去一趟杜慕白上吊的那间屋子,等到了现场,我就可以证明我所说的话。”
“你虽然这样说……”老官的话还没有说完。
李成接了话:“好了,什么都不用说了,本官相信纪公子,一旦有后果,本官一力承担。”
从没有觉得李成如此帅气!
官员上前:“大人,此事不是儿戏,如果要查,一定要先呈报上去。”
“别跟本官说这些有的没的,总之,本官坚持站在纪公子这边,她既然说杜慕白是被杀的,本官就相信她一定拿得出证据来。”
“大人”!
“闭嘴。”李成呵斥,转向纪云舒,“纪公子,你断案的能力我是知道的,现在,我们就跟着你去现场。”
纪云舒:“好。”
李成不顾那些官员们的反对,一定要去查杜慕白的案子。
毕竟,杜慕白是自己阿姐爱过的人。
他一定要弄清楚。
而那些官员们最后也都只能认了!
反正跟着巡逻大队队长走。
出了事,让他担着!
而在去往文舍之前,纪云舒走到了跪在地上的方同、姜文和秉正面前。
非常认真的说:“你们冤枉杜慕白偷盗诗的事暂且搁置一边,我需要你们跟我一起去文舍,因为当年,是你们三个人先看到的杜慕白。”
“……”
“到了现场,也需要你们帮忙!”
“是……”方同语气颤抖。
另外两个也都无声答应。
很快,李成就带着几个老官和几个侍卫,跟纪云舒等人去了。
去之前,李成也提前派人去了文舍,通知了文舍的负责人。
负责人是礼部的一位外官箫和官。
他一听,愣了很久。
然后问前来通报的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会说杜慕白是被杀的?当年不是都已经查清楚了吗?”
来人说:“不知道,是城司部此次请来的一位先生说的,说杜慕白是被杀。”
“你说的,是那个能画骨的先生?”
“是!”
“可是杜慕白的案子,怎么跟她扯上了。”
来人细细回答:“据说,城司部负责的石头案的那个死者跟杜慕白有关,所以李大人说,现在两桩案子,要合并成一桩案子!”
“胡闹!”萧和官脸色大变。
两桩案子合并成一桩本就已经让人十分震惊了,何况其中一桩案子,还是六年前刑部已经结案的案子。
来人不敢作声。
萧和官缓了许久,然后问;“城司部的人还有多久来?”
“快了。”
“你先去一趟平阳侯府,将这件事告诉平阳侯,我这边先拦一拦,等侯爷做主,侯爷若是同意成世子的决定,我也无话可说了。”
“是!”
得了吩咐,来人赶紧去了。
没过多久,李成等人就来了。
萧和官站在门口,脸色依旧难看,看着李成,说:“成世子。”
李成不认识这个人,但是知道有个礼部的外官负责着文舍。
他说:“你就是那位萧大人吧?”
“正是。”
“我已经派人先来通知过了,你应该知道吧?”
萧和官沉了口气,说:“知道,成世子你是想查杜慕白的案子。”
“没错,现在我要带人去当年出事的那间屋子里查。”
“这件事情……”
“很为难?”
“当然不是,只是成世子,你要查杜慕白的案子,是不是也要先得到刑部的首肯?若是没有刑部的同意,案子是不能翻案的。”萧和官非常明确的告诉他。
李成可不管这一套,他有些急了,甩甩衣袖:“怎么人人都跟我说这些?难道要查一桩案子就这么难吗?”“这是规矩!”
第1180章 拖延政策
“这是规矩!”
这已经不是李成第一次听到“规矩”二字了。
耳朵感觉都要磨出茧了。
“什么规矩不规矩的!反正,我人都已经来了,不查也得查,你赶紧让开,不要耽误我时间。”李成完全不客气。
非查不可。
萧和官到底是在官场上待了这么多年的人。
面对李成,他还是可以轻松应付的。
便说:“成世子,我还是刚才的意思,想来文舍查案子没有问题,但是必须要有刑部同意,若是同意,你就是带多少人来,我也会让你们大大方方的进去查案,但是现在不行。”
“我现在已经带人来了,就没有回去的道理。”
“成世还是先去一趟刑部吧。”
“你……”
“总之,没有上面同意,我是不会让你们进去。”
执拗!
萧和官的态度十分坚决。
这让李成气得眼睛直瞪。
“你这人真是比刑部那位重大人还难缠。”
之前他去刑部取杜慕白的卷宗,也是被重大人几句话给拒绝了,当时就气的不行,现在遇到一个比重大人还厉害的人,说的话规规矩矩,让人钻不了空子。
而且更加讨厌!
萧和官面不改色,继续说:“今天不管换做任何人,都会跟我一样拦住成世子,所以,希望成世子不要让我为难,还是请回吧。”
所以,绝对不会退步。
一步都不行。
就在李成完全没有办法的时候——
他的身后走出来一个人。
纪云舒身着素雅的男装,面色平静。
她朝萧和官拱了拱手。
萧和官看到她的时候,微惊。
上下打量着他。
然后,问:“你就是纪先生?”
他没有见过那位传说中摸骨画像的纪先生。
纪云舒:“是。”
“久仰大名。”
真是客气。
纪云舒直接说:“大人,其实今日要来文舍查杜慕白案子的人,是我的意思。”
你?
“纪先生, 你不是官府的人。”萧和官提醒她。纪云舒十分淡定,说:“我确实不是官府的人,也不是城司部的人,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百姓,但是大人,你一口一个不让我们进去查,是因为我们有有得到刑部的同意,若是刑部同意了翻案,我们才能进
去,可是大人似乎忽略了一个点。”
“什么?”
“翻案,是不是需要证据?”
“那是当然的。”“既然需要证据才能翻案,那你不让我进去查,我们又哪里来证据去刑部翻案呢?如今能证明杜慕白被杀的证据就在里面,难道大人也要拦着?还有,此次城门口的石头案的死者与杜慕白有关,这两桩案子
看似没有任何挂钩,但暗中牵连,就算我们不是为了杜慕白而进去,但是为了石头案也是一定要进去查的。 大人若是阻拦,岂不是妨碍城司部办事?这个罪名……似乎有点大,大人可担当的起?”
呃!
连连几个问题砸得萧和官完全愣住了。
李成在她身侧,扭头看着她。
一脸迷弟的样子。
眼巴巴的看着。
崇拜的要死。
心想:还是纪公子有办法。
而就在萧和官愣住的时候——
一直默默站在后面的景容和白音看着前面的纪云舒。
二人眼睛里都带着光!
白音笑了一下,然后靠近景容,轻声说了句:“不得不说,云舒很有魅力。”
景容勾唇一笑,望着自己女人的背影,说:“这就是我爱的人!”
非常坚定!
非常骄傲。
白音吃了一把狗粮!
萧和官虽然压住了李成,却被纪云舒刚才的话压住了。
他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顿了一会,才说:“纪先生,你……”
“怎么?难道大人不认同吗?”
“当然不是。”
“既然不是,那就请大人行个方便,让我们进去验证一遍,就可以知道杜慕白究竟是自杀?还是被杀的。”
“……”
“大人一直在说规矩流程,那咱们就按照流程来走,只要有证据证明了杜慕白是被杀,到时候按照流程走,不是就合乎规矩了吗?”纪云舒说。
关于流程,纪云舒可是清楚的很!
她做过提点刑狱司,比在场任何一个人都有资格说规矩流程。
也就在萧和官哑口无言的时候,李成赶紧说:“该说的都已经说了,现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我们要进去查案,要是耽误了,就是妨碍官府办事。”
罪名大的很!
萧和官面色难看。
感觉自己遇到了强敌。
咽了咽口水。
他无奈的说:“好,我可以让你们进去,不过……”
“不过什么?”
“还要再等等,毕竟这里是文舍,里面住的都是前来考试的学子们,若是惊动了什么,恐怕到时候就影响不好了。”
“那你想怎么样?”李成带着质问的语气。
又有几分挑衅。
一副“你敢不让我进去,我就杀了你”的表情。
萧和官可不敢真的惹怒这个祖宗,要是将文舍给砸了,那还了得,一切,就等先通知了平阳侯之后再做决定。
所以现在,他要尽可能的拖延时间,拖延到平阳侯下达命令的时候。
他说;“我要先跟文舍里的学子们说一下,免得影响。”
“那要多久?”
“这个就难说了,文舍里有很多学子。”
李成:“你是不是故意不让我进去。”
“成世子,我答应让你们进去,但这里毕竟是文舍,是读书少人住的地方,不管怎样,都要先打点好。”
“你……”李成急了。
纪云舒立刻拦住了他,说:“好,那我们就先进去大厅等着,等大人你打点完,我们再过去。”
“好!”
纪云舒不傻。
其实,他知道那萧和官必定是在谋划什么,或许,是在通知什么人。
她也想看看,究竟通知是谁!
李成便带着人一一进去,在厅里坐着。
萧和官命人倒了茶水,又搬来了烤火的炉子。
随即悄悄离开,问自己身边的人:“怎么样?到底有没有通知到平阳侯?”
那人说:“还不知道。”
“这样等下去不行,你再去一趟。”
“是!”于是,那人也匆匆忙忙的去了。
第1181章 等候
萧和官在后面忙着通知平阳侯。
想等待侯爷的命令,看看到底要不要管他那霸王小儿子。
是同意查?
还是不同意查?
又一边悄悄把看守文舍的门童给喊了来。
盘问道,“昨天,是不是有什么人来过?”
小童点头,“有!”
“谁?”
“就是刚才进去的几个。”
“哪几个?”
“成世子带来的那个……摸骨画像的纪先生,还有后面进去的那两个年轻男子,昨天晚上来的。”小童如实回答。
萧和官朝厅的方向看了几眼,然后训斥起小童来,“既然昨天有人来,你怎么不通知我?”
小童意识到事情可能有些严重,便赶紧说,“昨天那几个大人说是不让我声张出去,所以我悄悄带他们去了那间屋子里。”
在文舍,几乎里面的人都用“那间屋子”代表杜慕白自杀那间屋。
萧和官气怒的瞪了他一眼:“他们在那间屋子里做了什么?”
“什么都没做,就是在曲屋子里转了转,又踩到桌子上看了看,然后就出来了。”
“没有了?”
“没了。”
“荒唐!”
这么大的事,竟然瞒着他。
小童大气都不敢出。
看着萧和官的样子,他知道自己肯定闯了什么祸!
而此时厅内,却是另一种状态。
说是喝茶等候,可是李成压根就没有心思喝什么茶,他焦急的坐在那儿,左看看又看看。
还是没有见萧和官回来。
他起身在厅内中央走了好几圈。
嘴里一直嘀咕着什么。
大伙就这样一直看着他走来走去。
跟荡秋千似的!
李成实在是忍不住了,脚步一定,面露厉色:“他是不是耍我?这都等了多久了,怎么人还没来。”
这是真的急了。
然后,他抓来文舍里的一个人,问,“怎么还没好,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还不赶紧把萧和官叫来。”
那人只是负责端茶送水的,赶紧说,“大人,你再等等。”
“等不了了。”
“世子这样,我也为难。”
“查个案子,费这么多时间,现在我整个城司部有头有脸的人都坐在这里,你们萧和官一而再的耽误时间,信不信我现在去吏部告他一状!”李成怒气冲天。
那人一脸无奈。
完全没有办法。
倒是一直默默坐着的景容出了声,“成世子,还是再等等。”
语气不咸不淡!
李成立马看向他,说,“你不急?”
“这有什么可急的?今日天还下着雪,坐在这屋子里喝喝热茶倒也不错,反正,案子就摆在那,总不能跑了。”
是不能跑了!
“可……”
“别可是了,人家萧和官可是用好茶在招待我们,成世子那杯茶要是再不喝,就浪费了。”景容是真的心疼那杯茶。
但他心里很清楚,萧和官出去那么久,若是真的要一一通知文舍里的人,不可能现在一点动静也没有,而萧和官一心想要阻拦,那反常的举动定然不简单。
他倒是要看看,萧和官葫芦里卖的药等会要怎么倒出来!
李成听他这一说,心头的怒火被按耐下来,冲着被自己质问的那人摆摆手,“算了算了,你下去吧。”
“是。”
李成转身坐到自己位置上,看了一眼手边的茶。
然后——
他当真信了景容的话,端起茶喝了一口。
刚到舌尖上,他就喷了出来。
满脸嫌弃。
“这都什么茶?难喝死了。”
皱着眉头。
然后埋怨起景容,“这茶哪里好喝了?”
景容笑笑,随即端着手边的茶喝了一口,说,“成世子没明白我的意思,我所说这茶好,是好在能这素雅闲适的文舍内喝到一杯热茶,正所谓,贫境有茶奉,是为人生之幸也。”
李成听完,眉头皱的更深了些。
文绉绉的话,他不想听。
就继续坐着等。
那几个老官却如坐针毡。
他们心里依旧惶恐的不行。
杜慕白如果真的是被杀,到时候上面肯定追究当年参与调查此案的人,这几个城司部的老官各个得遭殃。
要是杜慕白是自杀,他们跑来文舍闹这一茬,到时候还是要遭殃。
左右都不是!
能不忐忑吗?
方同、姜文和秉正在那些官员的后面站着。
前两位不敢动,似乎还没有从纪云舒之前说杜慕白是被杀的事情中回过神来。
同时,也担心过后要被官府追究他们污蔑杜慕白偷盗的事。
这个罪名可不小啊!
说不定……会被取消参见考试的资格。
单是想想,就害怕的不行。
相对于他们,后者秉正虽也震惊,但表面上依旧一副阴阴沉沉的样子。
低着头,谁也看不穿他心中所想。
这个人,身上笼罩着一股神秘的气息。
而就在大伙各有心思的时候,一直不语的纪云舒偏头看了一眼坐在身侧的景容,稍稍靠近。
问,“你怎么看?”
闻言,景容神色未动,将杯盖轻轻盖在了茶杯上。
然后身子也稍稍朝纪云舒靠近。
他说,“我的看法跟你心里的看法一样。”
“所以那个萧和官真的可能是在拖延时间。”
“不是可能,是一定。”
“他会去通知谁?”
景容笑了一下,目光朝还在闷气着急的李成一眼。
纪云舒似乎明白了。
“平阳侯?”
景容,“现在这个时候,谁都怕扯上麻烦事,萧和官也不例外,所以,他得找根藤蔓,免得到时候事有追究,他也不至于摔得粉身碎骨。”
纪云舒笑了笑,“那看来,这将是一场大戏。”
“两桩案子合并为一件,这已经是大事了,等翻案时,说不定整个高定都会轰动,我们想要低调行事,大概是不行了。”景容语气听似平淡,但却夹杂着无奈和担忧。
纪云舒也没有办法,她目光一沉,“我既答应帮成世子查案,就只能查到底了。”
二人的轻声对话,竟然全被站在身后依在柱子上白音听到了。
他冷着一张脸,说了一句,“原本是一桩案子,现在是两桩案子,我们自己的正事还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
声音很大。仿佛就是说给李成听的。
第1182章 一切后果,我来承担
“原本是一桩案子,现在是两桩案子,我们自己的正事还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
声音很大。
仿佛就是说给李成听着。
果然,李成确实是听到了。
他朝这边看了过来,原本还在闷声着急,但是听了白音这席话之后,脸上顿时闪过尴尬和歉意。
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心里很坚定,他们要找的那个人,自己一定拼尽全力的给他们找到。
就在气氛尴尬之时——
萧和官终于来了。
一瞬之间,里面多双眼睛都牢牢的盯着他。
李成霍然起身,大步朝他走去。
“萧和官,我可是等了你这么久,还没好?”
萧和官,“成世子,稍安勿躁。”
“稍什么安?勿什么躁?我现在就要带人过去去杜慕白自杀的屋子。”
“我也着急,可是事关重大,以免众人口舌,文舍里这么多学子,我不得不交代清楚了。”
噼里啪啦的又是一阵托词。
李成本就是急性子,现在也被这个萧和官磨得竟然有了几分耐心。
他哼了一声!
甩了甩袖子。
说,“好,我就跟你耗,看看谁耗得过谁。”
哼!
宝宝就不信了。
你能拦我半个时辰,还能拦我一天不成?
萧和官往门口看了一眼,眼睛都要看穿了,人还没来。
急啊!
再晚一点,他就真的拦不住那个小霸王了。
……
偏偏不巧的是,胡邑王因为一早身子不适,所以平阳侯和儿子李乔进宫去了,府上只有可以做主的李文姝。
萧和官派来通知的人因为没见到平阳侯,心里也着急。
现在一伙人在文舍里等着,要是平阳侯不出面的话,怕是有一场大风波。
那人问李府的看门的小厮,“侯爷什么时候能回来?”
小厮摇头,“这个说不定。”
“那可如何是好?”
“要不我先派人去宫门口等着,侯爷一出来,就告诉他。”
“来不及了。”
“那就没办法了。”小厮双手一摊。
说是巧,也真的是巧。
李文姝在知道杜慕白写在扇子上的诗是给别的女人之后,她也不再看书了,整天就在屋子里坐着,一直发呆,前一天晚上,平阳侯见女儿这样,心里担心,问了很多遍,她却一字不言。
平阳侯以为她是婚期将近,所以心生不安,就安排她今天去寺庙里上上香,静静心。
府上的丫头一一准备好了东西,搀扶着她出门。
在门口就撞见了那个来通报的人。
虽然李成是霸王,可是霸王也有怕的人,一是她阿姐,二就是他大哥,眼下看到李家大小姐,那人当然得拦着。
说不定,这李家小姐也能镇住李成。
“李小姐。”
喊了一声!
李文姝沉着眸子,心不在焉,她被丫头搀扶着往外走,听到了声音。
她行至门口停了下来,抬眸看着面前自己并不熟悉的人。
“你是?”
那人还没说话,李府的小厮就说,“他是文舍的,要来找老爷,有事禀报。”
“我爹进宫去了,你晚些再来吧。”李文姝跟那个人说。
外头去庙里的马车已经在雪中候着了。
她准备上马车离开。
那人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
赶紧说,“李小姐,是成世子的事。”
阿成?
李文姝脚步一停。
扭身问,“阿成?他怎么了?”
“世子带着城司部的人去了文舍,说是要去当年杜慕白自杀的那间屋子查案,萧和官命小的赶紧来府上禀报侯爷,问问是否要让世子去查?还是另有安排。”
杜慕白!
这三个字,向来是李文姝所敏感的。
“你是说,阿成去查杜慕白的事?”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那人说,“世子说,杜慕白是被人所杀,所以才要去查清楚,但是案子是六年前刑部已经结了的案子,萧和官有所担心,这才派小的过来,可是侯爷不在府上,李小姐,要不你走一趟,跟世子说一说,别让
萧和官为难。”
李文姝身子猛然一颤。
瞳孔骤然放大。
她听到了什么?
被杀?
杜慕白被杀?
这……
“你是说……杜慕白是被杀的?”声音抖颤。
不敢置信!
“是不是自杀还不知道,不过世子带了一位先生,说是只要去了杜慕白自杀的那件屋子,就能证明杜慕白是被杀的。”
“呃!”李文姝胸口仿佛突然被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脸色难看。
丫头一看,担心道,“小姐,你没事吧?”
她摇摇头,再次看向那个人,紧着脖子,握住拳头。
说:“我现在跟你去文舍。”
“好……好!”
有救了!
李文姝出马,李成必然不敢大闹。
他哪里知道,李文姝是别有目的。
两盏茶后。
李文姝到了文舍。
厅内,一片死寂。
大伙都在耗!
看谁耗得过谁!
当李文姝来的时候,所有人纷纷起来。
景容和纪云舒对视了一眼。
怎么没等来平阳侯,反而把她等来了?
当看到是自己阿姐前来的时候,李成很惊讶。
起身去迎。
“阿姐,你怎么来了?”
李文姝顺势一把抓住他的手,眼睛大红,向他确认,“阿成,慕……杜慕白真的是被杀的吗?”
“阿姐……”
“回答我!”
她紧紧的抓着李成的手臂。
指甲仿佛都要透过那厚实的衣裳掐进他的皮肤里了。
这一举动,完全不正常。
可以看出来,李文姝很在乎杜慕白!
这都被纪云舒看在了眼里。
她心中有个大胆的假设……
李成知道李文姝的心情,可他回答不上来,只能将视线投向纪云舒。
纪云舒接到了他的眼神。
走了过来,与李文姝说,“李小姐,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杜慕白确实是被杀的。”
“你有证据吗?”
纪云舒看向萧和官,“那就看萧和官让不让我们去查了。”
于是——
李文姝立刻跟萧和官说,“你派人去通知我爹,不就是要听他的意思吗?”
“李小姐……”“我替我爹决定,让他们去查!一切后果,我来承担。”
第1183章 测试上吊绳
萧和官以为李家小姐过来,尚且还能拖延一点时间,或者是让成世子离开。
哪里知道是这种结果!
一时惊讶不得!
“李小姐,整件事情恐怕……”萧和官的话还没说完,李文姝就再次打断他:“我知道此事事关重大,而且任何人来办都会很为难,你最担心的不就是这个吗?所以才会派人去找我父亲,但我说了,一切后果,都由我来承担,等我父亲从
宫里回来,我自会一一跟他说明,不会连累上你。”
“……”
萧和官哑口无言。
而李成一听萧和官之所以实行拖延政策,是因为去找他爹。
火气一下就上来了。
立刻说:“萧和官,这是我城司部的事,是我手里的案子,你派人去找我爹是几个意思?”
萧和官:“成世子,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免得此举给你惹来麻烦。”
哎呦!
竟如此好心。
李成甩一句:“用不着你假仁假义!”
“世子,我也无奈为之。”
“行了,我没时间再跟你罗嗦。”李成看向纪云舒,“纪公子,我们过去吧。”
纪云舒轻点头:“好!”
萧和官知道现在一定拦不住了,只能作罢。
跟着大伙一块去了杜慕白出事的那间屋子。
而此时,大雪下的越来越大,越来越急!
文舍小童将门打开,从里面散出来一股陈旧的味道,但是比昨晚稍微淡了一些。
门一开,其实有些人是害怕的。
毕竟里面死过人。
晦气!
何况还关了六年。
但是有人胆怵,有人激动。
李成和李文姝迫不及待的想得知事情的真相。
他们随着纪云舒进了屋。
景容和白音却没有进去。
白音问:“不进去?”
景容:“昨天晚上不是都已经知道了吗?”
“知道?知道什么?”白音完全懵逼。
他昨晚虽然跟他们进了里面那间屋,可是跟着他们在里面看了一圈后,什么也没明白过来。
怎么就都知道了?
景容见他好像是真的不懂,便说:“你不妨去听听。”
所以,他还真的进去听了。
屋子里,虽然是大白天,但还是十分昏暗。
李成命人点了三盏灯,才将屋子里撑起一些光来!
萧和官问:“这屋子已经封了六年,六年都没有人进来过,之前是什么样,现在就是什么样,说是里面有证据,证据在哪儿?”
这也众人想知道的问题。
纪云舒手中拿着一盏灯,朝屋子中间那张桌子凑近了些,然后仰头往上看。
说:“证据就在上面。”
众人一一抬头,将目光往上看。
上面除了蜘蛛网,啥都没!
李成眼巴巴的抬头看了好一会,也没瞅出个究竟来。
便问:“这上面有什么?”
纪云舒转身看向门口的方同三人,问:“你们是不是说过,当时你们进屋的时候,就看到杜慕白悬梁自尽?”
方同:“是!”
“你们也说过,当时由于绳子悬挂得过高,所以你们将杜慕白放下来的时候有些够不着,是吗?”
“是!”
“好!”纪云舒看向萧和官,“大人,可否给我一根绳子?”
“当然。”萧和官赶紧命人取来一根绳子。
纪云舒将绳子拿在手里掂量了几下,然后在众人中看了一眼,找到一个人,说:“你过来,将绳子挂上去。”
被点名的那个人正是文舍里的一个小童。
小童肝颤。
手指指着自己:“我?”
“嗯。”
小童不敢不做。
巍巍颤颤上前。
接过绳子,爬上桌,将绳子挂了上去。
随后,纪云舒问姜文:“我记得杜慕白的卷宗上所写,当时上去解开绳子的人是你。”
姜文往前走了一步:“……是,当时上去解绳子的人是我。”
“好,你现在站上去。”
“我?”
“是你。”
姜文心里发寒,看着那根悬挂在房梁上的绳子,当初杜慕白上吊那一幕还历历在目,每次想起来都觉得心头发麻。
现在要他站上去,还是当时死过人的地方。
到底有些犹豫。
李成用力拍了他一下,呵斥:“还不上去!”
带着命令的口吻。
姜文不得已,只好走了过去。
步子十分艰难。
在众人的注视下,慢慢的踩上了那张桌子。
纪云舒便说:“你伸手摸一摸那根绳子。”
姜文颤颤伸手,不敢抬头看,手伸过头顶摸了一下。
纪云舒面色凝重,“你下来。”
姜文巴不得。
当然赶紧下来。
纪云舒又在人群中寻到了一个人,说:“大人,劳烦你再将绳子重新挂一下。”
被点名的是城司部的老官。
那个老官已经过了害怕的阶段, 他跳了上去,将小童挂的绳子解下来,再重新绑了一遍。
比刚才小童所绑的高度又高了一些。
纪云舒又让姜文上去摸绳子。
依旧能摸到。
不吃力!
最后,纪云舒将目光锁定在了自己哥哥白音身上,说:“哥,我需要你再将绳子挂上去。”
白音虽然一直反对纪云舒碰这桩案子,但是不能不帮忙。
他蹬上桌子,将绳子重新再绑了一遍。
捆绑好。
再下来。
一整套动作十分利索。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经常干这种事情。
而那根上吊绳比之前老官捆绑的高度又高了一些。
于是,姜文又上去摸。
但是这回,他虽然也能摸到绳子,但因为有些高,要将绳子解开的话就有些困难了。
众人不明所以,以为那纪先生是在耍大家玩!
纪云舒问站在上面的姜文,“当时,那根杜慕白用来上吊的绳子是不是就是这么高?”
姜文似乎弄明白了!
原来纪先生是在测试那根上吊绳的高度。
姜文回想了一下,点点头:“确实,当时绳子就是这么高。”
“好,你下来吧。”
姜文下来。
一直默默看着的李文姝开口:“这跟杜慕白是被杀有什么关系?”
纪云舒:“当然有关系?”
“究竟……”
“李小姐不用着急,我会慢慢解释。”
于是,李文姝将话又给咽了回去。随后,纪云舒在人群中寻了一眼,看着方同:“方公子,你上去。”
第1184章 翻案
随后,纪云舒在人群中寻了一眼,看着方同:“方公子,你上去。”
方同听话,直接上去。
“你试试看,能不能将脑袋伸进去?”
方同试了一下,就是踮起脚,伸长脖子,也很难将脑袋伸进绳子里,并且十分吃力。
纪云舒看了,笑了下,“你可以下来。”
方同默默下来。
在示范了这么多次之后,大家的心里或许已经有了答案。纪云舒也解释起来:“现在我可以解释给你们听了,我先用姜文的身高来确定当时杜慕白上吊时那根绳子的高度,而杜慕白的身高是五尺三,跟方同的身高一样,但是刚才方同已经试过了,要想将脑袋伸进绳子里上吊是完全不可能的!如果杜慕白当真是自杀,他为何要绑一根自己根本无法够得着的绳子?而且,卷宗上记录,当时这张桌子上也没有可以继续踩脚的凳子!所以可以判断,他就是站在桌子上上
吊的,但他身高不够,显然不可能。”
众人恍然!
终于明白过来。
李成问:“所以,他是被人吊上去的?”
“我想是的!但是卷宗上写了,一切证据都表明杜慕白是自杀,身上也没有别的伤口,我想,或许当时他是被人迷晕之后,再被吊上去的。”
有人立刻质疑:“可是这种绳子,根本无法将人吊上去。”
是啊!这种上吊绳是固定在房梁上了,怎么可能把人吊上去。
纪云舒又说:“因为凶手还有另外一根绳子!他用那根绳子绑在杜慕白身上,再将他拉到上吊绳所在的位置,以凶手的身高,他很容易就可以将杜慕白的脑袋放进上吊绳中!”
“不可能,如果真的是这样,他身上应该会有另外一根绳子的勒痕迹。”
“我想凶手是个聪明人,他就是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当时一定在杜慕白的身上还缠着一层被子之类的软质东西,将绳子捆在外面,所以才没有留下勒痕!”
“那你怎么证明这一切?”
“可以找人到房梁上看看,上面有一道清晰的摩痕!是绳子摩擦在房梁上留下的,痕迹的力道偏向一侧,足以证明,不是上吊绳留下的,而是有人用绳子借助房梁将杜慕白拉上去时所留下的印记。”
而这个证据,很快就被印证了。
上面,果然有一道勒痕。
即使过了六年,依旧清楚。
李文姝没能站稳,眼眶发红:“他……真的是被杀的。”
李成立刻扶住自己姐姐。
然后问纪云舒:“凶手是谁?”
纪云舒摇头:“还不知道,不过你们也看到了,最后捆绑那根绳子的人是我哥哥,他身高五尺七,所以,大概也是凶手的身高。”
至少范围缩小了。
众人十分震惊。
没人出声。
李文姝已经不行了。
丫头赶紧进来扶着她。
她眼眶发红。
心如绞痛!
在李成的强硬下,她只好先走了。
现在证据齐全,杜慕白是被杀的!
各个面色凝重。
李成说:“我想,我得立刻去刑部一趟了。”
要翻案!
但是在此之前——
他看向方同三人:“你们三个,虽然杀害杜慕白的凶手是谁还不知道,但是你们冤枉他的事不得不严查,来人,将他们先押去刑部,好好审问清楚。”
“是!”侍卫上前,将三人抓住。
在将他们带走之前,纪云舒喊了一声:“慢。”
嗯?
“我有几句话,要单独跟秉公子说。”
李成摆摆手,示意侍卫将秉正留下,其余人先行出去。
屋子里,最后就只剩下二人在屋中。
秉正很淡定。
“不知道先生还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纪云舒道:“我知道你是故意的。”
“不明白先生的意思。”
“你昨天在我面前念了那首诗,又说出江南飞絮让你起红疹的事,一切,都是在提醒我,让我可以看出其中的破绽,为杜慕白偷盗你诗句一事以证清白。”
秉正不语。
“你能告诉我这些,可想你心底不坏,既然如此,当年你就不可能会冤枉他偷你诗句,这背后,是不是还有别的原因?”
“先生想多了。”秉正笑了,“只是时间过去了六年,我心里有愧罢了。”纪云舒完全不信:“你若是心里有愧,就该自己去司部衙门自首,而不是故意露出破绽等我来揭穿你,可想而知,你还隐瞒着什么?或者说……你是迫不得已、被人逼着去冤枉他的,所以,若是你自己去自
首,定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倒不如故意露出破绽,被人揭穿要来的安全些。”
对此,秉正再次笑了一下。
一双深凹的眼睛看着纪云舒,说:“先生的假设有些大胆了。”
“大胆假设,小心求证,这不就是破案的要点吗?”
“可这次的假设可能会让先生失望,你说的迫不得已、被人逼着,完全没有。”
纪云舒从他的脸上和眼神中看到的只有淡定,心想:莫非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又或许,秉正太聪明了!
毕竟,他能不露痕迹的露出破绽给自己。
这样的人,一定很聪明。
二人私语半会,纪云舒也不好再耽误时间,便说:“希望我真的是想多了。”
最后,秉正和方同、姜文被带去了刑部做进一步的调查。
然而——
此时此刻。
平阳侯从宫里出来,人刚到城门口,府上的小厮就冒着大雪急匆匆的冲了上来。
“老爷。”
很是着急。
平阳侯脸色一沉:“什么事?”
“大小姐去文舍了。”
“什么?”平阳侯困惑,“大小姐去文舍做什么?”
小厮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讲清楚。
平阳侯脸上难以掩盖震惊。
他二话不说,上了马车,吩咐马夫:“立刻去文舍。”
“是!”
后一刻,平阳侯又说,“等等,还是先回去等。”
“是。”
马车徐徐前行,朝李府去了。
如今案子已经明了,杜慕白是被杀的。
这是无法反驳的事实!
李成现在要做的,就是立刻前往刑部。
要翻案!证据确凿,刑部的人也不能说不!
第1185章 她很在意杜慕白!
文舍。
在纪云舒证实了这一切之后。
萧和官和城司部的那些官员们都哑口无言。
事实就摆在眼前!
谁也无法反驳。
但同时,也意味着接下来的这桩案子将会轰动整个高定,也会牵扯进来很多的人。
这场暴风雨,即将席卷而来。
说的更严重一些,当年参与此案的不少官员极有可能会因此失职,或者被革职。
所以,现在不知道多少官员们在背后暗暗发抖。
几个老官围在一起,窃窃私语:“你们说这可怎么办?待会李大人去了刑部,将证据呈报上去,我们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可是现在能有办法?只好听天由命!”
“希望上头能让我们参与此案继续调查,戴罪立功吧。”
“哎……希望吧!”
……
各自心头胆颤不安。
至于纪云舒,她在与秉正说完话,看着那三人被带走之后,她与李成说:“我先写一份详细的行案,成世子你带去刑部呈交上去就行。”
他当然求之不得!
“好,那是极好的。”
纪云舒便让人找来笔墨纸砚,直接就在那间出事的屋子里开始写了起来。
而大伙便在外面等候。
大雪越来越大。
李成面色凝重的站在屋檐下,他的心情如被一块巨大的石头压着一样。
沉重!
又透不过气来!
站在不远的景容看了他一眼,随即目光了望远处,冷冷的说了一句:“想来成世子跟杜慕白的关系应该很好吧。”
闻言,李成朝他看了过去。
沉默了一会,才说:“他是我府上的门客,当然不陌生。”
“是吗?”景容这两个字里藏着让人琢磨不透的含义。
听的李成有些心慌。
正欲开口解释——
景容打断他:“我只是提一句,没别的意思。”
“我……”
“只要不涉及案件,成世子就是不说,藏着也罢。”
李成的话一下子全部都咽了回去。
景容确实没有逼迫他说的意思。
爱说不说,无所谓!
正好纪云舒写好了行案,拿着行案出来了。
交给李成。
“这上面都写的什么?”李成好奇,打开来看。
字迹干干净净,也十分清秀。
所写的内容非常流畅,句句点到要害之处。
没有十年的功底,是写不出如此漂亮的行案来。
“纪公子,你以前是不是写过这种上述翻案的行案?”
纪云舒淡淡回了句:“没有。”
显然撒了谎。
她不仅写过,做提点刑狱司时,几乎每天都能看到几十份从各地递送上来的上诉行案。
李成:“你写的真好,我看刑部那帮老头子没理由不开卷翻案了。”
“希望有所帮助。”
“一定。”
“那你赶紧去吧。”
李成点头,便拿着行案去了。
那帮官员们也一一离开。
纪云舒、景容和白音随后才离开。
三人撑伞步行。
虽下着雪,却没什么风。
纪云舒看了一眼景容,问:“你有没有觉得,那个李小姐有点奇怪。”
景容深邃的眸子微微一抬,“确实有些奇怪。”
“她很在意杜慕白!”
“何止是在意,应该是喜欢才对。”景容直接下了结论。
纪云舒没有惊讶。
因为她也猜到了。
可白音这个一米八九的壮汉不懂。
他问:“你们哪里看出那个娇滴滴的大小姐喜欢杜慕白的?我看她性子冷淡,不像是个会付出感情的人。”
噗——
娇滴滴。
性子冷淡。
哥们,你可真是有趣。
对此,景容和纪云舒相视一笑。
“哥,等你遇上一个能让你付出真心的女子时,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白音却一脸嫌弃:“我还是习惯一个人。”
“你当着不给我找个嫂子?”
“那就要看,能不能遇到一个像云舒你这么聪明的女子。”
他将云舒列为典范!
作为自己找媳妇的标准。
要是没有找到跟自己妹妹这样聪明的人,他宁愿孤独终老。
纪云舒却说:“这世上比我聪明的女子多得是,只怕到时候你会挑不过来。”
白音看着景容,笑了笑:“但是在某人眼里,你是最聪明的。”
某人看了他一眼,很满意这番话。
小舅子,等回去后,奖励你糖吃!
三人就这样一路聊着天,回了宅子。
而另一边。
李文姝因为接受不了杜慕白被杀的事实,整个人早已扛不住了。
她是被丫头扶着离开的文舍,上了马车。
路上。
丫头心疼的看着她。
欲言又止,不知该说些什么?
当年,杜慕白与自家小姐的事,丫头也是知道的。
六年前,在得知杜慕白自杀后,李文姝足足病了半年。
那半年里,整个人都糊里糊涂的。
平阳侯请过不少的大夫,开了很多的药,但都于事无补。
最后说是心病1
但是无论平阳侯如何问,李文姝都不肯说什么,而她的心事,也只有身边的丫头、李成和一起长大的恭士林知道,但他们都闭口不谈,谁也没说。
直到半年后,李文姝突然就好了。
但是从此,她就不再提及杜慕白这个名字。
仿佛那个人从未出现过,即便有时候李成会说上一句,可李文姝都表现的很平淡。
时隔六年,当她再次听到杜慕白的事情时,竟然是他是被杀的消息。
那种心情,根本无法言语!
没多久,一路返回李府,马车停在了门口,丫头小心翼翼的搀扶着李文姝下去。
她面色憔悴,完全丢了魂,目光涣散。
脚步不由自己的往前走着。
到了门口时,府上的小厮上前说:“大小姐,老爷在厅里等你,让你过去。”
李文姝好像没听到,继续走着。
小厮赶忙跟了上来,又说了一遍:“大小姐,老爷在厅里等你,说是有话要问你。”
“……”她照样没有反应。
身边的丫头则出声提醒:“小姐,老爷找你。”
李文姝仿佛被唤醒了,眼神渐渐有了焦点。
“你说什么?”
“老爷在大厅里等你。”
“父亲回来了?”
“嗯。”
她看向大厅的方向。
方才憔悴的神色渐渐有了些许的精神。因为,她不能让平阳侯看出自己的心思!
第1186章 本王当然是来帮你的
她举步前去。
大厅里,平阳侯就坐在正位上。
一双严肃犀利的眼神紧紧的盯着庭院外。
直到看见自己女儿被丫头搀扶而进。
李文姝欠了欠身。
“父亲。”声音很平淡。
跟平常没有什么区别。
平阳侯问:“你今日不是应该去寺庙吗?”
“孩儿没去。”
“为什么?”平阳侯明明就已经知道她去了文舍。
李文姝依旧面不改色,说:“我去文舍了。”
“去做什么?”
“有人来通知,说是阿成带着城司部的人要去当年杜慕白自杀的那间屋子查探。”说话从容,仿佛杜慕白这个人跟她毫无干系!
平阳侯还是一副非常严肃的表情,他问:“那最后查的如何?”
李文姝便将其中来龙去脉一一说了遍。
“你是说,当年是他同屋的三人陷害他偷盗诗句?”
“是,而且三人已经承认!”
“那杜慕白被杀一事,可与他三人有关?”
“根据身高判断,不是他们三人。”
“嗯!”
嗯?
杜慕白当年可是平阳侯府的门生啊!
听完这些之后,平阳侯非但没有生气,竟然只是嗯了一声。
反应未免太过平淡。李文姝说:“文舍的萧和官本是希望父亲去阻拦阿成,让他不要如此鲁莽查案,但因为父亲不在,我便先过去了,本该劝说阿成先去刑部一趟,再碰杜慕白的案子,但当时情况所致,不得不站在阿成那边,
若是有任何影响,女儿愿意一力承担,请父亲不要降罪他人。”
平阳侯:“就是我在场,也会让阿成去查的,好在不是一场乌龙,既然如此,这案子的后续我自会去处理,你就先回去吧。”
“是!”
李文姝再次欠了欠身。
离开!
而就在李文姝离开之后,李乔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侧边的小门走了出来。
他望着自己妹妹的背影,心中一阵心疼。
“父亲为何不跟文殊说明白?”他问。
平阳侯起身,朝厅外走了几步。
长叹一声。
“她自小就乖巧懂事,又何必戳穿她的心思!”
李乔也叹了声气,然后问:“那现在这桩案子如何处理?”
“先等刑部定吧,阿成若是遇到什么困难,你做大哥的也及时帮帮他,此次案子他若是能翻案成功,对他将来入朝会有很大的帮助。”
“是,孩儿明白。”李成又心有顾虑,“不过,当年查杜慕白案子的官员们可能会因此受到牵连,而其中,也牵扯到父亲的人,只怕闹到大王那里,那些官员会被罢免。”
“那也由不得人!他们办案马虎,断错了案,这样的人留在身边也是累赘,则优而生,没能力的,就是废物!”
“明白了!”
平阳侯望着庭院里那棵被大雪压弯了腰的大树,眼神渐渐暗了下去。
……
李成拿着纪云舒写好的行案,带着人到了刑部。
刑部的人早就收到了风声。
刑部尚书黄大人,和刑部侍郎重大人在得知之后,一一装病走了。
黄大人因为久病的缘故,装病倒也没人会怀疑。
但是重大人身子硬朗,装病就有些假了。
而二人装病的原因其实很简单。
当年负责立案的人,就有黄大人和重大人。
要是答应翻案,不就等于承认当年他们确实断错了案吗?官帽丢不丢是另外一回事,就说杜慕白的身份。
杜慕白可是当年的仕子!
牵扯到礼部。
又牵扯到各司。
所以,纪云舒写的那份翻案的行案就是一个烫手的山芋。
谁敢接!
李成一进去, 里面的小官就告知他:“成世子来的不巧,黄大人和重大人因病回府了。”
“早就算到有这招了!”李成不惊讶,他一屁股就在内堂里坐了下来,目光将里面刑部的官员一一扫视了遍,说,“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这案子,是翻定了。”
他将那份行案重重的拍在手边茶案上!
吓得众人不敢吱声!
李成指着一人,道:“你,赶紧去黄大人和重大人府上通报一声,将我刚才的话告诉他们。”
“我?”
“没错,就是你!”
那人左右为难。
不去不是!
去也不是。
不知道该怎么办?
李成见他杵着半天也不动,当下脾气上来了,“怎么?你们刑部的人各个都跟胆小鼠辈一样了吗?不是躲,就是怕!这案子就让你们这么为难?”
哥,确实为难啊!
你当年没有涉及此案,不知此案牵连的后果啊!
刑部郎中邓大人走上前,说:“世子,你别为难我们。”“为难?”李成霍然起身,面露怒意,说,“你们知不知道,这可是一桩命案,而不是市井上的小吵小闹,以为能躲得过吗?你们以为我想查?现在事实摆在眼前,杜慕白就是被人杀死的,是凶手故意制造出
他自杀的假象,你们当年断错了案,现在却不敢面对自己的过失,这官,你们都是怎么当的?”
声音很大!
他刚说完——
门外就响起了掌声。
众人闻声看去,就看到一个身着华服的男子走了进来。
身后还跟着两个侍卫。
在看到那人的时候,内堂里的人除了李成以外,都下跪行礼。
“参见三王爷。”
原来来的是三王爷那拓!
他脸上带着笑,不顾众人跪拜,走到了李成面前,说:“本王还以为你就是个不学无术的浪荡公子,没想到虎父无犬子啊!”
夸赞!
但李成却一脸冷漠。
因为——
三王爷自小就跟恭士林走的近,而他与恭士林自小就是敌人,所以连带着敌人的朋友也成了敌人。
尽管自己父亲和大哥效忠三王爷!
但那也是他们的事,李成可管不了那么多,该是敌人就是敌人。
“谢三王爷夸赞,我不敢当。”
“你办了这么大一件案子,当然敢当,看来平阳侯让你去城司部没有错,你确实是个好料子。”
哎哎哎,能别一味的夸赞了吗?
李成冷笑了一声:“只是三王爷突然来这里做什么?”那拓一脸诚意,正色道:“本王当然是来帮你的。”
第1187章 重新开卷
“本王是来帮你的。”
当那拓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李成深表怀疑。
也有些困惑!
“帮我什么?”
“你不是要翻案吗?”
“没错!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让刑部将杜慕白的案件重新开卷。”
“所以本王就是帮你的!现在黄大人不在,刑部等于没人能做主,但是本王能。”那拓一脸傲娇,皇家的气势在他身上显露无疑,他朝李成伸手,“将你要上述的行案先给本王看看。”
李成顿了一下,实在不知道到底要不要信他?
这人可是自己敌人的朋友!那拓见他拿着那份行案不肯松手,便靠近两步,在他耳边耳语一声:“李成,本王与你李家的关系你是知道的,纵使你我当中因为某些原因也有什么不愉快,但都与此事无关,如今本王帮你,亦是帮你父亲
,你可要想明白了。”
李成眉眼一紧。
干咽了口气。
没有说话。
那拓又说:“你何必跟本王较劲呢?”
正事在前,他确实没必要较劲。
思虑过后,他将行案交给了那拓。
那拓拿过那份行案,转身看着还伏跪在地上的那些官员们,手一扬,“都起来吧。”
官员们这才一一起身。
随即,那拓则打开那份行案,过目起来。
越是看到后面,他眼神中就越是露出强烈的惊讶和佩服,最后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李成。
心想:这小子竟然写行案写得这么井井有条,内容畅通,而且每一个上诉翻案的理由都正好写都点上,没有一丝瑕疵拖拉。
恐怕这份行案就是递送到胡邑王面前,胡邑王也挑不出半点毛病,必定也会下令将当年杜慕白的案子重新开卷。
李成似乎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他对自己的佩服之意,这道功劳他可不想自己揽去,便直接说:“这东西是我请的那位纪先生写的。”
继而,那拓立刻露出了“我就说你没这本事”的眼神。
又说:“本王看这字迹如此干净工整,着实不像是你写的。”
“……”李成无语。
敢情他的字是有多差?
多不干净工整?
撇开这些,李成不想跟他就这件事情争论下去,便说:“那还请王爷赶紧办正事吧。”
“不用你提醒。”转身,那拓便与刑部的那些官员道,“本王在没来之前,就已经略知此案,现在这份行案上所写的内容已经足以证明杜慕白是被杀的!证据确凿,理当重新开卷,彻查此案。”
刑部郎中:“三王爷,此案……”
“本王已经决定重新开卷,你不用多说。”
“可……”
“你们黄大人和重大人不都病了吗?难道因为他们病了,案子也得往下拖?”那拓质问。
刑部郎中无话可说,将目光投向的自己同僚,想问问他们是什么想法。
而他那些同僚哪里敢跟三王爷作对。
各个往后退了好几步,不敢说。一切,都被那拓看在眼中,他冷笑一声:“此案当年轰动了整个高定,按理说,你们刑部和各司的人就更应该重视,任何细节都不可放过,偏偏你们草草结案,反而等到六年后城司部来上诉翻案,若是传出
去,六部威严何在?你们现在能做的,就是极力配合城司部的李大人,尽快将此案彻查清楚,戴罪立功,以减轻你们的失职之罪,否则,就是本王不追究你们,大王也会论罪你们。”
众人胆颤。
纷纷跪地。
“是,臣等必定协助李大人尽快彻查此案。”
每个人的声音都十分坚定。
毕竟三王爷放了话,要他们戴罪立功。
这等于是给了他们一次机会。
李成见他们在那拓的恐吓之下变得如此乖巧,心里有气,气那些官员们不将他看在眼里,但也心生感激,若不是那拓,说不定黄大人和重大人要连夜闭门请假了,那这案子,估计还真的得往后拖。
待此事解决之后,李成是跟那拓一同出的刑部大门。
二人并排而行。
门外停着两辆马车。
一辆是李成的,一辆是那拓的。
李成虽是个小霸王,但到底是个恩仇分明的人。
他驻足刑部门口。
看着身边的那拓,道:“多谢了。”
那拓笑了一下,哈了口冷气:“你用不着谢本王,总之你记住,本王此次可不是帮你,而是帮你父亲,毕竟多年来,你父亲也一直在朝中相助本王,于情于理,今天帮你,是应该!”
“不管怎么说,你帮了我,我自然欠你,往后有任何事,尽管吩咐。”“好,本王记住你这句话了!”那拓朝他手臂拍了拍,正色说,“其实你与士林的事,本王也是知晓的,他性子温和,不擅与人争吵,本王也知道你生性直爽,所以有些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别一直放在心上
。”
这是在当和事佬啊!
上次,李成拜托恭士林帮自己写一份手谕,好让他能够带着纪云舒和景容正大光明的去户部查东西,当时他就说过,如果恭士林能帮他,那么当年的不愉快统统都可以忽略不计。
但问题是,到现在恭士林也没给他答案。
所以——
李成直接说:“我能不能跟他握手言和,就看他了。”
看他?
那拓也没细想,看了下外头纷纷大雪:“行了,本王现在要赶去宫里一趟,将刚才的事情秉明父王,免得到时候某人告本王私权行用。”
某人,指的当然是二王爷那延。
他今天确实是利用了自己王爷的身份施压刑部官员重新开卷。
正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这件事,是刑部和各司的事,与他那拓无关,而他越界干涉,自然会引来某人大做文章,所以,他必须先行进宫,将此事说明,以防后患。
李成目送他离开后,自己也上马车离开了!
殊不知——
就在他前脚离开没多久,那份行案就送去了刑部尚书黄大人的府上。
装病的黄大人在看到那份行案后,又得知是三王爷上刑部施的压。于是收拾了一下,夹着那份行案,在两刻钟后到了二王爷那延的府门外。
第1188章 那延折翼
那延也在李成他们去文舍的时候就已经收到了风声。
而他最感兴趣的,倒不是这桩案子!
而是那个李成请回来高人——纪先生。
他坐在屋中喝茶,气凝神宁,但眉心却微微紧蹙着。
一直在思量着什么事情!
外头来人:“王爷,刑部黄大人来了。”
那延依旧不为所动的泡着茶。
前来通报的人站在门口,一直候着。
过了许久,那延才说:“让黄大人在门口等着吧。”
“是!”
继续泡茶。
黄大人现在正在前厅等候,
府上的小厮过来说:“黄大人,你随我来。”
黄大人便跟着他过去。
可是刚到那延的院子外,小厮说:“大人留步,王爷说了,让你就在此处等候。”
“这里?”
不敢置信。
现在还下着雪,冷风瑟瑟,他本就才病好没多久,在这里等,岂不是折磨?
便确认道:“王爷当真这么说?”
“黄大人,王爷确实是这么说的。”
“……”黄大人不敢违抗,朝院子里看了一眼,重重的叹了口气,搂了搂袖子,说,“好,那本官就在这里等着。”
小厮鞠了一躬,先行进去了。
黄大人在门口站着,冷得直哆嗦!
但他也弄明白了一件事,就是二王爷在惩罚自己!
至于原因,应该就是此次杜慕白案子开卷一事。
但各种细节,他还有些困惑,想得并不是很清楚,估计等会见了二王爷,自会明白。
一直在泡茶的那延终于停了下来。
他看了一眼外头,大雪纷纷。
因为院子大门离这里还隔着一个长廊,他并未看到此时站在门口瑟瑟发抖的黄大人。
那名小厮将黄大人领到那里的之后,就再次到那延的门口外候着。
听候吩咐!
那延说:“去叫黄大人进去。”
小厮领命:“是!”
再次匆匆忙忙的跑了去。
要是再晚点去,估计黄大人就已经冻成一团了。
黄大人看到小厮过来的时候,心底一喜。
“大人,王爷请你进去。”
“好。”
他搓了搓冰冷的手。
小厮领他进去。
但是到了门口时,黄大人又停了下来,拱手道:“参见王爷。”
那延见他冻得浑身发抖,眉心一皱,说:“进来吧。”
黄大人拂了拂自己肩头上的雪,脚底在门口蹭了几下,这才进去。
“坐!”
黄大人坐下。
那延又交代小厮:“再去取个暖炉过来。”
很快,小厮抬来一个暖炉放在还在发抖的黄大人身边。
继而,那延又给他倒了杯热茶。
黄大人的身子才渐渐暖和。
当真是打了他一巴掌,又给他一颗糖!
“王爷,臣知道此次是疏忽了。”他主动承认错误。
那延也不跟他绕弯子,面色冷厉,直接说:“你明知道李家世子已经掌握证据,完全足以翻案,你根本就躲不了的,既然躲不了,还装什么病?反而让那拓钻了空子。”
“臣当时也是着急,实在没想太多!”现在想想,也是懊恼不已。那延沉声:“本想看李家世子闹出事来,没想到却被他歪打正着的查出杜慕白是被杀的!这案子现在开卷,多少人得遭殃!首当其冲的,就是你!想来那拓就是知道你是本王的人,所以才会跑去刑部干涉此案,目的就是要将你们刑部的人一一拔除,而你们一旦受到牵连,就等于是在拔本王身上的毛羽,这招借刀杀人,确实不错!他现在一定正在进宫的路上,到了父王面前,他一可以领功,二则状告你刻意
避案。一箭双雕啊!”
果然,那拓突然跑到了刑部主动帮李成,确实是另有目的!
黄大人后悔的要死。
早知道他就不应该装病,应该主动开案,那拓就钻不了空子,也不能到胡邑王面前状告他。
现在想想,自己必定遭殃!
他心里担忧:“那王爷,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
凉拌!
那延说:“事情闹到父王面前,谁也救不了你。”
“王爷,你可一定要救救我。”
“看你自己的造化!”
黄大人面露忧色。
心头惴惴不安!
只能祈求天上保佑!
而后,那延注意到了他带进来的那份行案,眼神一紧:“那就是李家世子带去你们刑部的行案?”
哎哟,黄大人差点就忘了。
他赶紧将行案递上。
一边说:“没错,就是这份行案,是成世子请去帮他破案的那位纪先生写的,臣已经看过,可以说滴水不漏。”
那位纪先生?
那延更感兴趣。
他将那份行案足足看了三遍。
写得真好!
能被李成看重而请来破案的人果然不简单。
若是能得到此人,说不定能如虎添翼!
之前平阳侯的预感果然没错,他就是担心自己儿子请来的那位高人锋芒毕露,到时候会引来各方“伯乐”相争。
事实证明,“伯乐”那延已经有这个想法了!
“纪先生,此人……究竟是谁?”
……
没多久,那拓将此事来龙去脉禀明胡邑王,胡邑王大怒。
当场摔了装汤药的碗!
一边夸赞了那拓及时解决此事,又随即下了一道圣旨。
圣旨所写,就是暂且罢免黄大人刑部尚书的职位,和重大人刑部侍郎的职位。
二人双双落马!
等于折断了那延在刑部的势力。
同时,胡邑王将此案全权交给了城司部办理,刑部和其余五部做协助,定要将此案彻查清楚。
这一次,那拓算是吊打那延。
二人之间的党争也因这件事彻底开始……
一场腥风血雨也将在胡邑王朝展开!
很快,此事轰动了整个高定城。
当年杜慕白自杀一事再次成为了人人茶余饭后闲谈的事情。
大家一边议论,也一边纷纷猜测。
想着究竟凶手是谁?
会不会真的也是杀害苏巧的凶手呢?
而文舍那帮仕子们也放下书本,开始讨论此事。
“跟你们说,咱们文舍是真的闹鬼!已经好几个人说晚上出门的时候,看到一个有个穿着儒装的男子站在大树下,脸色苍白,冲着人笑,十分恐怖,你们说,那人会不会就是杜慕白的鬼魂啊?”瘆得人心惶惶……
第1189章 仕子们的猜测
之前仕子们之间就一直在传文舍闹鬼的事,也说住在里面的人经常看到。
但是,方同却与宋止说过,是因为很多仕子挤破头想住进来,所以才会流传那种骇人听闻的鬼故事,以此断了他人想进来的念头。
可到底只是方同自己这样认为,毕竟,他没有见过那个穿着儒衫的男子。
这些仕子们围在一块,不免会一阵一阵议论起来。
有人说:“我只记得之前王刚之前也跟我说过,他半夜起来上厕所,就在后院一棵大树下看到过,但远远一眼,看的不是很清楚,可是第二天他就病了。”
“哪个院子?”
“就是杜慕白所住的院子外。”
“你可别吓唬我!”
有些人搂了搂衣袖。
觉得后背发麻!
正这时——
一个脸色憔悴的男子从外头走了进来,满脸阴沉。
有人看到了他,问:“良复?你不是病了吗?”
被唤作良复的男子一步步的走了进来,目光扫视一圈,双唇颤抖的说:“我……看见过!”
呃!
屋子里静悄悄的,各个瞠目结舌。
一瞬间似是被什么东西掐住了脖子,谁也道不出话来。
良复在众人震惊且胆怯的目光中坐了下来。他一边盯着面前那几本仕子们放在桌上的书,一边语气深沉的说:“就在上个月,我真的看到了!是一个男人,他就站在大树底下,头发很长,遮了他大半张脸,我看到他的嘴在笑,冲着我在笑,一直……
一直在笑……”
越是说到后面, 他的声音就越是发抖。
也越拉来越轻。
仿佛是夹在喉咙里一般。
而他说完这番话后,几乎没人接茬。
过一会,倒是有个胆子稍微大点的,跳出来问了一句:“你当真看到了?”
“我岂会诓人?”
“六年前,你也跟他一起参考过,那……你看到的那个人是不是杜慕白?”
“我不知道,样子瞧的不是很清楚。”良复叹气摇头,“我本想第二天就搬出去,可出身微寒,文舍尚是个落脚之地,若是离开,何处可去?便只能留下来,可每晚噩梦缠身,实在……实在是受不住了!”
语气里夹杂着哭腔!
无奈!
良复这番话听得众人又怕又同情,甚至是感同身受。
住在这里的,都是没有任何背景的苦寒人,他们来高定赶考,或许就已经用光了家中所有的盘缠,吃住都是问题,平时买一本书都要考虑很久,更别说离开文舍出去住了!
但也有人表示质疑。
站出来说:“良复,你整天神经兮兮的,关在屋子里读书都关傻了,弄得眼花缭乱,可别看错了,亦或是自己幻想出来的。”
这话刚说完——
门外又走进来一人。
那人穿得干干净净,精神抖擞,不比良复那样阴沉沉的。
他跨步而入,直接说:“我也看到了,跟良复描述的一样,没有半点出入。”
此人叫斗金!
平时社交的圈子也比较大,性格爽朗。
“斗金,怎么你也这样说?”
“我本来不想说的,也不信什么鬼神,更不信我看到的是鬼魂,可现在杜慕白被杀是事实,指不定他当真是心有冤屈,所以魂魄久久不散,就是为了今日有人为他翻案。”
他不怕!
语气里反而带着满满的正义感。
他想,若是让自己再遇到一回那穿着儒衫的男子,他一定会上前询问清楚,问问那鬼魂是不是杜慕白所化,再问问究竟是谁下此毒手。
之前,文舍就传说闹鬼,但没人直接挑明!
一切都在传言之中。
而现在,良复和斗金都站了出来,声称确实见到了鬼。
大伙也将信将疑。
如此,一个紫衣男子打破恐怖的氛围,说:“咱们是读书少人,岂能相信那些鬼神之事,孔圣人道正,咱们可不能被那种东西所左右,我想,定是有人在搞鬼。”
“谁会扮鬼吓人?”
“这我怎么知道,反正我不信!何况,一身正气者,何故怕这些。”
他的话也很快引来大家的认同。
“没错,世间没有鬼。”
“咱们别自己吓唬自己了!”
大伙纷纷自我安慰。
良复却缓缓起身,脸上的阴沉之气加重了几分,他说:“你们不信就算了。”
然后,转身就出去了。
斗金也无话可说,毕竟,他之前也是不信的!
大伙在一阵安慰过后,便另起话题。
“不过说来,那杜慕白也确实是可怜的很!被同屋的三个人陷害偷盗,一身名誉尽毁!那可是何等的羞辱啊!现在人死了,才得以清白。”
“可不是吗?那个秉正平时看起来老实巴交,不争不抢的,暗地里却干那种见不得人的勾当,方同和姜文也是,帮谁不好,却去帮人做伪证。”
“说白了,不就是嫉妒吗?当年杜慕白有南申才子之称,又得到平阳侯的赏识,入府当了门生,这就已经算是内定三甲了,他们三个人定是心生不甘。”
“这学问上的东西靠的是本事,岂能如此下作。”
众人嗤之以鼻。
纷纷谴责起来。
当中,一人忽然问:“但是,谁死杜慕白的人,究竟是谁?”
问到了点子上!
当年,人人都说杜慕白是个才人,为人谦和礼让,根本不会与人结仇,也从未与人争吵过。
究竟是谁会下如此毒手?
一个身形矮小的人钻了出来,说:“你们说,会不会是……”
话语顿住!
众人眼巴巴的看着他。
“谁啊?你倒是说啊!”
“会不会是……薛和?”
呃!
有人诧异。
有人恍然。
接着有人接过话尾,继续说:“当年薛和是和杜慕白一同在平阳侯府做门生的,当时,杜慕白处处都盖过他,若他心生恨意,也是有可能!”
“没错没错。”
“可是你们说,为什么当年明明偷盗诗句的是杜慕白,为什么平阳侯连薛和的门生身份也取消了呢?”
“这个我们哪里知道?”
“会不会是薛和觉得自己也被取消门生的原因,是因为被杜慕白连累,这才杀了毒手。”
“有可能的,这里面必定大有文章。”……
第1190章 巨大的旋涡
这些仕子们,平时就是因为读书读多了,鲜少说话,现在话题一起,便有些收不住。
噼里啪啦的一阵说。
跟个八卦小会似的!
一扫之前文舍闹鬼的恐怖气氛。
而正在大家说的十分起劲时,萧和官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出现在了门口。
他威严的站在那儿,目光凌厉,早已将里面大家议论的事情一一听了去。
实在是大气!
呵斥一声:“莫要胡说八道。”
闻声,众人看去,见到是他的时候,屋子里的声音戛然而止!
文舍毕竟是萧和官管理,住进来的人都要求身家背景干净清廉,容不得这些在背后议论的小人。
要知道,因为李成查出杜慕白是被杀之后,萧和官本就心里不安,毕竟杜慕白是在他管理的文舍里被人杀的,论罪当中,他也是其中一个!
所以以免搅得萧和官心里更加不舒服,大伙都纷纷闭嘴。
不敢多言!
萧和官犀利的目光在他们身上逐一扫过。
宽大袖子用力甩开。
“你们有时间说些别的,不如多看看书,现在离考试已经没多久时间了。”
“知道了。”
“要是再让我听到有人在私下里议论什么,以讹传讹,就只能请他搬离文舍。”
大伙沉默。
再也不敢。
萧和官最后揣着怒火离开。
仕子们也果然不再议论,各回各屋,各看各书。
……
此时,方同三人被押送到了刑部大牢。
因今天刑部上下都在忙活杜慕白被杀一案。
所以,他们污蔑一事也就暂且搁置到了一边。
三人被关在同一间牢房!
都身为举人,是知识人,哪里想到有一天自己会被关在这。
就算到时候释放出去,也无地自容。
更别说继续考试了。
品德不行,就是过了会试,也绝不可能高中三甲。
现在想想,都懊恼不已。
姜文平时看上去大大咧咧,但被关在这种地方,心里不免忐忑。
他扯着地上几根枯稻草。
然后看着依靠在墙壁上想事情的方同,又看向静静坐在一边垂着头的秉正,一时怒气大发。
呵斥道:“都是你!要不是因为你说漏了嘴,我们也不会被关在这里。”
秉正不说话。
“你现在倒是老实了,之前在那个纪先生面前不是很多话吗?你说就说,非要念那首诗做什么?还非要说自己身上起红疹的事,你一个人死,拖累我们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那纪先生竟如此聪明。”
“不管她聪不聪明,你只管答她问的东西就行,多余的话还说什么?”
“呵呵!”秉正冷笑了一下。姜文见他这样,更加来火,身子挺直,说:“我告诉你,你最好一口咬定是你自己要陷害杜慕白的,我们只是因为相信你是老实人,所以才一时迷昏了头,才会帮你作证,别的事情,你要是敢多嘴一句,我
们绝对不会放过你。”
秉正依旧垂着头。
他的眼神中没有半丝惧怕。
“我如果要说,之前在城司部的大堂里就已经说了。”说完,他缓缓抬起头,看着面部赤红的姜文,继续道,“但是我不说,不代表别人查不出来。”
“你……”姜文挥起拳头。
准备朝他砸过去。
拳头还没落下,方同就出声了:“别吵了!”
声音很大。
姜文的拳头停顿在了空气中。
最后,心不甘情不愿的收了回去。
但是一双眼睛却直直的瞪着秉正。
警告道:“等明天到了刑部大堂,你最好什么都别说,不然,你自己送死也就算了,不要连累我跟方同。”
秉正再次一笑。
笑得十分诡异。
在这冰冷潮湿的牢房中显得更加瘆人。
姜文极力克制住想打他的冲动,转而问方同:“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相比较而言,方同就冷静多了。
他沉了一口气,脸色闪过一丝无助,摇摇头:“现在能做的,就是等着。”
“等着?”
“不然你能怎么办?”
“万一取消了我们的考试资格呢?”
方同反问他:“那你觉得现在这种情况,我们就是参加了会试,礼部那边会让我们过殿试吗?”
姜文:“……”
显然不会!
他们冤枉人,品德不行!
方同说:“现在我们只能祈祷了。”
“你好像一点也不怕?”“不怕?你是不知道我心里是有多害怕!可是事到如今,怕有什么用?”方同一副看开了的模样,然后看向秉正,说,“秉正,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也知道是我们连累了你,但你也说了谎,我们现在站在同
一条船上!既然如此,就当是给我们彼此一条活路,明天到了刑部大堂,你不要把事情闹大,到时候,对谁也没好处。”
听似语气很好。
但终究有几分警告的语气!
秉正只淡淡的回了一句:“我还是刚才那句话,就算起不说,但不代表别人查不到。”
“只要你不说,我们自然能脱身。”
“那就希望你们有那个运气了。”
“……”方同被他的话给呛住。
想打人!
还是忍了。
这时,姜文忽然坐到了方同身边,询问:“你说,不如找薛和救我们,毕竟他认识这么多达官贵人。”
呵!
薛和?
难道此事与薛和有什么关系?
方同皱眉看他:“你是不是疯了?找他?现在这个时候,他巴不得我们去死,这样,他的事就没人知道了,他又怎么会救我们?”
“可他若是不救我们,就不怕我们将他抖出来吗?”
“姜文,这么多年了,你还没想明白?我们手上根本没有证据证明他是这件事情的怂恿者,我们要是道出他,谁会相信?我们本来是可以顺利脱身的,但是抖出他的话,我们三个人还有命活着吗?”
姜文就像泄了气的皮球。
软踏踏的靠在墙上。
只能唉声叹气。
牢房中,再次陷入了沉寂。
阴沉沉的。
而那个叫薛和的,究竟跟三人是什么关系?为何冤枉偷盗杜慕白的事跟他也有关系?
那么杜慕白的死,是否也跟他有关系?
一切,就像一个巨大的旋涡。越来越大……
第1191章 此案可能跟薛和有关
老宅。
纪云舒等人回来之后,就集聚在厅内。
宋止也在。
他一一给大伙倒了热茶。
这件案子,他也很感兴趣。
毕竟城司部去抓方同他们的时候,他被当场误抓了,所以,也算是一只脚往这案子里踏的人!
在得知今日发生的一切后。他重重的叹了一声气说:“真是没想到,当年的南申才子竟被人如此冤枉,更想不到,冤枉他的人还是同窗。今天之前,我还跟方同姜文谈事论句,本以为在考试之前能有个照应,不至于慌手慌脚,哪知道
这眨眼的功夫,怎么变成这般了?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方同长得很阳光,一看就不是那种颇有城府的。
却不想是那种人。
而在今天之前,宋止因为在学问上找到几个知己,还特意为方同买了几本书亲自送过去,想着都是读书人,也都出身相似,要是能交着朋友,也是极好的。
但是这个想法,显然是泡汤了。
纪云舒看着宋止那一副极其惋惜的模样,开口说:“宋公子,有些事情本来就是说不清的,人心难测,若是都能准确看之,这世上就会少很多的命案。”
“是,你说对!就是可怜一名才子被如此冤枉,死前,也未能为自己洗脱罪名。”
景容出声:“但好在案子没有一直错下去,现在得以查清,也算是还了杜慕白一个清白,他在九泉之下,尚且能安了一件事。”
几人点头。
而宋止又问:“那,罪名成立后,方同他们几个会怎么样?”
白音气怒的甩了一句:“会怎么样?就是砍了他们也不足为过,这要是在草原上,那种人我早就一刀砍下去了,他们哪里还有命被关在牢里?”
满满的血腥味!
宋止怔住,道:“白音,凡事都是能解决的,你岂能有这种想法,杀人偿命,你杀了他们,自己就犯了死罪,得不偿失!再说,他们只是冤枉了人,并没有杀害杜慕白。”
“也就你这书呆子心善。”
“我不是心善,只是实话实说。”
白音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
懒得跟他争辩。
说到底,宋止是个读书人,白音在草原上待了这么多年,见惯了打打杀杀,二人的观点自然凑不到一块去。
而撇开这点不说。纪云舒接过之前宋止所问的问题,回答:“根据方同和姜文所说,他们是因为见秉正是个老实人,所以才相信他没有说谎,故而才帮他作的证!所以论主谋,应该是秉正才对,他二人的罪名不会很重,也不
至于会取消考试资格,只是就算会试过了,参加殿试也是不可能的。”
宋止:“那也就是说,他们这辈子都无缘三甲了?”
“可以这么说。”
就跟一个人犯了事,在档案有了记录是一样的!
寒窗苦读多年,参见了两次会试,加上今年,就该是第三次了,可到头来,却是一场空。
这对读书人而言,该是一种多大的打击啊!
厅中沉默半响。
景容喝了一口热茶,目光落在纪云舒身上,问她:“刑部已经同意开卷翻案,那接下来,你打算从哪里开始查?”
纪云舒凝神片刻。
细想了一番。
说:“虽然杜慕白和苏巧的案子合并成了一桩,可是需要查的点还是得分为两点。”
“哪两点?” “一点,是苏巧的头颅为什么会被人放在用石膏做的石头里?她剩下的骸骨又在什么地方?而石头又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被放进了那堆装有赌石的箱子里的?恐怕都要好好查清楚才行,毕竟,这是案子
的起因。“
”那另外一点呢?“”那就是杜慕白了!”纪云舒说,“看守文舍的小童说过,他那天一早匆忙出去,仿佛是去见什么人?那他究竟是去见什么人?那个人会不会就是凶手?我想,如果知道了这一点,或许就能有线索继续往下查
了。“
两桩案子合并,但线索分别独立。
也就是说,纪云舒之前答应帮李成查一桩案子,现在得查两件。
显然是李成占了便宜。
景容说:“相信高定应该很多人都认识杜慕白,如果要查他那天早上去见了谁的话,应该能查到,但是,你是不是还要……”
欲言又止。
纪云舒接了话:“没错,我还要开棺验尸。”
这男人果然懂她。
“杜慕白是被人所杀,只要是被杀,骸骨上一定会留下线索。”
坚定。
六年前,杜慕白的尸体并没有运回家乡,而是由义庄的人将其葬在了山上。
如今开棺,定是一堆白骨。
纪云舒继续说:“其实关于杜慕白的案子,我想还得去问一个人,或许……他知道些什么。”
“谁?”
“薛和!”
那个与杜慕白一同在平阳侯府做为门生的人。
纪云舒:“二人同为门生,必定有所交集,都说杜慕白朋友不多,也不善于社交,与他待在一起时间最多的,应该就是用为门生的薛和,或许,他知道那天杜慕白去见了谁!”
景容却有了相反的想法。
他说:“那你有没有想过……此案可能跟薛和有关,门生之间的竞争,本就是不可言的。”
并没有直接说薛和就是凶手。
毕竟,只是怀疑。
纪云舒好看的秀美因他这句话而不禁微微一拧。
又想起了秉正故意露出破绽这件事,背后,一定与什么事情是挂钩的。
她道:“一切皆有可能。”
刚说完——
宋止道:“你说的薛和,我见过。”
目光齐刷刷落在他身上。
“就是之前那次,方同带我去参加了诗会,那二十两银子,我就对他的诗赢回来的。”
“然后呢?”“他给了我银子之后,就上楼去了,没再见过。都说他是个才子,今年一定能高中。当年杜慕白被取消门生资格后,他也被取消了门生资格,之后落榜,没有再考,直到今年又继续来考了,还听说,他背后
似是有人撑着腰”
撑腰!这两个字从宋止口中说出来,竟显得有几分滑稽之感。
第1192章 只是一时的错觉罢了!
景容神态严肃,问道:“那你有没有听说,薛和后背的人是谁?”
“这个就不清楚了。”
宋止摇头。
那些在诗会上的人也没说。
继而,也无人出声。
宋止晃了一眼,就见摆放在厅中央那个火炉里炭快要烧没了,便起身说:“我出去取点炭来。”
这么冷的天,没火怎么行?
说着便出去了。
等他前脚刚走——
白音就忍不住闷声说道:“云舒,这件案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查到头,你确定要继续查下去?”
纪云舒明白他的顾虑。
“哥,你知道我已经接手了,现在这个时候扯手,是不负责。”
“我只是提醒你,毕竟我们高定的来目的是找人,如果一再耽误下去,谁也不知道后果会是怎么样。”白音试图做最后的劝说。
纪云舒却决心已定,说:“你知道我们现在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将一切希望放在成世子身上,目前也只有他才能带我们去户部的档案间,要想找人那个人,就只有这一个办法。”
确实!
他们之间就是一场交易。
各自为了各自的事!
白音顿了顿,刚打算开口再说些什么。
景容却突然将食指放在唇上。
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嗯?
白音也顿时将话咽进肚子里。
心有困惑。
立刻朝景容投向疑问。
景容的目光朝房顶上看了一眼。
示意他房顶上或许有人。
厅中的气氛一瞬凝固。
随即,景容用手示意纪云舒待在屋子里不要出去,他和白音先出去看看。
二人到了门口,眼神一对视,就一同跃上了屋顶。
当二人的身影刚跃上去的时候,另外一道身影就从上面跳了下来。
落在了堆满白雪的院子里。
想要趁此逃走。
景容和白音又立刻跳下来,将那人的去路截断。
此番动静也引来那四个侍卫。
纷纷围到了上来。
将那人堵在了中间。
透过院子里的那几盏红灯笼的微光,黑衣人的面庞也显露出来。
“是你!”
白音认出了他。
此人就是之前在破庙里和客栈里与他们打斗的人。
连雀此刻只身一人,很难脱身。
他手握长剑,却并未有拔出来的意思。
只是脚步在原地稍稍挪动几寸后,剑眉凛起,说:“我不是来你们麻烦的。”
道明自己的意思。
但谁信?
上次,他可是差点就要了景容和白音的命。
景容眼神里窜着一股肃气,语气冰冷道:“你到底是谁?究竟是谁派来的?”
连雀:“我是谁派来的不重要!总之我没有恶意,至于里面那位纪公子……我也不会再带她走。”
“带她走?只怕你今日没这个命。”
上次在客栈,就是因为连雀想知道纪云舒身上为何会有那块玉牌,所以想抓她去问个明白,两方人马这才大打了一架。
现在误会已解。
原来那位纪姑娘就是南国侯的恩人,没有她,阿末也不会活着。
所以,这帮人是友。
非敌!
连雀自然不会下杀手,不然,他早就拔剑了。
“我不想跟你们动手,之前都是误会。”
“那你来这里做什么?还在屋顶上偷听我们讲话。”
“恕我我不能告知。”
“那就是逼着我们动手。”景容冷眉一凛。
连雀不知如何解释。
白音早已青筋直爆,他说:“废话少说,总之是老者不善!你上次伤我一剑,这次我要双倍向你讨回来。”说完,他又与景容说,“他就交给我了,你不要动手!”
自己的仇,自己报。
景容虽想亲手解决他,但毕竟此人伤了白音一剑,交给他自己去解决,也是好的。
便往后退了一步。
不去插手!
于是,白音抽出自己腰间随带的刀杀了过去。
连雀往后避开,腾身而起,准备跳上房梁而去。
但他低估了那几个侍卫的能力。
四个侍卫围他而去,他身子还没跳起来,几把剑就已经对住了他。不得以,他只能拔出自己手中的剑,顺势将刺向自己的几把剑一一挑开。
白音也趁机朝他袭去。
一敌五!
拼杀!
连雀到底是一个人,纵使武功再高,也招架不住他们对自己的围攻。
院子里很快就乱成了一团,兵器碰撞的声音十分刺耳。
纪云舒从里面出来,还没有靠近,就被景容将她拦在了门口。
“进去。”
“我哥……”
“放心,不会有事。”
纪云舒也担心自己万一会连累了他们,便乖乖点头,进去了。
此刻,连雀已经有些吃不消了,在一阵抵挡过后,脚步有些虚力,手上的力度也明显弱了很多。
正是因为如此,白音占了上风,他提剑在连雀的手臂上狠狠的刺了一剑。
连雀吃痛,手臂往下一耷。
手中的剑也因此掉落在地。
准备弯腰去捡的时候——
白音一脚将剑踢开,顺势将手中的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我说了,你伤我一剑,我得双倍讨回来。”
连雀微扬下颌,一边捂着自己正在流血的手,一边看着面前的白音,说:“如果你真的想杀,那就杀吧,当是我还给你了。”
他的脸上一丝骇意也没有。
白音被如此刺激,手腕一紧,将刀子往下压了几分力。
尖锐的刀锋便在连雀的脖子上生生的割开了一道口子。
鲜血顺着伤口往下滴落。
在周围红色灯光的映照下,显得更加夺目。
本以为白音真要割了他的喉,可在那一刻,他却犹豫了,他看着连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熟悉的感觉再次窜上脑中。
这个人,他仿佛见过……
又仿佛很陌生。
早在客栈一战后,他就跟景容提起过,总觉得这个人自己曾经见过,但是又没有什么印象。
而——
白音在盯着他眼神看的同时,连雀也看着他。
这是二人第一次靠得这么近。
连雀微惊!
因为有那么一瞬,他竟然觉得白音跟阿瑾很像。
可小时候的阿瑾是个白白净净,身子瘦小的男孩。
眼前这人,五大三粗,纵使眉宇之间带着几分英气,也决然不会是他一直苦苦等候的阿瑾。想必,只是一时的错觉罢了!
第1193章 剑身上的孔雀
白音很坚定的告诉自己,眼前这人,绝对不可能是阿瑾。
他的阿瑾长大后也不至于长成这幅模样。
偏巧,之前出去取炭的宋止折了回来。
刚过来,就看到眼前这一幕。
愣是吓着了。
这……
脚步猛然顿在了原地。
连雀看到宋止的时候,他知道,自己逃走的机会来了。
便趁着白音望着自己出神的时候,一把将他推开,纵身一跳,到了宋止面前。
从身后将宋止擒住!
手指锁住了他的喉咙。
宋止一惊,喊都喊不出来,身子就往后不由的倾了去。
他拿在手中的一盆碳也“砰”的一声砸到了地上。
砸在了他的脚上。
“呃!”
那个疼啊!
景容立刻从自己侍卫的手中取剑过来,对准了连雀:“放开他!”
连雀:“放开他可以,让我离开。”
“好!”
不带半点犹豫。
因为他真的担心连雀会杀了宋止。
那书呆子要是因此而死,他们岂不是成了罪人!
但白音不甘,毕竟连雀是从自己手中挣脱的,而若不是自己一时走神,也不会弄成这样。
他说:“不能放他走。”
拦住去路。
景容高声:“让开。”
“可是……”
“难道你想用宋止的命去换他的命吗?”
当然不想!
白音紧攥着拳头,实在是恼怒自己竟然在这个时候走神,罢了。
最后,只好退步。
连雀便要挟着宋止往门口走去。
宋止全程脸色惨白。
等到了门口的时候,连雀在他耳边轻语一声:“放心,我不会要你的命,你只要乖乖跟我走到巷子口就好。”
莫名的,宋止竟然信任他。
脸上的惨白之色也渐渐散去。
他乖乖被连雀要挟着到了巷子口。
景容和白音等人也慢慢的跟在后面。
等到了巷子口,连雀在宋止耳边又说了一句:“多谢!”
说完,一把将他推开,继而身子一跃,消失在了静谧的夜色之下。
景容和白音追来时,就只看到正按着脖子用力咳嗽的宋止。
“没事吧?”景容问。
宋止摇头:“我……没事,只是……那个人到底是谁啊?”
“不清楚。”
白音看着远处,说:“我去追。”
“别追了。”景容制止他。
“都怪我,要不是刚才我分神的话,他早就被我大卸八块了。”
“你刚才在想什么?”
“我……”白音看了一眼宋止,“回去再说吧。”
等大伙回到老宅时,纪云舒已经站在院子里了。
她将连雀掉落的那把剑捡了起来。
细细看着。
剑柄上绣着一些好看的花纹。
握在手里并不觉得笨重。
见他们回来,她赶紧问:“怎么样?”
景容说:“人跑了。”
“好在你们没有受伤就好。”纪云舒问宋止,“宋公子,你怎么样?”
“我没事,就是脚疼。”
被装着炭火的盆砸的。
一说到这,他突然想起那些炭来,赶紧小跑过去。
心疼的将那些砸碎的炭一一捡起来。
都是钱啊!
完全忘记了刚才的凶险。
景容注意到纪云舒手中的长剑,问:“这剑是刚才那个人留下的?”
“嗯,我看这剑与平常那些剑不大一样,很轻。”
“我看看。”白音拿了过去。
而当那把剑拿到他手里的时候,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画面。
一个个子并不高的人站在自己面前,手中正好拿着这把剑。
耳边也忽然闪过一段话:“阿瑾,等我长大了,我一定保护你,谁要是敢伤害你,我就用这把剑跟他拼命。”
熟悉,又陌生。
景容注意到他有些不对劲,从看到刚才那个人的时候就有些奇怪了。
他身手搭在了白音的肩上:“没事吧?”
白音没说话,目光愣愣的看着手中的剑。
然后默默的走了。
跟没了魂魄似的。
景容和纪云舒对视了一眼。
不知道怎么回事?
一炷香后。
白音拿着那把剑,坐在后院的亭子里。
出神发呆。
景容走了过来。
他大概已经猜测到了什么,问:“你是不是想起以前的事了?”
呃!
白音脸上闪过一丝诧异,惊奇的看着他:“为什么这么问?”
“你之前就跟我说过,你好像在哪里见过那个人,刚才你看到他的时候又出了神,现在又拿着他留下的那把剑在这里发呆,所以我才猜测,你会不会真的认识他?”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你没跟云舒说吧?”
“没有。”
“那就好。”
景容在他对面坐下:“说说看,你究竟想起什么来了?”
白音看着手中的剑,指尖在上面轻轻划过,一边说:“不瞒你说,我真的感觉我不仅见过那个人,就连这把剑我也很熟悉,像是以前见过,还摸过,只是记忆零零碎碎的,一闪而过。”
“具体如何?”“当我拿起这把剑的时候,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身影,是个孩子的身影,还听到有人在喊我……好像是在喊我的名字,但一眨眼又不记得了到底是什么名字了,我不知道我的过去……是不是跟刚才那个人有
关,还是跟这把剑有关?”
“我看看。”
景容将那把剑拿了过去。
剑柄上雕刻着十分精致的纹路,但因为常年持剑的缘故,纹路已经被磨得十分光亮。
“这剑确实很轻!而且很精细,确实不是一般的剑。”
“你看出什么来了?”
景容摇头:“没什么线索。”
他准备将剑给白音。
但就在递过去的时候,剑身上忽然闪了一下。
就是闪的这一下,让他发现剑身上好像想印着什么东西?
“等等!这上面有东西。”
景容立刻拿着剑走到了一盏灯笼下。
闪烁着银光的锋利剑身在烛火的映照下竟隐隐约约印着有些纹路。
景容将剑身左右翻看。
好一会,终于看清雕刻在剑身上的图案是什么了。
白音站在一旁。
问:“是什么?”
景容面露惊色,说:“孔雀,上面的纹路是孔雀。”
“孔雀?”
“你可能不知道,胡邑人将孔雀视为灵鸟,而雕刻着孔雀纹路的物件,多是王侯将相所有。”所以,这把剑确实不普通。
第1194章 两不相欠
孔雀!
是胡邑王侯将相的标志。
所以这把剑,觉不是普通人所有。
白音:“所以那个人很有可能是胡邑皇室的人?或许是贵族。”
景容:“没错。”
白音心中满是困惑。
继而将那把剑拿了过来,放在烛光之下又重新看了看。
确实印着孔雀。
是用流银烫在上面的,若不是在有光照的地方,几乎很难看到上面有东西。
也正是因为这把剑如此奇特,当年的连雀才会那么喜欢,阿瑾便废了很大的力气才将剑得到,转送给了他。
白音望着剑身,口中轻语道:“那个人……到底是谁?”
……
一座不大的宅子里,庭院中只亮着一盏灯。
深夜大雪纷纷,一刻未停。
冷风瑟瑟,卷动在这庭院里,颇有几分清冷。
里面紧闭的屋子闪烁着一丝光亮,小一会,有人从里面推开了门。
一个姑娘端着木盆从里面出来。
出来后,将门再次轻轻关上。
她手中端的是一盆水。
一盆血水!
盆中还搭着一块染血的毛巾。
血色瘆人。
随后匆匆去了后院。
而此时,就在门外不远,一辆暗色的马车到了门口,驾马的是一名身着黑衣的侍卫。
马儿忽然嘶吼了一声。
打破了此刻宁静的夜晚。
等马车停稳,侍卫下马,恭敬的与坐在马车内的人说:“主子,到了。”
车帘被掀开,里面出来一人。
那人身上披着黑色斗篷,带着斗帽。
整张脸都埋没在了黑暗中。
那位侍卫将宅子的门推开,站到一侧,神秘男人便率先进入,沿着庭院里的灯光走到了那扇紧闭房间外。
里面的人似乎知道有人来了,及时将门打开,并且恭敬的喊了一声“主子”。
来人“嗯”了一声!
继而进门。
将身上的斗篷解开,交给了旁人,也露出了那张有些苍老而严峻的面庞。
此人,是南国侯!
他吩咐旁人:“你先出去。”
“是!”
旁人出去后,将门关上。
南国侯轻步走到内室,里面的床上正躺着连雀。
他脸色苍白,额头上布满汗珠。
赤果着上身,手臂上还缠着厚厚的绷带。
他没想到,白音在自己身上砍的那一剑会如此重,直接深到了骨上。
在晚一步,他可能小命不保。
但也算是两不相欠!
此刻,他似是还在梦中,双手紧紧的拽着床单,身子轻晃,眉头高高的蹙着。
口中不停的唤着:“阿瑾,阿瑾……”
南国侯坐到了床边,听到他在喊自己侄儿阿瑾的名字。
过去了这么多年,他心里一直惦记着。
没忘。
那种思念,绝不亚于南国候思念自己妹妹和侄儿的心情。
“连雀?醒醒。”
连雀未醒,还停留在梦中,他仿佛在梦里看到了阿瑾,那道模糊而熟悉的身影就在自己眼前,可他如何也看不清对方的模样,也无法触摸到。
那种感觉,无比难受。
“连雀?”
他隐隐听到了声音。
缓缓睁开眼睛,就看到了坐在自己床边的南国侯。
“侯爷?”他惨白干涸的唇发出微惊的两个字。
正撑身起来欲下床。
却被南国侯制止:“你好好休息。”
“侯爷怎么会来?”
“听说你受伤了。”
“只是小伤。”他摁了摁自己缠着绷带的手臂。
若是小伤,以他的身体完全熬得住,根本不会像现在这样躺在床上。
南国侯从袖中将带来的药取了出来,放在床头:“这金创药你记得换药的时候擦上去。”
“多谢侯爷,是我无能,未能查探到那位纪姑娘的真实身份,反而还打草惊蛇。”
“凡事都有意外,你无需自责。”
连雀:“之前因为在客栈一事与他们产生了误会,其中一个人对我下了杀手,若不是我挟持一人,现在怕是已经身首异处。”
“难为你了。”
“为侯爷办事,在所不惜。”连雀又立刻说,“不过属下这几天却也探到了一些别的消息。”
“什么?”“原来他们之所以答应帮平阳侯府的成世子查案,是因为他们之间做了一笔交易。”连雀稍稍顿了一下,继续说,“因为他们需要找一个人,必须去户部,成世子答应帮他们,他们就必须答应破了此次闹得沸
沸扬扬的案子。”
嗯哼?
南国候困惑:“原来他们来胡邑是为了找人?可知道找的是谁?”
连雀遗憾道:“没打探到,当时属下就已经被发现了。”
南国候则神色一沉,缓缓起身,背身行了两步,叹了声气,一边说:“他们冒险来胡邑找人,可见那人必定很重要,可为何要去户部查人?”
轻声琢磨。
但连雀还是听到了,接过话尾,分析道:“会不会他们都不知道自己要找的那个人究竟是谁,所以才不得不去户部查找?”
南国候回头看他:“你的猜测不是没有道理,只是他们要找的人,究竟是谁?”
“属下明日继续去查探。”
“不用了,现在最重要的,是你养好伤。”
“可是……”
“此事不急。”
连雀知道,侯爷只是顾及他身上的伤,他低了低目光,却忽然怀疑道:“其实侯爷,会不会这一切弄错了?”
南国侯对他的话有几分不解:“错在何处?”
“侯爷觉得那位纪姑娘与先皇后相似,或许,只是您太多思念先皇后的缘故。”
是!
他是思念。
但——南国候道:“是真是假,我还没有到糊涂的地步,心里自是明白,不会乱!总之,如今城中的两桩案子没破,加上她还要找人,所以暂时不会离开高定,她的身份我会派人再去细查,必要的时候,我会亲自
去。”
亲自!
连雀担忧,立刻说:“可现在纪姑娘正在帮成世子办案,算是牵扯到了官府一事,但侯爷您一直远离朝堂,从不干涉任何事,就是为了隐去锋芒。若是这个时候接近纪姑娘,是否不大合适?万一……”
话未说完——
南国侯:“我自有分寸,你不用担心。”
二十几年来,他一直小心翼翼,从未引起胡邑王对自己有过一丁半点的怀疑,自然懂得适度。
连雀也不便再劝说任何。
“如今,你就好好养伤,时辰也不早,我不能在这里逗留太久。”
“属下送侯爷。”
“不用了。”南国侯再次制止了他。
他也只能目送。
出了门,外面等候的侍卫立刻将斗篷披在南国侯身上。
等戴上斗帽后,便匆匆离开了此处。被雪花密密麻麻笼罩的黑夜也再次恢复了静谧……
第1195章 一头猛兽
一早,李成就派人了。
说是现在杜慕白的案件已经开始重审,需要纪云舒尽快着手。
那小子,真是个甩手掌柜!
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纪云舒身上。
而此事也成了高定的热门。
连胡邑王都已经惊动,因此还罢免了不少官员。
现在六部的人员各个心惊胆战,但凡当年参与过杜慕白案子、且还未被罢免官职的官员们都盯着这桩案子。
纷纷伸出殷勤的手。
指望能帮上一点忙。
好为自己的失职弥补一二。
到时候就可以戴罪立功。
现在面对无数双眼睛紧紧盯着,城司部上下当然不能马虎。
而纪云舒为了跟李成的这笔交易,希望能够尽快找到那个叫察禾的人,不再耽误时间。
景容本是要与她一块去,但是刚到巷子口,他忽然停了下来。
目光朝不远处扫视一眼。
眉头紧蹙。
随即与纪云舒说:“你先去。”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有样东西忘记拿了。”
纪云舒没有怀疑,点头,上了马车。
转而,景容轻声与白音说,“你跟云舒先去,我稍后就来,一定照顾好她。”
白音注意到了他的不对劲:“到底怎么了?”
“你先去就是。”
“好!那你自己小心。”
白音跟上纪云舒,先一同前去城司部。
景容的四个侍卫则与他驻足原地。
没一会,就看到有几个人从之前景容盯着的方向踏着白雪走了过来。
为首的是个长相还算随和中年男子。
他走到景容面前时,那四个侍卫本要上前拦住。
景容却抬手一拦,示意他们退后。
来人并没有带武器,也十分客气的朝他抬手拱了拱,说:“景公子,我家主子有请。”
主子?
景容等人来高定后,除了李成以外,几乎没跟人打过任何交道。
他问:“你家主子是谁?”
“公子去了,自然就知道了。”
景容斟酌,分析利害。
小会——
“带路吧!”
……
大概两炷香之后,景容带着自己的侍卫跟随那人到了一座富丽堂皇的府宅门口。
府宅的门匾上赫然写着“二王府”三个大字。
二王爷那延?
景容心里当下就有了一个底。
大概已经知道了些什么。
领他前来的中年男人:“景公子,里面请!”
“嗯!”
他刚要进去,但门口的人却拦住了那四个侍卫,并且说:“王爷说了,只请景公子一人。”
侍卫当下怒了。
却没想到——
“好!”景容想都不想就答应了,告知自己的人,“在外面等着。”
侍卫担忧:“公子……”
“放心,我半个时辰之内就会出来。”他仿佛已经算计好了时间。
“是。”
侍卫只好留在门外。
景容进了王府,跟着领路的人到了后院。
那延早就泡好茶等着他了。
这是他们第一次碰面!
那延避退旁人,请他进来。
“景公子,坐!”
甚是热情。
景容一坐下,那延就为斟了一杯茶。
推到他面前。
“景公子一路迎着风雪而来,喝杯热茶。”
“多谢二王爷。”
景容端起茶杯,竟真的喝了一口。
那延看了,阴险一笑:“景公子就不怕这茶中有毒?”
毒!
景容却很镇定,将茶杯放下后,笑了一下:“王爷若是要杀人,用不着这么麻烦。”
“哈哈,你说的对,本王要是想杀一个人,你也没命喝这杯茶了。”
“那可不一定,只怕最后损兵折将的,会是王爷你!”景容唇角分明带着笑,眼里却像是淬了毒一般。
就连一向狠决的那延在他面前也不禁有些心头泛寒。
他知道,此人绝对不简单。
单单是那道眼神,就与常人不同。
但也窃喜自己没有看错人!
随即道:“本王一向重用人才,景公子确实是与别人不同,你身上有一股本王十分欣赏的气度,而这种气度是别人所没有的。”
“王爷过奖。”
“本王极少夸人!”那延看着对面淡定的景容,继续说,“其实本王的目的你应该很清楚了,否则,也不会来这里。”
“清楚如何?不清楚又如何?”景容反问他。
那延又反问他:“试问一头猛兽,如何会甘心被困在牢中?”
猛兽?
景容觉得这两个字比之前宋止说“撑腰”那两个字还要滑稽可笑。
见他一笑,那延眉心一皱,“难道本王说的不对吗?”
他再次端起面前的茶杯,在指尖内转动了几下,说:“不是不对,一头凶猛的猛兽确实不甘心被困在牢中,但是二王爷却弄错了一件事。”
“什么?”
景容身子往前轻轻倾了一丝,眼神微紧,带着严肃认真,说:“猛兽是用来形容那些的吃人不吐骨的人,而非与我!”
言外之意,他可不是猛兽。
那延尴尬一笑,又极快的为自己找个台阶下:“无论猛兽与否,本王爱惜人才,景公子何不接下这番好意?”
景容:“我非笼中之鸟。”
“本王并不想困住你,景公子是不是误会了?”
“那王爷就直接挑明说吧!”“好!”那延认真道,“虽说这次大出风头的人是那位纪公子,但是在本王看来,你却比她更吸引本王,本王也真心想纳你为门客。而无论你们是出于什么理由而为成世子办事,但本王只想告诉你们,你们想
要的,本王也可以给你们。甚至可以比成世子给你们的更多。”
抛出了诱人的条件。
景容不屑,脸上并未表现出来,只是似笑非笑的问了:“那王爷认为,我们需要什么?”
“无非就是金钱和地位!”
呵呵。
景容觉得可笑。
那延又立刻说:“其实只要你们愿意做本王府上的门客,你们想要的,本王都可以给你们,但前提是,你们必须一心为本王办事。”
“那王爷想要什么?”
“景公子这么聪明,不如猜一猜?”
“权?”
那延听到这一个字,脸上的笑顿时凝住:“没错,就是权,所以需要聪明有能力的门客。”
“我若是不答应呢?”
“那么景公子你以为,你能离开这里吗?”
话语刚落——门外出现了一行侍卫。
第1196章 有此心智者,难成大器
一行侍卫围在了外面,各个凶神恶煞,面露杀气,手中持着长剑,但没有得到那延的命令,故而并未拔出剑鞘中。
只是看这架势,显然是要逼迫景容答应。
景容因为背对着门口而坐,看不见外面那些侍卫的阵仗,但听得见声音。
心里知道,自己就像一只笼中鸟。
而把玩鸟儿的人就是坐在自己对面的那延。
“景公子,本王是非常有诚意的,只要你答应入我府中做门客,到时候你们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们,但你要是拒绝了本王的好意,恐怕那些刀剑就不长眼了。”
赤果果的威胁!
景容听言,依旧一副冷淡镇定的样子,唇角微微一勾,轻笑了一下:“我若是想离开,王爷能困得住我?”
“你有这个本事吗?”
“我既敢只身一人进来,自然就有本事离开,只怕王爷你低估了我。”景容的语气中带着一股暗劲。那延打量着他:“看来……本王确实是低估了你。还没有人在见到本王的府兵时依旧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你是第一人!此等胆量,本王很是欣赏,也证明本王没有看错人。但是……”那延话语突然一顿,那
双含笑的眼睛里折射出了一道凛人的杀气,盯着坐在对面的景容,“一个不愿意跟本王做朋友的人,换言之,也就是敌人!”
景容不闻不应,反而悠闲的再次喝了一口茶。
那延继续说:“你今日若是不愿意点头说好,便是本王的敌人,而对待敌人……只有一个字,杀!”
“杀”字,那延咬得极重。
他放在案桌上的手也握紧了拳头。
景容捏着茶杯的手指稍稍一顿,继而又将其轻轻放了下去,严肃的说:“王爷不会不知道,你若是将我扣留在这里,亦或是杀了,后果会是什么吧?”
“愿闻其详!”“我们现在在替城司部办事,我若是出了事,案子一切会停下来,到时候,那位成世子恐怕会将你闹到朝堂上去,据我所知,胡邑王如今卧病在床,储君之位尚未立确,而你是君是臣,谁也不得而知。王爷
你说要权!可若是因为我等不愿做你的门客而被状告到了胡邑王面前,到时与王爷敌对的三王爷自然会火上浇油,后果如何,不用我来分析了吧?”景容不急不慢的说完了这番话。
那延笑了。
“你说都对,眼下这个时候,我当然不能乱来。”
你明白就好。
景容已将面前的茶喝尽,缓缓撑身起身,朝那延说:“既然如此,我就不做打扰了,告辞。”
转身出门。
然而那些侍卫见他出来,并未退让,反而围得更近了些。
景容站在门口,一双如鹰隼的目光一一在那些人面前扫过。
那样的目光,让人害怕!
继而,那延从里面出来,手一扬,吩咐侍卫:“都让开。”
侍卫听令,一一退开。
院子里再次恢复了平静。
那延扭头跟景容说:“景公子,本王真的很欣赏你,你今日拒绝了本王没有关系,说不定之后你会改变主意。”
景容一笑:“或许吧!”
说完,他迈步离开,但走了几步之后,忽又停了下来,转身与那延说:“我想有件事你弄错了!”
“什么?”“我们帮成世子查案,并不代表我们是他的人,如你所说,各取所需!这胡邑皇室的风云,我们无心踏足,而且你需要的应该是在朝堂上能助你的人,而非我们。倘若,你单单只是想跟成世子抢人,赢得一
筹!那么……有此心智者,难成大器!”
有此心智者,难成大器。
呃!
那延脸色一瞬煞白。
因为,他的心思全然被那个离自己三米远的男人看得一清二楚。
就像景容说的那样,他需要的是在朝堂能帮助自己的人,而不是他们,他也确实是带着要跟李成抢人的心态才“请”景容来。
如果说之前,他对景容只是欣赏的话。
那么听完这番话后,便是敬佩!
等他回过神来时,景容已经走了。
不一会,那延的随身暗卫走了出来,轻声询问:“王爷,真就让他这样走了?”
“难道要真的杀了他不成?”
“……”暗卫又说,“王爷,现在因为杜慕白的案子,黄大人和重大人都被撤职了,就等于刑部已失去了我们的控制,还有不少王爷的人也因此受到了牵连,恐怕,要尽快走下一步了。”
那延鼻孔里哼了一声,不提还好,一说他就来气。
本以为是看李成查石头案,想看他闹出点动静来,最好把平阳侯给扯上,哪里知道,竟把自己给扯了进来。
真的得不偿失。
这个仇,他算是记下了。
所以才会请景容来这里,希望他能成为自己的门客,倒打李成一把,也算是灭了他们的威风。
偏偏景容不干!
那延迈步在庭院里走了几步。
眉头紧锁。
……
而与此同时。
纪云舒到了城司部,却迟迟没有等来景容。
一时有些担忧。
问白音:“哥,景容究竟去哪儿了?”
白音:“你别担心,他不是有事的。”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我总觉得不对劲。”
“真的没事,你先安心办案。”
哎——
纪云舒暂且将自己担忧的心情压制下去。
而现在整个城司部上下都在等她破案,一个个都很听话,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与之前对她的态度完全不同。
李成也将自己整理的有关杜慕白的案子一一告诉她。大概的意思就是杜慕白死的那天,一早就出了文舍,到了晚上才回来,而根据看守文舍的小童口供来看,在杜慕白回来之后,并没有什么可疑人再进过文舍,加上文舍看守很严格,陌生人进出,都需要写
单子,但是那天根本没有外人。
而且当年仕子们曾说,那晚,杜慕白的房间里很安静,根本没有任何声响,也就是说,排除了打动和争吵!
既没有可疑人和外人,又没有发生过打动的痕迹。
那么——李成说:“凶手该不会就是当年那些仕子中的其中一个吧?”
第1197章 我可能知道一人
李成说:“凶手该不会就是当年那些仕子中的其中一个吧?”
怀疑道。
纪云舒也不好直接否定。
她说:“昨天我们已经现场测试过了,凶手的个子很高,一米八九以上。”
“我懂你的意思了,我会尽快让人去查当年仕子中是否有这等身高的人,若是有,想必就是凶手。”李成说的斩钉截铁。
纪云舒无语,“现在下结论未免太早,一切都等查清楚再说。”
“你说的是!”
纪云舒沉了口气,再道:“我要开棺验尸。”
“开棺验尸?”李成惊了一下。
在场的城司部官员们也都面露惊讶。
纪云舒淡淡的瞟了他们一眼,说:“若是不验尸,怎么能找到线索?”
“可是杜慕白现在都成一堆白骨了。”有人说。
“他既是被人杀的,身上自会留下线索。”
“能验出来?”
“那就看杜慕白想不想告诉我是谁杀的他。”
说的很是诡异!
李成从惊讶中回过神来,说:“好,这件事就交给我了,杜慕白就葬在城外不远,明天就能挖出来。”
“挖棺一事必须小心,棺材从城外抬到这里的路上,一定记得用湿布将棺材盖的切口封严实,以免一路过来,染上什么,还有……”
她一一交代。
生怕那些人听不懂,又再次交代了一遍。
确保他们都听清楚后才作罢。
毕竟,棺材里的骸骨要是碰到露水或者别的东西,到时候就会影响判断。
李成问:“那苏巧的案子怎么办?”
纪云舒说:“她的案子得从别的地方着手,我还没有线索,可能要暂且放置一边。”
“也好,把杀害杜慕白的凶手找出来,说不定,也是杀害苏巧的凶手。”
纪云舒没再说话。
这时,之前验苏巧头颅的那个老仵作来了。
他脸上带着敬佩之意。
朝纪云舒拱手。
“之前老朽妄言,得罪了纪先生,还请原谅,莫要见怪。”
纪云舒立刻起身,也朝他客气的拱了拱手,说:“老先生切莫这样说,这世间还有太多不知的东西,并未人人都清楚。”
“先生不要安慰我。”
“在下不懂得安慰人,只是实话实话说罢了。”
她越是这样说,老仵作就越是尴尬。
但李成那小子的记性却很好。
他一脸坏笑的走了过来,说:“老家伙,你之前可是与我打过赌的,要是人家纪公子能查出死者的身份来,你就朝他磕三个响头,怎么样?是不是也该你履行承诺的时候了?”
老仵作脸色一下就青了。
他咬咬牙,说:“好,既是说了,自然要做。”
说完,他就打算朝纪云舒跪下去。
下一刻,纪云舒立刻制止:“不用了,再怎么说我也是晚辈,这三磕头我受不起。”
老仵作一脸坚决:“但我有言在先。”
“那就当我已经受过了,只是行数上就免了。”
李成:“那怎么行?愿赌服输啊!”
继续煽风点火。
纪云舒狠狠的横了他一眼:“难道成世子是想我折寿不成?”
“当然没有!”
“既然没有,你让我一个晚辈接受前辈三拜,不就是在折我的命吗?”
呃!
李成一瞬间便哑口无言。
他巴了巴嘴皮子,只好摆摆手:“算了算了,当我没说。”
老仵作却觉得十分尴尬。
又心生感动。
没多久,纪云舒就跟白音离开了。
等着明天杜慕白的棺材抬来后再往下查。
而他们到了老宅,才看到了景容。
纪云舒担忧问道:“你到底去哪了?”
景容便将自己去见那延一事告诉了他们。
白音很是激动:“我就说了,让你们不要碰这个案子,现在好了,竟然牵进来这么多人!”
景容淡定:“那位二王爷不敢乱来,他清楚后果。”
“那万一呢?就是一只养在人身边、只吃素的狼也会咬人!何况是人。”
景容眉目一紧:“白音,这里不是西塞草原,没有侯辽和越丹。这里是胡邑,是衡架在权利之上的地方。”
“我不懂你的意思。”纪云舒出声解释:“意思是说,朝堂内政,并非鲁莽一时,而是要审时度势,方可存活,现在我们在帮成世子办案, 就等于是在为胡邑朝廷办案,二王爷要是敢动我们,就等于跟朝廷为敌,他不敢那么做
!”
白音到底还是有些西塞草原的气性,在草原上,根本就没有这些所谓的顾及和思量,想要赢,就直接干!
干赢了,你就是王!
但这里,是胡邑。
白音似乎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
但他知道自己说多了也是废话。
也就不说了。
转而离开。
纪云舒和景容相视一眼,纷纷一笑。
下一刻,景容已经牵住了她的手。
二人就站在屋檐之下。
望着此刻纷纷而落的大雪。
都说两个人在一起,就是要分主次。
景容甘愿做次,宁愿将自己身上的锋芒全部隐去,默默陪伴在纪云舒身边。
这,就是爱!
……
平阳侯府。
李成因为忙着要安排人去挖杜慕白的棺材,一直忙到很晚才回来。
他刚到府上,就被大哥李乔叫住。
“哥?”
“案子有没有进展了?”
“还在查。”
“你是不是都已经全权交给了那位叫纪先生的人?”
李成点头:“她能帮我。”
李乔却拍了拍他的肩膀:“案子能不能破,关乎你往后能不能入朝,所以,也不要全部假手于人,自己要上点心。”
“知道了大哥。”
“那你早点去休息吧。”
李成点头,正要回自己的院子,又停了下来,问李乔:“大哥,你知不知道当年杜慕白被取消门生资格之后,他可能会去找谁?”
嗯?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因为根据他们所说,杜慕白死前去见过什么人?大哥当年也算跟他走的近,知不知道他究竟还认识些什么人?”
当年杜慕白还是门生的时候,李乔也曾多次照顾过他。
觉得他聪明过人,要是将来高中,也能成为自己李家的一支旁支。
李乔想了想:“不是很清楚。”
“哦,那算了,我先走了。”
当李成走了几步后,李乔忽然又喊住了他。
“阿成,我可能……知道一人。”李成:“谁?”
第1198章 内疚
“谁?”
李成非常着急。
迫切的想知道那天杜慕白究竟是去见谁了?
李乔却甚是淡定,说,“其实这个人,你也认识的。”
“我也认识?”
他认识的人可多了。
大到躺在王宫床榻上那位病殃殃的胡邑王,小到南街巷尾那个卖鞋垫的胖阿婆。
都认识!
所以这范围也太广了。
李乔说,“恭士林!”
什么?
那家伙?
李成诧异,他跟恭士林认识这么多年,杜慕白当年也经常出入平阳侯府,与他关系也是要好,按道理,如果他们认识的话,他不可能不知道啊。
“大哥,你确定是恭士林?”
“我见过他们在一起几回,还一起吃过饭。”
一起吃饭。
这完全雷到了李成。
他诧异,“你的意思是……”
还没说完——
李乔截过他的话,继续说,“我的意思是,他们只是走的近,不是说那天杜慕白去见的人就是他,再说了,就算他去见了士林,这也说明不了什么。”
确实,这不能说明杜慕白见了恭士林,就说他是凶手。
“真是没想到,他们两个竟然认识,瞒得够深。”
竟然有种跟自己老婆去见情郎的味道。
莫名有点奇怪!
“行了,反正我也是这样说说,总之,你别因为私人恩怨而怀疑到士林头上,他到底也是恭左相的儿子,你要理清楚,别惹事生非。”
“你不说我也明白,这是命案,我才不会公报私仇、随便乱来。”
“你明白就好,时间也不早了,赶紧去休息吧。”
“哦。”
李乔先行走了。
李成则站在原地思索半天。
想着怎么杜慕白就跟恭士林认识了呢?
自己却一丁半点也不知道。
实在是太奇怪了。
一个小厮走了过来,见他出神。
“二少爷,你在这做什么?”
他缓过神来,瞅了那人一眼,“没事。”
小厮却站在原地不走。
“怎么?你还有事?”
“没事了,只是……二少爷你挡着我的路了。”
“嗯?”李成朝自己周围看了看,才发现自己确实挡住了小厮的路,便尴尬的朝旁边走了两步,“行行行,让你让你。”
“多谢二少爷。”
小厮走了。
李成继而也转身离开,可是刚到自己落院的时候,他又转身朝自己阿姐的院子里去了。
到底还是有些担心。
李文姝自从昨天回来之后,就生病了。
比当年得知杜慕白死讯时病的还严重。
平阳侯请了宫里最好的御医,但说是心病。
李成到了门口,丫头端了一碗药出来。
那碗药还是满的。
“阿姐不肯喝药?”
“劝了许久,小姐就是不肯喝,二少爷,你想想法子吧。”
“给我。”他将药了端了过来,吩咐,“你先去忙吧。”
丫头走了,李成才进去。
屋子里放置着两个大暖炉,一个在外室,一个在内室。
李文姝脸色惨白的靠在床上,目光呆滞。
从她回到自己落院的时候,就一直这样了。
“阿姐。”李成喊了她一声。
但是李文姝仿佛听不见似的。
一动不动。
李成将药端近,满脸担忧,“阿姐,喝药吧。”
“……”
“你这样下去,身体怎么受得了?”
“……”
“我知道杜慕白的死对你打击很大,现在查出他是别人杀的,你心里必定更难受。”
李文姝的眼眸轻晃了一下,慢慢聚焦,看向李成。
“阿姐?”
“我没事的。”她的声音非常的轻。
轻到仿佛连呼吸声都能将其盖过。
可她如今这幅模样,又哪里能用“没事”来形容?
李成,“阿姐,咱们先把药喝了。”
“我真的没事。”
“再怎么没事,也要把药喝了。”
态度强硬。
李文姝哪里还有心思去喝药?
她心头就仿佛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疼她五脏内腹都跟打结了一般,说话都吃力。
李成将药递送到了她面前。
“阿成,我真的喝不下,你不要逼我。”语气里带着哽咽。
眼里转着泪水。
李成一向就心疼自己阿姐,眼下见她如此,实在不好再逼。
只好说,“好,不喝就不喝。”
将药放在了一边。
然后说,“阿姐,你别再想这件事了,总之我答应你,我一定会找出杀害杜慕白的真凶。”
李文姝看着他,“阿成,为什么会这样?”
这样问他。
李成叹气。
“我以为过了六年,一切都能结束,我也可以死心了,然后嫁到恭家,嫁给恭士林,可现在看来,一切都偏离了我的预想。”
“阿姐……”
“如果当年我能发现些什么,或许也不至于等到六年之后,才发现慕白是被人杀的。”
她十分自责。
将全部一切都归到了自己身上。
她本以为过了六年,自己真的可以放下,真的可以嫁给恭士林,从此那个叫杜慕白的人将永远消失在自己心里,可是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她还如何能抛开一切嫁出去?
显然,是不能!
她心有多痛,有多遗憾,李成全都能感受到。
他安慰着,“这件事跟阿姐你没有关系,谁也料想不到会这样,再说了,当年六部和验尸的仵作都说他是自杀,一切都有证据,根本没有人怀疑他是被杀的,阿姐你不要自责,这真的跟你没有关系。”
“不,阿成你不懂。”李文姝有些激动起来。李成紧紧抓住她的手,说,“你一直说我不懂事,可我什么都懂!阿姐,不管现在怎么样,总之,你跟杜慕白都已经结束了,在六年前他就已经死了,你也不能一直活在过去,现在得自己活下去才行。这条
命,是你自己的,如果你自己都不想活了,那么谁也救不了你。”
声音很重。
却不响。
这几句话,吩咐敲击到了李文姝的心灵似的。
她转在眼里的泪水不禁落了下来。
整个人也终于镇定了一些。
李成再次把药端了过来,递到她面前。
这一次,李文姝乖乖的将药喝了。
喝完后,便躺在床上休息。李成告诉她,“阿姐放心,这件案子,我就是拼尽全力,也一定会查出来。”
第1199章 庆祝
翌日一早。
大雪还在继续下。
恭士林乘坐马车到了三王府门口。
之前恭左相已经提醒过他,现在是关键时期,让他不要往三王府走,也不要跟三王爷走得太近。
所以他这段时间确实乖乖听话,没有再往三王府去。
今日这是?
怎么自己来了?
他下了马车,王府的小厮就过来说,“恭公子,你总算来了,王爷等了你很久。”
“我这不是来了吗?”
“是是是,你里面请。”
赶紧将他迎了进去。
生怕耽误时间。
而今日,那拓的心情特别好。
因为他到胡邑王面前状告一番,现在刑部的黄大人和重大人双双落马,等于斩了那延的一只翅膀,自己岂会不开心。
他命人烧了一壶上等的酒。
此刻就温在旁边的炉子里。
等着恭士林前来,一起饮酒喝。
他有些迫不及待了,直接起身出门等候,远远就看到恭士林跟着府上的小厮过来,他快步过去,一把拉住了恭士林。
“你怎么才来?”
恭士林十分困惑,问,“到底什么事,这么急?”
“没事就不能喊你过来?你这都多久没来了?”那拓带着几分抱怨的语气。
“我最近忙。”恭士林这样说。
其实他真的忙!
翰林院太多的事了。可那拓一边拉着他走,一边说,“你忙?你能忙什么?整天就知道在屋子里读书,还能做什么?你去翰林院任职,也是整天坐着看看书,写写东西,粗活累活根本轮不到你,最近宫里又没大事,整个地方,
就你们翰林院最闲,而且谁也没你闲。”
恭士林无语。
可又不能打他,毕竟人家是王爷。
但他是真的忙,忙得连吃饭的时间都快要没有了。
算了算了,不说也罢。
进了屋,那拓就拉着他坐下,吩咐小厮将早早就温在炉子里的酒取了出去,这才离开。
“这酒可是好酒,我温了很久,你喝一口看看,怎么样?”
那拓十分热情的给他倒了一杯。
恭士林盯着面前的酒,却没有端起来喝,反而问了一句,“你今日是怎么了?”
“没怎么。”
“可我看你很高兴。”
“那是因为有高兴的事。”
“什么?”
“你先喝,喝完我再跟你说。”那拓又将那酒往他面前推了推。
恭士林实在没有办法,端起来小小的喝了一口。
其实他不常喝酒,也不爱喝酒。
但是这酒的味道,他却很喜欢。
“这是什么酒。”
“米子酒。”
呃!
恭士林诧异,“你不是说这酒要等到……”
他的话戛然而止。
似乎后面那句话不能说似的。
但是对面的那拓却哈哈大笑,说,“没错,我是说过,这上等的米子酒要等到我坐上大王的那天再开坛,可是今天我等不及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你没听说吗?”那拓问。
恭士林想了想,似乎恍然大悟。
他问,“是这次杜慕白的案子?”
“对,就是杜慕白的案子。”
“那我算是明白了。”
这酒喝的是时候。
所以,恭士林又喝了一口。
但又有些顾虑,说,“阿拓,你还是得小心些,有些事情不要高兴的太早。”
那拓当然知道,他说,“你放心吧,我没那么大意。”
二人在一起,聊起来也十分轻松。
后一刻,那拓问他,“最近你那么闲,怎么都不往我府上来了。”
“都说了忙。”
“你尽会找借口。”
恭士林不想再说。
懒得跟他就这个话题继续谈下去。
他说,“你今天让我来,就是为了跟你庆祝?”
“算吧,也是太久没见你,所以找人告知你过去。”
“对了,我也不能在这里多逗留,待会翰林院里还有一些事情。”
“你要走,我也不能拦你,不过我还有一件事想跟你说说。”
“什么?”
“那位纪先生你知道吧?”那拓问。
纪先生,不就是纪云舒吗?
恭士林,“知道,就是李成请他去翻案的,杜慕白被人所杀一事,也是她查出来的,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她?只是……并未谋面。”
那拓说,“那就让你们见一见。”
“什么意思?”
“等明天晚上,我在府上设宴,请她过来。”
“明天?”
“怎么,不妥?”
“那倒不是,但现在这种时局,你还是别插手了,置身事外比较好。”
那拓笑了下,“没你说的那么严重,不管怎么说,案子是她帮的李成,我身为王爷,识才赏才是应该的,就算传到父王耳边,也不过就是一桩琐事,谁敢大做文章?”
恭士林知道劝不住,“那就随便你吧。”
“那好,明日你记得来,别让我再派人去请了。”
“嗯。”
今日,就是那拓喊他来的,不然,他也不来。
“来,继续喝酒。”
突然——
门外传来一个声音,“王爷。”
由远而近。
就叫一个丫头着急忙慌的跑了过来,站在门外。
那拓向来讨厌别人在自己面前如此慌张的样子,顿时皱眉,不悦的问道,“什么事?”
“王妃方才晕倒了。”
“这么点小事你也通知本王?”
“只是……”
“赶紧滚出去,再敢因为这等事情来扫本王的兴致,本王就要了你的命。”
丫头哆嗦的厉害。
巍巍颤颤。
行了礼,“是!”
刚要退下去。
恭士林喊了一声“慢着”。
然后与那拓说,“你还是去看看吧。”
那拓哼了一声,一脸怒火,“有什么可看的?不就是个女人吗?她若是死了,我反而自在。”
“但她到底是你的王妃,如果真的出了事,到时候传出去可不好听,切莫让人逮了什么错处。”
他这一说,那拓反应过来。
想了想。
“没错,你说的对。”那拓起身,“那你在这里等我一会,我去去就来。”
恭士林正打算跟他说自己真的要回翰林院去了,可一转头,那拓已经走了。
没办法,他只好在这里先等着。
他看着面前那杯被自己喝了一半的茶,眼神不由的深了下去。放在衣襟内的手也不由的紧了几分。
第1200章 发现药瓶子
近日大雪不停,天气清寒。
就是置了暖炉的屋子里也是冷风直灌。
更别说平时就冷清的地方了——景萱的院子。先前她被喝了酒的那拓所伤,休息了一阵子也渐好了些,只是手掌因当时被酒瓶子扎伤而不能再刺绣,就一直养着,但还是和以前一样,不是坐在屋子里发呆,就是站在窗前发呆,时常就是一整天,甚至
可以不吃不喝。
直到今日,终于病倒了。
醒来的时候,就一直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那双深凹无神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头顶上的帷帐。
仿佛丢了魂魄一般。
任凭旁边的丫头如何唤她,她都不闻所动。
平时照顾她的丫头们担心出事,这才赶紧去通知了那拓。
那拓听了恭士林的话,只好往这里象征性的走一趟。
他刚到屋内,就看到几个丫头站在床边。
“让开。”
伸手扒开了那几个丫头。
丫头们跪了下去:“王爷。”
“都出去。”
“是。”
一一退了出去。
那拓站在床边,低头看着脸色苍白、目光呆滞的景萱。
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确实很漂亮!
有着大临女子的风情和温润。
但即便这样的女人如何漂亮可人,在那拓的眼中,她到底都只是一颗完全没用的棋子。
可随手弃之,亦或者碾碎!
他微微掀起袍子,在床边坐下。
那双要吞人的眼睛落在景萱的下颌处,随即伸手,一把捏住。
力道很大。
“你这是存心在给我找麻烦是吗?”他语气极其凶狠。
景萱不答。
“别以为你不说话,我就拿你没办法。”
“……”
“听好了,你最好不要影响到我任何事,现在这个时候,你就是要死,也得给我撑着,千万不要给我惹麻烦。”
他手上的力道加重了几分。
但景萱始终没有回应他。
就像一具死尸。
若不是那拓还能感觉她有呼吸的话,必定以为这个女人死了。
而景萱不为所动,更是让他大为动怒。
便一把揪住景萱的衣领,将她整个人拎了起来,重重的压在床沿便的柱子上。
“说话!”声音很大。
带着命令的口吻。
声音回荡在屋子里,让人瘆得慌。
那拓极少如此,就是面对自己的死对头那延时,也觉不会像现在这样失去理智,崩溃如此。
也只有这个女人,才会让他接连失控了两次!
景萱只觉得脖子被衣服勒得发紧,呼吸艰难,脸色因此越发难看,但她的目光始终没有跟那拓在同一视线上。
她的无视,彻底激怒了那拓。
就在他要朝她脸上狠狠扇一巴掌的时候,视线却忽然瞥见了枕头下压着的一个小东西上。
顿时将他的冲动制止了!
他松开景萱,将枕头下压着的东西拿起。
那是一个非常精致的小药瓶!
是景容之前给她的。
那拓仔细端倪着,发现这个瓶子根本不是他王府所有,也完全不像是胡邑所造。
甚至在景萱的陪嫁物品中,也没有这等物件!
景萱的意识在这一刻忽然渐渐清醒,目光定在了那拓手中拿着的瓶子上。
立刻朝那个瓶子伸手一抓:“还给我。”
几乎是扑过去的。
但那拓猛然起身,快他一步。
故而让她扑了一个空。
那拓捏开瓶子,放到鼻尖处闻了闻。
有很强烈的药性!
从味道上而言,应该是治疗割伤的药。
“这是谁给你的?”
“还给我!”她想去抢,但身子实在太虚弱,根本支撑不起。
一双眼睛满带着恳求的神色。
看她这个样子,那拓便知手中这东西一定不简单,心头窜了怒火,大声喊道:“都进来。”
那些原本一一退出去的丫头们闻声,立刻伏着身子进来。
扑通!
全都跪到了地上。
“说,这药是从哪儿来的?”
丫头们小心翼翼的抬头看着他手中的那个陌生的药瓶,随即纷纷摇头。
一人说:“王爷,这瓶子我们没有见过?”
“没有见过?那可有什么人来过?”
“奴婢们一直听从王爷的吩咐,好好看着王妃,除了屋子里的几个丫头还有王爷以外,根本不见有什么人来过。”
“若是没有,这东西从哪来?”
“奴婢们是真的不知道。”
一个个都吓坏了!
是真的没见过。
转而,那拓扬着瓶子,质问半个身子都要从床上掉下来的景萱:“说,到底是谁给你的?”
“不是谁给的,是我自己的!”
“你觉得我很傻?”那拓俯身,再次擒住了她的下颌,往上一抬,迫使她仰头看着自己发红的眸子,“那天闯入王府袭击我的刺客,是不是就是给你这瓶药的人?是不是?”
他就像一匹即将发怒的猎豹,恨不得将面前的猎物活活撕碎。
毕竟,他被那个黑衣人伤成那样,还因此被那延在自己父王面前摆了一道,结果那黑衣人却逃之夭夭,一点踪迹也没有。
这口气,他可是一直隐在胸口。
现下,若这药真的跟那个黑衣人有关,他必定要用景萱的尸骨将那人引出来,然后五马分尸,大卸八块,即便如此也不足以抵消心中的怒火,定要将其尸体丢至山野,任由豺狼虎豹一一吞食才罢休!
面对他的质问,景萱自是不能供出景容来。
就是死,她也不会说。
便摇头:“不是,不是的。”
“那这东西究竟是谁给你的?”
“重要吗?”
“别跟我玩这一套,你知道我不会杀你!但这不代表,我会让你安然无恙。”
景萱惨白的脸上掠过一丝苦笑。
她说:“如果你想继续折磨我,请便。”
请便!
她早就看淡了生死,若不是之前景容忽然到来,她已经自杀死了。
不至于苟延残喘的继续活着!
那拓手中的力道加重。
几近捏的她脸部变形!
“别挑战我的耐心,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是说?还不是说?”
景萱死咬牙关!
索性直接闭上了眼睛。
任由他处置!
那拓眼眸中的那团火越演越烈。
而就在这个时候——
门口忽然传来一声:“那药瓶子是我的。”嗯?
第1201章 时隔一年,始终未忘
屋子里的人纷纷朝声音的来源望去。
就看到恭士林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
说话间,他已经走了进来。
他面色沉静,行至屋内,认真的与那拓说:“你手中的东西是我的。”
“你的?”那拓显然不信。”
“大概是先前来找你的时候不小心遗落在什么地方了,却没想到竟然被王妃给捡了去。”他语气平淡,听不出任何撒谎的痕迹。
“你说的当真?”
“我何时骗过你?”
“可是这东西我怎么从来没见你带在身上过?何况这是药,你又没有受伤,再说了,这瓶子明显就不是我胡邑之物,又怎么会是你的呢?”
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
都充满了质疑!恭士林不慌不忙的解释着:“这东西确实不是胡邑所有,只是我从一个大临医者手中得来的,说这是很好的金疮药,所以我就花钱买下了,为了以防万一,就一直戴在身边,只是没告诉你,你自然不知道。
”
回答的井井有条!
挑不出错漏。
那拓也将信将疑,但到底还是松开了景萱。
可其实是用力将她甩开才对!
景萱身子失去了重心,当即从床上翻到了地上。
连带着被子也被扯下去一半。
她软绵绵的趴着,十分狼狈。
却没有一个人伸手去扶她。
准确来说,是不敢去扶!
真是可笑啊!她顶着三王妃的头衔,如今却落得这般地步。
甚至连个丫头都不如。
而苦笑之间,她又极力抬起眸子看向那个来解救自己的男人。
她知道他,但并不熟悉。
只知道他是恭左相的儿子恭士林!
跟那拓是好友。
景萱见过他两次。
一次是远远看了一眼,还有就是之前在回廊上遇见的那次。
那拓看着恭士林,皱着眉头,“士林,你知道我信任你,容不得你跟我撒谎,我再问你一遍,这瓶子,当真是你遗落的?”
“我已经说的很清楚,这瓶子确实是我的,你若不信,大可去我府上问一问。”
“你……”那拓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他岂会真的去查?自己和恭士林多年好友,若因此事就大动干戈,岂不是摆明了这是塑料友情?
而恭士林正是算中了这一点,才敢这样说。
事实证明,他赌赢了。
那拓果然没有追究,反而将瓶子给了他,一边说:“你也真是的,自己的东西不好好看着,好在只是一瓶普通的药,若是别的重要的东西丢了,上哪儿找。”
恭士林笑笑:“我会注意的。”
“只是有些人,却将这东西当成了宝,不知道,还以为是你送给她的情物。”
话中带话。
恭士林全当没听懂。
只是将那个瓶子往自己衣袖中放去,仿佛这东西当真就是他的一般。
那拓从他的脸上也没有看到丝毫撒谎和慌张的痕迹,心想是不是自己真的想多了。
正欲开口时——
宫里却来人了!
说是胡邑王忽然病重,今早一起来就咳出了血。
那拓一听,抛开旁的事,赶紧往宫里赶。
毕竟现在储君未立,若是胡邑王忽然驾崩,朝堂上自会掀起一阵风雨,所以,帝王驾崩之时,是谁在旁边就显得时为重要了。
但是走之前,他也不忘提醒恭士林:“我先进宫了,若是父王没事的话,便记住我跟你说的,明晚我在府上设宴,你一定要到。”
“知道了。”
那拓本是要走,又看了眼此刻还在地上狼狈之际的景萱,满眼厌恶,吩咐跪在地上的丫头:“赶紧处理好。”
“是。”一众丫头们应下。
等他走后,丫头们才终于松了口气。
而恭士林并未离开,他也顾不上什么礼节和男女授受不亲了,赶在丫头们之前将地上的景萱抱了起来,轻轻放到床上。
趁此,将那个小瓶子塞进了她的手中。
轻声说了一句:“物归原主!”
景萱手心紧紧握着那个药瓶,在丫头们走过来发现之前塞进了被子里。
“多谢。”她也轻声道了一声。
“举手之劳罢了。”恭士林说着,退后了几步,拱手,“多谢王妃捡到我的东西。”
景萱也照葫芦画瓢:“举手之劳。”
“那就不打扰王妃休息了,告辞。”
说完,已转身离开!
景萱望着那道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本以为这个人应该是和那拓一样的凶残、狠厉,何曾想,今日他会救自己?
这个恩情,她是记住了。
恭士林从王府离开,回去的马车上,他目光一直盯着面前的车帘。
风将车帘轻轻刮起。
隐隐约约露出外面的景象。
大雪还在下,偶尔飘进来几粒!
他的视线渐渐凝住,思绪忽然飘到了一年前。
那天,三王爷大婚。
朝中有名望的官员几乎都来了!
而人群中,也有他恭士林。
他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天。
一个身着红色嫁衣的女人从轿子里走了出来,清风徐徐飘过,轻轻掀起她头上的红盖头。
那张隐在底下精致的脸庞若隐若现。
大概是命中注定,当新娘子经过他面前的时候,冷风变得越发强烈,竟将她的红盖头掀得更高了些!
虽只是一晃眼的功夫!
但也就是在那顷刻间,他看见了那个女人的相貌。
只此一眼,便铭记于心!
始终未忘。
之前在回廊相遇时,他差点就要克制不止心头的激动了。
那是时隔一年之后,他再次见到了那个女人。
有高兴,有心疼,但更多的,是惋惜!
想到这里,他苦笑一声。
世间有些东西往往就是这样,错过,就是错过。
而他也必须将这份萌芽在心中的情隐去。
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
如此,他心里便更加沉重。
又有些难以割舍。
外头驾马的小厮忽然回头隔着帘子问他:“少爷,现在是往那边走?回府还是去宫里?”
他之前跟那拓说等会还要回翰林院忙事情。
而翰林院,就设在宫中。
恭士林想了想,那拓已经进宫了,难免出宫的时候可能会碰上。
便说:“先回府吧。”
“是!”
马车便徐徐前进。朝恭府去了。
第1202章 审理案子
刑部。
方同、秉正和姜文三人跪在地上。
因为刑部尚书黄大人和侍郎重大人被革职,现在暂时接管尚书位置的官员是吏部调过来的柳河。
他此刻正坐在上面,一双精锐的目光死死的盯着地上的三个人。
质问:“今日开审当年杜慕白偷盗诗句一案,你三人都与此案相关,快将实情一一道来。”
威慑十足!
作为主犯的秉正先是开了口:“大人,此事是我一人而起,是我冤枉了杜慕白。”
主动将一切都承担了过去。
倒让方同和姜文松了好长一口气。
柳河身在吏部,一向负责官员品行问题,故而,他可比人家黄大人严格多了。
总之,就是要公正!
他听得秉正这番话后,没有再继续过问,反而将目光瞄向另外两人,继续盘问:“那你们呢?为何要帮着秉正做假证?冤枉他人?”方同磕了一个响头,大喊冤枉:“大人明鉴,我们也是被秉正蒙骗,只因他平日里太过老实,言行举止也都可信,而且在此之前,他确实在屋中每日写诗,反而是杜慕白,一天三天的在外面跑,哪有心思作
诗?所以才一时信了秉正的话,帮他做了假证,我们也是不知道啊!因此冤枉了杜慕白,实在是不应该,求大人看在我二人也是无知的份上,从轻发落。”
他倒是个知识人,也熟读那些律法规矩。
“从轻发落”和“恕罪”显然是两层意思。
前者是有悔过和内疚的意思,后者则全无。
到底是个读书人!
在文字上的功夫还是玩得不错的。
柳河皱了皱眉,意思耐人寻味,继而又望了姜文一眼,“你怎么说呢?”
姜文一颤,缓缓抬头。
也照葫芦画瓢。
他说,“回大人,方同所说正是我想说的,我们二人也是受害者,都是被秉正给骗了,若不是他,我们也不会受此牵连,杜慕白也不会背负偷盗之名,罪魁祸首,是秉正。”
说着,用力指着秉正。
露出一副既懊恼又甚是怪罪的表情。
可秉正却冷冷静静的跪着。
目光落在地面上,任由他人怎么说都行!
他就抱着一副必死的心了。
柳河不禁又皱了皱眉:“那照你这么说,你二人就无罪了?”
姜文:“自然不是,只是……”
顿时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话。
他竟一时糊涂,将全部罪责都怪在了秉正的头上,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这跟方同之前那句“从轻发落”有些背道而驰的意思。
而等他惊慌失措的看了一眼方同时,回应他的,则是方同那双恨铁不成钢的眼神。
好好的一盘局,就这样要被他给毁了!方同只好咽下怒火,赶忙补救,说:“大人,姜文并不是这个意思,我们只因听信了秉正的话才会冤枉杜慕白,首罪应是在秉正身上,我二人也是从罪,只是其中实在无知,不懂思量,还请大人念在我们不
是故意为之的份上,从轻发落。”
又是一句从轻发落,倒是将时局又给硬掰了回来。
柳河在吏部多年,官场上那些乱七八糟事见多了,钻文字也见过了!
当然看得出来方同和姜文是人是鬼。
而他也是个直性子,粗黑的眉头高高一挑,说:“当年杜慕白是个才子,又入了平阳侯府做门生,此等殊荣鲜少有人可得,只怕你二人分明是因心怀嫉妒,所以不顾青红皂白,就冤枉了人。”
“大人明鉴啊,我们绝对不会如此。”
“是人是鬼,你二人心知肚明。”
“我们真的只是因为听信了秉正的话,才……”
柳河打断他们的话:“莫在说了!你们的意思,本官也都听明白了。”
方同面部赤红,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嫉妒杜慕白,而这个暂时接管黄大人职位的柳河也确实是个很聪明人。
官老爷责令他闭嘴,他自然不得解释,就犹如被人扒光了皮,放在太阳底下暴晒一样难受。
更像是被什么东西戳到了心窝子。
柳河不想再听他二人磨嘴皮,反而将目光再次落在了那个看上去文文弱弱的秉正身上。
他早已看过此人的档案,出身畏寒,家中还有一个老祖母,这人平时就不爱说话,行事低调,从不与旁人多言任何,完全是个没有城府的人。
而这样一个人,又怎么会干起冤枉他人偷盗的勾当来?
要说什么知人知面不知心,他柳河不信!
便问:“秉正,本官再问你一次,究竟此事是你处心为之?还是别有原因?若是有,你就只管说来,本官给你做主,这里是刑部大堂,没人能拿你怎么样!”
这一刻,方同和姜文齐齐看向秉正。
二人的眼珠子仿佛都要掉下来了。
他们用力的瞪着秉正,警告他不要乱说话。
否则……秉正却低着头,完全没有注意他们的眼神,而是缓缓抬着那双空洞疲倦的眼睛,对上了柳河严肃的目光,说:“大人,我要说的话,刚才都已经说的明明白白了,这件事,都是我一个人的错,我就是因为嫉
妒杜慕白,所以才冤枉了他,而方同和姜文也是被我蒙骗,才会答应为我作证,一切的罪,由我一人承认,是杀是剐,悉听尊便!”
说完,他再次朝地上重重的伏了下去。
额头磕在了地上。
“砰”的一声!
看的人都觉得疼。
方同和姜文也再次松了好长一口气。
柳河心里还在打鼓,不知为何,直觉告诉他,秉正一定还隐瞒着什么?
可现下事实在前,又由不得他去思索别的。
在他沉默之际,刑部郎中走到他身边,弯腰在他耳边提醒:“柳大人,该判案了。”
“知道了。”
那你倒是判啊!
磨磨蹭蹭半天。
这要是换做黄大人,早就拍案了。
柳河没有在刑部待过,但作为吏部的官员,也是深知这办案的程序,正是因此如此,上头才会调派他过来这里。
要知道,当时他正在洗澡,调遣文件就送到了府上,他来不及擦干身体就出去接了!现下,也由不得他抱怨!
第1203章 开棺
柳河在心里盘算了一小会后,想着这案子应该怎么判呢?
眉毛也不禁在此挥动了几下。他盯着底下的三人,终于下了令:“秉正,你因冤枉了杜慕白偷盗一事,致他背负不堪之名,念你知错,也算悔过,但此罪不能免,即日起,取消你举人之身,终身不得参考科举,并仗责五十,入狱五年。
”
声音回荡在刑部大堂内!
秉正听了后,脸色很平淡。
仿佛与他无关似的。
他也再次磕了一个头。
“多谢大人。”
声音很沉。
他是心甘情愿的接受了这一切,自己犯过的错,自然要承担。
也终于将心里的愧疚用此罪名也释怀来。
不用再日日夜夜的被噩梦惊醒了!
柳河又瞪向方同姜文:“至于你二人,虽不是主犯,却也是从犯,可免入狱之罪,但也不得不一同论罪,与此相同,取消举人之称,终身不得再考。”
什么?
取消举人之称,终身不得再考。
二人瞠目结舌。
他们本以为只是取消几年罢了,却不想竟然是终身。
不但如此,还取消了举人的身份。
这对一个读书人来说,无疑不是将他拉至死刑场是一样的道理。
方同虽然震惊无比,却也知道无力回天。
姜文却控制不住,喊道:“大人,求大人开恩啊!”
“开恩?你们乃是同谋,本官没将你们关押牢中已是开恩了。”
“我们只是被蒙蔽的,没有真的想冤枉杜慕白啊,大人,你可一定要明察秋毫啊!”
“犯了错,还敢嚷嚷着让本官明察秋毫,简直可恨,来人,全都拉出去仗责!”
刑部的官差上前,将三人往外拖走。
两个不再挣扎,一个则在嚎叫。
即使被带出去后,还是远远听到声音。
柳河捏着眉心,脑袋嗡嗡作响。
他果然只适合在吏部当差,这刑部的官真是个累活。
可他心里总有一个困惑,觉得此事定不简单。
无奈毫无线索可言,人家秉正也无话可说。
而眼下这案子又迫在眉睫,不得不结了。
怕就怕,又是个冤案!
……
城司部。
杜慕白的那口棺材已经抬来了。
那些工人们小心翼翼,生怕出了什么岔子。
当然,也按照纪云舒的要求,将棺材口的边缘用湿布一一塞住,以免这一路过来会对里面的白骨有什么影响。
李成在旁边一直看着。
时不时的叮嘱几句:“小心一点,千万不要出了岔子啊!里面的东西可是很重要的,要是弄坏了,你们赔不起。”
那些工人们也就更加小心了。
慢慢将其抬到了停尸房内。
轻轻放下。
这才松了好长一口气。
虽是大冬天的,但各个都满头大汗,喘着气,十分吃力。
纪云舒和景容就站在门外。
有李成看着,他们也放心。
这时——
一个侍卫跑了过来,说:“纪先生,景公子,刑部传来了消息。”
“什么?”
“方同、姜文和秉正已经处罪了!”
“怎么处理的?”纪云舒问。
侍卫便将此事一一说来给他们听。
纪云舒其实早已料想到了。
只是——
她叹了口气:“却没想到秉正要被关押五年。”
景容:“此等罪名已是小的了!”
若是换做在大临,按照律法, 已经斩了!
纪云舒明白他的意思,可心里还是有些遗憾。
“你好像还有心事,跟秉正的案子有关?”景容问。
确实有关!
她就是怀疑案子背后还有一个推手,所以那天才会单独将秉正留下来,与他谈了那番话,只是对方咬牙不说,她也无可奈何。
“罢了,或许是我想多了。”她摇摇头。
景容也没再往下问。
此刻,那些工人们已经将棺材上的绳子一一解开,他们二人也双双进去。
李成问她:“纪公子,现在怎么办?”
“将棺材盖掀开。”
“好。”李成转而吩咐,“打开。”
工人们得令,将棺材盖封口处的那些布一一扯掉,打算开棺,可纪云舒又忽然喊了一声停。
众人齐齐的望向她。
“怎么了?”
“你们用布将鼻子捂住。”
“为什么?”
“人在棺材里躺着六年,里面必定腐烂的不成样子了,气味难闻,加上还有尸气。”
这一说,大伙也就明白了。
一一找了块布套上,将鼻子捂住。
才开始开棺!
开棺同时,纪云舒从袖子里摸索出什么东西来,然后看向身侧的景容,说,“张嘴。”
又是这一套!
景容已经习以为常。
他乖乖将嘴巴张开。
纪云舒便将那沾了麻油的姜片塞进他嘴里。
一边说:“与我在一起这么久,这尸臭味你还闻不习惯。”
听似是一声抱怨,却带着打情骂俏的味道。
景容唇角微微一勾,眼底含笑。
回应她一句:“我只闻得惯你身上的香。”
臭流氓。
纪云舒白了他一眼。
殊不知站在她身后的一个小官眼睛都直了!
他刚才听到了什么?
我只闻得惯你身上的香?
这……
两个大男人说那样的话,简直让人寒毛直竖,他本以为那纪先生是个儒雅的君子,却不料又那等癖好,怪不得这两个人整天形影不离,敢情是那等关系。
呃!
小官的脸色越来越青。
此刻,棺材盖已经打开。
棺材并不是什么好木头做的,但也不是劣质的木头,虽说是义庄的人将他下的葬,但这棺材听说是平阳侯为他出钱买的,毕竟门生一场,总不能因为他偷盗诗句而让他暴尸荒野。
随着棺材盖掀开的同时,一阵难闻的气味果不其然从棺材里散发了出来,
即便隔着布,还是让人作呕。
几个工人也皱着脸往后退了几步。
屋子里的人都纷纷往外避!
好在这味道只是一阵,加上是大冬天的,冷风一灌,气味也就淡了许多。
纪云舒将捂住鼻子的布拿开,走到了棺材旁,目光往里面探了进去。
一副脏兮兮的白骨躺在里面,身上的衣物都已经腐烂,粘在白骨上面,大概是搬抬的时候不小心,白骨已经有些散架。好在,也是一具全骨!
第1204章 验骨(一)
杜慕白的骸骨非常完整,只是凌乱了一些!
但也没有什么影响。
整个停尸房里此时还弥漫着一股散不去的尸臭味。
虽然很淡,但是对于那些官员们来说,还是有些刺鼻难闻。
可是他们见纪云舒一个文弱书生都往棺材旁去,丝毫不在意那些味道,而且李成也都将捂在鼻子上布扯下了,他们自然不好意思如此做作,便也纷纷将捂在鼻子上的布扯去,一一往屋内聚拢了些。
等待下文。
之前质疑纪云舒的那个老仵作也在这个时候悄悄的走了进来。
他也想知道,纪云舒是如何验骨的。
当是来学习学习!
却见纪云舒此刻正盯着棺材里白骨一动不动,仿佛要从那具肮脏不堪的白骨上看出一朵花似的。
李成也有些几分困惑,他撞了撞身边的景容,问:“她在做什么?”
景容看了他一眼。
不想回答。
实在是懒得解释。
毕竟,他已经习惯纪云舒在验尸的时候,他在一旁默默的看着了。
李成见他不回答,便自己稍稍往纪云舒身边靠近。
一边询问着:“纪先生,现在怎么办?怎么查?”
他心里充满了困惑。
景容不说,他还不能自己问了?
真是的!
虽当初在义乌的时候他也亲眼看过纪云舒在公堂上验白骨,可眼下这具白骨已有六年时间,当初仵作验尸时,也没能在尸体上查探出任何异常,更别说现在了,能查出些什么来?
这倒也不是怀疑纪云舒的本事,只是任凭他如何设想,也难以觉得这白骨上有什么线索!
纪云舒看了他一眼,便淡淡回了句,“验骨。”
“怎么验?都六年了。”
“……我当然知道。”
“那你……”
“究竟是我查?还是成世子你查?”
来来来,你来!
你最有本事。
你来查!
李成嘴角微抽,“还是你查,我信得过你!”
为自己找了台阶。
汗!
纪云舒没有时间与他磨嘴皮子,也没时间跟他解释自己待会打算怎么验骨。
随即从衣袖中默默取出自己备好的手套。
戴上!
李成一见这架势,便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不再耽误她验骨。
棺材因为放在地上,高度不高,纪云舒便微微俯下身,双手撑在棺材的边缘口上,那双好看的杏仁眼睁着,目光盯着躺在棺材里的一副白骨上。
眼珠子微微转动,从上而下的打量着那具白骨的特征。
而她的身体则许久也没有任何动作。
除了眼珠子在动以外,其余都静止了。
周围的人不由的纷纷屏住呼吸,仿佛生怕自己的呼吸声大了一丝会影响到纪云舒查案。
只是——
那纪公子不是说要验骨吗?
怎么低着头往棺材里的白骨看了这么久。
仿佛那具白骨是活着的一般,正在与她互相凝视。
那画面,既有几分唯美,也有几分渗人。
时间一点点过去,终于有人忍不住出了声:“纪公子,这杜慕白的白骨可是有什么问题?”
否则,你何故要看这么久?
那声音也不知道从哪儿来,反正是从人群里传出来的就对了。
纪云舒闻言,便一点点的收紧眼神,手腕用力,撑身而起,理了理自己有些皱巴巴的手套,回应刚才那番话,“有没有问题,白骨自然会告诉我们一切。”
没人再吱声!
纪云舒也终于打算验尸。
可是手刚打算伸进去的时候又停了下来。
她盯着那白骨,非常认真的说,“杜慕白,你若想让我找出杀害你的凶手,就一定要告诉我。好让我从你身上找到线索。”
呃!
众人一听。
觉得后背泛凉。
汗毛直立!
她刚才是在跟白骨对话不成?
真是个奇怪的男子啊。
但也无人敢叨唠几句,只是听着罢了。
就在纪云舒深呼了一口气,打算去摸白骨的时候——
门外忽然传来响声。
脚步凌乱,落及门口!
“参见二王爷。”
那延不知何时到了这里。
屋中的老官小官一一俯身:“参见三王爷。”
这厮怎么突然来了?
总归一句话,来者不善。
必有麻烦!
那延嘴角含着让人捉摸不透的笑,他立在门口,率先看到了自己有意要拉拢的景容。
二人的视线在众人没有注意的情况下碰撞在了一起。
各有深意!
景容下意识的往纪云舒的方向走了两步,做出保护的动作。
因为他知道,其实那延真正的目标并不是自己,而是纪云舒。
那延将他的动作看进了眼里,却假装没看到。
脸色平淡。
也挪开了目光。
就好像两人根本不认识,之前品茶一事就如幻觉一般!
这也好,免得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那延进来时,目光朝屋子里的人扫视一圈,说:“本王听说今日城司部这里要开棺验尸,要查当年杜慕白的那桩案子,本王也心生好奇,也想看看究竟是何人如此凶残?竟连当时的南申才子都敢迫害。”
李成与那延从未打过交道,而且这位王爷成年之后就常年在外打仗,直到天下太平,才终于回到高定,所以,李成对他也不是很了解。
但帝王家生的崽其实都一样,那拓是什么样子,这家伙也就是什么样子!
李成就是这样想的!
也非常坚定自己的想法。
他说:“二王爷,杜慕白的案子现在已经全权交给了我们城司部,就不劳二王爷你费心了,还是请回吧。”“如今大王卧病在床,朝中多事都已经交给本王和三王爷处理,这案子牵扯甚广,就连刑部尚书黄大人也都因此被革了职,事关重大,本王当然要亲自来一趟,若有任何需要本王的地方,也自会一一为你们
解决。”那延说道。
“二王爷你有心了,只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那延就直接打断道:“成世子,多年不见,你着实长进了不少,当年道你是个小霸王,整个高定城都在说你,如今接管了城司部,手里握着两桩大案,再假以时日,自会比你父亲平阳侯
还要厉害。”呵呵!
第1205章 验尸(二)
李成可不是三岁小孩,听他这般“疯言疯语”,自己几斤几两,心里还是有个数的。
“王爷这么说可就过奖了,我不过刚到城司部上任,还有很多程序不懂,说到底,也就只是个新官,厉害不厉害,还要等这件案子办完才知道,再说,我又怎么能跟我父亲比?”
他不想戴那顶高帽子!再者,他知道那延和那拓两兄弟现在争得不可开交,自己父亲是站在三王爷那边的,自然暗地里是与那延为敌,自己身为平阳侯府的世子,理当也是被归为那拓那一方,所以那延此次前来,必定不安好心
。
说是帮忙,却不知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一定提防才是。而李成哪里知道,之前那拓在刑部帮他,才得以将杜慕白的案子翻出来重审,之后那拓又跑去宫里告了一状,最后导致黄大人和重大人双双落马,黄重二人背后的主子那延也因此受了一击,心里哪里忍受
得了?今日来,就是想看看这案子怪在哪里?自己好钻钻空子,反将一军。
那延笑笑,“成世子谦虚了。”
呵呵!
继而,那延侧目,看向因为要验骨而被打断的纪云舒,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那位纪先生!
觉得此人浑身透着清雅的气质。
一张脸,干干净净。
比书生比书生。
若是个女人,必定是个绝世美人!
可惜!
是个仵作!他嘴角含笑,纪云舒说:“其实今日来,本王还是想见见那位传说中能摸骨画像的纪先生,听闻她要开棺验骨,为杜慕白找出杀害他的真凶,本王也想看看,究竟这位纪先生,是如何验骨?如何为死人开口
的!”
纪云舒接过了他的眼神。
不为所动。
景容去见他的事,她知道。
所以眼前这个人,她是绝对不能沾!
也不等她再说什么,那延已经站在到了一边,打算留在这,好好看着。
“纪先生,本王不会打扰你,你只管验尸就是。”
纪云舒沉默,看了景容一眼!
景容与她点了下头。
示意她先安心验骨就好。
纪云舒便抛开这些,打算验骨。
李成却心有顾虑的看着那延。
人家毕竟是王爷,他不能派人将他轰走。
景容在这个时候想出一条妙计。
他轻声与李成说了句:“立刻派人去找三王爷!”
三王爷?
找他来做什么?
还嫌这里不够乱吗?
李成刚要反驳他,大脑却飞速一转。
哎哟,这是个好办法啊!
一物降一物,一物克一物。
能压制住那延的,也就只有那拓了。
李成接了信号,立马朝自己站在门外的侍卫使了个眼色。
侍卫倒是个聪明人,当下就领悟了。
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悄悄去了。
纪云舒在杜慕白的尸骨上查看,
非常专注。
没人出声打扰。
但整个验尸房里的气氛却有些变了。
从那延进屋的那一刻,就变得奇奇怪怪,除了纪云舒还有验尸的心思以外,大伙的心思似乎都被搅得乱七八糟。那延不知道何时突然走到景容的身后,轻声说道:“你之前说,本王是有心要跟成世子抢人,才会有意请你入府做门客,还说了一句,有此心智者,难成大器,本王可是思量了一晚上,为了证明本王不是这
样的人,今日特意过来协助一二。”
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景容笑了一下,单单只是回了一句:“王爷随意。”
“景公子当真不再考虑?”
“非笼中之鸟,自不会在笼中待。”
“希望有一天,景公子会用另外一种想法来看待这件事。”
“或许!”
二人就这样无声无息的对着话。
旁人都没有听到。
纪云舒也在认真仔细的验骨。
她先是将头颅轻轻抱了出来,拿在手中。
严肃认真的在头颅上查看是否有异常之处!
时不时用手指在上面摁几下。
这让那些城司部的官员们惊呆了。
还从未见过有谁是这样抱着一颗头颅在看的,仿佛那是一件雕琢精美的艺术品一般。
而那一旁的老仵作则见怪不怪,毕竟他从事这行这多年了,抱颗头颅在手上算什么?
有何奇怪!
他只是问:“怎么样纪先生,你能摸骨画像,这人……到底是不是杜慕白本人?”
换做之前,老仵作可绝对不会这么问。
在见识了纪云舒的本事后,他可是钦佩不已。
若是自己再年轻个三十岁,定要拜她为师。
纪云舒回复他:“这骸骨的身高和体态都跟杜慕白一致,而且当年下葬后,并没有人再去动过棺,加上这颗头颅大致的形貌,是他无疑。”
“那其他的呢?”
“头颅上没有伤痕和任何异常之处,其他,就看剩下的骸骨上。”
说着,纪云舒便将头颅放在了一侧。
然后示意了一眼门外站着的一个人,那人看到后,立刻从外面进来,手中提着一个精致的檀木盒。
是纪云舒吃饭的宝贝的其中一个。
她接了过来,放在旁边的桌上,当着众人的面将其打开。
里面,放置着好些小刀。
扁的、宽的、长的、短的、尖的、圆的……
而且那些小刀做工都十分精致。
瞧着样子,还以为是艺术品。
殊不知——
纪云舒从里面挑出一把叶子形状的刀子,准备朝棺材里伸去。
众人不明。
仵作问:“先生是要?”
“骸骨上面还沾着没有全部腐烂的衣裳,我得先将衣服挑开,才能验骨。”
“直接用手将衣服轻轻拨开就行,先生不必用刀吧?”
“手?”纪云舒震惊极了,一双黑而大的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那老仵作一脸认真的脸,“难道老先生以前验尸都是这样验的?”
“啊?”老仵作被问的愣了一下,“不是这样?那是怎样?”
大家也想知道。
骸骨上的衣服,直接用手拨开就行了啊!
为何要用到刀子?
旁观者那延也充满了好奇心。
他倒是要好好的竖着耳朵听一听。
纪云舒实在无语,未曾想原来这经验十足的老先生验尸是这般草率。
她今日就当是给他上一门课。一一道来……
第1206章 验尸(三)
纪云舒解释说:“因为如果用手将衣服拨开的话,到时候会在骨头上留下或多或少的磨损度,毕竟死者生前所穿的衣服不是丝绸所制,而是普通的麻衣,这种衣服的质料摩擦在骨头上会造成很大的影响,也就会影响到验骨的准确性!而刀子不一样,用刀子轻轻将这些黏贴在白骨上衣服上往上挑开,就不会有摩擦过程,骨头自然也不会有磨损,当然,这也需要很强的握刀稳定性,否则,刀锋也会不小心划伤
骨头的。”
原来是这样!
老仵作恍然。
将其默默的给记下了!
往后验尸又得了一条方法。
“还是纪先生想的周到。”
“这不是周到,是基本常识!”
这……
老仵作不知道怎么往下接了。
纪云舒则拿着那把刀,伸进了棺材里。
开始将杜慕白骸骨上还未全部腐烂的衣服用刀子小心翼翼的挑开。
也无人出声。
就这样默默的看着。
这个过程,纪云舒非常熟练,所以也没花费多久时间。
一具赤裸的骸骨便完美的呈现了众人的视线上。
但因为长埋地底的原因,棺材底座有些炸开,因此遇到大雨时便冲进一些泥水,导致骸骨上沾满了细碎的脏土。
倒也没什么影响。
她开始在骸骨上查看起来。
先是喉骨和颈椎那一块。
从弯曲的程度上来看,确实是的上吊造成的。
随即,她又在其中一根肋骨的背后处发现了三个同样大小的凸起点,却成一条直线的方向,三个凸起的点距离也都相同,是死前不久撞击在什么东西上而形成的。
但这不是致命伤!
是撞伤!
她又在骸骨的脚骨上发现了很大程度的扭伤,确实如方同所说,在杜慕白死前那几天,他确实扭伤过!
而且根据脚骨上扭曲的程度可以看得出来,伤的非常严重,走起路来必定一拐一拐的。
而除此之外,骸骨上再无任何异常!
也没有任何利器所伤的伤口。
纪云舒的神色十分凝重。
似乎还有什么没有解开。
便转而从自己的檀木盒中重新挑了一把刀。
是一把扁刀。
李成问:“纪公子,你这又是要做什么?”
她持刀回道:“刮骨。”
一边说,一边从自己的衣袖中掏出一块干净的白色的帕子。
随即从骸骨的头颅、肩胛骨、肋骨、股骨上都刮下来一层骨粉。
包裹在帕子里。
旁人对她这一举动表示困惑。
为何要这么做?
但也没人吱声。
想着她之后必定会解释。
在这一切完毕之后,纪云舒凝重的神色渐渐松缓了些。
看着模样,想必这案子,她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概。
众人静等。
等着她说些什么!
但老仵作是个心急的人,率先问出了口:“纪先生,怎么样?查验的结果可是有了?”
她轻声“嗯”了一下。
空气再次凝住。过了小会,她才望向众人那困惑而又好奇的目光,慢慢解释道:说:“我查看了杜慕白的喉骨、颈椎和下颌,确定他就是上吊而死的没错!他的身上我也没有发现任何中毒的迹象,和我之前推断的一样,他
就是被人迷晕后,然后凶手再制造出他自杀上吊的假象,骗过了所有人。而且,我还可以肯定的一点是,杜慕白一定是喝了什么,或者吃了什么含有迷药的东西才会被迷晕的!”
咦?
这么肯定?
有人质疑:“他若是被人打晕的呢?”“不可能!若是被人打晕,头颅上一定会留下线索,可他的头颅和颈椎的位置并没有被打击的痕迹,所以,不可能是被人打晕,加上他身体的各个关节完好,丝毫没有挣扎过的迹象,相信,他一定是在完全
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被人迷晕了。”
老仵作道:“但是我听说,江湖上有一种方法,就是武功高强之人,能在百米之外,将一根银针刺到人的穴位上,让人晕倒,所以纪先生说死者是喝了或者吃了东西而被迷晕这一点……实在不足以断定!”“没错,江湖上确实有这种本事的人,但是……”纪云舒停顿了一下,然后拿出自己那块装有骨粉的帕子出来,继续说,“这是我从杜慕白骸骨上的不同位置上刮下来的骨粉,我刮的力度很轻,但却很容易就能将其刮下来,这对于一具有六年时间的骸骨来说,根本是不可能发生的现象!因为正常死亡的的人,死后的骸骨表面层是不会这么松软的!但有一种情况可以,就是死者死前喝了某种含有曼陀罗、洋金
花或者颠茄的东西!”
“这又能说明什么?”
“你们不会不知道,这三种东西,其实就是蒙汗药的成分吧?若是不信,大可找药材铺的人一问便知。”
“所以……”“所以,人在死前若是有喝过这三种东西所制的蒙汗药,死后全身的骨头表面就会十分松软,只要用刀子轻轻一刮,就能将表面的那层骨粉刮落下来。这也是我为何那么肯定,他一定是吃了或者喝了含有蒙
汗药的东西。”
哦!
大伙恍然。
简直是上了一堂永生以来,最有营养的课啊!
还未等众人从这般震惊和钦佩中缓过来——
纪云舒继续分析:”杜慕白死的那天,他一大清早就出去见什么人,那个人自然是他认识且十分相熟,甚至是信任,信任到丝毫没有一点防备,才会喝下或者吃下带有蒙汗药的东西。”
那个人是谁?
李成一边听着,脑子里就莫名其妙的跳出一个名字。
恭士林!
难道说,那天杜慕白真的是去见恭士林了?
可如果真的是这样,恭士林为何不说出来?
在他泛困的同时,纪云舒又说了一句:“我想,凶手大概就是那个他去见的人。“
这一说完!
一个老官就站了出来,无奈的说:可是我们已经去查了,在杜慕白离开文舍后,就没人再见过他,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这就等于是大海捞针……”
“也不是全是,其实,杜慕白已经给我线索。”
呃!
给了你线索?这话听上去怎么如此瘆人?
第1207章 我说信,就是信
呃!
杜慕白给了她线索?
这话听上去怎么如此瘆人?
大伙不禁又被她的话给吓了一跳。
这验尸的过程可真是刺激的很啊!
李成激动,往前走了几步,询问道:“他给了你什么线索?”
纪云舒看向棺材里的白骨,然后伸手进去,小心翼翼的将一根肋骨拿了出来。
亮在众人眼前。
有人往后害怕的退了几步,也有人不禁发出了轻微了惊吓声。
“这是?”
“大家仔细看一看,这根肋骨上,是不是有三个大小一致的凸起点?”
众人的目光便凑了上去。
那三个凸点极小,若是不凑近看,瞪大眼睛看,根本就不会注意到,但细心的纪云舒还是在验尸的过程中发现了。
“确实是有。”
“是啊,还真是有,但是这能证明什么吗?”
“对啊,这怎么能证明杜慕白死前去见了谁?”
纪云舒解释:“你们也看到了,就在杜慕白肋骨的背后处有三个大小相同的凸点,而且都成一条线,这些凸起的点的距离也相等,不过都不是致命伤,而是死前撞击在了什么地方。”
不对!
不对不对!
李成说:“可是杜慕白的卷宗上所写,当时仵作验尸,没发现他身上有任何撞击的痕迹,这三个点要是是撞成了,当年为什么仵作没有发现?”
“难道成世子没有听说过,什么叫内伤吗?”
“……”“一般情况下,人一旦被撞,若是出了血,那么骨头会往下凹,但若是不出血,而且表面正常,那么撞到了骨头后,就会导致内伤,骨头就不会凹进去,而是会凸出来,杜慕白就是撞的内伤,所以仵作没能
验出来。”
“原来如此。”李成又紧接着问,“那他是撞在了什么地方?”
纪云舒拿着那根肋骨看了看。
眉心不禁皱在了一块。
她缓缓道出一句:“就像是……撞在了大门上的门钉上一样。”
门钉?
李成:“你的意思是?”
纪云舒又摇摇头,琢磨着:“也不对!一般的门钉距离都很宽,不可能在人的一根肋骨处留下三个凸点,最多也就两个!”
她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如果不是,那会是什么?
大伙不语。
静静等她说。纪云舒将手中的肋骨放回棺材里,然后手中的手套脱下,一边严肃的说:“总之,他当时所撞的东西,应该跟门钉很像,但是要比门钉更加密集。我猜测,当时杜慕白肯定知道自己吃了或者喝了含有蒙汗药
的东西后,打算离开,可是就在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结果脚步不稳,往后倒去,就撞在了类似门钉的地方,才会在肋骨上留下这三个凸点。”
这一说,李成总算是明白了,他说:“我知道了,也就说,只要能找到那个地方,就能知道当时杜慕白跟凶手是哪儿见的面,或许还能找到凶手。”
“没错!”
李成激动,立刻跟一个官员说:“你都听明白了?”
官员点头。
“那你还赶紧去查。”
“是!”
官员正打算去。
却突然传来一声:“慢着!”
闻声看去。
就看到了那延走了过来,嘴角上依旧含着耐人寻味的笑,他走到纪云舒面前,拍了拍手,叫好:“不愧是传说中的纪先生啊!一具白骨,就被你看出这么多东西来。”
纪云舒也客气回应道:“其实很简单,只要仔细查看,就不难知道。”
她这一说,老仵作就脸红了。
若是让他去查,他或许根本就查不出来这些。
心里一阵羞耻。
自己真是白干了几十年啊!
就想找个洞直接钻进去算了,
那延说:“难怪刑部的黄大人和重大人会被撤职,这也难怪,竟然连这等事情都查不出来,真是活该!”
之前还因为自己的人被罢免而心底怨恨,如今说起这番话来,倒是有一种大义炳然的味道在其中。
纪云舒又回:“其实有些东西只有在人骨上才看得出来,当时杜慕白还是一具肉身,看不出很正常,就是当年让我去查,那也未必能查出来。”
“先生真是谦虚!”
二人一言一句。
李成急了:“二王爷,现在已经有了线索,我让人去查,你为何要阻止!”
“问的好。”那延忽然笑了一下,又看向纪云舒,“只是本王还有一些不明白的地方,希望纪先生能一一解答。”
纪云舒:“王爷请问。”
“方才纪先生说的这些,比如人吃了含有蒙汗药的东西,骨头表层就会松软,这……本王从未听过。可有什么依据?”
有是有!
但这个略显落后的古代根本就无法证明。
她每次解释东西,都要绕着弯用古代的言语告诉他们。
就如同刚刚她提到的那三味药材,曼陀罗、洋金花和颠茄,其实在现代可以用东莨菪碱来说。
至于现在那延问的这个问题,她需要实验来证明才行!
但这里没有!
想了想,纪云舒竟有些为难了,但表面上,她必须镇定,说:“王爷,我从不胡言乱语。”
“既然如此,就拿出证据来,否则,很难让本王信服。”
这人就是来砸场子的!
也就在纪云舒实在为难之际,景容立马上前,将纪云舒护在了自己伸手,冷冷出声:“就算纪先生无法证明,但也不能证明她说就是错的!”
呃!
那延看他:“所以呢?”
“现在这种情况,除了信任纪先生以外,难道二王爷你认为还有别的选择?”
反问。
那延被问的哑口无言。景容继续说:“总之无论真假,你们都只能信!现在整个高定的人都在等一个结果,到时候只要出了结果,不就成了?当然,这桩案子说到底也是你们朝廷的,你们若硬是不信的话,我们立刻就走,绝不再
碰这案子!”
他面色冷厉。
声音很重!
带着怒火。
眼神中也透着摄人心魂的压迫感。
让那延不由一怔!而听了这番话,李成激动了:“我当然信!”然后跟那延说,“二王爷,现在这案子是我们城司部接手,一切都由我来决定,我说信,就是信!”
第1208章 三王爷盛邀
我说信,就是信!
李成跟景容现在站在统一战线。
那延不禁笑了下,将视线从李成身上再次挪到景容身上。
二人四目相对。
对峙不下。
彼此之间有一股暗劲!
而谁也没吃到好果子。
“看来本王这个王爷现在已经说不上话了。”他带着自嘲的语气。
景容深邃的眸光中,冷而淡定。
他只知道,任何有心要为难亦或是伤害自己女人的人,都是敌人!
那延现在就是有意在挑刺,故意为难纪云舒。
再说,这案子,是李成来求他们帮忙办的。
突然——
“哎哟,真是没想到啊,这城司部的停尸房今天竟然这么热闹。”
那拓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众人纷纷闻声看去。
一一俯首:“参见三王爷。”
那拓带着满脸笑意走了进来。
今晨一早,他就进宫去看胡邑王了,这会,也就才出宫。
刚出宫门就被城司部的一个小侍卫给堵住了,急急忙忙的说了个大概。
当时一听,那还了得?
这不,连身上的朝服都还没来得及回府去换,就赶紧过来了。
他冲着屋子里朝自己俯首的人挥了挥手:“不用行此大礼了。”
一个个支起脑袋来。
却无人出声。
知道等会必定有一场“好戏”。
果不其然,那拓走到那延面前:“真是新鲜啊!二王兄怎么也掺和起城司部办案来了?”
语气阴阳怪气。那延未曾想,这厮的消息竟然这么灵通,好死不死的现在竟然赶到了,而表面上,他又一副淡定的样子,轻笑道:“我怎么听说,这次刑部能在这么的短时间内就答应重审杜慕白的案子,是因为你亲自去了
一趟刑部,用王爷的身份让刑部官员重开此案,你既然能插手此事,我又为何不可。”
“可在我看来,王兄今日来此,似乎不只是为了插手这么简单吧。”
“何出此言?”“刚才你们的话我都听到了!你口口声声要这位纪先生拿出依据来证明她所说的话,否则无法信服,就不准往下查探!可是你别忘了,这件事,到底是城司部主审,就算你我身为王爷能插手一二,但终究无
权干涉整件案子!否则,若是耽误了什么,后果,可不是你我所能承担的,不知王兄,可是明白?”那拓挑着眉,最后一句话拖得极长。
那延脸色不佳。
那拓继续道:“而且父王一早病重,你不去宫里看望,反而跑来这里挑别人的错处,真是悠闲”。
“你说什么?父王病重?”
“怎么?原来王兄不知道啊!父王可真是养了个好儿子啊!”那拓哼声。
“你……”那延被呛得脸色极其难看。
他完全不知道!
没人通知过自己。
全然收不到半点消息!
而那拓之所以知道,却一点也不奇怪,毕竟现在每天在胡邑王身边的人是李乔,平阳侯的儿子,所以胡邑王出了什么事,率先知道的也是李乔,而他第一时间会通知的人,必然就是那拓。
可见李乔分明就是有意隐瞒。
那拓见他脸色难看,心里甚是满意,便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黄大人和重大人双双落马,你心里一定不好受吧?”
“……”
“那延,我之前我说过,你能在父王面前摆我一道,他日,我就一定会双倍奉还。”那股占了上风的气势在那拓的脸上彰显得淋漓尽致。
之前那延在胡邑王面前故意揭穿他被刺客所伤之事,害得他差点马失前蹄!
现在得以倒打一耙!
真是风水轮流转。
但那延并不是认输之人。
只是看眼下情形,他不好再留。
即使自己心中气怒,但在众人面前,又必须保持着自己王爷的气节。
宽大的袖子一甩:“好,既是城司部的事,本王就不再插手。”
带着自己的人离开。
要赶紧去宫中看望胡邑王才行!
众人也松了口气,幸好没有殃及无辜。
硝烟结束,那拓大获全胜。
他脸上挂着胜者的笑容,看向纪云舒,甚是欣赏,客客气气的说:“你就是纪先生吧?本王一早就听过你,能摸骨画像,真是世间罕有!只是本王今天错过了你验尸,真是遗憾。”
他是真心觉得遗憾!
也打从心里的想知道那摸骨,是如何摸骨?
可惜没能看到。
纪云舒朝他拱了拱手,说:“在下只是一名略懂骨骼命脉的人罢了。”
“实在是谦虚了。”
“……”
那拓转而看向一旁的景容。
眸子忽然一紧
这人的眼神……
为何有些熟悉?
似乎是在哪儿见过一样!
一时之间,又有些想不起来。
“这位是?”
景容一看到他那张面孔,就想起景萱被他折磨的样子,心底的怒如翻滚的火浆一般,随时都有可能喷发出来。
纪云舒知道他的心思,便轻轻的扯了扯他的衣袖。
景容回神,回:“在下姓景,与纪先生同行。”
“景?这个姓氏很少见啊!”
“世间之大,有这个姓氏的人无数。”
“那倒也对。”那拓笑笑,没再深究下去,只说:“行了,这件案子你们城司部赶紧着人去办吧,既然已经交给了你们,就是你们的事,可不要学人家黄大人和重大人那样又断个冤案!”
众人应声:“是!”那拓本是要走,又想起什么事情来,面带笑容的看向纪云舒,说:“原本,本王是打算明晚设宴,想请纪先生你赏脸去坐坐,既然本王现在都来了,那就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今晚本王在府上设宴,静
等先生,还有……”他看着景容,“也请这位景公子一同赏脸。”又加了一句,“成世子,你也一同来。”
根本不给人反驳的机会,说完就走了。
停尸房里终于恢复了平静。
只是这三王爷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为何这么热情?
三人面面相觑。离开停尸房后,李成脸色凝重的跟他们说:“总之不管是二王爷,还是三王爷,都是不能沾的,他们就跟毒一样,你们一定要注意。不过晚上这一遭怕是躲不过了,到时候,你们随即应变,可千万不要随口
就答应什么。”先打预防针!
第1209章 把你门牙拔下来喂猪
三王府。
月色下的三王爷,挂满了红灯笼。
府上的人忙着进进出出,筹备着招待宴。
本是明天的宴席因为提前到了今天,那拓便派人去通知了一趟恭士林。
恭士林本是听了自己父亲的话,让他少往三王爷走,可王爷邀约,他不能不去。
便趁着恭左相未察觉时悄悄来了三王府。
这一天之内,他就来了两次。
纪云舒、景容和李成乘坐马车而来,王府的小厮早早就在门外等候。
上前迎接:“王爷就在正厅等候,请。”
热情的将他们给迎了进去。
到了正厅,李成一眼就看到坐在席位上的恭士林。
这家伙也在!
也难怪,毕竟他是那拓的好友,此次设宴,岂能没有他。
那拓见他们一来,起身相迎,将他们请至坐下。
恭士林和李成坐在左边,景容和纪云舒坐在右边。
空气里,有些许尴尬。
那拓却大方的介绍起恭士林来:“纪先生,景公子,这位是本王的好友恭士林,乃是当朝恭左相的公子,现在在翰林院任职!”
是位大人物。
恭士林抬手朝对面二人拱了拱,说:“一直听闻高定城里出了位纪先生,不仅能摸骨画像,还能验死尸,道冤案,今日终于有幸得此一见。”
纪云舒客气回应:“恭大人客气了。”
二人礼貌点头。
那拓便命人上了佳肴,又举杯道:“来,本王敬你们一杯。”
众人端杯饮酒。
一切你都很正常。
那拓忽然询问起来:“不知道纪先生和景公子是哪里人?”
纪云舒正欲回答。
却被景容抢先回答:“偏远之地,不足提及。”
“那你们来高定做什么?”
“探望亲戚。”
“原来如此。”那拓丝毫没有表现出怀疑的意思,却又问,“本王见景公子你骨骼不错想必是个练家子吧?”
景容淡淡回道:“只是懂几下花招数罢了。”
“只可防身?”
“差不多。”
“本想着景公子定是个武功高强之人,本王府中刚入了几个武士,还想着让你指导一二。”
“王爷抬举了。”
那拓一笑:“也罢,今日主要是请你们来府上品味佳肴、听听戏的,舞刀弄枪不要也罢,来,喝酒。”
再次举杯!
纪云舒不会喝酒,面前就放着一杯茶,连连喝了好几杯。
期间,那拓问了纪云舒和景容很多问题,无疑就是打探他们的来历。
也虚心的请教了一些有关骨头上的问题。
纪云舒倒也耐心十足,一一解答。
那拓颇有收获。
又传来歌姬唱歌,舞姬跳舞。
十分热闹!
这边热热闹闹,另外一边,却分外冷清。
景萱躺在床上,刚刚喝了药准备睡下。
就听到外头隐隐约约传来歌声和琴声。
今早那拓才在自己这里大发雷霆的走了人,怎么到了晚上,府上又歌舞升平了呢?
莫非今晚王府有什么喜事不成?
她心中好奇,问屋子里正在点香的丫头:“今日府上是有什么事吗?”
丫头说:“今晚王爷在府上设宴。”
“设宴?”
“是啊!府上可是许久都没有这么热闹过了,上一次热闹,还是王妃你嫁……”丫头的声音戛然而止,将后面的话赶紧咽了下去。
景萱也不在乎,继续问:“请的是谁?”“是一位能摸骨画像的纪先生,还请了一位与她同行的景公子。”丫头说完,又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赶紧说,“王妃整日待在王府内,大概还不知道那位纪先生的事吧,此次城内出了桩案子,牵扯到了六年前
的案子,现在,正是那位纪先生查出来的,所以王爷今晚才会宴请她。”
一脸崇拜!
殊不知景萱那张苍白的脸此刻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一双放在被单上的手也不禁紧紧搓在了一块!
有些担心!
丫头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神色。
“梨儿。”景萱唤了一声。
“王妃有何吩咐?”
“你去给我找一个纸风筝!要颜色亮一点的。”
“风筝?”丫头手中点香的动作停了下来,转身看她,“王妃要风筝做什么?”
景萱极力压制自己有些抖颤的声音,说:“我想放风筝。”
“这都已经很晚了,而且……外面还下着小雪。”
“不碍事。”
“还是等明天吧。”
“就今晚,你快去准备!”
“可是……”
“你是听不懂吗?”景萱突然低吼一声,眼神犀利。
吓得丫头浑身一颤。
这还是第一次见王妃如此。
便不敢再拖拖拉拉,赶忙说:“是,奴婢这就给你准备风筝去。”
说着就出去了!
景萱心头此起彼伏。
她拖着疲惫的身子从床上下来,取了件披风,也出了内室。
此时正厅里,歌舞依旧在继续。
恭士林一言不发,见他们谈得开心,便悄悄起身出去了!
殊不知,李成在他前脚才离开,就后脚跟了上去。
恭士林因为喝了不少的茶水,实在尿急,就去了一趟茅厕。
蹲了一会,刚提着裤子出来——
“喂!”一道声音从侧边传来。
呃!
他吓得汗毛直立,一张脸瞬间惨白。
愣愣的看向此刻正站在茅厕外的李成。
“你做什么?吓到我了。”
“你又没做亏心事,怕什么?”
“即使我做了什么亏心事,也经不住你这样吓唬!”
“至于吗?又死不了人!”李成一脸嫌弃的走了过来,然后拍了拍他的胳膊和后背,又拽着他的手腕看了一圈,说,“你这不是好好的吗?三魂六魄都还在。”
恭士林厌恶的甩开他的手:“你跟我来这里做什么?”
“做什么?”李成皱眉,“你答应我的事这就忘了?”
“什么?”
“手谕!”
哦!
恭士林露出一副恍然的样子来,继而说:“我只是说会考虑,就算答应你了,也是需要时间的,你以为手谕很容易就能有的吗?”
“好小子,你逗我玩呢?”李成大怒。
恭士林正了正色,挺直腰杆:“我可不是你,随便拿人寻开心!总是,若是能帮你,我必定帮。”
“好,我就再等你几天,你要是还拖拖拉拉办不好,我就把你门牙拔下来喂猪。”赤果果的威胁!
第1210章 只是出来撒泡尿
门牙喂猪?
这大概也只有像李成这样的脑回路才想得出来!
恭士林微微拧着眉心,总觉听完那番话后,自己的门牙在冷风中瑟瑟发抖,仿佛要冻僵了一般。
他咽了口气,认真的说:“李成,我会尽力帮你,可你不能要求我给你一步到位,我不是翰林院学士,有些事情是无法做主的,所以,你要是想我帮你忙,就得等。”
说的佛口婆心!
李成:“等?那你大概给个准确的时间。”
“没有时间。”
“你是不是存在逗我玩?”“该说的原因我都已经说明了,你若是再咄咄逼人,我也无可奈何,大不了,你去找别人帮忙吧!你我之间往年结的怨恨,你若想记着就记着吧,反正多年来,我们也是这样过来的。”恭士林一副死猪不怕
开水烫的模样。
他是真的嘴巴都说破了!
跟李成说了一大堆的道理,偏偏那人就是油盐不进。
所以再说什么,也多是废话。
索性不帮了!
李成见这小子忽然硬气起来,还真是担心他不帮自己。
要知道,翰林院,他唯一认识的人,也就恭士林了。
而别人,他也威胁不到!
便——
“行吧行吧,总之我不逼你了,但是这件事,你最好放在心上,尽快办好就是。”
做出让步。
恭士林这才平心静气道:“我自会放在心上,只是你往后别老是拽着我不放就行。”
“反正我说过了,你若是能够帮我办成这件事情,以前的恩恩怨怨,咱们就一笔勾销,谁也不欠谁的。”
“说到做到。”
“我以男人的名义发誓。”李成一脸真诚。
恭士林点头,整理了一下自己刚才被他扯得起了褶子的袖子,说:“行吧。”
准备回正厅。
却又被李成给拦住了。
嗯?
“干什么?”恭士林有几分烦躁。
自己只是出来尿尿的!
至于如此堵着他吗?
“我还有件事想问你。”
“什么?”
李成顿了一下,正色:“你可认识杜慕白?”
突如其来的一个问题,让恭士林的目光不由的颤了一下,却稍纵即逝,淡定的回:“杜慕白!认识,南申才子,六年前在文舍上吊自杀而死,现在你们不就是在查他的案子吗?怎么还跑来问我?”
“我说的认识,不是你听说的这些事情,而是要问你,你们私下有没有来往?”
“为什么会这么问?”恭士林的语气带有一丝警惕。
李成:“别管我为什么突然这样问,你就直接告诉,你们到底私下有没有来往?”
恭士林:“有!”
“当真有?”
“怎么,很奇怪吗?”恭士林反问他。
“我大哥说你们认识,我还不相信。”李成甚是诧异,不敢置信的说,“可是他从来都没有提过你,你也从来没有提过他!你们是什么关系?”
恭士林脸色淡定,平平静静的说:“因为根本没什么好说的,我与他是在一个诗会上遇见的,当时见他有才,便多聊了几句罢了!算是认识,但并无过多的交道,若真的算有,那应该就是我推荐他的事。”
李成困惑:“什么推荐?”
“怎么?难道平阳侯没有告诉过你,当年就是我向他推荐的杜慕白吗?”
完全没有!
一直以来,李成都以为杜慕白是靠自己的学识得到自己父亲的赏识,才得以进府中做了门生,未曾想,竟然是跟自己做了多年的死对头推荐他的。
顿时被雷得外焦里嫩!恭士林见他露出惊异的目光,便细细说来:“六年前,我也是无意间在诗会上撞见了杜慕白,那个时候,他作了一首诗,因为觉得诗还不错,便邀请他喝了几杯茶,我们聊了几句,那时才得知他身世苦寒,
又奈何没有门路,恰好过了几日我爹带我去你府中拜访,当时我便跟平阳侯提了出来,也将杜慕白作的诗句念给你父亲听,平阳侯大为称赞,这才答应让杜慕白入你府中做了门生。”
“六年前?我怎么不知道?”
“那几天,你正好不在高定!而且我以为平阳侯与你说过此事,就一直没跟你提。”
原来如此。
李成又问:“那之后呢?你们没有再联系?”
“没有。”
“那杜慕白死的那天,你有没有见过他吗?”
“没有!我跟他算不上太熟,只是推荐他之后,他请我喝了杯罢了,事后,再无联系。”恭士林说的很真诚,又问,“只是,你为何会问我这个问题?怎么,你怀疑那天跟他见面的人是我?”
李成深深的皱着眉头,“我只是问问你,没有就算了。”
他没有半点怀疑的意思。
只是心里琢磨着,那天李成到底去见谁了?
恭士林见他呆住,又问:“你在想什么?”
他回过神来:“没什么,胡思乱想,行了,我想知道的也都知道了。”
“那我们赶紧回去入席吧,别忘他们久等。”
恭士林率先走了。
自己只是出来撒泡尿而已,却不想被李成给堵在厕所门口扯了一大堆话。
李成则在原地小站了一会后才赶紧跟了上去。
此时正厅里。
那拓将方才跳舞的舞姬遣了下去,然后跟纪云舒和景容说:“最近府上得了几个武士,武功了得,不仅如此,还会舞剑,不如就让他们舞剑助兴,如何?”
纪云舒:“全听从王爷安排。”
“好!”那拓开心,冲着门口大声吩咐,“来人,去传那几个武士过来,让他们舞剑一番,本王心情甚好,若是舞的好,重重有赏。”
“是!”外头一声应下。
尔后,四个壮士就齐齐到来。
这四个人,人高马大,那隆起的肌肉仿佛要将衣服给崩裂了一般!
个个黝黑,眼神带着凶狠之气。
“参见王爷。”
那拓嘴角含笑:“你们四个,今天本王有贵客到来,你们就舞舞剑,助助兴,将本事都亮出来,若有谁不卖力,就休怪本王不客气,但若是讨得本王的客人开心,就重重有赏,听明白没有?”
“明白!”齐齐应声。
第1211章 鸿门宴
四个武士排开布阵。
纷纷拔出自己珍爱的长剑,按照那拓吩咐舞剑一番。
为得赏赐,自然各个卖力。
到底是江湖人士,也是练家子,舞起剑来,甚是可以。
而且一个个动作整齐,仿佛之前就有彩排过似的。
但是景容却有不好的预感,他那双如鹰隼般的目光一直盯着那四把锋利的长剑。
长剑迎着正厅里的烛火散发着凛人的寒光。
而那几道寒光,则偶尔闪现在他的眸上。
将他的双眸晃得有些睁不开!
这就仿佛是在暗示着什么。
以至一种强烈而紧迫的预感在他脑子里乱窜。
他极少会有这种感觉!
纪云舒隐约注意到他有些不对劲。
便凑过去轻声问:“怎么了?”
他轻皱着眉头,目光警惕的放在那四个武士身上,轻声回应纪云舒的话:“待会如果有什么事,你一定要在我身边。”
“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只是以防万一。”
纪云舒见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厅中舞剑的四人身上,心底也猜到了七七八八。
默默不语,好生坐着。
而高位上的那拓却满足的欣赏着“表演”。
想着等下要赏谁?
那四人中,其中一个身材魁梧的胡子大汉,是离景容是最近的,他的武功较之另外三人也更好些,舞剑的力度也很足。
可他的目光却时不时的朝纪云舒的方向看去。
似是在等什么机会!
事实证明,景容的担忧和预感果真没错!
就在那个武士大汉提剑要挥出下一个动作的时候,本应该是四人齐齐将剑往前挥去,却只有那个大汉一人将剑忽然对准了纪云舒的方向。
迅速之间,就狠狠的刺了过去。
呃?
纪云舒瞳孔睁大,根本来不及躲避!
她的身子只得不由的往后倾去,欲避开这一剑。
但显然没有用!
而早有准备的景容几乎是在刹那之间将面前的酒杯拿起,朝着那把剑用力掷了过去。
正好打在了剑锋上!
力道很大。
导致剑锋转偏。
景容也顺势起身,掀翻了桌子,立刻将纪云舒拉至自己身后。
护着。
一时间,正厅乱成一团。
在旁伺候的丫头们吓得手中的酒壶和端进来的瓜果纷纷掉落到地上。
噼里啪啦一阵作响。
“啊!”有人大叫。
慌忙奔逃。
而与此同时,那名行刺的大汉在被景容挑开剑之后,很快就稳住了脚步,立马将已经偏了的剑收回,再次对准景容和纪云舒的方向。
刺了过去!
然而,景容却没有出手还击,只是带着纪云舒一一避开刺来的剑。
若是换做之前,他必定夺过那把剑,占领上风才对。
可为何此次却不出手?
反而一一避开?
那拓的脸色骤然阴沉下来,他似乎并没有打算命人上前帮忙的意思。
一双阴鸷的目光死死的盯着景容,双手揪着自己的衣袍。
直到那名大汉始终无法逼得景容出手后,他才下令:“来人,给本王将他拿下。”
另外那三个武士得令,立刻上前解救。
到底一人之力不及三!
大汉很快就被制住。
按压在地上。
三王府的侍卫也一一冲了进来,拔剑对着那个大汉。
大汉跪在地上,已毫无任何反抗之力!
就像一具死尸。
那拓从上面走了下来,满脸怒火,抬脚就朝大汉的肩膀上狠狠踹去。
“不知死活的狗东西,竟敢在本王的府中伤人。”
说着,他将一个侍卫手中的长剑夺了过来,朝大汉的脖子挥去。
当下,一剑封喉。
血洒当场。
大汉睁着狰狞的瞳孔,捂着自己被割开的喉咙,倒地而死。
连给他开口说话的机会都没给!
那拓怒火未平,手中染血的剑被狠狠丢到了地上。
转而,他立刻看向景容和纪云舒,满脸歉意的走了过去,问:“纪先生,景公子,你们没事吧?”
纪云舒着实是有些被吓到了,她站在景容身后,未答。
景容冷峻的面庞依旧带着几分警惕,他说:“我们没事,只是那个人……”
“他在本王府上动手杀人,本王岂能留?”
景容眸光一深:“可就这样杀了他,原因都不问?”
那拓才意识到什么:“本王疏忽,竟忘了这一点,方才实在太气愤。”
后悔!
景容冷笑一声:“只怕此人别有目的。”
“景公子的意思是?”
“那名武士看似对我们剑剑要命,可是剑锋并无杀气,似是在试探什么?所以我猜测,此人意不至此,而是受人之命。”
呃!
暗指那名大汉是受到什么人的指使,故意想在景容身上试出些什么东西来。
那拓全当自己听不懂,说:“不管他的目的是何,好在二位没有受伤,此事是在本王的王府发生,本王也是见那个人武功不错才将他招进来,没想到出了这事,本王自然是要负责!还请二位见谅。”
景容:“现在人都已经死了,无从追究,也罢。”
也罢二字,落地有声!
震得那拓竟有几分心慌和心虚起来。
景容很清楚,这是一场鸿门宴!
正当此时——
门外响起李成的声音:“这是怎么回事?”
跨步进来,看到地上躺着一具尸体,满地的鲜血。
他很是紧张的跑到纪云舒和景容面前,见他们没事才安心。
“发生什么事了?”
那拓说:“是本王请进来的武士要寻死,本王成全他罢了。”
李成不信,看向景容。
景容则给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再问下去,一切等离开后再说。
李成明白,就没往下问。
那拓:“今晚之事,本王也会暗中调查清楚,一有消息就会通知纪先生和景公子,只是今晚的宴席被这样一弄,有些扫兴了,下次,本王一定再好生招待,现下,就先派人送你们回去。”
景容:“不必了,我们自行回去。”
“万一……”
“若是真有人冲着我们而来,自也是我们的恩怨,就不用王爷费心插手了。”
“那好吧,但若是有任何需要帮助的地方,随时告诉本王。”尔后,景容便带着纪云舒和李成离开了三王府。
第1212章 江湖仇杀罢了
那拓看着他们离开后,原本一副怒火充斥而又了然的模样忽然揪到了一块。
眸色一沉!
衣襟内的手攥得很紧。
而这一切,都被站在门口的恭士林看在了眼里。
他从门外缓缓走了进来,目光看着地上那具死尸。
死尸脖子处流下来的鲜红血液流满地面,仿佛即将染上他的鞋底一般。
一股浓浓的血腥味也充斥在整个正厅里。
刺鼻难闻。
让人呕吐。
恭士林的脸色极其难看,不知道是因为刚才行刺一事?还是因为那具死尸和刺鼻的血腥味。
他走到那拓身边,盯着对方那张菱角分明的侧脸,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带着质问的语气!
显然,他完全看出了刚才那一场刺杀的目的。
那拓也不惊讶,他将目光从门外收回,落在身侧恭士林的身上。
说:“你说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反问他!
他不知道。那拓冷笑:“上次我府上遇到刺客,险些要了我的命,结果却被人给跑了,我命人找了许久都一无所获!现在我心里还有一团火未散,要不是因为这样,我也不会被那延在父王摆上一道,差点就满盘兼输了
!而那个姓景的人,我在城司部的验尸房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觉得十分眼熟,那双充满了杀气的眼睛我怎么可能忘得了?”
“所以你怀疑?”
“没错,我就是故意想试探他的武功。”那拓说,“我倒是要看看,究竟那晚大胆闯入我府中的人是不是他。”
“那现在你证明了什么?”“那晚的黑衣人武功很高,手段极其凶残,武功绝对在我府中这几个武士之上,可方才,我见他根本没有还手的能力,只能一直躲闪,动作笨拙,功夫似乎不怎么样,都是一些防身之术罢了!若不是我命人
将那名武士截下来,他们可能已经丧命与此,所以……他应该不是我要找的那个刺客!”那拓皱了皱眉心,虽然心里还有些怀疑,但眼见为实,景容的身手确实跟那晚行刺的人不一样。恭士林听完,心有顾及:“你虽证明了他不是那晚行刺你的刺客,可是……只怕你此次所为,会让纪先生和景公子有所怀疑,你本是有心要拉拢他们,却又在背后闹出这么一遭,往后想得到那样的人才,恐
怕就要多花费些心思了。”
“我当然想到了这点,可是为了找出刺客,我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再说了,这世上谁不爱财?不爱权?只要我给的条件诱人,他们一定会被我所用。”
掷地有声!
十分自信。
只怕孩子你是想多了。
恭士林不语。
心里却叹了声气。
这位王爷,真的不懂得如何行事啊!
往后即便做了胡邑王,恐怕也斗不过别人的算计。
可他到底不好说什么。
毕竟,那拓比李成还要固执。
尔后,那拓看着地上被自己一剑封喉的武士,说:“只可惜要我赔上一个武士,可惜。”连连摇头,吩咐侍卫,“将人拖出去吧,好好安葬。”
“是!”
侍卫将人抬了出去,之前那些吓坏了的丫头们也赶紧取来清洗的东西,收拾起一片狼藉的正厅!
……
王府外。
三人出来。
李成撞了撞景容,问:“刚才究竟怎么回事?”
景容面色冷淡,回:“江湖仇杀罢了。”
“当真?”
“你不是都看到了吗?”
“你们怎么会有仇家的?”李成将信将疑。
景容笑道:“谁还没几个仇人!”
噗——
这一说,李成哑口无言。
确实,谁还没几个仇人啊!
自己自小就跟恭士林是仇人,而高定城中那些曾经与自己打过交道的姑娘们也都将他视为仇人。
“也对,行走江湖,总会遇到几个要命的仇人,不过你的仇人也真是厉害,竟然能潜入三王爷行刺你。”李成说。
而其中真正的意思,景容没有直接与他详说。
此刻,天色已经很晚!
李成因为回府的方向和他们不一样,便只能分开走。
景容和纪云舒上了马车后,二人的脸色骤然沉下。
纪云舒握住他的手:“三王爷会不会发现了什么?”
“放心,他只是想试探我的武功,来断定那天晚上去他府中行刺的人是不是我,好在我已有所防备,没有出手,所以他察觉不出来,不然……也不会放我们走了!”
“也是,不过……”
“你是想问,他今晚除了试探我以外,是不是还有别的目的?”
嗯,这厮绝对是纪云舒肚子里的蛔虫。
跟亲生的蛔虫一样!
纪云舒轻点了下头,说:“就怕他和那位胡邑二王爷一样,都是有心拉拢我们做门客,所以才会有今晚的设宴。”
“如果真是这样,倒也好了。”景容道。
“为什么这么说?”“至少目前而言,我们处于中立!与他们既不是朋友,也不是敌人,要争,也是那两位各有野心的王爷去争,所以在查清楚杜慕白这桩案子之前,我们都不会有什么麻烦。而等案子查清楚之后,再通过成世
子找出察禾的身份,我们就全身而退!”
纪云舒:“一切只能如此。”
只有暂时性的保持中立,才能免于任何一方的伤害。
两位极具野心的王爷争个你死我活,至少还打不到他们这里。
马车在渐渐远离三王爷的时候——
突然起了一阵大风。
将薄薄的车窗帘子掀开。
冷风直直的灌了进来。
纪云舒打了个哆嗦。
景容下意识的抱紧她,然后将帘子往下压去。
可就在那顷刻之间,他的目光却落在外头某个地方,一动不动。
微惊!
立刻喊了一声:“停!”
声音很大。
外头正在赶马车的侍卫猛然拉住缰绳。
马儿嘶吼一声,才骤然停下。
马车也因此剧烈的颠了下!
好在景容本就护着纪云舒,这才没让她受伤。
“怎么了?”她问。
景容眉头高皱。
外头侍卫问:“王爷,怎么了?”
景容下了马车,目光遥望着一只飘在三王府上空的一只白色风筝上。
心头一颤!景萱!
第1213章 冒险入府
很多年前。
祁祯帝登上皇位后,景容因为母妃犯错的缘故被一直寄养在宫外,只有遇到特定的日子才能进宫。
儿时的景萱最喜欢跟着他屁股后面跑。
却无奈不能经常见面。
景容便告诉她,若是想见他了,就在他进宫那天放一只风筝,若是看到了,就会过去找她。
所以,每逢景容到了日子可以进宫的那天,景萱就会在自己的寝宫外放一只风筝。
只要景容看到,就一定会找她。
此刻,当景容看到那只飘在三王爷上空的白色风筝时,他知道,是景萱在找自己。
自从上次见面之后,那拓因为府上遭受刺客的缘故,加大了巡逻和看守的侍卫,以至于他再也没有收到过景萱的消息。
纪云舒也跟着下了马车。
抬头一看,也看到了那只白色风筝。
迎着雪花,映在墨色的天空之下,显得格外扎眼!
那一刻,她一下就明白了。
“是景萱。”
景容点头,跟她说:“你先上马车,我去去就回。”
纪云舒却拉住他的手,说:“我跟你一起去。”
“云舒……”
“我知道不方便,可我想见见她。”
可我想见见她。
这六个字充满了思念和心疼。
景容在稍稍犹豫之后,答应了。
侍卫便在原地等候,随时接应。
因三王爷今晚设宴,所以看守十分严密。
加上之前王府有刺客进入,所以多了很多侍卫在府上四处巡逻。
景容找准机会,带着纪云舒跃墙而进。
此刻。
景萱脸色苍白,神色绷着得紧。
也非常紧张。
正站在自己的院子里放风筝。
那双憔悴的目光一直望着月色下显得格外通透的白色风筝。
明明很冷,四周还飘着雪花,可是她手心却都是汗。
一旁站着的几个丫头不明所以,只能冒着雪愣愣的看着。
等候一段时间后,便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你说王妃是不是病糊涂了?怎么突然想起要放风筝?还是大晚上的。”
“只怕是真的糊涂了!”
“放风筝也就算了,怎么还偏偏要个白色的风筝?多不吉利!”
“就是。”
“咱们要不要去通知王爷?免得待会出事。”
立刻有人制止,说:“你可千万别去,我才从王爷那边过来,刚才宴席上闹了刺客,差点就杀了王爷今晚宴请的两位客人。”
“啊?然后呢?”
“好在人没事,不过王爷动怒,连那名刺客都给杀了。”
一丫头唏嘘:“那还是不去了,万一王爷不高兴将我也给斩了。”
三个丫头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个不停。
景萱完全没有听到,她放了好一会风筝之后,想着若是景容看到了,一定会过来,可是她身边还有那几个丫头看着,所以一定要想办法将她们支开才行。
想了想——
头也不回的吩咐道:“采莲,冬儿,我有些饿了,你们去吩咐厨房为我煮碗暖胃的东西端过来。”
王妃病了一天,药也不喝!
现在听她肯吃东西,当然高兴得不了,便赶紧应下就去了。
景萱又吩咐:“梨儿,我身子不舒服,想洗个澡,你去帮我准备下热水。”
“是。”
三个丫头全都被她一一支开。
谁会想到,平时规规矩矩的三王妃原来另有目的。
景萱在看到她们走后,便赶紧将白色风筝收起。
裹了裹身上厚实的披风,匆匆忙忙的离开了院子。
王府里到处都有侍卫在巡逻。
她悄悄避开,绕过一个回廊,打算去离后门最近的地方等景容来。
当刚避开一队侍卫经过回廊的时候,忽然有人从身后拉住了她的手,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时,人就已经被拉到了旁边的一间屋子里。
那是一间藏书阁,里面整整齐齐的摆满了书架!
“唔……”
她本能性的挣扎了几下。
直到房间的门一关,熟悉的声音传入耳边:“萱儿,是我。”
她眼眶顿时发红。
转身看着景容。
“皇兄。”
“是我。”景容十分心疼的看着面前脸色苍白如纸的妹妹。
屋子里很暗,只有些许微光透进来。
离得近,才看得清楚。
景容:“你是不是生病了?脸色这么不好。”
“我没事的!”
纪云舒从旁边走了出来,轻声唤了一声:“景萱。”
呃!
景萱一看,就看到旁边那个身形纤细、容貌清秀的“书生”。
“云舒。”她激动不已,立刻抓住她的手,“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
嘴角含笑。
纪云舒却担心道:“让我看看你的手,好些了吗?”
“我的手已经没事了。”她将手往后缩了缩。
纪云舒:“景萱,无论如何,你都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
“我会的,我答应过皇兄,不会再做傻事。”她看了一眼景容。
纪云舒叹气:“其实我早就应该来看你,只是不会武功,怕到时候会拖累景容,今晚看到你放的风筝,才斗胆让他带我过来。”“我明白!毕竟这里太危险了,我也是冒着很大的风险才来见你们的。”她哽咽道,“我知道这样做可能会引来麻烦,可当我听说你们今晚来了三王府,我就再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云舒,我只是希望在我有生
之年,还能见你一面!若不是当初你在我出嫁说的那席话,我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撑到现在的。”
“你受苦了!”
景萱微微摇头:“我受到的苦,又岂会抵得过你?大临发生的一切,我都听说了。”
那所谓的一起,是纪云舒的痛!
是她心底掩埋的痛!
仿佛是数万只蚂蚁啃咬在心头,却无处可挠的痛。
她握住景萱发冷的手,说:“一切都过去了。”“是,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景萱又笑了,她转而拉起景容的手,将纪云舒的手放进他的手心,满眼祝福道,“皇兄,云舒,不管怎么样,你们总算走到了一起,这也是我活在这世上最想看到的。我只希望将
来,你们能像一对普通夫妻,远离这些是是非非!去过自己的生活,我也就真的了无牵挂了。”纪云舒:“景萱……”
第1214章 王妃在里面,为何不点灯?
纪云舒:“景萱……”
“总之,今日能再见你一面,我真的已经满足了。”
她落了泪!
一直以为,她都非常感谢纪云舒。
没想到还能在胡邑一见!
心头感触甚多。
纪云舒心疼道:“景萱,我知道你不想连累我们,也不想连累到大临,所以那天才没有让景容带你离开,可是景容说了,他一定会想到一个万全之策带你离开这里,你就无需顾虑别的了。”景萱摇头:“其实从嫁到这里的第一天,我就已经认命了!也知道自己的后半生应该怎样度过,而我最怕的,是连累你们,更不想你们为我去冒险做些什么事情,否则,就算我离开了这里,也一定不会安心
的。”
当她说完这番话——景容立刻抓住她的手臂,认真的说:“放心,我会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等机会一来,我会立刻带你离开这里!萱儿,你喊我一声皇兄,我就不能看着你在这里受苦!何况在这世上,我是你唯一的亲人了。
”
“皇兄……”
“听我的话,等到那天,一定要跟我走。”
景萱红着眼睛,死死的抿着唇。
重重的点了头。
景容伸手轻轻的摸着她的脑袋。
为她拭去眼泪。
景萱忽然想起了什么事情来,抬眸问他:“对了皇兄,上次王府进了刺客,听说还伤了三王爷,是不是……”
“嗯,是我做的。”
“万一……”
“没事,今晚宴席上,那位王爷并没有看出什么来。”
“那就好!”景萱放心,又朝外头看了眼,见时间也不早了,不舍道,“我也不能在这里多待,不然那些丫头们会起疑心,皇兄,云舒,你们也赶紧离开吧。”
纪云舒说:“景萱,你要切记,一定要小心。”
“我知道。”
“等处理完事情,我们就会来接你。”
“好了,你们赶紧走!”景萱往后退了一步。
岂料!后背却撞到了书架。
导致上面放置的一本书掉了下来。
“咚”的一声。
砸在了地上。
刚好外面经过的一行侍卫听到了。
领头的侍卫拿着火把对着藏书阁的方向。
顿时警惕!
随即打了一个手势,身边的侍卫便立刻围住了那间没有火光的藏书阁。
“谁在里面?”
呃!
侍卫的声音很大!
立刻引来周围也在巡逻的侍卫。
一瞬间,十几二十个侍卫朝这边冲了过来,将那间藏书阁里里外外都给围住了。
景容三人看着外头的火把渐渐靠近过来。
景萱手心一紧,担忧:“怎么办?”
着急!
景容冷静的走到门口,眼见四周已经被围住,就连后窗也有火光照过来。
现在,就如同被困在笼子里。
插翅难飞!
纪云舒:“不能让三王爷知道我们是来见景萱的,否则她会有很大的麻烦。”
要是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景萱必定遭殃。
说不定,会有生命危险。
景萱说:“也不能让他们看到是你们在这。”
景容透过门缝,看着外头越来越靠近的侍卫。
他冷静的沉思了下,立刻扯下身上的一块布料。
打算蒙面出去!
“皇兄,你做什么?”
“我出去引开他们,你们想办法离开这。”景容说。
“你这样也会被认出来的!”
“我不能让你们出事。”
景萱打算孤注一掷:“不行,我不能让你们出事!还是我先出去引开他们吧,就说里面没人。”
景容立刻拦住她:“那些侍卫精明的很,不会相信里面没人的,一定会进来仔细搜查一番才放心。”
“不管怎么说,我也是王妃,我若不让他们进来搜查,他们也不敢进来,皇兄,我不能让你们因我而受到连累,否则,我就是死,也不能安心。”
她下定决心!
说着,就将景容和纪云舒推到了一边,然后拉开了藏书阁的门。
门开之际!
透红的光线顿时从外面照射进来。
有些刺眼!
景萱眯了眯眼睛,才慢慢适应。
她走了出去。
外面,几十个侍卫站着。
数支火把照在周围。
领头的侍卫认出了她:“王妃?”
不敢置信!
那些原本警惕的侍卫们面面相觑。
“王妃这么会在这里?”
景萱镇定的站在门口,说:“只是有些闲了,便进去找几本书看看。”
“那刚才里面的动静是……”
“刚才是我不小心撞倒了里面的架子,掉下来几本书而已,你们不用这么紧张。”
她语气很平静。
听不出半点心慌。
但——
那侍卫显然不信:“王妃在里面,为何不点灯?”
“原本是点了灯,只是被风给吹灭了!”
“里面没有别人?”
“没有。”
侍卫朝她身后看了几眼,藏书阁里面很暗,因为看不清,就往前走了一步,说:“还请王妃让一让,我们要进去搜查一下。”
景萱拧着眉心:“怎么?你们不信我说的话?”
“当然不是,只是之前王府进了刺客,至今还没有抓到,所以,属下要进去搜查一下才安心。”
“我说不必查,就是不必查了,难道我的话你们也可以不听吗?”
“请王妃恕罪,我们也是以防万一。”侍卫不顾她的话,继续往前走。
谁不知道景萱在王府的地位!
根本连个丫头都不如。
所以这些侍卫明面上喊她一声王妃,心里却不拿她当一回事!
景萱见侍卫逼近,她不禁往后退了几步,眼神颤抖,深深的吸了口气,说:“你们站住!我说了里面没人就是没人,不管怎么说,我到底也是王妃,我说的话你们也敢不听吗?”
呵斥!
几个侍卫愣了下!
说是胆怯,倒不如说是惊讶吧。
原本所有人都以为那大临女子是个软柿子,却没想到也有如此一面。
领头的侍卫立刻回道:“属下不敢。”
停止上前!
一个侍卫悄悄靠近领头的侍卫,问:“怎么办?”
“去通知王爷。”
“是!”
那名侍卫去了。
景萱见眼下的情况,继续说:“既然不敢,你们就都散了!我还要进去继续找几本书,不要来打扰我。”
“王妃……”“下去!”
第1215章 琅泊出场
侍卫们裹足不前。
一边迫切的进去查探。
又一边顾及那位突然厉害起来的王妃。
只能停留原地,目光盯着藏书阁里面。
景萱见他们迟迟不肯离开,衣襟内的手握成了拳头,说:“我让你们赶紧退下,你们还站在这里做什么?”
“属下也是担心有人会伤害王妃。”
“没有人会伤害我,倒是你们,影响了我找书。”
“那就恕属下得罪了。”侍卫担心里面真的有人,也担心还没等来王爷的命令,里面的人就跑了,只得先下令,“来人,进去搜查。”
“是!”
十几个侍卫提剑上前。
景萱再次往后退却几步。
怎么办?
她心跳骤然加快。
里面,景容拉着纪云舒避在一侧。
眼见那些侍卫要进来了,二人目光不禁碰撞一块。
景容抓着手里撕下来的布料,打算蒙面出去。
纪云舒抓住他的手,示意他先等等。
景容反握住她的手,轻声说了句:“我出去先拦住他们,到时候,你要趁机离开,不然等引来很多侍卫后,就难离开了。”
“景容……”
“放心!”
就在他刚准备将布蒙到脸上的时候——
外面忽然闪出一道黑影,将靠近藏书阁的那几个侍卫几脚踢开。
那几个侍卫倒地不起。
手中的剑也被挑到了地上!
顿时掀起一阵动静!
原先那领头的侍卫见状,大声吩咐:“来人,抓起来。”
侍卫们迅速的冲了上去。
黑衣人挡在了藏书阁的门口,上来的侍卫也被他一一掀翻在地。
此人武功了得!
而景容认得那人的身手。
“是白音!”
纪云舒也认得了:“没错,是他!”
来得真及时。
但也因此将动静闹得越来越大。
王府里的侍卫都听到了。
纷纷蜂拥而至!
数几十的人!
白音一人根本应付不过来。
景萱见到眼前情形,连连退回屋内,赶紧说:“皇兄,人越来越多了,你们赶紧趁乱离开。”
可是——
景容,“已经走不了了!人太多。”
就算白音能挡,也挡不了多久。
“那……怎么办?”
“我出去帮他。”
刚说完,突然——
外头又出现了一个黑衣人。
那人从腰间掏出一样东西就朝那些侍卫丢了过去。
地上顿时白烟滚滚。
挡住了侍卫的视线。
这个突然出现的黑衣人是谁?
只见黑衣人折身就进了藏书阁。
“王爷!”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边。
是……
景容不敢置信。
纪云舒也是一样!
黑衣人看到他们时,眼里藏不住的激动,甚至有些湿润:“王爷,纪姑娘,我可算找到你们了。”
“琅泊?”
“属下来迟,还请王爷恕罪!”琅泊摘下脸上的黑布。
许久不见,他是真的黑了!
那肤色,都快跟身上的夜行衣融为一体了。
景容难掩惊讶:“你怎么会在这?”
“我是特意来胡邑找王爷你的,还是先离开这里再说,那些白烟很快就会散了。”
“嗯。”
景容拉住纪云舒,几人出了藏书阁。
走之前,景容告诉景萱:“你要自己小心。”
“皇兄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你们赶紧走。”景萱既担忧,又不舍。
可眼下情形,容不得她舍不得。
景容交代琅泊,“你留下来帮白音。”
“是!”
趁着白烟未散时,景容抱着纪云舒,跃上房梁走了。
等人安全离开,琅泊才跟景萱说,“公主,你也先离开!”
“琅大哥,你小心。”
景萱便赶紧朝院子去。
此时,白音还被那些侍卫缠着。
那些白烟也渐渐散开!
琅泊重新戴上面罩,去助白音。
二人跟那些侍卫们不断游斗。
谁也没讨到好处!
结果被围在了中间。
二人背靠着背。
白音看出了琅泊的身手,侧头问他:“你怎么来了?”
“出去再说。”
“他们人呢?”
“已经安全离开,我们也要赶紧脱身。”
“只怕有些难!”
他们被重重围堵,要冲出去恐怕得大干一场!
此时,那拓已经赶了过来。
因为宴席刚刚才散,恭士林还没有回去。
就一同过来了。
看到眼前一幕,那拓怒火中烧,上次被刺客跑了,这次一定要将他们抓住。
立刻下令:“给本王将人抓起来,要是跑了,本王就要了你们的命。”
一众侍卫领命,提剑而上。
白音和琅泊也拼尽全力应对。
二人始终无法脱身。
力气也快被耗尽。
一名侍卫趁此,刺伤了琅泊。
他手臂吃痛,手中的长剑险些掉落!
趁她受伤之际,数把剑纷纷对准了他。
千钧一发之际,不知从何处射来利箭。
射死了几个侍卫。
与此同时,黑暗中突然出现几个黑衣人。
帮白音和琅泊解围。
多了帮手,便得了逃脱的机会。
白音问琅泊:“是你带来的人?”
“我以为是你的人!”
“不管谁的,干/了再说。”
“好!”
琅泊顶着受伤的手臂,和那些侍卫拼杀。
在一阵大战之后,白音、琅泊和那一伙突然出现的黑衣人逃离了三王府。
那拓眼见贼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逃脱,气的双眼赤红。
怒火中烧!
“一帮没用的废物!还不给本王去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追不回来,全部提头来见。”
“是!”
侍卫们纷纷追了出去!
那拓怒气未平,胸前此起彼伏!
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朝藏书阁的方向看了一眼,怎么没看到那个贱人?
莫非被黑衣人劫走了?
心想着,就立刻转头瞪着刚才来通知自己的侍卫:“王妃人呢?”
嗯?
藏书阁门外空空如也。
怎么不在了?
“王妃她……属下也……不清楚,之前还在。”
“哼!”
那拓转身就朝景萱的院子去了。
“那……”恭士林根本来不及喊住他。
而自己心里也担心景萱会出事。
便一同跟了过去。
……
琅泊、白音和那一行黑衣人逃离三王府后。
隐在了一处巷子口。
“你们是什么人?”白音问那些突然来帮自己的黑衣人。
只见一名黑衣人摘下了脸上的黑布。
露出线条冷硬的面容。是……
第1216章 王府有刺客,与我何干?
连雀!
方才大战一场的他,此刻,已是满头大汗。
眼睛刹红。
可是——
怎么会是他?
白音也立刻将自己脸上的黑布扯了下来,惊讶道:“是你?”
连雀:“你我之间的恩怨算是彻底两清。”
“你不是应该来杀我才对吗?”
“我那把剑还在你手里!我又怎么可能会杀你?只是希望你能将剑还给我,它对我很重要。”
白音不稀罕:“我要你那把破剑也没用,就当是还你今日相助的人情!明日你来取就是。”
“好!”
果然爽快。
这会,远处传来响声。
应是王府的侍卫快要追过来了。
连雀说:“王府的侍卫马上会追过来,赶紧走吧。”
“那你们……”
“分开走,明日见面再说。”
说完,连雀便带着自己的人走了。
白音看了一眼琅泊,见他的手臂受伤,问:“你没事吧?”
琅泊笑了一下:“一点小伤,死不了!”
说着,二人便朝相反的方向而去。
等到王府的侍卫追过来后,连影子都没看到。
根本没有方向可以追。
“头,怎么办?”
领头的侍卫目光朝周围一扫,气得鼻头都扭到了一块。
他下令:“分头去追,若是追不上,我们就得提头去见王爷了。”
“是!”
大几十个侍卫开始朝周围分散追去。
如同蝼蚁一般。
若是追不到,以三王爷的性子,大概各个都得遭殃。
怎能不卖命去追。
……
另一边,那拓带着怒火急匆匆的去了景萱的院子。
而景萱也不过前脚才到,之前那三个丫头简直吓坏了,哪里知道平时规规矩矩的王妃竟然消失不见,急得她们在院子里打转,差点忍不住去找三王爷了!
此刻见人一回来,总算松了口气。
赶紧说:“王妃,你这是去哪儿了?吓死我们了,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刚才府上好像来了刺客,王妃你没事吧?”
景萱神色淡定道:“我只是到藏书阁找几本书而已,你们不用担心。”
“找书?”
“嗯。”
几个丫头互相看了几眼。
心想,这王妃怎么奇奇怪怪的!
今晚不是放白色的风筝,就是大半夜去藏书阁找书。
该不会真的病糊涂了吧?
正想着——
景萱已经进了屋。
可是,就在她前脚才进去,门外就想起一个声音:“站住。”
她的身子顿时一紧,脚步停在了原地。
只听到有急促的脚步声渐渐逼近自己身后。
等她刚一转身——
还未反应过来,甚至还没有看清眼前的人,就迎面挨了一巴掌!
“啪”的一声!
力道很大。
直接将她扇翻在地。
唇角流血。
脸上火辣辣的疼,耳膜仿佛都破了。
那一刻,脑子都是懵的!
那拓居高临下的站在她面前,眼里窜着怒火。
景萱趴在地上,身子才刚刚伏起来半丝,那拓便抬脚一踩,直接踩在了她纤细的五指上。
“啊!”
疼!
钻心的疼。
“本王还以为你是个死人,原来你还知道痛!”满是讥讽的语气。
景萱则死死咬着牙,额头冒着冷汗。
却怎么也不让自己再发出一点声音来。
那拓脚下的力度没有半点减小的意思,垂目质问她:“说,之前的刺客,和今晚在藏书阁外的刺客是不是你引来的?”
她咬牙不说!
“本王问你话,你是聋了不成?”
“王府有刺客,与我何干?”
“你与何干?”那拓蹲下身,一把擒住她的下颌,狠厉道,“你真当本王是傻子不成?你要是再不说实话,我就割了你的舌头,说,那些人到底是不是来找你的?”
“不是!”
“既然不是,那你这么晚去藏书阁做什么?偏巧不巧,就出现了那么多黑衣人。”
呵呵!
景萱苦笑了一下:“我只是去藏书阁找几本书而已。”
“书?大半夜找书。”
奇奇怪怪。
那拓再傻,也不会信。景萱扬着下巴,含着嘴角流淌出来的血,语气平淡的说:“难道……去藏书阁找书看,也要分时间吗?刺客何时会来,我又岂会知晓?我每日在这院子里被人看着、守着,哪里有还是什么机会去跟别人应和
?”
“你……”
“至于那些黑衣人,我也不知道他们是谁,若那些人当真是来找我的,恐怕……王爷也不会在这里见到我了。毕竟这如炼狱般地方,我早就待够了。”
这番话,明显刺激到了那拓。
他气不过,又是扬手准备打上去。
可是手刚刚才扬起来——
就被一只手抓住了手腕。
使他的手顿在半空中。
他回头一看,就看到了恭士林。
“你做什么?”
恭士林:“你这样会打死王妃的。”
提醒他。
这……
那拓一想,犹豫了。
他将手从恭士林手中抽回,然后看着脸色惨白且一副视死如归模样的景萱,本打算松开她,可始终无法信任这个女人说的话,加上那些黑衣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逃走,他胸口正积着一团怒火无处发泄。
眸子一眯!
吩咐外面的丫头:“来人,将王妃的药给本王拿来。”
丫头得令,立刻将一碗药端了进来。
那拓拿过那碗药,对准景萱的嘴巴,说:“你不是病了吗?不是病得稀里糊涂要去找书看吗?好,本王就亲自喂你喝药。”
他捏住她的脸颊。
强行掰开了她的嘴巴。
然后——
将药猛然灌进了她的嘴巴。
呛得她的脸部通红,眼睛泛着泪水。
一碗药见底,那拓就将空碗直接摔在了地上。
“砰!”的一声。
碎得稀巴烂。
一块碎片溅起来,刺伤了景萱的眼角,片刻就出了血。
被如此折磨一番,她依旧没有半点服软的意思,反而那双赤红的眼睛里,带着几分倔强!
恭士林实在看不下去了,看着那女人被如此折磨,他心里就如刀割一般。
赶紧出声劝阻:“那拓,行了。”
那拓哼了一声,终是在劝阻之后将手中擒住的女人松开,起来整理着自己的衣袖。
景萱身子失去了重心。
重重趴到地上。
喘着气。
“咳咳咳……”咳嗽起来。
第1217章 我非拔了你的皮不可
那拓居高临下的看着被她折磨得遍体鳞伤的景萱。
怒意依旧未散,道:“今晚暂且放过你,但是你听着,一旦让我发现你跟那些刺客有关系,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说完,甩袖离开。
恭士林驻足原地,等那拓离开后,他蹲下身,心疼的看着眼前的女人。
“没事吧?”
景萱低着头,死死的拽着胸前的一团衣服。
没有看他。
恭士林不禁伸出了手,一点一点的伸向她的头顶,可是在指尖才刚刚触碰她的发丝时,他又没出息的收了回来。
紧紧的攥着拳头!
他多想现在抱抱她,给他自己全部的温暖。
可是他知道,不能!
自己与这个女人之间是不可能的。
而理智也抑制住了他的冲动。
心中千言万语,汇成一句:“王妃,一切以身子为主。”
他自小就不会安慰人,更不会安慰什么女人。
何况此时此刻,任何言语,都不足以平复景萱心中的痛!
闻言,景萱缓缓抬起那双充斥着血丝的眼睛,看着他。
在看到眼前的人时,她所有的警惕都松懈了!
双唇颤了颤,说:“多谢。”
十分真诚。
“我也没能帮上你什么。”说着,恭士林从衣襟内取出一块帕子,伸向她被碎块刺伤而流血的眼角。
为她轻轻拭去鲜血。
景萱凝望着眼前的男人,她的心情五味杂陈。
她身在胡邑一年,尝尽了世间的冷漠,也备受折磨,可这个男人,却一次次帮助自己,无疑不是雪中送炭。
此番恩情,就像冬日里的一道暖阳,紧紧的裹满她的全身。
“一天之内,你救了我两回。”她声音很轻。
仿佛还夹杂着嘴里浓浓的血腥味。
恭士林心头一颤,眼眶渐湿,顷刻间,又极好的掩了下去。
他说:“就是换做任何人,都会这样做的。”
“多谢。”
“举手之劳。”
他留下了那块手帕,起身离开。
景萱望着那道背影,眼泪不禁掉了下来。
所有的委屈和痛苦在这一刻,猛然一涌而上。
仿佛要将她生生给撕成了碎片。
痛到无法呼吸。
可是,她答应了景容,会好好活着!
不会轻生。
一旁站着的丫头们面面相觑。
可人心终究不是铁做的, 那几个丫头尽管是按照那拓的吩咐监视这位等同虚设的王妃,可到底相处了一年时间,也清楚景萱的为人,或多或少,也是有几分惋惜和心疼的。
所以,还是上前将她慢慢扶了起来。
“王妃,你没事吧?”
她不语,任由人将自己虚弱的身子扶到了软塌上坐下。
丫头们则忙活着给她上药和梳洗。
她坐在那儿一动不动,手心里还抓着恭士林留下来的那块灰色手帕。
……
白音带着琅泊一路从三王府逃离到了那座老宅。
路上也没人追过来。
琅泊见他将自己一路往巷子深处带,说:“这地方可真隐秘,谁会往这里找人啊!”
“那你怎么找到我们的?”
“待会再说!”
二人到了老宅,推门而进,景容和纪云舒已经在等他们了。
见他们安然回来,总算放心。
“你们没事吧?”景容问。
白音:“没事,已经甩开那些侍卫了,只是琅泊受了点伤。”
琅泊唇角发白,一条手臂染满了鲜血。
景容赶紧拉着他进屋包扎。
宋止打了一盆热水进来,又拿来了很多疗伤用的瓶瓶罐罐。
他对新来的这个人很感兴趣。
可人家都受伤了,自然不好多问。
便默默出去了。
纪云舒将他的袖子用剪刀剪了下来。
袖子仿佛都能拧出血来。
手臂赤红一片。
剑伤很深。
纪云舒面露担忧,找来针线和消毒用的东西,说:“我要给你缝针,会有些疼,你要忍着。”
琅泊一副糙汉子的模样,憨憨一笑:“没事,你随意弄!反正死不了。”
弄得纪云舒很无语。
然后专心给他处理伤口。
景容站在旁边看着,也十分忧心。
等弄了好一会才将其包扎好。
那盆宋止端进来的热水都已经染红了。
景容问他:“你怎么会在这里?”
琅泊说:“其实王爷你们一离开京城,我就去找秦夕了,可是这段时间我心里总是不安,担心王爷你会出事,所以还是决定过来找你们,等把事情都办完,我再回去。”
纪云舒问:“那秦夕姑娘怎么办?”
“她很好,她知道我一直想着王爷,而且看我每天闷闷不乐的,就明白了我的心思,所以就说让我来胡邑来找王爷,等办完事,再回去找她。”
“你这榆木脑袋!”纪云舒说。
啊!
琅泊:“纪姑娘……”
“人家姑娘等了你这么久,你却满脑子想着你家王爷,秦夕姑娘大度,才让你来找我们,可她心里一定很难过。”
“这……”琅泊抓了抓脑袋,尴尬极了,“我也没多想,就是担心你们在胡邑遇到什么事,就赶紧过来了。”
真是个榆木脑袋!
景容问:“那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琅泊道:“说来其实也巧,我一到高定,就听说城里出了两桩命案,听说一位纪先生能摸骨画像,我就知道肯定是你们,然后打听了城司部,结果听说一位三王爷晚上设宴,要请王爷你和纪姑娘过去,我就跟了去,在外面等了一会,就看到你们出来了,我本打算现身,可是王爷你又带着纪姑娘进去了,我担心你们出事,就换了夜行衣跟了进去,果然没被我猜错,一进去就遇到那一幕。好在王爷你没事,否
则,我这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
“倒是你和白音来的及时,不然我们今晚可能真的出不来了。”
说道这里,白音说:“你们离开后,我和琅泊是差点就出不来了,幸好有人相助。”
嗯?
“谁?”景容问。
“就是之前被我所伤的人!”
“他?”景容吃惊。
他们的对他听得琅泊云里雾里,什么他不他的?
他赶紧问:“白音,那人到底是谁啊?之前他跟你说什么两清了?还说他的剑在你这?你们之前跟他有过过节吗?”
白音点头:“过节可大了!我还被他刺了一剑,差点死了。”
“什么?那你不早说,早知道刚才我就给你报仇了。”琅泊激动道。
欺负我兄弟,我非拔了你的皮不可。
刚才要是白音告诉他的话,他一定在三王府外跟那些人干一架。
而听着琅泊的这番话,弄得白音哭笑不得。不知道怎么解释。
第1218章 阿弥陀佛
白音只道:“刚才他怎么说也救了我们一命!你要是真的为我报了仇,我可就欠他的了,还都还不清。”
白音这人什么事都喜欢分得清清楚楚。
当初连雀伤他一剑。
他也还了一剑。
今日连雀出手相救,他将剑再还给人家,就算是真的两清了。
景容无心去听他二人的话,在屋内走了几步,皱着眉头,琢磨道:“之前他明明下了杀心,一路从义乌追到这里,为何突然帮我们?目的是什么?”
想不通!
白音说:“我答应他会把剑还给他,等明天他一来,我会想办法问清楚。”
“嗯,到时候你侧面打探一番。不过也要小心,毕竟那人不是善茬,他接近我们,一定是为了什么事。”
“我会小心的。”
纪云舒沉声,见大家都比较疲倦,便说:“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大家都先去休息吧。”
……
夜深。
纪云舒和白音都已经去休息了。
景容和琅泊则在屋子里坐着。
关于这一路上遇到的事,还有遇到了什么人?琅泊也差不多了解得七七八八了。
惊叹道:“没想到这段时间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我也没想到。”景容喝了一口茶,说,“你也真是!其实根本没必要来。”
“属下当然得来,这段时间我每晚都梦见王爷。”
“……哦!”景容只觉得眼皮子一跳。
这话听上去,有一种莫名的感觉。
琅泊继续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有些不好的预兆,所以不来这一趟,我不会安心,而且日子过的也不踏实。”
“罢了,你现在来都来了,我也不能赶着你走。”
琅泊笑笑。
他反正是赖上不走了!
八匹马来拉都不走。
他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景容,忽然有些感触。
那种感觉,就跟亲人重逢一般。
而他悬着的心也终于安了下来。
“王爷。”
“嗯?”
“能跟在王爷身边,我比什么都踏实。”
景容笑了下:“说实话,你若是不在我身边,我也总觉得少点什么!可是我不能一直带着你,你也应该有自己的生活。”
“我明白,等帮王爷和纪姑娘办完这件事,看到你们安定下来之后,我一会回去找秦夕的,到时候,就好好跟她过日子。”他说道,又问,“不过王爷,你们真的信得过那位成世子吗?”
“怎么突然这样问?”
“属下只是有些担忧,毕竟那个成世子是胡邑人,也没有接触太久,是人是鬼还不知道,万一出了点什么事看怎么办?”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现在有关察禾的信息少之又少,我跟白音找了一段时间也没能找到他!所以,也只能相信成世子。”
琅泊点头,叹了一声气。
这时——
门外突然传来一道声音:“景公子,你们还没休息呢?”
是宋止!
他走了进来,手里还抱着一床折叠整齐的干净被褥。
“宋公子,这么晚了你有事?”
“没有,我就是来给这位公子送床被子来的。”宋止看着琅泊。
琅泊赶紧起身,说:“你就是宋止吧。”
“啊?你……认得我?”
“我一路从义乌过来,听说过戏庄的案子,所以或多或少也就认得你了。”
“原来如此!”宋止尴尬的笑了笑。
琅泊自我介绍起来,说:“我叫琅泊,是我家公子的随从,你有事只管招呼我,不必不好意思,再说了,这地方是你的,我还要多谢你让我们在这里住。”
“哪里的话,其实是我多谢你们才是,要不是景公子和纪公子帮我脱罪,我哪里还能来高定?而且这一路上,也多亏了他们相助。”宋止垂了垂头。
闻言,景容说:“宋公子,我们也不分外人不外人了,总之出门在外,互相照应就是。”
“是是是,景公子说的对。”宋止连连点头,目光朝屋内扫了几眼,问琅泊,“不过今晚……琅公子,你住哪儿?”
琅泊挺着胸脯:“我打地铺。”
“那怎么行?你还受着伤,大冬天的,地上那么凉。”
“没事,我都习惯了,你别看我受了伤,其实我身子硬朗的很,明天就又能打打杀杀了。”
宋止额头冒着黑线。
见状,景容将他拿在手里的被褥接了过来,说:“宋公子,你不用担心,今晚我跟他一同睡。”
啊?
琅泊目瞪口呆。
他跟随景容多年,还从来没跟他睡过。
便质疑道:“公子,你确定?”
景容看了他一眼,反问:“怎么,你不愿意跟我睡?”
“其实这也没什么的,只是我……”
话还未说完,就被宋止打断。
他说:“这样吧,景公子你的床不是很大,两个人睡会比较吃力!但是我的床很大,不如琅公子你就将就着跟我睡一个屋吧。”
琅泊:“这个……不好吧,你不是要考试吗?我怕会打扰到你,我还是跟白音一个屋。”
“白音的床更小。”宋止如此说,又问,“莫不是琅公子嫌弃我?不愿与你一个屋?”
“当然不是。”
“那就好。”宋止说着,就将被景容抱过去的被子又接了回来。
硬是拉着琅泊去跟自己睡了!
如此盛情,琅泊也不好推脱。
宋止将床铺好,说:“琅公子,你睡里面吧,这样我就碰不到你那只受伤的手了。”
“……好”琅泊尴尬应着,又挣扎道,“宋公子,其实我就是一个粗人,常年风吹雨淋早已经习惯了,我可不能占了你的床。”
“莫要推辞了。”宋止直接吹灭了蜡烛。
拉着他上了/床。
二人躺在床上,谁也没动,中间也隔了一小段距离。
琅泊也不是没跟陌生人睡/过!
当初,从锦江到京城,他就一路跟卫奕睡到京城的。
可跟这个宋公子才认识就睡一起,多少有些不习惯。
可心里虽然觉得尴尬,偏偏他睡得极快。
一闭眼就睡着了!
宋止则规规矩矩的躺着,正打算入睡,哪里知道——
琅泊突然翻了个身,手一搭,就搭在了他的身上。
一只脚也搭了上来。
呃!
宋止目瞪口呆。
浑身一颤。
什么鬼?
当下,他动也不敢动。
他哪里知道这位琅公子睡觉竟然如此不安生。
本打算出声叫醒他,让他把手脚收回去,可是想了想,人家身上有伤,必定很疲惫,所以还是罢了,不吵醒人家。
他就这样安安静静的躺着,闭着眼睛。
不由的双手合十。
心里默念:阿弥陀佛!
善哉善哉。……
第1219章 摔倒了?
第二天。
三王府。
大雪已经停了,还出了一点暖阳,阳光洒下,雪地里一片银白色,泛得人眼微晃。
而这一大清早,一个侍卫就急匆匆的跑进毒中,直奔正厅方向。
那拓现在就坐在里面。
他挺着身子,就这样坐了整整一晚上!
侍卫进来,有些胆颤,进来单膝下跪,报道:“王爷,属下无能,还是让刺客给跑了。”
跑了!
听到这两个字,那拓脸色大变,顿时怒火中烧,说,“废物!统统都是废物。”
侍卫,“请王爷恕罪!”
“短短时间内,府上就进了两次刺客,每次都让他们逃脱,你们究竟是怎么办事的?”
侍卫瑟瑟发抖,“是属下无能,可是刺客武功太高,逃离府外后就没了踪影,属下实在不知从哪儿追起,又担心引来二王爷那边的人,所以……只能先行回来禀告王爷。”
刚说完——
那拓听完后,顿时就抓了手边的茶杯,用力朝那个侍卫摔了过去。
茶杯砸在侍卫身上,又落到了地上。
“砰!”
顿时摔得稀巴烂。
侍卫不敢动,将身体往地上伏得更低了些,说,“求王爷恕罪,属下……属下实在没办法了,那些刺客跑出去后就没了影子,搜查了一晚上,还是一无所获,王爷,属下真的尽力了,求王爷恕罪。”
“恕罪?你办事不力还要本王恕罪,你信不信,本王现在就可以要了你的脑袋!”
“王爷恕罪啊。”
那拓气得眼珠子仿佛都要瞪出来了。
王府找不到刺客,就等于是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意思。
而且还不能喊疼。
这要是被那延知道了,恐怕又要给他摆一道。
一想到这里,他就浑身发寒,而且磨得牙痒痒!
此时此刻,他真是恨不得徒手将那些刺客给活撕了,无奈找不到那些刺客,以至于这团火只能闷在胸口。
他紧握拳头,呵斥一声,“滚!都给本王滚出去。”
现在这种情况,也没人愿意待在这里。
所有人一听,就都赶紧退下了。
生怕这把火真的烧起来。
到时候可能烧得连灰烬都没有。
那拓则独自在厅中,噼里啪啦的开始摔起东西来。
桌椅都被他给砸坏了。
那些瓷器也被砸得稀巴烂。
就跟放鞭炮似的。
外面的人都不敢靠近。
更没有人敢进去。
现在这个时候,就是胆子再大的人也不敢在老虎头上拔毛。
那拓怒火中烧的站在厅中央,眸子里窜着怒火。
……
而另一边。
在经过了昨晚的一场惊险恶战后,景容等人休整了一晚,也算恢复了元气。
而一大早,李成就派人过来通知纪云舒,说是城司部上上下下经过一整天的搜查,终于找到了跟门钉相似的几处地方。
让纪云舒赶紧过去!
而琅泊因为受了伤,所以景容和纪云舒没有通知他,而白音则因为还要等连雀来取剑,所以也留在了宅子里。
这会,他们前脚走,琅泊就醒来。
他注意了一整晚,人精神了很多,手臂上的伤口也好了很多。
他刚起来,宋止就给他准备好了饭菜。
“琅公子,你醒了,我给你做了一点清淡的东西,你吃一点吧,别嫌弃我做的不好。”
琅泊问,“宋公子,有劳你了,其实我可以自己做的。”
“你都受了伤,怎么能让你做?而且一大早我也没事做。”
琅泊实在不好意思。
看着桌上摆放着的三菜一汤。
鸡蛋汤,豌豆尖,豆腐,生菜。
卖相都还不错。
琅泊刚坐下来,忽然想到了什么,问:“对了,我家公子呢?”
宋止说,“刚才城司部来了人,景公子和纪姑娘就过去了。”
“怎么不通知我?那我也去!”他起身打算出门。
却被宋止拉住,“景公子交代了,说是让你先好好待在这里养伤,你还是别去了,先好好的吃东西。”
琅泊说,“我这点伤没事。”
“昨晚你流了这么多血,怎么可能没事!你还是听景公子的话吧,先好好休息,而且是景公子特意交代的,你别为难我。”
“你这是在为难我。”
“我只是听景公子的话,他交代了,我也答应了,所以,你若是现在真的过去,我为难。”
“……”
经过劝阻,琅泊才勉强答应留下来。
他也只好坐下吃着宋止准备好的饭菜。
一吃下去,当场眼睛就亮了。
“宋公子,这是你做的?”
“嗯。”
“没想到你们读书人连做菜也这么厉害。”
“正所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我也是看了一些做菜的书,所以才会做菜的。”
“真是厉害。”琅泊一边往嘴里塞菜,一边夸赞,“将来要是有机会的话,我也弄几本书看看。”
宋止笑而不语,只觉得浑身酸疼,便握着拳头轻轻捶打着自己的大腿和脖子。
被琅泊看到。
问,“宋公子,你没事吧?”
“没事。”
“那你怎么拍自己的大腿?”
“我……可能是不小心摔倒了。”
“摔倒?”琅泊将信将疑。
宋止点头,“嗯,摔倒了。”
“怎么摔到腿上了?还摔到了脖子?你这伤势可不小啊,要不赶紧去找个大夫看看吧。”
“不用不用,其实还好还好。”他笑了笑,一脸无所谓。
琅泊也没有再继续多问。
就抱着那碗鸡蛋汤喝了起来。
宋止也继续捶着自己的大腿,揉着自己的脖子。
昨晚,被琅泊压得浑身酸疼!
而且那家伙晚上还喜欢打呼磨牙,甚至还喜欢说梦话。
那一晚上,宋止简直要疯了。
可是因为那家伙是个伤员,他又不好意思推开他,而且也不好意思打扰他睡觉。
所以一整晚,他就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任由那厮随意压迫自己。
而此刻,那厮现在吃的不知道多开心。
抱着一碗鸡蛋汤吃的干干净净。
还一副欲求不满的感觉。
很快,另外那三盆菜也被他吃完了。
宋止本是也给自己做了点,却没想到,都被他吃了,他只能坐在一边咽口水,默默坐着。
一句话不说。……
第1220章 第一处地方
琅泊和宋止这边相处的欢乐,纪云舒和景容则到了城司部。
他们才刚刚进去——
李成老远就看到了,赶紧迎了过来。
一边说,“哎呀,你们总算来了,等了一早上了。”
纪云舒和景容互相看了一眼,然后二人一边往里走,一边问,“查到了?”
“查到了!”
“查到了什么?”
“进去再说。”几人进了后厅,李成就赶紧把一张纸递给她,一边说,“按照你说的那样,我连夜派人去寻找跟门钉相似的地方,总算是皇天不负有心人,竟然真的给找到了,你看看,那些地址都写在上面,随时可以过去
。”
纪云舒接过来一看。
上面写着地址。
经过查询,一共有三处地方跟大门门钉相似的地方。
整个高定城,竟然只有三处。
“那还等什么?先一起过去看看。”纪云舒说。
李成也着急,听这么一说,自然不想耽误时间。
便赶紧说,“好好好。”转头就吩咐那个侍卫,“你带路。”
侍卫,“是!”
于是——
李成带着城司部的几个老官和一行侍卫,连同纪云舒和景容一起去了上面的其中一处地址。
那是一处东边集市!
平时那些富贵人家根本不会往这边来。
此时,这里人来人往,十分闹腾!
加上是早上,就更加人挤人了。
而两旁的商贩都已经开始将东西陈列出来了。
百姓们为了买新鲜的菜和肉,也都早早到了这。
因为最近都是大雪,地面被人踩得湿湿嗒嗒的,泥水一片,那些走过路过的人无疑不抱怨两句,甚至因为雪水太多,行人的布鞋也都湿透了,甚至还会溅到人的衣袍上,导致有人因为互相吵闹。
这一路上,路人形形色色。
叽叽喳喳!
狗叫声,鸡叫声,孩童叫喊声,商贩叫卖声……
李成也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他双脚踏足的地方皆是有钱地带,而原本有些洁癖的他因为着急破案的也顾不上这些了。
侍卫带领着他们挤在人群里一直往前走。
也一路上喊着,“让开让开!”
有些百姓见是官府的人便也一一退让了几步,可也因为人太多,所以即便让开了,也无法腾出太大的空间供他们过去。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来这么多官府的人?”
“是啊,这是怎么回事?”
“不会是哪里又死人了吧?”
“你这乌鸦嘴不要乱说。”
“那你说怎么来了这么多官府的人。”
“……”
“会不会是跟最近两桩命案有关?”
杂七杂八的声音也从周围不停的传来。
什么猜测都有!
景容首先将纪云舒护在了自己身后,以免被人撞到。
李成也自告奋勇的站到了纪云舒身边。
一边说,“纪公子,你人小,容易被人撞伤,我在旁边护着你,别人不敢靠近。”
哦哦!
纪云舒冲着他客气的点了下头。
而李成不知,纪云舒的一只手则紧紧的拽在景容的衣袖上。
因为在她的心里,也只有景容,才会给予她最大的安全感。
很快,领头侍卫停了下来,转身说,“李大人,就在这。”
众人一停!
是一个买猪肉的摊位前。
这会,还有两个女人正在买肉,屠夫拿着一把大刀在剁肉,刚拎起来一块准备称一称,结果看到一行官府的人围在了自己的摊位前。
手里拎着的肉一下就掉到了砧板上!
一脸茫然。
那一刻,他几乎将自己过去做的坏事一一盘想了一遍。
难道……是自己卖肉的时候缺斤少两?
还是自己收多了钱不退还?
等等。
可是不管怎么想,他也想不到自己做了什么事是会惊动官府的。
便胆颤的问道,“各位……官爷,你们这是……”
可把他吓坏了!
身上那一身的肥肉也不禁颤抖了几下。
李成肃着一张脸,先是看了他一眼,然后问那个侍卫,“在哪?”
侍卫指着屠夫身后那堵墙,说,“就是那面墙。”
墙?
李成顺着看了过去。
发现那面墙上挂满了猪肉。
猪肉都是新鲜的。
嗯?
李成不明,问,“跟门钉相似的东西,在哪儿?”
侍卫回答,“大人,你看清楚,那些肉就挂在那些东西上面。”
嗯哼。
他仔细看了看。
果不其然啊!
那一块块新鲜的猪肉就挂在墙上凸出来的一坨坨圆形水泥上。
纪云舒和景容也看了过去。
也发现了!
但是屠夫却一脸懵逼!
便又问了一遍,“大人,你们这是?”
在他问话的同时——
原本两个来买肉的女人悄悄的溜到了一边。
跟官府挂钩的东西,她们可不想掺和,免得惹来一身骚。
继而,李成打了个响指。
吩咐,“去,赶紧将上面的肉取下来。”
于是几个侍卫便从猪肉摊前绕到猪肉摊后,将挂在上面的猪肉一块块取了下来。
屠夫慌了,本想去阻止,但是又碍于他们是官府的人,便急着问,“你们……你们这是干什么?别动我猪肉。”
顺着,已经弱弱的拿起了刀!
胆小归胆小,但是动他的肉就不行。
李成瞪了他一眼,立刻说,“官府办事。”
这句话真是上哪儿都通用!
屠夫说,“大人,我可没干什么犯法的事,我老老实实的杀猪,杀的都是畜生啊!什么事跟我有关了?”
李成慢悠悠的吞出两个字,“命案!”
命案!
“什么?”
周围的人一听,当即一阵哗然。
屠夫懵了,“命……案,大人,你是不是搞错了?难道杀一头猪,也犯了法?”
李成挑眉回应他,“杀猪当然不犯法,可是本官说的是……你可能杀了人。”
杀了人?
屠夫手一抖。
双目瞪大。
摇头道,“不,我……我没有杀人,大人,冤枉,冤枉啊!”
李成,“冤枉不冤枉,等会找你问话,赶紧站到一边去。”
“我……”
“你现在还敢拿着刀,怎么,想杀人了吗?”李成看着他拿在手里的刀,咄咄逼人。
呃。
屠夫当即手心一松。
那把刀就砸到了砧板上。“哐当”一声。
第1221章 你抓错了人!
屠夫手都是抖的。
看着被子里砸在砧板上的肉。
心想着,自己可没干什么缺德事和丧尽天良的事。
怎么查案还查到自己这里来了?
还是命案!
自己可没杀人。
侍卫正在陆陆续续将墙上那一面猪肉取了下来。
而这期间,集市上的百姓都围了过来。
各个指手画脚。
纷纷窃窃私语。
有人议论,“这是怎么回事?”
“你没看到吗?这是官府查案。”
“谁的案子?怎么查到老猪头上了?”
“你说现在高定城里还有谁的案子?”
“杜慕白的?”
“可不是吗!”
“但是这跟张屠夫有什么关系?该不会……人是他杀的吧?哎呀,我可是在他这里买了十几年的肉了,别看他人高马大,嗓门大,可是人老实的很,也很实诚!怎么跟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案子扯上关系了?”
“谁知道的,要知道,人不可貌相!”
“也是,先看看再说……”
……
人群里传来了各种各样的声音。
议论什么的都有。
也都瞎扯胡编的。
很快,墙上的肉都被一一拿了下来,墙面上确实有用水泥砌成的一坨坨大小均匀、距离相等的“小山包”。
一排排至少有十五个。
侍卫赶紧说,“大人,纪先生,你们看,这些就跟门钉差不多,而且大小距离都跟杜慕白那根肋骨上的凸点一致,想必当时杜慕白就是后背撞在了这些上面。”
有理有据的说着。
李成眯着眼睛瞧着!
琢磨着。
然后问纪云舒,“纪公子,你怎么看?是不是这里?”
纪云舒默默的走上前去,看了看那些小山包。
然后又用手摸了摸。
眸子微微一沉。
她大致以杜慕白的身高和这些小山包的凸起高度和距离估算了一番,根本情况,杜慕白后背撞到的地方确实跟这里很吻合。
大小,距离,高度,都一样……
她说,“初步来看,确实像是这个地方。”
李成仿佛只听到了她说的确定两个字,而完全忽略了一个“像”字。
认为纪云舒这是在肯定的回应。
便猛的一拍手,“这么说的话,杜慕白很有可能是在这里死的。”
感觉要破案了!
纪云舒还没有继续说话。
他就已经怒视汹汹的看向那名不明所以的屠夫,质问他,“本官问你,六年前,是不是你杀死的杜慕白。”
呃!
周围的百姓一阵哗然。
屠夫更是诧异不已,赶紧问,“什么?我……我杀了杜慕白?我怎么……怎么可能杀人?我在这里卖了十多年猪肉,街坊邻居都知道我是什么人!大人,你分明就是在冤枉我。”
“现在在你这里找到了撞击在死者身上的东西,你还敢狡辩?”
“我……我真的没有。”
李成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就下令,“来人,把他抓起来。”
侍卫们得令,纷纷冲了上去,一把将屠夫抓住。
“你们……你们冤枉人,我没有杀人!没有杀人!”屠夫一边挣扎,一边大声喊着。
无奈被人擒得牢牢的,根本动弹不了。
因此,也引来周围的人一阵骚动。
又开始议论起来。
“真的是他杀了人?”
“谁知道呢?”
“这可是一桩大案啊!杀了人,是要偿命的。”
“这回老猪估计是逃不掉了。”
“真的作孽。”
“往后岂不是再也吃不到他家的猪肉了。”
……
然而——
就在众人以为他就是凶手的时候,纪云舒却很淡定的在周围走了一圈,似乎在观察着什么事情。
然而并没有注意到她的此番行径。
都一一陷入了屠夫被当成杀手的事件里。
李成似乎有了要将屠夫当场斩首的冲动。
景容见状,不得不站出来。
他淡淡的问了句李成,“成世子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嗯?
怎么突然问这个?
李成回答说,“当然知道,这里是集市!”
“既然是集市,那么谁又会约在这里见面?还在这里喝茶吃东西的?”
“这话什么意思?”
“成世子,你约人喝茶会约在这里吗?”
“当然不会。”
“那你认为杜慕白会吗?”
“……啊?”李成当场怔了一下,说,“兴许……也有这个可能,我不来这里,不代表别人不来这里,所以,杜慕白也有可能跟人约在了这里。”
“不可能!”纪云舒在周围观察了一圈之后,突然这么说。
众人听到她的话后,便齐齐看向她。
景容知道,她一定找到了线索。
而想法,我必定是跟自己一样。
李成纳闷,问,“为什么不可能?”纪云舒缓缓道来,“成世子可以看看周围,杜慕白死的时候是冬天,而且还下着雪,而这个地方,一到冬天,路面就会变得十分肮脏,甚至到处都是坑坑洼洼。刚才我们走到这里,鞋底和衣袍就沾满了泥水
。
可是据我所知,卷宗上所写,杜慕白死时,衣着干净,鞋底也很干净!根本不像是来过这种地方的样子,还有……”她说着,就走到那面墙前,手指摸了摸上面几个“小山包”,指尖搓了搓,说,“方才屠夫自己说了,他在这个地方卖了十几年的肉,所以这上面一定占满了猪油,一摸上去就知道了!如果说,杜慕白真的撞到了这里,他的后背衣服上也一定占了猪油,但还是我所说的,卷宗上仵作的报告上所写,他衣着干净,连泥水都没有,自然也不会有猪油,所以说,他根本就不可能来过这个地方,更加不可能撞在这上
面。”
恍然!
大伙都听懂了!
李成咽了咽口水,将她刚才的话细细的捋了一遍。
然后点头说,“你说的……也对!这样一来,杜慕白确实不像……不像是来过这里的样子。”
“他根本就没来过,所以……”纪云舒看了一眼被抓起来的屠夫,说,“你抓错人了。”
噗——
这句话,无疑不是给屠夫吃了一颗定心丸。
自己是被冤枉的。
终于有人给自己澄清了。
他心里的恐慌和激动一瞬就消失了。踏实了很多。
第1222章 第二处地方
在纪云舒的一番提醒后。
李成才意识自己抓错了人!
可是大庭广众之下如此抓人,现在还要放人,到底有些不好意思,而且碍于面子,他便磨了一会,才不得不吩咐抓住屠夫的两名侍卫。
“放了!”
朝抓着屠夫的侍卫摆了下手。
让他们松开。
两个侍卫互相看了一眼。
才缓缓松开。
好在,这是一场乌龙!
屠夫总算给自己洗脱罪责了。
然而得了解脱的他,用力甩了一下手,心里有火,却又一脸委屈,说,“我都说了我没有杀人,你们这些做官的就是喜欢乱冤枉人。”
李成瞪了他一眼,“你是嫌疑人,本官抓你有何不可?你有怨言?”
屠夫瞬间怂了,“没……没有。”
哪里敢啊。
“本官也是看证明抓人,现在证明你没罪,当然就要放了你。”
“是是是。”纪云舒把李成拉到了一边,轻声说,“就算杜慕白是真的在这里被撞的,也不能说明杀死他的人就是屠夫,因为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他杀了人,任何一桩命案,都要有理有据才行,下次成世子抓人前一定要
考虑到这些,否则,大人不顾自己官威,难道也不顾百姓的议论吗?”
是在提醒他。
李成听懂了,说,“明白了。”
“希望成世子你是真的明白了才好。”
这厮,转头就能忘记了。
所以纪云舒才会如此提醒。
李成说,“这是真的明白了,放心吧。”
纪云舒也不想说什么了。
侍卫走过来问,“李大人,那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
李成横了他一眼,“当然是赶紧去下一个地点。”
“是是是。”
“赶紧带路。”
“是!”侍卫躬着腰,赶紧应声往前,招呼大家去下一个地点。
李成笑眯眯的对纪云舒说,“纪公子,现在时间还早,那咱们赶紧去下一个地点吧。”
“嗯。”
她点了点头。
于是,一伙人又立刻去了另外地方。
第二处,是在一条街道上。
街道不算很偏僻,但是很宽。
路上也有行人和马车经过。
不算拥挤,但是也不算清冷。
“让开让开。”李成的侍卫老远就开始大吼了。
将路上的行人拦住。
然后将一处地方给围住了。
因此,也引来了百姓的不满。
“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这些官府人办事咱们老百姓哪里知道这么多。”
“我听说是查一桩命案。”
“谁的命案?”
“最近闹得最凶的两桩案子。”
这一说,大伙也就明白了。
可是——
又有人问,“怎么命案还查到这里了?”
没人知道。
于是,众人便一一围在外面等着,看着,听着。
那名带路的侍卫指着地上,跟李成说,“大人,就在这。”
李成、纪云舒和景容走了过去。
面前的地上是一排凸起的小圆圈。
也都是用水泥给砌成的。
跟刚才屠夫用来挂猪肉的小山包是一样的。
这些小山包成一排的形状砌在地上,是专门用来缓解马车冲击力的而专门设立的。
就跟现在的缓冲带是一样的功效!
纪云舒也是第一次见!
她没想到古人这么早就已经想到了这点。
便说,“真有趣。”
有趣?
景容站在她旁边,突然就听到她嘀咕的这一句。
便靠近问道,“有趣?为什么有趣?”
好奇宝宝。
纪云舒指着地上的小山包。
说,“这些很有趣。”
“有趣在什么地方?”
“……这个……”纪云舒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便吱出两个字来,“好看!”
好看!
这都什么跟什么?
景容似懂非懂。
这地方的小山包有什么好看的?
他还没问出口——
旁边的侍卫就说,“大人,你看看,应该就是这里,当时杜慕白一定是在这里摔倒的!”
斩钉截铁。
李成听了后,也点了头,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说,“嗯,有点儿像!”
周围人沉默。
他继续说,“杜慕白或许就是在这里被凶手推倒的,然后整个人摔了下去,后背着地,就撞在了这里,应该……可能是这个道理。”
但是又有些不敢确定,说完后便又看了纪云舒一眼,想等她来说。
纪云舒和景容互看了一眼。
然后二人便将目光放在了地上的山包上!
纪云舒想,是这里吗?
又不像!
眉心不由的轻轻皱在了一起。
李成观察着她的神色,百思不得其解。
等见她的神色越来越凝重后,李成终于忍不住问了句,“不是这里?”
纪云舒的眸子忽然紧了几分,说,“绝对不是这里。”
用的是绝对!
“为什么?”
周围的人也都纷纷看着这里,努力张着耳朵去听。
想知道原因。纪云舒也耐心十足的解释道,“这种情况,通常都是要分两点的,一种是人还处于清醒状态中倒下的,那么在这个过程中,身体一定会有所反应,比如挣扎,然而人一旦挣扎,身体里的每个关节也会跟着反应,那么摔下去的着力点就会不同!因此也就会导致背后的着力点也不一样,既然不一样,那么撞击的力度就会不同,后背肋骨的凸点也会不同,可是,杜慕白肋骨上的三凸点明明一样,所以排除这一点
。”
她解释的很仔细,担心别人听不懂,说话的语气也因此慢了很多。
大家也确实都听懂了。
李成又问,“那还有一种情况呢?”
纪云舒朝地上的小山包走了一圈,继续解释道,“还有一种情况,就是……杜慕白是被昏迷之后才摔下去的。”
“那会怎样?”
“昏迷之后摔下去的话,人是软的,关节也就不会有反应,后背肋骨的着力点也不同!那三个凸起点也绝对不可能同时出现在一根肋骨上,所以,也排除了这一点。”
两点都直接否决了!
周围百姓恍然。
也第一次听到如此有深度的分析。
纷纷对那个小书生产生了钦佩之心。
城司部请来破案的纪先生果然不一般。
当下,李成也瞬间懂了,“所以你的意思就是……杜慕白没有来过这里,后背撞击的地方也不是这。”“没错!”
第1223章 第三处地方
没错!
直接下了结论。
纪云舒说的话,总是让人无法反驳。
那一众侍卫也都十分钦佩她。
本以为此处就是杜慕白被撞击的地方,可是被她这样一分析,便直接否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测。
人群里,也因此议论声而起。
“实在是太厉害了。”
“这纪先生可真是个人才。”
“这桩案子有她在,肯定没事的。”
“可是你猜猜看,凶手是谁?”
“定不是什么好人。”
“真是可惜了,好端端的一个才子,就这样被人给杀了,可惜啊可惜。”
“好在这案子终于得以重审。”
“哎。”
人群里各种声音传来。
从一开始钦佩纪云舒,到最后却成了对一个才子的惋惜。
而在他们的惋惜中,李成带着自己的人已经和纪云舒、景容已经离开了这里,街道上也再次恢复了之前的畅通。
只是城司部此番动静,却在高定城缓缓传开了。
纪云舒的名声也传开了。
没多久,从这个街道上离开后,纪云舒等人到了第三处地方。
第三处地方,是在一座桥上!
因为这桥的附近有一座庙,所以此处的人特别多,来回都会经过这座桥。
桥上的人来回拥挤的走着。
李成一到,就下令,“把桥的两端都围起来。”
“是!”侍卫领命。
纪云舒还没来得及阻止,那帮侍卫就已经动手去桥的两端拦人了。
汗颜!
纪云舒只是想来看看,并没有打算闹这么大的动静。
偏偏被李成闹得沸沸扬扬。
那些百姓无法通过这座桥,因为有急事,或者要去庙里,所以对李成的这番行为十分不满。
甚至有些人开始闹了起来。
“你们这是干什么?我们还要过去呢,赶紧让开。”
“大人有令,这座桥暂时不同通过。”侍卫说。
大伙心里更加有火了。
说,“哪有你们衙门这么办事的?”
“是啊!我们要过桥。”
“让我们过桥。”
纷纷嚷嚷起来。
两端的人一吵起来,就如打雷一般。
李成也没想到会这样。
那些侍卫开始平复起百姓的心情。
勉强将她们安抚了。而为了不耽误时间,侍卫指着石桥上说,“大人,纪先生,你们看这里,这是就是我们查到的最后一处地方,石桥的围栏上有这些凸起的圆点,想着是不是造成杜慕白后背肋骨的地方,所以也记录下来了。
”
一看,果不其然。
石桥上的围栏上,有很多。
李成看了纪云舒一眼。
想听她怎么说。纪云舒朝周围看了看,又盯着石桥的围栏上看了几眼,说,“这里……确实很像,杜慕白被人压着往后仰,应该是一瞬间的事,当然,他一定来不及反应,所以没有挣扎!因此后背压在这上面的力道和位置
都一样。”
李成,“那也就说,他就是在这附近跟凶手在一起吃过东西,或者喝过东西的?然后发生了争执?”
纪云舒想了想,说,“……嗯,有可能。”
有可能?
李成纠结了,“到底是是?还是不是?”
纪云舒,“……”
持久沉默!
众人都等着。
不知道纪云舒究竟要说什么。
李成问,“纪公子,你给个消息啊!”
纪云舒又微微“嗯”了一声。
却拖了一个长音。
然后说,“……我的意思,是可能吧。”
一听——
李成兴奋了,然后说,“好,那我现在就派人去找。”
他高呼着,“来人,赶紧去这附近找一找,看看有没有可疑的地方。”
“是!”
侍卫们开始朝周围去寻找了。
办事效率很高。
纪云舒却一直站在桥上没走。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李成为了不妨碍百姓们过桥,也着实担心那些百姓们大吵大闹。
便赶紧下令让两边的侍卫撤了,百姓们这才得以通过这座桥。
吵闹声也因此消失。
景容见纪云舒神色不对,便轻声问她,“你是不是怀疑不是这里?”
果然,最懂自己的,还是景容。
她也有些纠结。
说,“我也不知道。”
“我陪你再去周围找找。”
她想了想,还没说话——
李成见她不动,便问,“纪公子,不是已经找到了吗?你们还要去哪里找?难道……不是这里?”
纪云舒,“我也不敢肯定。”
“可是整个高定城里,就这三处地方,前面两个你说不可能,这个总不会错了啊!”
“……”
按照李成所说,确实如此,但她仍旧有一丝不确定。
“我也不知道怎么说。”
“那……”
“我先去周围走一走再说吧。”
她便与景容下了桥,在附近一边走,一边看。
李成也只好带着自己城司部的侍卫们跟着他二人一块走,一块看。
这周围并无什么异常的地方。
直到……
他们走到一条巷子外头。
李成因为没怎么注意,一脚就踩到了一块草席上。
“哎呀。”
有人叫了一声。
草席下面突然冒出一个人头。
那人直接坐了起来。
抱着自己的腿大喊,“死人了,死人了……”
大喊。
李成等人吓了一大跳。
“什么人?”
齐齐看向那个从草席下坐起来的人。
那人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破破烂烂,身上裹着一床破旧潮湿的被子,全然一副乞丐的模样。乞丐抱着自己的腿,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一行人,见他们穿着官服,又震惊,又恼火,却不示弱,说,“我是什么人?我是这地方的祖宗!竟然连我的地方都敢闯,还踩了我的东西,压了我的脚,你们赔钱
!”
纪云舒发誓,这绝对是她见过的最嚣张、最勇敢的乞丐。
毕竟,连官府的人都敢得罪。
李成本是小霸王,高定城里谁敢招惹他?
就是二王爷三王爷也要看他几分面子。
现在倒是好,竟然被一个乞丐给骂了一顿,还要他赔钱。
这口气憋上来的时候,顿时就火大了。
指着就说,“简直大胆,信不信现在就抓你去牢里坐一坐?”
乞丐的气势顿时被压了下去。
在怎么凶,也凶不过官!便将自己那张草席拉了拉,说,“小的也只是躺在这里,”
第1224章 谈条件
“小的也只是躺在这里。”
乞丐的气势显然被压了下去。
还真不敢跟李成明着干!
毕竟自己没钱没地位,到时候指不定真的去坐牢,哪里还能像现在这样舒舒服服的躺着?
所以,该服软的时候还是要服软的。
说完这句话后,乞丐便扯着自己那块破旧的草席准备继续躺着休息。
纪云舒也以为就此作罢,正准备继续往前去寻找。
偏偏——
李成却不走。
反而又轻轻的踢了乞丐一脚,说,“要睡到别处去睡。”
乞丐懵了一下,然后用手抓了一把头发。
一脸的不可思议。
说,“让我走?大人,我在这里可是睡了十多年,十多年来也没人管我,再说了,这个地方荒废了这么久,根本没人管。”
李成哼了一声,说,“是,以前是没人管,可是现在本官要管,所以,赶紧把你的东西收拾收拾,赶紧走,别把这条巷子给堵了。”
“这条巷子的后面有一条湖,还有一个废弃的亭子,根本没人往这里走,我堵不了谁。”
“那也不行。”
李成的态度十分强硬。
乞丐面临“搬家”危险。
脸色稀烂。
说,“那你说让我现在去哪儿?”
“这个本官可管不着,反正就是这里不行!”
“我不走!这里我待了十多年,你们当官的欺压百姓。”
“本官就欺压你了,如何。”
一个城司部的大官,竟然跟一个乞丐杠了起来,这传出去,真是个奇闻。
估计也只有像李成这样的人,才有心思去跟乞丐吵架,争夺地盘的归属。
若是换一种角度来看,其实也是挺有趣的。
乞丐吵不过这个小霸王,便直接说,“反正我不走,要不你们就打死我。”
将草席抱得更紧了些。
“你……”李成瞪着他。
然而还没说什么——
纪云舒却突然朝那个乞丐问了一句,“你说你在这里十几年了?”
乞丐看了她一眼,“是啊,这地盘我待了十几年。”就在纪云舒正打算再问些什么,李成却忽然打断,冲着乞丐说,“你这不知死活的东西,什么叫你的地盘?这里是高定城,你现在睡着的地方,是大王的,不是你的,再敢乱说,本官就命人割了你的舌头。
”
“……”乞丐咽了咽口水。
将嘴巴闭得严严实实。
一双肮脏的手也立刻捂住了的嘴巴。
半句话也不敢说。
李成继续狠狠的瞪着他。
招惹本世子,有你好看!
纪云舒一脸无奈,索性走近了一些,走到那个乞丐面前,问,“我有话要问你,如果你知道,一定要老实回答我。”
众人的目光都看着她。
李成拉了她一下,说,“纪公子,你有什么想问的,直接问我就行,你问一个乞丐做什么?”
“我想问命案的一些事情,你知道?”
“我……”语塞。
李成一下子被反问的走着说不出话来。
如鲠在喉!
纪云舒也直接无视他,转而问那个乞丐,“你说你在这里十几年了,想而且通常来说,你们这行应该属于包打听。”
你们这行!
用的词很是新鲜。
乞丐顿时觉得自己长脸了,挺了挺背,仰头看他,说,“那是当然!我无所不知,高定城里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排着胸脯说!
包打听这个名号可不是白当的。
毕竟,这是外界公认的。
纪云舒正了正色,问,“你可认识六年前那个被称作为‘南申才子’的杜慕白?”
乞丐眼睛一亮,“他啊!当然认得。”
“你见过他?”
“见过!”
“在哪里?”
“就在这里。”乞丐用手指了指自己旁边。
这里?
“你还记得是哪一天吗?”
“就是他自杀的那一天啊!”
呃!
周围的人一阵哗然!
皆瞪大了眼睛。
不可思议。
纪云舒仿佛抓到了一根线,她立刻问,“然后呢?你见到他的时候,他是一个人?还是几个人?或者说,他当时在做什么?打算去哪儿?”
一连好几个问题直接问了过去。
问得乞丐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
好好的盘了一下她刚才的问题。
等理清楚准备开口的时候——
却又欲言又止的看了一眼李成。
仿佛有些顾及。
李成愣了一下,又轻轻的踢了他一脚,“你看我做什么?问你话,赶紧回答。”
“回答可以,但是……”乞丐做出来一副要谈判的样子。
李成眯了眯眼睛,“但是什么?”
乞丐笑了一下,顿时觉得自己占了上风,他说,“但是这地方以后就是我的了,谁也不能赶我走。”
噗——
还学会讲条件了。
现在的乞丐一个个都是精!这地方是在巷子口,是一个用木板围起来的小地方,刚好可以供这个乞丐在里面躺着,有了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地方,即便现在是大冬天,也完全可以待在这里,十多年来,这个乞丐就一直在这块宝地上
,所以,这就相当于是他的家,谁来赶也不管用。
李成听他跟自己讲条件,一下就火大了,“你敢跟本官讲条件?信不信现在就抓你回牢里。”
乞丐无所谓道,“如果大人真的想抓,那就抓吧,不过你们想知道杜慕白的事,那我可是一个字也不会说了。”
“你……”
“大人你自己决定。”
乞丐又打算卷着被子睡觉了。
李成真是气得脸色发青。
可火还没发出来,就被纪云舒及时给灭了。
纪云舒直接说,“好,这地方之后就是你的了,你爱躺多久就躺多久…没人会赶你走。”
承诺!
李成,“我来没答应呢,你怎么就……”
“难道成世子不想查案了。”
“当然想!”
“那答应此事也无妨。”
“这……”李成顿了一下,想了想,为了查案,也只能这样了,然后对着乞丐说,“好,这里以后就是你的了。”
终于松口了。
“当真?”乞丐问。
“当然是真的,本官从来都是说一不二,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岂会骗人?你信不信就随意了。”“那好。”乞丐这才满意。
第1225章 真相!
李成脸色蜡黄,显然觉得自己吃了哑巴亏。
却也无话可说。
只能自己将这口气给隐了下去。
然后说催促那个乞丐道,“好了,你还不赶紧说,难道真的要本官给你板子伺候吗?”
“我说,我现在就说。”
“快点。”
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等着。
想听听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乞丐估计用力的清了清嗓子,然后才缓缓道来,“当年,我确实看到过那个叫杜慕白的人,他从我这里经过,那天是傍晚,天还没黑,就从我身边经过。”
纪云舒问,“去哪儿?”
乞丐指着自己身后的巷子,说,“他进去了里面。”
“里面?里面有什么?”
乞丐说,“这里面有一条湖,还有一个废弃了二十几年的亭子,很久都没人进去了,早就荒废了,就是阿猫阿狗都不愿意进去。”
“那……为什么杜慕白要去里面?”纪云舒嘀咕了一声。
乞丐耸耸肩,“这个我怎么知道?你得自己去问他才行。”
刚刚说完这句话,乞丐一下就愣了。
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
人家杜慕白都自己死了,还怎么去问?
难道要下地府去问不成?
他赶紧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是真的不知道!”
他要是知道,或许杜慕白的死就有人线索了,他们也不用这么麻烦的去寻找有关门钉的地方。
结果还闹得整个高定城中沸沸扬扬。
纪云舒问没有去追究他刚才的话,而是继续问道,“那当时……他是一个人?”
“嗯,一个人。”
“去里面做什么?”
乞丐道,“这个我怎么知道?反正只知道他是个瘸子。”
刚说完——
李成就直接否定,“胡说,杜慕白不是瘸子,我看你这个人就是胡说八道,你根本就是在说谎,对不对。”
质问!
“不,他当时是。”出声的是景容,他就站在旁边。
这厮很乖巧,一直没有说话。
默默的跟在纪云舒身边。
甘愿做个透明的人!
李成看他,“景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当时是什么情况,难道你知道?”
“怎么,成世子不知道?”
“我该知道什么?”李成困惑。
他不明白自己应该明白什么?
景容说,“难道成世子忘了?方同和姜文都说过,杜慕白在那几天里摔了一跤,根本走不动路,而且纪先生验过白骨,确实证明他脚踝受了伤,所以,他走起路来一瘸一拐也是正常。”
“哦,我差点忘了这一点。”
景容“嗯”了一声。
李成跟乞丐说,“你继续说。”
“还说什么?说来就气。”乞丐脸色不好。
纪云舒问,“为什么?”
“当时他经过我这里,自己不小心踩到东西滑了一下,差点摔倒,结果还将气洒在我身上。把我平时要饭的碗一脚给踢坏了,还踹了我一脚。又朝我吐了一口口水。”
“你胡说!”李成很是激动,“杜慕白不是这样的人。”
“人家是读书人,当然不是你们认为的那样,可他当时就是踢了我一脚,还骂了我几句。”
“你是不是认错了?”
“南申才子杜慕白,谁不认识啊!当时天又没黑,我怎么可能认错。”
“胡说八道。”
“爱信不信。”乞丐也不愿意多说了。
拉着草席直接躺了下去。
纪云舒本想再问两句,可是乞丐蒙头睡去,一句话也不肯再说了。
李成便拉着大伙走了。
这番行为很是反常。
纪云舒和景容原本就有些怀疑,加上刚才一事,实在忍不住想知道缘由了。
便跟李成说,“成世子,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你说。”
“你先让这些大人回避一下。”
“有什么事一定要回避他们?”
“私事!”
李成觉得没那么简单,但还是答应了。
将那些官员和侍卫都一一遣散了。
就只有他和景容、纪云舒三个人!
纪云舒拉着他去了一家茶楼。
李成问,“纪公子,你拉我来这里做什么?”
纪云舒和景容将他拉进了一间包厢里。
显得神神秘秘。
李成看气氛这么严肃,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什么情况?”
纪云舒非常严肃的问他,“到底你还隐瞒着什么?”
“我?隐瞒着什么?”
“每次一提到杜慕白人品的事情,你就十分激动,到底隐瞒着什么?”
“我……”李成语塞。
景容却悠闲自在的坐着喝茶,一副打算听故事的休闲模样。
纪云舒,“都已经这个时候了,难道你还要瞒着不说吗?”
“我……”
“你可能认为自己隐瞒的事情与案件无关,可如果有呢?或许你隐瞒的就不是一件事了,而是案子的线索。”
听纪云舒这样一说,李成心中便犹豫起来。
有所挣扎。
到底是说?
还是不说?
毕竟这件事情是关于自己阿姐的,若是说出来,岂不是有毁自己阿姐的名声?
于是——
他咬了咬牙,说,“你还是别问了,我也没有隐瞒什么。”
“成世子,我不是在逼你,而是希望你能帮我。”
“难道我说出来就能帮你们吗?”
“没错。”纪云舒斩钉截铁的告诉他。
景容继续坐在旁边看着。
这会,他自己喝完了一杯茶。
重头戏还没有开始。
李成袖子一挥,走到包厢的窗户前,又着急又纠结。
最后——
“好!我说!”
纪云舒和景容同时看向他。
他琢磨了一会,似乎是在组织语言,然后说,“杜慕白他……他倾心我阿姐。”
终于说了出来。
但是纪云舒和景容并不惊讶。
其实早就已经猜到了。
“然后呢?”
李成慢慢道来,说,“当年杜慕白到了我府上,对我阿姐一见倾心,可是因为他出身不好,所以这份感情就一直藏着,直到……”
李成慢慢道来,说,“当年杜慕白到了我府上,对我阿姐一见倾心,可是因为他出身不好,所以这份感情就一直藏着,直到……”
“直到什么?”
说话只说一半,是会大舌头的!
景容和纪云舒看着他。迫切的想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第1226章 人心
直到……
直到什么?
李成欲言又止,想说,又担心说出来会不好。最后深呼了一口气,还是说了,“当年高定城里举办了一场试会,很多才子都去了,不少官家门生也都一并参加,那个时候,杜慕白以一敌百,拿了首榜,所以名声在高定也传得越来越大,我记得我爹就说
他必定是三甲之属,而且是状元之才。他则因为我爹的这番话才终于跟我阿姐表明了心意,说是等殿试过后中了三甲之一,就立刻提亲,可是……谈何容易?即便将来科举他真的中了状元,也不过是翰林院的一个修撰官,要入朝为官,也需要更多门路。就算我爹如何帮他,他到底跟我李家门不当户不对!我爹是绝对不会同意他们的亲事,或许到时候还会引来很多麻烦。而且我阿姐的婚事从来都不能自己做主,一切都要听从我爹的意思,阿姐也很清楚,她将来要嫁的人,一定是朝中有名望的子弟,所以她跟杜慕白是不可能的。就只能一直将感情隐着,也阻止
了杜慕白提亲,这件事情从头到尾……就只有我和恭士林知道!偏偏那么巧,我爹要我阿姐许配的人,竟然就是恭士林。”
说到这里,李成苦涩一笑。
这世道,真是说不准。
哪里晓得,兜兜转转,自己未来姐夫竟然是恭士林。
而他此番说完,纪云舒也终于明白了。
她和景容互看了一眼。
二人早已有了心理准备。
只是没想到杜慕白和李文姝之间这段感情如此艰难。
纪云舒与李成舒说,“所以,你在听到杜慕白跟苏巧是两情相悦的时候才会那么激动?”
“没错,杜慕白对我阿姐很好,这些我都是看在眼里的,现在杜慕白已经死了,他跟苏巧的关系更是云里雾里,总之我还是不信,不信他是一个见异思迁的人,他对我阿姐很好!”
他对我阿姐很好。
李成不断的强调这句话。
景容却慢悠悠的道出一句,“或许有些事情,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
他的话让人意味深长!
李成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不是我想象中的那样?”
景容,“想想看,杜慕白当时来高定的时候拿的是苏巧给他的钱,一个大男人拿着女人的钱来高定赶考,结果自己却在高定对另外一个女人一见倾心,不顾家中女人的苦苦等候,这是不忠!”
不忠!
这个词未免太严重了些。
李成,“你说的奇奇怪怪,哪有这样就算不忠的?或许……杜慕白只是借她的钱,本想着高中后再还给他,可苏巧却误会了。”
“那方才乞丐一言呢?道他踢倒了人家的饭碗,还吐了别人口水,甚至在言语上进行羞辱,这见不义!一个不忠不义的人,如果能当得起南申才子的名誉?我想……他根本就不是你所想的那个儒雅才子。”
“不可能。”李成不接受,“一切都是你的猜测,根本不足以证明他是什么人,再说了,你们也没有跟他接触过,只是听那个乞丐和苏巧的同乡说了几句,就认定他是不忠不义的人,这简直是可笑。”
其实说这番话的时候,李成的心里其实也有些怀疑了。
那个表面上风度翩翩,十分儒雅的君子怎么可能是个见异思迁、性子恶劣的人?
如此大的转变,换做任何人也不可能现在就接受的了?
景容也不会强求他接受这些,便说,“你若是不信,谁也无法强迫你。”
“……”李成语塞。
表面上抗拒不信。
心里是明白的。
正是因为明白,才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纪云舒完全认同景容的说法,她看着一脸不愿意接受的李成,说,“成世子,有些事情并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或许这背后真的有很多你我都不知道的事情。”
“我虽然跟杜慕白没有时常接触在一起,可是他对我阿姐很好,为人也很谦和,根本不是你们说的那种人。”
“那你有没有想过……有一种可能性。”
“什么可能性?”
纪云舒欲言又止,有些顾虑。
李成急了,“你说啊,什么可能性?”
纪云舒眸子微微一沉,才说,“或许……杜慕白根本就是一个为了自己的前程而不择手段的人。”
“呃!”李成瞪大了眼睛,脚步有些不稳,往后退了两步,双唇颤抖道,“不择手段?所以……你的意思?”
“所以,他可能是带着目的性的!我希望你做好心理准备,也希望你阿姐能做好准备,因为这个案子一旦往下查,到时候查的就不止是命案了,还有人心!”
人心。
纪云舒这是给他提前打预防针。
李成眼神渐渐呆滞了。
仿佛受到了天大的打击一般。
然后整个人都坐了下去,捏着拳头轻轻往桌上一砸,一副气在胸口说不出来的感觉。
沉沉的。
坐在他对面的景容看了他一眼,默默的给他倒了一杯水,然后放到他面前,说,“喝一杯吧。”
李成看都没看一眼,一把就抓了起来,然后往嘴里灌!
就跟喝酒一样洒脱。
景容愣了一下,但也能理解他的此番行为。
李成喝完,将杯子一放。
景容又给他倒了一杯。
他又端起来一口气闷了。
但还是觉得胸口闷着一团气,吐不出来,咽不进去。
半响才愁眉苦脸的说,“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那我要怎么跟我阿姐解释?如果说出来,我阿姐一定接受不了了的。”
对于杜慕白是被人所杀一事,李文姝就已经内疚不已了,想着当年如果自己能察觉到异常的话,这件案子也不会等了六年才来重审。
现在要是告诉她,那个在她心里苦苦藏了六年的男人可能根本就是个“禽兽”的话,而且为了前程才跟她“一见倾心”,想必李文姝不仅接受不了,还会生不如死。
那是李成最不想看到的。他不知道要怎么办,到时候如果真相真的是这样,他要怎么开口?
第1227章 肉包子做条件
李成就这样一直愁眉苦脸的坐着发呆。
脑子里幻想了无数种可能性!
好的坏的,都一一想了一遍。
纪云舒和景容也没有打扰他,默默的在茶楼的包厢中坐了许久。
纪云舒也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同时也出了神。
景容看着她,问,“还在想刚才乞丐的话?”
她点点头,“嗯……果然还是你懂我。”
景容,“走吧,案子不能再耽误了。”
“嗯。”
景容起身。
纪云舒便与李成说,“成世子,我们出去一趟,你也赶紧回城司部,如果案子有什么新的发现,我会及时通知你。”
闻言,李成终于回过神来,赶紧问,“你们去什么地方?”
“去找那个乞丐。”
去找乞丐?
李成霍然起身,有些激动道,“那个乞丐胡说八道,你们还去找他做什么?”
“问一些事情。”
“杜慕白的事?”
“嗯。”
“你们……”李成本打算阻止,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随便你们吧,我跟你一块去,我也想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成世子还是别去了。”
“为什么?”
“有你在,案子可能没办法往下继续查,这个案子你交给了我,就要听我的,你如果在旁边,会耽误很多事情。”纪云舒直接说。
李成又尴尬又无奈。
最后……
“罢了罢了,我不去了。”
屁股又坐回了椅子上。
而纪云舒和景容离开前,他又不忘说一句,“乞丐的话不能全信!”
……
纪云舒和景容离开茶楼后,在街上买了几个热气腾腾的肉包子,然后才去了刚才那个乞丐的地方了。
乞丐在跟李成吵完之后,就卷着草席趟在原地睡觉了。
平时几乎没人跟他说话,而今天说的话,大概是他半年的话量!
更没想到的是,自己还跟官府的人吵了起来。
还差点被关进大牢!
此时,周围都是积雪,乞丐却睡的正香。
突然——
一股香味老远就飘了过来。
乞丐动了几下。
鼻子蹙了蹙。
那股香味让他口水直流。
然后掀开身上的草席爬了起来。
“好香。”
一睁开眼,就看到了几个热气腾腾的肉包子在自己面前。
很多天,他都没怎么吃过热食了。
当下便他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口水都已经流了出来。
正准备用那只肮脏的手去抓,刚伸过去,包子就被人给收了回去。
落了个空。
“想吃吗?”
声音从头顶传了过来。
乞丐一抬头就看到纪云舒和景容站在自己面前。
他当即哼了一声。
很是不开心。
“怎么又是你们?”
景容晃了晃手里的包子,问,“想吃?”
乞丐看着他手里的包子,简直想吃到要命!
却又立刻将视线收了回来,整个人靠在后面的墙上,一副不吃嗟来之食的模样,说,“你们这些做官的,没一个安好心的,好端端的怎么可能给我热包子?一定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景容眉心微微一皱。
他还是第一次听别人把自己比喻成是黄鼠狼!
又气又好笑。
乞丐睨了一眼,说,“说吧,你们到底要干什么?想我搬走?想都别想?我就在这里不动了。”
景容又觉得这厮可爱极了!
然后蹲下身,与他视线平行。
将手里的包子往他面前送了送,说,“如果你想吃的话,就必须老老实实的回答我们问你的每一个问题!”
“你们想知道的我不是都已经说了吗?可是你们不信,我也没办法,你们爱问谁问谁,反正我不说了。”
“好啊,那这个肉包子我就只能拿走了。”
“你……”乞丐急了,盯着肉包子看,而且肚子还突然没出息的叫了起来…他摸了摸肚子,更加没出息的问了句,“好吧,你们……到底还想知道什么?”
景容这才缓缓起来,纪云舒上前一步,正了正色,道,“我问你,你确定当时进去的人是杜慕白?”
乞丐回,“当然确定,就是他!高定出了名的才子,我怎么可能会认错?”
“只有他一个人?”
“我不是已经说了吗?就他一个人,没有别人了。”
“那他是什么时候出来的。”
“……嗯……天黑才出来的。”乞丐努力的回想。
纪云舒又问,“那出来的时候,也只有他一个人?”
“对,就只有他一个人。”
“进去了多久?”
“大概……”乞丐突然一顿,眼珠子缓缓一转,然后看着景容手里拿着的包子,咽了咽口水。
景容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便拿出一个包子给他。
乞丐立刻抓了过去。
使劲往嘴里塞。
一眨眼的功夫就吃完了。吃完后,他起身准备去抓景容手里剩下的那几个包子,手还没碰到,就被景容给推开了,说,“还想继续吃的话,就赶紧回答刚才的问题,不然……别说包子不给你,就是你身上这块草席,我也一把火给你
烧了。”
赤果果的威胁。
乞丐笑了一下,没想到还有比自己更鸡贼的人!
他将沾满油渍的手往自己的衣服上狠狠擦了几下,然后想了想,说,“他大概……进去两个时辰吧,嗯……没错,就是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
“嗯。”
“你确定那一整天除了杜慕白以外,就没人再进去过?”
乞丐用力点头,“我几天就没动过,一直睡在这里,肯定当时只有他一个人进去。”
怪,实在是怪!
纪云舒沉眸。
景容也思索起来,乞丐趁此将他手里的肉包子抢了过去,二话不说就使劲的往自己嘴里塞,生怕景容又将包子给抢了过去。
景容摇了摇头,无奈。
然后看了眼纪云舒,说,“两个时辰,他自己一个人?一个人为什么会在里面待了这么长时间,那里面……到底有什么?”
纪云舒,“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嗯。”
二人进去之前,景容命令那个乞丐,“待会还会有话要问你,老实在这里待着。”乞丐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头也不抬的说,“知道了知道了……吃饱了我哪也不去了。”
第1228章 凶手是如何行凶的?
纪云舒和景容延着那条小巷往里走。
因为连着好几天的大雪,巷子里都是积雪!
加上整条巷子常年荒废,极少有人往这里走,所以非常荒废,两边的围墙破旧不堪,长满了青苔。甚至有一些杂乱的树枝横竖放着,乱七八糟堆得到处都是!
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
仿佛看不到尽头!
因为地上的积雪太厚,纪云舒走的很慢!
景容忽然拉住了她的手,将她冰冷的小手紧紧的握住。
这女人的手,常年都是冷的。
也正是因为这样,才让他恨不得将自己所有的温暖都给她。
纪云舒能明显的感觉到他握着自己手的力度正在一点点的加重。
她心里暖意横生。
五指也迎合着他的掌心,紧紧的握在了他的手。
景容走在前面,将她好生护在自己身侧。
他踩一脚,她就踩在他的脚印处往前走。
随着二人越是往里走,一股难闻的气味也越来越重。
就像是死鱼的味道。
刺鼻难闻!
纪云舒说:“这里如此荒废,杜慕白为何要来这里?”
她心中纳闷!
景容却牵着她继续往前走。
很快,在穿过这条长长的巷子后,二人终于到了乞丐说的地方。
那里有一条湖!
一条恶臭难闻的湖。
上面飘着很多东西。
湖水上覆盖着一层绿绿的水苔。
十分恶心。
而湖边还有一个亭子。
亭子不大不小,破破烂烂,那一根根的红柱子都被蛀虫给蛀烂了很多,一地的木屑!
屋顶上的瓦片也皆掉的到处都是!
这哪里像是闲谈喝茶的地方?
如果说,当时杜慕白要见的人就在这里的话,二人在这样一个偏僻的地方为何会待上两个时辰之久?
那个时候,究竟在这里发生过什么?
这里,又究竟是不是杜慕白被人下了迷药的地方?
纪云舒一边往亭子里走,一边想着各种问题!
景容其实和她所想的也是一样。
纪云舒刚打算往亭子里进,却被景容伸手一拉。
“小心!”
她的身子被往后一扯。
肩膀正好撞在了景容的胸前。
人还未反应过来,就看到亭子的屋顶上掉下来一块瓦片,砰地一声砸在了她的脚边。
摔得稀巴烂!
纪云舒吓倒是没吓到,就是愣住了。
反应过来时才松了好长一口气。
景容说:“人说走路观三方,你这一走,就只看前面,若是被砸伤磕伤,我岂不是要背着你一辈子。”
纪云舒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说:“听你的语气,似是有些嫌弃我。”
“嗯……”
“嗯?”
景容笑了一下,然后迈着步子走进去,然后头也不回的甩了一句,“如果没办的,也只能背着你一辈子了。”
如果没办法,也只能背着你一辈子了!
纪云舒偷偷一笑。
这男人,温柔起来能将她的心化成一滩水。
说起情话来,也能让她晕得昏头转向。
她收了笑,然后跟了进去。
因为亭子的瓦片很多都被砸下来了,所以屋顶有些地方是空的,大雪从上面飘下来,落满了亭子。
里面有一个石桌和四个石凳。
还有……一个铜钟!
一个放置在地上的大铜钟。
铜钟上面落满了灰尘!
也不知道放了多久。
一般的铜钟都是挂在亭子里的,可是这里的铜钟却是放在地上,让人觉得奇怪。
而更让人瞩目的是——铜钟上的圆形凸点。
景容似乎一进来就注意到了,他直接走到铜钟面前,又手指在那些凸点上敲了敲。
示意纪云舒看过来。
纪云舒走了过来,用手摸了摸,又量了下距离,根本杜慕白的身高判断了一下。
顿时恍然惊讶。
说,“就是这里!”
非常肯定。
景容说,“看来杜慕白确实是在这里跟凶手见的面,他后背撞击的地方,就是这个铜钟。”
“没错!”
但——“可是……他见的人是谁?”景容琢磨,有些困惑,说,“巷子口的乞丐说了,那天除了杜慕白以外,根本没有人进来过,倘若……杜慕白是在这里被人给迷晕的,那那个迷晕的他的人是谁?那个人又是怎么
进来的?乞丐又为何会说他亲眼看到杜慕白离开了巷子,这完全……”
话还没说完——
纪云舒就接过了话尾,说,“完全不合逻辑!”
“不仅不合逻辑,而且很奇怪!”
“或许……这跟杜慕白进去两个时辰有着很大的关系。”纪云舒说,“只是那两个时辰里,他到底……在做什么?”
一边说着,纪云舒就朝亭子的边缘走了过去。
面前,是一汪湖水!
湖水很脏,上面飘着各种杂乱的东西。
而且恶臭难闻。
纪云舒忍不住捂住了鼻子。
眉心轻蹙!
目光看着湖对面一片林子。
林子不大,后面应该是通往什么地方的。
只是隔得有些远,看得并不是很清楚。
而这一刻,她似乎有些明白了。
只是还有一些疑点没有解开!
景容默默站在她身边。
顺着她的视线往那边看去。
心想,那边有什么?
不就是一片林子吗?
但是纪云舒却突然说了一句,“我知道了,我知道凶手是如何行凶的了。”
语气很是坚定。
凶手如何行凶的?
景容还没弄明白。
很多次,他都怀疑自己可能白活了这二十几年!
脑子不如一个女人也就罢了。
反应能力也不如。
想想,就觉得自叹不如啊!
他便问,“你知道凶手是如何行凶的了?那凶手是怎么行凶的?”
纪云舒沉默了一下。
心里琢磨了几下。
说,“我还要弄清楚几件事情,或许……一切就清楚了。”
“什么?”
纪云舒冲着他笑了一下,“答案,可能就在湖的对面。”
对面?
景容看了过去。
还没有明白过来时——
纪云舒又说,“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去找刚才那个乞丐去确认一下。”
说着,她就出了亭子。
景容跟了上去。
他已经习惯了默默陪在她身边了。
二人又延着刚才来的路线,离开了这里。
返回到了乞丐面前。都说三顾茅庐,今天纪云舒和景容却三顾草棚。
第1229章 那人不是杜慕白
都说三顾茅庐,今天纪云舒和景容却三顾草棚。
乞丐因为吃饱了,心满意足,倒头就睡了。
景容直接将他身上的草席用手挑开。
冷意突然袭来!
乞丐抱着手臂瑟瑟发抖,满脸怒火的坐了起来,正准备破口大骂,却看见了景容,顿时笑逐颜开。
笑眯眯的。
然后问,“官爷,可是又有什么好吃的了?是肉包子吗?还是肉饼?”
问的时候还舔了舔舌头。
一副嘴馋的样子。
眼睛发亮。
景容瞪了他一眼。
这人,真是贪心!
他说,“有,当然,而且多的是。”
说着,他从腰间拿出一锭银子,在手里抛了几下。
乞丐盯着看,克制着自己要去抢银子的冲动。
“官爷,这银子……”可是给我的?
最后几个字还没有问出来——
景容就打断道,“只要你肯好好配合,这银子自然就是你的了。”
“好,你们问,只要我知道的,肯定都告诉你们。”乞丐的眼珠子依旧使劲的盯着那锭银子。
可以用“垂涎三尺”来形容。
景容将银子握在手心,然后看了纪云舒一眼。
示意她问。
纪云舒便上前,正色问道,“你必须老实回答。”
乞丐发誓,“那是当然!”
“好,那我再问你一遍,你确定当时看到杜慕白出来了。”
乞丐点头。
“那人当真是他?”
“这个……”
“其实你根本就没有看到他的脸,对吗?”纪云舒问。
这一问,把乞丐都给问懵了。
他回想着当时的场景,脑子里慢慢的过了一遍,然后说,“我……好像是没有看清,当天已经很晚了,我……我没看清。”
弱弱的说道。
纪云舒说,“那你好好回想一下当时的情况。”“当时……”乞丐抓了抓脑袋,又轻轻拍了几下,努力回想,将那个时候的画面一点点的组到一块,然后说,“那天晚上,杜慕白走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很黑了,他走的比较急,我当时躺着,所以,确实……
没有看到他的脸!可是他穿的衣服和进去时候的衣服一模一样,这个是绝对不会有错的,不过……他好像转了性。”
“转了性?怎么说呢?”“之前他进去的时候,踢坏了我的碗,还骂了我几句,可是他出来的时候,却丢给了我几文钱,这也太奇怪了,可是当时我没想那么多,有了钱,当然开心的不得了,之前的事,自然一笔勾销了。”乞丐一
副大义炳然的样子。
纪云舒,“那除此之外呢?”
“没……没了。”
“再好好想一想。”
“真的没有了!”乞丐不确定的说,突然一张,“对了……我想起来了,他从我面前经过的时候,我看到他好像是换了一双鞋子。”
“鞋子?”
“跟他进去的时候穿的那双鞋子不一样。”
纪云舒琢磨,又问,“你说他走的很急,那么当时他也不瘸,对吗?”
“对,不瘸。”
纪云舒笑了,“果然和我猜测的一样。”
乞丐不明白。
纪云舒又问,“那可记得从里面的出来的杜慕白有多高?”
“五尺二三吧,跟我差不多。”
杜慕白的身高,但是通过测试上吊绳,凶手是五尺七寸才对。
所以出来的人应该就是杜慕白。
可是,纪云舒并不这样认为。
她脸色凝重。
然后默默的走了。
景容便将手中的一锭银子丢给了乞丐。
乞丐捧着银子笑得眼睛都快没了。
二人走在街上。
景容问,“去哪儿?”
“文舍。”
到了文舍,门口还站在之前那个门童。
见到他们一来,赶紧迎了上去。
问,“两位官爷,你们这是……”
“你还记不记得杜慕白被杀那晚,他回来的情形?”纪云舒直接问。
门童愣了一下,才点头,“记得。”
“把细节告诉我。”
门童说,“当时杜慕白来的时候没有异常,我还喊了他一声,可他当时没听,还走的很快,我就……”
“等等,你说他走的很快。”
“对。”
“所以他根本不瘸。”
“好像……是!这也奇怪,早上出去的时候,他明明还一瘸一拐的。”
“那你还记得他当时穿的鞋子吗?”
“鞋子,就是他出去时穿的。”
“他多高?”
“杜慕白?五尺三。”
“我是问他回来的时候。”
“一样啊!”
门童不大明白,为何纪云舒会问这些奇奇怪的问题。
问完之后,纪云舒和景容互相看了一眼。
便有了!
路上,景容说,“杜慕白明明是个瘸子,可是在他离开那条巷子和回到文舍的时候却很正常,一个人脚伤成那样,又怎么会在一天之内好的那么快?”
纪云舒直接下了结论,说,“所以,他不是杜慕白,而是凶手!”
“可是你别忘了,乞丐和门童都说凶手是五尺三,可是测试过,凶手应该和白音身高差不多,五尺七才对。”
“或许,我遗漏了什么?”她又说,“但是不管遗漏了什么,根据上吊绳来看,杜慕白确实不是自杀的。只是……如果凶手跟杜慕白的身高一样,他又为何要绑一个这么高的上吊绳?”
二人突然异口同声道,“混淆视听!”纪云舒说,“凶手就是要让人以为他是个五尺七寸的人!其实,他早就做好了双手准备,如果杜慕白的死没人发现,那么所有人就会判定他就是自杀,到时候,凶手就可以安然无恙!可如果当时被人发现杜慕白其实是被人所杀,官府的人也一定会一直纠结在凶手的身高上。不得不说,凶手是个很聪明的人,还有第二点,就是门口的乞丐,一旦有人发现上吊绳不对,就会怀疑,然后去查杜慕白的行踪,自然
就会查到那个乞丐,那么,他的一切反正有乞丐为他作证,而他很幸运,他的两手准备都没有用上,因为人人都以为他是自杀!”
“可是……如果从巷子里出来,和进去文舍的人是同一个的人话,乞丐明明说杜慕白一人进去过。那么凶手从哪里进去的?又为何要换两次鞋子!”“想知道答案,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们。不过,要先去通知一声成世子一声。”
第1230章 需要木筏
没多久,消息就带给了李成。
纪云舒和景容则又回到了那处发臭的湖边。
等候着!
李成一听说纪云舒知道凶手是如何行凶之后,就立刻带着自己的人过来了。
那些城司部的老官也非常好奇。
心想,这怎么才一天的时间,那纪先生就知道凶手是如何行凶的了?
若是换做他们,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了。
等李成他们来到湖边时,就看到一高一矮两道身影立在亭子里。
就站在那鼎铜钟前。
而一到这个地方,大伙都纷纷掩住了鼻子。
“这里可真臭。”有人嫌弃的说了一句。
也有人立马附和,“湖水不知道多少年没有清理了?怎么臭成这样。”
“工部的人是怎么办事的!”
“这一笔若是告到大王面前,有他李尚书受的。”
“可不是吗!”
几个人细细碎碎的叨念了几句!
各部之间明面上看着是互助关系,可毕竟是官场,哪有不竞争的,谁都恨不得将比自己厉害的官员拉下台,这样自己才有晋升的机会。
李成无视他们的谈话,而是快步朝亭子里的景容和纪云舒奔去。
他踩着一地的烂木屑和混合着泥土的积雪进了亭子,一边着急的问,“当真知道凶手如何行凶的了?”
纪云舒和景容同时转身看他。
不说话。
“说啊,看着我做什么?”李成说话同时,那些城司部的官员们也纷纷围了进来。
想知道情况。
纪云舒则淡淡的吩咐了一句,“还劳烦成世子去准备一条木筏。”
“木筏?你要木筏做什么?”
“自有用处,请尽快准备好,我马上要用。”
李成愣了一下,不明所以,但是听着“尽快”和“马上”之后,也就不再过问太多,转头吩咐自己的侍卫,说,“纪公子说的你都听到了。”
侍卫点头。
“那还不赶紧去准备,越快越好!”
“是!”
侍卫领命,退出了亭子。
转而,李成又问纪云舒,“然后呢?”
纪云舒指了指那鼎铜钟,问,“成世子可看到铜钟上面这一圈圈凸起的铁坨。”
他进来的太急,根本没注意看。
顺着纪云舒这样一指,他看了过去。
这才发现亭子里还有一鼎铜钟。
官员们也纷纷注意到了。
“看到了,所以呢……”李成语顿,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眼睛一瞪,震惊不已,立刻上前,伸手摸着铜钟上面沾满了灰尘和些许积雪圆形凸点,“难道……这就是杜慕白后背撞到的地方?”
“没错,就是这里!”
李成问,“你真的相信那个乞丐的话?相信杜慕白来过这里?”
“有乞丐为证,现在又有铜钟为实,都可以证明杜慕白确实来过这里。”
“……”“乞丐说了,杜慕白在这个地方待了两个时辰,所以那两个时辰里,他一直跟凶手在一块!期间,凶手诱他喝下了含有蒙汗药的东西,过后,他大概有所意识,便打算离开,可身子不稳,整个人往后倒了下
去,因此才导致他的后背撞击在了这鼎铜钟上。”纪云舒说的十分详细。
李成琢磨着他的话。
又一边看着眼前的铜钟。
缓缓点头,“似乎……是这样的。可是两个时辰,他们为什么在这里待了这么久?乞丐说的,能信吗?”
“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待了两个时辰的原因,那就要等木筏准备好后,我才能慢慢解释给你听。”
“……”李成心里有太多的疑问。纪云舒又道,“我们再来说点别的,乞丐还告诉我,杜慕白是天黑的时候才离开这条巷子的,所以完全看不清他的样子,只记得他身上的衣服罢了,而且那一整天,除了杜慕白进去过以外,再没有人进去过
。”
有人质疑,“那就不对了。杜慕白既然能安然无恙的离开,又怎么会在这里被凶手迷晕呢?”
“因为鞋子!”
“鞋子?”官员们异口同声。
这怎么又跟鞋子扯上关系了?
李成眼巴巴的看着她。
满头雾水!纪云舒解释道,“我所说的鞋子,是杜慕白穿的鞋子!他在进来这条巷子时所穿的鞋子,和他离开这条巷子时穿的不一样!准确来说,不是同一双,而他离开这条小巷后,应该就会回文舍了,可是,我又去
文舍问过,里面的小童告诉我,说那晚杜慕白回去时穿的鞋子跟他出去时穿的一样,可见,在他离开巷子和返回文舍这段时间里,他换过两次鞋子!”
“换鞋?哪有人这么奇怪的。”有人说。
“是啊,这里去文舍也不远,两条街就到了,再说,又不是出远门,谁会在身上背两双鞋?”
“可不是吗?”
……
大伙一言一句。
李成也轻声琢磨,“对啊,他为什么要换两次鞋子,这是为什么?”
纪云舒告诉他们,“因为……离开巷子和晚上回去文舍的杜慕白根本是假的,那个人,其实是凶手!”
呃!
凶手?
一下炸开了锅。
大家面面相觑。
不敢置信。
怎么好端端的杜慕白成了假的?
“这……怎么可能?乞丐不是说,那一整天除了杜慕白以外,根本就没有人进去过吗?如果是这样,凶手又是从哪里进去的?又为什么要换两双鞋子?凶手又为什么要这么做?”李成问。
一连好几个问题朝纪云舒砸去。
纪云舒严肃道,“这也正是凶手最为聪明的一点!”
“怎么说?”
“等找到木筏来,一切自然就明白了。”
李成还是不明白,“可是你要木筏到底做什么?”
话里有些着急。
毕竟,还有好多疑问没有解开,偏偏,又多了很多的疑点,他脑容量不够,几乎快装不住了,仿佛要爆炸了一般。
纪云舒却神色平淡。
看不出她此时的心情是紧张?还是凝重。
她迈步缓缓走到湖边,深沉的目光望着对面那一片林子。
说,“我需要木筏送我们过去对面。”
对面!
那片不大的林子里。
但是,去那里做什么?李成心中充满了疑惑。
第1231章 行凶手法(一)
李成问,“对面有什么?”
纪云舒:“答案。”
一个,我们都想要的答案。
很快,侍卫终于找来了一条木筏!
木筏不大,只能容下五个人。
几个侍卫按照吩咐,合力将木筏抬到了湖里。
漂浮在上面。
纪云舒看着众人,说,“只能上五个人。”
于是,李成便带上一个有些资历的老官,和一个侍卫。
连同纪云舒和景容上了木筏。
其余的人就留在这边的亭子里等候。
也开始猜测起来。
“你们说,那对面到底有什么?纪公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谁知道。”
“要不咱们也找一条木筏,一起过去看看?”
“还是算了吧。”
“对面还不知道有什么,万一出了事可怎么办?还是在这里呆着吧。”
一干人等便打消了那个念头。
木筏上,几个人坐着,侍卫则用桨划着木筏,慢慢靠近对面那片林子。
因为湖水是死潭,水不流动,上面漂浮着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木桨往水里一划,顿时掀起一阵又一阵的恶抽味!
让人恶心想吐。
胃里翻滚!
李成捏着鼻子坐在上面,整张脸扭到一块。
那味道,绝对是他闻过的最恶心的。
“这水也太臭了。”
抱怨着。
身边的老官也说:“确实臭。”也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李成,“这味道……我实在受不了了,湖水里就像是泡了很多具尸体一样。”
呃!
这也只有他才能比喻出来的。
一直默默不语的景容忽然甩了他一句,“你还是赶紧将嘴巴闭起来,免得臭味入喉。”
提醒他!
李成惊觉过来:“你说的对。”
说着,就立马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防止恶臭味闻进去。
景容不禁一笑。
很快,木筏划到了湖对面。
这是一处杂乱丛生且十分荒凉的林子。
几人下了木筏后,侍卫就将木筏拉到了一边。
景容和纪云舒丝毫不顾鞋子是否会弄脏,直接踩在了泥泞的地面上。
李成却有些顾及!
他还没来过这种地方。
脚尖着地的那一瞬间,眉头都皱到了一块。
仿佛踩到了地雷一般!
“我就不明白了,你们查案就查案,来这里找什么答案?难不成凶手在这里不成。”他一边说,一边提着自己的袍子。
纪云舒不理会他,跟着景容往林子深处走去!
二人全程脸色凝重。
“等等我。”李成追了上去。
纪云舒沿着林子往前走的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边走边看。
突然——
在一颗大树下停了。
纪云舒看着树角下的东西,嘴角一勾,“我猜的果然没错。”
景容说:“嗯,就是这了。”
这里有什么?
李成盯着看了几眼,问:“这里有什么?凶手在树里吗?”
噗——
这人的脑洞……
纪云舒指着大树下那几排烂成一团的木桩,说:“成世子,你看看这是什么?”
李成再次定眼一看,只知道是木头,却不知道是什么。
他摇摇头,“不知道。”
景容接了话,“这是一个木筏,只能容得下两个人的木筏。”
“木筏?”李成不大相信,便凑进去看了看,摸了摸下巴。
还是有些看不清楚。
景容:“这条木筏被丢弃在这里已经有好些年了!”
“可你怎么看出这是木筏的?”
景容掏出随身携带的手帕,套在手上,然后伸向那堆满是木屑和泥土的肮脏木头,然后从上面扯出一样东西。
是软竹!
竹子本就耐腐,而且就算是常年风晒雨淋也不会有太大影响。
“这些软竹是捆绑这些木头用的,而且不止一根,加上这些木头排列有序,所以可以肯定的是,这就是一条被丢弃了很多年的木筏,只是常年被雨淋,而且这林子也十分潮湿,所以木筏被慢慢跑烂了。”
听完解释,李成才明白过来,只是——
他不解道,“就算它是一条木筏又如何?这能证明什么?这这个案子有什么关系?”
深表怀疑。
“当然有关系!”纪云舒说,“再往前走吧,我稍后跟你解释。”
于是,五个人继续往林子里去。
其实这片林子并不大。
几个人走了一会就到了头,而眼前竟然出现了一座宅子!
一座破烂不堪,塌陷严重的木房子。
看样子,至少有三十年以上没有人居住了。
大伙进了屋子,又沿着后院往前面去。
房子的前面是一条很长的巷子。
巷子很暗!
而经过这条巷子后,竟然来到了一条有些偏僻的街道。
纪云舒认得这里。
这里离文舍只有一条街的距离。
拐过去,就能到文舍的后门口。
这一刻,她是真的明白了!
心中的猜测也得到了证实!
李成和他带过来的老官,还有那个侍卫却全程懵逼!
根本不明白纪云舒拉着她们来这里走一遭的意义何在?
老官问:“纪公子,凶手行凶的手法到底是什么?”
纪云舒非常淡定:“我们返回刚才的地方去。”
说着,便又沿着刚才的路线原路返回。
来到了那条烂掉的木筏面前。
对岸的官员们伸长脖子,看到他们又回来了。
一个个激动道:“来了来了。”
都使劲往那边看。
好看距离不远,能看到林子里的人。
但是见他们站在一棵下不动了。
这边,纪云舒也慢慢开始跟李成解释起来,说:“你不是想知道凶手是如何行凶的吗?我现在就告诉你!”
李成赶紧清了清耳朵。
仔细听着。
只见纪云舒她走到那条木筏前,十分肯定的说,“凶手就是通过这条木筏行凶的。”
嗯?
“从某些细节上来看,凶手是个非常聪明的人。”
“为什么这么说?”纪云舒继续解释:“凶手担心,如果最后杜慕白的死被人查出是被杀的话,那么到时,官府的人一定会顺藤摸瓜的找到这里。所以,他必须有一个很好的不在场证明才行!他非常清楚,对面亭子那个地方已经荒废了很多年,根本不会有人去!也知道要去那里的路只有那条巷子,为了有不在场证明,他唯一的办法,就是避开所有人的视线!悄无声息的进入到那个亭子里才行,而这个办法其实也很简单,那就
是通过木筏!”木筏?
第1232章 行凶手法(二)
木筏?
这跟木筏有什么关系?纪云舒再道:“凶手早就约好了杜慕白那天在亭子里见面,他也提前准备好木筏从这里划到对面,所以就连巷子口的乞丐都不知道他进来过,二人见面之后,凶手就让杜慕白喝下了带有迷魂药的水或者茶,将他迷晕,等杜慕白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他大概……是想走,可是没走几步就晕了过去,后背撞在了亭子里那鼎铜钟上!随后,凶手将他抬到了木筏上,从对面运到了这里!然后将昏迷的杜慕白又一路抬
到刚才那个破旧的宅子里藏着,尔后,也跟他对换了衣服。”
老官疑惑道:“既然都换了衣服,那为什么不换鞋子?”
李成:“难道是凶手忘记了。”
纪云舒否定:“当然不是!”继续解释道,“我说了,凶手是个很聪明的人!他之所以没有换鞋子的原因,是因为怕将杜慕白的鞋子弄脏!”
“啊?”她指着林子里的地面:“你们看看这里,因为下过雪,白雪和泥土都混合在了一起,泥泞不堪。一路上从这里到那座宅子,必定鞋底沾满了泥土,如果凶手换上杜慕白的鞋子走这段路的话,到时候仵作查验
一定会有所怀疑,甚至有可能因此查出他行凶的手法和踪迹来,所以为了避开这些,凶手只能穿上自己的鞋子,然后再坐着木筏重新返回到亭子里,装扮成杜慕白的样子从巷子口离开。”
然而——
李成依旧不解,眉头高高一皱:“可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条木筏不是应该在亭子那边才对,怎么跑到这边林子里这颗大树下了?”
“因为凶手在木筏上绑了一根很长的绳子!”
“绳子?”“那根一头连着木筏,另一头就连着林子里的这棵大树上,等凶手扮成杜慕白离开巷子口后,就立刻去了刚才那座老宅,然后绕到了我们现在站的这个地方,通过拉住绳子,将对面的木筏拉过来,一切行踪
,悄无声息!”
“你怎么知道?”
纪云舒从腰间掏出一块帕子,套在手上,走到那条腐烂的木筏前,伸手抓了下去,抓出一根破烂的绳子。
那绳子跟粗,也很长,只是过了很多年,绳子显然有些软化和烂了。
李成才恍然明白过来,惊叹道:“原来是这样。”
纪云舒笑笑,将绳子放了下去:“所以这也是为什么杜慕白会在里面呆两个时辰之久的原因!因为行凶的过程确实耗费了很长时间。”
“你不是说凶手换了两次鞋吗?”
“没错!凶手第二次换鞋是在将杜慕白从宅子里运出去的时候,只是……我还不清楚他是如何将杜慕白运进文舍的?但是可以肯定,凶手再次伪装成杜慕白的样子进了文舍。”
李成再次打断了她:“不对啊,你说凶手伪装成杜慕白的样子进了文舍?可是文舍每晚都会有小童在门口守着,你之前说凶手五尺七,但是杜慕白只有五尺三,相差这么远,小童不可能看不出来。”
“我的确问过文舍的小童,他和乞丐说的一样,都说凶手的身高跟杜慕白一样,是五尺二三寸!”
“那岂不是不吻合?”
“凶手既然是个聪明人,自然做足了准备。”
“嗯?”“为了不被人发现是他杀了人,凶手一定会想尽办法来掩饰自己,而这个办法,有两个!一个,就是通过上吊绳的高度来混淆视听,让我们都以为凶手是个五尺七寸高的人!而第二点,自然就是门口的乞丐!一旦有人发现上吊绳不对,就会再去查杜慕白的行踪,自然就会查到那个乞丐,可他是通过木筏去的亭子里,所以,乞丐一定咬定除了杜慕白以外没人再进去过。有乞丐为他作证,又有上吊绳混淆视听
,凶手的计划,可以说是天衣无缝。而他也很幸运,六年前的时候,他的两手准备都没有用上!可他同时也忽略了两点,一点,就是他穿的鞋子不对。另外一点,就是他没有瘸,杜慕白死的前几天扭伤了脚,走路不方便,一瘸一拐,而且走
的极慢!凶手则是个脚步如飞,走的极快的人!正是这两点,完全暴露了他那天衣无缝的计划。”
真不知道该说以前办案的官员们是蠢材,还是该说纪云舒聪明。
这两个最为关键的点,就这样被视而不见!
纪云舒心中也有些恼怒。
而她如此一说,李成也终于懂了。
只是——
“那……凶手到底是谁?还有,凶手又是怎样将杜慕白运进文舍的?”
纪云舒摇了摇头。
她还没有线索!
老官横了一眼:“所以纪公子你说了这么多,最后还是不知道凶手是谁。”
做官的,当然只在乎结果,过程都可忽略不计。
所以对于那名老官来说,刚才纪云舒所说的凶手过程一点关键所用都没有。
这也正是纪云舒和这些凡夫俗子不一样的地方。
她回应老官的话:“大人,我只说知道了凶手是如何行凶的,却从来没有说过凶手是谁。”
“可是……”“所以大人的意思是,你们办案都都不想了解过程?只在乎结果?可如果连凶手行凶的过程都不知道,又如何能找到凶手?看来在下总算明白,为何杜慕白的案子会拖上六年之久了。”她的语气里尽是讽刺
。
“……”老官的脸顿时通红。
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李成赶紧打圆场:“那纪公子,依你看,现在该怎么办?”
纪云舒琢磨了下。
景容犀利的眸子眯了眯,他道:“凶手要准备一条木筏,又要找一根这么长而且粗的绳子,应该不可能是自己做的吧?所以,若是能找到当年有哪家商铺卖过这种绳子,或许,能查到些什么!”
提醒。
“好,我等会就派人去查。”李成赶紧吩咐自己带来的侍卫,“那赶紧把绳子扯出来,挨家挨户去问。”
“是!”侍卫照办。
虽说线索不大,但总比没有的好。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快黑了。李成等人便坐着那条木筏返回亭中。
第1233章 男……娇娘?
老宅里。
晚上,天又下起了雪。
然而没下多久,就有慢慢骤小了些。
宋止一早就在院子里铲雪,才铲干净,估计明天一早又有的忙活了!
月色之下,长廊外的石阶上坐着一个人。
从白天到晚上,白音拿着连雀留下的那把剑在院子里等了一整天。
几乎保持着一个动作。
他坐在那儿,一手放在膝盖上,一手拿着那把刻着精致纹路的长剑撑在地上。
目光一直遥望着漆黑的夜空!
即便是等了一整天,他依旧没有半分着急的样子。
宋止默默的端来一杯热水,放在他的手边。
说:“白音,你喝点热水暖暖身子。”
白音“嗯”了一声!
然后端起热水往嘴里灌。
十分豪爽的样子!
宋止本不想打扰他,可是见他在这里坐了这么久,到底还是有些心疼的,便弱弱的问道:“天气这么冷,要不……你还是进去等吧,万一受了凉,那可怎么办?”
“不碍事。”
“但……”
“你进去吧,不用管我。”
宋止欲言又止,叹了声气,但还是坚持说道:“我去给你取个暖炉来吧。”
很是热情。
他是真的担心白音会冻伤。
白音抬眸看了他一眼。
眼神中流露着五味杂陈的感觉!
说不上感动。
“宋公子,你还是别管我了,自己去忙活吧。”
宋止张了张嘴,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说,但是话到嘴边,却成了:“那好吧,你若是等不到人,就赶紧去休息吧,这天寒地冻的,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
白音“嗯”了一声。
再无别的话可说。
宋止站了一会,也只好走了!
白音则继续在原地等候。
没一会,琅泊来了!
他手里抓着一根黄瓜,边咬边走到白音身后,然后半个身子倾斜的依靠在柱子上,盯着前面那人笔直的后背,道:“你还要等多久啊?那个人不会是耍你的吧。”
闻声,白音眸子轻晃了几下。
不语。“你说你,在这里从早上等到晚上,我还从来没有见到过像你这么有意志力的人,不对!应该说你奇怪才对,不就是等人吗?为什么要把自己搞得那么累!那人要是来了,自然会主动找你的,难道还怕你跑了不成?有句话说的好,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既然知道你在这里,那你就是进屋子里去等,他也能找到你!可你倒好,在这大雪下坐下,冻坏了谁养你?要我说啊,你就是死脑筋,人家让你等,不是
让你这样等,你……”
琅泊就跟个话痨似的,一时收不住。
噼里啪啦的讲了一大堆!
白音就跟听不见一样,完全忽视了他。
“我跟你说话呢!你听到没有?”
“……”
“你该不会冻僵硬了吧?”说着,琅泊面露担忧,上前查看。
可白音明明好端端的坐在那儿。
没冻僵也没死。
琅泊松了口气,用手在他的肩膀上推了一下:“你说你,既然没事也不知道回应我一声,我刚才吓死了。”
吓得他手中那一大截黄瓜差点就掉了!
白音抬眸白了他一眼,说:“话都被你说了,我还说什么?”
“那你嗯一声也好啊。”
“嗯!”
“……”琅泊额角直跳,又说,“我看你还是别等了,都这么晚了,要来早就来了,我看他根本就是耍你。”
白音则扬了扬手里的剑,说:“东西还在我手上,他不会不来的。”
琅泊盯着那把剑,忽然眼珠子转了几圈,便在他旁边坐下,伸手去拿那把剑,说:“这剑很重要吗?让给我看看。”
白音却用手一档!
使得他去抓剑的手落了空。
僵硬在空气中。
分外尴尬。
哼!
“看你小气的,不就是一把剑吗?有什么可稀奇的。”说着,琅泊狠狠的咬了一口黄瓜。
使劲的嚼!
白音不管。
琅泊瞅了他一眼,再次凑到他面前,十分打趣的问道:“白音,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什么?”
“像个……等夫君回来的那女娇娘。”
呃!
女娇娘?
白音眉头顿时一皱。
瞪了一眼身边的琅泊,而那厮,此刻正笑得四仰八叉。
整个人差点翻身往后倒去。
白音表示,他想将你这家伙狠狠暴打一顿,可理智还是克制住了他心中的那份冲动。
索性,他不跟琅泊说话。
并且丢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琅泊捧腹笑完后,拍了拍他肩膀,带着阴阳怪气的语气说:“你可别生气啊!我也就随口那么一说,其实你长得不像女娇娘,人家女娇娘身子纤细,柔柔弱弱,说话也轻声细语的,哪有像你这种的。”
“我这种的?”
“对啊,你这种的!你看看,五大三粗、皮肤蜡黄,哪里是女娇娘啊!”
白音嘴角抽搐!
握着那把剑的手不由的紧了几分。
琅泊又皱了皱眉头,琢磨着说:“不过说真的,你就算不是女娇娘,那也是个男娇娘。”
男……娇娘?
这tm是个什么物种?
听上去,让人觉得浑身发麻!
“……”白音憋着一口气,脸色泛青,咬牙道,“够了,别说了。”
再说,我就要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洪荒之力了!
琅泊不以为然:“我就是随便比喻比喻,你也别当真,我说像,没说你就是。”
“……”
“对了!”琅泊突然想到了什么,将手里的黄瓜递给白音,热情的问道,“要不要吃?”
看着面前突然伸出来的半截黄瓜,白音脸色泛青的更加厉害。
使劲憋出两个字:“不吃。”
“我特意给你留了半根。”
“不吃!”
“我都洗干净了。”
“没胃口。”
“黄瓜开胃。”
“晚上不想吃东西。”
“你这人……”
话还没说完,白音打断他,“你有事?”
琅泊想了想,耸了耸肩:“没事啊。”
他就是闲得发慌。
所以出来走走而已。
说着,他又咬了一口黄瓜。
白音深吸了一口气,说:“既然你没事,就赶紧去休息吧,我还要再等会,一个人等。”
他刻意将“一个人等”这四个字说得格外重。以防琅泊听不懂!
第1234章 你的剑很漂亮
一个人等会!
他的刻意强调,琅泊却完全领会不到。“王爷和纪姑娘都还没回来,我哪里睡得着?要不是怕那位宋公子为难,我今天一早就跟过去了!所以啊!我还是跟你一块在这坐着吧,你等那个人,我就等王爷!再说了,万一等找你的那个人来了,你们
如果闹得不开心,大打出手,我到时候还能帮着你一点。”
噗——
白音看了他一眼,又看着他受伤的手臂,叹了声气,说,“你还是先看着你自己吧。”
“怎么,你这是看不起我?”
“没有!只是你受了伤,帮不了我什么。”
“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你是觉得我受了伤就不能打了是吗?”
“……”难道不是吗?
琅泊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对自己的藐视,当下挺直了腰杆,粗粗的黑眉一横,说:“想当初,我跟着王爷走南闯北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只要我没有一口气在,就一定能打!”
“……”
“你不信?”
白音架不住了,便说,“我信!”
“你信就好,那我就不走了,陪着你,等会给你当个帮手。”琅泊一脸义气。
殊不知白音被他搅得脑仁疼!
偏偏又没法轰他走。
就只能这样一起坐着了。
琅泊因为打开了话匣子,根本收不住。
就一个劲的说了起来。
从他离开京城去找秦夕,到现在来高定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都一一告诉了白音。
跟裹脚布一样。
白音没有打断他。
默默的听着。
其实有的时间,他真的挺羡慕琅泊。
不管人在多远,总有那么一个人在等他回去。
那种感觉,是白音从未有过的。
他从记事以外,就是自己一个人!
常年奔走,从未停过。
他多希望尽快得知自己的身世之谜,然后能够停一停。
琅泊见他脸色不对,便用胳膊肘撞了撞他,问:“你没事吧?”
白音的思绪被拉回现实!
他摇摇头:“没事。”
“那你刚才在想什么?”
“没什么!”白音语气微轻,转而扯开话题,问了一句,“对了,你来这里的话,那秦姑娘怎么办?”
“等我帮你们找到那个叫察禾的人之后,我就立刻回去找她。”
“你让人家姑娘家一等再等,会不会不大好?”
“没事,我家秦夕不是那种喜欢粘人的女子,再说了,她知道我有心事,若是不完成的话,也安不下心来。”
白音笑了笑,也不再说什么了。
这会儿,琅泊吃完了黄瓜,可总觉得嘴巴里和肚子里空荡荡的。
便说,“你先坐着会,我再去拿根黄瓜来。”
汗!
“去吧去吧。”白音摆手。
赶紧走!
琅泊起身,朝着厨房去了。
而就在他前脚刚走,长廊的屋顶上就传来了轻微的瓦片声。
继而,一道身影从上面跃了下来,落在了不大的院子里。
白音盯着那道黑影,依旧坐在石阶上没有起身。
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你来晚了!”
语气里并没有抱怨的意思。
来人出声:“白天来容易暴露,只能晚上来。”
“可是我等了你一整天。”
“我不知道。”
“你不是很擅长爬人屋顶吗?今天怎么不爬一爬,看看我等了你多久。”
来人:“……”
只见那道身影缓缓从暗中走出,落在了光线之下。
连雀眼神精锐,而那张冷硬有度的脸则被周围的光线打磨得分外柔和。
少了几分杀气!
白音将那把剑横拿在手里,抬眸看着朝自己走来的连雀。
然后将剑抛给了他。
连雀伸手,稳稳接住。
继而将剑拔出。
完好无损。
是自己遗落的那把。
白音见他拔剑查看的动作时,不仅笑了一下,说:“放心吧,我对你的剑不敢兴趣,我比较习惯用短刀。”
说着,他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腰间。
他的腰间上,挂着一把弯形短刀。
连雀看了一眼,随即扬着手里的长剑说了一声:“多谢!”
“是互不相欠才对!”白音很严肃的纠正他。
连雀笑笑。
这男人笑起来,其实挺好看的,若是穿上一身儒衫,梳个仕子发髻,定然也是个彬彬有礼的书生。
奈何常年打滚在刀尖上!
白音看了看他的手臂,问,“没事吧?”
“死不了。”连雀回之,忽然在白音的旁边坐了下来。
二人一同坐在石阶上!
迎着细细的白雪。
白音突然说了句:“你的剑很漂亮。”
连雀:“朋友送的!”
那位朋友,就是阿瑾!
半晌。
连雀问,“你们为什么要三王府找那位王妃?”
白音,“这话是不是应该我问你?”
“嗯?”
“你这么晚不可能是跟踪我们吧?唯一的解释,就是你们本来也是去三王府,只是凑巧看到我们被困,便出手相助罢了。”连雀也没否认,他知道白音不是傻子,自不会相信他是刻意去救他们的,便说,“我去三王府自然是办事!可是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你们为什么会悄悄三王府找那位三王妃,据我所知,那位王妃是个
大临人,之前在破庙遇到的时候,见你们也是穿着大临的衣服,所以你们跟三王妃是……”
“和你一样!我们也是去办事的。”
他照葫芦画瓢!
并没有透露半点信息,也知道连雀是在打探!
当然,连雀不是那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
自然也就罢了。
只说,“我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我叫连雀。”
他主动报上了姓名。
有示好的嫌疑!
虽说连雀救过他们,可白音对这个人还是有所提防,但还是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白音。”
“白音?是个好名字。“
”连雀也是个好名字!“
哎哎哎!你们这样商业吹捧,真的好吗?
连雀再问:”不过……你们来高定到底做什么?”
白音看着他:“其实,应该换我问你才对,你为什么要一路跟踪我们,难道就是因为我们之前在破庙里看到你救走麻袋里的两个人,所以你才跟踪我们,想杀人灭口?”
“不!”“那是为什么?”
第1235章 非敌是友
“那是为什么?”
连雀沉默片刻后,目光朝不远处看了一眼。
没有说话。
白音忽然联想到他之前说的话,一下明白了什么,问:“为了她?”
她,自然指的是纪云舒!
连雀没有否认,认真道:“你放心,我不会伤害那位姑娘。”
呃!
白音霍然起身。
退后几步,警惕的看着此时依旧还坐在石阶上的连雀。
质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连雀淡定回道:“你不是都知道我一直在跟踪你们吗?既然如此,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她是个女的。”
说着,他也跟着起了身。
“你到底要做什么?”白音质问。
“我只是想弄明白一件事。”
“什么事?”
“那位姑娘……到底是什么人?”白音眸子一紧,手已经放在了自己腰间的短刀上,以一种作战的姿势面对眼前的男人,说:“之前你伤我一回,我也伤了你一回,你出手相助,我便将剑还给你,算是两清了。但你要是再敢做出什么事来,
我现在就会杀了你。”
威胁!
连雀心里很清楚,纵使自己再如何示好,眼前这个人也不会对自己放松警惕,更不会拿自己当朋友看待。
这也不奇怪,毕竟,他们之前确实有过误会!
“白音,我还是那句话,我不会伤害你们,只要你们告诉我,你们来高定的目的是什么?还有……那位姑娘的身份,我保证,我不会再跟踪你们。”
天大的笑话!
白音眼里露出一丝杀气,说:“无论你处于什么目的,总之,我都不会告诉你!”
“……”
“还有,你手中这把剑的剑身上刻有孔雀,在胡邑,也只有王侯将相才会有刻着孔雀图案的物件!所以,你到底是谁?又到底想要什么?”
“恕我不能相告!”连雀直接回应。
白音冷笑一声。连雀说:“经过这几次,我相信你应该很清楚,我根本不是你们的敌人!我也可以保证,我绝对不会伤害你们,否则,在三王府的时候,我根本就可以不救你们,大可置身事外的看着你们被那些侍卫围住。
而且,只要你们有需要,我愿意无条件的帮助你们。”
十分诚恳!
但,这世上还有此等好事?
天上掉下来的大饼,向来有毒!
而——
白音也绝对不可能将他们来高定的目的告诉眼前这个人。
便说:“我不想跟你动手!现在,剑已经还给你了,你赶紧走吧。”
“白音……”
“趁我还没有后悔之前,走!”
连雀不想与他为敌,现在这种情况之下,也只能暂时离开。
他侧行几步后,又停了下来!
认真的与白音说:“我希望你能明白一件事,我们……非敌是友!”
非敌是友。
白音的目光落在他的视线上。
这一刻,他仿佛能感受到连雀的真诚。
没有杀气!
没有算计!
以至于对连雀也突然少了几分提防。
继而回应他的话:“是敌是友,不是你说了就是!总之,我们不想跟你有任何瓜葛。”
连雀竟有些许的失望。
他已经示好到了这种地步,却依旧换不来对方对自己的信任。
但,也只能作罢了。
道:“既然如此,我也无话可说,告辞。”
说完,他本是打算离开,可是没走几步忽然又停了下来。
他转身看着白音。
见那男子站在飘着细雪之下,周围灯笼散发出来的光线将他衬得若隐若现,一双紧聚的眸子也正盯着自己。
那道目光,实在是太熟悉了!
他说:“你可知道,你长得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嗯?
白音欲言又止……
连雀却苦笑一声:“只是,我竟连他如今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他?他是谁?”
“一个可能会改变整个胡邑王朝的人!”
“呃……”
连雀又苦笑道:“但你不可能是他。”
用了很肯定的语气。
心里也一遍遍的告诉自己,眼前这个人和阿瑾不过只是眼神相似罢了。
未等白音反应过来,连雀已纵身一跃。
消失在了还下着白雪的静夜之下。
白音看着那道身影消失之后,放在腰间短刀上的手才渐渐松了下来。
其实他刚刚想说,自己仿佛见过连雀,就连他手中的那把剑,他似乎也见过。
只是话未到嘴边,那人已经走了!
殊不知……
就是回廊的拐角处,宋止就站在那里。
此时,他手中提着一个暖炉!
本是打算送去给白音的,却无意间撞见了方才的一幕。
自然,白音和连雀的谈话,也都被他听到了。
那位风度翩翩的纪公子是个女的?
他眸生惊讶,尚未回过神来!
只觉得心脏在剧烈跳动,如何也收不住。
然而莫名的是,他竟有几分窃喜。
藏在心底深处的一份悸动正蠢蠢欲动起来。
正当此时,琅泊折了回来。
手里拿着两坛子酒。
见状,宋止立刻隐退到旁处,提着暖炉默默离开……
琅泊见白音站在院子里,一边走过来,一边问:“你站在那里干什么?看我带了什么?两坛子酒,趁着王爷和纪姑娘还没有来,咱们先喝上几杯。”
白音回过神来!
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的走到方才坐过的石阶上,拿过琅泊手中的一坛子酒。
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一副忧愁的样子!
琅泊纳闷,自己不过才走开一会,这厮怎么了?
等他再定眼一看,才发现白音手中那把精致的剑已经不在了,而院子里的积雪上则多出很多脚印。
顿时明白!
“那个人已经来过了?”
白音“嗯”了一声!
继续喝酒。
琅泊不开心了,皱着眉头问道:“你们打架没有?”
摇头。
“说了什么?”
摇头!
“所以,你就这样让他走了?”
点头!琅泊不满他点头摇头,伸手就将他手中的酒瓶子夺了回来,说:“我说你这人也真是奇怪,你和纪姑娘分明是亲兄妹,怎么性格相差那么多?好歹人家纪姑娘不像你这样冰冰冷冷的,我家王爷的心都被纪姑
娘给焐热了,你倒好,冷得都要成一块冰了。”
噗——白音终于笑了。
第1236章 记忆?
不得不说,这个男人笑起来的时候,其实挺好看的。
就是长得五大三粗了点!
还稍微黄了点。
毕竟常年生活在草原上,没长黑已经算不是不错了。
白音笑道:“琅侍卫,我跟你家王爷可不一样,他有云舒替他焐热那颗冰冷的心,可我没有,我是孤单一人!”
“……”
琅泊不免有些同情他。
自家王爷有纪姑娘,他有秦夕!
只有白音这只可怜的孤独虫。
只有自己一个人。
刚想出声安慰一下。
白音再说:“行了,你赶紧去休息吧,我还想一个人坐会,不过你得把酒留下,而且你受了伤,还是别碰酒了。”白音说着,又将酒拿了过来。
猛的往嘴里灌了一口!
生怕再被抢回去。
琅泊见他那副愁眉不展的模样,也不想再打扰他了。
“好吧,那你自己喝着,等我手好了,就陪上喝上三天三夜。”
说着,正打算抬着屁股走人,就听到了自家王爷的声音。
眼睛一亮。
“他们回来了。”
那样子,就跟独自看家的忠犬看到主人回来时,露出一副激动且兴奋是一模一样。
景容和纪云舒撑着伞一路进来。
刚到这里,就看到了他们两个。
一个站着!
一个坐着!
一个笑灼颜开!
一个喝酒发愁!
完全是两种生活状态。
纪云舒见到白音如此时,心里不免有些担忧。
心想,这是怎么了?
琅泊快步走了过去,问道:“王爷,纪姑娘,你们怎么去了这么久?”
景容没有回应他的话,反而看了纪云舒一眼。
二人互相点了下头!
各自已了然明白。
继而,景容就跟琅泊说:“我们回屋再说。”
就拉着琅泊走了!
纪云舒则走到白音身边,然后默默在他旁边的石阶上坐了下来。
“哥。”她唤了一声。
白音刚喝完一口酒,侧眸看她,“嗯?”
“你有心事?”
“没有。”
不信!
她刚打算开口问下去……
白音就率先问她:“案子查的怎么样了?”
“也算有些线索吧。”
“那就好!都这么晚了,你先去休息吧。”
纪云舒却说:“我们兄妹二人好像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坐着说说话了。”
白音也才察觉过来,他笑了一下,手里拿着酒瓶子晃了晃,沉了口气,无奈道:“本以为来到胡邑后,一切都会进行的很顺利,却没想到中间发生了这么多的波折,直到现在我们都还没有找到那个人。”
叹气!
“一定会找到的,等这个案子一破,成世子会想办法带我们去户部。”
“希望吧。”
纪云舒看出他心里还有别的什么心事,说:“哥,你有任何事情,都要跟我说。”
“我没事!”
“你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我,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白音对上了她的视线,却欲言又止……
不知该怎么说。
纪云舒没有紧逼他,默默等他。
半晌,白音重重的叹了口气,仰头望着被白雪侵染的夜空,说道:“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这段时间我脑子里总会闪现出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东西?”
“当我闭上眼睛的时候,就会觉得那些画面很清晰,可是一醒来,又会变得很模糊,我已经分不清究竟是梦?还是我曾经丢失的那段记忆。”
其实从来到胡邑开始,他每晚都会梦到很多画面。
那些画面就像照片一样,一一在他脑海里掠过。
可是一旦他清醒时,那些画面又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模模糊糊!
甚至连一个大概的轮廓都不记得了!
纪云舒握住他的手臂,说:“这是一件好事!至少证明,你现在正在慢慢的想起以前的以前的事情来。”
“或许吧,可是……”
“可是什么?”
白音皱着眉心:“我本来不打算告诉你,因为怕你担心,所以也让景容瞒着你。”
纪云舒担忧:“到底是什么事?”
“就是那个跟踪我们的人,我感觉……我好想见过他,还有他手中的那把剑,我也有印象!但就是想不起来太多。”
呃!
纪云舒有些惊讶。
未曾想,那个人竟然会在白音的印象里。
那么也就是说——
“如果说,你脑海中出现的那些画面就是你以前丢失的记忆,那么,在你到大临之前,或许……真的跟那个人和那把剑有什么关系!那么换一种说法,就是你们以前认识!”
以前认识?
那也是二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吧。
白音微微摇了下头。
“我也不知道!”
他自己也不清楚。
而这也是他最担心的地方!
他担心自己真的跟那个叫连雀的人有什么瓜葛?
纪云舒显然明白了他的担忧之处,继而挽住了他的手臂,说:“哥,不管怎么说,你如果能想起以前的事情来,那也是一件好事!至于别的事情,你不要多想,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白音点头,又忽然问:“可是云舒,你有没想到,如果我们得知了自己的身世之后,会怎么样?”
会怎么样?
这个……
纪云舒摇摇头。
白音问:“没想过?”
“不是没想过。”她脸色微微一沉,呼了一口气,目光遥望远处,“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去想?”
毕竟,谁也无法猜测到今后的事情!
于此而言,那将是一个诺大的谜团。
此时,雪花越来越大!
冷风瑟瑟!
二人就这样坐在石阶。
也谈论起了很多别的事!
……
第二天。
李成一早就约景容和纪云舒出来喝茶。
没错,是喝茶!
当然,白音和琅泊也一同去了。
原本,也想叫上宋止的。
只是现在会试越来越近,他也在忙着准备,根本没有时间。
众人到了一家茶楼。
点了几壶热茶和一些小菜。
白音和琅泊坐在另外一张桌子。
纪云舒三人坐在旁桌。
“昨天本想请你们吃顿饭,只是昨天查完案子后已经很晚了,就只能今天了。”
李成倒了两杯茶。
一杯推给景容。
一杯推给纪云舒。景容端起茶杯闻了闻,确实是好茶,但跟大临锦江的茶叶相比,还是少了些什么。
第1237章 茶楼喝茶
景容闻着茶香,轻轻一笑。
对于李成的谢意,他只说:“成世子,我们也是各取所需,你不用谢。”
“那怎么行,不管怎样,还是要谢一声的。”
倒是非常诚恳!
纪云舒则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又匆匆放下!
见此,李成问:“怎么?纪公子你不喜欢?”
“不是。”
“那是?”
“在下只是喝不惯罢了。”
李成立刻道:“这可是高定最好的茶楼,他们家的茶入喉清甜,很多公子哥们都喜欢往这里来,而且常常一坐,就是几个时辰。”
“哦?是吗?”
“当然!就比如我,我就喜欢这里的茶。”
纪云舒:“……”
“看来我们跟成世子你的口味不大一样!”景容出声道。
李成皱眉,觉得自己是不是带错了地方,有些尴尬,“那要不……我们换个地方?我还知道一家茶楼,他们家的茶就很不错。”
如此盛情,倒让景容和纪云舒有些不大习惯了!
纪云舒客气道:“不用麻烦了,我们在这里就好。”
“可是……”
“外头正下着雪,就在这里坐着吧。”
想了下,李成点头,便又命茶楼里的小厮重新上了一壶好茶。
还让其搬来两个暖炉放在旁边。
外头,大雪纷纷,比前几天下的更大、更急!
几近遮去了人的视线!
坐在此处往外看去,甚是一番美景入眼。
李成接连喝了好几杯茶,突然想起一件事来,拍了拍自己的脑门,道:“对了,差点忘了正事!”
嗯?
“昨天一查,说明凶手不是五尺七寸,而是与杜慕白一样是五尺三,那也就是说,方同和姜文,还有被关在牢里的秉正都有嫌疑!他们的身高都跟杜慕白相差不远,特别是方同,二人身高一样。”
他一说出这番话,纪云舒大概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所以,你派人去找他们了?”李成点头:“刑部已经判案,秉正被罚入狱五年,终身不得参考!方同和姜文也被终身取消了参考的资格,他们挨了刑部的板子后休息了几天,昨天正打算离开高定呢!好在我我连夜派人将他们给抓了回来
,现在就关在城司部的大牢里,如果杜慕白的死真是跟他们没有关系,我一定会放了他们,可现在,他们是嫌疑犯!还不能走!”
他的做法,倒是让纪云舒认同了。
她点了下头:“嗯,你这样做没有错!”
这还是她第一次夸奖李成。
李成当即乐的合不拢嘴。
对面的景容眼里则泛起一股冷意。
倒不是吃醋!
而是实在不大喜欢李成那小子看自己女人时,流露出的那股花痴和崇拜欣赏的眼神。
李成又说;“还有,我也派人去查那条木筏和粗绳了,高定城里卖绳子的也没有多少家,相信很快会有线索。”
斩钉截铁。
但就是不知道城司部的官员们办事效率如何。
而且——
纪云舒有别的担忧:“事情毕竟发生在六年前,就算能找到哪家店出售过那样的绳子,店家也未必会记得是谁去买过!”
商客们来来往往。
谁也不能保证六年前的事还能记得。
景容眯着眼睛,淡淡道出一句话:“但说不定……那店家是个记忆力好的人。”
“没错没错!”李成赶忙接话。
声音挑得很高!
表示认同。
忽然,另一道声音盖了过来。
“你这人怎么那么奇怪?我就喝一口,又不会死。”
琅泊的声音从旁边那桌传了过来。
两桌之间,正好是过道,所以也隔了一些距离。
闻声看去,就看到琅泊屁股离椅,半个身子往桌上压去,去伸手要抢对面白音拿在手里的一坛子酒。
“你给我。”
“你受了伤,不能喝。”
“我又不是娘们,也不跟一样是个男娇娘,哪有受了伤就不能喝酒的?我都忍了两天了,再忍下去我会发疯的,你也不想看着我死吧?”
白音态度坚决,将酒往身后一藏,盯着眼前如饿狼一般的琅泊,说:“我看你才是个娘们,不听劝。”
“你……”
“还是喝你的茶吧。”
“我都说了我没事。”
“总之你现在不能喝,万一有什么事情,我们还要照顾你,不值当!”
噗!
敢情这厮是因为怕琅泊喝酒伤了身体,到时候还要自己照顾他啊!
琅泊是又激动,又无奈。
最后只好坐回原位。
端起面前的茶,一口干了。
心里生着闷气!
为了防止他再动手抢那一坛酒,白音索性将手中的酒朝景容抛了去。
景容一伸手,稳稳当当的接住了。
继而将酒塞拔掉,倒了一杯酒。
喝了起来。
“这茶楼里的茶不怎么样,酒倒是不错。”景容故意说给琅泊听,嘴角带笑。
琅泊听了,立马扭过身,却狠狠的瞪了眼对面的白音。
然后嘴里埋汰了一句:“多管闲事!”
白音不以为然。
这边闹的小趣,李成却轻声朝景容问了句“那个人是谁啊?怎么之前没见过?”
景容面色清冷的道了一句:“朋友。”
“那也一定很厉害!”
“嗯。”
“叫什么?”
“你可以自己去问。”“自己去问?”李成悄悄的看了一眼琅泊,那厮长得人高马大,身上还带着一把剑,加上刚才因为没有喝到酒,心里正堵得慌,他要是过去示好,定然不会得到什么好脸色,想了想,摇头作罢,“还是算了。
”
毕竟自己武功底子差,若是打起来,身边又没有侍卫,保不准自己会被揍得鼻青脸肿。
这个时候——
一个小二欢快的领着几个人上了楼。
边说:“几位小姐慢点!可别摔着。”
态度甚好!
然后就看到几个穿着华服的姑娘从下面缓缓走了上来。
一看便是富家小姐。
各个打扮得十分高贵。
单说那几个姑娘们手中捏着的帕子,就不是普通人家能买得起的。
然而,当李成看到一个姑娘时,顿时扭过头去,将自己随身携带的折扇打开。
挡住了脸。
嗯?
这是见到谁?
纪云舒和景容对视一眼,双双不解。
扭头朝上来的那几个女子看去。却看到了……
第1238章 负心汉!
赵儿?
国公府的二小姐。
她怎么会在这?
就见她身形娇小,在几个姑娘里显得更加瘦小可人。
让人心生一股保护欲!
景容忽然眸子微微一沉。
纪云舒悄悄的看了他一眼,出声道:“是你之前出手相救的那位女子,之前在城司部别过后,就没再见过。”
有意的提醒他。
景容脸色不佳。
纪云舒再道:“那女子似是有意。”
景容回了一句:“莫非救了,我便要对她负责到底?”
“……”
“何况我心有所属,岂是她人能介入的。”
说罢,他含情脉脉的看了纪云舒一眼。
搅得她竟有些不大好意思了。
二人正你侬我侬之时。
赵儿竟注意到了这边。
她一眼就看到了景容,樱桃小嘴牵起一丝弧度,“景大哥。”
唤得十分亲密。
景容觉得眼角直跳。
赵儿却已经走了过来。
此时,那几个姑娘们也皆朝这边看来。
心想着赵儿口中的景大哥是谁?
而其中一个黄杉女子看过来的时候,完全没有注意景容,而是将目光直接放在了用扇子挡住脸的李成身上。
起先,她有些怀疑那人是不是李成?可一见他腰间挂着的那块玉佩时,立马确认。
那就是李成。
眼里窜出了怒火。
“负心汉!”
声如洪钟。
黄杉女子明明长得温柔可人,却不料这一出声,竟如此粗犷有力。
就连本要走过去的赵儿都因此愣在了原地。
她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平日里交好的姐妹露出那副怒狠的模样。
完全变了个人!
李成手一颤,折扇差点砸到地上!
他将头掩得更低了些。
黄杉女子却已经走了过来。
“登徒浪子,你就是换了一层皮我也认得你。”女子一把揪住了李成的衣裳。
力气很大,几乎将他拉扯而起。
纪云舒和景容面面相觑。
这是怎么回事?
李成已将折扇收起,露出一副讨好的模样,与那女子嬉笑道:“莲姑娘,手下留情。”
这个被他叫做“莲姑娘”的,是肖家的大小姐,在李成离开高定之前,二人有过一段小渊源。莲姑娘本是与陆家公子定了亲,去年就要成亲了,偏偏李成好玩,硬是要从中横上一脚,结果招惹了人家莲姑娘非他不嫁,还硬是将陆家那门好亲事给退了,导致肖陆两家现在是老死不相往来。可哪里知道,李成招惹完之后,拍拍屁股就走人了,莲姑娘寻了他很久,但就是找不到人,前几天就听说李成回了高定,本想找他理论一二,讨个说法,可事情到底过了一年,自己也是个好面子的主,若真是闹起
来,定会人人皆知,所以那口气也就一直压着。
偏巧在这里看到这王八羔子,所有的理智顿时化为乌有。
只觉得怒火冲上了额头!
不宰了这小子,难以平息心里压抑了一年的耻辱。
“今天总算是见到你了,负心汉,本姑娘我今天非杀了你不可。”莲姑娘说着,便将头上的金发簪拔了下来,对准了李成。
李成立刻用折扇一挡,说:“慢着!”
“负心汉,你还想做什么?”
“莲姑娘,伤人是要坐牢的,你这簪子一插下去,那可是要命的。”
“像你这种人,就是杀了也不足为奇。”
“我李成对得起天,对得起地,你杀我之前,是不是也得给个理由?”李成苦巴巴道。
莲姑娘却满脸怒火:“好啊,看来你现在做了官,以前的事都忘得一干二净了,你害我毁了亲事不说,却还一走了之,你知不知道,我差点就成了高定的笑话。”
李成笑了一声,满脸不可理喻;“我说肖大小姐,你是不是弄错了?你自己退了婚事怎么还赖到我头上了?”
“要不是你……”“等等,可别将此事挂到我头上,我只是与你喝了几杯酒,吟了几首诗,是你自己误以为我对你倾心,才造成此番后果的,我可是从头到尾都没说过喜欢你,亦或是要娶你的话,你一厢情愿,我也没办法。
”李成耸耸肩,自己还觉得委屈了呢。
怎么这屁大点事都赖到自己头上了!
莲姑娘本还想着随便打骂他几句也就罢了,却听他这样一说,心里那把火顿时被浇得更旺了些。
“好啊你,果然是个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黑的都被你说成白的了!我今天就让你看看,什么叫招惹女人的下场。”
说着,她手中的簪子便狠狠的插了过去。
好在李成反应够快!
用扇子一挡!
金簪直接插破了那把扇子。
李成瞪大了双眼:“你还真插啊!”
“插的就是你。”
莲姑娘握着簪子,再次朝他刺去。
李成唯有躲避。
二人便在茶楼的二楼追追打打起来。
引来众人围观。
跟莲姑娘同行的几个姑娘都慌了神,不知道如何是好?
白音和琅泊却坐着位置上跟看戏一样。
赵儿本是愣在原地,半晌才回过神来,方才嘴角牵起的一丝弧度顿时收紧,面露忧色的走到景容身边,说:“景大哥,你快劝劝吧。
”
那大大的眼睛里淬着晶莹的泪水。
纪云舒正要起身,却被景容拉住,说:“不用管。”
“可是……”
“风流债,早晚是要还的。”
“……”纪云舒顿了下,也只好打消去劝架的念头。
赵儿在旁看着干着急。
“莲姐姐,算了吧,别把事情闹大。”她劝说道。
莲姑娘却哼了一声:“我可不是你那哑巴姐姐,吃了亏什么都不说,还灰溜溜的跑去嫁人了!我今天非将这负心汉大卸八块不可。”
李成边躲边说:“小赵儿说的对,你要是将事情闹大了,对谁也没好处,不如坐下来,咱们好好聊一聊。”
“谁跟你聊!”
追的更凶了。
赵儿实在没办法,只能上前去拉。
她刚拽住莲姑娘的手臂,就被莲姑娘一不小心用力一推。
本就瘦小的身子哪里挨得了这般力气?
当下就往后跌了几步。
身子踉跄倒下。
眼看着后脑勺要磕上桌角,幸好有人出手揽住了她的腰肢!将她稳稳接住!
第1239章 景容被误伤
赵儿被人揽住了纤细的腰肢。
这才免于被撞的风险!
可她也被吓坏了。
脸色赫然一白。
等回过神来,她才发现有人接住了自己,一双大手有力的揽在自己的腰肢上。
她当即回头一看。
就看到景容那张英气逼人的脸赫然落在自己面前。
似乎还能感受到从他鼻息间呼出的冷意。
凉飕飕的拍在她小巧的脸蛋上。
这并不是自己第一次与他如此近距离接触。
第一次见面,是他救了自己,这一次,依旧是他救了自己。
仿佛冥冥中自有注定!
她心中那蠢蠢欲动的蝴蝶仿佛要从喉咙里飞崩出来了一般。
“景大哥……”她由方才的惊吓变得有些娇羞起来。
景容却完全不顾她那爱慕的眼神,将她拉起来后,就立刻松开了她。
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赵儿:“多谢。”
景容没有说话,而是立刻快步走到李成和莲姑娘中间。
就在莲姑娘准备将手中的金簪子刺过去的时候,他及时握住了她的手。
打闹才终于停止。
“姑娘,这里是茶楼,不是戏台子,你若是要闹,等离开这里了再闹,不要打扰了在这里的人。”他语气冰冷。
似是比外面的天气还冷。
莲姑娘的手扬在半空中,被景容紧紧的抓着。
她能明显感受到捏住自己手腕上的那股力量越来越重。
似要将自己的骨头捏碎了一般!
“你……”她对上了景容冷厉的眸,不由的颤抖了一下。
脑子里唯一蹦出来的一个字,就是“冷”!
很冷。
她又气又畏惧,憋出一句:“你……松开!”
景容自不会跟女人一般计较,他五指一松,将莲姑娘那被捏红了的手甩开。
顺势,也将她手中那根金簪子夺了过来,反手插向一旁的桌子。
“咚”的一声!
簪子的一大截都插进了桌子里。
可见力道之大。
莲姑娘浑身一颤。
这男子是个练家子。
惹不得!
可自己向来是个爱面子的主,眼下被人当着自己那几个好姐妹的面如此羞辱,心里虽忌惮景容的威严,怒火却也包不住。
说:“你为什么多管闲事!”
景容眉心微微一挑:“我没时间管你的闲事,只是我等在这里喝茶,不想被打扰罢了,姑娘也该闹够了。”
语言虽冷,但也算是好言相劝。
“不够!”莲姑娘瞪向已经避到一边的李成,戟指怒目道,“我在教训这个负心汉,就是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也不够!”
女人啊!
李成苦笑,自己已满头大汗!
他为了不跟女人动手,刚才莲姑娘拿簪子不断插来时,他只能一直躲闪,导致在这酷冷的冬天里也弄得出了一身的汗。
继而,他看着自己手中那把被戳了无数个窟窿的扇子,觉得自己既幸运,又心疼。
说道:“你这女人还真是可怕,若不是这扇子为我挡一挡,这上面的窟窿眼怕是会一个个的戳在我身上。”
“我就是要把你浑身戳成窟窿眼。”
“君子动口不动手,你要是再胡闹下去,我可就真的动手了。”
“呵呵,你一个负心汉,哪里称得上是君子?有本事,你就动手给本姑娘看看。”
“你……”
莲姑娘顺手从自己发髻上又拔下一根簪子,准备去刺李成。
夹在中间的景容难免无奈。
他再次擒住了莲姑娘的手,用力将她甩开,呵斥一声:“够了!”
火大了!
本不想管这桩闲事,而且还是一桩风流闲事。
可再这样闹下去,会没完没了,打扰了他喝酒的雅兴。
莲姑娘被他甩的往后连连踉跄了几步。
才勉强站稳。
却仍旧不甘心。
“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怒气冲冲。
景容淡淡的瞥了她一眼,转而跟李成说;“成世子,我们先走了,这等事,你自己解决。”
“这茶还没喝完呢!”
“再喝下去,就真的喝出麻烦了。”
“这……”
景容与纪云舒说:“走吧。”
纪云舒轻轻点头。
她也不想掺和了!
莲姑娘见他一撤走,咽了咽气,扬起手中的簪子,再次朝李成戳了过去。
李成顺势一躲。
完美避开。
也有些不耐烦了:“你真是没完没了。”
“不出这口气,难以平息我的怒火。”
再次刺去。
李成无意避到了景容的旁边,那簪子也因此划了过来。
本打算离开的景容还没有及时反应过来,只是下意思的反手一档。
却不料——
那尖锐的簪头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弧度,然后在景容的手掌上划开了一道口子。
极深!
溅出了血。
“呃!”景容疼得眉心一皱。
“景容?”纪云舒愣了下,正要查看他的伤势。
哪知赵儿快她一步!
赵儿立刻抬起景容受伤的的手,拿出自己的手帕为他包扎,眼里淌着泪水。
“……景大哥,你没事吧?”
声音抖颤。
担心至极。
纪云舒呆站在原地。
她不是那种喜欢强行去争的女人,何况自己现在还是男儿装。
琅泊也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冲了过去,却不是去关心自家王爷的伤势,而是拔出长剑,对准了那位莲姑娘。
剑架在脖子上的时候,莲姑娘吓坏了!
手中的簪子掉到了地上。
她瞪大了眼睛,满眼惶恐。
琅泊满脸杀气:“我从来不打女人,但今天我要破例了。”
“呃!”
莲姑娘吓着了。
见状,李成立刻拉住琅泊,劝说:“兄弟,手下留情。”
“这种女人,就该治一治。”
“可她毕竟是个女人。”
“……”
景容也及时出声:“退下!”
“公子……”
“退下。”
琅泊只好装着满肚子的怒火,收起手中的常长剑,默默退到了一边。
与此同时,景容也将自己被赵儿握住的手抽回,转而看向纪云舒。
说:“帮我包扎吧。”
把受伤的手伸给她。
纪云舒立刻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的手帕握住他的手,并拉着他在一旁坐下。
赵儿呆呆的站着原地。
看着自己落空的手。
有些失落!
她没想到景容会推开自己。可心疼到底还是盖过了心里的失落。
第1240章 龙阳之癖
李成眉峰高高蹙起,面露肃色!
狠狠的看向呆若木鸡的莲姑娘:“你满意了?”
“我……”
“像你这样的女子,真是无可救药。”
“我……”她几次失语。
李成已走到景容身边,看着他正在流血的手掌,转身叫来茶楼里的小二,吩咐:“赶紧去找药箱来。”
小二也是吓坏了。
看着流在地上的血,连连点头,匆忙将要药箱取了来。
纪云舒小心翼翼的给景容上药包扎。
幸好身上带着止血的药,很快就将景容手掌上的血止住了。
莲姑娘僵硬在原地好一会,才万分内疚的看着景容,抱歉道:“公子,我不是有心的,方才我……”
景容看了她一眼:“小伤,只是姑娘不要再闹了。”
“嗯。”乖乖点头。
她哪里还敢再闹啊!
若是传出来,她就是真的成高定的笑话了。
战火熄灭!
茶楼的二楼再次恢复了平静。
只是那溅在地上的鲜血显得格外夺目。
与外面白茫茫的大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赵儿在旁看着,担心至极。
眼里的泪水打转得更加厉害。
但是见景容的手已经包扎好,心里的担忧也减少了几分。
关心问道:“景大哥,你没事吧?还是去看看大夫吧。”
景容:“不碍事。”
“但要是……”
“赵儿姑娘不必担心。”
她失言了。
只是双手却紧紧的搓在一块。
这女子的心意,旁人看的一清二楚。
李成忽然问她:“小赵儿,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赵儿说:“捐书!”
“捐书?捐什么书?”
“每年的这个时候,高定不少人都会把一些不用的书,或者旧书捐出去。”
“捐到哪儿?”
“文舍。”赵儿说。
嗯?
闻言,纪云舒和景容互看了一眼。
纪云舒问:“你们是怎么将书捐到文舍的?”
赵儿回答:“就是把书装进箱子里,然后抬去文舍就行。”
箱子!
恍然大悟!
纪云舒算是找到了线索。
所以——
李成也反应过来了:“哦!我知道了。”
莲姑娘瞪了他一眼:“哼!”
景容顺势起身,说:“走吧!”
去文舍。
纪云舒担心:“可是你的手……”
“无碍,办案要紧。”
于是,几个人匆匆的离开了茶楼。
莲姑娘也不好再闹,想着过后再去找李成麻烦。
赵儿却走到二楼的围栏前,从上面往街上看,就看他们一行人离开的背影,眼神里流淌着失落。
她的心思都被那几个姑娘看在了眼里。
一人说:“我们的小赵儿这是初心荡漾了!”
这词用的也是新鲜。
赵儿收回目光,低了低头:“哪有?”
“你的心思我们都看出来了,何必藏着掩着?”
“没有。”
一个红衣女子又提醒她:“不过赵儿,那个公子长得倒是英俊,就是……”
欲言又止。
赵儿:“就是什么?”
“难道刚才你就没有注意到,那景公子与他旁边那位灰衣公子关系不一般吗?两人……似乎不同寻常。”
不同寻常!
说白了,就是龙阳之癖!
赵儿当下便如鲠在喉。
自己不是傻子,自然看在眼里。
方才景容推开自己的手,转而让那名纪公子为其包扎时,她就已经意识到了。
之前在城司部的验尸房外,其实景容已经表明了态度,也暗示了自己,只是,她就算抓住了一丝希望,也仍旧不愿意放手。
倒是莲姑娘,她立刻道:“你们不要胡说八道,我看那个姓景根本你们说的那样。”她安慰赵儿,“别乱想了。”
赵儿点头。
“再说了,这世上的男人要好好的挑选,莫要看走眼。”
“你是说你自己吧。”有人道。
莲姑娘哼了一声。
随即将自己掉落在地上的簪子捡起来,又去拔被景容插在桌子上的那根金簪子,无奈力气不抵。
只好作罢。
……
纪云舒和景容一行人迎着大雪一路朝文舍赶去。
路上。
景容悄悄说道了琅泊几句:“这里毕竟是胡邑,不要动不动就拔刀弄枪的。”
“属下明白,只是方才见王爷受了伤,一时就忍不住了,下次谨记。”
“嗯!”
琅泊也有些后悔!
方才若不是李成拉住自己,王爷喊住自己,他说不定真的已经动了手。
好在及时收住!
不然场面还不知道乱成什么样!
到了文舍,李成立刻传来负责人萧和官。
“李大人,你这是?”
李成看了纪云舒一眼,示意她问话。
纪云舒便问道:“在下想知道,是不是每年到这个时候,就会有很多人捐书到这里?”
“没错,城中不少达官贵人和富家子弟都会捐出很多书籍到文舍来,然后将那些书一一发给有需要的仕子,每年科考前都是这样。”
“那,你可记得,当年杜慕白被杀当晚,可有人抬着装有书籍的箱子来过?”
“这个……“
“没有?”
萧和官道:“那倒不是,只是还要去翻查一下记录才知道。”
纪云舒:“能否在最短的时间内查到?”
“能,现在就去查。”
众人便在厅中等候。
萧和官办事效率倒也不低,约莫过了两盏茶的功夫就查到了。
他捧着一本记录的册子,递给了纪云舒:“就在这。”
纪云舒接了过来。
一看,上面有明确的时间日期。
以及捐赠的书籍多少。
可以确定的是,就在杜慕白被杀当晚,确实有人抬着几大箱子人的书籍来过文舍。
纪云舒问:“能不能查到是谁捐赠的?”
萧和官摇头:“这个就不知道了!”
“为什么?”
“不少人捐书都是匿名,何况也都是些不看了的旧书,所以,也懒得挂名。”
“那那些书可还在?”
“都已经分了。”
纪云舒又问:“那你可还记得,当时搬进来的那几个箱子里,有没有一个是空的。”
“空的?”萧和官摇摇头,又眼珠子一亮,说,“不过,有一个大箱子里装的书不满,只有一点,估摸着也是书不够,没什么异常,只是……你们为什么会问起这个来?与杜慕白的案子有关吗?”纪云舒合上手中的记录册,说:“我想……是有关系的!这或许,就是凶手将杜慕白运进来的方式。”
第1241章 手谕
如果纪云舒猜测的没错。
那么当年,凶手就是利用捐书这个办法将被迷晕的杜慕白运进了文舍。
凶手也一定很清楚,晚上搬运到文舍的书籍是不会立刻发放给那些仕子,而是要等到第二天,所以也不会有人在那天晚上打开箱子。
算计好这点之后,凶手便装扮成杜慕白的样子从正门而入,让人误以为当时杜慕白还活着。
然后再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将真正的杜慕白从箱子里搬出来。
制造出上吊的假象!
一系列计划天衣无缝。
若不是在此过程中抽丝剥茧,从门钉查到亭子,再查到那片林子,试问,谁会想到这一点?
纪云舒说这或许就是凶手将杜慕白运进来的方式,李成完全认同。
可是——
他又发愁道:“但是当年是谁捐的书我们都不知道,又怎么继续往下找?”
这些,文舍是没有记录的。
而且每年到了那个时候,很多富家子弟和一些文豪们就会捐赠书籍,实在是太多,一个个去查,也未必能查到究竟来。
所以,线索似乎又在这里断了!
案子再次陷入了一个死循环。
萧和官也纪云舒的话中明白了什么。
感情当年那个晚上抬进文舍里的不是一箱书,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想想便觉得后背发麻。
他缩了缩脚,站在一旁干看着。
不好多嘴。
以免说错什么。
毕竟,现在这桩案子已经完全交给了城司部,而城司部那位任性的李大人,又将案子交给了一个完全不知道从哪儿来的纪先生,跟他萧和官八竿子打不到一块了。
选择闭嘴是最好的办法!
在众人沉默之际,景容忽然踱步缓缓走到门口。
双手背在身后。
目光望着庭院里的纷纷大雪。
沉思良久。才终于出声道:“当年杜慕白被人冤枉偷盗诗词,又因此被取消了平阳侯门生的资格,所以当时,他必定是走投无路了!可是这对于一个将自己前程看得很重要的人来说,他肯定不会甘心,既然不甘心,就
会想方设法,重新再去找一条门路,但,当时除了平阳侯以外,还有谁能助他一步青云呢?”
他的声音不轻不重!
抛出了一个疑问。
但还是被屋内的人听到了。
此番话,也提醒了纪云舒。
她眸子一亮,朝景容走去,一边说:“没错,如果说杜慕白的性子当真是我们所断定的那样,那么即便他被人陷害偷盗诗词,也一定不会甘心就此作罢!定会想方设法的找下一个能帮助自己的人。”
景容回头问她:“所以,你想到了谁?”纪云舒摇头:“只能暂时确定,他那天去亭子里见的一定是他认为能帮助自己的贵人!而能在会试和官场上帮助他的人,想必身份一定不低。可是,按照众人所说,杜慕白为人比较孤僻,除了同室的几个人
以外,也就跟平阳侯府走的最近!根本不认识别的什么人!更别说还能在官场上帮助他的人。”
有些矛盾了。
李成听到她和景容的话之后,心脏顿时跳了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他脑海里不由的蹦出了恭士林。
因为当年杜慕白之所以能进入平阳侯府当门生,完全是靠恭士林的推荐。
所以,若说除了平阳侯府以外,还能帮助杜慕白的人,也就剩下恭士林!
可是……
李成不敢再往下想。
也无法相信那天杜慕白去见的人是恭士林。
虽说恭士林是自己的死对头,可事关命案,他不能随意断定。
也无法相信那柔柔弱弱的恭家少爷会去杀人。
这又有什么好处呢?
所以,不可能!
一定不可能!
李成甩甩脑袋。
可他到底没将恭士林说出来。
那边,景容说:“一个人私下如果结交了谁,未必会人人皆知,或许杜慕白还有一些我们所不知道的事。”
纪云舒:“谁会最清楚?”
景容:“跟他同室的那三个人!”
这一刻,又有了方向。
好在李成事先有所准备,将打算离开高定的方同和姜文给抓了回来,现在正关在牢里,那么去问问他们,或许就能知道一些杜慕白其他你的社交圈。
他们决定去牢里找方同和姜文,问个究竟。
但李成却另有打算。
“你们先去,我稍后再来。”
“你要去哪?”
“小事,很快。”不愿明说。
纪云舒和景容也没再多问。
便分开行动。
纪云舒、景容带着琅泊和白音去了城司部的大牢。
李成则去了一趟恭府。
……
此时的翰林院里。
恭士林一早就来了,他每日得空就会看前朝留下来的一些札记,可今日才看到一半,他就放下了。
然后在桌上铺了一张黄文纸!
提笔在上面写了一份手谕!
等墨迹干却后,他便卷起来,去找了一趟翰林院的学士郑大人。
郑大人正在练字。
毕竟是文科出身,自然写的一手好字。
而且,他平时没事的时候,就总喜欢写一些对联,写完后,还要到处送人!
臭美之心,众人皆知。
恭士林站在门口,敲了敲门。
郑大人却头也不抬,只说:“进来。”
恭士林举步进来。
站在他书写的桌子旁!
许久没有出声。
也不打扰。
只是静静等待着郑大人将最后一个字写完毕。
半晌,才终于结束。
郑大人抬起笔,垂目欣赏着自己的大作。
甚是满意的点了点头后。
这才将笔放下。
他看了眼恭士林,问:“士林啊,你有事?”
恭士林不喜欢拐弯抹角,直接将自己写好的手谕递给他,说:“郑大人,我这边有些资料需要去户部一趟,劳烦你盖个章。”
“哦,我以为是什么事!就是这点小事啊!”
翰林院出一份手谕,本就是件小事。
根本不用请示胡邑王。
郑大人将手谕接了过来,眯着眼睛看了看。
跟平常送到他面前的手谕没什么两样。
而且写的比平时的还要好,字迹工整,利于阐述的也很明确!
是个文人写出来的。所以,郑大人并没有怀疑。
第1242章 怀疑
“哦,我以为是什么事!就是这点小事啊!”
翰林院出一份手谕,本就是件小事。
根本不用请示胡邑王。
郑大人将手谕接了过来,眯着眼睛看了看。
跟平常送到他面前的手谕没什么两样。
而且写的比平时的还要好,字迹工整,利于阐述的也很明确!
是个文人写出来的。
所以,他并没有怀疑。
随即,郑大人便拿出自己放在抽屉里的章子,盖了上去。
总算好了!
但是,他不免多嘴问了句:“不过,最近翰林院有什么事是需要去户部的吗?我怎么不知道?”
恭士林自然做足了准备,他说:“之前藏书阁闹了老鼠,咬坏了不少的史籍,所以要开始慢慢整理,但是有些丢失的内容可能需要户部的资料做一下对比,毕竟是史籍,马虎不得。”
说的井井有条!
让人挑不出一丝错漏来。
郑大人听完,“嗯”了一声。
将盖好的手谕递还给了他:“你去办事吧。”
“嗯。”
恭士林退了出去。
郑大人却又叫住了他,说:“对了士林啊!你爹恭左相最近怎么样?”
“父亲都好。”
“让他有时间也一起喝喝茶。”
“嗯,一定转交。”
恭士林便走了。
他回到自己的办公间,拿出自己的印章,在郑大人的印章旁盖了上去。
那印章四四方方,上面刻着“翰常鉴印”四个字!
四个字的中间,有一朵花,不知道是什么品种。
这也是恭士林独一无二的。
一切弄好后,他便出了宫,打算将这份手谕交给李成。
终是帮他办好了这件事!
可恭石林未曾想到的是,自己的马车刚到自家门口停下,迎面就看到了李成的马车。
正好“撞”在了一起。
恭士林心想,莫非李成已经有了预感,知道自己写好了手谕,所以才来的?
他将手谕藏在衣袖中,想给李成一个惊喜。
下了马车,小厮为他撑着伞。
大雪纷纷,冷风瑟瑟。
他往前走了几步,就见李成从对面的马车里跳了下来,匆匆朝自己走来,连伞都不打。
“我正要找你。”李成说。
“我也要找你。”李成看了一眼他身边的小厮,“让你的人避开。”
恭士林预想着不会有什么好事,不然李成不会这么着急。
“我们进去说。”
“不用,就在这说,说完我还有别的事。”
“……”恭士林无语,只好吩咐身边的小厮,“你先进去。”
“是。”小厮将伞递给他后,就避远了些。
恭士林将手伸向自己的衣袖,准备将手谕拿出来,一边说:“你来的正好,我有一样东西要……”
哪里知道——
却突然被李成打断。
李成直接问:“恭士林,我再问你最后一遍,杜慕白死的那天,你到底有没有见过他?”
呃!
恭士林伸进袖子里的手猛然一顿。
明明指尖已经碰到了手谕,明明这一刻,他可以拿出来给李成。
但是——
他默默的将手从袖子里抽了出来。
一脸失望。
大雪隐隐挡住了他的视线,他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李成,说:“上次在三王府的时候你就已经问过我了,我还是那句话,没有!”
十分肯定的回应他。
“真的没有?”
“李成,你有话就直说吧。”“现在案子大概已经有了眉目,初步断定,那天杜慕白出门去见的人,就是凶手!而且他去见的那个人,一定是能在官场上帮助他的,可是除了我们平阳侯府以外,我能想到的人就是你,毕竟当初是你把他
推荐给我爹的,他走投无路之时,唯一能想到的人或许就只有你了,所以我才来问你。”
说到底,还是不相信他。
恭士林苦涩一笑,认为李成还是惦记着小时候的事,如今借此来兴师问罪。
他说:“说到底,你还是怀疑我,觉得杜慕白的死一定跟我有关系。”
“你不要随意曲解我的意思,如果我真的认为你是凶手的话,我就不会来这里了,早就派人将你抓去城司部问话了。”
“那你现在说这些?”
“我只是想确认一下。”
“然后呢?”
“然后……”李成语塞。
恭士林说:“罢了,兜兜转转一句话,你心里还是认为杜慕白那天去见的人是我,所以不管我怎么说,你还是会怀疑我。”
“那你就拿出那天不在场证明。”
“证明?”
“也就是说,杜慕白死的那天,你在做什么?”
“你若是不信我,我说什么也没用。”恭士林不想解释,“你不是说你还有事吗?那就赶紧去忙吧,等你找到证据证明杜慕白那天去见的人是我的时候,随时派人来抓我,我绝不反抗。”
说完,他转身进府。
李成追了两步,喊道:“你不是说,你也有事找我吗?”
他头也不:“没了。”
本是要将手谕给李成,但是他临时改变了主意。
不给了!
望着他那道背影,李成纠结了。
心里七上八下,不知如何平复。
直到跟他一同前来的侍卫上前提醒:“大人,这么大的雪,还是上马车吧。”
此时,李成身上早已被大雪覆盖了一层。
也没有什么答案,只好上马车离开了。
而就在李成离开后,恭士林本是进府的步子忽然停了下来,转身看着李成的马车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的大雪中。
即便是如今寒冷的冬天里,他的手心竟然出了汗!
正紧紧的握成了拳头。
那原本可怜无辜的眼神也一点点的沉了下去。
无人懂他。
直到旁边的小厮唤了他一声:“少爷?”
他才回过神来。
“少爷,你怎么了?”
“没事。”
他紧了紧脖子,然后将袖中的手谕拿了出来,交给小厮,吩咐:“拿去烧了。”
呃?
小厮虽然没有在官场上行走过,但也知道黄文书卷是朝廷的,不能烧。
“少爷,这可不能烧啊。”
“没有的废纸,烧了无妨。”
说完,就往自己院子的方向去了。
小厮也没有再多说。
捧着这份才盖好了章子的手谕去了柴房。准备烧掉!
第1243章 冤枉啊!
城司部大牢。
纪云舒之前就得了李成给她的令牌。
此令牌,可在城司部之内通行无阻。
牢房也一样!
看守大牢的狱卒也认得她。
见他一来,客客气气的唤了声:“纪先生。”
纪云舒道:“我们想进去看看方同和姜文。”
“好,你跟我来。”
而进去之时,景容转身吩咐琅泊:“你跟白音在外面等候。”
“是!”
留在外头等候!
刚进牢中,迎面扑来一阵潮湿的气味。
刚入鼻尖,就让人觉得恶心难闻。
天下牢房都一样!
纪云舒和景容随着狱卒往里走,最终到了关押方同和姜文和牢房外才停下。
二人卷着膝盖坐在里面,身上的衣裳脏兮兮的,就连头发也蓬松糟糕。
可见他们在这里面并不好受啊!
而里面,并没有关押秉正。
秉正因为冤枉杜慕白偷盗诗句的主谋,被罚入狱五年。
现在,被关在刑部大牢!
当卷缩在里面的二人看到前来的人时,立刻起身冲到木桩前。
眼睛瞪大,奋力说道:“放我们出去!我们没有杀人。”
声音撕破在这狭小而密封的牢中。
让人觉得十分刺耳。
狱卒凶神恶煞的瞪着他们,然后用手中的大刀在木桩上重重的敲了两下。
“给我老实点!”
“我们真的没有杀人,是冤枉的啊!”
“别喊了!现在案子还在查,你们是不是被冤枉的,还不知道,再大吼大叫,我就让你们尝尝鞭子的厉害。”
威胁道!
而刚说完,景容眸子一凛:“怎么城司部都是这样对待疑犯的吗?”
极尽讽刺!
“……这!”狱卒语塞,赶紧变换了一张面孔,说,“误会误会,我只是随便吓唬吓唬他们,当然不会真的让他们挨鞭子。”
“行了,这里没你的事了。”
“好好好,那我先出去了,二位有事,就叫我。”狱卒退了出去。
纪云舒看着面前两个满脸胡茬的男子,哪里还看得出半点仕子的气质?
方同和姜文也眼巴巴的看着眼前的人。
将他们视为救星。
方同皱着眉,眼含泪光,语气无辜道:“我知道你们怀疑是我和姜文杀了杜慕白,所以才将我们关到这里,可是我们是不会杀人的,那等事情,也不是我们能做出来的。”
呵呵。
纪云舒却不咸不淡的道出一句:“你们既然能联合冤枉他偷盗诗词,又岂会做不出杀人的事情来。”“胡说!我们真的没有。”姜文激动到用力拍打面前的木桩,“我们确实是嫉妒他能被平阳侯看中,进府当了门生,可当时,他被赶出平阳侯府后已经一无所有了,而且名声败坏,谁也看不起他!既然如此,
我们又为什么要杀他?而且我们也说了,当年杜慕白被杀的那天我晚上,我们在逛书局!书局的老板可以为我们作证,若是不信!你们大去问问就知道了。”
纪云舒:“这一点,自会有人去查实。”
“那查实后,是不是就可以放了我们?”
“另说。”
“为何?”
“案子不详查,其中就有变故。”
“……”方同和姜文真是无话可说。他们哪里猜想得到,当年冤枉杜慕白偷盗诗句,如今却给他们带来了牢狱之灾。不仅如此,还因此被终身取消了参考的资格,这番打击,比让他们折寿还可怕百倍。而本打算昨晚就离开高定,不想留着继
续丢人现眼,哪里晓得城司部的侍卫在他们前脚刚出城,后脚就将他们给拦下了,然后一路将他们丢进了这潮湿恶心的牢房内!
现在想想,当年所为,真是不值当。
无奈天下没有后悔药可吃。
“其实我们过来,是有话要问你们。”纪云舒挑明道。
方同和姜文互看一眼:“事到如今,该说的,我们都已经说了,你还要问什么?”
“你们跟杜慕白同一屋檐下,关系虽然不好,但毕竟也在一起住了好几个月,或多或少,定是有些了解。”
“你想问什么?”
“杜慕白是个性子孤僻的人,结实的人也很少,平时除了平阳侯府和你们之外,他一定还跟其他人有过交道吧?你们知不知道。”
方同忽然一笑。
“笑什么?”方同往后退了两步,蹲身坐在稻草上,盘着腿,说:“他那种人,谁愿意跟他结交?先不说他性子孤僻,就说他是平阳侯府门生这个身份,大多数都恨不得拉他下台,谁还愿意跟他打交道,除了我们以外,
没人愿意跟他来往。除了……”
嗯?
他立刻收了话,似乎最后的话不能说,也不敢说。
“除了谁?”
方同脸色大变,目光不由的瞥向别处,说:“没谁!”
显然不正常。
就连姜文的脸色也不大好了。
纪云舒眯了眯眸子,追问:“到底是谁?你们如果不说,嫌疑就更重了。”
“……”方同和姜文对视一眼。
“还不说?”
斟酌犹豫半天,二人还是不肯说。
景容可没什么耐心,也没有纪云舒那样的好脾气。
他目光冰寒,往前一步,伸手一把擒住了还站在木桩前姜文的手腕。
用力一捏!
满眼杀气!
“说?还是不说?”
“啊!痛!”姜文痛到整张脸都扭到了一块,随着捏住自己手腕上的力度越大,他的身子也缓缓往下垂下,一边哭喊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方同也慌了。
起了身,却不知道如何解救姜文。
景容眸色狠厉,手指加重了几道力。
“再不说,我就将你的手废了。”
“我……我说,我说!”
“谁?”
“是……是薛和。”
又是薛和!
之前纪云舒就怀疑过他。
只是没有找过他问过话。
现在看来,是时候去问一问了!
但是——
转而一想。
当年薛和在杜慕白被取消门生后不久,也被平阳侯取消了门生资格,这样一个人,按理说是和杜慕白一样走投无路才对,又怎么可能会帮杜慕白?
而且二人还是竞争关系!
所以,杜慕白那天不应该是去见他!所以,纪云舒心里否定了这一点。
第1244章 一杯水的奇效
否定之后,纪云舒接着问:“除了薛和,还有谁?”
“没谁了!”姜文痛到快要跪到地上去了,他苦苦看着景容,“你……你松手。”
景容没有松手,质问:“好好想一想,到底还有谁?”
“真的没有了。”
“再问你最后一遍!”
“我……”姜文几乎痛到完全说不出话来。
看得一旁的方同十分着急,他说:“你这样真的会把他的手捏废的。”
景容冷笑一声:“那你们就最好仔细的、清楚的再好好的想一遍。”
“……”
虽然纪云舒向来反对暴力,但是现在,她完全赞同景容的做法。
有些人就是要逼一逼才有效果。
果然,结果并没有让他们失望。
着急的方同突然蹦出一句:“我……我虽然不知道他还跟谁接触过,但是我知道,他经常去一个地方。”
纪云舒凝色:“哪里?”
“醉……醉月阁!”
“那是什么地方?”不等方同说话,已经跪在地上的姜文忍痛说道:“就是一个雅居!里面是专门唱曲弹琴……还有下棋的地方,很多……很多风雅人士都会去的,或许,杜慕白在里面有结交到什么达官贵人是我们不知道的,
你们……要是想知道,大可自己去一趟。”
手腕上的痛,让他说到最后的时候,差点就失声了!
因此,景容也稍稍松了几分力。
继续问:“你们怎么知道他经常去那里的?”姜文喘了口气,说:“我和方同有一次无意间看到他衣服里掉出来一块帕子,上面绣着醉月阁三个字,而且旁边还有一个‘兰’字!当时问了他几句,他不肯说,之后,我们又撞见他往醉月阁去了好几趟。但
是想着,他既然是平阳侯府的门生,自然去的地方跟我们也不一样,所以,我们也没多想。但他要是在里面认识了什么人,我们就真的不知道了。”
毕竟圈子不一样!
杜慕白是门生。
他们只是普通的仕子。
差距摆在那儿。
景容见他乖乖回答完了这些问题,便好心的松开了他的手。
呼……
得了解脱,姜文坐到了地上,蹬着脚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离木桩远远的。
再看看自己的手腕,直接被景容捏得抽出了血丝。
可见那家伙力气多大!
若不是想起醉月阁的事,说不定自己的手真的会断。
幸好幸好。
方同赶忙上前查看他手腕的情况。
关心道:“怎么样?”
他捧着自己的手腕,说不出话来,一双小眼睛害怕的看着站在牢房外的景容。
胆战心惊。
而得了想要的答案,纪云舒和景容自然很满意。
果然是要逼一下!
走之前,纪云舒歉意道:“姜公子,实属迫不得已,请见谅。”
等他二人走后。
方同一屁股坐在地上,二人面面相觑。
余惊未散!
纪云舒和景容本打算离开牢房,可——
还没出去,牢房的另外一端就传来了一阵嘶吼声。
回荡在这昏暗的牢房中,让人不禁后背一凉。
即刻,几个狱卒冲了过来,朝嘶吼的方向奔跑过去。
纪云舒抓住最后一个狱卒问:“发生什么事了?”
“纪先生有所不知,之前被抓进来的那帮做赌石生意的人当中,有个年轻的伙子被关进来后不知道怎么了,老是发疯大吼大叫,还差点把人给伤了,我们只好将他单独关起来,你听,又开始吼了。”
解释完,狱卒匆匆跑了过去。
纪云舒和景容自然也跟了过去。
到了最里面的一间牢房,就看到了几个狱卒冲了进去,将里面一个正在用头撞墙的男子摁在了地上。
“啊!”男子大吼。
几个狱卒抓他的时候十分吃力。
“别吼了,你想死,也别死在这,不然我们也要跟着遭殃。”
“啊!”男子不说话,只是一直吼。
纪云舒似乎看出了什么。
正准备进去牢房,景容却拦住了她。
示意她不要靠近。
纪云舒:“有你在,没事的。”
便迈着步子进去了。
景容随在她身后。
看着地上发狂的男子,纪云舒吩咐侍卫:“你们去取一杯水来。”
水?
其中一个侍卫:“要水做什么?”
“去取来就是了。”
“好。”
顾不得那么多,狱卒拔腿出去,很快取来一杯水,交给她:“纪先生,水来了,可你这是要做什么啊?”
“先把人扶起来。”
狱卒照办。
将被压在地上的男子拉了起来。
男子却依旧跪在地上,肩膀和双手则被扣到了身后,牢牢擒住。
动弹不得!
纪云舒对上眼前男子的目光。
此人眼神涣散!
眼球发白。
嘴角抽搐。
她更加坚定,就是自己判断的病症。
狱卒茫然:“现在怎么办?”
纪云舒不语,只是伸出手,一把擒住男子的嘴巴,然后说:“你们谁捏住他的鼻子。”
“我来!”有人自告奋勇,将男子的鼻子捏住。
男子拼命挣扎,使劲摇头。
试图挣脱掉擒在自己嘴巴和鼻子上的手。
却无奈不行。
随即,纪云舒将手中拿着的一杯水往男子的嘴里猛然灌去。
“咳咳咳……”
因为鼻子无法呼吸,嘴巴又被擒住,男子因此被突然灌进嘴里的水呛得连连咳嗽。
脸部涨红!
没人知道纪云舒这样做的原因是为什么?
直到男子挣扎的力气渐渐消失,也不再怒吼后,大家才明白纪云舒此番行为的原因。
原来,她是在给他“治病”。
纪云舒的手从男子的嘴巴上松开后,见他咳嗽完,身子软下,才跟狱卒说:“放开他吧。”
狱卒还有些不放心,但还是缓缓松开了。
松开那一瞬间。
男子整个人往前扑倒在地。
软成一团。
完全没了刚才那股力气。
“神了,之前我们都要治他好久,直到他没力气才停下,纪先生,你给他喝了什么?”
“只是一杯普通的水。”
“普通的水?一喝就见效?”
简直神奇。
这是怎么做到的?
景容也有些困惑。
这女人不仅连诡异的案件能破,就是这奇奇怪怪的病症也能治了。
嗯,果然是自己的女人!就是那么神奇。
第1245章 石膏!
纪云舒看着趴在地上,已经安全失去力气的男子。
然后与那些狱卒解释道:“他只是得了狂躁症!”
“狂躁症?那是什么?”
“这种病的人,一旦发作就无法控制自己的理智,甚至会伤人,还会自伤。”
这也是为什么之前看到男子自己用头撞墙了!
几个狱卒都很震惊。
“这还是第一次听!”
“怎么?难道此人发病的时候,你们都没有叫大夫来看一看吗?”纪云舒问。
一个矮个子的狱卒两腮一抖,说:“没……没有!一开始,我们以为他是想耍花招出去,就没怎么在意,之后几次如此,想着他大概是疯了,就没叫大夫来,只是怕他会伤人,就他单独关在这里了。”
汗!
纪云舒叹了声气。
有病不见大夫,若是死了,这些狱卒也是难逃干系!
那狱卒又困惑道:“只是纪先生,为何这狂躁症喝一杯水就能好了?”
“当然不是一杯水就能好的,只能暂时让他缓下来,但病症该如何根治,还得大夫说了算。”
“哦,还以为纪先生你也擅长医术呢。”“我不懂什么医术!只是略懂一些偏门罢了!”她说的时候,又看了地上的男子一眼,“你们最好去请个大夫来给他看看,若是再这样下去,肯定会闹出人命!还有,下次他再犯病的话,你们就用刚才同样的
办法,但是记住,一定要捏住他的鼻子才行!让他呛着将水咽进去,把心中那口气给咳出来。”
狱卒哈腰:“好好好,多谢纪先生。”
此时,地上那名男子,正喘着粗气,却一动不动,脸侧着贴在地面上,双手趴过头顶。
十指张开!
显然一副虚弱无力的样子。
纪云舒也无意之间注意到了男子的双手!
目光一定。
赫然一紧。
那是一双……脱皮的手。
而且很白!
跟脸上和脖子上,甚至手腕的肤色都不一样。
她当下便挑起袍子,蹲下身。
目光始终盯着那人的手。
景容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也发现了那人十指的异常。
明显别手腕上的肤色还要白!按理说,这是不可能的,常人的手,一般都是手腕较白的多,何况那男子还是个做赌石生意的,常年日晒雨淋,东奔西走,不可能十指如此白?而若是保养的好,白一点也算是正常,可他的手却脱皮的十
分严重!根本没有保养过。
这就完全是不正常的。
只是,这是为何?
只见纪云舒正打量着那双手,心里琢磨着什么。
见状,景容也随之蹲了下来。
他直接将男子的手抬了起来。
近了一些。
好细细观察。
“你是觉得不对劲吧?”景容问。
纪云舒点头:“嗯!看来你我想到一块了。”
说着,她就伸手碰了碰男子的指尖,将上面一块即将掉下来的皮撕了下来。
搓在指尖仔细查看。
这让在一旁看着的几个狱卒都傻眼了。
这是什么操作?
不解!
一人问:“纪先生,景公子,你们这是?”
拿着人家的手看,会不会太变态了?
而二人并没有回应。
过了小会,景容便问纪云舒:“知道这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吗?”
纪云舒紧皱眉心,沉默半响,眸子再次一紧。
说:“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此人应该是常年接触一些含有碱性的物质。”
“碱性?”
“嗯……简单来说,就是一种物质在常温时,其ph>7的溶液……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碱性?
ph?
这还叫简单来说?
还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景容表示自己完全摸不着头脑。
听不懂!
好在,他也习惯了纪云舒口中所说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话。
故而也没有深究下去。
反正大概的意思知道是什么就行。
只是问:“那代表什么?”
“常年接触碱性物质的人,且双手泛白,我……只能想到一点。”
“什么?”
“石膏!”
景容赫然一震,剑眉朝眉心一点点聚拢,说:“石膏?你的意思是……制作那块假石头用的石膏。”
“没错!一个人的手如果经常接触石膏粉的话,就是引起皮肤的碱损伤,进而引起皮肤脱皮,裂开。而此人的手也泛白,就更加证明了这一点,他一定是个接触石膏粉的人。”
“这么说的话,此人就是……”他并未将话全然道出。
纪云舒也有些怀疑。
但是——
她看着地上的男子:“现在就算想问,可能也问不出什么来。”
那男子现在就跟一滩死泥一样。
根本问不出什么究竟来!
景容想到了什么,说:“他既然是跟着那个赌石商客一同进的高定,或许那个老商客知道些什么。”
“嗯。”
二人起身,跟狱卒说:“带我去见之前被关押进来的那批做赌石生意的。”
狱卒应声,就带着他二人过去了。
那些做赌石生意的人,从进城门那天就一直被关到现在。
一开始还会在牢里大吼大叫,时时喊着冤枉。
但是经过这些天之后,现在都很安静。
完全接受了眼前的现状。
只祈求着赶紧找到凶手。
当老商客再次见到纪云舒,以为自己有救了。
空洞憔悴的眼神顿时放亮。
“是不是要放我们出去?”
很久没洗澡了,再关下去,得臭死不可。
纪云舒同情的看着他,说:“案子还没有查清楚,不能放你们出去。”
一听,老商客的眼神中流露出了失望。
但是牢房中其他的人却躁动了。
“你们这些做官的,根本就不拿我们这些百姓当人看。”
“没错,你们到底还要关我们多久?”
“放我们出去。”
“开门!放我们出去。”
……
都激动起来。
老商客到底是个明白人,他赶紧出声制止:“都别吵了,骷髅是在我们运送的货物里发现的,官府关押我们也是正常。”
觉悟倒是挺高!
转而,老商客问纪云舒:“既然先生不是来放我们的,那是来?”
“想跟你打听个人。”
“谁?”
“那个犯了病被单独关押的人。”“你说的是刘三?”
第1246章 前去醉月阁
“你说的是刘三?”
刘三?
纪云舒点了下头:“嗯,我想知道他一些关于他的事。”
老商客思虑片刻:“先生问你这个做什么?”
纪云舒:“自然是有需要才问,还望老先生将刘三的事详细与我说说,比如,他是哪里人?又是什么时候开始跟你做生意的?家世背景如何?又经常与什么人接触?这些,我都想了解一二。”
老商客纳闷。
怎么无缘无故的问起刘三的事情来?便也直接说道:“刘三是去年才跟着我做生意的,这个人平时就不大爱说话,而且为人也比较孤僻!没怎么跟人接触,但是人挺好的,也挺能干活,平时也都没有抱怨过!做事本本分分的,帮了我很大的忙
。但……至于他是哪里人?这个……好像是南申人吧!我也不敢确定,他的家世背景也不是很清楚,只听他偶尔说过一次,说是父母都死了像家里就他一个人,当时还挺同情他的。”
“南申?”
“嗯……应该是。”
南申是杜慕白和苏巧的家乡。
这会不会太巧合了?
纪云舒继续问:“那在他来你的这里之前,他是做什么?”
“这个他没说!来我这里的只要肯干,我都不会问这些。”老商客如实说来,又担问道,“先生,难道……刘三犯了什么事吗?”
现在刘三的病症才缓解下来,根本无法问话。
所以无法确定纪云舒心中的那个猜想。
而这个案子还得放一放,先去查杜慕白的事。
她与老商客说:“只是随便问问,没有别的意思。”
“那……”
“老先生,你也放心,只要案子一查清楚,证明你们无罪,我相信很快你们就能出去了。”
“哎!希望吧。”老商客又问,“那现在刘三怎么样了?我刚才又听到他大叫了,以前都没有这个病啊,最近这是怎么了?”
很是心疼。
纪云舒说:“放心,他已经缓解下来,稍后会请大夫去给他看病的。”
“那就好,那就好……”
于是,纪云舒和景容也没有再在这里继续待下去。
但是在离开之前,她交代看守刘三的狱卒,说:“人清醒之后,你来通知我一声。”
“好!”
虽然不知道纪云舒意欲何为?
在出牢房时,纪云舒脸色凝重的跟景容说:“我现在怀疑,杀死苏巧的,和那天约见杜慕白的,根本是两个人。”
景容:“那就是说,有两个凶手。”
“嗯!但一切,都要等刘三清醒才知道。”
在快要出大牢的时候,景容忽然问她:“对了,你说刘三得的是狂躁症,怎么你还会治病的吗?哪里学来的?”
纪云舒说:“莫若教的!”
当年,他将卫奕丢在莫若的裕华阁里治病,所以,她偶尔也会去裕华阁看看,看的多,或多或少知道一些!再加上跟莫若接触了这么久,也听莫若提起过,知道,也不奇怪。
然而提到莫若,景容眉心不经意间皱了下。
心里的感受,自是难过的!
二人出了大牢,就看到李成在外面等待。
这厮见完恭士林后就直奔过来了。
他在外面碰上白音和琅泊,所以也就没进去,一同在外面等候。
见到他们出来——
李成问:“怎么样?问清楚了吗?方同和姜文怎么说?”
纪云舒摇头。
“没线索?”
又摇头。
“到底怎么回事?真的问不出什么来?”
纪云舒:“其实,并不是一无所获。”
“那到底怎么样?”
纪云舒将问到了信息告诉了李成。
李成:“你是说,杜慕白经常去醉月阁?”
“如果说那块绣着醉月阁字样的帕子没错的话,那就是了。”
“这不可能啊!”
“为什么?”
“……我也去过醉月阁几回,没道理不知道杜慕白会在啊!再说,那种地方,都是富家子弟去的,杜慕白一个寒门书生,又怎么会经常去?”李成说。
敢情这厮,是哪里有女人,他就往哪里钻啊!
纪云舒问:“那你可知道,醉月阁有个单名兰字的姑娘?”
“不知道。”李成摇头,问,“所以,你们现在要去醉月阁?”
“嗯。”
“……这!”李成脸色不佳。
景容问:“怎么,成世子不想去?”
“不是,我……”他一脸尴尬,悄悄说,“你们也知道人年轻时总是会犯错的,难保会得罪不少人,那个莲姑娘的厉害你们也见识过了,现在我要是往醉月阁里一走,到时候……指不定就出不来了。”
感情这厮的风流债遍布整个高定啊。
就连醉月阁也有不少!
那里面的女人必定很多,好些都比莲姑娘还厉害,他要是去,非被里面的女人扒层皮不可,说不定,还会将他绑起来大卸八块。
风险太大,他可不敢去冒险。
所以也就作罢了。
最后,李成、白音和琅泊三个人就在醉月阁对面的茶楼里坐着喝茶。
纪云舒和景容一起去了醉月阁。
与青楼不一样,醉月阁是个雅居!
外面没有红红绿绿的姑娘们在揽客,里面也没有糜烂的场面。
一进去,就能听到姑娘弹曲子的声音。
还有唱歌声。
悦耳动听!
里面也很大,中间是个四方台,几个姑娘分散坐在各边,有弹古筝的,有弹琵琶的……
中间有个姑娘在唱歌。
景容在四处看了看,说:“确实是个雅居,很风雅!”
二人找了一张空桌坐下。
并没有莺莺燕燕上来打扰。
倒是里面的小厮抬着一壶茶走了过来,问:“两位公子,是喝茶?还是上糕点?”
景容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说:“随便。”
看到银子,小厮笑眯眯的接了过去,先是给他二人上了一壶上等的普洱茶,尔后又上了几盘特色糕点。
小厮问:“二位是第一次来吧?”
“嗯。”
“那可要听什么曲子?咱们这的姑娘各个都是金嗓子,而且弹得一手好琴,若是感兴趣,可移驾三楼的雅座,可以单独听曲。”
“ 哦?那谁唱的最好?”“那当然是属咱们这的柳二娘了。”
第1247章 杜杏儿?
柳二娘?
景容挑了下眉,微抬下颌,说:“柳二娘,没有听过。”小厮便张嘴说道:“那看来两位应该不是高定人吧!咱们醉月阁的柳二娘可是闻名整个高定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一首《丹青》更是唱得家喻户晓!这些年来,不少官宦子弟和富家少爷们络绎不绝的来
听这首曲子,甚至请了很多回都请不动。”
“哦?”景容好奇,“怎么你们柳二娘如此难请吗?”“倒也不是难请!只是二娘从来不喜欢上府唱曲,觉得烦闷,所以很多人都是排着队来这里听的,二位公子今天来的正好,二娘今日有空! 听曲的房间还空着,公子若是有兴趣,大可移驾三楼,我给你们
安排安排,保证你们此次来高定自不会遗憾。”
如何夸张啊!
景容则皱了下眉。
似是对他的这番吹捧表示怀疑!
小厮知道眼前这两位是有钱的主。
自当要好好伺候着!
故而见到景容皱眉时,心里也跟着紧张了一下。
小心翼翼的问道:“莫非公子不喜欢听我们柳二娘唱曲?若是不喜欢的话,我们这还有跳舞的姑娘们,就设在二楼,如何?两位公子可是要给你们安排一下?”
脸上堆满了笑容。
景容却在口中“啧啧”了两声!
没答应,也没拒绝。
倒是对面的纪云舒垂了垂目光,继而与那小厮说:“实不相瞒,我们确实不是高定人,所以关于柳二娘唱曲是好?还是不好?并不知道,但是……”
“但是什么?公子只管讲。”“我们这一路上倒也听说了你们这醉月阁,听闻你们这里可谓是远近闻名,里面的姑娘们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各个都是才女!不过我却听说有一位单名带兰字的姑娘,似乎是个厉害的角,不知道这阁中可有
此人啊?”
提到了点子上。
小厮懵了一下。
在脑海里搜罗起一个单名带兰字的姑娘。
可……
“没有!”小厮摇头,“咱们这里的姑娘们没有单名一个兰字的,莫不是二位公子弄错了?”
纪云舒斩钉截铁道:“不会错!就是你们醉月阁!”
“但真的没有,打这里开张以来,我就一直在这了,虽说兰字很常见,可我真的没听过哪个姑娘的名字里带兰的。”
听完这话,纪云舒和景容对视一眼。
难道……方同和姜文弄错了?
还是说他们根本就是在说谎?
正当二人深表怀疑的时候,一道细腻的声音从旁边传了过来。
“怎么没有?明明就有!”
闻声看去,就看到一个穿着紫色衣衫的漂亮姑娘走了过来,手中捏着一块粉色帕子。
当下!纪云舒和景容清清楚楚的看到那块粉色帕子上绣着“醉月阁”三个字,而旁边还绣着一个“朱”字。
看来醉月阁的姑娘们确实是统一将自己的名字绣在旁边的。
女子走过来时,用帕子往小厮的脸上轻轻拂了下,说:“你可没记性!竟说没有。”
小厮懵了:“有……有吗?我怎么不知道?”
“那是你记忆不好。”紫衣女子说。
纪云舒立刻问:“姑娘,你当真知道?”
紫衫女子盈盈一笑,十分肯定道:“就是杜杏儿啊!”
杜杏儿?
小厮立刻打岔:“怎么可能?”
紫衫女子:“我也是听杏儿姑娘自己说的,她本名叫杜兰!兰花的兰,咱们醉月阁也只有她的名字里带兰,我不会弄错的。”
“这……我竟不知道。”小厮略有几分尴尬。
转而,紫衫女子看着眼前的两位贵客,问:“只是二位公子,你们为何要找杏儿姑娘?她唱的可没有咱们二娘唱的好听,再说了……”
话未说完,纪云舒打断她:“就杏儿姑娘了!”
“公子?”
“只要她唱,不管多少银子都给!”
“……”紫衫女子语塞。
“怎么?不行?”
小厮立刻道:“倒不是不行,只是两位公子,杏儿姑娘弹琴唱曲的时候习惯了要隔块帘子才肯唱。”
纪云舒:“这是为什么?”
“那就不方便透露了,二位还是选二娘吧。”小厮极力说服。
但纪云舒是带着目的来的,就是为了找到那个名字里带兰的姑娘。
她拿定了主意,坚持道:“不了,就这位的杏儿姑娘吧,劳烦你为我们安排安排就是。”
在她说完这番话时,对面的景容就十分默契的从腰间取出一锭银子。
放在了桌上。
小厮和紫衫女子顿时眼珠子一亮。
人钱面前,没人会说不。
就是其中有诸多为难之处,他们到底还是将银子给收了。
并好声好语说:“那两位公子稍等片刻,我们立刻去给你们安排。”
捧着银子去了。
景容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一下,说:“希望那个叫杜杏儿的,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纪云舒:“十有八九,就是她。”
“只是要隔着一块帘子唱曲,倒是闻所未闻。”
“天下的奇人异事,多是不喜真面目示人的。”
景容笑了一下:“倒真希望这位杏儿姑娘是个奇人,能助我们早点破案。”
说完,便喝了一口茶。
没多久,小厮便笑眯眯的过来了。
说:“二位,都已经安排好了,三楼请。”
便领着纪云舒和景容一路上了三楼。
在一间房门外停下。
“杏儿姑娘已经在里面准备好了,请进。”
将门推开。
迎面扑来一阵清香。
与青楼里那些胭脂水粉不一样,这种香气不觉得呛鼻,反而让人觉得十分舒服。
纪云舒人未进,却已将屋子里的打量了几眼。
屋子不算大,却也不少!
里面的摆设也十分淡雅,并不艳丽,可见住在这里的女子也是个脱俗之人。
这让纪云舒更加好奇了!
杜杏儿,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女子?
纪云舒和景容缓缓迈步进去。
小厮哈腰站在门口,说:“那就不打扰二位了,若有需要,尽管吩咐。”
说完, 将门轻轻关上。
房间的隔音效果很好!门被关上的那一刻,基本上外面的声音也轻了很多。
第1248章 小女子相貌丑陋
进去后,纪云舒和景容便在屋子的桌边坐下。
茶水和点心都已经备好!
屋子里,挂着一块粉色轻纱,隔开了两段。
因为窗户开着,外头的冷风带着雪花缓缓吹了进来,将那块轻纱拂起。
能隐隐约约的看到轻纱后面一道清瘦的身影!
坐在一架古筝后面!
单单是那一道不清楚的身影,也能体现出那女子体态上的美感。
女子见听客已经坐好,便问:“不知两位公子要听什么曲?”
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轻细而又好听!
但又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感觉。
纪云舒问:“姑娘就是杜杏儿?”
“是,我是杜杏儿。”
“那你的本名……可是叫杜兰?”
“呃……”女子顿了下,“公子怎么知道我的本名?身边鲜少有人知道。”女子的语气中带有一丝多疑。
纪云舒不急不慢道:“只是无意间听人提了一句,姑娘不要担心,我们并没有别的意思。”
“哦!”杜杏儿将自己多疑的心思又给压了下去,继而说道,”其实,我已经许久没有再唱了,听说两位公子直接点我的名要来听曲时,还有些震惊,不知……你们可是我以前的听客?“
“不是!我二人并非高定人士,也从未听姑娘唱过曲,只是凑巧听人说醉月阁有位名字带兰的姑娘唱得好,今日就来了。”
“原来如此。”
景容扯回话题:“不知道姑娘擅长什么?”
女子沉默顷刻,道:“南方小调都会一些。”
“除了南方小调呢?”
“杂七杂八都会一些,公子只管点就是。”
只管!
言外之意,只要是曲子,她几乎都会!
景容琢磨了下,问:“那你可会《丹青》?”
“《丹青》?那是柳二娘擅长的成名曲。”
“姑娘不会?”
“倒不是不会,只是担心我唱的不够好,扰了两位公子的雅兴!”
“无妨,唱来听听。”
女子也不再推脱,便应了一声:“好!”
小刻,女子抬手,轻轻波动琴弦。
调子便缓缓响起。
几调之后,便已开嗓唱了起来。
《丹青》一曲,歌词很美,却也很忧伤。
讲述的是女子等待心爱男子归来的愁苦。
曲词结合,加之杜杏儿音嗓,让人能感受到那股淡淡的忧伤。
纪云舒和景容默默听着。
直到曲子到了一半,纪云舒无意之间看到窗前柜子上摆放着的一本书。
一本翻开的书!
看书的沉色,似是有些年头了。
但尽管如此,纸张保存的很好。
书页被风吹得连连翻页,似是要从上面掉了下来。
纪云舒便起身走了过去。
书籍被风吹得正好翻在了最中间的位置。
上面是一些密密麻麻的诗词!
可见杏儿姑娘是个文艺女青年啊!
纪云舒将书拿了起来,轻轻合上,打算放到一边没风的位置。
合上书籍后,她看到上面写着《诗册》二字。
书籍上并没有署名!
也没有出处。
像是个人所写。
纪云舒好奇的翻了几页。
里面的诗词确实写的很好,她翻到最后一页,再次将书合上,却看到《诗册》背面的左下角处印着一个模糊不清的纹路。
像是因为印泥沾的太少,印不上去似的。
而这小小的一角,并不清楚是字还是花?
她没有多留意,将手中的书放到了另外一个没风的柜子上。
然后回到之前的位置坐下。
继续听杜杏儿唱《丹青》!
……
与此同时,就在醉月阁对面的茶楼里。
李成、白音和琅泊三人坐在二楼靠窗的地方,一直紧紧的盯着对面。
但迟迟都没有看到他们出来。
时间一点过去……
“怎么去了这么久?”李成琢磨,心里也有些急了。
然后干了一杯茶。
总觉得口干舌燥,从坐下来到现在,他已经喝了整整两壶茶。
琅泊在听到他嘀咕的那句话后,本就是个容易着急的糙汉子,现下也有些按耐不住了。
立刻说:“该不会真的出了什么事吧?不行!我得去看看。”
说罢,拿着自己的剑,起身准备冲过去。
好在白音及时将他拉住,说:“别去了!他们不会有事的。”
“你拉着我做什么?他们都进去这么久了,万一真的出了事可怎么办?”
“有景容在,不会有事!再说了,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对面还不闹起来?哪里还有人会进去?”
琅泊听完,再次往对面看去。
醉月阁门口确实很平静。
也陆陆续续有人往里进。
不像里面出了事!
琅泊稍稍安下了心。
坐了下来。
李成看了他几眼,然后侧头悄悄的问白音:“这家伙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为什么这么问?”
“总是一惊一乍!动不动拔刀弄枪的,跟个莽夫似的。”
白音冷哼了一声:“他可不是什么莽夫,而是一位忠肝义胆的随士!”
“看样子不像。”
“人不可貌相。”
”……“李成闭嘴。
耸耸肩!
人家琅泊杀敌的时候,你还裹着纸尿布呢!
李成忽然眼珠子打转,问琅泊:“对了琅兄,你跟那位景公子是如何结交上的?可否说来听听。”
琅泊睨了他一眼。
没说话。
“我只是随口问问,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见那位景公子平时不苟言笑,为人也冷淡,之前问他的时候,他说你是他的朋友,所以我才好奇罢了。”
琅泊笑了下:“你要是想知道,自己去问好了。”
“……”李成再次无语。
罢了罢了,懒得兜来一肚子的气。
……
对面,杜杏儿的《丹青》曲也已经唱完。
她收了最后一个音。
然后隔着轻纱问:“不知公子可满意?”
纪云舒说:“姑娘不仅弹的好,唱的也很好。”
“多谢公子,那是否还要再听别的曲?”
“不必了。”
嗯?
杜杏儿似是愣了一下。
纪云舒再次说:“姑娘为何要避在轻纱之后,不愿以真面目示人?”
杜杏儿怔了下,才缓缓道:“实不相瞒,小女子相貌丑陋,怕会吓着二位。”
“不过一张皮囊!最重要的是人心才对。”“还是罢了吧!”
第1249章 一张丑陋的脸
杜杏儿到底还是不愿意以真面目示人。
说是相貌丑陋,该是如何丑陋?
纪云舒却坚持想见她一面,说:“姑娘,我们来这里并未因为什么美色,而是想一听姑娘的曲音,我们很快就会离开高定,就是想在走之前,见上姑娘一面,姑娘何不成全了我们?”
杜杏儿沉默半晌。
似是在犹豫,
最后——
“既然如此,小女子便应了两位公子。”
那道瘦弱的身影缓缓起身,绕过面前的琴,一双秀手挑开了面前薄薄的帘子,迈着盈盈的步子走了出来。
与此同时!
纪云舒和景容的视线也紧紧落在她的身上。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
她身材消瘦,个子不高,然而……脸上却蒙着一块面纱,只露出了白皙饱满的额头和一双楚楚动人的眼睛。
这跟隔着帘子似乎并没有什么区别。
杜杏儿朝眼前两位眉清目秀的公子微微行礼,说:“拜见两位公子。”
纪云舒立刻起身去搀扶:“姑娘不必多礼。”
然而手刚碰到杜杏儿的手腕,她便及时往后避退一步。
保持着距离!
纪云舒的手则尴尬的落在空中,后会才收回。
“小女子相貌丑陋,担心会吓到公子,不得不在脸上蒙块丝巾,还请公子见谅。”
“既是如此,自不好再逼姑娘。”
“多谢!”
“姑娘若是不嫌弃,可否坐下一谈?”
杜杏儿垂目沉默片刻,点了头,说:“是。”
便坐了下来!
景容提起面前的茶壶,为她倒了一杯茶。
杜杏儿:“多谢。”
景容轻笑不语。
他当个陪衬就好!
然而在杜杏儿伸手端起面前那杯茶准备送入嘴边的时候,她的手忽然一顿,那双透着淡淡忧伤的眸子缓缓抬起。
继而将茶放了下去。
被底扣在桌上时,发出了一声闷响。
看着面前的两个男子,说:“这里也没有别人,若两位公子另有目的的话,不妨挑明了直说,何必与我兜这么大的圈子?”
原来她已经知道了。
纪云舒和景容并不惊讶。
反而问了句:“你是怎么知道我们另有目的的?”“我在醉月阁待了十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人人都知道,我的唱功并不是很好,更别说盛名会被人传出高定了。还有,我的本名也只有身边要好的姐妹知道,又怎会传出去?方才小厮却告诉我,你们一进
醉月阁,就直接点了单名带兰字的人来唱曲,这不是很奇怪吗?而且,你们从一坐下来就无心听我唱什么,可见,根本就不是来听唱曲的!又频频让我以真面目示人,就凭这几点,已足够让我怀疑了。”
倒是个聪明的姑娘!
纪云舒神色凝重,也直说:“没错,我们确实不是来听曲的,来醉月阁就是为了找你。”
“为什么?”
“因为杜慕白!”
“呃!”
即便隔着一块面纱,纪云舒还是清楚的看到杜杏儿脸上闪过的一丝诧异和紧张。
“你认识杜慕白,对吧?”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杜杏儿的眼底起了一丝戒备。
景容道:“姑娘,你不要害怕,我们只是想问你一些关于杜慕白的事情罢了。”
“他的……什么事?”
“你与他在六年前可否结交过?”
杜杏儿细长的柳叶眉皱了一下,手指也紧紧的攥着自己的衣襟。
垂目不言。
而她的沉默,则说明她确实认识杜慕白。
纪云舒问:“我们知道杜慕白随身有一块帕子,上面绣着醉月阁三个字,旁边还绣了一个‘兰’字,这也是为什么我们会找到这里的原因,你可否告诉我们,你与杜慕白是什么关系?”
“我们……什么关系也没有。”杜杏儿的语气很硬,目光流淌着一丝几不可见的恨意。
“那为什么你的帕子会在他身上?”
“那位杜公子因为我与她同姓,所以十分照顾我,每次来醉月阁都会点名让我为他唱曲,所以,作为感激,我便赠了我随身带着的帕子给他,只是如此!不知两位公子问我这些,是何意思?”
“杜慕白六年前被人所杀!我们怀疑凶手是个与他有过密切来往的人。”
杜杏儿一怔:“所以,你们怀疑我?”
“当然不是!”
“那……”
纪云舒:“我们就是想知道,当年杜慕白来这里听你唱曲的时候,可是与什么人一同来的?或者说……在这醉月阁里,他跟什么男子有打过交道?”
杜杏儿的目光赫然一紧。
指尖捏着衣襟的手也更紧了些。
仿佛只要提到杜慕白这个人,她的神态就有些不寻常。
而这些,都被纪云舒看在了眼里!
杜杏儿别过目光,说:“你问的这些问题,我都不清楚!那位杜公子来这里,也只是听我弹琴唱歌罢了,并没有与我深交,他的事情我自然不知道,你们也找错人了!”
声音听上去很平静,但总是透着一丝紧张。
纪云舒再次确认:“你确认不知道?”
“不知道!”杜杏儿起身,然后说,“两位公子该问的也应该问完了吧!今日这曲就当是我免费唱了,二人请回吧。”
下了逐客令!
纪云舒还未出声喊住她,她便转身准备进入帘后!
岂料,窗外的冷风吹了进来。
将她脸上那块面纱掀起!
杜杏儿本能的伸手去掩脸上的轻纱,但面纱太薄,也很滑,瞬时便从她的指尖挣脱。
面纱从因此脸上脱落。
被风往身后吹去。
“呃!”
她转身去抓……
但面纱却正好吹向纪云舒的手边,被她一把抓住。
也就在杜杏儿回头的那一刹那,纪云舒和景容甚是震惊。
那张本该长得宛如仙子的脸,此时却有一道十分狰狞的长条疤痕印在上面。
从鼻翼到下颌!
很是可怖。
杜杏儿反应过来时,立刻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再次背过身去。
却浑身发抖!
纪云舒和景容起身,眼里尽是不可思议,却也带着同情!
“杏儿姑娘,你……”话未说完,杜杏儿便十分激动的吼了一声:“你们出去。”
第1250章 道出实情!
杜杏儿便十分激动的吼了一声:“你们出去。”
这与方才那个说话轻声细语,举止温柔的姑娘判若两人。
但也难怪,被人看到自己如此丑陋的脸,优雅和温柔自是消失的干干净净!
纪云舒也不曾想会是眼下这番情形。
一直冷静的她,一时也不知所措。
想必任何人遇到眼下这种情况,都会不止如何吧?
景容是个明白人。
他很清楚,自己不适合留在这里。
所以,便轻声与纪云舒说:“我先出去。”
“嗯。”
他一个男人留在这里,自然不合适!
便转身出去,将门紧紧扣上。
而之前那个领他们来的小厮见他出来,赶紧跑了过来,问:“公子,这……是怎么了,可是需要什么?”
他冷冷道:“不需要。”
“对了,还有一位公子呢?”
“在里面。”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小厮说着打算去推门。
但是被景容制止,严肃的说:“这里没你的事。”
语气冰寒!
仿佛一根刺,正狠狠的戳在小厮的胸口上。
“……”小厮脚步一顿,尴尬一笑,又担心的看了一眼里面。
想必他也是担心杜杏儿的相貌会吓着人,所以之前在下面的时候欲言又止。
可见眼前这位公子似乎并无被惊吓到的样子,便哈了哈腰,走了!
随后,景容在外面的一张空桌上坐下。
点了一壶茶。
一边喝茶,一边等里面的消息。
屋子里。
纪云舒拿着那块面纱,一点点靠近激动到浑身抖颤的杜杏儿身边。
一边说:“姑娘不要害怕,我说了,我不是那等看皮囊的人。”
她将手中的面纱递了过去。
杜杏儿看着地上那道渐渐靠进来的身影,也看到纪云舒将自己的面纱递到了面前。
但——
她迟迟没有接!
反而放下遮住自己脸上的手,大胆的转身迎上纪云舒略带心疼和好奇的目光。
那道疤,就这样显露无疑!
纪云舒并没有表现出半点恐怕的神色。
“公子不是一直想我以真面目示人吗?我长这样,你满意了?”杜杏儿质问。
“你误会了!”
“我有什么可误会的?”杜杏儿冷笑一声,“你们男人都一样,都只喜欢女人好看的皮囊,一旦一个女人像我这样,你们男人就会避而远之!”
“我不是这样的人。”纪云舒肯定道。
“够了!你虽没有嫌弃我,可你却用可怜的眼神看着我。”
这也有错?
惊讶不行!
恐怕不行!
就连心疼也不行?
纪云舒:“杏儿姑娘,你如果要误解的话,我也没办法!但是,我希望你跟我我说实话。”
“实话?你什么意思?”
“我要听有关于杜慕白的实话。”
杜杏儿的步子往后退了两步,弱弱的说:“我方才说的,就是实话!”
“你在撒谎。”
“……”
“只要我提到杜慕白,你的手就紧紧的抓着你的衣襟!眉心轻皱,眼神不敢看我,可见,你与杜慕白的关系并不简单,甚至可以说……你很恨他,要是我猜的没错,你脸上这道疤痕,应该与他有关吧。”
杜杏儿眸子骤然放大!
咽了咽口水,脖子一紧。纪云舒朝她逼近一步:我并未要挖你的痛处,只是杜慕白六年前被人所杀,凶手至今还没有找到,而最新的线索就指向醉月阁!断定凶手是个地位不低的人,也与杜慕白有过来往!实在是迫不得已,才会
前来冒犯,我知道姑娘不是凶手,但或许知道些什么,所以,希望姑娘坦诚相待,将你知道的事情,一一告诉我,也好找出杀害杜慕白的凶手。”
杜杏儿再次往后退了好几步,后背撞在了窗前那个柜子上。
有些疼。
她犹豫了很久。
始终一句话不愿意说。
纪云舒忽然有了个大胆的猜测:“难道……你认识凶手?”
“呃!”杜杏儿瞪大了眼睛,“我不认识凶手。”
“那你为什么这么紧张?”
“我……”
“你知道什么,对不对!”
面对纪云舒的一再逼问,杜杏儿竟一句话也说不上来,倏地,便一把将纪云舒推开。
往旁边走了几步!
愤怒道:“我不认识什么凶手!也根本不知道什么,我只知道,我很感激那个凶手,谢谢帮我杀了杜慕白那个禽兽?”
嗯?
禽兽?
纪云舒听出了她语气里的恨。
那种恨,是刻骨铭心的。杜杏儿看向困惑的她,说:“你不是想知道我跟他是什么关系吗?好,我告诉你。”然后指着自己脸上这道疤,咬牙切齿的说,“我弄成这样,全拜那个禽兽所赐!是他将我弄成这样的!六年来,我不得不带
着面纱活着,你知不知道,当年我真的恨不得亲手杀了他,将他碎尸万段。”
说道最后,她眼泪含着泪。
声音哽咽!
纪云舒:“所以这疤?”“我说了,他是个禽兽!”杜杏儿苦涩一笑,指着帘子后的那张床,“就在那张床上,他捂住我的嘴,将我狠狠的压在那里,无论……我怎么挣扎,都无法逃脱他的魔抓,我只好拔下头上的簪子去刺他,却被
他擒住,在脸上狠狠划了一道,我怎么也不会忘记……我满脸是血被他夺去清白的那一天!”
夺去清白?
纵使纪云舒知道杜慕白人前人后两幅面孔,却未曾想他竟是如此一个连禽兽都都不如的人。
“那之后呢?”“呵呵,之后?等我从昏迷中醒过来的时候,杜慕白早就走了!我不敢告诉任何人,只能自己把伤口处理好!因为我知道,我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何况,他是平阳侯府的门生,是高定有名的南申才子,我
能奈他何?谁又会相信一个文弱书生会对一个女子下这般狠手?他们只会笑话我,会诋毁我!我想过自杀,想过一死一了百了!甚至想杀了他,可我知道自己做不到!哪里知道没多久,杜慕白就被取消了门生资格,再没过几天,他就自杀死了!真是死的好啊!现在听说他是被人所杀,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我甚至很感谢那个凶手,感谢他帮我杀了那个畜生!”
第1251章 线索再次断了
畜生!
杜杏儿恨自己没有亲手解决了那个畜生。
说到这里,她胸腔内那团怒火不断的滚动。
却又拼命的克制着。
纪云舒没有质疑她所说是假!
因为那种深切的痛楚,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能表现的出来。
她看的出杜杏儿眼里的绝望和恨!
而自己,除了心疼以外,就唯有一份歉疚了:“抱歉,我不知道事情是这样的。”
杜杏儿冷笑,将脸上的泪痕抹去,看着她说:“我本不想说,也一直没有人知道,但现在你满意了,我藏了六年的秘密,都被你逼出来了。”
“杏儿姑娘,我是无心的!若不是这案子与你联系到了一块,我也不会前来冒犯。不过你放心,你方才与说的这些,我绝不会再告诉第三个人!”
“呵,你真的……不会告诉别人?”
“君子一言,自不会失诺。”
杜杏儿抿了抿唇,将信将疑,但是现在,她除了相信以外,别无其他的选择。
“好!那就希望你能保守我的秘密。”说完,她将那块面纱重新戴到脸上。
心情也渐渐平复下来。
只是额间上的青筋依旧还在!
继而说:“如今你想知道的,我都已经实话告诉你了,若是公子没有别的事,那就请回吧。”
纪云舒见她渐渐冷静下来,张了张嘴,说:“还有一事。”
“什么?”
“杜慕白当年来醉月阁,到底是一个人?还是说,他与别人一同来的,醉月阁里,可有与他关系密切的人?我希望,你能如实告诉我。”
杜杏儿却偏过身子,背对着她,“我所知道的,和我经历过的一切,都一字不漏的告诉你了,至于那个畜生其他的事情,我一无所知!”
纪云舒看不见她的表情,却听出她语气中的肯定。
“好,我明白了!”
“既然如此,公子请离开吧。”
“告辞!”
纪云舒朝她拱手,退出了屋中。
将门关上!
当屋子里再次恢复安静后,杜杏儿的情绪又一次崩溃了!
她双眼赤红,忽然抓起柜子上的一个花瓶,重重的往地上砸去。
双袖一拂,将柜子上的东西也全都扫到了地上。
正当她还要继续发泄的时候,却看到被自己扫到地上的那本《诗册》。
她猛然一慌。
立刻趴坐到地上,将《诗册》捡了起来,用衣袖小心翼翼的擦拭着上面的灰尘,然后抱进了怀中。
目光湿润。
可见,她十分爱惜这本书。
……
纪云舒从里面出来,正在喝茶的景容便放下手中的茶杯走来。
“如何?”
她摇摇头:“没什么线索。”
“你们在里面……”
“你还是不要问了吧。”
景容顿时恍然:“我明白了。”
便不再问下去。
就在二人准备出醉月阁之前,又将之前那个小厮叫了过来。
纪云舒故意问:“刚才听杏儿姑娘唱曲时,她无意中提起,她以前有一位听客,叫什么……杜慕白的,可是现在高定城中人人皆知的南申才子杜慕白?”
她不能直接打探消息!
以免凶手知道后有所防范。
小厮说:“可不是吗!就是那个南申才子!以前,他经常来找杏儿姑娘唱曲的。”
“哦?可他不是出身贫寒吗?来这里听一首曲子可是要花上不少银子的,莫不是结交了什么富家子弟,请他来的?”
“没有!他通常都是自己一个人!”
“一个人?那就奇怪了。”
“你这一说,还真是有些奇怪,不过我也没多注意,毕竟只要来这里的听客肯花钱,在咱们眼里就都是大爷,谁会去想那么多?说不定,他来听曲的银子是平阳侯给他的,毕竟他是平阳侯府的门生啊。”
也不是没有道理!
看来线索……再次死循环般的断了。
凶手,究竟是谁?
为何他能消失的如此干净?
连影子都抓不到半丝。
这让纪云舒对那位聪明的凶手更加好奇了!
他们前脚离开醉月阁,茶楼上的琅泊就一眼看到了他们。
“来了!”
总算安了心!
等他们上来后,李成率先问:“问到什么了吗?”
二人皆一副凝重的样子。
“怎么不说话?情况到底怎么样?是有线索?还是没有线索?”
纪云舒摇头。
“没有?那你们怎么去了这么久?”
景容看了他一眼:“要打探消息,自然不能直接进去就问,当然要听听曲,走个过场。”
李成:“这倒也没毛病!”
然而,纪云舒却一直沉着脸。
原因不仅仅是因为没有查到什么线索。
而是杜杏儿的话。
一直在她耳边转。
杜慕白……是个畜生!
真是想不到,一个文弱书生,竟是这般!
一时间,她倒有些同情起李成的姐姐李文姝来。
那女子,伤心了六年。
可换来的,却是如此残酷的事实。
但——她不能说!
真相太残忍!
回到老宅后,她也一直在想这件事,独自坐在长廊许久,目光一直看着夜色下漫天飞舞的白雪。
忽然,一件披风落在了她的肩头。
景容:“别着凉了。”
她点点头,微微一笑。
这时——
“那个……出事了。”
宋止?
他跑了过来。
有些焦急。
景容目光一紧:“怎么了?”
宋止:“那个,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刚才经过厨房,就看到白音跟那位琅公子在吵闹着什么,我看情况不对,就过来告诉你们一声。”
“吵?”景容眉心蹙起,转而与纪云舒说,“我先过去看看。”
说着,便快步朝后院厨房的方向去了。
纪云舒裹了裹身上的披风,也有些担心,与宋止说:“我也过去看看。”
宋止:“我跟你一起。”
纪云舒却说:“宋公子,你还是回屋去看书吧,会试没多久了,你别耽误了。”
“但是……”
“放心,他们不会有事的!”
“那好吧。”
纪云舒便去了。
宋止望着她的背影,缓缓沉了口气。自打上次无意间偷听到白音跟连雀的对话,知道纪云舒是个女子之后,他心里总是七上八下。就是纪云舒无意间看自己一眼,他都会有些慌张,而那种感觉从何而来,他竟浑然不知。
第1252章 盐跟水?
景容率先到了后院厨房,还没靠近,就听到里面传来声音。
“我说应该再放点盐,你偏偏不听,现在好了,都淡了,还怎么吃?”
“明明是你一直加水,一直加水,把盐都给冲淡了,现在还反过来怪我!”
“我只放了一点点水。”
“我看到你放了两勺。”
“是你盐放少了。”
“是你水放多了。”
“是你盐少了!”
争执不休!
两人争吵的过程中,厨房里还传来噼里啪啦的响声。
景容踏步进去,就看到一幕十分滑稽且好笑的画面。
琅泊拿着锅铲!
白音拿着木锅盖!
互相满身戾气的对着对方。
琅泊还在不停的争辩:“是你盐少了。”
“是你水多了。” 白音还击。
谁也不肯退一步。
景容皱着眉头,问:“你们在做什么?”
闻声,那两个拿着锅铲和木锅盖的人齐齐朝门口的方向看来。
“王……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们……”琅泊赶紧将锅铲往身后一藏,扯着嘴皮子笑说,“没,我们没干什么。”
“看这样子,不像是没干什么啊!”景容显然不信,看向老实的白音,“说吧,你们到底在吵什么?”
白音十分严肃,叹了声气,然后指着放在菜团子上的一盘菜。
“你看看那盘肉。”
肉?
景容看了过去。
那盘子里确实有一样东西,但……黑乎乎一团,根本看不出是……肉!
“这是什么鬼?”景容皱眉。
“肉。”白音再次强调了一遍。
景容走过去,拿起一旁的筷子,夹起一坨小黑块。
放在鼻子上闻了闻,一点肉味也没有,反而有很重的糊味。
见此,琅泊赶紧说:“王爷,你尝尝看。”
呃!
这鬼东西谁敢尝?
景容立马将筷子放下。
满脸嫌弃!
“还是罢了。”他正了正色,问,“所以,你们就为了这盘肉吵了半天?”
“不是!”琅泊说,“是这肉的味道不对,我一直让白音多放点盐,他就是不肯,本来打算做点宵夜吃吃的,结果这肉的味道很淡,根本吃不下去。”
这一说,白音可就不干了,冲过来说,“我放了很多盐,明明就是你一直往锅子里加水,才把盐给冲淡了。”
“那是因为你把肉给炒糊了!我只能往里面加水,你看看,肉都成这样了,王爷都认不出是肉!想当年,王爷炒的肉都比你炒的好。”
景容满头冒着黑线。
哎哎哎,以前的事情咱能忘掉吗?
想当初,景容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突然对厨艺很感兴趣,接连做了好几天的饭,把大伙都吃的拉了肚子!
而这番话,正好被赶来的纪云舒听了去。
她不禁失笑!
当初,她也是“受害者”之一啊!
她笑说:“你们就为了一盆肉盐多盐少吵了半天?刚才宋公子还以为你们出了什么事,急急忙忙的跑来告诉我们。”
白音:“我们没打架。”
琅泊:“就是为了一盘肉!”
大概这个时候,也之后琅泊和白音这一闹,才能将这些天大伙死气沉沉的心情一扫而去吧。
“行了,东西都赶紧放下!别再吵了。”
琅泊和白音也乖乖应下, 将手中的东西放回原处。
“那这盘肉怎么办?”琅泊问。
景容想了下,说:“你不是想吃宵夜吗?那就把它全部吃光。”
“全部吃光?王爷……”
“别废话这么多,让你吃就吃,别浪费了。”
“……是!”这就是作为下属的命啊!
白音暗自一笑,悄咪咪的跟他说了句:“多吃点,不然漫漫长夜,恐怕要饿得慌了。”
“你……”他差点又要去抓铲子了。
幸好克制住!
那晚,琅泊把一整盘肉都吃光了,然而不幸的是,他也拉了一晚上的肚子。
这回,可比当年吃自家王爷的黑暗料理后还拉的厉害。
第二天。
刑部的人带来消息。
那人找到纪云舒,说:“纪先生,有人要见你。”
“谁?”
“秉正。”
“他?他找我有什么事?”
来人摇头:“不清楚,只说想见你一面,有重要的事情想跟你单独说,所以我就过来通知你一声,你若是不想见就算了。”
岂有不见的道理?
纪云舒当下就应了:“带我过去吧。”
因是单独相见,景容自不好直接陪同,而且刑部大牢与城司部的大牢不一样,并非人人都能进去。
所以,在纪云舒前脚走后,景容就传来自己的侍卫。
吩咐:“暗中跟在纪姑娘身边,必要护她周全,若有什么蹊跷之处,立刻回来告诉我。”
“是!”
四个侍卫全部出动。
悄悄跟在纪云舒身后。
纪云舒跟随那刑部前来的那人一路到了刑部大牢。
在门口交代几句后,便由狱卒继续领着她进去。
最后到了秉正的牢房外。
秉正坐在角落里,双手抱着自己的膝盖,垂着头,披头散发,将脸都给挡住了。
他身上的衣服也破了几道!
上面还沾着血迹!
想来是挨着刑部的打。
狱卒说:“纪先生,你就在门外说吧。”
“还是让我进去吧。”
“可……”
“没事的。”
狱卒犹豫了下:“那好吧。”
便将牢房大门打开。
退到了一边。
纪云舒走了进去,站在秉正面前,垂目看着他。
“他们说,你找我?”
秉正没有回应。
“你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
“如果你是想让我帮你什么忙的话,你不说话,我又怎么知道你需要什么?”
缓时,秉正抬起头。
那双憔悴红肿的眼睛抬起,迎上了她的视线。
纪云舒怔了下!
才几天不见而已,他怎么就成这样了?
“你终于来了。”
“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昨天晚上,家乡来信,告诉我说……我祖母去世了。”
纪云舒深表同情,却不明白,他为何跟自己说这个?
“这就是你找人通知我来见你的原因?”
秉正:“没错。”
“所以呢?”
“你之前不是怀疑……我是故意露出破绽让你来抓我的吗?”秉正说,“没错,我就是故意的。”纪云舒愣了下。
第1253章 偷盗背后的真相(一)
秉正承认了!
牢房里的烛光闪着微弱的光线,洒在他那张满是胡子、且面如死灰的脸上。
纪云舒之前的直觉和猜测果然没有错。
秉正是有问题!
也确实隐瞒着什么!
只是无奈之前撬不开他的嘴,无法往他说出实话。
但今天这是怎么样?
为何主动承认?
不由的,纪云舒收在衣襟内的手也紧了几分,
她问:“你为什么现在又肯告诉我了?这背后,究竟是谁在做推手?”
秉正抬了下头,眼里含着泪光:“因为我祖母死了。”
“这和你祖母去世有何关系?”
“当然有!”
“……”
秉正:“在自小就是我祖母带大的,于我而言,她是这个世上我唯一的亲人!比我的命还重要。”
“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竟苦涩一笑,深深的沉了口气:“当年,我来高定参见会试,得了机会进到文舍,也算有个落脚之地!我拼尽一切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高中,然后将我祖母接到高定,希望她能享福!虽然我知道,当年
所有仕子中有许多比我更有才华的人,甚至有些人早早就得了门生的资格,可谓是平步青云!而与我同屋的杜慕白,他不仅是南申才子,还得到了平阳侯的赏识,成了门生,一切,都远远的超过了我。可我呢?一身寒衣,无权无势,除了死读书,便一无是处!所以,说我不嫉妒杜慕白,那是假的
。”
再善良的人,终究也有会嫉妒别人的一面!
秉正也一样!
纪云舒没有打断他。
秉正继续说:“而直到有一天,方同和姜文带我去见了一个人!”
“谁?”
“与杜慕白同为平阳侯府的薛和。”
呃!
他说:“他给了我几张银票,让我帮他做一件事。”
纪云舒恍然明白:“他想买通你,让你冤枉杜慕白偷盗诗句?”“没错!”一想到这里,秉正便是满脸悔意,他憔悴赤红的眼睛里泛着泪水,双手死死的抓着地上潮湿的稻草,说,“我虽然嫉妒杜慕白,可身为文人,廉耻仁义乃是书中之定!我不想干那等事情来毁了自己。但是,薛和不断的威胁我,他说,如果我不答应他,他就会想尽一切办法让我无法参加当年的那场会试,甚至以我祖母的性命来威胁我!加上方同和姜文那些天对我的压迫,我不得不答应!只能昧着自
己的良心,冤枉了杜慕白,结果便害得他被取消了门生的资格,甚至没几天,他就自杀死了!这六年来,我每天都饱受折磨,一次次在自我谴责中日复一日的活着,那种感觉,就像身在十八层炼狱一样!”
真相来的突然!
甚至些始料未及。
这背后的推手,既是薛和。
而口口声声喊着被冤枉的方同和姜文,也是其中的参与者。
纪云舒惊,问:“那现在,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我祖母死了!我已了牵挂,也无需再担心薛和拿此来威胁我。更何况,我如今也成了这般田地,跟死人有什么区别?我若再继续隐瞒下去,将来我下了地狱,又有何颜面去面对杜慕白!”说到这里,他恨
不得捶打几圈。
纪云舒同情他的同时,也气愤这般尔虞我诈!
金科仕子间的争夺,向来是激烈的!
但——
她说:“你所说的这些,我能信吗?”
秉正不急不慢,从腰间拿出三样东西!
两张纸,和一包被黄纸包裹的东西。
他双手颤颤,将其递给纪云舒。“这其中,有一份我写的供词,上面有我的手印,还有那包黄纸里的银票,是当年薛和拿给我的,我没有用!另外一张纸条,是薛和写给我的私信,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他让我几时几刻去哪儿见他,那是他
的字迹,一对比便知!”
纪云舒捧着手中的三样东西,心里很清楚,这是责任!
也是秉正对自己的信任!
她说:“你放心,我会让罪有应得的人得到应有的报应。”
“一切,就拜托纪先生你了!”
“你既是被迫而为,如今又主动说出当年的真相,到时候,我会为你说情,让你能赶回去为你祖母奔丧。”
“多谢。”
“那我先告辞了。”纪云舒朝他轻点了下头,转身离开,然后走了几步后又停了下来,转身问秉正,“还有,文舍闹鬼一事……可是你所为?”
闻言,秉正惨白一笑,往墙上靠去。
闭上了眼睛。
不再说话。
纪云舒也了然明白。
便拿着手中的东西离开了。
牢房中微弱的烛光忽明忽暗,最终还是灭了。
秉正的嘴角上,则一直带着笑……
一炷香后,那份供词、银票和私信就送到了刑部。
暂代刑部尚书的柳河在看到之后,简直难以置信。
当即下令:“来人,立刻去将薛和带来问话。”
很快,秉正举报薛和的消息就传开了。
而在刑部侍卫还未抵达薛和住处抓人前,薛和就率先得知了消息。
他慌不择路,紧张到满头大汗。
手心一紧。
立刻吩咐自己的人:“今日闭门谢客,我出去有点事。”
“是。”
大门一关,他就从后门急匆匆的离开了。
直奔二王爷那延的府邸。
自打上次那延被那拓摆了一道后,可谓是元气大伤。
自己的人接连因为六年前杜慕白的案子被一一罢免,在朝堂之上,就等于四面楚歌。
而为了不波及自己,他只能乖乖沉下心。
本本分分!
这会,他刚从宫里出来,前脚才进,后脚薛和就来登门了。
“王爷,你可要救救我啊!”
“救你?”那延看了他一眼。
此人虽已经是自己的门生,但到底当年也是平阳侯府的门生,所以这其中,还是隔着一层膜。
而若不是看在这个薛和是个才子,将来若是能高中,人了朝堂,也能为自己所用。
否则——
那延根本不会搭理他。
薛和见周围还有人在,不便开口。
便说:“王爷,可否先借一步说话。”
不知此人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但那延还是答应了。
允他进了厅,也将其余的人一一遣退。
等人一走,薛和“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第1254章 偷盗背后的真相(二)
“王爷,你可一定要救救我啊!”
“到底何事?”
“是我糊涂,是我太大意了,没想到早年些犯的错,如今报应却找到门来。”薛和带着祈求的目光看着那个坐在自己面前的男人,说,“六年前,我也是一时脑子糊涂才会做这等事。”
“……”薛和跪在地上:“那时,我与杜慕白同为平阳侯的门生,而我一时嫉妒,便……买通了与他同屋的那三个人,让他们冤枉杜慕白偷盗诗句,我真是糊涂了才会这么做啊!王爷,现在那个秉正写了一份供词,还把当年我塞给他的银票拿了出来,甚至……还有我暗中约他见面的私信,这些东西,都已经送到了刑部,现在刑部的人正去往我家中,要抓我,我不知道怎么办,只能来求助王爷,求王爷看在我是你门生
的份上,一定要救救我啊!”
说完,磕了一个响头!
几近将额头磕出血来。
听到他说完这番话,那延脸色都青了!
捏起手边的茶杯,重重的摔了过去。
杯子砸在薛和的身上,里面的茶水全部洒了出来,继而砸到地上。
“砰!”
碎片洒落一地。
薛和跪在地上低垂着头。
一动不动!
那延脸红耳赤,青筋暴跳:“哼!本王自以为聪明,却上了你的套!你如今身为我二王府的门生,知不知道,如果你被问罪了,我二王府也会跟着遭殃!你让本王还如此在朝堂上立足?”
“王爷……”
话未说完,那延抬起脚,朝他的肩膀上狠狠踹去。
随即从厅中左侧的剑架上取下一把剑。
对准薛和。
那厮被踹得趴在地上,不敢反抗。
因为他很清楚,现在唯一能救自己的人,就是那延。
这根救命稻草,他必须牢牢抓着。
苦苦说道:“王爷,我知道是我害了你,你就是杀了我,我也无话可说,可是我死了,也依旧会牵连王爷!既然如此,王爷何不帮我一把。”
“帮?本王杀了你还差不多。”说完,他在薛和的手臂上狠狠刺了一剑。
衣裳裂开,鲜血溢出!
疼得薛和咿呀一声。
捂着满是血的手臂坐在地上咬牙切齿。
始终不敢反抗。
那延本是可以一剑杀了他,只是,薛和说的对,就是真的杀了他,也免不了会连累自己。
所以——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只有一个!
他将剑收起,锐利的目光朝外面看去,喊了一声:“来人!”
府上侍卫进来。
“带薛和去包扎一下,马上去刑部。”
“是。”
薛和被人从地上拖了起来。
他忍着痛,满脸恐慌,嘴里求道:“王爷,求你别送我去刑部,我这一去,就必死无疑啊!王爷,求求你,救救我。”
“闭嘴!”那延呵斥一声,走到他面前,剑眉紧蹙,说,“你必须去刑部,因为只要去了刑部,你才有活命的机会。”
“……”
一刻后。
那延便带着已经包扎好且换了一身干净衣裳的薛和亲自到了刑部。
柳河不曾想二王爷也会来。
赶紧上前迎接:“参见二王爷。”
“免礼。”
柳河看向他身后受伤的薛和:“这是?”
“柳大人不是派人去抓薛和吗?本王现在亲自带他过来。”
“所以,王爷也知道此事了。”
“自然是知道了,不然也不会来。”那延说着,就往刑部大堂里走去。
刑部的小官立刻为他备上一张椅子和茶水。
“茶水就免了,本王只是来看看,究竟刑部是得了什么证据?可以证明是薛和买通杜慕白同屋的几个人去冤枉他的?”
薛和此时也壮足了胆,走了那延面前,语气十分坚定道:“王爷,我是被冤枉的,什么买通?什么冤枉?我一点也不知情。”
可见在来的路上,二人已经串好了词!柳河上前道:“回王爷,今日臣收到方同所写的一份供词,还有几张银票,甚至,还有薛和亲笔所写的私信,证明当年,确实是他买通了方同、姜文和秉正,让他们去冤枉杜慕白,所以臣才会下令去抓人。
”
“哦?就凭这些?”
“证据确凿!秉正的供词上写得清清楚楚。”
“拿来给本王看看。”
“是!”柳河将那三样东西取来。
交给了那延!
那延一一过目。
而一旁的薛和则紧着心。
他看到秉正供词所写的一字一句,条理清楚,有根有据。
那些银票,也确实是他当年给秉正的。
只是没想到那家伙一直没有用。
而那封私信,也确实是他写的。
字迹一模一样。
三样东西,足够定他的罪。
一想到这里,他虽表面上很镇定,心里却慌乱如麻,手心里的汗也越冒越多。
双腿更是颤了起来。
咽了咽口水,他让自己极力平静下来,以免被柳河看出异常。
毕竟,这个柳河可不是一般人!
这时,那延拿着手中的三样东西笑了。
他说:“柳大人,本王若是没有记错的话,你之前是在吏部当差吧?”
“是!因黄大人和重大人被免了职,所以暂且由臣代管刑部一事。”
“难怪你断案会如此草率。”
“呃……”
那延先是拿着那份供词说:“供词由秉正所写,兴许没错,可大人怎么确定这上面所写的就是对的呢?总不能因为他的片面之词,就定了薛和的罪吧?”
“有银票和……”话还没说完。
“说到银票也就更加可笑了。”那延拿着银票,嘴角一勾,说,“这上面是写着薛和的名字还是怎么的?怎么就能证明这是他给秉正的?莫不成……这天底下所有的银票都是他的?”
“……”“还有这份私信,就更加可笑了,薛和身为本王的门生,他的字迹怎样,本王当然认得,这私信的字,看上去也确实是他所写,但也极尽荒唐!难道柳大人就没有怀疑过,兴许是有人故意仿他的字迹,假造
了这份私信呢?”柳大人当即否定:“不可能,私信的纸张泛黄,而且从字迹的笔墨上来看,这明显就是多年前多写,若秉正要冤枉薛和,岂不是从很多年前就开始谋划了?”
第1255章 权势面前
柳河的说法不是没有道理。
一个人要造假,总不能几年前就开始谋划了吧?
这完全不符合逻辑!
那延听他如此说,脸色不免僵了下.
而在旁细细观察他脸色的薛和也跟着脸色僵了起来!
心里狠狠捏了把汗。那延将手中的三样东西放在一旁,继而面部更色的与柳河说:“一个人若是有心,就是几年前开始谋划也是有可能的!再者,本王刚才说了,这字迹虽然与薛和的相似,但上面没有他的名字,更没有他的手
印,一切,都无法证明这就是薛和所写,所以柳大人,这案子你可要掂量掂量了,以防断错了案,结果落的跟黄大人、重大人一样的下场。”
虽字字平缓,暗地里却带着压迫和威胁的气势。
若是换做之前的黄大人和重大人,或许一拍案,就真的不追究了!
但柳河是何人!
他可是吏部出了名的倔牛!
一件事情能钻根问底。
直到他弄清楚为止。
不仅如此,他也是高定百姓口中说的清官,除了不贪财,还劳心劳力的为百姓办事,这样的人,又岂会因为那延现下的这番话而就范呢?
他顶着面前的这道风,说:“纵使王爷所说是有几分道理,但也不能否认臣的观点!”
哎哟,小样,学会顶嘴了!
那延盯着他:“柳河,本王知道你性子倔,但什么时候该倔,什么时候不该倔,你得自己拿捏清楚。”
“臣只知道一件事,就是在其位,尽其责!朝廷派我暂代刑部尚书的位置,就没有马虎办事的道理。”
“好一个在其位,尽其责!咱们朝堂上有你这样的忠臣,真是胡邑之幸。”
“王爷过奖。”
那延“哼”了一声,起身看他:“你先别忙着谢本王,总之,究竟案子与薛和是否有关,还不能定论。”
其实,柳河方才就已经明白了!
他知道,二王爷出马,此事便会很棘手。
要想抓薛和定罪,难上加难。
但秉着公正廉明的态度,他不能就此作罢,更不能在权势面前服软。
便说:“既然如此,那就传秉正、方同和姜文三人上堂,王爷意下如何?”
那延眸子一紧。
悄悄看了身侧薛和一眼。
薛和赶紧说:“柳大人,此事我绝对没有做过!”
“你既然没有做过,那传他们三人来跟你对峙又有什么关系?”
“……”
正所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薛和到底还是心虚了一下。
那轻晃的眼神也正好被柳河完完全全的捕捉到,所以,柳河更加确定,薛和不仅有问题,而且当年那档子事,也必然是他教唆的!
便更有理的吩咐刑部的人:“你们去将牢中的秉正带来,再一趟城司部,将方同和姜文也一并带来问话。”
“是!”
两名刑部小官应声而去。
但是刚出大堂,就看到城司部的侍卫押着方同和秉正来了。
那两人也知道秉正承认了,并且告发了!
他们满脸恐惧,这事一摊上,怕是不止被终身被取消参考资格那么简单,定会落得牢狱之灾。
柳河问:“怎么回事?”
城司部的小官回:“柳大人,我们李大人知道你一定会找他们二人问话,所以就押他们来了,也省得你们刑部的人一来一回,浪费时间。”
“李大人考虑周全。”柳河看着被抓着的两个人,“把他们带进来。”
方同和姜文一进来就被押到地上跪着。
“大人,我们冤枉啊!”
“此事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啊。”
“是啊,求大人明鉴。”
开始鬼哭狼嚎。
满脸都凿着冤枉二字。
薛和在二人进来之时,脚步不由的往后退了一下。
这都是心虚的表现。
一一落在柳河眼中。
那延眯了眯眼睛,狠狠的瞪了一眼薛和。
示意他不要心慌。
薛和便正了正色,又往前大胆的挪了一步。
这会,柳河已经开始审问起来:“方同,姜文,本官问你们,究竟当年,是不是薛和买通你们去冤枉杜慕白的?”
呃!
他们面色蜡黄。
“现在秉正已经承认,也写了一份供词,并且拿出了证据,他说,是薛和买通了你们,你们为了钱,又去逼迫他,让他和你们一起联手冤枉杜慕白,可是真的?”
这一问,二人双双将目光投向薛和。
似是有所害怕。
而薛和厉眸一蹬,说:“你们可不要胡言乱语,我与你们虽然都同为当年的仕子,但并无打过交道,更别说什么教唆一事,你们……最好说实话。”
他将实话二字说的极其重。
言外之意,自然也显而易见。
方同心领神会,赶紧回答刚才柳河的话,说:“大人,我们没有做过啊!更加没有买通一说!我们之前就已经说了,都是因为看在秉正老实的原因,所以才会相信他的话,结果确实冤枉了杜慕白。”
姜文赶紧接话:“没错,大人可千万不要冤枉了我们,我们没有做过这样的事。”
打死不认!
若是认了,必死无疑。
柳河:“你们要想清楚,这里是刑部公堂,若不实话实说,到时便罪加一等!”
“我们……说的就是实话。”姜文声音抖颤,“也不知道为什么秉正会说那样的话,大人,你要相信我们啊!我看……秉正一定是因为不满自己入狱,所以才想来报复我们的,还请大人明察!”
二人磕头!
柳河脸色不佳。
这些人,不见棺材不落泪。
不肯说实话,自然也撬不开他们的嘴。
那延在旁看着,眉梢紧皱。
却勾着唇角淡淡的笑了一下。
说:“柳大人,这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秉正一人所说,拿出来的东西也都是些没用的,根本不足以证明。”
“王爷……”
“行了柳大人,你若是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的话,此事也就只能暂且作罢了,等你有了直接的证据,再来抓人也不迟。”
柳河:“……”
见他哑口无言,那延与薛和说:“走吧。”
薛和由之前的慌张,此刻演变得洋装得意。
果然还是得要二王爷出马才能救自己!
他拱了供手:“是。”便跟着那延出去了。
第1256章 如今谁是二王爷的克星
那延和薛和要走。
柳河立刻追了两步:“王爷,秉正还没带到,还是等一下吧。”
那延脚步一停,说:“就算带他来问话也无关痛痒。”
“可是……”
“不用等了!”甩下这番话后就走了。
剩下柳河在原地直捏拳头。
明明那些都是证据,偏偏被那延扭曲到颠倒黑白。
完全是在用王爷的权利逼迫他不准再往下查。
此等强权,他岂能服?
转而,他看着地上跪着的方同和姜文,皱着眉头问:“本官再问你们一次,到底你们是不是受薛和教唆?”
方同咬牙:“不是。”
“好!你们既然不承认,本官的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倒是真相查明,你们就是罪加一等,来人,将他们带回去。”
刑部官差进来,将他们拉了起来。
拖回城司部。
柳河便在大堂内坐下。
发愁!
……
从刑部出来,薛和心中仍有些忐忑。
他问:“王爷,万一那位柳大人真的找到了证据怎么办?”
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子!
那延哼声:“他若是还有别的证据,你觉得你能出刑部大门。”
“是,王爷说的是。”
那延也警告他:“你最好老实点,也要咬紧牙关不说,否则,谁也救不了你。”
薛和:“明白。”又担心道,“只是……万一方同和姜文说出来了那可怎么办?”
“那可怎么办?”那延在刑部外的马车旁停下,侧身看他,“那你就等着坐牢吧。”
“王爷……”
那延蹬脚上了马车,头也不回的说:“回你自己的住处去,没有重要的事不要来本王府邸。”
这烫手的山芋,他可不想接了又接,将手心烫出泡。
于是,薛和站在原地,看着那延乘坐马车遥遥而去。
自己则走路离开。
……
牢房中。
刑部的官差奉柳河的命,前来监牢带秉正去问话,两个官差到了牢房门外,将手中的灯笼往前面凑了凑。
牢房内,秉正卷缩在墙角。
脑袋低垂着,双手也无力的搭在地上。
官差觉得不对劲。
“快快快,将门打开!”
狱卒急匆匆掏出钥匙将门打开。
两个官差边进去便喊:“秉正!”
没有回应。
而且秉正一动不动。
一名官差将灯笼往前越照越近,直到那微光的光线照到了秉正的身上。
然后——
“砰”!
手中的灯笼也在那一瞬砸到了地上。
差点就灭了!
“呃……他……”官差手指着,“他死了?”
死了?
另外一名官差赶紧将灯笼捡起来,大胆的举了过去。
就看到眼前十分恐怖的一幕……秉正的衣服上都是血,鲜血一路从他的脖子往下流,侵染了他那身素色衣裳,血色在微光的照耀下,显得更加可怖森森。
而秉正的手上,则抓着一块打碎成一半的油灯盘。
他就是用这块小碎片,割破了自己的脖子。
流血过多而死!
很快,秉正自杀的消息便从监狱传到了刑部大堂。
柳河正坐在里面发愁。
“大人,不好了,秉正自杀了。”
他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去。
自杀!
一个很重要的人证竟然自杀了?
如果说柳河之前因为这桩案子着急的话,他现在就是焦虑了。
也顿时觉得此事要更加棘手!
怎么办?
他该怎么办?
总不能真的闭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算了吧?
他做不到。
而此时脑海里唯一能想到的人,就是李成。
“来人,去把消息,告诉李大人。”
得找救兵!
刚才在刑部发生的事,和秉正自杀的事,一炷香后,就传到了李成耳边。
他震惊不已。
又赶紧找来了纪云舒和景容商量。
许久,纪云舒都未从秉正自杀中缓过神来。
她难以想象,就在几个时辰前才见过的人,如今却阴阳两隔。
死了!
就这样死了。
“想不到,他会走上这条路,之前我还答应了他,等此事结束后,我会为他求情,让他能赶回去送送他祖母,可是……他到底还是等不及了。”
长长的叹了一声气。
有惋惜,有难过,更有悲痛。
景容则说:“他会选择这条路,自是做好了准备!比起日日夜夜在内疚的煎熬中度过,或许死亡与他来言,也是一种解脱!”
“是啊!或许他真的已经解脱了。”
又是一声叹息!
李成却在原地打转。
他说:“只是没想到,秉正在死前给了这么多有力的证据,却还是不能定薛和的罪,这事,可怎么办?”
他也焦虑了。
纪云舒受秉正所托,将东西交到刑部,也没想到半路会冒出一位二王爷,将在悬崖边上的薛和给挡了回去。
而那延一插手,此事就难办了很多。
想抓薛和,几乎是不可能。
她说:“之前宋止说薛和背后有人,我现在终于知道,这背后的人究竟是谁了!原来是位大人物,怪不得薛和会没事。只是有二王爷掺和进来保他,要想抓他的话,根本就不可能了。”
“也不一定。”景容出声,他唇角微微一勾,说,“我们不行,但是有一个人行。”
“谁?”
“如今谁是二王爷的克星,那便是谁!”
还能有谁?
李成顿悟:“你说的,三王爷。”
可不是吗?
……
消息像一根线,很快拉到了三王府。
一听到这等事,那拓自然坐不住了。
他每天想的,晚上念的,就是希望那延倒台,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他岂能错过?
只要将薛和问罪,那延自然也会或多或少的受到牵连。
所以,他是卯足了劲要插手此事了。
一炷香后,他便派人去了一趟薛和的住处。
管他闭门谢客不谢客。
人家三王爷的侍卫直接带刀闯入。
将刚刚回来的薛和擒住。
然后他裹成了粽子,直接绑到了马车上!
马车内,那拓坐在里面。
薛和震惊:“三……三王爷?”
“你认识本王!”
“自……自然认识。”
“认识就好。”三王爷一笑,笑的诡异深深,他说,“本王现在要带你去一个地方,你乖乖坐好!”
薛和抖颤:“去哪儿?”“王宫!”
第1257章 进宫!
听到“王宫”这两个字,薛和直接就傻眼了!
他这辈子还从未去过那等“生人勿进”的地方,眼前这个三王爷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王爷,你……为何要带我去王宫?”
“带你去见见世面!”
“王……”
“你要是再说话,本王就用鞋底将你的嘴巴塞起来。”那拓恐吓道。
当即,薛和闭了嘴,坐在冰冷的马车板上,颤颤发抖,双眼怔怔的望着眼前这个嘴角含着诡异深笑的男人。
心想,该不会拉自己去宫里跪青石板吧?
想到这里,他就后背发麻!
甚是觉得自己命不久矣。
但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何时得罪过三王爷,怎么就被他给盯上了?
马车在赶往王宫的路上,那拓派去的人也已经到了二王爷。
因为发生了这档子事,那延现在心里就跟点了无数把火把似的,在胸前烧了一遍又一遍,都快把他给烧焦了。
那种滋味,几近到呕吐的程度。
可他没想到的是,就在自己才从刑部回来没多久,手边刚刚泡好的茶都还没有凉,来人就在外头呼喊。
“王爷,三王府来人了。”
三王府的人?
那延都快记不清三王府的人有多久没跨进他二王府的门槛了!
上一次,还是十七年前吧!
那时,他跟那拓各自还未成人,但都已经封了府邸。
不过那拓因为是王后所出,备受宠爱,即便在宫外有了府邸,但依旧住在宫中。
犹记,胡邑王得了一件珍品,是一颗十分剔透的夜明珠!那拓不过说了一句好看,胡邑王就将其赏赐给了他。
而十七年前,那拓和那延的关系并不像现在这般紧张,彼此都是兄弟相称。那拓得了夜明珠第一个想告诉的人,就是那延,于是匆匆出了宫,在那延面前显摆起来,一口一个“父王赏的”,这让那延心底十分不爽,他是庶出,地位不稳,眼看着眼前的嫡皇子这般卖弄,真是恨不得
抽出十五米大刀砍过去,然后将那颗夜明珠“踩”得稀巴烂才行,但他都忍住了。
只说了一句:“有何可稀罕的?不久的将来会有无数人排着队往我面前送!”
年轻,果然是年轻说的话!
正是这么一句话,让那拓坚信了这位朝夕相处的好哥哥原来是要跟自己争夺王位了,那还了得?
他当即收起夜明珠,摔门而去,走之前,怒火中烧的说了一句:“谁敢送,我就要了谁的脑袋。”
也是在那个时候,二人彻底闹翻。
那拓更是下令,两府之间不得来往,更不得深谈。
时隔十七年,今时今日,三王府的人竟然造访?
那延心生困惑,但也有一丝不详的预感。
“让人进来。”他对着外面说。
小一会,三王府的人被带了进来。
“参见二王爷。”
“何事?”
“我家主子让我给二王爷你送一份信。”
“什么?”
来人将信件递上。
那延接来一看,看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眼眸赫然睁大。
满脸怒火。
“砰”的一声。
一掌拍在了桌上!
继而起身,抬脚就往矮案上揣了去。
矮案被掀翻!
上面的茶壶茶杯摔得噼里啪啦。
外头的侍卫吓坏了:“王爷?”
“立刻去备马车,本王要进宫!”
……
那拓的马车不急不慢的到了王宫门外。
外头,大雪纷纷。
他下了马车,侍卫赶紧将伞撑在他头上。
而被绑成粽子一样的薛和则被丢下了马车。
整个人都栽到了雪地里。
密密麻麻的雪花在他身上肆意翻滚。
他躺在地上,无力起身,狼狈至极的看着眼前居高临下的那拓。
“王爷,你就放过我吧。”哀求道。
那拓冷笑一声:“放过你?你是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心虚了吗?”
“我……”
“没事,本王不想听你说什么,等进了宫,你好好跪着就行。”
“……”
那拓手一扬:“把他拖起来。”
两道身影立马朝他靠近,蹭蹭蹭的将他从地上给拖了起来,然后跟着那拓进了宫。
一路到了胡邑王的寝宫!
薛和第一次进宫,在恐惧忐忑的同时,还不忘朝周围打量一番。
观赏着王宫内的景物!
他曾经无数次憧憬着,指望自己将来高中状元,能够入朝为官,进到这座代表着权利的王宫之内。
却不想,现在竟是以这种方式!
直到自己被按压在雪地里跪着的时候,他才被现实拉了回来。
冷意从膝盖上传遍全身!
浑身哆嗦不停!
他没敢大喊,也不敢挣扎。一双惊恐的眼睛直直的看着面前那座富丽堂皇的宫殿,即便没有进过宫,但是他也知道,那里面住的绝非是一般人,当看到那拓站在门口与外头的太监说了几句后,太监就进去通报了,一个能让那拓站在
门外等候的人……
是胡邑王无疑了!
只是,他为何要带自己来见胡邑王?
心里除了忐忑,还有困惑。
小一会,太监就出来了,而一同出来的,还有李成的哥哥李乔。
他朝那拓行礼:“三王爷。”
那拓往里面看了几眼:“父王知道我要见他吗?”
“自然知道了,所以传你进去。”
“嗯。”他打算入门而进。
却被李乔拦住。
“你拦住本王做什么?”
李乔将他拉到了一边,然后看了一眼跪在大雪下的薛和:“王爷该不会真的想要告御状吧?”
“你都知道了?”
“嗯!”
“你每日陪着父王,待在宫里不出去,这今早才发生的事,你倒是消息收的快啊。”那拓笑了下。
李乔无心与他说这些,正色严肃道:“王爷,你若是真的这样做了,这往后与二王爷之间可就算是正式开始争夺了,你要想清楚。”
“本王在是因为已经想清楚了!不然,也不会带着薛和进宫来。”
“可是,二王爷并非省油的灯,此次对峙,往后定有不少的麻烦,王爷,你还是听我一声劝吧。”
呵呵!
李成上下打量他:“怎么李大人何时这么瞻前顾后了?”“只是思虑周祥!”
第1258章 畜生
“可是,二王爷并非省油的灯,此次对峙,往后定有不少的麻烦,王爷,你还是听我一声劝吧。”
“怎么李大人何时这么瞻前顾后了?”
“只是思虑周祥!”
“本王与那延之间的竞争,其实早就展开了不是吗?既然如此,那现在是进是退又有何区别?你拦住我也是没用的。”
“王爷……”
那拓打断了他:“行了,你不要再劝了!我主意已定!”
便不再听从李乔的劝说。
毕竟,现在这么好的机会,他不能错过!
若能因此扳倒那延,什么都值了。
便转身大步进了内殿……
李乔也只好跟着进去。
薛和便一直跪在外面,大概过了二刻后,他是真的招架不住了!
他冷!
冷得全身都在颤抖。
嘴唇发紫!
眼前的景物也越来越模糊。
他觉得身子轻飘飘的,就要倒下去了。
忽然,身后看守他的侍卫用力的扯了下他的头发。
呃!
痛!
感觉头皮都要被掀起来了。
也顿时让他清醒过来。
侍卫呵斥:“好好跪着!”
他用尽全部的力气将身子挺直。
好好地跪着!
生怕会因为自己的反抗而遭受一顿毒打。
而谁又会想到,那个翩翩公子薛和,如今落得这般狼狈。
也不知道后期说书先生会将此段如果说出个花样来!
他使劲的盯着那扇门!
也渐渐意识到那拓将自己带进宫的原因了。
正在这时……
身后传来了双脚踩在雪地里的声音。
回头一看,就看到了那延。
他急匆匆而来,脸都是黑的。
看到救命稻草,薛和一下激动起来,哭喊着:“二王爷,你要救救我啊!”
哼!
那延瞪了他一眼。
什么话也没说。
便进去了大殿。
剩下薛和在雪里抖颤。
还未进入内殿,那延就将身上的雪花拂去才进去。
却只是站在内殿门口,朝里面喊了一声:“父王。”
许久,没有人应答。
他就这样一直等着。
直到李乔从里面出来。
“二王爷,大王在等你。”
他面色冷厉,眉梢高高蹙起,越过李乔,进去了。
此时的大殿内,胡邑王坐在床上,双手撑在自己的膝盖上。
尽管是一身黄袍睡衣,却依旧不失威严。
而他的床边,放着三样东西。
秉正亲自所写的供词。
银票。
私信。
那是那拓派人去刑部取来了,而这二刻时间里,他就将这一切都告诉了胡邑王。
全部交代一遍。
甚至还将那延给告了一状。
所以,现在胡邑王正在气头上!
那延一来,就等于是在踩地雷。
而此时,那拓就站在内殿中央,目光紧紧的落在那延身上。
嘴角上,带着及不可见的狡黠笑意。
心里不知多么的得意。
他就是要好好的看看,看看那延会落得怎样的下场,而他自己的心里已经在庆祝了。
那延走到内殿中央,却刻意与那拓保持了一点距离。
“父王。”
胡邑王看着他,闷声而气。
“荒唐!”
“父王?”
胡邑王大怒,一手抓起床边那三样东西,狠狠的丢在了地上。
那三样东西,就这样摊在了那拓和那延面前。
秉正那份供词书上密密麻麻的写着字。
上面,还有一个手印。
是用血做印泥,印上去的。
十分醒目。
那延心里很明白,自己被那拓摆的这一道,差不多自己已经输了。
他往后退了一步,将头低下。
胡邑王说:“我病重的这些日子里,将朝堂上下都交给你们去处理,你们倒好,次次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之前是杜慕白被杀一事,现在又事关杜慕白!你们是不是要气死我才满意?”
气得老子胸前此起彼伏!
心里有一股洪荒之力。那拓眼见时机很准,赶紧说:“父王,儿臣尽心尽力为胡邑办事,先前,第一时间知道杜慕白是被人所杀后就立刻前来告知父王,就是希望父王能公正处理,现在闹了这桩事,儿臣也是尽心尽力的在办事!
希望能还杜慕白一个公道,可是谁曾想,二王兄却从中阻挠!实在是没办法,儿臣只得进宫来告知父王。”
说的那叫一个精彩!
那延的脸色却黑布隆冬!
他赶紧说:“请父王听儿臣解释,此事由柳大人负责,但是单单就凭这三样东西,根本就不足以证明薛和有罪,儿臣这才站出来为他说话。”
“分明就是因为薛和是你的门生,你担心他若是出了事,定会影响到你,所以你才这把袒护。”
“我没有!”“你有!”那拓斩钉截铁的说,然后将地上的三样东西捡了起来,与胡邑王说,“父王,儿臣方才已经与你说过了,这三样东西已经足够证明薛和当年教唆杜慕白同屋三人冤枉他,只是二王兄不辨是非,口口声声咬定这些东西是人伪造的,但凡是个聪明人都知道,这私信上的字迹就是薛和的,而且秉正也不会为了今日来冤枉薛和而故意在六年前就假造这封私信!更不会……以自杀的行为来力证他所说的是真的
!”
那拓说这番话的时候非常激动。
也表现得很痛心。
一是因为那延扭曲事实。
二是因为秉正的死。
听上去,也让人又气又惋惜。
胡邑王显然受到了他的情绪影响,脸色越发不好。
那延知道自己进退两难。
只好硬着头皮说:“父王,你切莫听信了阿拓之言,儿臣并没有……”
“畜生!”胡邑王打断了他的话,“你纵使说的再好,也免不了你包庇之罪。”
“……”
“现在证据确凿,你却口口声声证据不足,朕真是白生了你。”
呃!
那延心慌啊!
慌得一逼。
赶紧跪了下来,也不再狡辩,因为他知道,自己的父王就是一只老狐狸。
精明的不能再精明。
现在唯一能挽救自己的办法就只有一个。
就是……
认错!
他赶紧说:“儿臣知罪,但并非有意包庇。”
“哼,你心里想什么,我都知道。”
“父王……”“现在命令你去处理好这桩案子,若再出现包庇一事,我就摘了你的王爷之位!”
第1259章 你必须死!
摘了王爷之位!
听到这番话,那延心底翻江倒海,他倒不是真的担心自己王爷的位置被撤,毕竟亲生父子,到底不会因为这件事而断了关系。
而是担心胡邑王因此对他极尽失望。
那么,想要被立为储君的希望几乎等于零!
如此大的代价,并不值当!
他只能乖乖知错道:“是,儿臣定会妥善处理好此事,绝不会再给父王添麻烦。”
“不是给我添麻烦,此事事关重大,要的是公正!”
“是!”
“最好不要再出差池。”
“儿臣明白。”
胡邑王叹了声气,摆摆手:“行了,都下去吧。”
“是!儿臣告退。”
那拓和那延躬身退了出去。
二人刚出内殿,就听到里面传来剧烈的咳嗽声。
想来是胡邑王被气得不轻!
出了大殿后,他们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停在了门口。
望着眼前茫茫大雪。薛和还跪在雪地上,身子哆嗦,脸部通红,双唇发紫,一双几近要睁不开的眼睛透过密密麻麻的大雪,看着门口站着的两道身影。他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喘着虚弱的气息,心中既忐忑,又带着最后一丝希
望,指望那延能看在自己是他的门生份上,救自己一回。
然而命运的轮回,从来不会眷顾这种人!那拓望着眼前的大雪,忽是一笑,尽带着得意的口吻道:“那延,我说过的,之前你在父王面前摆了我一道,我一定会连本带利的还回来!算上这一桩,再加上之前刑部黄大人和重大人那桩,也算是连本带
利了!所以归咎到底,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那副傲娇的嘴脸显露无疑。
真是让人抓耳挠腮。
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
听完这番话,尽管如此冷凛的天气下,那延的脸色还是黑得可怕。
他目光直视前方:“谁输谁赢,没到最后,谁也不知道。”
“那你觉得自己还有机会可以爬起来吗?”那拓侧眸看他,“现在你手底下的门生出了事,父王大发雷霆,这件事很快就会在高定城中传得沸沸扬扬,后果如何,你不会自己掂量不出来吧。”
“……”
那延岂会不知?
他被折了双翼,现在又险些被挖了心。
胸口挤满了一腔黑血。
最后,迈着步子朝雪中走去。
走到了薛和面前。
薛和拼尽力气抬起头:“王爷……救……”
话还没说完,那延就说:“现在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了。”
“呃!不……王爷,不……”薛和立刻抱住他的腿,苦苦哀求。
却被那延一脚踢开。
将他踹翻在地。
再也没有任何力气爬起来。
只得看着那延扬长而去。
最终,薛和被关进了刑部大牢。
一开始,他不愿承认,拼死挣扎了几个时辰后,还是架不住眼前的现实。
承认了!原来当年,本是只有他一人为平阳侯府的门生,但没想到杜慕白也进来了,并且才华出众,得到了不少的赏识,他心生嫉妒,不甘心被一个寒门仕子压在头上,便心歪念,暗中买通了方同和姜文,偏巧,
那两人也嫉妒杜慕白,故此,三人目标一致,达成共识。
但还需要一个出头鸟!
而那只出头鸟,最后便选定了秉正。
如秉正在供词上所写的那样,一开始,他是拒绝的,可薛和以他祖母为要挟,逼迫他答应了。
才酿成了如今的后果!
柳河坐在刑部后堂里,看着手中刑部文官新写的有关杜慕白偷盗一案的行案。
上面,真是“血迹斑斑”啊。
好好的几个今科仕子们,却因“嫉妒”和“贪念”走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除了惋惜,也有无尽的叹息。
……
那天晚上。
薛和坐在牢里,身上的冷还没有完全散去。
虽然刑部还没有定他的罪,但他知道自己面临的是什么?
是终身无法参考!
是无尽的牢狱之灾!
前途,一片漆黑!
他害怕,害怕得要死。
一切的希望都随着他认罪的那一刻全部消散。
他抱紧双臂,再次哆嗦起来。
突然——
“咚咚咚”。
脚步声在牢中响了起来。
由远而近的传到了他的牢房门外。
他猛然抬头,黝黑的眼珠子看着牢房外面。
就见进来三个人。
两个在前面,一个在后面。
后面的那个人披着一件黑色斗篷,带着斗帽,裹得严严实实,完全看不见那张脸。
薛和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越演越烈。
牢房的门被打开,他本能的往后缩了缩。
睁大眼睛看着那个披着斗篷进来的男人。
男人进来后,将斗帽摘下,露出了那张阴冷的脸。
“二……王爷!”
那延垂目看着他,眼里充满了杀气,然后蹲下身来,盯着他恐惧的眼睛,幽幽道:“薛和,本王来看看你。”
“看……看我?”
“你哆嗦什么?”
“王爷,你到底要做什么?”薛和往后缩去。
双手紧紧的抓着地上稻草。
他的眼睛里,除了恐惧,还是恐惧。
“呵呵。”那延阴险一笑,“你说本王想做什么?”
“我……”他突然跪着,哭求这,“王爷,你绕我一命吧!将来我若是能出去,我一定给做牛做马,王爷,饶了我吧。”
不停的磕头。
那延眼里的杀气却没有减少半丝。
他笑了笑,起身,往后退了两步。
然后说:“动手!”
“不……不,王爷……”薛和下意识的想逃走。
但是——
他虚弱的身子哪里跑的了?
刚起来,就被跟随那延进来的两个侍卫抓住。
其中一个擒住了薛和的双手。
“你们……你们要做什么?放开我,你们要是杀了我,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但是另外一个人一把捏住她的嘴,拿出一个瓶子,将里面的粉末往他的嘴巴里灌。
“唔唔唔……”
他使劲挣扎。
身体根本使不上劲。
只有被迫将那些粉末吞下。
他涨红了脸,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那延则在旁冷冷的看着,勾唇说:“你必须死!只有你死了,本王心中的这口气才能消。”
第1260章 印迹
薛和瞪大眼睛,血丝充斥着整个眼球。
几乎要爆出来了一般。
最终,没了力气!
两个侍卫也松开了他。
薛和软绵绵的躺在地上,奄奄一息,一颤一颤的朝那延伸出了手,张了张满是血的嘴,一个字也没说不出来。
到底还是死了!
死不瞑目。
侍卫便将那瓶药丢在了地上。
那延重新戴上斗帽,离开了牢房。
而后,众人只知道,薛和是因为愧疚,加上无法面对眼前的事实,所以自杀死了。
没人怀疑!
而方同和姜文因为涉嫌此事,加上在刑部大堂上说了假证,罪名成立,双双入狱十年!
至于秉正,柳河命人将他的尸体送回了家乡。
以作安葬。
尘归尘,土归土。
而在此次“战役”中,三王爷那拓大获全胜。
而第二天,城司部也传来了消息。
狱卒按照之前纪云舒的交代,说是等刘三醒来后就通知她。
纪云舒便立刻去了一趟大牢。
刘三已经清醒过来。
他见到纪云舒的时候,说的第一句话是:“你终于来了。”
纪云舒站在他面前,盯着他脱皮发白的手,问:“说吧,你为什么要杀苏巧?又为什么要将她的头颅藏在石膏里,然后运到高定来?”
刘三笑了下,问她:“那你能先告诉我,你是怎么猜到的吗?”
“其实就只有两点。”
“哪两点?”“我一直在想,究竟凶手是在何时将用石膏做的石头换进箱子里的?老商客说,他手里拿着钥匙,并且箱子一直有人看守着,那么外人想打开箱子会很难,除非……是自己人!这是第一点。至于第二点,就是你的手,我看过那块石膏做的石头,做工很好,从外表上看,完全看不出任何异常,可见那个人常年用石膏做样物,也只要常年接触石膏的人的手才会像你这样。我甚至问过老商客,他说你是南申人,
跟杜慕白和苏巧是同一个地方!所以我想……是你没错了。”
刘三听完,再次笑了,再次问:“你知不知道,看着自己喜欢的女人等别人的男人是一种什么滋味?”
纪云舒没有回应。“我跟苏巧很早就认识了,可是她糊涂,偏偏喜欢上一个根本不爱她的男人,甚至在那个男人死后,她还千里迢迢的跑来高定,就是为了找到杜慕白自杀的真相,可她一个姑娘家,能找到什么?最后……竟
然在高定城外的一条河自杀了,等我赶到的时候,她已经死了!我把她的尸体带回了南申安葬!六年时间,我无数次做梦,梦到她告诉我,她想跟杜慕白同葬,而我的病也是从那个时候慢慢得的。所以,我最终决定带着她的尸骸来高定,但是六年过去了,唯一没有损坏的,就只剩下一颗头,我知道带一个头进高定根本不可能,所以才想到用石膏做成石头,将头颅藏在里面运进去,再打听下杜慕白的墓地在哪儿,到时候让他们合葬一起,但没想到,上天大概都想为杜慕白翻案吧,竟然让苏巧的头颅
露了出来。”
果然,苏巧确实是被淹死的!
纪云舒紧紧的皱着眉头。
却也似是松了一口气。
而就在牢房拐角的地方,景容和李成也都听到了。
说到底,大伙都松了口气。
杜慕白偷盗诗句的案子结了。
现在苏巧的案子也算是结了。
现在就剩下杜慕白被杀的案子!
当然,还要一桩……
在回到城司部后。
李成便问道:“虽然现在就剩下杀害杜慕白的凶手没找到了,但是还有一事不清楚,就是文舍闹鬼!这是谁做的?可是有不少的人都真真切切的看到过。”
纪云舒:“这世上没有鬼。”
“那文舍……”
“以后不会再有闹鬼一事了。”
“你那么肯定?”
纪云舒沉默。
李成怀疑:“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她依旧不说话。
而李成也不傻:“难道……”
他懂了!
“原来装鬼的不是别人,是秉正!”
众人恍然大悟。
但人已死。
这个时候,文舍来人了。
“李大人,文舍送来几本书。”
“书?”
“萧和官说,上次纪公子不是问当年杜慕白自杀那晚送进来的书还在不在吗?刚好收拾秉正遗物的时候搜到了几本,说是这几本就是那个晚上送进来的,大人有些印象,就让我赶紧拿过来。”
纪云舒先接了过去。
一共七本!
都是一些普通的书籍,没什么奇怪的。
李成拿过去看了看,说:“这些书都太平常了,各大书局都有卖的,要想从这几本书上就查出是谁,恐怕难。”
说着,将书放到手边的桌上。
却只放到了桌边,7本书齐刷刷的掉了下去。
几本书都翻开了。
李成正准备去捡——
纪云舒忽然说:“等等。”
李成碰到书的指尖一下缩了回来。
“有什么问题吗?”
纪云舒将其中一本翻开的书捡了起来。
眸子一紧。
视线落在了上面一个印记上。
不是很清晰。
只印在边角处。
“这个印记……”好熟悉。
总感觉在哪里见过。
她修长的指尖在印记上轻轻地触碰而过。
“醉月阁!”
是的,醉月阁。
杜杏儿那本《诗册》上也印着与这个印记相似的图案。
她立刻说:“我需要笔纸。”
虽然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但是李成立刻命人去备来笔墨纸砚。
纪云舒根据自己的印象,又用笔触的轻重,很快就在白纸上画出了那本《诗册》上的印迹。
然后将手中这本书上的印迹也画在了上面。
两个印迹都模模糊糊。
像是一个完整的图形,被分成了两半。
她有摸骨画像的能力,却对恢复这个模糊的图案觉得有些吃力。
但直觉告诉她,这个印迹一定不简单。
甚至是破整盘案件的关键之处。
李成轻声问景容:“她到底在做什么?”
景容没有回应他。
而是将注意力全部都放在了纪云舒身上。在经过半个时辰之后,纪云舒终于一点一点的将那些模糊的印迹恢复了。
第1261章 我,和你的王位
不得不说,纪云舒又get到了新的技能。
若是放在现代,就叫文物修复工作。
这女人不仅是人像重建师,现在连修复的工作也做得倍溜!
她大笔一挥,在纸面上写了四个大字——翰常鉴印。
旁边还画了一朵花。
她说:“这应该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印章,印章上面刻着“翰常鉴印”四个字,而这四个字中间,还印着一朵花的图案,但究竟是什么花就不清楚了!”
很肯定就是那四个字。
有个新官伸长脖子往纸面上看,然后颇有几分质疑:“可是,书上就只有一个边角上印着印迹,小小一块!怎么纪先生你确定有四个字?还有,你另外画的那个模模糊糊的图案又是从哪里来的?”“另外一个模糊的图案是我在另外一本书上看到的!”她解释道,“我想,应该是这个印章掉落时,分别在这两本书上都留下了很小且模糊的印迹,那就是说,如果能找到这个印章,大概就能知道那天晚上送
进文舍的书是谁家的了,或者说,印章的持有者,也是这两本书的持有者,如此……”
景容深皱眉心,接过她的话尾,说:“如此说来,凶手要么跟这个持章之人有着什么关系,要么……凶手就是持章之人。”
凶手就是持章之人!
而所有的关键,都在这个印章上面。
二人在讨论得出这番结果时,完全没有注意到李成和一些老官的表情。
在看到那四个字的时候,李成差点没站稳。
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
手心里,竟一时冒出了很多汗。
景容侧头看他,便察觉出了异常。
问:“成世子,你知道是谁?”
是,他知道!
还清清楚楚。
但现下,他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仿佛喉咙里被什么东西堵得严严实实,
整个城司部大堂里死寂沉沉。
气氛凝重。
终于,一个惊讶的老官开了口,说:“这是翰林院的印章。”
纪云舒:“翰林院?”
“没错,是翰林院的。”
“谁的?”
老官心有顾及,不知该说还是不该说。
毕竟这个印章的主人可不是一般人啊!
见他迟迟没有回答,没有耐心的景容板着一张冷漠的脸,说:“我希望你们能明白,这桩案子是你们城司部在负责,查?还是不查?都在于你们,与我们无关。”
直接表明态度。
老官咽了咽口水,朝李成看了一眼后,才说:“是……翰林院的恭大人。”
“哪个恭大人?”
正要说——
李成便将话截了去:“恭左相的儿子……恭士林。”
“是他?”纪云舒震惊。
上次三王爷设宴,他们都见过。
那位谦谦有礼的恭大人!
没想到,看似与案子毫无干系的人,竟成了整桩案子的关键人物。
现在,李成心情复杂,那种感觉,道不出,说不明。
他脸色甚是难看,五官仿佛都要揪到一块了。
他无力的往椅子上一坐,软而无力的拳头轻轻砸在了手边的茶案上。
……
天还在下雪。
越来越大。
几乎将整个高定城都掩盖在了白雪之下。
恭士林却不知为何,突然提了一壶酒,去了一趟三王府。
因那延之事,那拓正在得意之际。
正打算找人庆祝,没想到恭士林就来了!
还带着了酒。
他赶紧拉着恭士林进屋坐下。
“今天这是什么风,怎么把你主动给吹来了?我还正打算派人去找你呢!说吧,你是不是听说了我与那延的事,所以跟我一样,打算喝酒庆祝一番?”那拓一边说,一边倒了满满的两杯酒。
将其中一杯递给恭士林。
恭士林却脸色清冷,眼神虚而无神,将酒接过,一口干了!
看上起很是豪爽。
那拓觉得有些奇怪。
真是现在整个气场都不对。
“士林,你怎么了?”
他笑了下,说:“没什么。”
“你我认识这么多年,你心里有事,我岂能不知道?说吧,到底怎么了?”
“真的没……”
“别跟我说没事。”那拓拿过他面前的空酒杯,一边注酒,一边说,“只要我能为你解决的,一切都不是事!赶紧说来听听,别什么事都藏在心里。”
恭士林将注满酒的酒杯端起,小小的喝了一口。
他垂目看着杯中晃荡的酒,再次沉默了很久。
才终于问了句:“若是给你一个选择,你会如何选?”
“什么选择?”
“我,和你的王位。”
呃!
那拓惊:“为什么是你和王位?”
恭士林抬头,捏着酒杯的手指不由的紧了几分:“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犯了一件不可饶恕的罪,而你需要放弃你的王位来救我,你会怎么选?”
这真是一个两难的选择!
对于那拓而言,他如今所做的种种一切,都只为了一件事,就是成为储君。
成为胡邑将来的新王!
万人之上!
而他所计划的这条路,跟自己好兄弟恭士林的利益也好、冲突也好,都是完全没有任何关系的。
现在却被拿到一起,让他做出选择。
难!
难于上青天!
那拓困惑的盯着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恭士林:“你只要告诉我,你到底会怎么选就行?”
“……”
恭士林并没有再逼问他,而是继续喝酒。
等对面的人想清楚。
不知道过了多久——
那拓才认真的说:“倘若,你真的犯了不可饶恕的罪,我一定会拼尽全力去救你,就算……要牺牲掉我的王位也在所不惜。”
“当真?”
“士林,我没你想的那么无情!你我一同长大,比手足还亲,我怎么能看着你有事而不管?我想,如果换做是你,你也会跟我做同样的选择吧。”
这个回答,是在恭士林的意料之外的。
因为,自从他认识那拓的第一天起,在那拓的眼里和心里,从来都是王位。
却没想到,那个对权利如此向往的人,竟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但——恭士林去笑了,他说:“阿拓,有你这番话,我心满意足,但是……我不要这样选择!”
第1262章 儿子不孝
不要这样选?恭士林:“如果真的有这一天的话,我希望你能做出正确的选择!而不要为了一个……犯了罪的人,去牺牲掉自己的大好前程,不值得!而且在律法面前,任何人都是公平的,一个人若是犯了错,即便苟且
偷生,也一辈子无法弥补过错。到头来,终究是要为自己曾经犯的错付出相应的代价!所以,你无需冒着风险去做帮一个不应该帮的人!”
这番话里,满是深意。
那拓越发觉得不对劲了,心中一紧:“你到底怎么了?”
“阿拓,从小到大,你都拿我当亲兄弟一般看待,这份情谊我牢记于心!莫不敢忘!而有你今日这番话,我已满足。”
“士林……”
恭士林撑身起来:“记住我刚才说的话。”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屋内。
步入大雪纷纷的庭院里。
那道身影也渐渐消失。
剩下那拓坐在原地,还未全然回过神来。
也慢慢意识到了什么。
……
恭士林并没有立刻离开三王府,而是转而去了景萱的院子。
因外头大雪纷纷,院子里并没有丫头守着。
他就在院门旁的长廊下站着,目光遥望着不远处一扇敞开的窗户。
从这里看去,正好能看到此时坐在窗前的景萱。
与之前相比,她的气色已经好了很多!
恭士林也安心了!
而那份被藏起来的情感,此刻翻江倒海的在他心里滚动。
最后,到底还是湿了眼眶。
他多想告诉她,自己爱上他了。
多想牵着她的手,将她拥入怀中。
多想……
一切,都是想。
可现实一次次的告诉他,不可能!
这一生,都将不可能的了!
屋内,景萱坐在那张贵妃椅上,身上盖着薄薄的毯子。
和往常一样,正在刺绣。
这个习惯,还是没有变!
她似乎感觉有一道目光正看着自己,当下眉心轻轻一拧,
朝窗外看了去。
可外面除了茫茫大雪,别无其他。
长廊下,也空无一人!
不知道何时,恭士林已经离开。
景萱却盯着之前恭士林站的位置,久久未挪开目光。
“呃!"
指尖上的疼意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针头扎进指尖,出了血。
她用力按住细小的伤口,转而,目光又往窗外看了去。
大雪纷飞,渐渐迷了视线……
离开三王府后,恭士林回了府。
小厮见他回来:“少爷,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按理说,他现在应该还在翰林院。
“老爷呢?”
“老爷在书房。”
他“嗯”了一声,便朝书房去了。
恭左相一身便服,正在书房里看书。
“咚咚咚”。
手指叩在门上发出的声音。
恭左相看都不看一眼:“进来。”
恭士林举步而入,站在那张四方桌前。
也没说话。
迟迟没有等来声响,恭左相目光也不抬一下,问:“怎么今日这么早就出宫了?”
“没什么事,就先回来了。”
“看来近日翰林院不忙!”
“嗯。”
继而,恭左相将目光从手中捧着的书上缓缓移到他身上,问:“有事?”
这一问,恭士林当即眼圈泛红。
“儿子不孝!”
“胡说什么?”
他忽然跪了下去。
这一跪,可把恭左相给搅懵了。
甚是惊讶。
“你这是做什么?”
恭士林眼含泪水:“爹,儿子犯了大错!往后,怕是不能再侍奉您左右,是儿子不孝。”
说罢,重重的磕了头!
伏在地上,半晌也没有起来。
恭左相满目疑惑,赶紧从四方桌后走了过来。
声音微颤:“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隐约感觉到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恭士林缓缓直起身子,抬起头:“爹,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
“我走后,你务必要好好照顾自己,也切莫为了我的事……劳心劳力。”
“你……”恭左相俯身,激动的一把握住恭士林的手臂,“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就在这个时候——
府上的管家急匆匆的赶了来。
刚到门口,就看到眼前一幕。
“老爷,城司部的李大人来了,带了很多侍卫,说是……”管家看着跪在地上的恭士林,“说是要带少爷去城司部问话。”
该来的,到底还是来了!
而后,恭士林也将一切都说了出来。
得知后,恭左相既惊讶,也无比担心。
他浑身都在颤!
“无论如何,我就是豁出这条命,也会保你周全。”
恭士林立刻说:“不,爹,儿子犯的是死罪,你救不得,也不能救!”
“没有什么事……是救不了的。”
一炷香后。
恭左相去了大厅。
不见恭士林。
李成站在里面等候。
而他带来的侍卫则一一站在院子里。
李成朝恭左相拱了拱手。
恭左相犀利的目光扫视了一眼外面那些带刀侍卫,说:“阿成,你这是什么意思?竟然让你的人带刀上我府中。”
“恭世伯,还请不要介意,实属无奈之举。”
“如何无奈之举?”
“世伯应该知道,我城司部接了一桩案子,是关于杜慕白被杀一案。”
“所以呢?”恭左相坐在那,慢悠悠的喝起茶来,完全没有任何紧张的意思。
一副完全不知情的模样!
李成道:“而最新的证据,则跟恭士林有关,所以,我要带他去城司部问话。”
“荒唐!”
一声呵斥。
只见恭左相将手中的茶杯重重放在茶案上。
露出一脸气怒的表情。
目光直直的看着李成。“你爹让我安排你进城司部,就是希望你将来有朝一日能独当一面,能够成事。此次你负责查杜慕白一事,满城皆知,我与你爹也都想你能尽快找出凶手,立下大功,这对你将来入朝是件好事,但你现在说
士林与此案有关,这不是滑稽之谈吗?你可要想清楚,也要理清楚,切莫弄错了什么,免得到时候我与爹之间拂不开面子!”
听似一番好言语!
实则是在暗示李成。
让他暂且不要胡来,一切,等商量之后再做定夺。
毕竟,李恭两家是世交。若是因为这件事从此闹僵,且不说两家恩怨,就是朝堂之上,也将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第1263章 顾全大局
李成知道其中利害!
也明白恭左相的言外之意。
他必须在公正和李恭两家的关系之间做出选择。
而这无疑是个天大的难题。
恭左相见他在衡量,便放下手中的茶走了过去。
拍了拍他的肩膀。
“阿成!我还是那句话,案子的真相究竟如何还不知道,但你若是一口咬定此案与士林有关,这将意味着什么,你不会不知道,所以,你最后想明白再行事,我也不想你我两家闹得愉快。”
李成深不见底的眸子看着眼前老谋深算的相爷。
知道自己斗不过他!
除非来硬的!
他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带来的那些侍卫,尔后与恭左相说:“恭世伯,你不要为难我。”
“我不是在为难你,而是要你顾全大局。”
一句“顾全大局”,显然给李成施了压!
他竟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应。
也很秦楚,自己若执意带走恭士林,后果,会比他预想的还可怕。
李恭两家的关系,就像是一张巨大的网,而自己就如同巨网里被擒住的鱼。
一旦拼死搏斗。
便会鱼死网破!
恭左相缓缓凑到他耳边,轻声说:“只要你一句话,死的也能变成活的,黑的,也能变成白的。”
呃!
李成目光一沉。
吊在两侧的手不禁握起了拳头。
恭左相不仅仅是想他带着自己人离开,还想让他暗中包庇。
这是违背道德和良心。
他并没有做出任何回应,眼神中也没有半点退让的意思,半晌,才道:“能不能……让我见一见恭士林?”
“我是不会让你见他的。”
“我有些话想当面问他,问完之后,我可以带着我的人先离开。”
可恭左相态度坚决,宽大的袖子用力一挥,背过身去,说:“无论如何,在事情没有解决之前,我是不会让任何人见士林的。”
李成知道,今天是带不走恭士林了。
而恭左相那番”死的也能变成活的,黑的,也能变成白的”的话,也确实值得他深思。
毕竟,李恭两家的关系就摆在明面上。
最终,他还是带着自己的侍卫离开了左相府。
……
而相府后院的落院里,恭士林被关在里面。
门上上着一把锁。
外面守着两个小厮。
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恭士林在被关进来后,便坐在书桌后,提笔在白纸上写起什么东西来。
他写的很快。
期间没有一丝停顿。
却不知道究竟是在写什么?
直到门口传来一声:“老爷。”
继而便是咣咣当当的开锁声。
他写完了最后一个字,立刻停了笔。
将那张写满字的纸张折好 ,迅速塞进了袖子中,根本顾不上墨水是否已经干却。
门一开,恭左相便走了进来。
小厮又将门重新关上。
恭左相神色紧绷:“我已经将李成打发走了。”
恭士林绕过面前的四方桌,满脸忧虑:“爹,你救得了我一时又如何?李成是什么人,我再清楚不过了,他不会因此就放过我,一定还会再来,爹,你就……”
“我绝对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你被押去城司部问罪!”恭左相很是激动。
“爹!”
“我只有你一个儿子,你若是出了事,你让我怎么办?我今日得来的一切,又有什么用?”
恭士林忽地跪了下去,长喊了一声:“爹,是我的错,你又何必为了我再担上包庇的罪名?你让我如何安心?”
“啪!”
这一巴掌打得格外响亮。
且狠。
恭左相挥下的手掌停顿在了空中。
只觉得掌心发麻。
恭士林直接被打翻在地。
嘴角冒出了血。
恭左相含泪道:“你听着,我不会让你有事,也绝对不会让你去送死。”
声如洪钟!
响彻在整个屋中。
恭士林爬在地上,长声而叹。
一双手,死死的握成了拳头。
他到底还是倔不过自己的父亲。
……
城司部,李成空手而回。
而他一回来,就往大堂内一坐。
默然不语。
他就这样一直静静的坐着。
纪云舒和景容本是等着他带人回来。
恭士林没看到,李成却这幅模样。
他二人互看一眼,已然明白。
恭士林是谁?那可是恭左相的儿子!
要带他来问话,确实棘手。
“案子已经为你找出了线索,剩下的,你自己办吧,若是人带来了,你通知我一声就好!”这是纪云舒离开前说的一番话。
李成没有回应。
就一直坐在里面。
城司部里没人敢上去说些什么。
等到天黑了,一名老官才上前:“李大人,很晚了。”
提醒他。
李成往外头一看,才发觉竟然都这么晚了。
他长叹口气,摆摆手:“你们不用管我了,都走吧。”
“大人,你……”
“没事!”
“我就在外头,大人若是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就是了。”老官退了出去。
而李成也没有坐多久,终是起身出去了。
回了家。
还没进门,他就意识到待会会发生什么。
果不其然,这才进门。
小厮就急匆匆的跑了过来,说:“那个……少爷,你可回来了,老爷和大少爷在厅里等了你很久。”
他“嗯”了一声。
便朝大厅走去。
平阳侯坐在正位上,面色严肃,目光如炬。
李乔就坐在左边。
“爹,大哥。”他喊道。
平阳侯问:“说吧,你打算怎么处理?”
“爹是问杜慕白的案子?”
“我与你恭世伯已经见过面了,他说你今日带着城司部的侍卫声势浩荡的跑去相府抓人,口口声声说要带恭士林去问话。”
“是!”
“所以,你当真已经找到证据,证明杜慕白的死跟他有关了?”
“是!”
“证据呢?”
“等带恭士林到刑部问话后,我自然会拿出证据来。”李成如此说。
“砰!”平阳侯扬手拍桌,霍然起身,说,“你知不知道,你若是带士林去了刑部,就等于公开让我李家与恭家为敌!”
李成很镇定,却脸色凝重,面对眼前大发雷霆的平阳侯,他只回复道:“难道说,爹为了两家的关系,就要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你……”
第1264章 抓人
“等带恭士林到刑部问话后,孩儿自然会拿出证据来。”李成如此说。
“砰!”平阳侯扬手拍桌,霍然起身,说:“你知不知道,你若是带士林去了刑部,就等于公开让我李家与恭家为敌!”
李成很镇定,他脸色凝重,面对眼前大发雷霆的平阳侯,他只回复道:“难道说,爹为了两家的关系,就要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
“你……”平阳侯一时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脸色极其难看!
狠狠的瞪着李成。
李成在城司部一下午,其实早就已经想明白了。
也下定了决定。
在公正和李恭两家的关系之间,他选择了公正。
一个人犯了错,就必须要付出相应的代价。他说:“孩儿记得,之前您让我到城司部上任,就是希望我能立下大功,将来能顺利入朝,现在我终于找到线索,能够抓获真凶,你却为了维持和恭家的关系,不惜让我放下这桩案子,爹,你可是堂堂的平
阳侯,岂能颠倒黑白?”
颠倒黑白!
语气里,尽是失望。
平阳侯感觉被人抓住了心脏一般。
猛地一疼!
而一旁李乔突然起身,立刻朝他呵斥一声:“阿成,你怎么能这样跟爹说话?”
李成看着自己的大哥,苦笑一声:“大哥,我一直都很敬重你,可是现在,你难道也要为了那一丝利益,让我做违背良心的事吗?”“事分轻重缓急!你若真的抓了恭士林,想没想过后果?”李乔一双赤红的眸子死死地盯着他,然后走到他面前,一把握住他的手臂,将自己激动情绪压制下去,劝说道,“阿成,你好好想想,如果你真的抓
了恭士林,将他绳之以法,恭左相一定会拼了命的去护,到时候,即便恭士林真的论了罪,我们李家又能好到哪里去?你也知道,李恭两家结交了几十年,绝对不能因为这件事毁于一旦。”
呵呵!
这还是李成从小就崇拜的大哥吗?
原来在利益面前,任何人都会露出无比狰狞的一面。
他大笑一声:“究竟是我糊涂了?还是你们糊涂了。”
“阿成!”他往后退了几步:“爹,大哥,这其中利害我不是没想过,正是因为我想过,所以今天我才没有在相府将恭士林带走!我想听听看,看爹你和大哥会如何表态?但现在我知道了,原来人命在你们眼里,当真
连草芥都不如!你们可以为了自己的利益昧着良心,但我不能!总之,不管是谁犯了罪,我都不会留情。”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
平阳侯和李乔的心情五味杂陈。
他们也没有去追!
而李成刚出去,竟然就看到站在门口的李文姝。
她一脸不可置信。
然后,在李成心疼的目光中缓缓转身走了!
“阿姐!”
李成跟了上去。
李文姝很安静,一路走到后院池塘边上。
她望着结冰的湖面。
静静的站在那儿,一句话不说。
大雪一直在下,丫头递过来一把伞,李成将其撑在李文姝头上,然后将身边的丫头都给遣散了。
过了许久——
李文姝说:“现在,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信谁?”
语气清冷。
夹杂着一丝悲伤。
“阿姐……”李成望着她。“我本以为慕白待我是真心的,却没想到……他不过是想利用我,达成他入朝为官的目的!而我想着,他或许也是爱过我的,可更可笑的是,竟然冒出一个叫苏巧的姑娘,将他对我的真情真意,全部化为虚
无。我一直都以为自己很聪明,聪明到可以看穿一切,可原来这一切,都是我自己想的太美好了。”
语气里带着绝望!
李成不知如何安慰。
李文姝继续道:“而最可笑的,却是此次的真相!杀害慕白的,竟然是士林。”
她笑了。
惨白的唇角溢出了无尽的讽刺。
风雪瑟瑟刮过,将她瘦小的身子吹得摇摇欲坠。
……
第二天,李成到底还是带着自己侍卫去了一趟相府。
下令:“带人。”
城司部的侍卫分散而去,准备到院子里去找恭士林。
但——
恭左相早有准备。
他突然扬手,相府的侍卫从各处冲了出来,各个身着盔甲,那气势,可比城司部的侍卫们高多了。
屋顶上,还要弓箭手!
将城司部的人团团围住!
宛若身在笼中。
恭左相很是气怒:“就是大王,也不能派人闯我相府。李成,你若动手,就休怪我不客气。”
李成面不更色:“我是公事公办,今天无论如何,我都要带恭士林去城司部。”
“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恭左相抬手,正要朝自己的人下令。
忽然——
“住手!”
平阳侯的声音忽然传来。
相府侍卫一一散开。
平阳侯疾步前来,二话不说,便给了李成一巴掌。
李成险些没能站稳。
“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就敢带人进来抓人?”平阳侯费力一吼,然后与恭左相说,“恭将军,阿成不懂事,我这就带他离开。”
“侯爷,你真是教了一个好儿子,我当初答应你安排李成进了城司部,却没想到,是养了一匹狼在身边。”
“你这样说,就严重了!”“你儿子带着人闯我府中,要抓我儿子去问话,这已经是第二次了,若是传出去,我相府还有何威严可立?何况现在杀害杜慕白的凶手是不是士林还不知道,就凭你们说有证据就要来带人,简直是在挑衅。
”
“事情真相,我会问清楚。”
可是,李成突然冲了上来。
完全没有受到那一巴掌的影响。
他说:“我一定要将人带走。”
恭左相一笑:“看来今日,是免不了一战了。”
李成丝毫不畏惧。
而平阳侯也急了,他说:“恭将军,你若真的下令动手,那么恭将军,我两家的世交之情也算是结束了。”
“是你们逼我的。”恭左相打算下令。
但——
“爹。”
恭士林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他疲惫的目光看着李成。
缓缓走到他面前。说:“我跟你去城司部。”
第1265章 开案(一)
李成没想到恭士林会出来,更没想到他会愿意跟自己去城司部。
本以为,要么恭左相已经将他藏了起来。
要么,他已经离开高定了。
谁又想到,二人竟会像现在这样面对面的站着。
李成衣襟内的手不由一紧。
而恭士林,则已经做了赴死的准备。
他不想再逃了。
不想再躲了。
因为那对他而言,每一分每一秒都将是无尽的折磨。
就在他说出要跟李成去城司部的时候,恭左相疾步上前,一把揪住他的手臂。
将他往后用力一拽。
严厉命令道:“这里没你事,退下!”
眼神犀利。
他不能让自己儿子出事!
可恭士林没有听他的话:“爹,事到如今 ,我必须要去一趟城司部。”
“我说的话,你是没有听到吗?我说让你退下就退下,总之,今日任何人都不能带你走。”恭左相近乎于咆哮。
“孩儿心意已决!”
“闭嘴……”
“爹,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将面临什么。”
恭左相被他气得咬牙切齿,扬手便准备朝他脸上挥去,但手扬在半空中时,又忽地顿住!
掌心似火烧着一般。
却又抖得厉害。
最后,恭左相紧握拳头,手臂用力甩下,到底没有打下去。
他含着泪水,满脸褶皱。
浑身不禁在颤。
而那紧攥的拳头更是青筋直爆。
似是这一刻,他已老了十几岁!
恭士林望着自己的父亲,心里愧疚难当,也十分痛心。
但是他已经躲了六年!
不想再继续躲下去了。
“爹,是孩儿不孝!但事情已经如此,我必须走这一趟,无论结果如何,我都心甘情愿。”他坚持着。
恭左相恼怒,也痛心疾首。
只是在众人面前,还是不能失了威严。
他极力克制着心中的那股情绪。
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最终,恭士林已迈开步子,朝外走去。
见状,城司部的侍卫们纷纷散去两旁。
相府里那些带刀侍卫也一并退开。
为他腾出了一条可行的路。
没人敢拦。
而李成也随后带着自己的人走了。
自然,恭左相和平阳侯也一同跟去了城司部。
两炷香后,城司部里。
开堂审案。
一派严肃的气氛。
里头的官员们皆屏住呼吸,不敢出声。
一个个,都脸色凝重!
李成一身官服,威严十足的坐在高堂的四方桌后。
他你头顶上悬挂着一块刻有“明公韦德”字样的牌匾。
堂中央,恭士林站着。
他神色平静,看不出任何。
一席素袍,弱不禁风。
这样一个长相俊朗,彬彬有礼的文生,谁会相信他竟是杀害杜慕白的凶手?
而大堂的左侧,恭左相横眉眯眼的坐在那儿,一双手,紧紧的抓着椅子的把手。
而他的对面,大堂的右侧,平阳侯也已经已落座。
和恭左相不同,他心里捏着一把汗!
半晌,李成终于开了腔:“恭士林,本官已派人查明,六年前南申才子杜慕白被杀一案与你有关,并已有了直接的证据,现在问你,你可有什么要说的?要辩解的?”
闻言,恭士林的眸子轻轻一晃。
目光盯在面前的地面上,迟迟没有说话。
他不想辩解!
但——
“证据何在?拿出来便是。”恭左相出声。
一双眼睛狠狠的瞪着李成。
跟燃着火球似的。随即,李成说:“先前,我们已经得知了凶手的行凶手法和过程,根据那位纪公子验尸所得的结果,杜慕白的后背肋骨上有三个一模一样且距离相等的凸点,像是撞在与门钉相似的地方,经过查探,最终找到了那个地方,是一口鼎钟!而鼎钟所在的地方,是在一处废弃的亭子里!旁边还有一条湖,而去往那个地方的话必须经过前面的小巷,我已经问过巷头的乞丐,乞丐说在杜慕白死的那天,确实见他进去
过,那么也就能够证实,凶手和杜慕白就是在那个亭子里见的面……”
他将凶手如何迷晕杜慕白、又将他如何运送到对面那片林子里的过程全数说了个明白。
以及凶手是如何假扮杜慕白、并且利用绳子的高度来混淆视听的,都一一说了清楚
如此缜密的行凶过程,以恭士林那聪明的脑袋,确实是他能想出来的。
而在听完这一切之后,站在堂中的恭士林非常冷静。
因为这一切,他是亲身经历过的。随后,李成说起凶手将杜慕白运送进文舍的办法:“凶手知道,每年科举之前,很多文豪和一些富家子弟就会将不用的书籍装箱,送到文舍去给那些平时连书都买不起的仕子们。凶手便利用这点,在那天晚
上,将杜慕白藏在一个装书的大箱子里从后门运了进去,等他假扮杜慕白进去之后,再将真正的杜慕白从箱子里搬出来,制造出他上吊的假象来混淆视听!可是他千算万算,到底还是算漏了一步……”
说着,他侍卫示意一眼。
侍卫就将纪云舒之前画在纸上的那些图案纹样和一本书呈了上来。
李成将那本书扬起:“就是这本书!”
恭士林抬起头来,看着他手里紧紧抓着的那本有些破旧的书籍。
李成的目光盯着他,问:“这本书,你应该熟悉吧?”
“是我的。”他淡淡开口。“那你一定想不到,就是因为这本普普通通的书,竟然为我们指出了凶手。”李成将书籍翻开,翻到了印有印迹的那一页,亮给他看,“这上面的印迹可能连你自己都没有发觉!或许你都不知道是什么!但是
这个印迹已经由那位纪公子还原出来,这并不是什么脚印,也不是什么别的印迹,而是由一个印章盖上去的。”
言毕,他拿起面前的一张纸。
纸上,赫然醒目的写着四个字:翰常鉴印!
旁边,还有一朵喊不出名字的花。
恭士林的脸上依旧没有表情。
但这四个大字和那一朵花,就如同一道雷,狠狠的劈向恭左相。他一拍椅子,站了起来:“这……又能代表什么?”
第1266章 开案(二)
“这……又能代表什么?”
质问李成。
而李成则一改往日闲散、玩世不恭的模样,他冷着一张脸,严肃道:“恭左相不会不知道,拥有这个印章的人就是你儿子恭士林吧!”
“就因为书上印着这个,你就断定士林是凶手?”“当然不是!即便这本书上印有这个印章,也不能证明凶手就是他,只能证明,他或许跟凶手有过接触!可是……据我所知,这本书只有翰林院才有!而翰林院的书,是不能带出皇宫的,可是有一个人能!”
他看向恭士林,继续道,“这个人,就是你!”
恭士林沉默。
“那晚连同杜慕白一起被运进文舍的书籍中,还有这本书!而能将这本书捐赠到文舍里的人除了你,没有别人了。所以,那个费尽心机,做足准备杀人的凶手,也正是你!”
正是你!
李成说这番话的时候,声音是颤的。
这些年来,他都恨不得将恭士林大卸八块。
甚至夜里醒来的时候还会频频诅咒他。
诅咒他一辈子不顺。
吃饭咽死!
喝水呛死!
走路累死!
出门撞死!
……
等等一切,只要是不好的诅咒,他都在恭士林的身上轮了一遍。
但他没有想到,恭士林竟是以凶手的身份遭到了报应。
这是他做梦都不敢做的。
全程,恭士林一副冷静的模样。
只是,他现在才知道,原来是自己疏忽了!
当年,他从宫里抱了数本书籍准备回府看,可书从手臂间滑过,全部掉到了地上,他又一个不小心撞到了自己那块专有的印章。
印章掉下时,正好砸中了两本书!
他当然完全没有注意。
更没有在乎。
却没想到,阴差阳错,竟将其中一本书连同杜慕白一同装进了箱子里。
大概,这就是冥冥中已然注定的事吧。
终于,他开了口:“没错,杜慕白……是我杀的!”
没有狡辩!
也没有辩解!
他承认了。
李成手心一紧,眼角一跳,眼里,尽是失望和难受:“那……你为什么要杀杜慕白?”
“重要吗?”
“我要听原因!”
“原因如何,我不想说!总之,我认罪,是我杀了杜慕白,一切罪名,我一力承担便是。”
恭士林的脾气有多倔,李成是知道的,他若是不想说,谁也撬不开他的嘴。
李成只觉得后背在发冷。
手心也是麻的。
说到底,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接受恭士林就是凶手的这个事实。
他努力压制心里那股情绪,抓着手边的那本书,说:“好,既然你已经承认,我便将你交去刑部,关押大牢,等你愿意说出原因再论!来人,把他押去刑部。”
“是!”
侍卫进来,将恭士林架住。
恭左相突喊一声:“住手。”
疾步上前。
两个侍卫,也赶紧松开了恭士林。
恭左相便抓住他的双臂,眼里锋芒毕露,聚着光,说:“士林,只要你说一句,你没有杀人!那么今日,谁也休想带不走你。”
“爹……”
“你说啊!”
恭士林却迟迟不愿说。
“只要你说了,你便会安然无恙,说啊!”
怒吼。
只要一句“我没有杀人”,那么,他就可以安然无恙。
但恭士林还是放弃了。
他苦涩一笑:“爹,我的的确确……杀了人!”
“你……”
“我说过,无论结果如何,我都心甘情愿,爹你也无需保我。”
“早知如此,我就该将你连夜送出高定。”恭左相痛心疾首。
“没用的!”
……
最终,恭士林还是被带去了刑部。
李成将大堂里的侍卫一一支离出去。
只剩下他、恭左相和自己的父亲平阳侯。
此时,恭左相还站在原地,目光望着门口,眼睁睁看着自己儿子被生生架走。
平阳侯的面色则极尽难看。
毕竟,杀人的是恭左相的儿子。
而下令抓人的,是自己的儿子。
这就等于公然与恭家撕破了脸。
他走到恭左相身侧,说:“恭将军,现在事情闹到这般地步,唯有想办法补救了。”
听到这番话——
“补救?”恭左相冷笑,看着他,“你要如何补救?是杀了你的儿子来补救吗?”
言辞带狠。
咬牙切齿!
平阳侯知道他心里有火:“你应该知道,这件案子已经轰动了整个高定城,也传到了大王耳边,此次案子是阿成负责,他也是无可奈何!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想办法保住士林的命。”恭左相完全听不下去他的话:“我昨天就已经找过你,是你口口声声说会解决此事!原本,只要李成不管,不去追究,那么,谁也动不到士林头上,可现在看来,你们李家真是忠臣啊!为了立功,为了在大
王面前彰显你们公正严明,竟不惜毁掉我们几十年的交情。”
声如洪钟。
回荡在刑部大堂内。
平阳侯也只能尽力解释:“士林与文殊毕竟婚约在身,单单这点,我就会保他到底,可是一旦包庇,大王若是知晓,你我都不会有好结果。”
“呵呵。”恭左相不禁失笑,眼里的恨意窜得更深了些,“本以为我们是坐在同一条船上,却没想到,你们是上了岸,反将我恭家的人留在了一条破船上,好!李文世,既然你无情,便休怪我无义!”
随即,他伸手从旁边的屏架上取下一把长剑。
拔了出来。
然后朝自己刚刚坐过的那张椅子狠狠劈了过去。
“砰”的一声。
好端端的一张椅子,顿时被砍成两半。
到底是武将出身!
即便早已卸去一身铠甲,但骨子里的那股气还在。
平阳侯愣住。
恭左相与他说:“从此,我李恭两家,形同此椅。”
说罢,将手中的长剑狠狠丢在了地上。
挥袖离开。
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平阳侯看了一眼李成。
满脸怒火。
狠声道出一句:“逆子!”
丢下这两个字,也离开了。
李成便在原地叹气。
心情五味杂陈。
他为了公正,为了找出是谁杀害了杜慕白,不仅得罪了恭家人,还得罪了自己的父亲。而现在,李恭两家由此闹翻,势必会有一场腥风血雨……
第1267章 审问
恭士林杀人一事,很快就在高定城中传得沸沸扬扬。
谁也无法相信那文质彬彬、性子温淡的恭少爷会是一个人面兽心的杀手。
而论其原因,无人知晓!
倒是城中各大茶楼里的说书先生却讲得绘声绘色。
有道恭士林是因嫉妒杜慕白俊美的容颜而心生杀意。
有道杜慕白打坏了恭士林心爱的翡翠杯,却扬言那东西就是几块碎瓷片,不值几个钱,所谓祸从口出,便惹来杀身之祸。
也有道杜慕白抢了恭士林心爱的女人,因此遭到了报复。
还有更加离谱的!说恭士林生来就有断袖之癖,看上了人家杜慕白,想收他在外做个好矫郎,可人家南申才子不乐意,还一个劲的讽刺他,并说要宣扬出去,这一下便惹怒了恭士林,“美人”不得,便要毁掉,故而下了杀心
。
……
这些乱七八糟的趣事,听得茶楼里的百姓们连连叫好。
欲罢不能。
嚷嚷着要听更多的故事。
说书得到打赏的钱,嘴巴就跟上了发条似的,一个劲的往下说。
离谱的,搞笑的,恶心人的,奇奇怪怪的……反正能扯的都扯上了。
宋止将这些八卦听完后,回到老宅便告诉了纪云舒他们。
并叹气道:“那些人就是太闲了。”
白音笑了下:“别人闲,你岂不是更闲?都快考试了,你不在自己屋里温书,也不去书局看书,倒是有闲情去茶楼听那些嘴碎的说书先生胡说八道。”
“你误会了!”
“说错了吗?”
“你是不知道,现在到处都在传,我去书局走了一圈,里面的人也在说,我觉得吵闹,就只好去茶楼坐了会,碰巧就给听到了。”宋止一张无辜脸。
白音不想理他,并向他丢了一个白眼。
听其此事后,景容独自出了厅,站在外头的屋檐下,望着眼前纷纷大雪。
脸色凝重。
纪云舒随他出屋:“你是不是在想,为什么恭士林不愿说出原因?”
景容看她一眼:“其实你知道原因。”
“嗯。”
“与醉月阁那位杏儿姑娘有关?”
“我想……是的。”她如此说。
……
刑部大牢的审问房里。
恭士林被绳子五花大绑的绑在架子上!
他的面前摆放着一盆火炉,火焰闪现,将这昏暗隔间里映得格外通红。
火炉里面则插着几块烙铁,铁块被烧得很红。
案件从城司部移交到刑部,现在已由柳河全权负责。
恭士林虽承认自己杀人,但是其中原因却一字不提。
可是卷宗的行案需要录入详尽!
因此这个重大的任务,也一并交到了柳河手上。他当时也苦恼了许久,觉得城司部的李大人是在为难自己,按理说,理当他们审问清楚之后再将人往刑部送,可现在倒好,把难题直接丢给他!也不问他愿意不愿意?何况众人皆知他原先是吏部官员,手
里倒腾的都是一些贪官污吏的罪证,哪里试过审问罪犯的活?于是他思来想死,便打算用各大牢房惯用的伎俩——逼供!
兴许能有点作用。
看着已经被烧红的铁块,他走到恭士林面前,板着一张严肃逼问的面孔,问:“恭士林,只要你说出原因,自可免去刑罚。”
恭士林抬眸看他,毫不畏惧:“随便。”
两个字,挠得柳河心里七上八下。
其实,他根本没打算真的用刑,再怎么说,这人也是恭左相的儿子。
何况恭士林是在翰林院办事,吏部有些东西也会牵到翰林院去,所以二人也是有过来往的。
关系说不上好,但绝对不差。
要真的下狠手,柳河还真是做不到!
何况恭士林的嘴巴太紧,即便是在他身上烙无数个红印,他也不会说的。
可吓吓总行吧?
柳河抱着一线希望,到底还是拿起了一根烙铁。
火盆里火花飞溅。
他将烙铁直接对准恭士林的胸膛。
恭士林没有挣扎的欲望,也没有一丝骇意。
“本官再问你一次,你究竟是说?还是不说?”
他紧紧闭着嘴。
一个字也没说。
而眼见烧红的铁块渐渐逼近恭士林,一旁的狱卒赶紧上前,贴耳与柳河说:“大人,使不得啊!这要是让恭左相知道,必定会追究的。”
柳河脸一沉,瞪了狱卒一眼。
他本就没打算真的烙,现下听得这番话,心里恼怒得很。
倒真有那么一刻想将铁块往恭士林身上烙去,看看恭左相敢不敢拿自己怎样?
但冲动的想法当即就被他自己给扼制了。
“恭士林,你又何必为难本官?你既已承认杀人,何不将原因说出来?”
恭士林说:“柳大人,我知道你是个清官!也不想让你为难,即便我真的说了,那也一定是骗你的。”
“你实在是固执。”
“兴许吧。”他苦涩一笑。
柳河叹气,到底还是将手中的烙铁放了回去:“你我到底也是同僚,我也不想对你用刑,而你若一再不说,我也只能作罢,大不了过后朝堂扣我一顶办事不力的帽子罢了。”
“柳大人,多谢。”
“罢了罢了。”柳河摆摆手,命人将他松了绑。
押回牢中。
柳河走之前,对牢房内恭士林说:“事到如今,我心里唯有可惜二字。”
无奈离开。
回去后,柳河便在那份行案中上几个字——杀人动机不详。
遂将行案收入卷中。
正所谓,杀人偿命!
此案移交刑部,他自当按照胡邑律法来办。
随即提起笔,打算在这桩案子的卷宗尾处写上“问斩”的字样。
可是却迟迟没有落下。
他还抱着万一有转机的想法。
也实在不忍恭士林那样的文人才士就这样人头落地。
这时,外头一名小官匆匆来报:“大人,三王爷来了。”
恭士林出事,那拓没有理由不管。
柳河赶紧合上卷宗,前去迎接。
心里也有些慌。
他知道三王爷与恭士林的关系,若三王爷有心救人的话,案子的审判必定有所影响。
一想到此处,他就想学学当初黄大人那样,装病避客!可眼下,他哪里避得了啊!
第1268章 劫狱?
三王爷疾步前来。
脸色写满了忧虑与着急。
一听恭士林有事,他当时就打翻了手里的一杯茶,半晌才回过神来。
也终于明白之前为何恭士林会无缘无故问自己“是选他”还是“选王位”的意思了。
原来,恭士林早就算好了这一步。
所以提前给他打预防针。
但那拓不是无情之人,岂会放手不管?
柳河见他,心有顾及:“三王爷。”
“把恭士林带来。”那拓直接道明。
“人在牢中,怕是……”
“难道本王让你带个人也不行?”
“不是不行,只是现在这个时候怕是不妥。”
“有何不妥,柳河,本王卖你几分面子才来通知你一声,如若不然,便直接带人去刑部大牢亲自带人了。”那拓戾气上身,已然顾不得什么王爷风范。
他现在唯一的目的,就是带恭士林走。
因为实在太担心,也太着急,以至于完全忘了还有律法那一套。
正所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那拓真将人带走的话,这罪名可就惹上身了。而他糊涂,柳河却清楚的很,便心平气和的劝说道:“三王爷,万万不可啊!现在恭士林已经承认杀人,罪名也成立,他现在除了刑部大牢以外,哪里都不能去,王爷若是执意将人带走,臣也只能上报大王
,到时,王爷也会惹上麻烦。”
本是一番好意劝说,可对于现在心急如焚的那拓来说,这是威胁!
他面色一正,眼里窜着怒火!
大吼一声:“小小一个吏部官员,也敢威胁本王!”
“臣绝无此意。”
那拓面露狠厉:“本王再说一遍,让你将恭士林带来。”
“恕难从命!”
横上了。
因为如果人被带走,柳河也会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他不能退让。
即便是在强权的压迫之下。
而他的一句“恕难从命”,算是彻底激怒了那拓,
“好,那本王就亲自去大牢带人。”
“王爷……”
柳河喊都喊不住!
那拓便甩袖出去了。
柳河赶紧带着自己的人跟上。
一路到了大牢。
门口的狱卒不敢拦。
柳河还在做最后的劝阻:“王爷,万万不可啊!恭士林现在戴罪之身,您若是真的将他带走,后果不堪设想。”
那拓你怒火一声:“都给我闪开。”
便带着自己的人直接闯入。
柳河带来的人不敢真的跟他杠。
而里面的狱卒也不敢上前阻拦,只能一窝蜂的跟着进去。
那拓身娇肉贵,自是没有来过这等地方。
一进去,恶臭难闻,刺他鼻头难受,但现在,他根本顾不得那么多,他只有一个目标,就是带恭士林离开这里。
他到底是糊涂了。
糊涂到完全失去了理智和分析的能力。
明知道自己若是公然“劫狱”,必定惹来诸多麻烦。
可是没办法,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恭士林去死。
到了恭士林的牢房外。
恭士林看到眼前的一伙人,当即愣了下。
当看到那拓的时候,他明白了。
赶紧从地上坐了起来。
“阿拓,你?”
那拓见他被关在里面,十分痛心,说:“我来带你走。”
“你别胡来。”
“我不能看着你被关在这里。”随即,那拓朝狱卒呵斥一声:“将门打开。”
里面关的毕竟是罪犯,出了什么事,谁也担待不起。
狱卒再次看向柳河。
柳河不敢下令开门。
恭士林算是看明白了,他走到木桩前,与那拓说:“让你的人先退下,我有话,要单独跟你说。”
“出去再说。”
“听我一次吧。”
那拓犹豫了。
身上的戾气也渐渐消散,最后,摆了摆手,让自己的人退了出去。
于是,柳河也答应让狱卒将牢房的门打开。
“你们都滚远些!”那拓噔向一众人。
这里毕竟是大牢,而且那拓的人也都已经撤走了。
所以,他想带走人没那么简单。
柳河放心下来后。
便带着人先撤出大牢。
那拓疾步进了牢房。
满眼担心。
恭士林望着他:“你不该来的!”
“我现在不来,难道等到你死了再来吗?”那拓激动的一把捏住他的手臂,“出了这等事情,你怎么不告诉我,你若提前告知我一声,我会想法子帮你的。”
“我就是知道你会帮我,才不想连累你。”
“放屁!”那拓是真的难过了,“从小到大,你连累我的地方还少吗?”
眼里含着泪水。
恭士林也难受。
不知如何开口。
那拓:“我带你离开这,我是王爷,没人敢拦我!”
“你是真的糊涂?还是假的糊涂?”恭士林说,“你要是带我走,就是劫狱,你也会惹来麻烦。”
那拓听进了他的话。
理智一下就回来了。
是啊,自己要是带着他离开了,必定会被二王爷抓到点子,然后摆他一道。
后果如何,用脚指头想一下就知道了。
他沉了一声起,终于打消了这个念头。
恭士林问他:“我爹呢?”
“你爹找完我之后,就进宫去了,现在,应该是在求我父王饶你一命。”
“是我不孝,连累了我爹。”
继而,那拓口口声声的问他:“士林,这到底是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杀人啊?”
“你不必再问了,原因是何,我不想再说。”
“你就是一头倔牛!”
恭士林问:“你还记得我跟你说的话吗?”
“狗屁,不记得了。”“阿拓,我已承认杀人,如今身陷囹圄,必死无疑,你定要记住,切莫插手此事,否则,必定会引来二王爷注目,到时便会连累了你。我杀了人,死不足惜,却不想死前还拉你一把,如此,我即便是死,也
不得安心。”
“你知道我不可能放手不管。”
“就当是成全我吧。”恭士林握住他的手,“不要插手此事,千万不要。”
那拓心痛不已:“你让我如何狠心不管?我拿你当亲兄弟,岂有眼睁睁的看着你去死的?”
“有你这番话,我也是值了!你走吧!马上走。”
他推了他一把。
那拓险些摔倒。
幸好站稳了!“士林,你怎么那么固执。”
第1269章 逼着我做个不义之人!
是!
恭士林就是固执!
若不是固执,他也不会来到这里。
而明明只要他咬紧牙关,道“自己没有杀人”的话,兴许也就免于一难了。
眼下,他往后退了几步。
与那拓拉开距离。
“阿拓,你走吧!”
“士林……”他态度坚决:“我所犯下的罪名,任何都救不了我,就算你带我离开这,将我送离高定保我一命又如何?二王爷一定会状告到大王那里,论你一个劫狱和包庇之罪!你身为王爷,知法犯法,更是罪加一等,
到那时,你先前所有的努力都将白费,为了我葬送掉储君的位置,值得吗?”
值得吗?
面对他此番质问,那拓沉默了。
说不定,他前脚带恭士林离开,后脚,那延就状告到胡邑王那了,尽管他连夜将恭士林送出高定保他一命,可最后惹火上身的便是自己。
一阵衡量之后。
那拓道:“好,你既然不愿意跟我走,那我就想别的法子救你,总而言之,我绝对不会让你去死。”
“你怎么还是不明白?”
“我该明白什么?看着你死,给你收尸吗?”
恭士林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带着劝说的语气告诉他:“现在你应该做的,不是想办法如何救我?而是与我撇清关系,越干净越好。只有这样,二王爷也抓不到你一丝痛处!明白吗?”
“放屁!”
那拓手臂一扬。
将其甩开。
他激动道:“亏你说的出来,你当我那拓是什么人?”
“这是权衡之计,你必须这样做。”
“别说了。”
“你拿我手足,我又何尝不是?手足如亲,我岂能看着你为我葬送前程?现在就当我求你,求你让我走的安心些。”恭士林两腮抖颤。
双目刹红。
听完这番话,那拓胸前此起彼伏。
他张了张嘴,却道不出一个字!恭士林望着他:“也劳烦你替我转告我爹,让他老人家好生照顾自己,不必再为我的事奔波,我杀了人,自当偿命,今生我已不能在我爹身边尽孝,也拜托你,若将来我爹百年归老,望你替我……送他一程
。”
声音抖颤。
继而拱手,深深的鞠了一躬。
那拓强忍泪水,眉头紧皱。
看着眼前之人,他心痛不已。
衣襟内的手更是握拳发颤。
几近要将自己的骨头捏碎了一般。
他长深一口气,痛不欲生。
“替老送终,哪有假手于人的道理啊?恭士林啊恭士林,你这是在逼着我做个不义之人!”
沉重的声音回荡在牢房中。
久久未散。
情谊千重,何人能懂?
最后,那拓终究还是离开了。
恭士林孤身站在牢房内,身子虚脱,双脚已然失去了力量,软而无力的跌坐下去。
他背靠木桩,抬头看着石墙上方那个正正方方且狭小的窗户。
外头已经黑了。
白雪纷纷,偶尔飞进来几粒,溅到他的脸颊上。
冷。
冷得刺骨!
他闭上眼睛。
心里没有一丝害怕和恐慌。
反而无比释怀。
那拓出了刑部大牢,将心中的痛苦都掩盖在了那双冷厉的双眸中。
他瞪向在外等候的柳河,狠声道:“你听着,如果恭士林在牢里出了什么事,本王不仅会摘了你的乌纱帽,还会让你柳家上下全部陪葬。”
赤果果的威胁!
继而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了。
柳河真是抹的一把汗!
生怕三王爷真的将人劫走。
好在,虚惊一场!
而其实,他现在也十分矛盾和纠结。
更准确来说,是骑虎难下。
恭士林犯了死罪,按道理,他是暂代的刑部尚书,案子由他来判。
应该及早在那份卷宗后面落笔“问斩”二字。
可是——
现在要斩首的人不是别人!
是恭士林这号人物!
他想着,万一恭左相想到法子,求得胡邑王法外开恩,绕恭士林一命也是有可能的。
亦或是三王爷也想到了别的什么正规法子救人。
那么恭士林就可免于一死。
所以不到最后,柳河是真的不敢写“问斩”那两个字!
目前而言,只能等……
此时,就在不远的暗处,停放着一辆马车。
马车内的人,正挑开帘子往方才那拓离开的方向看。
直到那行队伍远去,他收紧的眸子才渐渐收了回来。
那延怎么也没想到,本是等着看一出好戏,却不料没看成。
反倒让翻盘的机会就这样溜走了!
驾着马车的侍卫回头说:“王爷,还以为能看着三王爷劫狱,到时候就可以利用这一点告他个措手不及,没想到,他竟然就这样走了,人也不救了!”
那延冷哼一声:“他傻!别人可不傻!”
“王爷的意思是?”
“恭士林是个聪明人,他自是知道后果如何,所以才极力劝那拓打消了念头。”
“那现在怎么办?”
“那拓跟恭士林关系要好,亲如手足,一定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定还会想别的法子救人。”
“王爷说的对!”那延眯着眼睛,嘴角勾着一抹笑,视线再次朝不远处投了去,说:“他想救人,本王偏偏不如他所愿。正所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恭士林犯的还是死罪,谁敢插手此事,便是惹火上身!那拓只要敢
救,本王就能找到机会让他永远翻不了身!”
语气狠厉至极。
继而放下车帘,出声道:“走,回府。”
马车前行。
渐渐消失在了黑暗中!
……
与此同时,恭左相从入宫到现在,已是两个时辰过去了。
他一直跪在大殿门外。
请求面见胡邑王。
他的来意,胡邑王自然已经洞悉。
无非就是为他儿子求情。
这种情况,胡邑王又怎么会见他呢?
太监进去通报了好几回,带出来的答复都一样:“相爷,大王身子不适,不便传你进去。”
但是恭左相就是不愿离开,继续跪着。
他一定要见上大王一面,方能为恭士林求得还生的机会。
到最后,太监也懒得进去通报了。
直到李乔从殿内出来。
他跨过门槛而出,站在恭左相面前。叹了声气,劝道:“恭左相,你还是先回去吧。”
第1270章 弃车保帅!
恭左相仰头看到李乔,眼里的恨意顿时窜起。
“弄成这般,都拜你们李家所赐。”
他恨啊!
李乔自然明白他的心情:“不管怎么说,士林到底杀了人!”
呵呵。恭左相从地上起身,挺直腰杆,面露屑色:“原本,只要李成咬住不说,将此事压下去,我定会想到法子解决,也不至于会如此。可说到底,还是那句话,你们李家是世代忠臣,为了所谓的公正,为了能够
在大王面前立下一功,不惜将我恭家推上水深火热的境地。枉我多年在朝中与你父亲同气连枝,如今有难,你们便弃车保帅,这一招,真是狠毒!”
说的咬牙切齿。
李乔十分冷静,道:“我与我爹也劝说了阿成,实在没想他会带兵去你府上抓人,可事情已经发生了,士林也承认杀人,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力保住士林的命。”
“不用你们李家的人猫哭耗子假慈悲!”
“恭左相,我知道……”
“不必多说了,我现在只想见大王一面。”恭左相打断了他。
李乔无奈道:“你应该知道大王是如何想的,现在这个时候,他是不可能见你的,你还是先回去吧,等找到机会,我会跟大王说。”
“不用!既然大王现在不愿见我,那我就等到他愿意见我为止。”
李乔也无话可说。
最后只得进去了。
殿内,胡邑王坐在御案后,眉头紧锁。
“如何?他肯走了吗?”
“臣已经劝说一番,但是恭左相一定要见大王一面。”
胡邑王哼声,脸上闪过一丝失望:“当初,是我见恭士林有才能,才招他进了翰林院做文官,却没想到啊!他竟干出杀人的事情来。”
李乔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而恭左相在门外一等,就等了一晚上。
第二天,胡邑王一起来,就朝殿门外的反向看了一眼,
继而问守着自己一夜的李乔:“人还是没走吗?”
李乔躬身回道:“还在呢。”
“哎,这恭家的人,果真是一个比一个倔!”
“大王,不如……见一面吧。”
嗯?
胡邑王看着他。
李乔说:“他到底是相爷。”
这一说,胡邑王眸子一沉。
心里估量了会。
半响后——
“传他进来吧。”
终于肯见了。
李乔立刻让内殿的太监出去传话。
在殿门外等了一晚上的恭左相听到大王肯见自己,便赶紧进去了。
胡邑王由李乔搀扶着从内殿出来,坐向那张御案后。
恭左相立刻跪了下去。
伏在地上。
双手撑地:“大王,是臣教导无方,让士林闯出此等大罪,望大王念在老臣多年来为朝鞠躬尽瘁的份上,绕士林一命。”
哀求之声,回荡在大殿内。
他也不想拐弯抹角。
直接点入主题。
胡邑王脸色倒是比平时好了些,他看着跪着地上的恭左相,说:“你先起来说话。”
“大王若不答应,老臣长跪不起。”
“你无需说这般话,威胁不了我。”
“只求大王开恩。”
胡邑王大怒:“你明知他犯的是死罪,还跑来求我?”
恭左相:“士林自小乖巧懂事,平日里连一只鸡都不会杀,相信这次,他定是有原因和苦衷的,求大王网开一面,好让臣将来百年归来,能有人送终。”
磕头!
无人送终,确实可怜。
李乔在旁看着,也是连连叹气。
胡邑王正了正色,咳了两声后,道:“那好,你说说看,他杀人的原因是什么?又有何苦衷?”
“这……”
说不出来。
因为恭士林打死也不愿因说出缘由。
“你既说不出来,我又如何帮?我乃胡邑大王,天下无数双眼睛都盯着我!正所谓杀人偿命,我若下旨免士林一死,法纪何在?律法何存?天下百姓又如何来看待我?”
声声质问!
实在是为难!
恭左相不是不明事理,只是眼下时局,顾不得他去考虑这么多。
哭诉道:“大王,我就只有这一个儿子,若要我一命抵一命,也成啊!”
“够了。”胡邑王一声呵斥,“你好歹身为朝廷重臣,律法如何,你也清清楚楚!总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不……大王……”恭左相忽然脸色泛白,喘不上气,一只手,紧紧的攥着胸前的那团衣服。
“来人,带相爷出去。”
两个太监上前,将恭左相从地上拖了起来。
他挣扎几下,忽然吐了血。
太监吓坏了:“相爷?”
恭左相却已经晕了过去。
胡邑王立刻撑身而去,让李乔去请御医。
经过诊断,没有什么大碍。
便将恭左相送回了府。
而经此一闹,胡邑王的身子也累垮了。
李乔刚从内殿出去,一名太监匆匆前来。
贴耳与他说了句:“刑部传来消息,说是三王爷昨晚带人到大牢,准备将恭士林带走。”
呃!
那还了得。
这可是劫狱啊。
他问:“然后呢?”
“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将人又给撤走了。”
“那就好。”
“可是要将此事告诉大王?”
他立刻阻止:“不!绝对不能让大王知道。”
若是知道了那还了得?
太监点头应下。
李乔吩咐:“好生照顾大王,我要出宫一趟。”
“是!”
李乔急匆匆的出了宫。
往家里赶去。
此时,平阳侯正坐在大厅里,面色沉重。
一双手,紧紧的抓着椅子把手。
视线看着外头。
直到李乔回府。
他进了厅,面色焦急:“爹。”
“如何了?”平阳侯起身问他。
“皇上见了恭左相。”
“结果呢?”
李乔将事情一一告知。
平阳侯便陷入了沉思中。
久久没有说话。
李乔也心急:“爹,现在怎么办?”
平阳侯面色凝重,缓缓走了几步,背身对着李乔,说:“有些时候……确实需要弃车保帅。”
弃车保帅!
又是这句话。
李乔似乎明白了什么。
只是不敢确定。
他小心翼翼的问:“您的意思是……”
平阳侯沉了口气,眉梢微压,说:“如今连大王都不肯松口,我们若是极力去帮,自会惹来麻烦。”“所以……我们也不管了?”
第1271章 真的值得吗?
平阳侯心有顾及。
他神色紧绷,说:“不是不管,是不能管!”
李乔皱眉。
有些惊讶与自己父亲这个突如其来的决定。
平阳侯道:“眼下时局,谁若帮,就是对胡邑律法的蔑视!也是公然对抗大王。”
“可是,我们跟恭家几十年交情,难道现在紧要关头真的要撒手不管吗?”
“都说了,是不能管。”“孩儿就是不明白,大王为何不肯松口?今晨,恭左相跪在殿中,宁愿用自己的命也要救士林,不管怎么说,恭左相也是重臣,这些年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何况当年他身为伐北大将军,为胡邑立下汗
马功劳,如今只是想保士林一命,大王却拿出律法,差点要道他一个罪名,此举,孩儿也糊涂了。”李乔思索一番,未得缘由。
也实在是想不通大王为何如此绝情?
即便是道一句“再作考虑”,恭左相也不会在大殿之上吐血昏迷。
而其中一切,平阳侯皆已看穿。
他沉声道:“你在大王身边守了这么多年,竟连其中玄机都看不出来。”
“其中玄机?”“现在朝中,三王爷和二王爷的势力各分,但这段时间以来,二王爷先后受挫!势力受到了影响,三王爷显然占于上风!我与恭左相虽明面上没有站队,但大王心里跟明镜一样,而以大王的性子,他喜欢将一切操控在手中,如果三王爷的势力继续猛涨下去,你认为大王心里会一点防备也没有吗?幼小的狮子一旦长成,就无法将其控制,最后的结果,就是占领整片林子!那么大王想再控制他,唯一的办法,
就是打压那些拥立三王爷的人,所以正好借着恭士林的事,挫一挫恭左相的锐气,好让两方势力得以平衡!”
李乔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平阳侯再道:“所以,现在谁要是敢出面说话,就等于自掘坟墓。”
“可是……不管怎么说,士林到底是阿成抓去的,日后,恭左相必定与我们反目,朝堂之上,也就多了个敌人!爹……”
平阳侯拍着李乔的手臂,说,“宁多一个敌人,也不能将自己送入火坑!”
“爹!”
“罢了,此事在家中说明就行,切莫去外面说,现在,我还要去办一件事!”
李乔:“什么事?”
“去三王府一趟。”
“三王府?”平阳侯面色严肃,道:“现在,正是大王要控制三王爷势力的时候,可三王爷若拼死要保恭士林的话,你认为二王爷那边会放过这个机会吗?二王爷一定会联合王国公抓住趁机扳倒三王爷,到时,一旦二王
爷得势,最后遭殃的人,就是我们!如此一来,得不偿失。”
“那爹去找三王爷是想劝说他不要插手此事?”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你还是赶紧进宫去吧,在大王身边守着,一旦有任何事情,及时派人来通知我就是。”
李乔:“是。”
平阳侯换了身衣服,出了府,乘着轿子一路到了三王府。
昨晚从牢中返回府内,那拓便心急如焚!
一直等着恭左相去求大王赦免恭士林死罪。
哪里知道今晨一早得到的消息竟然是恭左相在大殿之中吐血晕倒,
而大王闭嘴不提赦免的事,也拿出了胡邑律法堵了恭左相的嘴。
现下,显然是要定恭士林一个死罪了!
那还了得?
那拓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他有事。
正愁眉不展时,府上小厮来报:“王爷,平阳侯求见。”
一提此人,那拓两道眉顿时横到了一起。
还有脸来?
要不是他儿子李成干了这等事,恭士林岂会被抓?
那拓大袖一挥:“把他叫进来。”
是叫!
不是请。
平阳侯匆匆前来,进屋鞠躬:“王爷。”
那拓狠狠瞪他一眼:“侯爷,你可真是教了个好儿子。”
“此事,确实是犬子大意。”
“大意?何止是大意?你们明知道恭士林是恭左相的儿子,也是本王的好友,你们办事之前,就没有考虑过这些吗?”
大声质问。
但平阳侯却十分淡定:“事情已经发生,目前而言,唯有想办法解决。”
“解决?怎么解决?恭左相去求了父王也没用,现在还能有什么办法?本王本想带人闯入大牢带士林走,他却如何也不肯!你到底说说看,还有什么办法?”那拓激动得满脸通红。
尽管是在冬天,他也觉得自己像个火炉一般。
燥热得不行!
面的眼前的情形,平阳侯必须保持冷静。
不能方寸大乱。
他说:“解决的办法不是没有,但……不是如何救恭士林,而是……”
那拓脸色一沉,追问:“而是什么?”
平阳侯凝上他疑惑的视线,认真道:“而是如何自保!”
自保?
这是个什么情况?
那拓心里打了个问号:“救士林,和自保有什么关系?”
“人……是救不得了。”平阳侯直接道出。
“救不得?什么意思?什么叫救不得?平阳侯,你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一次性给本王说出来。”
急了。
于是,平阳侯便将此次事情的利害关系,和大王为何不答应赦免的原因一一说了一遍。
总而言之,也就是一句话。
“大王有意借此打压恭左相,换言之,便是控制王爷的势力,所以,王爷绝对不能再插手!”
那拓也算是听明白了!
他往后退了两步,跌坐在椅子上,一双手,死死的抓着椅子把手,满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不!本王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士林去看,绝对不能!”
声音微颤。
平阳侯极力说服:“难道王爷真的要为了一个恭士林……冒险堵上自己储君的位置吗?”
呃!
那拓一怔!
之前,恭士林问过他,他的回答,是选择了手足之情。
可现在平阳侯此番一问,他却有些犹豫了!
储君之位,是他自出生那时就一直在争的东西,如今为了一个人,放弃大好前程,他问了自己无数遍,真的值得吗?
真的值得吗?
他沉默了许久——抬眸问:“那你刚才说的解决……是何意思?”
第1272章 逃走
“那你刚才说的解决……是何意思?”
这也是平阳侯来三王府的真正目的。
他面不更色,始终一副冷静却又十分凝重的神色,拱手弯腰,说:“此事已无力回天!所以王爷要做的,不仅是跟恭士林撇得干干净净,还要一不做二不休……亲自解决此事。”
亲自?
解决?
那拓愣坐在那儿,一双惊愕的目光直直的看着眼前的平阳侯。
“你到底,想说什么?”
“与其让二王爷趁机得势,倒不如由王爷亲自向大王告明此事,处斩恭士林。”
最后一个字刚落地——
“砰!”
那拓一掌就拍在了手边的茶案上。
上面的茶杯“哐当”几声脆响。
他豁然起身,怒不可遏。
“连这种话你都说得出口。”
“我是为大局着想。”
“为大局着想,你就要本王亲眼看着恭士林去死吗?平阳侯,你是老糊涂了吗?””王爷,难道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平阳侯说,“大王要平衡朝中势力,就要控制住王爷,正好拿恭士林的事情向恭左相开刀,到那时,恭左相必定会与大王反目,朝中上下,人人皆知恭左相是王爷你的人,他若是对大王不满,追究源头,便是造反!此等罪名一旦加诸在身,便是死罪,而最后殃及的人是谁?还不是王爷你?与其如此,倒不如由王爷亲自监斩恭士林,一来,彰显王爷对胡律法的严明,二来
,王爷既然亲自监斩,自然证明你对此事坚决的态度,即便恭左相日后造反,也与王爷无关!”
将其中利害关系一一分析。
不是没有道理。
恭士林一死,恭左相必定心存怨恨。
一来是怨恨李家的作为。
二来,就是怨恨胡邑王,毕竟,他年轻时为胡邑王出生入死,当年内战,也是他率兵攻破了城门,如此大的功劳,却换不来自己儿子的命,这口气,岂能咽下去?
日后,必定会造反?
即便不会造反,也一定会在朝野上下造成很大的拨动。
所以,倒不如趁机远离!
割去这枚棋子。
舍小业为大业!
那拓愁眉不展。
他是真的犹豫了。
很久都拿捏不定主意。
“为了王位,要本王亲自监斩恭士林,这……我如何做得到啊?”他再次软软的跌坐到了椅子上。
满眼神伤。
平阳侯的意思已说的明明白白,最后决定如何,还是得看那拓自己的选择。
他也不在说任何了!
直到那拓垂着脑袋,冲他摆了下手:“你先走吧,本王想一个人静静。”
平阳侯便退出屋内,迎着大雪离开了。
那拓便坐在那儿,眼神游离,失去了光芒。
殊不知——
就在旁边的一扇窗户外,景萱在那里站了许久。
所以也将方才屋内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
她知道恭士林出了事,心里挣扎许久后,便抱着送死的心想来向那拓问问情况。
却不料听到了这番话!
她十指紧紧的绞在一块,手心冒着冷汗。
最后,转身离开了。
她回到院子里后,几个小丫头急急忙忙的冲了过来。
“王妃,你这是去哪了?”
经过上次的事情,大家心里都还有些后怕,生怕再弄丢了王妃,到时候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景萱一边往屋子里走,一边淡定的说:“没去哪儿,就是在王府里转了转。”
“您下次去哪儿可一定要告诉我们一声,不然……”丫头的声音戛然而止。
“知道了。”
她进了屋,就在暖炉旁的贵妃椅上躺了下去。
侧过身。
“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你们都出去吧。”
丫头们面面相觑,但还是出去了。
等到了晚上,几个丫头才推门而入,见王妃还躺在贵妃椅上。
便询问着:“王妃,你可是不舒服?”
景萱应了一声:“嗯,脑仁有些疼。”
“奴婢去请大夫。”
“不必了。”她缓缓坐了起来,吩咐,“你们扶我去床上休息。”
“是。”
丫头们扶着她进了里屋,为她宽宽衣解带,扶到床上休息。
她再次翻了个身,背对着众人。
出声:“行了,都出去吧,不用伺候了。”
床边的纱幔被放了下来,挡住了那张雕花大床。
小一会,便听到了步子往外退出去的声音。
景萱起身,透过面前的粉红纱幔往外一看,丫头们已经不在屋中。
她赶紧起身,取了一见黑色斗篷披在身上,戴上帽子,继而将枕头塞进了被子里,好让别人看上去的时候能感觉床上是躺着一个人的。
一切准备好后,她就顺着内屋里那扇窗户爬了出去。
以前在大临皇宫时,她不是没干过这种事情,翻个窗自然不在话下,只是最近身子不好,有些吃力罢了。
她避开了府上巡逻的侍卫,悄悄到了后门,趁着没人的时候,开门离开。
而那些伺候她的丫头们还浑然不知。
期间,有几个丫头往屋子里看过,透过纱幔,能隐约看到床上躺着人。
自然也就放心了。
“王妃在里面睡着,应该不会有事。”
“难说,还是盯紧着些好。”
“屋子就那么大,能跑哪儿去啊?”
“那倒也是,可是小心点总是没错。”
“行吧,我也累了,去休息会,你好好盯着。”
两个丫头轻声说着。
完全不知里面的王妃已经跑了。
景萱离开王府后,按照之前景容告诉过她的地址,一路到了那条漆黑的小巷口。
里面完全不像有人住的样子。
她忐忑许久,还是迈着步子进去了。
一路漆黑。
再往里走,忽然看到了一丝光线。
有人提着灯笼站在前面。
她却看不清那人的模样。
宋止本是将一些不要的东西从宅子里搬出来,等着明早再往巷子外挪,却不料听到远处传来悉悉率率的脚步声。
心下一紧。
“谁?”他举着灯笼问。
景萱悬着心,回:“是我。”
“我?我是谁?”
噗——
这人脑子秀逗了!
宋止边问,边提着灯笼朝那边渐渐靠近。
景萱不由的往后退了一步:“我来找人的。”
“找人?找谁?”宋止没完没了的问。
第1273章 就是死,我也要见他一面
灯笼散发出来光渐渐落在了景萱身上。
她定在了原地,隐在帽子下的目光看着站在自己面前那个提着灯笼、一身粗布麻衣的男子。
男子长相干净!
一身书生气质。
人畜无害。
宋止遂将灯笼再举高了些。
可眼前的人一身黑色斗篷,只能看到她的下巴和一张紧紧抿在一块的唇。
是个看不见的脸姑娘?
这大半夜的,怎么会出现在这?
还如此神秘?
这人……莫不会……不是人吧?
奇怪的想法一下占据了宋止的脑仁。
他不由的手心一紧。
都说读书人的脑子想事情想的很丰富,说的一点也没错。
何况他之前还是个写戏本的。
自然想的就与别人不同了。
“你……”是人是鬼?这话刚到宋止嘴边,他又赶紧咽了回去,继而问,“到底找谁?”
景萱抱紧双臂,身子被冷风灌注得瑟瑟发抖。
她不怎么敢相信眼前的人!
是敌是友分不清。
宋止见她许久不答,便皱着眉心耐心说:“这么晚,姑娘为何一个人在这?这巷子里鲜少有陌生人进来,就是平时大白天也没什么人走动,你找谁,与我说说,我替你喊他出来就是。”
“我……”
警惕。
“姑娘但说无妨。”
景萱抿了抿唇,正欲开口——
“宋公子,你跟谁说话呢?”
琅泊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宋止回头一看,就看到琅泊大高马大的身体堵在门口。
他解释道:“这里有位姑娘,说是来找人,却不说是找谁。”
“姑娘?”
琅泊好奇,便从门口走了出来。
休息了这段时间,他手臂上的伤口已经好了。
景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眸子从帽子下抬了抬,就看到一道身影走了过来。
再定眼一看,才发现是琅泊。
她当即一阵激动:“琅大哥?”
琅大哥?
琅泊浑身一振,朝那抹置身在黑暗中的身影看去。
直到景萱将脸一点点的从黑色斗帽下露出来,他也惊得双目瞪大:“公……姑娘,怎么是你?”
差点喊了一声公主,好在及时收住了嘴。
宋止站在一旁,原来琅泊认识这姑娘,那也就是自己人!
故而退到一侧,将手中的灯笼往前再靠近了些。
琅泊上前,不敢置信:“姑娘……怎么会是你?你怎么会在这?你不是应该……”
景萱堵住了他的话:“说来话长。”
“你是来找公子的吧。”
不然呢?
景萱点头。
“外面这么大的雪,快,快跟我进去。”
琅泊赶忙领着景萱往宅子里去。
宋止则提着灯笼跟在了后头。
景容和纪云舒没想到她会来这里。
都很震惊!
几人合门而谈。
景萱将斗帽取下,露出了那张满脸担忧的脸。
“萱儿?你怎么来了?”景容困惑。
景萱双手紧握,着急的说:“我是从王府里偷偷跑出来的,但是我不能多留,要赶在天亮之前回去,不然被人发现的话, 一定会惹来麻烦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三王爷他……”又打你了?
“不,我没事。”她那双憔悴的眼睛里含着泪水,望着景容,“我来,是想皇兄你带我去见一个人。”
说明来意!
景容额间轻皱,能让景萱冒险跑出王府的人。
是谁?
他问:“你要见谁?”
“恭士林。”
这个名字顿时让屋子里的人陷入了沉默。
“你怎么会认识他的?”景容问。
“我在三王府这段时间,他帮了我很多,如果不是他的话,我也不会站在这了,他与我而,是恩人。”
如果没有恭士林的话,她或许早就被那拓给打死了。
而这其中的来龙去脉,景容和纪云舒是完全没有参与过的。
自然也不知晓。
纪云舒问:“他是杀害杜慕白的凶手,人现在被关在刑部大牢!你要见他做什么?”
景萱说:“我无意间……偷听到平阳侯和三王爷谈话,我想他们……是打算弃车保帅了。”
弃车保帅!
纪云舒和景容对视一眼。
景容:”其实这个结果本就在我的意料之中,现在谁要是敢碰这个案子,就等于是送死。“
这一说,景萱急了:“就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皇兄,恭士林一定是有苦衷的,他不会随便杀人的,皇兄,你救救他吧。”
“救?你让我如何救?”
“……”
是啊!
景容如何能救他呢?
景萱一脸绝望。
就连三王爷都无法掌控的事情,也就等于是无力回天了!她身子微颤,往后无力的跌了两步,泪水也夺眶而出,哽咽道:“既是如此,便让我见他一面吧,我有一些话想跟他说,怕是再不说,恐怕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了。”她抓着景容的手,恳求道,“皇兄,你带
我去见他一面吧。”
景容看她这样,十分心疼,但其中,却有些为难:“他人现在在刑部,又是重犯!刑部上下必定会严加看守,要见一面并不是容易的事。”
“总有办法的对不对?”
“萱儿……”
“我不会耽误多久的,皇兄,你帮帮我吧。”
景容沉声。
思忖起来纪云舒赶紧道:“景萱,现在这个时候去刑部会引起怀疑的,何况你也要想清楚,到时候如果被人发现,后果不堪设想,若是别人也就算了,可你毕竟是三王妃,半夜逃出来去刑部见别的男子,传出去,是
必死无疑。”
景萱顾不得那么多了。
她一脸坚定道:“我不怕!无论后果如何,我都愿意承受。就是死,我也要见他一面,你们帮帮我吧。”
纪云舒也拿不定主意。
她虽然不赞同,但最后的决定权却在景容的手中。
半晌——
景容道:“好,我带你去见他。”
……
晚间的大雪总是下得很急,密密麻麻的笼罩着整个高定城。
景容换了一身城司部侍卫的着装,身后领着一个小侍卫。
二人冒着大雪,一路来到刑部大牢。
门口的刑部狱卒将其拦住。
“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景容不急不忙,掏出之前李成给纪云舒的城司部的令牌,亮给那人看,说:“奉李大人的命令,来要找恭士林问话。”
狱卒接过那块牌子,拿在手里看了看。
确实是城司部的!
他将牌子递回去,说:“恭士林现在是罪犯,怎么城司部这么晚派人来查?”
景容正色:“案子打紧,很多地方需要重新查核,不得马虎,也就不分时间了。”
“那倒也是。”狱卒想了想,将眼前二人打量一番。
一个身材高大,一个身材瘦弱。
若是劫狱,倒也不至于。
故而,也就放松了警惕。
“行,进去吧。”
景容便带着身后的小侍卫往里走,只是刚走了两步,又被狱卒喊住。
“等一下!”
那名小侍卫一听,当即浑身一怔,定在原地不敢乱动,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出,只得将头往下低得更深了些。
一双手,在衣襟之内紧紧的绞在一起。
景容立刻转身,将小侍卫挡在了自己身后,面不更色的问那名狱卒:“怎么了?这令牌有问题?”
狱卒看着他,眯着眼睛,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
尔后怀疑道:“这块令牌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我见你……怎么有些面熟?好像之前在哪里见过一样。”呃!
第1274章 若有来生
先前,景容来过这里一次!
纪云舒来刑部大牢见秉正,他就在外头等着。
狱卒若是眼熟他,也不奇怪。
他临危不乱,反而挺直腰杆,迎上狱卒那道目光,直接告诉他:“你看错了。”
“我认的人平时也不多,难得记得人,怎么可能看错。”狱卒细细打量他,也往他身后的小侍卫看了几眼。
就是觉得眼熟。
景容淡定道:“杜慕白的案子闹了这么久,我经常跟在李大人身边办案,大人来过几趟刑部,我也一直跟着,所以你才眼熟我吧。”
“哦……”狱卒眯了眯眼睛,心里打转半响,便没有再往下深想了,“那倒有可能,我就说你怎么这么眼熟呢。”
“那我们现在可以进去了吗?”
“可以了,进去吧。”
这才放行。
景萱也终于小小的松了口气。
她一路忐忑的跟着景容往大牢里面走。
小心翼翼,不敢开口说话。
等快到了恭士林的牢房时,景容才停了下来,转而跟她说:“你过去吧,我在这里守着,以免有人过来。”
景萱点头。
便独自一人朝远处散发着光线的地方走去。
此时,恭士林坐在里面的草席上,目光呆滞的看着地面。
一点求生的欲望都没有!
忽然——
他听到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抬头看去。
便见一道消瘦的身影在牢房门外停了下来。
来人一身侍卫装。
但并不合身!
恭士林一眼认出了她。
十分震惊。
继而撑身起来,朝木桩前走去,一边不可置信:“三王妃?”
景萱看着站在眼前面色憔悴的恭士林时,一时没能忍住,红了眼。
只觉得手脚发麻。
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恭士林未从惊讶中反应过来,可看着眼前女人那双赤红的眼睛时,不禁心里一痛。
“你怎么会在这?”
还穿成……这样?
景萱双唇微颤:“我……来看看你。”
声音很轻!
恭士林朝她拱手:“三王妃有心了。”
“如今,你又何必与我这么见外。”
“我乃罪犯,谁都会避而言之,难得王妃还会冒险来这里看我。只是……你应该是悄悄来的吧?虽不知道你是如何进来的,但还是赶紧离开这为好,以免被人发现。”
她摇摇头:“就算被发现又如何?我既然来了,自然不怕。”
“王妃……”
“人……真的是你杀的吗?”景萱忽然问他。
恭士林一愣,继而坦诚道:“我已经承认杀人,而且一切证据都已经证明了。”
“我要听实话!”
“这就是实话,一字不假。”
景萱强忍着眼泪,语气虚弱的问:“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恭士林脸上闪过一丝苦涩:“原因是何,我不会说。总之,人的的确确的是我所杀,既是杀了人,一命抵一命,在所难免。”
他早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景萱好看的眼睛里淬满了泪水,在听完这番话后,到底还是忍不住落了泪。
痛!
胸口一阵阵的痛!
她就这样一直看着恭士林。
二人四目相对!
恭士林见她这般,心里那份情愫渐渐涌了上来。
可他吊在袖中的手不由的握紧了拳头。
理智告诉自己,克制,一定要克制!
但——
所有的理智在此时此刻都开始分崩离析。
他终于克制不住的抬起手,一点一点的朝景萱那张满是泪痕的脸碰去。
可当指尖才触碰到她冰冷的脸颊时,又忽然顿住了。
仿佛这一瞬间,他清醒了。
自己不能这么做!
他正要收回手,景萱却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背。
额?
恭士林一怔,眸生惊讶。
“……王妃?”
景萱将他的手掌贴在了自己脸上。
那一刻,恭士林能清晰感受到那种触碰的真实感。
而女人脸颊上的冷意,也在他温暖的掌心里肆意游走。
周围的一切,宛若凝固了一样。
渐渐变得模糊不清。
就只剩下二人,四目凝视。
久久不语!
恭士林心里掩藏了一年的感情也在这个时候全部涌了上来。
他轻轻为眼前的女人拭去眼泪。
良久——
景萱认真的问他:“如果……如果在我嫁入王府之前,你我就已经相识,你带我走吗?”
你会带我走吗?
恭士林几乎不假思索:“会!我会带你走。”
是如此的坚定。
景萱含着泪水的嘴角渐渐溢出了笑意。
她终于……终于在自己心里的那片桃花林里,找到那个能让自己不顾一切的人。
“有你这句话,够了!”
心满意足。恭士林也不再隐瞒自己的感情:“我至今也无法忘记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穿着大红嫁衣从我面前经过,只此一眼,我便如着了魔一般。你一定不知道,其实这一年里,我每次去三王府最期待的事,就是希望能见你一面,哪怕是远远的一眼也好。我也无数次告诉自己,你是三王妃,我们是不可能。你可知道,将一份感情藏在心里的痛?好在……”他笑了,“好在现在,我终于可以将这份情愫大胆的告诉你了,
即便是我走了,也不再有任何遗憾。”
景萱听完这番话后,已经哭成了泪儿。
他早该明白的!
早该明白才对!
恭士林为她擦去眼泪后,便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玉佩。
交到她手上。
“这是我从小到大一直戴在身边的,希望你能留着它,当是……一个念想吧。”
景萱看着掌心里那块剔透的玉佩,心痛不已。
她发抖的说:“我会留着它的。”
恭士林脚步开始往后退去。
最终将自己隐在牢房暗处。
他今生唯一的遗憾算是补全了。
他笑了。
笑得很好看。
“若有来生……”
景萱望着他,却再也看不清那张置在暗处的脸。
她说:“若有来生,我愿意跟你走!”
……
从刑部大牢离开后,景容便带着景萱二人上了一辆马车。
朝着三王府的方向去。
这一路上,景萱拿着那块玉佩,垂目看着。
一言不发。
也不哭!
而方才景萱和恭士林的对话,景容都听到了。
他什么都不问。
默默的陪着她。
等马车到了三王府的后门不远处时停了下来。
景容才握住她冰冷的手,说:“不要再想了。”
景萱收回思绪,抬眸看着他,问:“皇兄,这世上有些事情……是不是真的不能圆满?”
“或许吧。”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我明白了。”
“自己小心。”
“恩。”
景萱下了马车,便朝王府后门走去。
景容见她进去后才放心离开。
而景萱如何也没想到的是,就在她悄悄从后门进府的时候,却不料被一个小丫头看到了。
小丫头琢磨良久,然后跑去禀报那拓。
因为今天平阳侯的一番话,那拓一整天都在思量其中的利害关系。
现在听到这个消息,火冒三丈!
立刻朝景萱的院子去。
景萱爬窗返回屋中,换下衣服,将自己出去过的痕迹一一抹去。
一个丫头却在外面喊了一声:“王爷?”
嗯?
景萱一怔。
他怎么来了?
她赶紧躺到床上,被子刚刚盖上,那拓已经进来。
他一把扯开床边的帷幔,随即抓起她身上的被子,猛然掀开。
景萱被吓得从床上坐起,抱着双臂缩在一边。
“你这是做什么?”
那拓见她穿着里衣,发髻散落,屋子里也一切正常,完全不像是出去过一样。但丫头来报,自不会有错啊!
第1275章 我与他……清清白白
那拓满目怒火的质问她:“你是不是悄悄出过府?”
一听,景萱明白过来。
看来那拓是收到了什么风声!
她不急不慌,淡定的回应:“不明白王爷的意思?这一整天,我都在屋中休息,哪里也没去。”
语气坚定。
那拓皱眉,心中将信将疑。
转身质问屋子里的几个丫头:“你们说,王妃可是出去过?”
几个丫头连连跪下,说:“回王爷,奴婢们没见王妃出去过,王妃休息的时候,我们也都在外面守着,时不时也会进来看一看,王妃一直在躺在床上,哪里也没有去。”
院子里的人都是那拓安置在景萱身边的眼线,她若是出去过,几个丫头自不会隐瞒。
“当真没出去过?”
“奴婢们不敢撒谎。”
那拓狠厉的目光瞬间瞪向那个去来通报自己的丫头,眼里迸发着一团火:“你敢骗本王?”
小丫头浑身一个哆嗦。
猛地跪到了地上。
伏着脑袋说:“奴婢亲眼所见,见到王妃之前从后门而入,绝对不会看错。”
“你的意思,就是她们都在撒谎了?”
“这……”
“还不说实话!”
“奴婢说的就是实话。”
“来人,把她拖出去,给本王将她的舌头割了。”
呃!
丫头吓得脸色惨白,连连磕头:“求王爷饶命啊,奴婢句句属实,不敢撒谎,求王爷饶命……”
然而府中的侍卫已经将她拖了出去。
那惨绝人寰的声音远远都还听得见!
屋子里的人大气也不敢出。
皆吓傻了!
三王爷是什么性子,府中上下人人都知道。
可往日里,狠厉归狠厉,还从没这么血腥过。
众人不禁唏嘘!
景萱坐在床上,低垂着头,没有说话。
那拓居高临下的站在她面前。
警告道:“现在这个时候,你最好老实一点。”
景萱:“……”
那拓大袖一挥,正欲转身离开。
却忽然打眼,注意到旁边柜子里露出来的一块布。
他朝其走了过去。
景萱见状,心下一紧。
眼睁睁的看着那拓打开了柜子,发现了她刚才脱在里面的黑色斗篷和一双沾满泥巴的鞋子。
那拓眸子沉了下去,侧目问她:“这是怎么回事?”
她双手死死的抓着身上的被单,呼吸急促起来。
“你真的出去过?是不是!”
声音回荡在屋子里,让所有的人都不妨颤起。
不再等景萱回答,那拓已快步走到床边,一般擒住了她细腻的脖颈。
呃!
景萱被迫扬着头,眉心皱起。
“你到底去见谁了?”
她满脸难受的反问:“重……重要吗?”
“说!”
“你杀……我吧。”
女人的不屈服刺激到那拓的敏感神经。
“别一次次的挑战我的耐心!你既然这么想死,好,我成全你。”
他手上的力度加重了些。
仿佛要将那纤细的脖子生生折断了一般。
景萱脸部涨红,呼吸难受,她张大嘴巴,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十指死死的抓着那拓擒住自己脖子的手,却一点挣扎的力气也使不上来。
屋子里的人齐刷刷的跪了下去。
有人哀求:“王爷,可千万别要了王妃的命啊。”
“是啊,求王妃饶了王妃吧。”
“王爷……”
倘若那拓真的杀了景萱,一旦传出去,他也就完蛋了!
可此时此刻,他如同被魔鬼侵蚀了般,满眼杀气,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杀了这个女人。
景萱被窒息感裹满全身!
却一点恐惧也没有。
反而希望那拓真的将自己掐死,一了百了。
但命运总是喜欢跟人开玩笑。
当她大脑一片空白、眼前渐渐模糊时,脖子上的那道力气却越来越轻,直到将她松开。
她身子一软,从床上跌到了地上。
狼狈至极。
“咳咳咳……”剧烈咳嗽着。
等她缓过那口气,抬起目光看着眼前的男人时,却发现那拓满脸震惊,手中拿着一块玉佩。
那是……恭士林给她的玉佩!
她伸出手,拼尽力气想将玉佩拿回来。
“还……还给我!”她声音虚弱,轻得厉害。
但在这安静的屋子里,足够让那拓听到了。
他不敢相信!
不敢相信恭士林自小不离身的玉佩会在自己的“王妃”身上。
而这一刻,他仿佛明白了。
明白得彻彻底底!
原来自己,是个被蒙在葫芦里的傻子!
那种感觉,宛若是被背叛了!
是被自己兄弟赤果果的背叛了。
他眼里夹杂着震惊和失望。
心如刀割!
景萱喘着气,往前爬去,双手死死的揪住了那拓的衣袍,恳求道:“求求你,把玉佩还给我!求求你……”
那拓双目刹红的低头看着她,冷笑一声,然后……
一脚踹向她。
景萱肩膀作疼,揪住他衣袍的手却如何也不肯松。
“求求你……”
那拓克制着怒火,大声吩咐屋子里的人:“都滚出去。”
大伙面面相觑。
一一退了出去。
是剩下他二人!他蹲下身,沉着脸,捏住了景萱的下巴,苦笑:“所以,之前那个药瓶,根本不是他遗落的,而是他给你的对吧!我就说,为什么每次你一有事,他都在,根本不是什么巧合,而是他从始至终都在关心你的
一举一动。”
景萱紧着脖子,漆黑的眸子看着他。
“你今天偷偷出去,一定也是为了去刑部大牢见他吧!”
“……”“呵呵。”他扬着手中的玉佩,十分失望的说,“你知道吗?他以前跟我说过,就是死,也要带着这块玉佩在身边,可他竟然将玉佩给了你,可见你对他而言有多重要!想必你们瞒着我,也早就暗自勾搭了吧
?”
景萱:“我与他……清清白白。”
“事到如今,你还敢说清白?荡妇!”
他言辞狠厉。
一扬手,狠狠挥在了景萱的脸上。
景萱被打得趴在地上,嘴角见血。
继而,那拓便将那块玉佩重重摔在了她面前。
“哐当”!
被砸得稀巴烂。
碎片溅起,划伤了她的脸颊。
“不!”
她顾不得脸上的伤口,一双手慌忙去抓那些碎片。结果被割得满手是血……
第1276章 可说到底……他还是杀了人
掌心里被玉佩碎片割出的细小伤口溢出鲜血。
染红一片,
景萱却顾不上那钻心的疼,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
嗡嗡嗡的作响!
她唯一值得留念的东西,就这样碎了!
而那拓并没有杀她,也没有再伤害她。
反而离开了……
景萱趴在地上,手里那些摔碎的玉佩。
这一刻,就像是有人将她心底仅存的最后一丝希望也全部扼杀了。
什么善意?
什么温存?
什么良知?
这一切,都在她心中消失得干干净净。
……
第二天,那拓穿好朝服,亲自进宫面见胡邑王。
跪在大殿之上,请求亲自监斩恭士林!
他到底还是按照平阳侯的意思行事了。
被自己最好的兄弟背叛!
他心里还哪里来的仁慈二字?
而那拓这一举动,在朝中上下顿时炸开了锅。
二王爷党羽们也都震惊不已!
他们本以为三王爷会为了救恭士林而不惜一切代价,就等着这条大鱼上钩,却不想,这条大鱼弃食而逃。
更想不到的是,胡邑王也同意了。
并且清晨下令,一天后处斩恭士林!
现在,任何人也都无力回天。
恭士林,必死无疑。
聪明人都知道,那拓是在弃车保帅!
为了自己的大好前程,宁可将这枚棋子丢弃。
这等狠决之心,并非人人都有。
恭左相而才醒来的恭左相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当即吐了血!
再次晕倒过去。
大夫来看时,说了句“命悬一线”!
……
下令处斩恭士林的消息很快就在高定城里传开。
有人叹息。
有人惋惜。
也有人拍手叫好。
城司部。
自从恭士林被带去刑部之后,李成就没有回过家,而是一直待在这里。
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很冷静!
冷静到有些不像话。
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目光盯着门外,涣散、沉思……
即便事到如今,他也想不明白为何恭士林会杀人?
那样一个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怎么会杀人呢?
他想了很多种原因,但都被自己一一否决。
愁眉不展!
城司部的人见他整日这样坐着, 不乏也议论几句。
“高定城里人人都知道,李大人和恭士林不和,怎么现在恭士林要被处斩了,大人却这副模样?”
“他们到底是一同长大的,闹归闹,关系还在。”
“那倒也是。可这次毕竟是大人将恭士林抓来的,他心里一定不好受。”
“这也说明咱们大人公正!直道而行。”
……
李成即便听到了这些话,也没有理会。
这时——
有人进来通报:“大人,有个女人在部门外,说是要见你。”
女人?
他皱眉:“谁?”
“说是醉月阁来的。”
醉月阁?
他心情正低沉着,根本没有精力处理以前招惹的那些莺莺燕燕。
便说:“就说本官在忙,不见。”
“可……”
“怎么?”
“她说她认识杜慕白!”
呃!
李成豁然起身,脸色凝重:“让她进来。”
小一会,女子随着那个小官见到后厅。
杜杏儿脸上遮着一块丝巾,只看得见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
李成上下打量此人。
“你是谁?”
“我叫杜杏儿。”
是她?
上次纪云舒去醉月阁里见的人,就是眼前这个戴着面纱的姑娘?
李成眯了眯眼睛:“你要见我做什么?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
杜杏儿欲言又止,目光扫视了一眼厅中的人。
李成领会了她的意思,摆摆手,示意旁人避开。
等人离开后,杜杏儿才将脸上的面纱摘了下来。
露出了那张狰狞可怖的脸。
一道长条疤痕醒目可见。
李成吓倒是没吓到,就是愣了一下,继而困惑道:“你来见我到底为了什么?”
杜杏儿迎上他疑惑的目光,问:“你们不是一直想知道,为什么恭士林会杀人吗?”
“你知道?”
“是!我知道!”
“到底为什么?”李成着急问道。
杜杏儿沉默半晌,道了一句:“为了我。”
她语气不难听出几分难受和哽咽。
李成看着她,没有打断。
杜杏儿便将自己被杜慕白玷污的事情一一告诉了他。
这让李成惊得双目瞪大。
他已经了解到了杜慕白的人品,却没想到,他还会做出那等丧心病狂的事。杜杏儿继续说,“我与士林乃认识了很多年,是无话不谈的知己,在杜慕白死之前,他作诗,我弹琴,就如伯牙与子期,他也待我如亲妹妹一般!本以为这份情谊会一直延续下去,可直到他遇到杜慕白,那
个人面兽心的畜生!这一切都变了。杜慕白因为他关系,便时常也来找我唱曲,他好几次在我面前喝醉,吐露心声。他亲口承认,他之所以接近恭士林的原因,就是想要利用她进入平阳侯府,还口口声声道士林是个傻子,甚至他接近平阳侯的李小姐也是为了将来能平步青云!我将这一切都告诉了士林,他却如何也不肯
信,直到……我被他玷污之后,士林才恍然过来。那段时间里,士林见我一心求死,又不想我被玷污的事情被传开,加上杜慕白所做的诸多事情,他到底沉不住气,替我杀了他!”
李成震惊。
一时说不出话。
杜杏儿含着眼泪,激动的说:“士林不该死的!该死的人是杜慕白才对。”
李成却跌坐在椅子上,他本以为会有转机。
可事实告诉他,并没有什么转机。
他垂着目光说:“可到底……他还是杀了人。”
声音都抖颤的厉害。
杜杏儿哭着,突然跪到了地上,苦苦哀求道:“李大人,我求求你,求求你救救他吧,他不该死的,不该啊!”
声嘶力竭。
救?
李成无奈叹息:“如何救?救不了啊!”
……
当天,
李成提着一壶酒去了刑部大牢。
恭士林知道他会来。
所以见到他的时候并不意外。
李成命狱卒取来一个小矮案,横在两人面前,他倒了两杯酒,将其中一杯递给了恭士林。
“我们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坐下来好好喝杯酒。”恭士林一笑,喝了口酒,说:“难得一次。”
第1277章 《长诗》
他们从小吵到大,如今难得见面这般心平气和。
却是在牢中!
烛火隐闪,映照在二人脸上。
恭士林喝完杯中的酒,又提起面前的酒壶给自己重新倒了一杯。
而李成杯中的酒依旧是满的。
良久——
李成凝目看他,问了句:“值得吗?”
深沉的声音回荡在狭小的牢房内,仿佛穿透皮囊,直入人心。
而他的这个问题,却换来恭士林苦涩一笑,反问他:“你都知道了?”
“是,我都知道了!几个时辰前,醉月阁的杜杏儿来求我救你,她什么都说了。”
对此,恭士林很淡定,他又喝了一口酒,才严肃回答:“杀死一个该死的人,难道不应该吗?”
杀死一个该死的人,难道不应该吗?
李成当即一怔!
手心一紧!
他握起了拳头,深吸了一口气:”可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只想知道,值得吗?”
“李成,你觉得你现在来问我这个问题,我的回答对你而言,重要吗?”
“重要!”“好,那我告诉我,值得!杀了杜慕白,我从来也没有后悔过,我只恨自己不该将此事藏了六年。原来一个人犯了罪,不管他躲多久?避多久?早晚都是要还的。如果当年我就站出来承认,也不至于等到今
日才明白这个道理!”恭士林语气平静。
李成看着眼前熟悉而陌生的人,眼底不禁湿了几分。
继而,他端起面前的酒。
一饮而尽!
语气轻抖:“恭士林,今日起,你们之前的恩恩怨言一笔勾销!”
一字一句,都说的很重。
随即又重新倒了杯酒,继续说:“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很了不起的人,可其实我根本比不上你半点,你是条汉子,是个有骨气,有正气的人,全天下谁也比不上你恭士林!这杯酒,该我敬你。”
说完,仰头将酒饮下。
可他浑身都颤。
连心都在颤!
这一刻,没人比他更难过。恭士林听完他的话,原本平淡的神色上露出了忧伤,他嘴角溢着一抹无奈,说:“李成,你知道吗?其实自小我就十分羡慕你,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去你想去地方,活得比谁都洒脱,可是我不能!如果可
以的话,我真希望自己变成你,可以去爱自己想爱的人,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只可惜……一切都晚了。”
晚了!
他含着泪,苦苦一笑。
李成皱着眉,强忍着心中的那股情愫。
将眼泪憋了回去!
然后拿起酒壶,将酒往嘴里灌。
大概只有喝醉了,才能将那份难以言表的痛盖过去。
可借酒消愁,愁更愁!一壶酒下肚,他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冲着对面的恭士林用力推了把,起身大吼:“当初我说过,你就是要死,也要死在我手里,好!我现在做到了!是我亲自带人抓的你,是我派人把你送到刑部来的,也是我亲手将你推到了这一步。你爹说的对,我李家就是无情无义,我李成更是冷血!明知道你杀人一定有苦衷,可还是把你送到了断头台上,我就是个没有良知的人,是个没有血肉的人,恭士林,
你好好看看,是我亲手把你送到这里的,是我!”
内疚,自责,难受……
这些情愫就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子,将他的胸口戳得血肉模糊。
恭士林坐着,目光垂在地上。
面对激动自责的李成,他显得很淡然。
然后缓缓起身。
直视李成那双淬满泪水、刹红的眼睛。
说:“我不怪你。”
“你该恨死我。”
“李成,我说了,我不怪你!就是你不派人来抓我,我那天其实也打算亲自去城司部了。”他深深的吐了口气,眸子里干净无疑,“所以,你也无须自责,这一切,都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士林……”
“今日种种,是我自己造就的因果。此生能认识你,是我莫大的福气才对。”
李成渐渐平复下来。
却不知道该开口说什么?
“对了,我有一样东西要给你。”恭士林从袖中取出一份褚黄色卷抽,递给他,“这是你要的手谕。”
嗯?
不是已经烧了吗?
“你知道吗?那天你跑来质问我的时候,我本是打算将手谕交给你的,但当时我犹豫了,还差点让下人拿去给烧了,好在挽救的及时。”
李成拿着这份手谕,双唇哆嗦半响,道出了两个字:“多谢!”
“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你说!”
“关于我杀人的原因,能不能别告诉你阿姐。”
“为什么?”“我之所以不愿意说出原因,一是不想杏儿姑娘成为众人口中的唾议,也不想你阿姐知道后难过,你知道杜慕白在阿姐心中的地位,如果让她知道杜慕白做出如此禽兽不如的事,你阿姐又如何受得了?所以
这个秘密,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
李成思量着。
点了头。
“李成,希望来生有机会,能跟你做兄弟!”
……
最终,李成捧着那份手谕出了牢房,可步子又在牢房门外停了下来,转身看着站在里面一身风骨的恭士林。
仿佛回到了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那天,也是像今天的天气。
大雪纷纷。
幼年顽皮的李成被平阳侯抓着裤子丢进了书斋。
他刚进去,就看到穿着一身儒衫,束着高髻的恭士林站在夫子身边。
他永远也无法忘记那一幕!
恭士林身板挺得很直,格子却不高,小小年纪,已彰显得十分成熟且内敛。
他闭着眼睛,双手背在身后,轻轻摇着脑袋。
声情并茂的在背诵《长诗》。
“归而不习,礼戒有之,乐有客故,三茶待之,苟不严,且行过,教而思,不上过,翘以首,德学已,道于言,必先正……”
那抑扬顿挫、铿锵有力的声音回荡在整个书斋里……
时至今日,李成依旧记得那时的画面。
深深的烙印在他的脑海里。
他也从来没有说过!
而这世间,从今往后,除了恭士林,再也无人能读得出《长诗》了!……
第1278章 新娘子
第二天。
恭士林从牢中被押送到了刑场。
冬日大雪纷飞,却依旧挡不住菜市口人群涌动的身影。
他穿着囚服,跪在台子上,双手被绑至身后。
牢牢的!
无力挣扎!
刽子手抱着一把大刀站在他旁边,就等着此时坐在不远处的监斩官一声令下。
身为监斩官的那拓坐在那儿,双手抓着自己的膝盖。
正襟危坐!
他阴沉着脸,精锐的眸子穿过纷纷而落的大雪,凝视在恭士林的身上。
一想到自己最好的朋友背叛了自己,他眼底的杀意便更浓了。
可是——
事到如今,他却始终没有拿起面前的令箭下令。
到底还是不忍心!
此刻,几乎所有的人都在等着他。
包括不远处坐在马车里的那延。
那延看着这边,眼神一点点的收紧。
他身边的侍卫开口道:“真没想到,为了王位,也为了与此事撇得干干净净,三王爷竟然亲自请令监斩恭士林,做的真是决啊。”
那延眯着眼睛,盯着远处那拓,说:“为了王位面前,情义算什么?”
都是狗屁!
侍卫又问:“不过都这么久了,三王爷为什么还没有下令?时辰都已经过了。”
急啊!
这一问,那延的脸色瞬间拉了下来。
“已经到了如今地步,不杀也得杀,由不得那拓反悔!”
侍卫便闭嘴不言。
注意着那边的情况。
百姓见三王爷迟迟没有下令,便议论起来。
“你说怎么还不下令?”
“该不会有什么变节吧?”
“说不准,毕竟台上等着被斩首的可是相爷的儿子,哪有那么容易死?”
“可这次是三王爷亲自请命,连大王都同意了。”
“再等等吧。”
……
那拓身边的侍卫见时辰也不早了,加上百姓开始一阵阵的骚动起来,便伏身提醒他:“王爷,时辰到了。”
他仿佛回过神来,眸子一转,忽然起身,步入雪中。
“王爷……”侍卫喊他。
那拓不听,已经朝恭士林走去。
众人的目光紧随在他身上。
都一头雾水。
这王爷是要做什么?
恭士林跪在那儿,看着那拓一步步朝自己走来。
直到站到了自己面前。
那拓面无表情的蹲下身,抬起手,将落在他头上和肩上的雪花一一拂去。
然后,抓住了他的肩膀。
二人四目相对。
那拓问他:“你恨我吗?”
他亲自请命!
按理说,恭士林是该恨他。
可是——
恭士林说:“你这样做,没错!”
呵呵!
那拓冷笑:“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不过你也放心,我会好好……替你照顾王妃的。”
说着,他在恭士林的肩膀上拍了两下。
听到这句话,恭士林瞪大了眼睛。
一瞬之间明白了什么。
不敢置信。
那拓一脸狰狞的说:“你不是说过,就算你死了,也会将那块玉佩戴在身上吗?但是现在……你恐怕会留有遗憾了。”
“……呃!”
“你知道她有多在乎吗?她跪在我面前,恳求我,求我将玉佩还给她,我从来没有听她求过人,那是第一次,她第一次开口求人,却是为了那块玉佩!可是……我还是当着她的面,将那块玉佩摔碎了。”
“阿拓……”恭士林急了,蔓延刹红的望着他。
身子往前扑了去。
但肩膀却被那拓捏得牢牢的。那拓继续说:“昨天之前,我还在想,就是舍弃王位我也一定要救你,可是……你为什么要背叛我?士林啊士林,你是糊涂了吗?纵使我厌恶那个女人,可她到底是我的王妃,堂堂三王妃!谁都行,唯独她
不行!”
他极力的克制着自己的声音。
恭士林眼里含着泪水,恳求他:“放过她,阿拓,当我求你。”
“真是滑稽啊!”
“求你了。”
那拓冷笑,起身,转身离开。
恭士林奋力朝中他的背影喊了一声:“阿拓。”
那拓脚步一顿,停在了原地,良久,他转身看着那个满眼祈求、跪在地上的男人。
张了张嘴。
说了一个“好”字!
声音很轻,但恭士林透过密密麻麻的雪花还是看清楚了他的嘴型。
他也终于安了心。
因为他知道,那拓答应自己的事,不会食言。
那拓返回原位,取出了放在竹筒里令箭。
朝面前丢去。
“斩!”
刽子手接到命令,抬起一旁的酒往嘴里灌,然后都喷洒在了那把锋利的大刀上。
随即将刀扬起……
恭士林看着眼前的纷纷大雪,仿佛回到了一年前。
三王府外锣鼓喧天!
胡邑送亲的队伍已经到了。
他就站在那儿,看着一顶大红轿子抬到了门口。
喜娘搀扶着从轿子里出来的新娘,一路进府。
当经过他面前的时候,大风卷来,将新娘头上的红盖头吹掉。
那一刻,恭士林清清楚楚的看到了新娘的面容。
新娘来不及去抓那块喜帕,眼见着一片红色落到了地上。
二人也因此目光交织在一起。
恭士林看着眼前的女子,嘴角上溢出一抹笑。
“小生名叫恭士林。”
女子面色泛红,冲他微微一笑:“景萱,我叫景萱。”
……
之后,大雪停了!
菜市口的人也都渐渐散去。
与此同时,醉月阁也传出消息。
杜杏儿死了!
服毒自尽!
听说,她穿得很漂亮,化着淡雅简单的妆容,平平静静的躺在床上,嘴角上溢着一抹释怀的笑。
而她的手中,则抱着那本当年恭士林送给她的书。
这一切事情的发生,终有因果!
也是在当天,李文姝沉默的坐在屋子里,随即吩咐丫头取来一把剪刀。
丫头不明:“小姐,你要剪刀做什么?”
“取来就是。”
“哦。”丫头便按照她的吩咐,跑去将剪刀给了她。
哪里知道,李文姝将头上的朱钗一一摘了下来。
一头黑发散落在肩!
举起剪刀。
剪了下去。
丫头吓得脸色苍白,当即软在了地上。
“小姐……你这是何苦?”
李文姝削了发!
平阳侯得知后,气得脸色发青,当即摔了手边一只琉璃瓶。
最后无奈,便应允了李文姝,让她归去山林。
她走的时候,李成一路送她出了高定城,直到下了官道才停下。“阿姐,一路保重。”
第1279章 上香
李文姝穿着一身青色素衣,坐在马车里。
面无表情。
一言不发!
六年的思念,此刻就如一缕青烟消散而去。
再也无法在她的心里掀不起一丝波澜。
李成也只好交代与李文姝同行的人,让其好好照看她,
最后便望着马车渐行渐远……
心里也惆怅万分。
他上了马,也立即返回了城中。
而因为他办案有力,之后得了大王的封赏,可以加官入朝。
但依旧掌管整个城司部!
这次牵动了整个高定城的案子终于得以破案,然而,风云看似已经消停,却又在无形中开始肆意蔓延,掀起了另外一场风波。
三王爷“大义灭亲”,与恭左相算是彻底划清界限。
却也将自己与此事撇得干干净净。
恭左相在面对这双重打击的情况下,卧病不起了。
一夜之间就白了头!
仿佛老了几十岁。
大夫彻夜不走,陪在旁边,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而第三天,恭府上下就挂上了白绸缎、白灯笼。
设了灵堂。
恭士林的尸体是府上的小厮用白布裹回来的,已经让人将头和身体缝合起来,清理了血迹,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安置到了那口棺材里,摆放在灵堂里面。
府中上下洒满了白纸钱……
哭声一片。
恭左相清晨醒来,便由人搀扶着到了灵堂。
他摸着那口棺材,哭得老泪纵横,差点又晕了过去,最后跪坐在地上,喊着“士林”。
而今天,三王爷没来。
平阳侯没来。
李成也没来。
朝中上下任何一个官员都没来。
真是世态炎凉!
但是,纪云舒却来了。
她撑着一把伞,走到恭府门口,客客气气的与门外两个穿着缟素的男人说:“劳烦通报一声。”
两个小厮互看一眼。
“你是?”
“在下姓纪,杜慕白的案子,就是城司部的李大人请我办的。”
“是你!是你害死了我家少爷。”小厮顿时激动的满脸怒火。
另外一个直接折进府中取来一把扫帚。
准备朝纪云舒挥去。
她泰然自若的站在原地,平静的眸子看着即将挥过来的扫帚说:“你们纵使将我赶走,人也不能复生!”小厮见她如此淡定,便将扬在半空中的扫帚又没出息的放了下来,哭唧唧的说:“我家少爷自小连鸡都不忍心杀,到了你这,怎么就成杀人犯了?我看定是你胡言乱造,冤枉我家少爷,如今人死了,你还有
脸上门来。”
哭声嗷嗷。
纪云舒知道他们心里的痛楚,便说:“人死不能复生,各位节哀。”
“你走,别来这里,走!”
说着,便要伸手推她。
可小厮的小拇指都还没有碰到她,一双有力的手从旁边伸了出来,擒住了小厮的胳膊。
“哎呀”一声。
小厮疼得眉毛都皱到了一起。
“再敢动手,便折了你的手。”景容威胁道。
随即一甩,将小厮甩开。
两名小厮凑到一块,打量着来人:“你是什么人?今日府上在办丧事,岂能让你在这里闹事。”
“你们既然知道是在办丧事,偏偏拿着扫帚轰人,这又成何体统?”
“呃……”
“赶紧去通知你们家老爷,就说门外来人要进去上炷香。”
小厮面面相觑。
愣着。
景容耐心不足:“怎么?是要我们闯进去不成?”
“你敢?”
“试试无妨。”
“……”小厮哑口无言。
今日这场面,确实不宜大闹。
何况这个男人还是个练家子,惹不得。
斟酌一二后,小厮便跑进去禀报了。
纪云舒望着那小厮的背影,侧眸看了景容一眼,说:“你吓到他了。”
景容眉梢一挑:“你跟他慢慢磨,就能进去?”
“……”她承认,武力有时候是最直接的解决办法。
景容问:“是我陪你进去?还是在外面等你?”
“我自己进去吧。”
“嗯,若是有事,你喊一声,我听得见。”
你是顺风耳吗?
纪云舒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小会,小厮便匆匆跑了过来。
一脸不情愿的说;“进去吧。”
纪云舒将手中的伞递给景容,便独自随着小厮进了府。
景容拿着那把伞,一时玩性大发。
将伞撑开,步入雪中。
一边朝不远处的马车走去,一边转着手里的伞。
心想:这女人拿在手里的伞怎么会那么小巧一把?
他越是这般把玩,嘴角上的笑就越是浓烈。
等到了马车旁,马夫好奇的问:“景公子,你这是在笑什么?”
呃!
他立刻收住笑容。
合上伞。
冷冷的回了句:“没什么。”
随即上了马车。
而马车内,还坐着一人——李成。
李成见他上来,问:“进去了?”
“嗯。”
“万一相爷把她困住怎么办?”
“那老家伙倒是敢。”
李成担心:“就怕万一啊!我是想拜托纪公子进去替我上炷香,可别闹出别的事情来。”
心里忐忑。
景容却很放心。
他嘴角一勾:“你就放心好了。”
非常坚定。
倒不是相信人家恭左相不会为难纪云舒,而是因为他已经暗中派了自己的人悄咪咪的跟了进去。
这会,应该延着恭家的屋顶一路随着纪云舒到了灵堂里。
……
灵堂里,恭左相一脸泪痕的跪坐着,手中拿着纸钱往火盆里放。
纪云舒还没进去,就闻到了香烛味和燃烧纸钱的味道。
脚到门口,却又被里面的人拦住。
生生将她挡了。
她往里一看,就看到了恭左相。
心里清楚,里面的主人若是不允许,她纵使进了恭府,那也不可能进去灵堂上香。
但是此刻,她也不能闯。
便站在那儿静静等候。
直到恭左相将手中的纸钱烧完,才由着身边的人将他搀扶起来。
他看着站在门外的纪云舒,那双赤红的眼睛里却没有半点恨意,反而扬起手,摆了下。
示意府上的人让开。
纪云舒才得以进来,有人给她递来香,她在恭士林的灵位前鞠了三躬。
然后将香插进了香炉里。
尔后,恭左相忽然开口命令:“你们都出去。” 里面的丫头小厮们便纷纷出去了。
第1280章 上户部
恭左相身子微垂,看着眼前风度翩翩的少年。
明明一身男装,却透着几分女子的娇柔。
比书生还书生。
恭左相沉了口气:“你就会那位替李成办案的纪先生?”
语气很轻。
没有半点怨言的意思。
纪云舒当即朝他拱了下手:“正是在下。”
“早就听说了你,闻名不如一见啊!”
“相爷过奖。”“呵呵。”恭左相笑了一下,迈着步子,走到自己儿子的灵位前,一时忍不住,眼睛再次湿了,他叹气,说,“我这一生,就做错了一件事!却没想到因为这件事,害得我连唯一的儿子都没了,这或许就是报
应吧,可为什么……不报在我身上,却要报在士林身上?”
纪云舒看着他的背影。
默默不语。
就见恭左相忽然将那块灵位拿了下来,捧在手里,抖颤的手指在上面所刻的字上摸着。
他身子则抖得十分厉害。
泪眼模糊!
纪云舒:“还请节哀顺便。”
恭左相痛心不已,长道一声:“谁能想到,当年我拼死卖命的人,如今却亲自下旨,要了我儿的命。”
他口中所说的人,便是胡邑王。
纪云舒正欲开口……恭左相却继续说:“当年胡邑内乱,我原本应该带着自己的兵马死守皇城,为先王拼尽最后一兵一卒才对!可是为了权利和地位!我竟投靠了这个下令杀我儿的大王,帮他攻入王宫,打开了最后一道殿门。事到如今,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二十几年前,先王被迫让出王位的场景,也不会忘记大王亲手斩杀了自己手足的画面,最后还害得先王后带着年幼的王子逃离王宫,如今不知所踪!当时……当时我就应该想
到,一个如此狠厉的人,又如何妄想他对你仁慈?但明白的时候,却为时已晚,反倒付出了士林一条人命!如果不是我当年为了一己私利,如今也不会弄成这样,士林也不会死。”
声泪俱下!
纪云舒听完他的话,眉心不由一紧。
二十几年前的胡邑内战,也正是她和白音身世的关键。
如今又听得恭左相口中提到的先王后和年幼的王子,她敏感的神经微微一抽。
手心因此一紧。
“相爷,你是说,当年那场内战,先王后和王子逃出了王宫?”恭左相抱着手里的灵位看着她,说:“所有人都说他们根本没有逃出去,而是葬身在了那片火海里,但是我知道,他们确实逃走了,因为是我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上了马车离开的,但是,没过多久,禁卫军就
已经去追了,至于死活,就不得而知。”
“……”纪云舒心里一怔,继续问,“那你可知道,禁卫军一路追到什么地方?还有年幼的王子,当时多大?带他们离开的人,又是谁?”
“哈哈……”
“相爷,劳烦告知。”
她想知道答案。
或许,真的是有关联。
可恭左相身子轻晃,走到棺材旁,用手摸着冰冷的棺木,说:“香你也上完了,我的故事你也听了,你走吧。”
下了逐客令。
然而眼下这个时候,纪云舒确实也不好继续追问。
她只好再次鞠了一躬。
说:“在下告辞。"
便转身离开。
没走多远,她就听到身后传来府上丫头和小厮的声音。
“老爷,老爷……”
“快,快去喊大夫来。”
“老爷你醒醒啊!少爷尸骨未寒,你可千万不要出事啊。”
……
唉声吟绝。
纪云舒也十分痛心。
她出了恭府,上了那辆停放在远处的马车。
她一进去,李成就赶紧问:“如何?”
纪云舒道:“香已经为你上了。”
“哎!”李成一脸难受,又问,“那相爷如何?”
“失去唯一的儿子,白发人送黑发人,又如何能好呢?”
“哎!”又是一声叹息。
车厢内陷入了沉默。
纪云舒忽然问:“成世子,你可清楚当年胡邑内战一事?”
李成摇摇头:“我当时也只有几岁,不是很清楚,你也知道我对朝中的事从来不上心,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事!”
景容却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
这时——
外头的马夫冲着里面问了句:“大人,现在去哪儿?”
李成回神,吩咐:“去户部。”
户部?
纪云舒和景容互看了一眼。
李成便一边将那份手谕拿出来,一边解释道:“我们之间说好的,只要你们帮我把案子破了,我就带你们去户部。”
继而将手谕打开。
景容拿过来一看。
“这是翰林院下的手谕?”
“没错,只有翰林院的手谕可以不用惊动大王那边,拿着它,就可以直接进户部了。”
景容瞬间洞悉一切:“看样子,这是恭士林帮的忙。”
李成点头:“是我之前就拜托他的事,本以为他都忘了,没想到那晚我去刑部大牢见他的时候,他拿给我了。”
不得不说,恭士林确实是个好人。
而关于他杀人的原因,李成知道,纪云舒也知道,景容也看透一切,但是三人心照不宣。
等马车到了户部,李成从马车的坐板下取出两件城司部的侍卫服。
递给二人。
说:“你们把衣服套上,我带你们进去也方便。”
景容和纪云舒便随手将衣服套在身上,下了马车。
户部门外的小官见到李成,赶紧迎上去:“这不是城司部的李大人吗?怎么突然来这里了?”
李成破了杜慕白和城门口的石头这桩大案子,大王也对他进行了嘉赏,也可入朝,这莫大的殊荣不是人人都有的。
户部的人见到他自然好声好气。
李成也直接说:“司部有些东西要查,要去档案室一趟。”
“可有文书?”
他将翰林院的手谕拿了出来,说:“原本是要麻烦翰林院那边帮忙来查,可还是自己亲自来一趟妥当些,就自己过来了。”
小官将手谕拿了过去。
仔细瞧了瞧。
上面的印章不会错。
是真的!“既然如此,那李大人里面请,我将这份手谕拿去给尚书大人看看,你稍等……”
第1281章 风流债?
小官将二人领了进去。
然后找来了户部尚书刘旦。
刘旦看了一眼李成,便拿着那份手谕左看看右看看。
两撇小胡子吹啊吹的。
像是一定要在那份手谕上倒腾出个什么端倪来才罢休似的。
经过一番“努力”,总算揪出了个问题。
他指着上面一个印章:“李大人,这印章……好像是刚刚犯了死罪的恭大人的印章吧?”
手谕上,一共两个章。
翰林院学士盖了一个。
恭士林也盖了一个。
李成点头:“是他的。”
“这人都死了,手谕……恐怕……”
“怎么,人死了,印章就不算数了?何况这个印章还是人出事之前盖的。”
“明白明白。”
李成挺了挺胸膛,扬着下颌,说:“刘大人,你就别耽误时间了,赶紧带我去档案室吧,我查完要查的东西好早点回去整理。”
刘旦合上那份手谕,皱着脸,问:“有了手谕,去查倒是没有问题,只是不知道你要查些什么?你告诉我,我将资料找出来,一并送去城司部不是更好?”
“这个你就别管了,再说,各司部之间本就不能互相干涉,所以我要查的东西也不能明着跟你说。”
“是这个道理,但是……”
话未说完,李成抬手打断:“你这人怎么这么麻烦?我去档案室查完东西就走,要不了多长时间!刘大人你跟我磨磨蹭蹭半天,该不会是在拖延时间吧?”
脾气再好,也经不住人这样磨。
刘旦一听,赶紧解释:“误会!本官身为户部尚书,自然要严查。”
“手谕有了,原因也跟你说了,那现在可不可以带我过去了。”
“当然可以。”刘旦将手谕归还,转头吩咐小官,“带李大人去档案室吧。”
小官应下:“是。”
李成终于松了口气。
一直站在他身后、侍卫打扮的景容和纪云舒也松了口气。
三人跟着小官一路到了档案室的外头。
户部存放资料的地方是一座二层小楼,外面守着几个带刀侍卫。
而且通往这座小楼的地方延路都有侍卫看守。
十分严密。
一旦有人闯入,定能察觉。
小官说:“李大人,若是有什么需要你就吩咐,下官就在外面等着。”
李成摆手: “本官在里面查东西的时候,你们最好不要进来打扰。”
“是。”
随即,李成便带着景容和纪云舒准备进去。
可门都还没碰到——
背后忽然传来:“今天户部可真是热闹啊!”
那延的声音从远而近传了过来。
回头一看,便见他远远带着自己的人,延着长廊朝这边走了过来来。
户部尚书刘旦紧随其后。
果不其然,刚才刘旦之所以磨了这么久,竟真的是为了拖延时间。
却没想到,他暗中去通报的人,竟然是二王爷。
这下可好了!
李成心头一紧,担忧的看了一眼景容和纪云舒。
然后示意他二人藏好。
切莫被发现!
景容却十分淡定。
似乎早有准备。
他不急不慢的从袖子里取出一块小黑炭,擦在手指上,然后朝脸上抹了一把。
然后侧身揪住纪云舒的肩膀,在她嘴巴上抹了两撇小胡子。
纪云舒愣了下。
“这……是什么?”
“黑炭。”
“你随身带着这个?”
“以防万一。”景容将黑炭淡定的装进了袖子里。
现下,二人嘴巴上都抹着黑,留着两撇小胡子。
纪云舒摸了摸,又轻声说:“把黑炭给我。”
“嗯?”
“拿来。”
景容取出来,给她。
她擦在食指上,然后在自己的眼袋处抹了下。
景容皱眉,问:“这是什么?”
她回了句:“黑眼圈!”
噗——
景容虽然不明白黑眼圈是个啥,但也照葫芦画瓢,在自己的眼袋处抹了些。
又在脸上点了一颗痣!
很是滑稽。
纪云舒觉得“不尽兴”,又将自己两道细细的眉毛画得更粗狂了点。
二人完全像换了个模样!
这下总不会被那延认出来了吧?
那延走来,果然没有注意到他们,反而脸上挂着笑,与李成说:“不知道成世子也在,都撞到一块了。”
李成说:“二王爷怎么来这了?”“刚好经过户部,就进来看看,恰好听刘大人说你要来找什么资料,据本王所知,杜慕白的案子都已经结了,所有事项也都移交到了刑部,怎么成世子还要查什么东西吗?还是不能告知的事情,这就让本王
有些好奇了。”
李成淡定自若:“既然是我城司部的事,好像跟三王爷你没有关系吧?”
“当然没有关系。”
“既然没有关系,那我要查什么,也跟你没关系。”
那延一笑:“没错,都跟我没关系,但是……却跟朝廷有关,而牵扯朝廷的事,自然就与本王有关系了。”
“你什么意思?”
“本王的意思是……你来户部究竟要查什么?若是不说明白,今日这档案室,你恐怕就进不去了。”
端出了王爷的架子!
李成本就是打着城司部的幌子过来的,哪里有什么理由给他?
总不能将景容和纪云舒供出来啊!
他咽了咽唾沫,说:“看来三王爷根本不是巧合经过,而是特地前来。”
那延也不瞒着:“当是吧。”
“那我如果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该不会还要论我一个罪名吧?”
那延笑道:“那就看你能不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二人对峙上了。
李成平时鬼主意就多,眼下状况,他心里盘算一番,自然有了主意。
说:“好,那我就将原由告诉三王爷。”
“洗耳恭听!”
李成一脸真诚的说:“不瞒三王爷,我是为了来查一个女人的。”
什么?
那延以为自己听错了,质问:“女人?什么女人?跟城司部挂钩?”“一个整天来找我闹腾的女人。”李成嘴角暗暗勾起一抹深笑,说,“整个高定城,谁不知道我李成是个风流浪子?早年间惹了不少的风流债,这人啊,不可能一直顺风顺水,总有马失前蹄的时候,这不,最近就让我给我遇上了。”
第1282章 南国候救场
“一个整天来找我闹腾的女人。”李成嘴角暗暗勾起一抹深笑,说,“整个高定城,谁不知道我李成是个风流浪子?早年间惹了不少的风流债,这人啊,不可能一直顺风顺水,总有马失前蹄的时候,这不,最
近就让我给我遇上了。”
说起那个女人,李成就苦苦皱着眉头。
仿佛那是一个天大的麻烦。
而他瞎掰起来,真是脸不红心不跳!
站在他身后不远的景容和纪云舒静静看着他,不知道这厮能瞎掰个什么稀奇的故事来。
便好奇的听着。李成清了清嗓子,继续一板正经的道:“也不知道最近这高定城里吹的什么风?无论我去哪儿,总有个女人一直跟着我,而且一见到我就哭,哭得死去活来,一口一个的说我辜负了她!而更奇怪的是,我问
她叫什么?她说她叫什么……李莲花?对,好像是这个名字,偏巧这个名字我根本没有一点印象。”
那延眯着眼睛:“所以呢?”
“所以?想想看,一个女人总是跟着你,一见到你就哭,而且只肯说自己的名字,别的什么都不告诉你,若是三王爷撞见了,会怎么办?”
那延果真入了他的套,只觉得眉心一疼,当下就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当然是想办法查出这个女人是谁。”
“没错!所以,我便请了一道手谕到了户部来,就是要弄清楚那个女人究竟是谁?倒是要看看这其中的来龙去脉,好对症下药啊!总不能整天被一个女人缠着吧?”
什么鬼?
这也能扯?
那延才恍然自己入了坑。
但将信将疑。
“当真?”
“信与不信,在于三王爷你,总之原因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李成一副坦荡荡的模样。
那延又不傻,知道其中定然不会那么简单。
可他就是要个理由,偏巧李成还真就编造了一个出来。
还他娘的有几分合理。
让人钻不出箜子来。
一时间,那延就如吃了一嘴的哑巴药,如鲠在喉。
李成暗自冷笑,小样,跟我斗?
我有一百种理由能搪塞你信不信?
“如何,三王爷还要什么想问的吗?”
那延脸色泛青:“没了,想知道的也都知道了,只是你为了一个女人就大动干戈的来户部查阅资料,未免太劳师动众,成世子好歹现在也是可以入朝的官员,应该懂得酌轻酌重吧?”
“当然明白。”李成一副了然明白的样子,“也知道此事不该惊动户部,可我终日被那女人烦着,影响了我办正事,所以才想弄清楚事情真相!”
那延哼声:“但不管如何,都不该为了这等事情进去户部档案室,这不合规矩。”
态度强硬。
显然是不会让李成进去了。
而李成也清楚眼下时局,现在最重要的,是想办法赶紧离开,以防被三王爷发现景容和纪云舒,而不是进去档案室查探,错过了这个机会,就等下次。
他说:“好,不查便不查。”
真是乖巧。
那延反而一惊。
这小子不是最难缠了吗?怎么说走就走了?
李成扬手吆喝:“走!回去!”
迈步离开。
潇洒的很。
景容和纪云舒也赶紧跟上。
但——
就在景容和纪云舒经过那延身边的时候,他好想发觉出了什么?
冲着三人的后背喊了一声:“等等!”
三人顿时定在原地。
皆捏了一把汗。
他朝景容和纪云舒走了去,命令道:“你们二人,转过身来。”
呃!
景容和纪云舒也只好慢慢转过身去。
正当即,李成快步上前,挡在了二人的面前,问那延:“三王爷还有什么事?”
那延看着他身后的两个人,觉得十分面熟。
正要开口的时候——
“南国侯到。”
南国侯?
众人的目光顿时齐刷刷的看了过去。
落在走过来的南国候身上。
那延分外震惊,因为自从二十多年前胡邑内战结束后,南国候就已经退出朝堂,从此做起了生意人,再也没有干涉过朝廷的事,甚至多年来,更没有提起过“南国候”这三个字。
纪云舒和景容早就知道此人的身份了。
倒也不惊讶。
只是没想到他会来。
而且趁此,二人赶紧退到一边。
南国侯穿着一身便服匆匆走来。
即便是个商人,但他身上那股强大的气场,丝毫不输那延半分。
“南国候?”那延看着他。
南国候:“原来三王爷也在。”
“今日可真是热闹啊!平时只知道经商的南国候竟然也来了一趟户部。”
他面色和气,看了一眼李成:“我是来找成世子的。”
李成问:“找我?”
“最近府上不太平,出了点小事,想着找李大人帮忙解决一下,未曾想刚到城司部,就被告知你到户部来了,实在是因为事态紧急,所以过来一趟。”
李成顿时抓住一根稻草。
赶紧追问:“很严重吗?”
南国候:“若是不严重,也不会急忙来户部找你。”
“既然如此,那就先回城司部再说。”
“恩。”
李成看向那延:“三王爷也听到了,那就不多留了,告辞。”
便急匆匆的带着景容和纪云舒离开了此处。
南国候也正欲离开,那延叫住他,凑过来说:“南国候,你安逸了二十几年了,可千万别在这个时候惹火烧身啊!”
南国候淡定的看着他,一字字道:“人一旦安逸久了,就会觉得索然无味。”
留下这番话,便走了。
那延在风中凌乱。
急忙出了户部,李成才松了口气。
他看着眼前两个“陌生”的人。
分别留着两撇小胡子。
还都是眼圈发黑。
纪云舒横着两道粗狂的眉毛,若是不仔细看,压根瞧不出是他。
至于景容,就更加好笑。
脸上多出一颗黑痣,滑稽有趣。
李成一时又好笑,又惊奇。
伸出手指在二人面前来回晃动:“你们什么时候……变了样?”
景容:“若不是这样,我们还能出来吗?”
“你们倒是机灵!”
很快,南国候也从里面出来。
他沉着一张脸。
李成问他:“南国候,你家中出了什么事?”
南国候的目光却盯在纪云舒的身上,说了句:“纪先生,景公子,借一步说话。”
呃!他竟然认出来了。
第1283章 只怕其中,还有一个更大的秘密
李成懵了一下。
好久才反应过来。
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视线在南国候和景容、纪云舒身上来回打转。
“怎么?南国候你认识他们?”
南国候并没有回应他,目光直直的看着他身后的两个人。
纪云舒怔了下,但片刻又反应过来。
便不再佯装下去。
“没想到被你认了出来。”
“既是恩人,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自然都认得。”“其实上次见面之后,那间店的掌柜就已经将你的身份告诉了我。不过,侯爷也是藏得够深,虽然当年见你的时候,已经看到你了身上的那几只孔雀毛尾,但还是以为你只是个经商的贵族罢了,却没想到是
位侯爷。”
南国候沉声:“有些时候,人是无法自己做出选择的,”
其中诸多无奈!
继而,他说:“不知现在,可否能借一步说话?”
纪云舒看了景容一眼。
在得到后者的眼神同意后。
她便应下:“好。”
而三人的谈话,李成并没有参与。
更准确的说,是南国候不让他参加。
最后撇下他,三人去了一家茶楼的包厢入座。
小二哈着腰问:“几位客官需要什么?”
南国候扬手:“什么都不需要。”
“那上两壶好茶?”
南国候直接取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吩咐:“二楼暂时不要再让人上来了。”
看到银子,小二的眼珠子顿时发亮。
赶忙将银子收下,然后将在二楼喝茶的人一一劝离。
在一片骂声之中,二楼恢复了平静。
而这期间,景容和纪云舒也已经将脸上的碳灰擦拭干净。
俊俏的脸蛋露了出来。
不得不说,男的俊,女的漂亮。
景容目光凝视着对面的南国候,抬手谢道:“侯爷,方才多谢。”
显然看透了一切。
南国候则说:“幸好我来得及时,若是晚一点,我也救不了你们,现在这个时候,你们兴许已经在刑部大牢里了。”
“只是,为何南国候会知道我们在户部?”
“这其中就说来话长了。”南国候不想绕圈子,看着他们,直接问,“我将你二人约到这,就是想知道,你们究竟去户部要找的人,是谁?”
呃!
这话中的蹊跷一听就知。
他不是问他们为什么乔装打扮去户部的档案室?
而是直接问去找谁?
显然,南国候对他们去户部的目的了如指掌。
当下,景容多了几分警惕:“看来侯爷对我们的行踪很有关注。”南国候解释:“实不相瞒,当年在大临的时候,是你们救了我差点胎死腹中的孩儿,你们是我的恩人,此恩定当铭记在心。而在不久前,没想到会遇到纪姑娘,知道原来你们已经到了胡邑,本想报恩,可纪
姑娘一再推辞,但知恩图报,不能忘!我就自作逐项暗中派人查到了你们的住处,也无意间知道你们来胡邑的目的,原来是为了找人。相信你们要找的那个人一定很难找到吧,所以才会冒险去户部。好在我提前得知二王爷赶往户部,就赶紧过来了,正好,早一步不早,晚一步不晚,我现在就想尽一己之力,帮你们找到你们要找的人,我
在高定认识很多人,只好暗中稍稍打听一番,就会有线索。我一定竭尽全力帮你们找到,这总好过你们冒险去户部吧?何况现在已经打草惊蛇,要想再查,很难。”
一番话说出来,诚意满满。
景容也认同他的说法。
现在的确已经打草惊蛇,要想再去户部,这根本不可能。
纪云舒在听完这番话后,陷入了沉默。
她很清楚眼前这位南国候不简单。
而且藏得极深!
那么对于他的“好心好意”是否该信?
这还需要考虑。
南国候见二人迟迟没有开口,也明白他们的担忧。
便道:“如果我有心害你们,刚才就不会去户部了!你们可以完完全全的信任我。”
一字一句,说得很重。
纪云舒心里打鼓半响,十指紧紧的绞在一起。
最终——
她道出了一个人名。
“察禾。”
察禾!
南国候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整个人似是被电击打了一下。
狠狠一怔!
但脸上的震惊,却一扫而过。
将其掩得很好。
就连眸子里涌现出来的激动也都及不可见……
他忍着眼眶中的泪,看着纪云舒那张无比熟悉的面庞,克制颤抖的声音,淡定的问:“这个人……与你是什么关系?”
纪云舒回:“至于关系,侯爷就无需知道了,你若能帮忙找到这个人,我感激不尽。”
南国侯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攥紧了拳头。
抖颤的十分厉害。
“好,我一定会帮你们找到这个人。”
……
三人分开后。
在返回老宅的马车上,景容和纪云舒皆脸色凝重。
半响,前者问:“你有没有发觉,南国候很奇怪。”
后者目光直视前方:“说说看。”“我们一直都是在暗中找人,所以去户部找人的消息更是不可能传出去,就是李成也不会说!而且我们每次讨论此事的时候,并没有外人在场,但据南国侯所言,他是暗中派人查探,可不管如此查探,也不
该知道的这么多,除非……”
声音渐渐轻了下去。
而话未说完,景容接了去:“除非将我们之前的猜测联到一起!”
纪云舒顿了下。才道:“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那个叫连雀的人当初之所以闯进破庙杀人救人,想必也是奉了南国候的命令,可见麻袋里的两个人并不简单,不然也不会牵扯到南国候!而当时,连雀也将我们认为是敌人,想杀人灭口,但是他看到了我身上有南国候当年给我的玉牌,所以才没有杀我,反而下令撤退,之后一路跟踪我们,就是想确定我们的身份!再了解清楚之后,才与我们化敌为友,所以之前我们被困在
三王府的时候,他才会暗中出手相助。”
景容:“没错,就是这样!所以这一切也都联系在起来了。”
当真是这样吗?
南国候就是为了当年的恩情,所以才出手相助?只怕其中,还有一个更大的秘密。
第1284章 阿瑾是不是也活着
老宅里。
李成被南国候支开后,就赶紧到老宅这里来等他们了。
在得知李成带他们去了户部,还差点被二王爷逮到。
白音当即拍桌而起。
“你们怎么能不先通知我就直接去户部了。”
李成解释:“事态紧急。”
“也不能急于一时。”
“现在大家都在忙杜慕白这个案子,一定不会注意到户部那边,就想着要是现在过去的话,一定不会有什么人注意到,会很安全,这是我经过考虑和斟酌之后做的决定。”
白音却不吃他这一套。
毕竟是在草原上打滚的人,这些解释对他来说,就跟对牛弹琴一样。
他铁定认为李成这个决定实在太草率。
“如果当时真的被二王爷发现,他们要是出了事,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李成哑口无言。
不知如何应对。
白音气着。
琅泊却在琢磨另外一件事。他嘴里“啧啧”半响,然后看着李成,问:“等等,你是说……当时你们差点被二王爷发现的时候,南国候出现了,还救了你们!不仅如此,他竟然还认识我家两位公子?最后……还把他们给带走了,是这样
吗?”
他眼睛里闪着困惑的光芒。
李成在他的疑问之下,木讷的点了点头。
琅泊咋呼一声:“那个南国候到底是谁?“
李成道:”我看那个样子,好像纪公子和景公子也都认识南国候,至于他们什么时候打过交道,我就不得而知了。“
”不行,万一他们有事怎么办?我得赶紧出去找。“
琅泊带着剑,拔腿就准备去……而李成难得清醒了一回,赶紧拉住了他:“你就放心好了,南国候不是什么坏人,我了解他,挂着个侯爷头衔,其实就是个老实的商人!再说了,他要是真的想害纪公子和景公子的话,就不会到户部去帮我
们开脱了。”
“那现在……”
“我看他们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你现在就是去了,也不可能找到他们。”
“你说这些,根本……”
话还没说完,门外就传来脚步声。
众人随之一看。
就看到纪云舒和景容进来了。
白音率先冲了出去,问:“怎么样?”
“进去再说。”
几人进去。
景容便将让南国候帮忙找察禾的事情说了。
白音问:“你们真的相信他?”纪云舒说:“当年南国候到大临经商,我们恰巧在破庙里遇到,当时他夫人在路上意外死亡,但腹中还有一个孩子,我见那孩子并没有完全成为死胎,便剖腹取子,将那孩子取了出来,他很感激我们,就想
着替我们找到人当作报恩,所以我就将我们来胡邑的目的告诉了他,希望能借助他的能力,帮我们找到人,毕竟,现在我们已经打草惊蛇,不可能再去户部了。”
无奈叹息。
李成哎了一声,面露惭愧:“实在是抱歉,我本以为好心办事,结果差点出了事。”
“成世子,你已经尽力了。”
“不过,我现在才知道,原来南国候家的小世子是你们救的,这冥冥之中的缘分,原来早就注定了,你们真是活菩萨。”
活菩萨!
是吗?
纪云舒苦涩一笑。
她救得了别人一命,却无法保住自己身边的人一命。
自己应该是灾星才对!
……
南国候府。
后院祠堂里。
南国候拖着步子,一步步往里走。
双手无力的吊在两侧。
他眼眶湿润,满脸忧伤。
祠堂里,香烛味浓烈,两旁的架子上,放置着很多根蜡烛。
在这寂静的夜晚之下,火光隐隐闪闪。
将他的影子拖得越发越长……
他站在那,看着面前众多牌位中、用两块红布罩着的牌位。
那两块牌位摆放在最前面的位置。
良久——
他伸出手,将其中一块红布扯了下来。
二十几年过去了,牌子上可以清楚的看到时间留下的痕迹,破碎,陈旧……
但是被人擦得干干净净。
上面写着“明道之灵位”。
胡邑几乎很少有人知道,“明道”二字,乃先王即位之前的封号。
所以这块牌位,是南国候为先王所立。
当年先王在大殿之中被如今的胡邑王斩首,尸体直接扔进了深山,意图让山中的豺狼虎豹将其啃咬干净,所以,也并没有为其在皇陵之内设下棺墓。
当年涉及那场内战的大将和官员们、都以为胡邑王的尸体已经在山林间被豺狼虎豹撕碎吞下。
但他们哪里知道,就在尸首被丢进去之后的半炷香,南国候的人就已经暗中将尸体从山林里“抢”了出来。
然后安葬在了南国侯的世代墓族里!
所以立在牌位上的字,并没有用先王的封号,而是用他登基之前的封号。
供奉在祠堂里。
每日三炷香。
而以防被人发现什么,便用红布遮着。
南国候沉声,然后将另外一块红布扯开。
那块牌位上,写着“察尔氏习之灵位”
这是他妹妹察习的牌位。
胡邑也没人知道,那个享受所有殊荣的先王后,在被册封为王后之前,是姓察氏的,但因儿时察氏一族犯了错,大家族要求各自为家,所以先王后一家便撤走了原先的姓氏。
改了克氏。
南国侯也改名为克察!
在此之前,他的本名,叫察禾!
只有与他察氏一族联系密切的人,才知道这个秘密。
侯辽三爷因为自小就是跟先王后和南国侯一同长大的,所以便知道这个秘密。
而为了防止引起注意,三爷故意报了察禾这个名字给白音。
其实,当看到纪云舒那张与自己妹妹几乎长得一模一样的脸时,南国候就已经有所怀疑,而在今天听到她说要找的人是“察禾”,他更加确定了一件事。
那个纪姑娘绝对与自己有着莫大的关系。
也就是……自己妹妹的女儿。
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
他心头激动万分。
却痛心疾首。
忽然——
身后传来一声:“阿瑾是不是也活着?”
连雀进来之时,将手中的长剑放在了门外。
快步而进。
他站在南国侯身后,看着前面那两块牌位。“如果,那个纪姑娘真的是先王后的孩子,而他们要找的人真的就是侯爷你,是不是说明……先王后和阿瑾都还活着?”
第1285章 我不要你的命
“你在哪里?”
“我在这!”
“我没看到你。”
“我就在这。”
“我知道你在这,可是我找了很久,就是没有找到,你到底藏在哪里了?”
……
两道声音在雨下传来。
尽管雨声很大,但还是掩盖不住他们的声音。
就看到一个穿着华服的少年冒着大雨从庭院中跑到了长廊下。
一双鞋子踏在雨水里,渐起了一地的雨水。
也因为这场雨实在太大,少年的衣裳已经全部湿透。
但是现在,他完全顾不上身上的雨水,只是随意用手将自己浸满雨水的头发随便往上一撸,然后便提着长袍在长廊里跑着。
一边跑,一边到处张望。
口中不断的喊着:“你到底在哪里?我怎么就是没看到你?你一定在骗我,你一定不在这里。”
面对他的呐喊,回应他的声音自空气里传来:“你真的没有看到我吗?我就在这啊。”
“好了,你别再逗我玩了!我是真的没看到你,你看看我,冒着这么大的雨过来找你,你怎么就是躲着我呢?”
“是你说的,若是下次再来找我,就让我躲起来,你说不管我躲到哪里去,你都能找到我,怎么现在却找不到我了呢?你再找找看,一定能找到,我躲在你知道的地方。”
“我知道的地方?可是我都已经在府上找了个遍,就是藏书阁也去了!我问了舅舅,舅舅也说你就在这,但是你好像消失了,我就是找不到啊。”
少年有些着急了!
他在长廊里东张西望。
这里看看,哪里寻寻。
但就是不见对方的影子。
他觉得,那人是在骗自己,舅舅也是在骗自己。
在他着急得团团转的时候,原本回荡在空气中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阿瑾,你怎么那么没耐心,你若是再寻一寻,就能找到我了。”
嗯?
阿瑾停在了原地。
随着方才的声音仰头往上看去。
那是一片片乌黑的瓦片和一根根结实的柱子。
但就是看不见人!
甚至一个影子都没有。
他嘟囔了几下嘴,然后十分可爱的冲着上面问了句:“所以连雀,你是在上面吗?”
“……”
“是不是?你回答我啊!”阿瑾在原地跺脚。
连雀很久都没有回应他。
“你若是再不说话,我就走了!母亲说,我这段时间都不能再出宫了,宫里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情,父王和母亲一直闷闷不乐的,我今天也是偷偷来见你的。”
就在他即将失去耐心的时候——
一个脑袋从上面往下垂了下来,那双乌黑光亮的眼珠子眨巴了几下,盯着阿瑾看,说:“我在这呢,看到没有。”
阿瑾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
当即绽放出了笑容。
双脚蹦跳起来:“原来你在屋顶上,连雀,你真是越来越会躲了。”
连雀冲着他一笑,雨水在他的身上和头发上肆意拍打,将他那张英俊的脸蛋淋得有些模糊。
继而,他从上面跳了下来。
立在了阿瑾身边。
两只落汤鸡就这样面对面的站着。
但彼此却开心的不得了。
阿瑾矮他一些,赶紧蹲下身,揪住了他的衣服,然后拼命的拧,一边说:“我给拧干水,不然你会着凉的。”
明明他自己也浑身湿透。
但是——
连雀一把将他拉了起来,一脸严肃,说:“阿瑾,不行。”
嗯?
阿瑾眼珠子微微一转,问:“为什么不行?”
“不行就是不行。”
阿瑾不明白,大大的眼睛里满是困惑,他抬着眼睛问:“可是每次我衣服湿了之后,母亲也是这样为我拧干衣服的,为什么到了你这里就不行?”
“因为……”
“因为什么?”阿瑾急忙说,“母亲说过,最亲近的人才会这样做,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就是想为你这样做,不行吗?”
连雀看着眼前的小小少年,张了张嘴,却欲言又止……
最后说:“因为你是未来的胡邑王。而我只是侯爷身边的一个小随从。”
所以——
他们之间是不能的。
更不可能成为朋友。
王与臣之间,只有忠诚的关系!
小阿瑾虽然接触的事物不多,但是他知道连雀这番话中的意思、
当下就有些不高兴了。他用力的甩了一下满是雨水的宽大袖子,不开心的看着面前年长自己几岁的少年:“我不允许你再这样说,连雀,你不仅是我的朋友,还是我最亲近的手足,不管将来我是什么,我们都还会像现在这样,对
吗?”
“不,不能。”
“我不准你说不能。”小小脸蛋上,满是火气。连雀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非常认真的说:“阿瑾,我只是想告诉你,无论将来发生任何事情,也不管你我身份如何?我都会一直站在你这边,只要你的一句话,我就为你上刀山下火海,就是我的这条命
,你想要,我也可以随时给你。”
阿瑾往后退了一步:“我不要你的命。”
“我知道。”
“就是全天下的人为我而死,我也不想你死。”阿瑾的拳头里攥着一股强大的力量。
他认真极了!连雀心中感动万分,但是他知道,不管自己与阿瑾关系多好,到最后,他到底是个臣,君臣之间,也到底是有别的,可也如同他所说的那样,他可以为了阿瑾付出一切,只要他想要,他可以连自己的命都
付出去。
之后,连雀问他:“你说宫里出了事,是什么事?”
阿瑾垂着脑袋:“我也不知道,母亲不肯告诉我,但是我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别怕,有我在!”
“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连雀,你会来救我吗?”
连雀非常认真的点头:“当然,我当然会来救你,我说了,我的命都可以给你。”
他是如此的坚定!
可是,谁又能想到……
就在当天!
王宫里弥漫起了一片大火。
火海蔓延……
几乎包围了整个主殿。
死亡的气息充斥在整个王宫之上。
那一幕幕惨烈的画面惨不忍睹!
是如此的残忍、可怕、血腥……也让人痛不欲生。
第1286章 噩梦惊醒
那天,小小的阿瑾就被自己母亲拉在手里往宫外跑。
他倔强的一直在挣扎。
“母亲,我要找连雀,我要找他。”
先王后不顾他的哭喊和挣扎,一双手紧紧抓着他的手:“找不了了,找不了了。”
“不,我要等他,他会来的!再等等好不好?连雀答应过我。他一定不会让我有事,我要等他,母亲,求求你了……”
“阿瑾,我们不能往后退了!”
“母妃……不……不”
小小的身子再如何挣扎,也终究挣脱不开。
哭得十分让人心疼。
他一次次回头,但是映入眼帘里的,却是身后那一片火红。
他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大殿被一片大火包裹。
围宫的声音已经传来。
新王交替的号角声也充斥在了胡邑王宫的上空。
一切,都在被慢慢吞噬……
“不……不要!”
……
昏暗的房间里,白音被惊醒了。
他满头大汗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喘着气!
噩梦,真的是噩梦。
而那样的梦,太奇怪了。
连雀?
大雨?
王后?
一片火海?
这究竟……是什么?
他脑子突然爆炸性的痛了起来,当即下意识的双手抱着自己的脑袋。
疼得痛不欲生。
死死的咬着牙!
因此惊动了与他同屋的琅泊。
自从上次宋止被琅泊在床上压了一整晚后,导致浑身都腰酸背痛,好几天才缓过来,一开始,琅泊并没有发现什么,问了几句,宋止也支支吾吾的不肯说,但后来在他的逼问下,宋止才终于招认了
说是自己每天都被压着。
难以动弹!
所以浑身酸疼。
白天连书都看不下去。
琅泊觉得很不好意思,想着不能耽误人家读书人,于是第二天。他就自己在白音的屋子里搭建了几块木板,做了一个简答的床。
一个人睡,也乐得自在!
所以,琅泊和白音已经同屋了好几天了!
此刻,睡得正香的琅泊听到了动静,睡眼惺忪的醒了过来,但是第一反应,就是赶紧握住自己放在床边的长剑,做出了一副警惕的动作。
然后朦朦胧胧的看到了白音坐在床上。
“白音,你怎么了?”
“……”
“说啊。”
白音没有回应他。
琅泊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便下床走了过去。
顺便将桌上的油灯点了起来。
慢慢凑近到脸色惨白、满头大汗的白音面前。
见他这幅模样,琅泊当下被吓住了。
赶紧关心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
“我去告诉王爷。”
他打算出去……
但是白音却反手将他抓住,带着十分阴沉的声音说:“我没事,就是……做了个噩梦。”
什么?
琅泊以为自己听错了。
在愣了几秒之后……
便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嘲笑声。他一巴掌就往白音的肩膀上狠狠拍去,讽刺道:“你小子是做了什么亏心事?竟然还会做噩梦,做噩梦也就算了,竟然还会被吓醒,你不是草原上的一匹狼吗?不是谁都打不死吗?怎么还会被噩梦给吓醒?
”
真是赤果果的嘲笑啊!
白音原本脸色惨白,但是听得这番话之后,心里顿时涌现了一腔怒火。
就差要抽出自己那把二十米的大刀了!
琅泊觉得不罢休,拿着手中的油灯,直接就坐在了白音身边,举着油灯靠近,说:“你跟我说实话,到底是什么噩梦?说出来听一听。”
让我开心开心。
白音已经完全从噩梦中缓过来了。
他双手紧紧的抓着身下的被单,手背上都冒着青筋。
琅泊天生就是喜欢在老虎屁股上拔毛的人!
他觉得不尽兴。
继续说:“别害羞啊!你倒是说说看,屋子里就咱们两个,有什么不可说的?”
“……”
“你放心,我这人的嘴巴是最紧的,绝对不会说出来,就是王爷我也不告诉。”
“……走!”
“去哪儿?你是要我跟你出去?咱们出去说?”
“我说,走开!”白音狠狠的瞪着他。
琅泊“哎哟哟”了一下:“不就是个噩梦吗?有什么不可说的。”
“你……”
怒火涌上来。
在白音的胸口上熊熊燃烧。
他攥住被单的手越来越紧。
眼瞅着就要跟琅泊干架……
却没想到,他一把将身上的被单掀开,下床出去了。
留给琅泊一个裹着大火的背影!
琅泊觉得无趣极了,打了个哈欠,耸耸肩,嘴里嘀咕着:“不说就不说,跑什么跑?”
然后吹灭了油灯,上床睡觉去了。
蒙着被子,呜呼大睡。
……
外头,白音出去后,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一瓶酒,独自一人坐在长廊下面喝酒。
长廊下挂着一盏灯笼隐隐闪动,光线洒落在他那张惆怅满满的脸蛋上。
十分通红。
不知是不是因为喝了点酒的原因。
方才的一场噩梦还在他的脑海中肆意回荡。
不像以前那样越来越模糊,反而十分清晰。
越来越清晰!
他背靠在那根大红柱子上,仰头往嘴里惯了一口酒。
一饮而尽。
酒入了喉,反而让他的惆怅更浓烈了一些。
忽然——
远处吹来一阵冷风,刮动着隅角上的那一盏孤零的灯笼。
白音本能的抬了下手,试图将那股冷风挡去。
等他放下手的时候,就看到一道身影站在了长廊的尽头。
当下,他立刻将手中的酒瓶子放在了地上,起身走了过去。
手也本能的放在了自己腰间的短刀上。
慢慢靠近的同时,一边问:“你是谁?”
那人站在那里不动。
白音已经将刀抽了出来。
那道身影渐渐靠近,一张脸露在了灯光之下。
是连雀!
这么晚了,他来这里做什么?
“你来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来看看。”连雀说。
“看看,你究竟有何企图?”
“我说了,我只是来看看。”他的声音很轻,一双眼睛,带着可见的忧伤落在白音的脸上,一双手,紧紧的握在一起。
白音被他怪异的眼神盯得有几分不自在。
便说:“这么晚,你到这里来,究竟……”
“你……真的叫白音吗?”连雀忽然这样问他。如果,他真的是阿瑾,为什么不认识自己了呢?
第1287章 冻死的白音
白音奇怪的看着眼前这个半夜三更前来造访的人,又听着这番奇怪的话。
什么叫自己是不是叫白音?
他不是白音,他还能是谁?
这问题未免耐人询问。
白音握着手中短刀的力度当下加重了几分。
他问连雀:“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连雀沉默小会,道:“我有没有说过,你很像我的一个朋友?”
朋友?
闻言,白音往后小退了半步。
不由的想起了刚才自己做的那个梦!
梦里,有连雀!
所以,他在困惑的同时,又不免对眼前这人多了几分好奇。
便顺着连雀刚才的话,反问一句:“我是不是……认识你?”
问完,空气瞬间凝住。
二人目光交织在一起,彼此心里或许在这一刻已经有了一种感应。
谁也没说话!
片刻,白音握着短刀的手渐渐放下,眼神里带着一丝不确定,可顷刻间,又非常坚定的说:“不,我们不可能认识。”
因为在他的印象里,是没有连雀这个人的!
连雀也苦涩一笑:“是啊,你也不可能是他。”
因为自己的阿瑾不会不认识自己。
二人皆否定了自己心里的猜测和想法。
连雀并没有多待,在说完这番话后,就带着一份遗憾匆忙离开了。
被狂风和大雪席卷的夜,再次恢复了静谧。
白音望着空荡荡的长廊尽头,陷入了沉默。
那晚,他不知不觉的喝了一晚上的酒。
直接醉在了石阶上。
像一滩烂泥!
……
清晨一早。
宋止睁眼起来,就拿着自己的占用扫帚前去扫雪。
刚到庭院里,就看到四仰八叉躺在石阶上的白音。
他身上落满了雪。
满脸通红,双唇有些发紫。
这显然是被冻的。
宋止当即愣了一下。
这是什么情况?
一个大活人躺在这里,他拿着的扫帚不知是该从左边扫到右边?还是从右边扫到左边?
纠结一阵后,他不知所措。
“这……怎么办是好?”
他害怕白音,这是众所皆知的。
良久——
他才走到白音身边,蹲下身,用手轻轻的推了他几下,轻声唤道:“白音?白音?你醒醒。”
烂泥依旧不动!
宋止不放弃,继续唤:“白音啊,这大冬天的,你要是躺在这里睡觉会着凉的,你快醒醒,白音?醒醒。”
“……”
“要不我扶着你回房休息?”
“……”
烂泥听到了一点儿声音,身子微微挪了挪,但还是没醒。
真是愁死宋止了!
这时,琅泊已经起来,他整理着衣服出了门,刚绕过那条长廊,看到这一幕。
嗯?
懵了一下,然后快步走了过去。
问宋止:“这是什么情况?”
惊吓死宝宝了。
宋止见到他,霍然起身,有些紧张,抓着手里的扫帚,赶紧解释道:“那个……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早上我过来扫雪,就看到白音躺在这,我怎么叫他都叫不醒。”
琅泊蹙了蹙鼻子,闻到了周围一股十分浓重的酒味。
冲入鼻尖,实在难闻。
他当即眉头一皱。
视线往周围一扫,就看到被大雪覆盖住的几个酒瓶子。
东倒西歪。
横七八竖。
敢情这厮昨晚出来是为了喝酒?
喝酒也就算了,还喝得伶仃大醉!
现在躺在这,半截身子都埋在雪里。
若不是他还能发出打鼾的声音来,别人真的以为他死了!
而且绝对是被冻死的。
若是雪再下得大一些,他估计都冒不出头了!
宋止着急问:“琅公子,现在怎么办啊?总不能让白音一直睡在这里吧?”
反正他是无计可施了!
琅泊是个粗糙的汉子,眼珠子一转,便弯腰下去,伸手拽住了白音粗壮的胳膊。
一用力,就将他拽了起来。
将其扛在了肩膀上。
走了。
这一幕,看得宋止直接傻了眼。
再看看自己那只适合拿笔写字的手,恐怕连一桶井水都提不起来。
真是惭愧啊!
他叹了一声气,便默默的拿着扫帚开始扫雪。
……
琅泊将醉醺醺的白音扛回屋中,毫不怜惜的将他往床上一甩。
“砰”一声!
白音的后脑勺直接撞在了硬邦邦的床边上。
大概是太疼的缘故。
他“啊”了一声后,便醒了。
整个人不由的缩成一团,抱着脑袋疼得呜呼大叫。
再睁开眼,就看到站在床边笑嘻嘻的琅泊。
酒意渐渐散去,有了一丝意识。
他艰难的坐了起来,盯着琅泊问:“你打我做什么?”
哎哟。
竟然冤枉我。
琅泊无辜脸,又窜着一丝怒火,回呛道:“谁打你了?你哪知眼睛看到我打你了?”
白音摸着脑袋:“这里只有你,不是你?难道是我?”
“我说你是不是喝酒喝糊涂了?你知不知道,要不是我扛着你回来,你现在还躺在外面的雪堆里,该活活冻死了。”
“……”
白音才反应过来。
对!自己昨天在庭院里喝了一晚上的酒。
结果喝得失去了意识。
而被琅泊这样一说,白音才发觉自己浑身都在发抖。
冷意蔓延全身。
牙齿都在打颤。
冻了一晚上,不冷才怪。
他哈了口气,赶忙抱住双臂搓了搓,又扯来床上的被子往身上一裹。
裹得严严实实。
然后带着五味杂陈的眼神看着琅泊:“谢了。”
“还知道谢,说明你没傻。”
“你真是得寸进尺。”琅泊得意笑了下,一屁股在床边坐了下来,迎上白音还有些迷离的眼神,问:“不过说真的,你到底怎么了?昨晚你做个噩梦醒来后就怪怪的,问你,你也不说,我还以为你就是出去走走,却没想到在外面喝了一晚上的酒,你喝就喝吧,还喝了一晚上,喝一晚上也就算了,怎么还喝成这样?你知不知道,宋公子看到你这样当时就吓坏了!他力气小,根本扛不动你,要不是我,你现在还躺在外面,怎么?还
指望王爷去抬你?做梦吧!要是王爷,肯定直接吩咐人一桶水往你脑袋上浇了,你就等着变成冰雕吧。”
“……”
这嘴巴未免太毒辣了。
果然是景容亲自调教出来的。就是不简单。
第1288章 士林,你一路好走
琅泊就这样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堆!
跟嘴巴上安了鞭炮似的。
白音有时候真的很怀疑,为什么会有一个大男人这么的罗嗦?
他发誓,琅泊觉得是自己见过的最奇特的奇葩。
没有之一!
面对琅泊这些问,白音不想解释,也懒得说什么。
索性低头往被子里哈口暖气。
琅泊哼了一声:“不说就不说。”
甩甩手,出去了。
白音抬起头,看着外头,想起昨晚看到连雀的那一幕。
现在,他竟然有些分不清是做梦还是真的了?
真真实实,虚虚假假。
分辨不出!
尔后。
大伙便坐在一起吃早饭,围着一张桌子。
白音没来。
景容问:“白音人呢?”
宋止抢先道:“他喝多了。”
“什么?”
“今早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躺在院子里,喝得不省人事。”
纪云舒轻轻皱眉。
白音几乎没有这样过。
而且做事谨慎,又怎么会喝了一晚上的酒,醉在庭院里呢?
景容黑着脸,将目光专至正在吃饭的琅泊身上,问道:“怎么回事?”
琅泊忙着夹肉,摇头:“不知道,他不肯说,只知道他做了一个噩梦,当时吓醒了,就出去了。”
噩梦?
这世间还有什么是能吓住白音的?
人家刀山火海,野林丛中,杀人抢夺……无所不干。
还有什么对他而言是称得上“噩梦”的?
实在奇怪。
纪云舒觉得有些不对劲,正要开口问什么的时候,李成忽然来了。
人还没见,便老远听到他了的声音。
“怎么吃饭也不等我?”
说完,才看到他的身影从外笼罩而进。
他完全不将自己当成外人,一屁股就在餐桌边上坐了下来,转头便吩咐景容的侍卫:“去,再拿一副碗筷来。”
侍卫表示不想动。
老宅里请了个橱子,天天给大伙做饭吃,做完就走,不会多留,现在橱子已经回去,这碗筷的事,侍卫可管不着。
自己都还没吃饭!
更何况吩咐自己的人,还是个外人!
所以迟迟不动。
景容看着对面风尘仆仆前来的李成,闷了口气,便吩咐自己的侍卫:“按成世子的吩咐照办。”
“是。”
侍卫领命,转身去了厨房。
但李成实在太饿,也实在是赶时间。
顺手就抓来放在宋止面前还未动过的碗筷,二话不说夹菜就吃。
宋止是个斯文人,也是一个软柿子。
自然不会说什么。
只能默默的等着侍卫重新取碗筷来。
饭桌上,就听到李成筷子拨动瓷碗发出来的声音。
众人一双双眼睛都盯着他看。
景容正了正色,问李成:“你这一大清早就过来,是不是有事?”
“没……没事。”李成嘴里包着一口饭,含糊不清的说。
“那你过来做什么?”
“我等会要去一趟恭府。”
“恭府?”
跟来这里吃饭有什么联系?
李成将肉咽进肚子里,认真的说:“今日士林出殡。”
呃!
饭桌上顿时陷入一片寂静。
李成垫了一口饭菜,有了三分饱,便将手中的碗筷推到了宋止面前:“喏,还给你!”
宋止:“……”
李成起身,擦了擦嘴巴道:“我先走了。”
匆匆离开。
这人怕是有病吧?
竟然跑到这里来蹭饭。
厚颜无耻。
……
李成离开老宅后,便上了停在巷子口等候他的马车。
吩咐自己的随从:“走,去恭府!”
马车迎着清晨的风雪,飞快驶向恭府。
而此时此刻的恭府。
漫天的纸钱飞舞着,白条高挂,哀乐响彻在府中各个角落……
府门口,一行穿着缟素的人从里出来。
前头的人手中举着素绫,撒着引路的纸钱。
恭左相手中抱着爱儿的牌位。
和前一天相比,他今天精神了很多。
走路也不用人搀扶。
那张苍老许多的脸上十分冷漠,看不出任何悲伤、难过……的情愫。
在他的后面,十二个人抬着一口用黑布罩着的棺材从府里出来。
朝着恭家的祖陵而去。
远处,李成坐在马车里,撩开车帘往这边看着。
他脸色凝重,眼里泛红。
来这里,就是想来送送恭士林!
哪怕是远远的也好。
当恭家的队伍走远后,小厮问他:“少爷,要不要跟着?”
“我自己去。”
李成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撑着一把伞,默默的跟在后面。
然后将恭士林一路送到了下葬的地点。
眼看着那口棺材埋进了土里。
道士在旁边颂着哀乐。
漫天的纸钱夹着雪花纷纷而落。
那场面,让人心里十分难受。
但是恭左相却冷静淡然的站在恭士林的墓碑前。
没有痛不欲生的哭泣。
不知道过了多久,恭府的管家才上前说:“老爷,回府吧。”
恭左相没有做声。
管家叹了声气,其实,他眼睛也差点就哭瞎了。
毕竟少爷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少爷为人如何,他很清楚,所以事到如今,他也不能相信恭士林杀了人!
心里除了惋惜,还有怨恨!
“老爷,少爷已经走了,人死不能复生,你可一定要好好顾着自己的身子啊,切莫让少爷担心。”
恭左相深深的吐了口气,望着墓碑上“爱儿”两个字,说:“士林,你且放心的走吧,爹这后半辈子,就只会做一件事,就是为了报仇!”
他双拳紧握。
心里,都是恨!
他当年为胡邑王打下江山,今时今日,那个高高在上的人,却亲自下旨要了他儿子的命。
这个仇,如何能咽得下去?
他也要让胡邑王爷尝尝,什么叫痛不欲生的感受。
……
恭家的人离开之后,一直悄悄跟在后面的李成走了过来。
他站在墓碑前,心里五味杂陈。
是他亲自抓了恭士林去城司部的!
如果他能在正义面前低一低头,或许,恭士林也不至于会落得如此地步。
说自己心里不内疚,那是在骗人!
但是——
如果再他一次选择的机会,他还是会这样选。
“士林,我知道,你也一定会让我这样做。”
说完,他鞠了一躬!
看着那块冰冰冷冷的墓碑。
“士林,你一路走好。”……
第1289章 赵儿哭求
王国公府。
自恭士林的事件之后,朝堂上下的关系便十分紧张,两股势力也逐鹿而出,形成了明显的对峙局面。
那些原本追随恭左相的势力也全部抽离出来,形成了单个的势力后,再次靠拢三王爷,这就等于恭左相失去了双翼,空有一个相王的头衔,在朝中的地位则岌岌可危!
那拓为了不被此事连累,便请命亲自监斩恭士林,这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此举算是与恭家彻底划清界限了。
恭左相孤立无援,三王爷不要,二王爷也不会接手他这个“烂摊子”,那么,为了替儿报仇,他的选择就只剩下一个——就是抛开这两方,选择第三方。
那么,第三方是谁?
他最后悔的,就是当年为了一己私利而帮助如今的胡邑王围宫弑君,如果他没有这样做,或许……今日坐在王位上的,还是先王。
所以,他现在最该做的,就是一方面弥补自己当年犯下的错,一方面为自己儿子报仇。
那这个时候,他心中最合适的第三方就是……
南国侯!
只有与南国候合作,才有机会为自己儿子报仇。
……
王国公府。
王国公赵炳近日也十分着急,二王爷屡次被三王爷打压,势力受到了限制!
所以为二王爷卖命的他自然发愁的厉害,想着该如何在这场风险中取胜?
这不,二王爷也亲自来了一趟!
国公命人备了好茶。
一同商讨此事。
那延说,“真的没想到,那拓竟然会为了自保而牺牲掉恭左相这枚有利的棋子,实在让人大开眼界。”
言语之间,尽是讽刺。
国公也很惊讶,恭士林与那拓自小是一同长大的,但是在利益面前,竟变得如此薄弱,不堪一击。
他说,“其实,如果换做是王爷,你也会这样做。”
那延想了想,端起面前的茶喝了一口,说,“的确如此,如果真是本王遇到这样的事,也定会舍车保帅,只有这样,才能免于日后所带来的麻烦。”
国公:“没错。”
这会,那延突然有了一个想法,他说:“不如……”
然而这话都还没说出来,才刚刚到嘴边,就立刻被国公给打断了。
“王爷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
“国公的意思?”王国公直接说,“虽然三王爷已经舍弃了恭左相,恭左相在朝中就等于孤立无援,被人折了双翼,现在收他入麾下,确实是最好的时机,但是,连三王爷都不要这颗棋子了,其中的利害显而易见,一旦恭左
相对大王有了异心,那么到时候,无论谁与恭左相同气连枝,都将满盘皆输,这样的风险,是三王爷担不起了,否则,他也不会主动请命,请求监斩恭士林,来将此事撇得干干净净。”
二王爷倒也反应过来,沉了一声气,说:“我到底还是太急了!差点乱了计划。”
王国公提出建议:“王爷,其实现在最重要的,是收揽新的人才。”
“新的收揽人才?”
国公提起茶壶,为他面前已经喝到见底的茶重新添满,一边说:“如今朝中势力已经两分,不可能再有改投之举,所以,想要引进人才,就只能是即将入朝的新人才行。”“新人?”那延领会的很快,脸色凝重,端着茶,一饮而尽。继而眯了眯眼睛, 心里盘算半响之后,说,“目前,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要会试了,将来三甲必定在其中产生,若能收纳一二,对本王日后行事会
有很大的帮助。”
“之前王爷之所以收了薛和,不就是为了日后方便吗?现在薛和死了,王爷不能就此作罢,必须要赶在三王爷之前,重新收一个门客。”
“嗯,是该如此。”
正在这个时候——
门外小厮匆匆前来,说:“老爷。”
焦急的唤了一声。
国公瞬间变色,目光瞪向那名小厮:“不知道王爷在此吗?”
小厮抖颤,将头伏下:“求王爷恕罪。”
那延倒是无所谓,而是问:“府上是出了什么紧急的事情吗?”
“是……”
“莫非本王在此,不好说。”
“不是,只是……”
小厮这话都还没说出口,就远远听到一道声音从庭院里传了过来。
“爹。”
赵儿的声音细细软软。
夹杂着焦急。
闻声看去,就看到赵儿脸上挂满泪痕,提着自己的衣裙,从外面跑了过来。
小厮本是想伸手拦一下,但赵儿跑得实在太快,根本拦不住。
那小小的身影就已经冲进了屋中。
见此,王国公满脸怒意,一手往桌上拍去。
“成何体统!”
纵使他很疼爱这个小女儿,但小丫头如此莽撞就冲了进来,自是不合规矩的。
赵儿眼泪汪汪,抬着袖子往脸上一抹,立刻跪了下去,说:“父亲,你救救母亲吧。”
姜氏?
王国公脸色大变!
但是碍于二王爷还在此处,实在不好大发怒火,便克制着问:“你在胡说什么?”
赵儿说:”母亲快不行了,父亲,他们说,若是你不肯开口,谁也不能去请大夫来,可是母亲真的病重了,再这样下去,怕是要熬不住的,再晚一点就不行了,父亲,你就救救母亲吧。”
哭得眼泪哗哗。
已经不知道多久没人在自己面前提起姜氏了。
那个女人,与自己命里相克!
若不是当年相士所说,他也不会娶那个女人,自从赵儿出生后,他就将其安置在了一座偏僻的院子里,没有自己的吩咐,姜氏不得离开落院,一行一言都受到了限制。
生活过得连个丫头都不如!
而且,王国公也在府上下了令,不准赵儿去见姜氏。
现在听到从赵儿口中说出的“母亲病了”的消息,可见,赵儿平时没少去她母亲那里。
也就是说,府上的人并没有完全听从自己的命令。
一向视规矩为主的王国公又怎么能忽视这一点?
胸前窜着火。他也懒得与赵儿说什么,目光看向门外,斥声吩咐站在外头的小厮:“还不赶紧将二小姐带下去。”
第1290章 你叫赵儿,对吗?
小厮赶忙伏身进去。
弯腰去拉跪在地上的赵儿。
赵儿一边哭,一边挣扎,不断的向王国公恳求:“父亲,你纵使再如此狠心,也请看在我的份上救救母亲吧。”
“带走。”
“她也是你的夫人,是我的母亲啊……”
国公脸色一黑。
就在这个时候……
一直默默不出声的那延开了口:“国公,一夜夫妻百日恩啊。”
听上去是劝说的一句话,其实,带着命令的口吻。
王国公愣了下。
他没想到那延会开口。
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那延看着满眼淬着泪水的赵儿,竟露出了温柔的笑,说:“本王记得上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还是个小丫头,今日却长高了许多。”
嗯?
什么情况?
犹记上次见到赵儿的时候,还是五年前。
那延到国公府上做客,与国一路经过后院的小花园,本来交谈得正欢,一个小小的身影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竟一下撞在了他的腰间上。
他倒是不疼,只觉得有个软绵绵的东西磕在了自己身上。
低头一看,就看到一梳着辫子、身穿青色衣裙的小丫头正在揉脑袋。
嘴里喊着:“我又犯错了。”
声音轻细。
带着自责。
随即,他流露出了大哥哥般温和的笑,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揉了揉小赵儿的脑袋,说:“可是撞疼了?”
小赵儿抬着一双大大的眼睛,仰头看着面前的大哥哥,摇头道:“不疼。”
说完,她看向自己的父亲,抿了抿唇,说:“父亲,我不是故意的。”
率先认错。
王国公并没有怪罪她,而是在她的脑袋上轻轻敲了两下:“去玩吧。”
“嗯。”
小赵儿便跑走了。
那延望着那道可爱的背影,问:“这是?”
王国公面带笑意说:“这是我的小女儿。”
“原来是令千金。”
“惭愧惭愧,刚才差点冲撞了王爷。”
“没有,令千金很可爱。”
“是古灵精怪。”谈起自己的小女儿,王国公的脸上总是洋溢着十分宠溺的笑。
那延问:“她叫什么名字?”
“赵儿。”
赵儿!
那天,那延便记下了那个小丫头的名字。
在回去之后,他还特地了解过关于小赵儿的事。
得知了她那神奇的身世。
也惊讶王国公竟然会迷信那等事情!
现在,时隔五年,再次见到了当初的赵儿,她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
完全褪去了当年可爱嫩稚的模样。
算一算……也该到出嫁的年纪了。
赵儿停止了恳求的声音,眼睛看着面前的男子,问了句:“你是二王爷?”
“对,原来你还记得我。”
她不记得了,跳过这个话题,她伸手抓住了那延的衣角,问:“你能让我父亲救救我母亲吗?我母亲病重,需要请大夫。”
“当然,本王当然会帮你。”他几乎不假思索的说了这句话。
然后——
与王国公说:“国公,此事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办了吧?”
王国公自然不敢违抗,说:“明白了。”
那延看着赵儿:“你母亲会没事的。”
“谢谢二王爷。”
“不必。”那延与国公说,“那本王就不打扰你处理自己的家事了,别的事,再找时间谈。”
“是。”
他缓缓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衣袍,将衣袖上的褶子拂平了些。
打算离开,脚步刚刚跨出门又停了下来,转身看着依旧跪在地上的赵儿,温柔的问:“你叫赵儿,对吗?”
赵儿非常感激的看着他,用力点头,回答:“是,我叫赵儿。”
“好,本王记住你了。”
留下这番话后,便迎着大雪离开了。
王国公叹了一声气,看向自己的女儿,然后亲自将她拉了起来:“爹跟你说过很多次了,不准你去见你母亲,你怎么如此不听话?就是要违背我的意思?”
赵儿揪住他的衣袖:“我怎么能不见自己的母亲?”
“就是不能见!”
“父亲……”
“好了,现在王爷已经开口,我自然不能放任不管,但是你听着,这是最后一次,你若是再不听话,我就送你去你姑姑那里。”
赵儿的姑姑远在高定城外,若是送她过去,就等于再也不能见自己母亲姜氏了。
那还了得?
她赶紧应付:“是,这是最后一次了,只要母亲能渡过此次难关,我就听爹的话。”
“嗯,那就好。”
赵儿这才离开。
王国公不是傻子,他看着自己女儿的背影,倒吸了一口气:“看来上天真是给了我一次好运,这个好运,很快就会降临了。”
……
随后,王国公便吩咐下去,命人去请大夫,赶紧去看看姜氏,不管如何,都不能让人出事。
但是——
他始终不愿意往姜氏所居住的落院走一趟。
赵儿回到屋中,只能在这里焦急等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
小丫头匆匆跑来。
赵儿问:“母亲怎么样?”
“小姐放心,大夫去看了,说是一些老毛病,加上最近天气寒冷,所以冻着了。”
她悬着的心总算稍稍放了下来。
但——
“冻着了?”
“大夫是这样说的,然后开了一些药,就走了。”赵儿眉色一紧,十指不由的绞在一起,说:“若是再这样下去,那可怎么行?上次去看母亲的时候,就发现她盖着的被子很薄,屋子里的炭火也不旺,人住在里面,怎么可能不会被冻着?我走之前还交代了
照顾母亲的丫头,让她赶紧把缺少的东西补办好。”
“小姐……”
“难道屋子里的丫头没有办事吗?”赵儿哼了一声,然后吩咐,“你赶紧去准备几床被子和几筐炭,送去母亲那里,对了,还要去买几身厚实的衣裳,快去。”
催促着。
但小丫头却愣了愣。
“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
丫头支支吾吾的说:“小姐,其实……老爷刚刚已经吩咐下去,将夫人需要的东西都添置好了,还加了两个丫头过去,要好好照顾夫人呢。”
什么?
赵儿以为自己听错了,问:“你是说……父亲已经命人办了?”
“是,都已经办好了。”
太奇怪了!
按照父亲的性子,怎么会转变得这么快?她心里打鼓。
第1291章 三巴掌
那延回到府中,对赵儿念念不忘,心里甚是惦记。
他传来管家,问:“你去查查看,国公的小女儿可是已经婚配人家了?”
虽然,他是王爷,只需一句话,赵儿便会成为自己的“囊中之物”。
可自古惜美是美德,怎么可以强求?
管家:“是。”
他又提醒:“但是切莫声张。”
“明白。”
管家退了下去。
那延独坐屋中,心里一番憧憬。
赵儿的相貌深深映在脑海中。
久久不忘!
口中一遍遍的念叨着:“赵儿,赵儿……有趣!”
……
三王府,晚上。
偏僻的落院里,一个并不起眼的角落处,正散发着一丝橙红色的微光和一阵阵白烟。
远远的就能闻到一股燃烧纸钱的味道。
再走近一些,就能看到一个身着白色长裙、披散着头发的女子跪在地上,她手中拿着一叠香纸,面前放着一个火盆。
她面色虽然平静,眼神却很忧伤的看着面前燃烧的火苗。
然后往里面放香纸。
很快,就有人发现了。
三个小丫头迎着火光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看到了跪在火盆前的王妃。
当场吓坏了!
“王妃,你……”
“赶紧灭了,灭了!”
“要是被王爷知道就惨了。”
丫头们担心不已。
走到景萱面前,就要拉她起来。
“王妃,咱们赶紧走。”
若是换做之前,景萱必定已经被她们几个给架走了。
但,在丫头的手刚刚才碰到她的胳膊时——
“放肆!”
呃!
声音十分严厉。
带着一股狠劲。
丫头的手当即一缩,一双双眼睛瞪得很大。
充满了惊讶和困惑。
愣住了。
就见景萱将手中剩余的纸钱都丢进了火盆后,慢慢起来。
原本平静的面色变得越发狠决。
丫头见气势不对,往后退了一下,挪了挪嘴:“王妃……”
话还没说完,迎来的,便是一个响亮的巴掌。
“啪!”
五指印印在了丫头的脸上。
打得她脸上火辣辣的疼。
“你……”丫头不敢置信。
伴随而来,是又一个巴掌。
景萱手臂两度落下,掌心似火烧一样,可见这两巴掌打得有多重。
她细细的眉,狠狠的揪在一起。
“本妃可是三王妃,岂容你称本妃为你的?”
“……”
另外一个丫头忽然说:“王妃,我们可是在帮你,若是被王爷看到你在这里烧纸钱,到时候肯定……”
这话还没说完,景萱扬手,在那个丫头的脸上打了一巴掌。
接连三个巴掌打下来,直接将几个丫头都给打蒙了。
今日的王妃是怎么了?
与之前看上去完全不同!
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景萱说:“你们既然跟了我,我就是你们的主子,你们的命也是捏在我手里的,纵使我再如何不得宠,我的一句话,王爷也是要听的。”
“……”
她的视线在几个人丫头身上徘徊着,继续说:“王爷说过,不准我出落院,可现在我还是出来了,想想看,如果被王爷知道的话,你们的命还能保住吗?”
“王妃……”
“想活命,就必须听我的,而我的事,你们若是敢再偷偷告诉王爷,后果……就不止是打耳光这么简单了。”
几个丫头确实吓到了。
在沉默半响后——
齐齐跪到了地上:“是,一切都听从王妃的。”
乖巧的很。
景萱冷眸一眯,说:“你们都下去吧,我稍后会自己回去。”
“可是……”
“我不想说第二遍。”
丫头们面面相觑,心有担忧。
景萱;“我刚才说的话,你们都没听吗?何况,现在府上看守那么严密,我是如何也逃不走的。”
确实!
所以——
丫头们应声:“是。”
跪在地上不动。
景萱便转身离开。
丫头们便看着她的背影窃窃私语。
“你们说王妃这是怎么了?”
“我哪里知道?”
“刚才她的眼神是真的吓到我了,你看到了吗?”
一个丫头捂着自己的脸,一脸委屈:“何止是看到了?我脸上不是也挨了两巴掌吗?”
可怜兮兮。
眼里夹杂着泪水。
一旁的丫头也说:“我脸上也挨了一巴掌!”
真是可怜啊!
她们是没有领会过景萱以前的狠劲。
景萱为了正义,可以反抗自己的哥哥,甚至不惜亲手毒死了自己的母妃。
这番狠,并不是寻常人可有的。
没有挨打的丫头则看着还在燃烧着火苗的火盆,赶紧说:“还是赶紧将火灭了,要是引来王府的侍卫就不好了。”
“对对对,赶紧的。”
三个人倒腾着。
“你们说,王妃到底在祭拜谁?”
“这个……不清楚。”
……
那拓监斩完恭士林后的这几天一直处于“懵逼”和“消极”的状态里。
也已经三天没有进宫去看望胡邑王了。
他将自己关在屋中,连连喝了好几天的酒。
被兄弟背叛的痛,和亲眼看着兄弟而死的痛掺杂在一起,那种感觉纷纷涌向胸口,如同被人掐住了脖子,难以呼吸。
也如万千蚂蚁在胸口啃咬,却不知该如何挠?
几乎接近于崩溃。
王府外面灯火通红,一切看上去和平时并没有什么不一样。
但是王爷的屋中却一片昏暗。
大红木门紧闭着。
府上的丫头小厮按时进去送饭菜,但是等下次再去送的时候,原先的饭菜却纹丝不动,如何端进去的,就是如何端出来的,唯一有的变化,就是饭菜由热到冷。
而那拓唯一说的一句话,就是“拿酒来”。
旁人若是多劝一句,他就立刻丢酒瓶子。
甚至将屋子里能砸的统统都砸了个遍,还差点要了几个下人的命。
因此,也没人敢劝了!
只要那拓开口要酒,便立刻几瓶几瓶的往屋里送。
从三天前到今天,一直没有间断过。
屋子里,一片狼藉。
迎着微光看去,就可以清楚的看到里面被砸得到处都是的物件,还有东倒西歪的酒瓶子。
那拓身子瘫软的背靠着床,双手吊在地上,一手摊开,一手抓着滴酒不剩的酒瓶。
他胡渣满脸。
衣着凌乱。
高髻倾斜。
完全一副“烂泥”的模样。甚至比之前白音喝醉酒还可怕。
第1292章 什么叫得不到的滋味?
缓时,那拓身子挪动了几下,睁开充斥着血丝的眼睛在周围看了看,然后抬起手中的酒瓶子往嘴里灌。
却一滴酒也没能倒出来。
他当即大手一甩,将酒瓶子摔了出来。
重重的砸在地上!
“砰”的一声。
碎得稀巴烂。
他看着面前倒地的酒瓶子,身子往前扑去,双手胡乱的在周围肆意抓取。
但都是空酒瓶。
“来人,来人!”他大喊着。
可是许久都没有人回应。
“人呢?都死哪去了?酒,给我酒。”
依旧没人应答。
他趴在地上,也无力出声再叫喊什么了。
许久——
门终于开了。
但是进来的并不是府上的丫头和小厮,而是一个穿着白色衣裳的女人。
女人走到他面前停下。
那拓顺着眼前那双白色布鞋,视线慢慢往上移动。
但落在女人的膝盖处时就无力再往上抬了。
脑袋垂了下去。
景萱低着目光看着趴在面前的男人,面色平静,眸子里带着让人难以捉摸的情愫。
良久,她缓缓蹲下身。
一身白色衣裳十分鲜艳。
她修长的手指轻轻掠过那拓散落下来的头发,嘴角勾起,说:“你不是最想要王位吗?那我也让你尝尝看,什么叫得不到的滋味?”
声音回荡在空气中……
诡异森冷。
那拓隐隐约约听到了什么,身子挪了挪。
再无动静!
景萱冷冷的看着他,然后起身出去了。
刚到门口,就看到一个小丫头端着一盆水准备进去,在看到一身白衣,头发披散的景萱时,当即吓了一大跳,手一抖,木盆从手里掉了下去。
砸在地上。
满满的一盆水都洒了出来。
溅在了景萱的衣服上。
“王……王妃?”丫头瞪大眼睛的看着她。
这大半夜,一个女人穿成这样从里面走出来,换做任何人,都会害怕。
景萱看着她,说:“明天王爷醒来,记得劝他别再喝酒了。”
“……是!”丫头哆嗦着,“王妃,你这是?”
景萱没有回应她,双手软绵绵的搭在两侧,背脊挺直,一步一步、目不斜视的往前走去。
最后只留给那个丫头一道清瘦孤独的背影。
过了好久,小丫头才反应过来。
转身进屋,看到那拓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便赶紧喊来人,将醉醺醺的王爷抬到了床上。
只是……王妃来这里做什么?
……
第二天,那拓从床上醒来,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脑袋剧烈作疼。
他下了床,从内屋里出去,发现屋子里已经收拾干净了。
完全不见半点狼藉的样子。
但是,他依旧提不起任何精神,一屁股就坐在了椅子上,冲着外面喊了一声:“来人。”
丫头驼着腰从外面进来。
“王爷有何吩咐?”
那拓撑着脑袋,柔着眉心:“去拿酒来。”
“王爷,还是……”别喝了。
这话都还说出来,就被那拓当即大打断。
他说:“还不赶紧去。”
小丫头不动。
那拓抬着那双满是血丝,憔悴的眼神看着她,说:“你没听到本王的话吗?本王说要酒!”
“奴婢听到了,但是……”
“但是什么?”
“昨晚……昨晚王妃来过,说是让奴婢劝劝王爷别再喝了。”
什么?
那拓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
“昨晚王爷在里面喝醉后,王妃就来了。”
“砰!”那拓一抬头,手用力往桌案上拍去。
“本王不是说过吗?禁止王妃到处走动,你们是当本王的话为耳边风吗?”
“不是的王爷,奴婢也不知道王妃昨晚怎么来的这里?当时,她穿着一身……”
“一身什么?”
“一身白衣,还披着头发。”
这是个什么操作?
半夜三更!
白衣!
披着头发!
这不是女鬼是什么?
那拓再次以为自己听错了,撑身起来,确认的问:“你确定昨晚来的是王妃?”
“是。”
“她来做什么?”
“这个就不清楚了,但是离开的时候,让奴婢等王爷醒来后,劝你少喝点酒。”
那拓:“……”
为什么总觉得后背发凉。
有些奇怪。
尽管他心里冒火,可在恭士林死之前,他说过,他不会对景萱如何。
这恐怕是他唯一能做的事了。
……
另一边。
一个消息在一众仕子之中传开了。
三天后,文桥边上会有一个灯会。
邀请了城中很多文豪贵族参加。
至于举办的人是谁?
就不得而知了!
此次参加会试的学子们大多数都收到了邀请。
宋止也不例外!
他很惊讶的看着手中的邀请函,发了许久的呆!
因为,他和别人不一样。
自己除了会作诗以外,一不是大文豪,二不是达官贵人,三没有后台。
不像别的学子,不是有钱,就是有权,亦或者已经拜得哪位大人门下成为门生了。
所以对于自己能被邀请这件事,他深表怀疑。
琅泊正好从他房间门口经过。
就看到他坐在书桌拿着一样东西在看。
脸色十分纠结。
“你在看什么?”他冲着屋子里问。
门口忽然传来的声音一下惊到了宋止。
他猛然回头,就看到琅泊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好奇的看着自己。
他赶紧将手中的邀请函往衣袖里藏起来。
“没什么。”
琅泊嘴角带着坏坏的笑:“该不会是哪个姑娘家给你的书信吧?”
汉子,你说的太文艺了。
直接说情书不是更通俗易懂吗?
宋止脸色一下就红了。
起身羞答答的说:“琅公子……你说什么呢,我……没有,我这样的条件,哪里来的姑娘看得上?”
“那你倒是给我看看。”
“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看看。”
琅泊硬是要看。
赶紧去扯他的袖子。
速度很快,宋止都没反应过来,刚才被他藏在衣袖中的邀请函就被琅泊扯了去。
琅泊高兴坏了。
以为自己抓到了宋止的什么软肋。
但是,当他一看手中的东西时,才发现根本不是什么情书,而是邀请函。
一下就没了兴趣。
将东西丢给他:“切,我还以为是什么东西。”
宋止赶紧将邀请函接住,用手拍了拍。很是珍爱。
第1293章 此恩情,我没齿难忘
虽说宋止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去赴约,可邀请函到底送来了,总不能给弄脏、弄坏。
自然很珍爱。
琅泊见此,便双手抱胸道:“你们这些文人,不是整天吟诗作对,就是喜欢聚在一起说些文绉绉的话,道些文绉绉的诗句,现在竟然还弄一个什么灯会,真是稀奇!好像你们都没事做似的。”
宋止:“……”
“我看啊,你还是在屋中多看看书,正所谓,笨鸟先飞,人家去灯会,你就好好看书,将来高中状元,多少个灯会都等着你。”
“琅公子说话真有意思。”
“有意思?我说的是认真的。”
“我只是觉得你说话与别人都不同,嗯……比较有趣吧。”宋止脑子里能蹦出来的,就只有这个词了。
噗——
琅泊内心是凌乱的。
他可不想走搞笑路线!
明明是个认真的汉子好不。
他冲着宋止严肃的回了句:“我倒是觉得宋公子你才是个有趣的人。”
然后走了。
“……”
宋止表示很无语。
……
这几天里,纪云舒一直都在等南国候那边的消息。
景容也派人去了一趟南国候府。
带回来的消息的是——侯爷闭门不见。
闭门不见?
这是个什么情况?
想来,有关察禾的线索几乎为零。
或许,真的如同一开始他们猜测的那样,那个叫察禾的人,不是死了,就是早早离开了胡邑。
所以,他们也决定了,再等两天若是还没有消息,就启程离开高定,一路去寻,再找不到,就直接离开胡邑,返回侯辽去找三爷。
因为再没有任何线索,他们每在高定停留一天,就多了一份危险!
白音自那天晚上做了一个梦之后,就一直闷闷沉沉。
一直不在状态上。
时常发呆许久。
此时,他坐在石阶上,目光呆滞,手里却熟练的把玩着自己那把锋利的短刀。
景容踱步走到他身边,双手背在身后,轻仰头看着远处万里无云的天空。
大雪已经停了。
天气也渐渐的好转起来。
二人都没说话。
一个站着。
一个坐着。
良久——
白音侧眸抬起,问:“云舒真的已经决定好了?”
景容“嗯”了一声。
“真的要走?”
“嗯。”
白音陷入了沉默。
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在刀背上轻轻划过!景容将视线从远处收回,说:“我们来高定已经很久了,现在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那个南国候的身上,可如果再没有消息,我们就必须离开这了。之前因为杜慕白的案子,我们已经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那位二王爷甚至想拉拢我与云舒做他的门客,我虽已拒绝,但也得罪了他,到时候,要是我们再暴露了身份,说不定会有很大的麻烦,所以不能再在这里多待了,离开高定后,我们再一路寻过去,实在找不
到,就等离开胡邑后,再去找三爷。”
“找他有用吗?他如果愿意说,就直接跟我们说了,也不至于让我们在这里兜圈子兜了这么久。”
“这是最后的一条路,我们也只能这么做!”
无奈!
三爷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白音叹了一声气。
只好如此了。
缓时,景容忽然问他:“你这是怎么了?”
“我?”白音问,“为什么这么问?”
“昨天宋止说你喝多了,是什么原因?”
“没什么……”
“别告诉我真的像琅泊说的那样,你是因为做了个噩梦,所以借酒消惊!你知道的,我不信这些。我要听实话。”
白音苦笑:“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说说看。”
“我确实做了个梦,那个梦……很奇怪。”
“如何奇怪?”
白音顿了下,才告诉他:“我竟然梦到了连雀。”
景容惊:“他?”“但是……是一个叫连雀的孩子,还有一个叫阿瑾的人,具体的我记得不是很清楚了,模模糊糊就只记得一些零碎的,还梦到了一场大火,那个时候,有一个女人拉着我的手一直跑,等我回头,身后是一片
大火,我还听到了号角的声音……”他忽然摇摇头,“具体的不记得了,后来就醒了,结果被琅泊那家伙一闹,就睡不着了,这才出去喝酒的。”
对之后连雀有来过老宅的事情,他只字不提。
因为他不能确定,那是自己喝酒后的幻想?
还是真实的?
景容听完他的话之后便默然不语,心里仔细的琢磨着那个梦境。
连雀?
女人?
大火?
这些关键词,似乎根本组不起来。
只道:“这或许是你以前丢失的一段记忆。”
白音儿时失去了记忆,最近这段时间,他脑子里总会频频闪过很多画面。
这也说明,他在慢慢的记起以前的事情了。
但他也很震惊。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我跟连雀……到底是什么关系?”
……
两天后。
南国候那边依旧没有任何消息。
甚至一点动静都没有。
景容派人询问的人带回来的消息依旧是“南国候闭门不见”。
莫非,人家口口声声说要报恩报恩,不过是说说而已?
但再这样下去,他们已经等不及了。
那天,景容就命人收拾好了东西,决定明天一早就出发离开。
宋止站在一旁,看着他们将东西一一收拾好,然后搬上了马车。
他不禁眼底湿润。
心中不舍!
站在原地许久——
他才迈步上前,认真的询问景容:“景公子,你们当真要走?”
景容点头:“是,已经决定离开高定了。”
宋止劝阻:“这几天天气虽然好转了,但是路面还结着冰,不如……晚一天再走吧。”
说白了,就是不舍。
景容正欲开口——
纪云舒便走过来,接过话说:“宋公子,因为一些原因,我们不能再在这里多待了。”
一天都不能多待!“哎!既然如此,我也不能多说什么了。”宋止多是无奈,又感激道,“这一路上以来,多亏了有你们,我才能从义乌顺利到达高定,而且这段时间你们对我如此照顾,此恩情,我没齿难忘。”
第1294章 一路平安
对于宋止的感激,纪云舒说:“应该是你帮了我们才对,若不是你,我们也没有一个可以方便落脚的地方。”
宋止:“这是我应该做的。”
继而,景容从袖中取出一包沉甸甸的银子,塞进了宋止手中,说:“宋公子,这些银子,你拿好。”
呃?
宋止觉得手心发烫,赶紧将手缩了回去。
推拒道:“使不得,使不得。”
“你就拿着吧。”
“我不能要,景公子,你已经帮了我很多,这笔钱我是断然不能要的,你收回去吧。”
说话时,他往后退了好几步。
生怕景容用“武力”强行让自己收下。景容说:“这银两对我们而言,也只是一笔银子罢了,可现在会试将近,你需要用钱的地方很多,到时候还有殿试,很多地方都是要花钱的,你身上的银两恐怕也不多了,总不能勒着裤腰带过日子吧?现在
是关键时期,不能强忍,这笔银子,能让你手头宽裕些,安安心心的考试。”
他意图将银子再赛过去。可宋止铁了心的不能要:“多谢景公子的好意,可是这笔钱我绝对不能要!其实,我身上的银子真的够用了,景公子不必担心,何况,你们一路离开胡邑,需要用钱的地方比我还多,还是自己留着吧,这番
心意,我都收了。”
一再推辞。
景容没辙,总不能硬塞,就只好作罢。
那天晚上,宋止去找了纪云舒。
见她的房门还开着,便敲了敲。
纪云舒正坐在里面整理自己的那两个檀木盒。
一个装着颜料。
一个装着各式各样的刀之类的解剖工具。
她见宋止站在门口:“进来吧。“
宋止端着一份暖烫进去。
放在桌上,说:“我看晚上的天气很冷,你们明日一早又要赶着出城,就给你做了一份暖烫,纪公子你喝一碗,明天早上也会舒服些。”
纪云舒将手中拿着的一把刀放进盒中,擦了擦手。
端起那碗汤:“没想到宋公子你这么有心。”
“其实我平时也是糙惯了。”
纪云舒笑笑,喝了一口烫。
不得不说,宋止的手艺很好,比宅子里请来的厨子手艺还好。
宋止眼不眨的看着她。
自从知道纪云舒是个女的之后,他面对她的时候,心里总是有一份悸动在跳动。
跳得他心慌意乱。
再等一晚,纪云舒就要走了。
他心里别提有多不舍。
纪云舒见他一直盯着自己,倒也不觉得奇怪,反而好奇的问了句,“不知道宋公子心底可有心仪的姑娘?”
宋止一向是个脸皮很薄的人。
被这样一问,他脸颊顿时一红,低了低头:“纪公子说笑了,我时常都是跟书本打交道,哪里接触过什么女子?”
“你的条件其实不错。”
“说笑说笑。”
见他不好意思,纪云舒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问:“其实有件事,我还是比较好奇的。”
“什么事?”
“是有关你的。”
“我?”宋止诧异,抬着一根手指戳着自己。
他有什么事情是让人好奇的?
自己就是个赤果果的穷光蛋,正面一览无余,翻个面也一样。
纪云舒放下手中的暖烫,说:“在义乌,人人都说你是个才子,我也看了你写的诗,你若是称第二,当今世上,没人能称第一,如此才能,为何当年要放弃写诗,反而改去写戏本呢?”
怎么记得,她已经不是第一次问这个问题了。
宋止叹了一声气:“往事……不提也罢。”
关于原因,他从来也没说过。
而这几年里,不断有人问他,他每次笑笑不说,要么就随便搪塞几句。
纪云舒再一次追问无果!
宋止不说,也只好算了。
见时间已经不早,宋止便不再打扰,与纪云舒道别几句。
便出去了。
第二天。
清晨一早,景容等人上了马车。
未等宋止来送别,就走了。
而走之前,景容将昨天那包银子留了下来。
宋止发现后,心里感动分外,也十分难过。
他捧着银子站在门口,目光望着高定城的城门方向。
“一路平安。”
……
冬日的早晨,冷风就像刀子一样刮在人心上。
仿佛要生生刮去身上的皮肉一般。
尽管如此,高定城的清晨依旧很热闹,天还没有亮,很多商贩就已经入城,在街道两侧摆满了摊位。
一路上,热包子的香味也弥漫在整天街上。
让人馋嘴。
一辆朴素的马车穿过闹市,到了城门口。
却被城门的侍卫拦了下来。
“今天马车出不了城。”
嗯?
骑在马上的琅泊问:“为什么?”
“昨晚大风,官道上连连倒了好几棵大树,山坡又塌了,到处都是积水,步行的话可以过去,但是马车过不去。”
他们没有马车是不行的。
琅泊不止如何是好?
便隔着帘子朝马车里的景容问:“公子,怎么处理?”
景容挑开帘子,往前看去。
两道眉皱到了一块:“看来今天是走不了。”
琅泊:“那要不回去?”
他抬手:“不必再去打扰宋止,我们随便找一间客栈住下来,等官道上清理好,再走。”
“是。”
于是,马车掉头。
琅泊找了一间就近的客栈住下。
众人下了马车,要了几间上房。
纪云舒上楼梯的时候,与一个急匆匆下楼的男人撞在了一起。
她肩膀吃痛,身子往后倒去,幸好景容站在后面,一把托住了她的肩膀和腰部。
与此同时,那个男人身上的一样东西从衣服里掉了下来。
“哐当”一声。
声音很大。
顺之一看,就看到一把匕首正好掉在了纪云舒的脚边。
男人赶紧弯腰将其捡了起来,匆匆收进衣袖中。
然后下了楼。
纪云舒不禁眉心一皱。
有些好奇。
那男子一身儒衫,戴着一顶学子帽,一看就是来参加会试的仕子。
但是明明一个书生,为何身上会带着一把短刀?
而且,一般学子握笔,茧都是在手指上,可刚才那人捡刀的时候,纪云舒发现他的茧都是在掌心上!
一看就像是个常年劳作的人的手。可男人腰间上的玉第佩价值连城,自然不是劳作之人。
第1295章 灯会前
除了劳作之外,便是常年握剑之人也会掌心起茧。
莫非此人是个武夫,然后弃武从文了?
不过,这点却跟纪云舒没有任何关系。
八竿子也打不到一起。
景容注意到她落在那个男人身上的视线,便问:“怎么了?”
她摇摇头。
便跟着客栈里的小二往楼上去了。
而方才这个书生在下楼之后,就转去了客栈后面的马厩。
马厩里,一个蓝衣男子正在拴马。
书生走到他身边,轻声问:“怎么样?”
蓝衣男子十分警惕的往周围看了一圈,确定没人注意之后,便道:“都安排好了。”
“可千万不要有什么差池。”
“放心吧!不过,你确定今晚他会来?”
“我都已经打听清楚了,绝对不会有误。”书生斩钉截铁道。
蓝衣男子拴好绳子,双拳紧握,眼神迸发出了一股杀气,说:“这一次,我们绝对不能失手,我也一定……要亲手杀了他。”
书生的眼神中也泛起了恨意:“我父亲的仇,我也要亲手报回来。”
……
南国候府。
这几天,南国侯哪里也没有去,一直待在祠堂里。
府上的小厮来过两回,说是有个景公子过来探消息。
他每次的回应都是“不见”。
连雀也来过,本想说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又赶紧咽了下去。
虽然,他不知道南国候究竟在等什么?
或者,到底在决定些什么?
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
今日的风雪已经停了,连雀在庭院里,望着此时站在祠堂那些牌位前的南国候,心里充满了疑问。
没多久,一个男人从外而进,走到李连雀身边,说:“今天一早,她们打算出城了。”
连雀诧异:“然后呢?”
“好在官道上倒了几棵大树,山体也塌了,要等清理干净之后,马车才能出城。”
天意啊!
如果南国候再不说话,到时候,纪云舒等人就真的要走了!
那可怎么办?
就算南国候还能再等,连雀也等不了了。
他立刻进了祠堂,喊了一声:“侯爷。”
南国候没有回应。
依旧不动的站在那里。
“您如果再不将事情真相说出来,纪姑娘就要走了。”
还是没说话。
“侯爷!”
南国候十分平静,目光凝重的看着面前的牌位。
连雀心急,毕竟真相现在就摆在眼前。
正当他还打算说什么的时候——
外头有人来了。
冲着里面说:“侯爷,有人送来一个盒子。”
南国候终于有个动静。
他转身看去,就看到小厮手中捧着一个盒子。
“拿进来。”
“是。”
小厮将盒子递给了他,然后便下了。
南国候将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只碗。
非常普通的一只碗!
连雀不明:“侯爷,这是?”
南国候把碗给他,说:“去院子里摔了。”
“摔了?”
“嗯。”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连雀还是接了过去。
他走到庭院中,将碗往地上一摔。
“砰”的一声!
格外响亮。
而那些摔碎的碎片中,竟然露出了一张白色纸条。
是藏在瓷片里的!
他赶紧将其拿了起来,拍了几下,递到了南国候面前:“侯爷,有张纸条?”
南国候并不惊讶:“他果然送来了。”
他?
他是谁?
南国候将其打开,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一些字。
在看完这些之后,他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
眼眶也因此渐渐湿润了!
心底的痛处百感交集!
这究竟是一封怎样的信件?
又究竟是谁送来的?
为何要藏在碗里?
连雀心里充满了困惑。
……
纪云舒等人回到屋中安置好了一切,就等着官道清理好。
而这一天,高定城的晚上有一场灯会!
从早上开始,就陆陆续续有人在准备了。
整个城里热闹非凡。
可是到了晚上,官道上积水问题并没有处理好,景容派侍卫出去打听了一番,说是最快,也要等到明天晌午。
就只能继续等!
而这一整天,大伙都在讨论着今晚的灯会。
这是今年新年之前的最后一个喜庆的节目!
晚上,街道上已经挂满了各色各样的灯笼。
客栈一楼,几个男人围在一起。
“新年就快到了,这次的灯会是为了迎接财神,咱们也得出去热闹热闹。”
“是的,我家那婆娘,昨晚就在准备了,一早就去逛了。”
“那还等什么?你看这天色都黑了,咱们现在就去吧”
“走走走……”
一桌子的人吆喝着去了!
坐在旁边的琅泊和白音皆已听到。
白音只顾着喝酒,琅泊则撞了他一下:“要不,我们也去凑凑热闹?”
“要去你自己去。”
“反正现在也走不了,外面这么热闹,去看看也无妨啊。”
“不去。”
“你别那么扫兴。”琅泊埋汰一句。
白音不停的往嘴里灌酒,眯了他一眼:“我没那么心情,你要去,找你家王爷去。”
“那算了,我还是喝酒吧。”
琅泊也开始一杯接着一杯的往肚子里灌。
二楼,纪云舒正在屋子里画画。
她提着一支笔,面前铺着一张纸。
上面画着雪景下的高定城。
虽然只是画着一份线稿,但模子已经出来了,稍稍加一点颜色,便是一副栩栩如生的美景。
即将要离开高定,她便想着作一幅画当作是纪念。
这时,景容却敲开了她的门。
见她正在作画,便走过去一看。
微微一笑。
却没说什么。
然后走到窗前,将窗户打开。
外面喧哗的声音传来进来。
五颜六色的灯笼光线也从外面透了进来。
洒在了纪云舒的那副画上!
她停了笔,目光往窗外的方向看去。
问了句:“今晚是高定城的灯会。”
景容背对着她,目光遥望窗外:“嗯,很热闹。”
街道上人来人往,灯笼并列有序的挂着。
良久,景容转身问她:“打算一直待在屋中?”
……
一炷香后,景容和纪云舒便去了灯会。
而与此同时,宋止还在老宅中纠结。
纠结着到底要不要去参加文桥边上的灯会?景容和纪云舒已经走了之后,他总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去参加灯会?
第1296章 他要选择的“新人”,必须是聪明的
宋止坐在院子里,手中捧着一本书!
却无心去看。
目光看着不远处被烟火绽开璀璨星空。
心里摇摆不定。
去?
还是不去?
他忽然想到了一个办法。
将手中的书放下,然后掏出了一枚铜板。
放在掌心里。
心里想着,若是正面就去,若是反面就不去。
便将铜板往空气里一抛。
铜板落下。
他紧紧的抓在手心里。
心里一沉,摊开手掌一看。
竟然是正面。
结果是去!
宋止无奈,但到底还是接受了这所谓的“命运”的安排。
然后回屋换了一身稍微好一点的衣裳。
好让自己看上去不会那么的格格不入。
最后,他提着一盏灯笼便去了。
今日几乎大半个高定城中的百姓都来了。
街上一眼望去,根本望不见头。
宋止还从来没有见到这等场面。
“大城市”就是不一样!
人多,热闹。
举办起什么活动来,也十分喜庆。
他挤在人群里,去了文桥。
文桥边上有一条十分通畅的红色长廊,里面摆满了桌椅板凳,许多仕子们都已经到了,还有不少的文豪和贵家子弟也在。
长廊后面是一处宽敞的庭院,庭院里面摆着好几张长桌,上面放着笔墨纸砚,庭院上方和周围都挂满了灯笼,
庭院再往后,就是一条湖,湖边上有一个亭子。
亭子周围挂着轻纱!
看不见里面。
而坐在亭子里可以完全看清楚这边的情况。
宋止定在原地犹豫了一下。
拿着灯笼的手不由的紧了几分。
也不知道是谁忽然看到了他,冲着他喊了一声:“宋兄。”
他闻声看去,就看到一个打扮干净、长相爽朗的男子从长廊里走了过来。
嗯?
这人是谁?
宋止在脑中快速搜寻了一遍。
完全没有印象。
那人满脸热情的走了过来,搭上他肩膀,说:“你怎么来得这么晚啊?”
宋止到底还是开了口:“你是?”
“你不认识我,我认识你。”
“……啊?”
“我叫袁江,之前有个诗会,你对出了薛和的诗,还记得吗?”
哦!
宋止点头:“记得。”
那人说:“当时我也在,你可知道,当时在场的人,除了你,根本没人能对出来,你可真有才华。”
“承蒙夸奖,我……只是运气好罢了。”
“你就别谦虚了,走,赶紧进去,我给你腾了一个位置。”
“多谢。”
那人便拉着宋止进去了。
在他旁边的空位上坐了下来。
宋止随即也将手中的灯笼吹灭,放在自己的脚边。
一个灯笼也要好几个铜板,所以,这盏旧灯笼可不能丢了。
他心有紧张,不知与旁边的人该说些什么才好。
袁江便给他倒了一杯茶:“宋公子,你尝尝。”
宋止微微一笑,端起茶先是放在鼻尖上闻了闻,然后喝了一口。
茶香四溢。
入喉清甜。
他说:“是好茶。”
袁江又给他倒了一杯:“你喜欢就好,多喝几杯。”
很是热情。
而盛情难劝,宋止也连连喝了好几杯。
同桌的几个人也纷纷询问起宋止的家世背景来。
毕竟能被邀请到这里的人,都是有名望和地位的人。
可当听到宋止的背景时,众人诧异。
敢情是个穷小子。
便纷纷换了桌。
唯有袁江和另外两个与他要好的人留了下来。
宋止脸上挂着几分不好意思。
袁江却拍了拍他,说:“宋兄,你别介意,他们都是一些肤浅的人,你别与他们一般见识。”
宋止笑而不语。
而袁江的另外两个朋友则将他拉到了一边。
十分好奇的问:“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对一个穷书生这么热情?”
“你们懂什么啊!”
“你说说看。”袁江回头看了宋止,然后压低声音与二人说:“你们想想看,那个书生虽然穷,可是来头不小啊!我听说,城司部的那位李大人都跟他很熟,这次破了杜慕白案子的纪先生也跟他熟,说明他绝对不简单,背
后是有人撑着的。再说了,他的才华你们是有目共睹的,他必定是三甲其一。”
另外两个人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
袁江:“所以现在跟他打好关系,对我往后一定会有帮助。”
“没想到你这小子这么精明,竟然想的这么远。”
“是你们目光短浅。”
几人小声议论了半响。
随后,几个人便对宋止极好。
十分热情。
这让宋止一头雾水,自己可是个穷光蛋,这些人是不是献殷勤献错了?
但也不好直接开口问原因。
只好作罢。
而就在湖上的那个亭子里,此刻,那延正坐在里面。
从宋止出现的那一刻,他的视线就一直在宋止的身上。
关于宋止的才华,他也是清楚的,上次诗会,就是他对出了薛和的诗句。
加上此人与李成还要纪云舒来往密切,必定是有过人之处。
所以,那延也特意邀请他来参加。
没错,这次的发起人,就是那延。
他的目的也很简单,就是要找一个有望成为三甲的人做门生。
而这个目标,他暂时放在了宋止的身上。
身边追随他的侍卫问道:“王爷,你确定他可以?”
那延轻轻皱了下眉。
然后端着面前的茶,往嘴里送了一口。
他勾着阴冷的唇,说:“是不是他,还得看看他有没有那么本事,本王可不想再找一个像薛和那样的废物做门生,到时候又连累了本王。”
侍卫又说:“不过,属下还有一丝顾虑。”
“什么顾虑?”
“就是宋止他……”侍卫欲言又止。
那延看向他:“说。”侍卫望着远处坐在桌边尴尬至极的宋止,说:“属下觉得那个宋止有些呆笨,虽然读书是块好材料,可是平时的作风却有些耐人寻味,看上去十分死板,就算将来真的能够高中状元,恐怕在官位上也待不了
多久,所以属下担心。”
那延仔细斟酌一二。
这番话不是没有道理。
确实如此!
宋止太笨了!
笨得太正直了!
而这样人,一般在电视剧里也就只能活个两集左右。
更别提将来他若是真的高中状元而入朝为官,到时候必定是那个处处吃亏的人。
所以,那延犹豫了。因为他要选择的“新人”,必须是聪明的。
第1297章 这小子,倒是圆滑了许多
那延手指轻轻敲打在石桌上。
心里衡量许久。
然后,目光定在了放着旁边的一本诗册上。
那是宋止写的!
他还没来得及看。
便拿起来翻了几页。
眼神尽是欣赏之色。
真是好诗!
那延常年征战,说白了,他就是一个挂着王爷头衔的武将,诗词歌赋懂倒是懂一些,但并不是很精通,可即便是再普通的人,也能看出宋止所写的诗确实很好。
世上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的揉搓着纸张,心里敲起了鼓。一旁的侍卫微微俯身说:“宋止之前写过很多诗,在义乌是了名的大文人,很多富家子弟都争先与他结交,他这个人淡泊名利,为人也十分温和,不善言谈!但是五年前突然就不写诗了,跑去给人家戏班子
写戏班为生,这几年来,生活过得十分拮据!大好的名声也没了,而最近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忽然就想明白了,决定来高定参加会试。”
听得这番话,那延眉心皱得更深了。
他说:“为何突然不写诗了?”
“没人知道原因,他也从来没说过。”
“哦?看来是个有故事的人。”那延起了几分兴致。
侍卫:“王爷,要不要……请他过来?”
询问。
那延放下手中的诗册,目光透过面前的纱幔再次朝宋止看去。
沉默半响后。
“嗯。”
侍卫出了亭子,朝宋止走去。
宋止则浑然不知,直到那人到了自己身旁。
“宋公子,我家公子有情。”
“嗯?”
“请你移步亭中。”
宋止本端着一杯茶在喝,此刻有些懵了。
目光朝亭子的方向顺了过去。
然后问:“你家公子……是谁?”
“你去了自然知道。”
宋止向来就不会拒绝人,便应下。
跟着侍卫去了!
殊不知,那些仕子们在他背后开始纷纷议论起来。
有人道:“听说亭中的人就是此次文桥灯会的发起人。”
“我也听说了,那可是一位大人物。”
“可不是吗!能请来这么多文豪和富家贵族人士到这来,来头肯定不小。”
“你们知道是谁吗?”
众人纷纷摇头:“不知道。”
又有人道:“你们说,那穷书生怎么就被请了过去?”
“想来,是那位大人物看上他了。”
“真是个有命运的人。”
大伙纷纷羡慕不已。
毕竟,能被大人物请去亭中的人,就等于一只脚踏进了富贵门。
也幸得宋止那小子命好!
一直坐在宋止旁边的袁江则盯着宋止的背影,眼里露出了嫉妒和羡慕。
心想着,这个叫宋止的人可真是不简单啊!
宋止跟随侍卫到了亭子,先是在外面站了一会。
这才进去。
他虽然没有跟那延正式照过面,但是却认得。
见到坐在里面的这位大人物竟然是二王爷,当下惊愣住了。
又尽快反应过来。
赶紧拱手行礼。
“参见二王爷。”
那延带着欣赏的眼神看着他。
“宋公子不必多礼,坐吧。”
“不敢。”
“莫非你不卖本王这个面子。”
“不……不是。”
“既然不是,就请坐。”那延热情满满。
宋止心里揣着几分忐忑,眼睛都不敢再抬一下,只得应声坐下。
那延嘴角含笑,为他倒了一杯热茶。
推至面前。
“还以为宋公子贵人事忙,今日不会来了。”
宋止:“能与诸多才子在此结交是宋某的福气,能有如此机会,当然要来。”
这小子,倒是圆滑了许多。
明明之前还纠结的要死!
那延笑之:“上次在通榆阁的诗会上,宋公子当众对出了薛和的诗,本王真是大开眼见,竟不知道这高定城中,还要此等才学之人。”
嗯?
宋止小心翼翼的抬起视线看向对面的二王爷,询问:“王爷也知道此事?”
“当然知道!只怕宋公子还不知道,每三年一次的通榆阁诗会其实是本王举办的。”
“……啊?”
确实惊到宋止了。
可也在意料之中。
那延道:“本王向来惜才,之所以举办诗会,就是希望诸多才华横溢的今科仕子们都聚在一起探讨一番,毕竟你们当中,有很多都是未来朝中的顶梁。”
宋止面带羞涩:“不敢不敢。”
“宋公子的才华如何,本王看在眼里,也十分欣赏你!如果,本王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入我府上当门生,你可愿意?”
额?
宋止瞳孔骤然放大。
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能入王府做门生,那可是所有学子梦寐以求的。
因为这就等于一只脚跨进了三甲。
如此一个大好的机会,只有傻子才会放弃。
偏偏一向另类的宋止似乎纠结了。
他或许,就是那个独一无二的傻子!
他一心只想做个清官,一个清心寡欲的官。
做自己该做的!
行自己该行的事!
不参与党争,不参与口舌之争。
可一旦做了二王府的门生,就等于参与了二王爷和三王爷之间激烈的党争,他一个只知道死读书的人,哪里会玩什么勾心斗角?指不定才开口就死了。
那可使不得!
可拒绝了二王爷的美意,就等于自掘坟墓。
那也使不得!
左右都不行,可把老实人宋止给为难住了。
这下该如何是好?
他挣扎半响,始终道不出一个字来。
那延见他有所为难,着实不想逼他。
便说:“宋公子不必现在回答本王,你可以回去好好想一想。”
强扭的瓜一向不甜。
那延深明这个道理!
宋止倒也松了口气,自然不再多待。
便匆匆退了出去。
出了亭子,他心里忐忑万分,完全失了神。
只觉得额头和手心里都是汗!
在返回长廊时,因心不在焉,无意撞上一人。
“抱歉。”他微微鞠了一躬。
连忙道歉。
那人却完全没有在意,面无表情,眼神冷厉,在一张空位上坐了下来。
宋止盯着他看了会,见他身着儒衫,带着一顶帽子,身材有些魁梧,浑身散发着一股戾气。
给人一种生人勿进的感觉!而这人……不就是之前纪云舒在客栈楼梯处撞见了那个掌心起茧的男人吗!
第1298章 行刺
宋止收回落在那个男人身上的收回,没再多注意,便返回自己原来的位置坐下。
他一坐下,许多仕子就围了过来。
朝他问长问短。
无非就是想知道亭子里的人是谁。
他唯有满脸带笑,却不说一个字。
大伙觉得无趣极了。
就都散了。
袁江则拉着他轻声问了几句。
他还是闭口不谈。
实在没辙,袁江也不好再多问。
而此时,很多人都已经在庭院里开始作起诗来。
亦或是提笔在桌上铺着的白纸上写些东西。
热闹许多!
宋止则完全没有心思,他还想方才那延的话。
那个有关“门生”问题。
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
可是愁死人了。
与此同时。
因为今晚高定城一年一度的灯会,李成自然不会错过,便驾着马车到了老宅。
准备叫上纪云舒和景容一同去热闹热闹。
哪里晓得,一到老宅才发现,人都不在。
反而撞见之前景容请来宅子里做饭的那个厨子。
厨子正在厨房里收拾东西。
因为景容在走之前已经安排厨子留下来继续给宋止做饭。
“怎么人都不在?”
厨子一看是成世子,赶紧放下手上的活,说:“都走了。”
“走了?去灯会了?”
“不是,是走了。”
“什么走了?”
厨子解释:“今日一大早,景公子他们就离开高定了。”
呃!
李成听得目瞪口呆。
双唇颤颤,问:“你说什么?什么叫离开高定?你是说,他们走了?”
厨子狂点头。
李成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就这样走了?
一声招呼都不打!
当他李成是什么?是空气不成?
与其说他不舍,倒不如说他满肚子的怒火。
他一抬脚,就踢翻了脚边一个装满水的木桶,捏着双拳狠狠道了一句:“太不够意思了!”
怒气冲冲的走了!
厨子站在原地愣住,看着满地的水。
十分凌乱。
……
从客栈出来,景容和纪云舒便在街上逛了起来。
周围十分热闹。
甚至比大临的灯会节还要热闹许多。
出来走走,确实是好!
二人在前面走着,琅泊和白音则在后面跟着。
琅泊睨了白音一眼:“你不是不来吗?”
白音:“你不是也不来吗?”
“我家王爷要来,我当然得跟着。”
“我妹妹要来,我当然也要跟着。”
好吧!
琅泊无言以对。
几人逛到了文桥边上,看到了对面扎堆的书生。
不是在吟诗作对,就是在写字作画。
充斥着浓浓的文艺气息。
而文桥的路已经被封,只有得到邀请函的人才能过去。
很多百姓就只能在对岸远远的看着。
周围尽是有人在议论。
“今日也不知道是谁在这里举办诗会,全高定城的才子都来了,那些大文豪也都在。”
“不知道是谁有这么大的面子!若是能过去看一看就好。”
“文桥这边都被人给封了,根本过不去。”
“来头可真不小。”
……
这话传到了景容和纪云舒的耳边,二人对视一眼之后,便十分有默契的将视线投向对岸。
结果却看到了坐在长廊里面的宋止!
那厮也在!
琅泊也看到了,一拍脑门,说:“我差点就忘了这事!几天前,宋公子收到一个邀请函,就是让他来这里参加什么灯会的,原来还不是文人举办的什么诗会!”
真是没意思。
转头,他询问景容:“公子,要不要喊他一声?”
景容:“不用了。”
“哦。”
此时,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围了过来。
各个都伸长脖子往那边看去。
都十分好奇。
想一睹那些文人的风采。
因为人太多,景容拉着纪云舒准备离开。
可——
纪云舒却忽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男子。
就是今天跟自己撞在一块的那个人。
他顺着那个男子的目光看去,便发现他好像一直盯着亭子在看。
那样的眼神,仿佛要穿透亭子外挂着纱幔,直直的刺进去一般。
十分狠厉!
不对劲。
正当此时,亭子的纱幔被人掀开。
从里面走出几个人。
为首的,竟然是二王爷那延!
没想到他会在这里。
只见他出来的那一刻,所有的学子都停下了手上的事情,目光纷纷朝他透了过去。
“原来是二王爷。”
“没想到是他!”
有人兴奋,有人激动。
也有人在想方设法的打算接近他。
指望他成为自己的靠山!
而就在那延从亭子里走出来的那一刻,那个眼神狠厉、穿着儒衫的男子从椅子上起身,一步步朝着那延走了过去。
他的手也慢慢的伸进了自己的衣袖中。
似乎是抓住了什么东西!
他穿过一个又一个的仕子,眼看着就要离那延越来越近。
纪云舒忽然恍悟过来。
那人手掌上的茧!
原来,他根本不是什么书生学子,而是……杀手。
“不好,那人要杀二王爷。”
什么?
景容听到这句话,惊奇的看向她:“你说什么?”
她浑身一紧,指着那人男人:“他要杀二王爷!”
呃!
景容顺着她手所指的方向,果不其然,那人从衣袖中抽出了一把匕首。
在众人完全没有注意的时候,将锋利的匕首对准了那延。
狠狠的刺了过来。
而这个时候,景容本可以选择不闻不问。
但——
出于一种本能,他当即就将旁人一个妇人手中的灯笼抢了过来。
立刻将挑着灯笼的长棍子抽出。
朝那边丢了过去。
对准了那人手中的匕首。
力道刚刚好。
方向也刚刚好。
在那人的手刚刚扬起来的时候,匕首就被那根棍子打掉。
然后——
匕首狠狠的插进了红色木桩里。
那人一愣。
对面仕子们也都惊呆了!
纷纷到处逃窜!
“啊!”
文桥的对面一下子就炸开了锅!
而就在那人手中的匕首被挑开的后一秒,那些仕子当中忽然跳出几个人,他们从桌子底下掏出了早就准备好的长剑,纷纷对准了那延。
那延往后连连退了几步。
侍卫从四面冲了过来,赶忙上前护主。
“保护王爷。”
两方人马拼斗在了一起。场面一阵混乱。
第1299章 乱
如此场面,宋止也吓坏了。
他站在混乱的人群里,良久也没能反应过来!
却能感受到浑身的血液都在疯狂的翻涌。
即将从头顶冲了出去。
他双脚颤了几下,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直到肩膀被人用力一撞,他才猛然反应过来,眼神晃了几下,这才赶紧跟随着人群往桥上走,逃离此处。
但因为人实在太多,桥又十分的狭小,再加上对岸的人群也开始骚动起来,直接将桥头的路给挡住了,一时间根本过不去,所有有些人直接跳进文桥下的河里,拼命的往对岸游。
“噗通!”
陆陆续续有几个人往下面跳。
在这寒冷的冬天里,人刚钻下去,就被冻得脸部发紫,浑身抖颤,力气减半,就差没冻结冰了!所以很多人都不敢再往下跳了,只能用力往桥头去挤。
众人惊叫连连。
恐怖声顿时蔓延开来。
而对面这种情况,对岸的景容却十分冷静。
视线纹丝不动的盯着那边。
琅泊转头问:“王爷,要不要去帮忙?”
帮忙?
呵呵!
“不必!”他冷声制止,“此事与我们没有关系。”
宁少一事,也不能多一事。
何况还是二王爷的事情。
就更加插手不得了!
随即,景容拉住了纪云舒的手,“我们走。”
准备带她离开这里。
可是——
纪云舒却望着那边一直挤在人群中、寸步难移的宋止,担心的说,“宋止还在那边,先把他带过来吧。”
那小子也真是没用!
原本一直在他后面的人都挤到了前面,率先上了文桥,唯有他始终没能往前挪一步,反而还被挤退了好几米,直接被挤回了长廊里,还险些摔倒在地。
到底是个文弱书生!
加上行事很慢,做事温柔,挤不过他们也是在常理之中。
而那边打斗得越来越凶,刀剑不长眼,情况危险,一个不小心,宋止说不定就会被人给活剐了。
所以,景容不能见死不救!
他吩咐琅泊,“你去把他带过来,但是别让二王爷看到,以免麻烦。”
“是。”
琅泊明白点头,赶紧从自己的衣服上扯下一块布,快速戴在脸上,脚一蹬,便跃了过去。
直接跳到了宋止的身边。
他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揪住宋止肩上的衣服。
“书呆子,赶紧跟我走!”
呃!
宋止完全没有注意到身边突然多了一个人,还揪住了自己肩上的衣服,他瞪大眼睛看着来人,惶恐的问,“你……你是谁?”
“先跟我过去再说。”
好熟悉的声音!
琅泊手腕用力,打算将他拎过去,岂料,那延的那些侍卫竟然把他当成了刺客,于是纷纷提着剑朝他围了过来。
惨了!
这个时候,难以脱身。
宋止趁此,赶紧挣脱他的“魔爪”,避到柱子后面,
却正好看到那把插在柱子上的匕首,他一咬牙,便用尽全力将匕首从柱子里拔了下来,然后紧紧握在手里以作护身之用。
琅泊脱身不得,与那些侍卫打成一团!
而周围涌现出来的侍卫越来越多!
那延一直淡定的站在那儿,一双凌厉的眼神冷冷的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他双手在衣襟内握得极紧,表面上却风平浪静。
比这个还厉害的大风大浪,他都见过。
有几个刺客看到他,立马握着长剑,朝他刺去。
剑心上仿佛淬着一团火苗。
熊熊燃烧着!
那延没有一丝畏惧,他多年来在沙场上也算身经百战,武功自然不在话下,杀过的敌人没有上千,也有上百,面对眼前的情形,他临危不乱,脚尖往地上一挑,将一把剑挑了起来,他一把握住。
然后朝那几个刺客接招而去。
可纵使武功再高,到底还是双拳难敌四手。
也有顾不上来的时候。
他正面迎敌,一个刺客则举着剑突然朝他身后袭来。
这一幕,却正好被宋止看到。
宋止几乎想都没想,就举着手里那把匕首扑了过去。他手一抬,匕首挡在了那把长剑,只是他的力道太小,匕首碰到长剑的瞬间就被击落在地,刺客收了剑,一双满是杀气眼神狠狠的瞪着看突然冲出来的男子,于是在宋止手中那把匕首落地的同时,刺客扬
起剑,一剑朝宋止的胸膛刺了过去。
直接穿透至后背!
呃!
宋止身子一怔,浑身抖动了下,只觉得胸口一阵巨疼,脑子嗡嗡作响。
那种感觉,就仿佛在烈日之下暴晒一样!
鲜血也顺着他的胸膛伤口处流了下来。
一滴滴的滴落在了地上。
那延一转身,就看到宋止被剑刺穿,他厉眸一起,抬脚将那名刺客踢开。
手中的剑扬起落下。
直接割开了那名刺客的喉咙。
当场死亡!
因此,那把长剑也顺势从宋止的胸膛里拔出。
宋止整个人往前一跄,摇摇欲坠,他低下头,看着自己被刺了一个窟窿的胸口,当即吐了一口血,倒了下去。
好在被那延接住。
“宋止?”
他不敢相信,这个呆呆笨笨的书生竟然救了自己一命!
他双手压着宋止的胸膛,“本王不会让你有事的!”
宋止说不出话来。
那延满脸赤红,眼里满是杀气,看着那些此刻,然后冲着自己的侍卫一吼,“一个不留!”
侍卫们便开始大开杀戒!
那些刺客被杀的杀,被擒的擒。
十几个人,仅剩几个。
所以,琅泊现在也更难脱身了。
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起来。
除非他插了一对翅膀。
对岸的景容和纪云舒将一切看在了眼里。
白音担心,“我过去帮他,不然他脱不了身了。”
顺着,白音已经扯来一块布,往脸上一蒙。
飞跃过去。
纪云舒额头冒着汗,她远远就看到宋止受了伤,被此刻刺穿一剑。
她心都拧成了一团,“宋止怎么办?”
景容冷峻的目光落在那延身上,那延用力的摁住宋止流血的伤口,十分紧张,他说,“放心吧,二王爷不会让他出事的!”
宋止为那延挡了一剑,那延又岂会让他死。毕竟,是自己的恩人啊!
第1230章 我家主子正等着你
白音过去帮琅泊,二人齐手突围。
却不料周围出现了很多拿着弓箭的侍卫,朝那些刺客射了过去。
而之前那名穿着儒衫男子此时已经负伤累累,根本支撑不了多久,他拼死抵抗,不愿认输,就是拼尽最后一口气,他也不能倒下。
眼看着数支利箭射了过来,他避开不得,几支利剑便刺在了他的身上。
他单膝着地,脸色惨白,口吐鲜血。
眼看着侍卫要取了他的性命。
突然——
人群中又跳出来七八个身穿夜行衣的人,那些人武功极高,迅速将手拿弓箭的侍卫一一制服。
只见两个黑衣人拽住了儒衫男子的手臂,将他救走了。
无端又多了几个人蒙面人加入战斗,那延更是满目怒火,他一边抱着宋止,一边大声呵斥吩咐,“杀,全都杀了,如果人逃了,本王就要了你们的命!”
只见此时,几个黑衣人从衣服里掏出什么东西,往地上一丢,顿时白烟滚滚,挡住了人的视线。
乱成了一团!
其中一个黑衣人快速找到了白音和琅泊,“快走!”
声音很是熟悉。
连雀?
白音和琅泊来不及震惊,眼下最重要的,是赶紧脱身。
二人便跟着那一众黑衣人一同逃离。
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
白烟很浓,在空气里肆意蔓延,将那些百姓们搅得更慌。
纪云舒无法看清对岸的情况,问景容,“那我们……”
“先离开这里再说。”
景容拉着她的手快速离开,可人群一阵骚动,纷纷堵在了文桥边上。
被挤得水泄不通。
很多人甚至被挤得摔倒在地,被人来回踩踏。
纪云舒看到一个孩子摔在了地上,
她挣脱掉景容的手,“等一等!”
便赶紧折回去,将摔倒的孩童从地上拉了起来。
孩童哭泣,“娘,娘……”
纪云舒轻轻的拍着她,“没事了,别怕。”
“我要娘。”
眼下如此混乱,她怎么找人?
好在这孩子的娘听到哭声跑了过来,找到了他,一手将其拉了过去,抱在怀里就跑了。
等纪云舒反应过来,再去找景容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被挤在人堆里,根本没有看到景容。
而白烟也渐渐飘了过来,视线被挡。
“景容?”
她喊着。
无人应答!
忽然——
一只大手从她身后伸了出来。
捂住了她的嘴巴。
将她的肩膀用力锁住!
动弹不得。
“唔……”
她挣脱不开,被人拖走。
景容被冲在人群中,一眨眼的功夫,纪云舒人已经不见了。
他发疯似的开始寻。
可周围的人太多。
“景公子。”有人喊了他一声。
就见一个男人突然出现在他身边,“请跟我走一趟。”
接近崩溃的他,几乎想都没想,满眼赤红,一把擒住了那人的脖子。
眼神中迸发出了杀气,“她人呢?”
来人没想到会这样,赶紧说,“公子放心,纪……纪先生没事,你跟……跟我走一趟就行。”
景容精锐的眸子打量他。
察觉此人似乎没有恶意。
便将其松开。
警告道,“如果她少一根头发,我就要了你的命。”
……
那些黑衣人连同琅泊和白音逃走后,便去了一处废弃的宅子。
刚进去,连雀才将脸上的黑布扯下来,白音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到底要做什么?”
质问!
连雀知道他心里一定充满了困惑。
可此时,他无法解释太多。
这时——
“大哥,林公子受了重伤。”连雀的同伴说道。
连雀一把推开白音,快步朝那个被唤作“林公子”的儒衫男子走去。
男子浑身是血!
身上还插着几支利箭!
已经奄奄一息!
连雀与身边的人说,“拿药来。”
男子抬手,“不用了,我活不成了。”
“林公子……”
“想必,你们一定是南国侯派来的吧。”男子喘气说道,显然看穿了眼前这些黑衣人的身份。
连雀点头。男子苦涩笑道,“难得南国侯还记得我林家。胡邑王为了王位,为了防止有人造反,竟灭我林家满门,我爹娘惨死,如今……就剩下我一个人,在来高定之前,我就已经下定决心,如果不能……不能杀了胡
邑王和他的儿子报仇,我宁去死,也绝不苟活一世。”
语气中,充满了绝望。
连雀:“先别说话了,我先将箭拔出来。”
男子却握住他的手,摇摇头,“没用的……”
“侯爷要我将你活着送出高定,我就绝对不能让你死。何况,你大仇未报,如果你死了,林家的仇,谁来报?”
男子一听,原本绝望求死的眼神里死灰复燃,充满了求生的欲望。
便缓缓松开了连雀的手。
于是,连雀小心翼翼的将他身上的利箭拔了出来,上了药,包扎好了伤口。
只是失血过多,男子的脸色极其苍白。
好在,捡回来一条命!连雀,“这里已经不安全了,你必须马上离开高定,这个时候,城门口想必已经加派人手在搜查,我会让人将你藏在棺材里抬出去,等出了高定城,侯爷已经给你安排了去向,你好好养伤,其余的事情,到
时候再说。”
男子点头!
但是走之前,男子抓住连雀的手,感激道,“替我谢过侯爷。”
“嗯。”
男子被抬走后,连雀才看着有些惊讶的白音和琅泊。
南国候?
胡邑王?
灭门?
这些……究竟是什么意思?
连雀深呼了一口气,说:“这一切,你们很快就会明白了。”
……
纪云舒被人带走后,就上了一辆马车。
车上还坐着两个男人。
她警惕的看着他们,并没有感觉走任何危险的气息。
“你们……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那两个人不说话。
她往外面一看,才发现马车竟然出了城,没有上官道,而且在一条小路上不急不慢的行驶着,最后到了一处地方才停下。
车上的其中一人才说,“纪姑娘,到了。”
她明明一身男装,这些人竟然看出她是女的!
到底,他们是什么人?
她跟着他们下了马车,才发现自己身处在一片林子里,周围没有光亮,漆黑一片,耳边是冷风灌入的嗖嗖声,十分渗人心慌。
那几个人提着灯笼引路。“姑娘,这边请,我家主子正等着你。”
第1231章 侯辽三爷?
纪云舒此刻也没能弄明白,究竟是谁要见自己?
还选择在这等偏僻的地方!
但可以肯定的是,对方不会要自己的命。
而且对自己没有伤害!
她在原地小停了会,便跟着那几个人进了眼前这片漆黑的林子。
一入林子里,周围冷风嗖嗖,像狼嚎的声音灌入耳边,让人浑身发毛。
纪云舒觉得更冷了些。
不由的抱紧了双臂。
她不敢分心,即便对方对自己没有伤害,但必须保持警惕。
以防万一!
走了没多久,前面提着灯笼的男人回头看她,说:“纪姑娘,你别害怕,再走一会就到了。”
那人或许看出了她的心思,这才出声安慰道。
纪云舒点了下头,问:“不过,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你们的主子又是谁?”
“现在不便多说,前面马上就到了,等姑娘见到我家主子,自然就会知道。”
就是闭口不说!
仿佛是一个天大的秘密似的。
纪云舒无法从他们的嘴里撬出什么东西来。
故而也就作罢!
继续小心翼翼的跟着他们走。
没多久,便到了一处竹林。
冬天的竹子在冷风之中沙沙作响,发出了像响尾蛇一样的声音。
充满了危机感。
还有些可怕。
可他们并没有停下的意思,径直的往里面走。
好像来过很多次!
轻车熟路。
纪云舒将双臂抱得更紧了些,脚步缓缓往里近,走了不到二十米的距离,她就看到不远处透着一丝微光。
在冬天的夜晚下,显得格外温暖和安全。
莫非,他们要去的地方,就是那里?
很快,穿过这片林子,面前赫然立着一栋竹屋。
很大。
也很隐蔽,一般人根本找不到这里。
而竹屋的大门禁闭着,外头挂着几盏在风中摇曳得灯笼,孤零零的。
男人推开了门:“纪姑娘,里面请。”
她目光望向里面,面前立着一展屏风。
根本看不到任何。
她怀着无比困惑的心情走了进去,而原先领着她来这里的那几个人则等在外面。
纪云舒在屋子里看了看,里面的物件都是竹子编制而成,里面的竹架上到处挂着白色轻纱,看上去十分的悠闲清净,若是住在这里,确实会让人心情格外愉快。
却并没有发现人,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之处。
究竟是谁要见自己呢?
她走到了竹屋的后面。
后面的庭院里有一座假山坐落在正中央,上面还有清水流过,清水迎着院子里的那几盏灯笼,闪烁着光芒。
院子的地上,有一条用圆润的石头铺成的路。
她便顺着这条石子路继续走。
结果看到了一座亭子!
四方亭的外面挂着白色轻纱,轻纱随着冷风微微摇摆飘动,隐隐约约能看到里面有两个人相对坐着。
她慢慢靠近,脚踩在石头上发出了响声。
惊动到了里面的人。
只见里面的那两道影子齐齐起了身,从里面出来。
纪云舒就站在原地,好奇的目光看着。
直到轻纱被人缓缓掀开。
她才看清楚那两个人。
当场瞳孔放大,惊讶不已。
“三……三爷?”
侯辽三爷!
她声音里夹杂着不可思议。
而在三爷旁边的人,竟然会是南国候!
这……是怎么回事?
三爷看着惊讶的纪云舒,眼眶不禁湿了,也十分开心且激动的唤了一声:“云舒。”
纪云舒的视线在眼前二人的身上徘徊良久——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会慢慢告诉你的!”
“告诉我?你该告诉我什么?”纪云舒双脚往后退了几步。
此时此刻,她纵使再笨、再如何不明,也该想到这其中的乾坤了!
三爷和南国候?
三爷和察禾?
胡邑内战?
南国候的亲妹妹?
先王后?
这一切,实在有太多太多的巧合……
而南国候望着纪云舒的眼神里尽是慈爱、难过、愧疚……更多的五味杂然。
而更多的,则是思念!
他朝纪云舒步履蹒跚的走去,脚步如同踩在刀尖上一般,每走一步,都痛得他无法呼吸!
纪云舒凝视着他。
心脏仿佛揪成了一团。
南国候红着眼睛、声音哽咽的问她一句:“你不是要找那个叫察禾的人吗?”
那一刻,纪云舒的鼻头不禁一酸!
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掐住,连呼吸都渐渐困难起来。
因为她已经猜到了!
也更加坚定了!
直到南国候亲口说出:“你要找的人……就是我!”
呃!
纪云舒往后一跄,只觉得头重脚轻。
身子朝旁边倾去时,一只手忽然撑住了她的肩膀。
将她瘦小的身子圈在了胸前。
熟悉的味道顿时冲入鼻尖上,她就是不回头,也知道这结实的胸膛是属于谁的。
景容晚她一些进来,刚才南国候的话,他也都听到了。
此刻,他能清楚的感觉到纪云舒的身子在抖。
那种抖,不是害怕!
而是惊讶!
……
城门口。
连雀等人看着装着林公子的棺材顺利运出城门后,才动身出了城门。
马车里。
虽然不知道连雀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白音和琅泊一直都非常的警惕。
一路上,马车没有上官道,而是走小路,以至一直颠簸不断,
而连雀则一直带着一种莫名的眼神盯着白音看。
眉心越来越紧。
那样的眼神,看得人心一阵莫名其妙。
最后,他直接钻出马车,坐到了外面的车板上。
他人一出来。
琅泊就凑到白音耳边。
带着阴阳怪气的语气问:“你发现没有?”
白音撩开窗帘,往外面黑乎乎的林子里看,问:“这里是山林里,能发现什么?”
“我不会说这个!”
嗯?
白音转头奇怪的看他,说:“难道,你是说那些刺客的事。”
“不是!”
“那到底是什么?你能不能一次性说清楚?”白音是最没有耐心的人!
听着琅泊这奇奇怪怪的话,说一句留一句的,他心里掀起了不爽。
琅泊隔着帘子,冲外头的连雀看了一眼,然后说:“难道你没有发现,从我们上马车的时候,那家伙就一直盯着你吗?”
啊?有吗?
第1232章 不可描述的画面
白音完全没有注意。
因为他根本没正眼看过连雀,自然不知道对方一路都在看自己。
他甩了一句:“我没注意。”
琅泊,“我倒是注意了,他看你的眼神,就跟王爷看纪姑娘的眼神一模一样。”
啥?
白音顿时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他表示,自己跟直!
“你胡说什么?”
“谁跟你胡说了?我说真的!”琅泊笑了笑,脑子里蹦出一个特别有趣的想法,眯了眯眼说,“白音,我猜想……他不会看上你了吧?”
“滚犊子!”
白音怒吼一声!
连马车都抖了几下。
老子十五米大刀呢?
信不信抽出来砍死你?
琅泊赶紧往后倾了下,扯着嘴皮子哈哈一笑。
青筋都笑了出来。
可白音整张脸却都红了。
一路红到了耳根处!
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琅泊瞧着他这个样子,便继续作死道:“不是就不是,你那么激动做什么?你看看你,脸都红了,真跟个娘们似的,哦,不对,应该说你是个男娇娘,你看吧,我没说错吧,就说你跟娘们似的,不过,你跟
那个人……真的没什么吧?有没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你倒是跟我说说啊!”
“闭嘴。”
“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我说闭嘴!”
琅泊继续,“当初纪姑娘女扮男装的时候,王爷还不知道她是个女的,但是已经对她动了心思,所以说,若人家连雀看上你了也是正常,谁让你跟纪姑娘是兄妹呢!”
“你……”白音实在忍不住了!
体内隐藏的洪荒之力在这一刻瞬间迸发出来。
当下抽出了腰间上的短刀。
拔了出来!
紧握手中,准备朝琅泊刺去。
琅泊一把挡住他的手腕:“别激动啊!有话好好说,正所谓,君子动口不动手,何况咱们还是盟友,对外不对内。”
“谁跟你是盟友!谁跟你是君子?”白音语气带怒,扬手一挥,“你要是再胡说八道,我就把你从马车上扔下去。”
“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试试。”
“试试就试试!”琅泊两眼放光。
他还真想跟白音较量较量,不然这一路多无聊。
二人一同站了起来。
开始动手。
他进攻一招,他就接一招。
谁也没占到便宜!
在这狭小晃动的马车里开始比拼得热火朝天。
但谁也没有下杀意。
纯属泄火!
坐在外面的连雀感觉到了马车里动静。
旁边驾马的同伴回头一看,“头,里面怎么了?”
“别管这么多。”
“万一他们跑了怎么办?”
“不会的。”连雀斩钉截铁。
因为他们想事情的来龙去脉,就必须跟他走。
白音和琅泊依旧打得热火朝天!
忽然——
马车的车轱辘滚到了一块巨大的石头上,整辆马车都往另外一边猛然倒去,剧烈的颠簸了下。
白音脚下不稳,当即就朝琅泊扑了过去。
生生来了一个壁咚!
等马车稳定后,二人还保持着这样的姿势没有反应过来。
好死不死的是!
坐在外面的连雀终于忍不住掀开帘子往里面一看,结果,看到了眼神让人辣眼睛的一幕。
琅泊坐着,身子倾斜倒去,白音则双腿跨在他身上,双手压在车壁上,将琅泊整个人禁锢在了臂膀之内。
姿势要如何撩人,就有如何撩人!
满屏的狗粮!
呃!
连雀几乎是在顷刻间,眉头都皱到了一起。
整张脸上写满了……不可描述的表情。
怪不得刚才马车里传来这么大的动静,他……算是明白了。
敢情是这么一回事。
与此同时,白音和琅泊瞪大眼睛同样齐齐的看着他。
三人仿佛都定格了!
谁也没有作声。
马车继续在往前行驶。
半响,白音霍然起身,赶忙弹开,咽了咽口水,整理着自己因为打斗而有些凌乱的衣裳。
“咳咳咳……”
清了清嗓子。
目光失措的在周围转动着。
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
脸却更红了。
那模样,竟然透着几分可爱!
琅泊也赶紧坐正,迎上连雀那双怪异的眼神,解释说:”你别误会,是刚才马车颠了下。“
连雀不做声。
却带着一副“我明白”、“我理解”的眼神。
然后扯着帘子的手用力一甩。
将帘子合上!
继而——
“别弄脏了我的马车!”声音从外头传了进来,透着嫌弃且有几分警告的意思
空气仿佛都冷了!
白音脸色一阵一阵的泛青。
瞪向琅泊,“都怪你!”
琅泊,“这怎么能怪我呢?明明就是……就是你自己朝我扑过来的。”
想一想,确实如此!
白音咬着牙,“等回去跟你算账。”
然而换来的,却是——
“哈哈哈!”
琅泊的笑声从马车里传了出去,惊动了林子里休憩的鸟。
一群又一群的鸟儿皆扑扇着翅膀被惊飞了出来。
可是转眼间,又消失在了静谧的夜色之下。
没多久,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他们到了之前纪云舒下来的地方。
连雀依旧带着怪异的眼神看了他们两个一下,然后提着灯笼往前走,“跟上!”
几人往里走,一直到了竹屋。
又一同进去。
最后到了后院的亭子。
只见里面坐着四个人。
纪云舒,景容,南国候,三爷。
见他们一来,四人起身。
琅泊则快步进去:“公子,你们没事吧?”
景容摇头。
后一刻,琅泊注意到了三爷:“三爷?你怎么会在这?”
三爷不语,目光则一直落在还站在亭子外的白音身上。
白音看到三爷时,几乎和纪云舒露出了一模一样的表情。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南国侯也一直看着他,那原本徘徊在眼里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
即便过了二十几年,他依旧认得自己亲外甥的眼神。
即便他与儿时的变化很大,可骨子里的血液不会变!
是他,没错!
“瑾儿,当真是你?”他声音颤抖得十分厉害。
白音没有见过南国候,可是这一刻,他竟觉得眼前这个满眼含着泪水的男人十分熟悉。
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他们见过
等等——
阿瑾?阿瑾是谁?
第1233章 重逢(一)
白音眉心紧紧一皱。
心底满是困惑!
阿瑾是谁?他不知道。
而当连雀听到南国候含着眼泪喊白音为“阿瑾”的那一刻,他的心仿佛骤停了几秒。
浑身都紧绷起来。
阿瑾!
一个在连雀心里藏了二十几年的名字。
那个在他生命里消失了二十几年人。
此刻,就在了这。
熟悉,且陌生!
他的手不由的紧紧握在一起。
脑子里一片空白。
即便,在来的路上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他曾经幻想过很多次自己跟阿瑾重逢的场面,但没想到会是这样的。
三爷上前,脸色凝重,目光环视一圈道:“既然人都已经到齐,那么有些事情,也是时候该说出来了。”
该说什么?三爷看了一眼强忍着泪水的南国侯:“我说过,如果想知道你们的身世,就要去胡邑找一个叫察禾的人,而这个人,就是南国候,我当初之所以没有直接告诉你们,是担心其中会有麻烦,一旦泄露出去,后果不敢设想,这才只说了南国候以前的名字,因为没有多少人知道。”说完,他的视线又在纪云舒和白音身上久久徘徊,沉默半会后,一字字的认真道,“而侯爷也不是别人,他……他就是你们的舅舅,亲舅
舅!”
舅舅?
呃?
白音眼角一蹙,心里慌了下,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南国候……是我和云舒的舅舅?这怎么可能?三爷,他可是南国候啊!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的爹娘岂不是……”
语塞一哽!
三爷接话:“没错,你们的爹娘,就是胡邑的先王……和先王后。”
“……呃?”
这话就像一道雷直直的劈了下来。
顷刻间,几人陷入了一片寂静。
都被这番话惊住了。
先王?
先王后?
纪云舒愣愣的站着,虽然,她已经做好了准备去接受这个真相。
但当自己亲耳听到,到底还是无法消化。
这么说的话,自己……就是前朝公主?
沧海遗珠?
一时间,她的心情难以言表。
这样的身份,是任何人都始料未及的。
白音亦如是!
他脑子里幻想过无数次有关自己的身份是什么?
但就是没有想过……自己会是前朝的王子!
这就跟麻雀变凤凰是一个道理。
接受不了。
也太让人震惊了。
南国候叹了一声气,眼神尽是忧伤愧疚:“还是我来说吧。”
他将三爷的话接了去。
泪眼婆娑的看着纪云舒和白音,感叹:“真的没想到,时隔二十几年,我还能再见到你们,许是上天怜悯我,终于将你们送至我面前了。”
声音在颤。
心里的激动更是写在了那双淬满泪水的眼睛里。
纪云舒抿了抿唇,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当年,又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和白音……又到底……”
顿住!
万分困惑。
南国侯:“此事,还要从二十几年前的胡邑内乱开始说起……”
往事历历在目,时时刻刻在他脑海里。
永生不忘。他行了几步,走到亭边,仰头看着漆黑一片的星空,再次长叹一声,背对众人道,“当年,你们父王还在位的时候,你们的伯父……也就是如今的胡邑王,他本就因为错失王位而心有不甘,更不甘屈居为臣,偏偏,在你父王登上王位之后的那几年,为了制衡朝中势力,不得已处处压制着他,以免一方势力膨胀,导致朝野倾倒。却不料引来他诸多不满,在朝堂上几番掀起波澜,搅得你父王只能暂且收了他的
兵权,也因此彻底招怒了他!一头本就不甘心困于笼中的老虎,又岂能再忍受被夺去囊中之食的羞辱?所以,他造反了!”
造反了!说完,他回过身来,看着众人,继续说:“他暗中召集兵马,将四方势力全部聚齐!朝中很多文臣和武将也纷纷投于他,很快,大军就攻进了王宫,烧了一座又一座的宫殿,整个王宫被一具又一具的尸体铺满!大火之下,没人反抗得了。而在城门被一道道攻破之后,你们的父王最终困于大殿之内!是我去晚了,也无力扭转局面,只能看着你们的父王被砍下头颅,尸体也被抛诸荒野,幸得我派人赶去,将尸
体带回,悄悄安葬了。可那贼人,却谎称你们父王是在殿前自刎!推去一切责任。”
咬牙切齿!
谁都知道,围宫弑兄,必定引来胡邑百姓声讨。
所以,胡邑王撒了一个天大的谎言。
谎称先王殿前自刎!
瞒不过全天下的百姓。
继而,南国候看着白音:“至于你们的母妃,当时,她已有半个月的身孕,逼宫之时,好在阿唐带着人,将她和年幼的你一路带离了王宫,之后,便失去消息!”
阿唐。
就是三爷!
白音胸前此起彼伏。
当年的记忆,他全都没了。
只是在那个梦里,他好像有那么一点点的印象。
忽然——
纪云舒问南国候:“那……为何胡邑王没有杀你?”
这是个好问题!南国候解释:“其实胡邑王登基之后,将朝中不满他的官员一一安上罪名,处之而后快!那时,杀戮四起,也引来了民怨!所以他必须收手,只得将那些官员一一贬出了高定,而我……为了有朝一日能找到
你们,不得不忍气吞声,退出朝堂,这些年来,以商客的身份四处行走,只希望有一天能找到你们,可是二十几年了,始终无果。”
他满脸是泪。
说起当年的事情也是痛心疾首。
心头都是恨意。
有着是道不出来的酸楚。
又舒了口气,激动的说:“不过多年的忍气吞声总是值得,至少让我等来了这一天,等到能与你们团聚,只可惜,习儿已经不在了。”
纪云舒忍不住身子一颤。
真相……竟是如此的残忍。
她只觉得自己手心冒汗,全然不能自我了。脚步往后不受控制的稍稍退了一两步,视线垂下,张了张嘴,说:“所以,如今的胡邑王,我的亲伯父,便是杀害我父母的真凶,我的……仇人?”
第1234章 重逢(二)
是的,就是仇人!
是他们的亲伯父,亲手斩杀了自己父亲的头颅。
还将其抛诸荒野!
任由豺狼虎豹肆意啃咬。
实在是恶毒。
不顾半点亲情。
权利蒙蔽了一个人的眼睛,也黑化了一个人的心。南国候点头,浑身的血脉张开,眼神中充斥着怒意:“是!如今坐在王位上的那个人,就是你们的杀父仇人!而当年围宫弑君的人当中,还有恭左相、平阳侯,以及现今站在朝堂上那些衣冠楚楚的重臣们!
是他们带着兵马,一层层的杀入王宫,将整个椒房殿烧得所剩无几,以至尸骸遍地!”
声如洪钟。
这一字一句,都夹杂着浓浓的血腥味!
恨啊!
纪云舒十指紧握,身子摇摇欲坠,好在景容及时抱住她的肩膀。
让她靠在胸膛上。
而她始终低垂着目光。
再听完这些之后,眼睛已经湿润,
尽是泪水。
感觉胸前有一团火,烧得她浑身发烫。
白音则镇定的站在那里。
但——
他还是有些质疑。
转过目光看向三爷,问:“这一切,都是真的?”
三爷点头:“你和云舒,的的确确是先王和先王后的遗孤。围宫一事,也确实如此。”
白音怔了下。
拳头一捏,朝身边的亭子的柱子用力一击。
“咚”的一声。
柱子凹了进去。
他的指关节也出了血。
即便当年的一切他已经忘了,可他心里涌现上来的恨意,并不亚于南国候。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景容忽然问了句:“那今晚行刺二王爷的刺客,是不是也与此事有关?”南国候点头:“胡邑王病重,朝中时局难免动荡,而他最担心的,就是前朝的势力会从各处蔓延到高定!所以,为了以绝后患,他便暗中派人下了杀令,欲将当年被他贬出高定的那些朝中大臣,和一些不肯屈服于他的人一一灭口!今晚行刺二王爷的刺客乃是当年骁骑将军的儿子林寺,他父亲就在前不久被胡邑王暗中下令灭口,好在他侥幸逃脱,与我取得联系,我知道他今晚会去找二王爷,毕竟父债子还,
天经地义。可我怕他出事,就派人赶去营救,只怕此次打草惊蛇,很快就会查到我南国候府。”
担忧。
也景容等人也恍然明白:“这么说的话,当初你们去破庙救的人,就是胡邑王打算灭口的前朝臣子?”
“没错!那些暗卫之没有就地灭口,而是将他们一路带来高定,想必……是胡邑王还想从他们口中问出些什么来,好将前朝势力一并断绝。”
朝中党争,权利争夺,杀戮四起,向来是每个王朝必有的。
大临如此!
胡邑也如此!
那晚。
南国候、纪云舒和白音三人闭门而谈。
屋子里微光闪烁。
映在各自满是心思的脸上。
纪云舒和白音互看一眼,就将身上戴着的那块四四方方的木牌取了出来。
还要一副陈旧的画像。
一并递给了南国候。
南国候拿着手中的两块牌子,还有那副画着自己妹妹的画像,当即又流了泪。
“天意,都是天意啊!失而复得,就是天意。”
激动。
他紧握着牌子和画像,擦了擦眼泪,开心且慈爱看着白音,“当年你随你母亲逃走的时候,还只是个孩子!转眼间,都已经这么大了,好,真好!”
白音却说:“可是有关当年的记忆……我都不记得了!只知道自己是在一片林子里醒来的,身上就带着这两样物件。“”不记得也罢!王宫发生的那一幕幕,谁又愿意回想呢?只要你还活着就好。”他握住了白音结实的手臂,又看向纪云舒,“那时,你还在你母亲腹中,尚未成形,本以为会凶多吉少,幸得上天庇佑!让你活
下来了,你们不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二十几年,日日夜夜都在想啊!”
再次哭得老泪纵横。
外头。
琅泊站在亭子外面。
景容和三爷则坐在里面。
“真是没想到,三爷你会来。”
“我也是看时机差不多了。”
嗯?
景容问:“你所指的时机是?”三爷道:“这些年,我虽然人在侯辽,可胡邑这边的情况我一直都注意着,不过为了不引起注意,所以才没有和南国候取得联系,毕竟他身在虎穴,身边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胡邑王就是看他多年来本本分分经商,才绕过他一命,我不能连累了他。但现在,胡邑王病重,卧床不起,再加上他的两个儿子明争暗斗,将朝堂上下搅得一团乱,胡邑王又为了以绝后患,开始大肆杀戮前朝官员,正所谓,事极必反!
经过这二十多年,前朝的各方势力早就暗中拔起了,现在,就等时机一到。”
景容听出了什么。
眯着眼睛,问:“你的意思是……你们要夺宫?”
“不是夺宫,而是拿回。”
“你们要辅佐白音?”
“没错!”三爷说,“他身上流着的,是胡邑王室的血,王位,本该就是他的,如今拿回来,是理所应当。”
警容皱眉。
三爷看出了他的担忧,“我知道你担心云舒。”
他心有顾虑:“之前大临党争,死的死,伤的伤,我本打算带她查出身世之谜之后,便从此远离这一切,却没想到又陷入现在这场纷争。”
“很多时候,有些事情是注定的,逃不掉!”
“是啊!该来的,总是要来。”景容一时觉得口干舌燥。
猛的往嘴里灌了一口茶。
转眼,三爷便注意到不远处的一个身影。
只见那人抱着一把剑,目光望着南国候所在的那间屋子。
从进来到现在,他一句话也没说。
心情很是复杂。
三爷喊着他一声:“连雀?”
闻声,他目光一转,看着三爷,便走了过来。
“唐叔。”
“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听到你喊我一声唐叔。”三爷笑了笑,又朝南国候的那间屋子看了一眼,他明白连雀的心思,便说,“你等了阿瑾这么多年,你们也总算见面了。”
连雀的脸上闪过一丝苦涩和忧愁。目光凝视着远处:“可是……他连我都忘了!”
第1235章 我会想起来的
连雀的目光久久凝望在那间屋子里。
他心情很复杂。
自己等了二十几年的人, 竟然不认识自己。
当中种种,似乎全都消散不见,如同泡沫一般。
而这一切,也唯有他自己一人记得!
想到此处,他除了难过,别无其他。
就是久别重逢的喜悦都没有。
三叔听到他话的情愫,便起身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会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
连雀却眸子轻沉。
默然不语。
……
南国候为了不引起胡邑王的注意,必须赶在城门关闭之前返回城中。这些年来,胡邑王不断在他身边安排眼线,一双双眼睛时时刻刻的盯着他,就是以防他造反亦或是图谋不轨,可他这二十几年来本本分分的经商,挂着一个侯爷封号,却从未插手过朝堂事,甚至是不闻不
问。
在胡邑王看来,他就如同一匹已经被完完全全驯服的野兽,没有一点威胁力。
正是因为如此,此次胡邑王暗中下令大肆杀戮前朝官员的名单中,并没有他!
但——
若是被胡邑王的眼线得知他今日出了城,还是悄悄出行,必定引来麻烦,
所以,他必须悄悄回城!
在走之前,他交代三爷:“阿唐,你们这段时间就暂且留在这里,这里很安全,至于别的事,等我那边处理好了之后,我会再来找你们,到时再商议。”
三爷点头。
明白他口中所说的“别的事”是什么事!
继而,南国候看向景容,将他上下打量一番,眼底露出了震惊和敬佩,说:“没想到,大临那位鼎鼎大名的容王爷,竟会站在我面前,而我与你打过几次交道,却全然没有发现,真是失敬。”
景容笑道:“我既然有心隐瞒身份,自然不会被你发觉,否则我到胡邑的第一天恐怕就已经招来诸多麻烦了。”“那倒也是,不过……”南国候有些担心,道,“之后的形势会十分险峻,这条路将会布满荆棘,能走多远,谁也断定不了。而这毕竟是胡邑王室的内事,你毕竟是大临的王爷,若是插手此事被人知道的话,
到时候,难免会牵扯到胡邑和大临,对你也有影响,所以……”“侯爷多虑了,当初来胡邑之前,我就已经打算好了,也做好了准备,若是怕招惹什么,当初自然就不会来了,何况……”他看向纪云舒,温柔一笑,然后握住了她纤细的手,说,“心爱之人在何处,我岂有
不随的道理?生死经历了这么多,又何必在乎这一桩!就是为其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在所不惜。”
他望着纪云舒的眼神,坚定而深情。
纪云舒迎上他的目光,不禁眼角湿润。
她知道,眼前这个男人为了自己,可以连性命都不要。
那样的爱,是无私的。
也是深刻的。
就如同她爱他那样。
南国候看着眼前的一对璧人,心里很是宽慰,他看了看纪云舒,说:“能有容王在旁照顾云舒,我这个做舅舅的,自然放心,也拜托容王了。”
说完,他双手一抬,朝景容鞠了一躬。
便走了。
而人刚走,忽然——
琅泊问了一声:“对了,白音人呢?”
嗯?
确实不见他的身影。
人去哪了?
此时竹屋的另一边。
白音站在一颗大树下。
面无表情。
顷刻,身后有一道影子渐渐朝他靠近。
却停在了离他三米远的距离不再往前。
白音察觉到身后来人,却不为所动,只是背对着身后的人问了一句:“你早就知道了?”
连雀握着剑的手猛然一紧,良久,才说:“我不确定!”
“那现在呢?”
连雀眼眶泛红,唤了一声:“阿瑾。”
缓时,白音转身看他。
连雀的面庞映入他眼帘的那一刻,脑海中传来了一阵又一阵的声音。
“连雀,连雀,连雀……”
那是一个孩童的声音。
一遍一遍的!
他暗暗摇了下头,让自己回到现实。
然后与连雀直接说:“以前的事情,我不记得了。”
连雀心一颤。
鼻子泛酸。
他慢慢将手中的剑扬了起来,问:“这把剑,你也不记得了吗?”
白音看着那把剑,眼里微微起了一丝波澜。
摇了下头。
不记得了。连雀朝他走近两步,一边说:“记得那一天,我们一起趴在屋顶上,我跟你说,我很喜欢这把剑,可是一转眼,你却睡着了!我以为我的话你根本没有听到,可是没过多久,你就抱着这把剑跑来找我,那是
你求了你父王和母妃很久才得来的,只是因为……我说了一句喜欢,当时,我拿着那把剑跟你说,我会一直保护你。”
白音看着他。
继续听着。
连雀语气哽咽了几分:“可我怎么也想不到,当王宫被兵马一层层包围的时候,我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你从此消失,我没有履行我的承诺,是我对不起你。”
白音立刻说:“不!你没有对不起我,当年的事情,换做任何人,都是无能为力的。”
“阿瑾……”
“连雀,我会想起来的,一切……都会想起来的。”白音斩钉截铁的告诉他。
那一刻,连雀不由的眼眶骤然一湿。
重重的点了下头。
他相信白音一定会想起来。
……
一辆马车加速延着林间小路朝着城门口赶去。
总算在城门未关之前赶到了。
城门口还有不少的百姓进出!
但——
今日在文桥边发生了刺杀一事,现在全城戒备森严。
所以进出城门都要盘查得清清楚楚。
南国侯的马车被拦了下来。
城门侍卫站在马车一侧,询问,“什么人?进城做什么?”
马夫不急不慌,说,“经商,正好赶到这个时候。”
“马车里有什么?”
“没什么,都是一些货物。”
“打开,我们要盘查。”
呃?
南国侯坐在里面,眸子骤然一紧!
如果……马车帘子拉开的话,自己就会暴露!到时候,要是让胡邑王的人知道他这么晚才回城,必定有所怀疑和警惕!
第1236章 回城
所以这个马车,南国候是绝对下不得的!
但眼下情形,他也不知道如何应付了!
驾马的马夫也迟迟没有将帘子打开,只是说,“官爷,马车里都是货物,没什么可看的。”
“那也要看!”侍卫厉色,觉得有些不对劲,眯了眯眼睛,说,“让你打开就赶紧打开,难道……里面藏着什么人不可?”
“当然没有!”
“没有就打开,我们要一一盘查清楚才能放行。”
马车拉着马绳的手紧了起来,冒着汗!
心里扑通扑通的直跳。
依旧坐在车板上迟迟没有下来。
那些拦截马车的侍卫们互相看了几眼,也都察觉出有些不对劲了,慢慢的围了上去,一个个握住手里的大刀,随时准备拔出来……
坐在里面的南国候能感觉到那些侍卫正在靠过来。
越来越近。
还如何是好?
突然——
“你们在干什么?”
一道声音从城内传了过来。
及时制止了那些侍卫。
众人脚步一停,闻声看去。
李成?
他穿着一身便服,大摇大摆的走了过来,高高的皱着眉头。原本,他是去找宋止的,可是找了一大圈也没找到人,又听说灯会上出了事,好像是二王爷遇到了刺客,闹成了一团,这一乱,就更找不到宋止人了!他只好先赶到城门口,问问有没有关于纪云舒他们出
城的行踪,哪里晓得碰到这一幕。
侍卫们见到他,都格外紧张。
“李大人。”
他“嗯”了一声,看着那辆马车,问,“怎么回事?”
侍卫,“回大人,灯会上发现了刺客,二王爷下令让我们彻查,所以在一一盘查进出的人!这个驾马的人说马车装的是货物,却不肯打开给我们看,所以……”
“所以你们打算强行撬开马车?”
“属下只是……”
李成哼了一声,挑着嗓音,“怎么?这刺客在城里闹了动静,现在应该想方设法的出城,哪有往城里送的?你们不好好盘查一下出城人,倒是有这个功夫来盘查进城的人!”
侍卫顿时语塞,确实是这么个道理啊!
“大人,那……”
“那什么那?还不赶紧放行!”
“是!”侍卫一扬手,“放行放行。”
一排侍卫纷纷闪开。
让其通过。
马车里的南国侯倒也松了一口气。
只是没想到,解救自己的人竟然会是平阳侯的世子李成。
当年围宫的人当中,就有平阳侯。
李成是他儿子,这笔账,怎么也得落一笔。
但李成此次出手帮忙,这恩,也是要记的!
马车渐行,李成望着马车后壁,心里拨了一把算盘。
他认出了驾马的人,是南国候府的人,这么晚才回城,还口口声声说马车里装着货物,却不敢打开给人看,可见马车里有玄机。
想来……那马车里坐着的应该是南国候!
可人在里面,为什么要谎称是货物?
他想不明白。
但上次在户部的时候,南国候帮了自己一把,他理当还个人情!
再说了,南国候多年来不问朝政,本本分分的做生意,在高定城的百姓口中也是个大善人,所以出手帮他也是应该。
等马车渐远之后——
李成才反身质问那些侍卫,“你们就是这样办事的?”
呃?
“大人……”
“行了,此事就不与你们计较了。但是我好歹也是城司部的头,城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们不先通知我,这像话吗?”李成端出了架子。
倒是有模有样的。
侍卫抖颤,赶紧说,“大人,此事事态紧急,而且……而且二王爷有令,我等不敢耽误,所以才未先通知你,何况……”
“何况什么?”
侍卫不敢说。
李成瞪了他一眼,面色严厉,“说!”
“属下……是找不到大人你啊!这前前后后已经派人去找过大人好几回了,但都不知道大人在何处,就……只能先行动了。”侍卫的声音越说越小。
明显是害怕了。
李成并没有大火。
因为确实是他理亏了,自己是出来找宋止的。
不在家!
也不在城司部!
他们找不到自己,也是必然。
“行了,就当是本官的过失,不会再有下次,但要是再有此类的事情发生,必须告诉我。”
什么?
那些侍卫以为自己听错了,高定城里的小霸王,竟然会……认错?
前所未闻!
就跟老虎自己剪指甲一样!
不可思议。
各个都长大了嘴巴。
李成无语,便默默的将手放到一个侍卫的下巴处,轻轻往上一抬,将侍卫张开的嘴巴合上。
继而问,“对了,今天有没有看到马车出城?差不多……有八九个人一行,都是男的,而且……长得也挺俊俏,是清晨出去的。”
侍卫纷纷摇头:“没有!”
“当真?”“今天城外倒了几棵大树,而且山体也塌了,官道上都是积水,现在还没处理干净,所以很多车马队都没出城,就算出城去的,也都是走小路,可走小路的车马队没有八九个人一行的,跟大人你描述的不符
合。”侍卫说。
如果真是这么的话。
那么……
李成嘴角不由的溢出的笑,嘀咕着,“看来他们还没有出城!”
他心情大好。
“大人?”
“行了,你们守着吧,如果有什么可疑的人出城,一定要好好盘查,如果出了什么岔子,拿你们是问。”
“是。”
李成扭身就走了。
侍卫们一头雾水。
二王府。
今晚的二王府异常紧张。
全府上下的人几乎都屏住了呼吸。
主院里,丫头小厮进进出出许多趟。
一个个端着清水进去,出来时便是一盆血水。
而院子里,府上的人站的满满当当。
大伙都捏着一把汗,紧张的看着屋子里。
有人窃窃私语,“听说是剑刺穿胸膛,那可是致命伤啊,不知道能不能救活。”
“王爷把宫里最好的御医都给请来了,几个御医一起治,应该……不会有事。”“那也说不定,你没看到刚才人抬进去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了吗?那样子,想活命,难!”此人表示惋惜。
第1237章 宋止命在旦夕
窃窃私语的同时,一道声音也加了进来,“你们说,那个人到底是谁啊?竟然为王爷挡了一刀,真是不怕死!”
有人道:“听说是来参加会试的仕子。”
“仕子?哎呀,那要是出了什么事,岂不是可惜了?哎……”
惋惜!
“嘘,别再说了,若是被王爷听到,咱们几个吃不了兜着走。”
几个人便不敢再往下议论。
此时的屋子里,那延坐在外厅,一只手放在桌案上紧紧捏着拳头,脸色极黑。
愤怒之中又带着担忧。
时不时的看向内室。
丫头小厮满头大汗的进进出出。
可见宋止的伤情十分严重。
他朝出来的小厮问:“现在怎么样了?”
小厮,“那位公子流了很多血,御医正在想办法止血,看样子……”是熬不过了。
话还没说出口。
“闭嘴!”那延呵斥一声。
青筋爆了出来。
小厮赶紧低着头,端着那盆血水出去了。
那延起身进去,就看到宋止浑身是血的躺在床上,脸色惨白。
御医正在极力抢救,原本大出血的胸口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止住了血,缠着绷带,但宋止命在旦夕,已经没有苏醒的迹象,三个御医在床边轮流扎针,希望能保他一命。
看得人揪心。
大概过了两炷香的时候,御医才终于停下来。
各自抬着沾满血的袖子擦汗。
长舒一口气。
那延问:“是不是没事了?”
蒋御医说道:“王爷,我等只能暂且保住他的命,但是伤口太深,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什么意思?”
“如果两天之内他还是醒不过来的话,那即便是大罗神仙,也无力回天。”蒋御医叹气。
那延胸口猛然一怔,担忧的望着宋止。
半响,才无力出声:“你们都出去吧。”
众人避退。
那延走到床边坐下,拍着宋止的手臂。
此刻心情复杂。
他说:“你救了本王一命,此次,你若能挺过来,本王保你此生无忧!”
若不是宋止的话,那一剑就刺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此等恩情,必报!
而宋止陷入深度昏迷之中,完全失去了意识,能不能活下来,尚且不知。
那延在内室待了许久才出去。
一名侍卫正在门口站着:“王爷。”
喊了一声。
似是有事要禀报。
那延眸色一紧,吩咐丫头小厮好好照顾宋止之后,才出去。
侍卫凑到他身边,禀报:“王爷,已经下令全城搜捕,暂时没有搜到r,城门口也加紧勘查,但都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人。”
一听,那延动怒:“难不成他们插了翅膀,飞走了不可?”
“属下已经命人继续在城中寻找,相信一定会……”
“一定?本王要的是人。”
“……呃!”侍卫往后退了两步,低下头,“是属下无能。”
“废物!”那延大袖一挥,双手往身后背去,心里一团团的火在烧。
究竟是谁要杀自己?
看今晚的情形,应该是蓄谋已久!
现在这个时候,最想自己的死人……也只有那拓了。
而且能让那些刺客在高定城里消失得这么干干净净的人,除了那拓有这个本事以外,也没别人了!
他的眼里顿时窜上一股杀气:“哼,那拓,你想要我的命,我就硬给你看。”
拳头紧握。
握得骨头都响了!
……
李成没能找到宋止和纪云舒等人,只能回了府。
刚进去就撞上了李乔。
李乔惊:“你怎么回来了?”
“我不回来去哪?”
“二王爷遇刺一事,你不知道?”
“知道啊!”
“城司部应该严加搜查,你这个时候,应该待在那才对。”
李成笑了一下,一脸事不关己的样子,道:“大哥,此事虽然发生在城中,是我城司部接管没错,可是我就算待在那里又能做什么?”
“你是职责所在,切莫让人说了闲话。”李乔严肃的提醒他。
“行了大哥,你就别跟我说这些了,道理我都懂,我累了,先去休息了。”李成面色难看,背身离开。
可他前脚到院子里,李乔后脚又跟了进来,继而将院子里的丫头小厮都支走了。
李成困惑:“怎么了?”
李乔沉了口气,组织了下语言,问:“你是不是因为士林的事,所以心里……”
李成皱眉,当即打断:“事情都过去了,你能不要提了吗?”“没错,事情已经过去了,确实不该再提,但是你为了公正,不顾我跟爹的劝阻硬是要去相府抓人,士林伏法,被论罪处斩,相信你心里一定很难受,也很愧疚!这些天你一直待在城司部,我本想跟你谈一
谈,也没什么机会,其实就是想告诉你,士林的死,你不必一直放在心上,心里也不必愧疚。”
“说完了?”
“阿成……”
“我都说了我要休息,你走吧。”李成将腰带一脱,朝屏风上搭去,又开始解自己的外衣。
完全一副“送客”的行为!
李乔不肯走,喉结上下滚动半响,似是有什么话要说。
却迟迟没能开那个口。
李成睨了他一眼:“你还有什么事?”
不耐烦!
李乔闷了口气,到底还是将憋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我想跟你谈谈关于你阿姐的事。”
嗯?
难道说,是想谈一谈关于李文姝削发为尼的事不成?
人都已经出城去寺庙了,还有什么可谈的?
李成也不想再触及那些伤心的事情。
直接扭过头,将外衣脱下,坐到床上,边脱鞋子便说:“阿姐现在不在府上,你想谈,自己出城去找她。”
“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你想说我不想听。”李成将两只鞋子直接甩到地上。
倒到了床上。
刚要蒙着被子大睡,李乔走过来就说:“这件事本来不应该告诉你,但我也不想瞒着你了,你阿姐跟杜慕白的事,其实我跟爹一直都知道。”
呃!
顷刻之间,李成从床上弹坐起来。
满脸诧异。瞪大眼睛,震惊道:“你……说什么?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你跟爹都知道?”
第1238章 进宫
“什么叫你跟爹都知道?”
李乔明确的告诉他:“府中上下,甚至外人都以为文殊是因为士林的死才选择削发为尼的,可事实根本不是这样!她是为了杜慕白。”
呃!
李成觉得脚忽然一软。
手心麻了一下。
他满脸诧异和震惊:“你是说……你和爹早就知道阿姐与杜慕白……”“是!”李乔说,“当年我跟爹都知道杜慕白是被人冤枉的,也知道冤枉他的人是薛和,是薛和买通了几个人去陷害他,但爹因为知道了文殊和杜慕白之间的事,心里很气!又不想他们的事被传出去,只好顺手推舟,利用偷盗一事取消了杜慕白门生的身份,将他贬出府,可也担心薛和买通一事暴露之后会连累我们李家,所以才将薛和也一同除去了门生的资格。可这种种一切,都是杜慕白咎由自取,错就错在
他不知足,妄想利用文殊达到目的!这样的人,我李家岂能容他?这些年来,文殊的心思我们岂能不知道?只是看破不说破罢了。”
呵呵。
李成冷笑,眼眶湿润,往后跌了几步,说:“幸好,幸好……阿姐没有听到你这番话。”
这六年里,李文姝就跟个傻子似的,一直将所有的心思都藏着。
可原来,自己的父亲和大哥一直都知道。
简直是滑稽!
可笑!
真是可笑啊!
李成一时间似乎接受不了。
脑子里嗡嗡在响。
李乔见他这样,便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该说的都说完了,你早点休息吧。”
说完,便走了。
李成在原地站了好一会,然后瘫坐在床边,
低着头。
目光不知道看向何处。
许久也一动不动。
第二天一早。
三王府。
自从上次酒醉醒来后,那拓便不再颓废。
也恢复了正常。
不再提及恭士林的事。
府上的人也不再提。
生怕惹来什么麻烦。
不敢在老虎的屁股后面拔毛。
那拓一起来,府上来人就报:“王爷,大王让你进宫一趟。”
似是很急。
那拓精神不错,他眸子一转,也知道是关于昨晚灯会上冒出刺客的事。
吩咐道:“去拿朝服来。”
“是。”
换好衣服,他便朝宫里去了。
一炷香后,两辆马车一同到了王宫南门停下。
那延和那拓分别下了马车。
王宫外地上的积雪差不都已经化了,此时却下着毛毛细雨。
二人撑着伞,对立而站。
视线穿过那毛毛细雨,对峙在一起。
然后一同朝着城门口走去。
距离渐渐拉近,直到并排而行。
二人的目光始终直视前方。
谁也没看谁。
等过了南门,那延则率先开口说话:“真是没想到你会这么狠心啊!竟然主动将手中的棋子推入火坑,原来所谓的亲如手足,在利益和权利面前,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暗指那拓此次亲自监斩恭士林的事。
经过这几天沉默嗜酒后,那拓已经走出了那桩折磨他心智的事情里。
他面无表情,说:“为求自保,谁都会这么做。”
“呵呵,确实,就是换做我,我也会这样做,毕竟手足之情这种东西,本来就是用来牺牲的。”说话间,那延侧眸看了那拓一眼。
而这番话中的含义,那拓自然明白。
自古王室之间的争夺,本就是毫无手足之情可谈。
以前是,将来亦如此。
那拓只是呵呵一声,并未接他这句话,反而冷声说了句:“听说你昨晚遇到刺客,幸好有人替你挡了一剑!你可一定要好好谢谢那个人,如果没有他,你可能已经死了。”
早就死了!
听到这句话,那延脸色当即一青,却稍纵即逝,他也不恼,步子未停,继续往前走,嘴角勾着一抹阴笑,说:“因为我的命硬,阎王爷不肯收,就是要留着我这一命,好好跟那些牛鬼蛇神斗。”
呵呵!
那拓冷笑:“那你最好有那个命!”
“……”
那拓加快脚步往前走,留给那延一道背影。
很快,二人到了大殿,胡邑王坐在里面看大臣们纷纷送上来折子。
眉头皱得越来越深。
见到自己两个人儿子进来后,便让殿里的太监统统退了下去。
“父王。”
二人站在大殿中央。
毕恭毕敬。
胡邑王放下手中的折子,看向那延,严厉的问:“刺客可有找到?”
那延低着头:“还没有。”
“城里这么多人找几个刺客也找不到?”
“儿臣已经派人加紧搜寻了。”
胡邑王不满:“此次那些人要的是你的命,你若不加紧找出来,若是再有下一次,谁也难保会不会有意外。”
“是,儿臣明白。”
胡邑王又说:“上次是三王府闹了刺客,现在刺客又要你的命,真是多事。”
那延和那拓互相看了一眼。
前者以为要杀自己的人是后者。
后者以为要杀自己的人是前者。
各自揣着心思。
但在自己老爹面前,自然不能显露出来。
胡邑王:“不管如何,现在你们两个必须要合力找出这背后究竟是谁要加害你们。”
要一起合作?
那不就等火星碰地球吗?
可是——
现在这个时候,谁敢说不?
二人一同应下:“是,儿臣必定找出幕后指使的人。”
“下去吧。”
出来后,雨下的更急了。
他们站在殿外的屋檐下,挺直了腰杆。
“现在你打算怎么做?”
“这话应该是我问你吧。”
那延:“你话里有话。”
“何必绕圈子?实话说吧,我府上两次遭遇刺客,究竟是你所为?”
那延哼笑,看着他:“那拓,你觉得如果我真的要杀你,会等到现在吗?反倒是你,昨晚那些刺客逃走之前就消失匿迹了,整个高定城里能将大活人藏起来的,除了你,也没有别人了。”
那拓回:“我也是同样的话,如果我要杀你,也不会等到现在,何况我能杀你的机会多得是,根本没有必要冒这么大的风险跑到灯会上去杀人。”
嗯……确实如此!
二人陷入了沉默。
半晌——那延道:“所以……这背后真的有人想我们的命?”
第1239章 御医?分明是一帮庸医!
“所以……这背后真的有人想要我们的命?”那延对自己的猜测也惊了一把。
对于他这句话,那拓则开始琢磨起来。
莫非真的是有人想杀自己和那延?
他眉心一紧,困惑道:“如果真是这样,又究竟是谁要杀我们?”
“那就要去查了!”
“查?”那拓看向他,嘴里冷哼一声,直接表明自己的立场道,“父王虽然下令让我们合力找出那些刺客,可是你觉得我会跟你合作吗?”
这问题问的真好。
那延明白他的意思:“所以你是要单独查?”
“你我心里很清楚,谁要是能率先找到那些刺客,就等于在父王面前立了一功,这么好的机会,我凭什么跟你合作?”
一直以来,那拓都视那延为对手。
既然是对手,又岂有在这个时候合作的?
他又继续说:”而且现在那些刺客要杀的人是你,该紧张的人也是你,跟我没关系!“
“你……”
“还有,你最好祈祷下次你命大,还能有一个傻瓜出来为你挡剑,否则,我就只能坐等给你收尸了。”
嘴巴真毒!
但也确实符合那拓的性子。
他甩下这番话,就从太监手中接来雨伞,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
剩下那延在原地咬牙切齿。
可他依旧面色平静,不甘在人前显露下风。
随后也从太监手中接过雨伞,走了。
……
这会,天已经亮了。
李成整夜未睡,脑子里还是昨天自己大哥说的话。
可是想得再多又能如何?
杜慕白已经死了,阿姐也削发为尼了,一切……都过去了。
只是这个道理,他想了一整晚才接受过来。
望着外面的细雨,他换了一身衣服,便出了府。
直奔宋止的老宅!
可是宅子里空无一人。
就连昨天那个厨子都不在。
若不是宋止那几本破书还摆着,他真该以为这里荒废了!
可是人去哪了?
昨晚也不见!
还有景容和纪云舒等人,昨天城外山体倒塌,马车走官道出不了城的话,按理说,他们应该返回这里,可看宅子里的痕迹,他们根本没有回来过。
怎么都消失不见了?
李成从宅子里出来,人刚到巷子口,就撞见了两个仕子。
在议论着什么。
青衣男子道:“昨天也太可怕了,幸好我跑的快,不然肯定没命活着。”
蓝衣男子道:“我也是,满地的死尸,一想起那个画面,我就睡不着。”
“我是整晚上都在做噩梦。”
二人一边撑伞往前,一边抱着手臂。
觉得后背发麻。
“对了,为二王爷挡了一剑的那个穷书生还真是不怕死,当时直接冲了过去,一把剑,生生的从他胸前穿到了背后,哎呀,血淋淋。”蓝衣男子一想起昨晚那个画面就汗毛直立。
李成正好听到,反手就拽住了那名仕子的手臂。
用力一拉。
书生往前踉跄几步。
手里的伞也因此碰到了李成头顶上的伞,双双撞到了地上。
细雨瞬间向二人袭来。
蓝衣男子一怔,盯着面前满脸焦急的人,质问:“你谁啊?松手!”
李成问:“你刚才说,作为为二王爷挡了一剑的人,是个穷书生?”
穷书生,不是宋止是谁?
“是……是又怎么样?你赶紧松开我。”
“那人是不是宋止?”
“宋止?”蓝衣男子只是觉得手臂吃痛,“不……不知道,我不认识你说这个人。”
宋止平时除了在屋子里看书,就是去书局看书。
根本没怎么跟今年的仕子们有过什么接触,所以大多数都不认识他也正常。
李成则心急如焚,拧着那人的手腕用力了几分,继续质问:“那那个人现在在哪?”
“他被二王爷带走了。”
“死了?”
“不知道,反正被带走了,你到底是什么人?赶紧松手。”蓝衣男子使劲将自己手臂抽了回来。
往身后一藏。
生怕再被李成拽去。
李成顾不得太多,直接奔去了二王府。
这会,那延还没回来。
而他一到王府门口,门槛都没迈进,就被外面的两个小厮拦住。
“成世子,你怎么来了?你这是要?”
“闪开,我进去找人。”
“找人?王府里哪有你要找的人啊?”小厮纳闷道。
二王府和李成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块。
跟别提什么人了!
李成急得额头冒汗,目光往里面一探,恨不得冲进去,无奈小厮拦着,心中的担忧一时化成了愤怒,冲着两个小厮就大吼了一声:“我找宋止那个书呆子!有人说,二王爷把他带来了。”
“宋……公子?”
竟然喊宋公子!
“看来,人真的在里面!”李成二话不说,手一推,将拦在面前的小厮推开。
快步往里进。
小厮奔在后面,大喊:“成世子,成世子……”
李成穿过前院,逮到府上一个端着盘子的小厮。
当即拎住其衣领。
往自己面前一扯。
小厮浑身一颤,手中的东西打翻在地。
一地的碎盘子。
“宋止人在哪?”
“啊?”小厮还没反应过来,眼珠子瞪大,“宋公子他……”
“说!”
“在……”指着一个方向。
是王府主院。
李成松开他,小跑朝主院去了。
一进去,就看到庭院里都是人。
看来宋止确实在里面。
府上的人看到着急忙慌冲进来的李成时,各个面面相觑,也没来得及去拦,就看到李成那道身影已经冲了进去。
进了内屋,他就看到宋止面无血色的躺在床上。
胸口上缠着绷带。
昏迷不醒!
奄奄一息!
“宋止?”
他心仿佛要跳到嗓子眼了,走到床边查看,叫了好几声宋止。
转而,便质问屋子里的丫头:“他现在是什么情况?”
丫头怵了下:“宋公子上伤势太重,一直没醒过来。”
“伤势太重?然后就让他在这里一直躺着?”
“御医……已经说了,宋公子若是能挺过这两天的话,就……会没事的。”
挺?
李成生平厌恶的事情很多,其中一件就是厌恶王宫里的御医。他横着眉,斥了一声:“御医?分明是一帮庸医!”
第1240章 撵出去
“御医,分明就是一帮庸医!”
“……呃!”满屋子的丫头语塞。
李成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宋止躺在这里而什么都不做,他凌厉的眼神看向屋内几个男丁,手一指:“你们几个,把宋止抬到我那里去。”
“啊?”
“啊什么啊?还不赶紧,难道让他死在这里?”
男丁们不敢动:“成世子,不可啊!宋公子如今这种情况不能走,而且王爷说了,让我们好好看着,你若是……”
李成打断:“我不想跟你们罗嗦,他现在伤成这个样子,你们王爷就请几个御医来看了看,就说什么让他挺过两天就没事?果然是一帮庸医能说的话!”
“成世子……”
“无论如何,我今天一定要带走他。”
“您别为难我们啊。”
“好,我不为难你们,我自己动手。”李成挽着袖子,准备去扶宋止。
手都还没碰到——
他就被屋内所有的人拦了下来。
一个劲的求他别这样做。
与此同时。
那延的马车已经到了府门口。
他刚下来,府上的人就急急忙忙跑到跟前通报:“王爷,王爷不好了。”
这一喊,喊得那延心惊胆战。
难道——
“是不是宋止他?”
“不是,是成世子,他到府上来找宋公子,现在硬是要带他走。”
李成?
“胡闹!”
那延赶紧过去。
还没进屋,就听到里面传来声音。
继而便看到了李成被几个小厮拖住,不准他靠近床边。
那延大喊一声:“住手!”
威慑十足。
屋子里的人一瞬定住。
几个拉着李成的人也纷纷退到了一边。
那延先是看了一眼床上的宋止,见他安然无恙,也就放心了。
继而走到李成面前,黑着脸,问:“李成,你这是在做什么?”
李成满脸赤红,整理着自己被扯得有些凌乱的衣服,面色冷酷坚决,道:“我来带宋止离开这。”
“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
“当然知道,我也知道如果我不带他走,他会死在这里。”
“哼!他现在伤势太重,能不能活命还不知道!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你现在要是带他走,就等于是害了他。至少本王这里有御医看着,若真的出了什么事,还能想办法救。”那延言辞冷厉。
无论如何也不让李成带走宋止。
听得这番话后——
李成呵呵一笑。“等?等死吗?王宫里的那帮御医,各个都是庸医,他们能治什么病?能救什么人?二王爷,我可不像你,人家宋止豁出性命为你挡了一剑,你却听信几个庸医的话,让他躺在这里慢慢等死。你可真做的出
来。”
那延大怒:“李成,我再说一遍,人,你是不能带走,你要是再闹下去,就别怪本王不给你面子。”
“人我一定要带走。”
那延眉目一横,下令:“来人,将李成给本王撵出去。”
得令,王府的侍卫从外冲了进来,当下就擒住了李成。
李成使劲挣扎,满脸怒火的看着那延:“松手。”
“你简直是以下犯上, 就是你爹平阳侯在这里,也不敢跟本王如此吆喝。”
“他是他,我是我。”
“好,那本王也不必顾及平阳侯的面子了,给本王将他丢出去。”
直接用丢!
“是!”
侍卫擒住李成往外拉。
李成挣扎无果,扯着嗓子大声在喊:“那延,你知道我李成天不怕地不怕,如果那书呆子在你王府出了事,我一定找你算账。”
声音越来越远。
越来越小。
屋内总算恢复了安静。
那延走到床边,垂目担忧的看着宋止好一会,便问丫头:“他可有醒来?”
丫头摇头:“没有。”
“好好照顾着,御医开的药,无论如何也得给他灌下去。”
“是。”
那延叹气。
心里担忧。
宋止啊宋止,你可千万别出事。
……
李成被撵出了二王府,大门一关。
将他堵在门口。
任由他如何拍打大门,都无济于事。
他是真的急了。
现在宋止出了事,景容和纪云舒又不知所踪。
这都是怎么了?
他本该无忧无虑、逍遥自在的过着自己的生活,可自从回京之后,短短一两个月的时间里,所有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死的死,走的走,伤的伤。
而他现在最要紧的,是赶紧救宋止。
可那延请几个没用的庸医给人看病,现在又把宋止丢在床上,无疑就是让他躺在床上两天,然后等死。
城外竹屋。
纪云舒和景容坐在屋内。
似乎在等什么人?
许久过去,纪云舒起身走到门口,看着进来庭院的方向。
景容走到她身边,说:“宋止会没事的。”
原来,他们是在等关于宋止的消息。
昨天亲眼目睹宋止被刺,剑直接穿过他的胸膛,一个文弱书生挨了一剑,自然不是小事。
纪云舒沉声:“希望吧。”
没多久,景容的侍卫疾步前来。
也带来了消息:“昨晚宋公子中了一剑之后就被二王爷带回了府里,伤势很严重。”
“很严重?”纪云舒担心。
“嗯,听说……若是熬不过这两天的话,就……”会死。
但这话,侍卫没说。
景容问:“然后呢?他可有醒过来?”
“还没醒,对了,成世子跑去王府大闹了一场,说是要把宋公子带走,不能让他在王府里等死,可是二王爷将他赶了出去。”
李成?
是啊,差点忽略了那家伙。
倒是个重情重义的。
纪云舒心头担忧,秀眉拧在一块。
景容摆了下手,让侍卫退了出去。
他说:“宋止吉人自有天相,一定能醒过来的。”
“我就怕这样等下去,真的把他给等死了。”
叹气。景容:“我知道你担心宋止,我也担心,可是御医既然已经看了,若是能救,自然不会不管,再说了,宋止救了二王爷一命,二王爷不会让他就这样死的,莫不成你想跟成世子一样,去把他带出来?之后呢
?请江湖郎中给他看?”
一下戳中了纪云舒。
这个时候,她确实不能像李成那样胡闹。宋止留在二王府,才有活命的机会。
第1241章 送救命药
景容从身上掏出一瓶药。
在指尖转动了几下。
“莫若生前给了我不少药,我散去一些,还留了一些,这瓶……是治疗剑伤的丹药,能活血化瘀,疏通命脉,不管能不能救宋止一命,让他服下总是没有坏处的。”
纪云舒看着他手中的药瓶,担心的心情顿时松了几分,坚定道:“莫若的药,一定有用!”
人家毕竟是神医!
景容:“我进城一趟,将药送去。”
“不,你不能去!”纪云舒立刻抓着他的手,“你忘了,我们之所以离开高定,就是不想引起那些人对我们身份的怀疑,你若出现在二王府,这事恐怕……”
话未说完——
白音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我去吧。”
他自门外而入。
“把药给我,我送过去。”
“哥?”
“你们放心,我会想法子把药送进去给他服用的,不会让二王爷注意到。”白音看着景容,“我去,总比你去的好。”
几人各自斟酌了下。
随后,景容将手中的药瓶抛给了白音:“小心点,记住,一定要赶在城门关闭之前出城。”
“我知道。”
趁着天还亮着,白音拿着救命的药离开了竹屋。
天下着毛毛细雨,刮着冷风,像刀子一般削在人心上。
白音带着一顶遮雨的斗笠,人刚出那片林子,就听到身后传来马蹄声。
他回身一望,就见连雀骑在马上,身后还牵着一匹马。
在他面前停了下来。
“你怎么来了?”
“追你。”
“……”
连雀将手中的马绳甩给他:“你不会是打算徒步进城吧?”
“正有此意。”
“你两只脚走,走到天黑也未必能到城门口,上马吧,我跟你一起去,送完药,再赶紧出城。”
白音拿着手中的马绳,又看了看连雀:“你没必要跟我一起去。”
“我不放心你。”
“多一个人,我会不自在。”
“你怎么那么罗嗦?上马,再耽误下去,天都黑了。”连雀带着命令的口吻。
白音犹豫片刻,脚一蹬,翻身上马。
连雀隐在斗笠下眸子微微一沉,语气带着一丝忧伤道:“小时候你恨不得每日都往我被窝里钻,现在倒嫌弃我了,真是男大十八变啊。”
说完,他双脚蹬了下马腹,马儿嘶吼一声,便朝前奔去。
白音听着这番话,看着连雀那道英姿飒爽的背影,总感觉哪里不对!
什么钻被窝?
什么男大十八变?
他拉紧马绳,追了上去。
二人很快到了高定城门口。
城门口戒备森严!
因是进城,加上李成昨天在城门口训斥的那些话,侍卫们并没有对二人进行严格盘查。
简单过问几句后就放行了。
进城后,他们找了一处安全的地方将马栓了起来,然后找了一个老实巴交、且有点学问的老者。
将药给了他。
白音交代:“老先生,你把这个药送去二王府,就说这药能治疗剑伤,一定要让他们收下,但是,你千万不能说是我们让你去的,就说……这是你祖传的药。”
同时,塞给了那位老者一锭银子!
老者连连点头。
正准备拿着药去二王府。
连雀却忽然将那瓶药从老者手中拿了回来,倒扣出一粒在掌心,然后装进了腰间的锦囊里。
白音不解:“你这是做什么?”
“以防万一。”
“什么意思?”
“行事得有第二手准备,不过……希望我们用不着。”他将药瓶再次塞给了老者。
老者按照吩咐到了二王府。
门外小厮问:“何事?”
老者哈了下腰,笑说:“老朽这里有一瓶药,专门治疗剑伤,听闻贵府有人受了伤,特意前来赠药。”
“赠药?药呢?”
老者将药拿了出来。
两名小厮互看一眼,一时拿不定主意,盯着那精致的药瓶子看了好一会,一人才道:“你在这盯着,我进去通报王爷。”
小厮急忙进府,将此事禀报给了那延。
那延听闻,皱了皱眉。
又想着如今宋止重伤不醒,无计可施,若真有此灵药,试试也无妨。
“将那人带进来。”
“是。”
老者随着王府领路的人,被带到那延跟前。
到底是个普通百姓,哪里见过什么大人物?
双腿一抖,立刻伏到了地上:“拜见王爷。”
那延是个谨慎小心的人,他仔细打量跪在地上的人,问道:“你说你有药?能治疗剑伤?”
“是。”
“拿来。”
老者将药捧在手心,双手举过头顶,呈了上去。
那延拿来一看。
打开闻了闻。
继而倒出一粒。
这药,他从未见过。
心有怀疑,却又不想放弃希望,便将药交给身边的小厮,吩咐:“拿去给姜御医看看,看看这药是否真能治疗剑伤。”
小厮赶忙拿着药去找留在府上的御医验证,那延则盘问起老者:“这药,是哪里来的?”
老者始终不敢抬头:“这是老朽祖传的秘方,很灵!”
“祖传的?你怎知道本王府上有伤者?”
“王爷在灯会上带回一个受了剑伤的人,高定城里人人皆知,老朽想着家中有药,就斗胆……给王爷送来,希望能有所帮助。”
“竟还有如此好心之人。”那延感叹,“若是此药真的有效,本王一定会重重赏你。”
“谢王爷。”老者伏地,磕头。
“起来吧。”
老者起身,巍颤的站在旁边。
过了好一会,姜御医来了。
那延问:“这药可是能用?”
姜御医愁眉,摇摇头。
“不能用?”
“王爷,此药所用的药材臣倒是知道,可这些药材加在一起制出的药丸……臣却从未见过,几个御医也都没见过,医术上也没有记载!所以并不知道这药的功效如何?能不能治疗剑伤也不清楚。”
“那就是没用了?”
“可以这么说!而且这药丸当中有一味药材叫毕岿,此药毒性很强,而且寒性很重,人一旦服用,不出三天就会心脏骤停而死,所以治疗剑伤的药中从未有哪个行医者会加此药材进去。“
御医刚说完,那延手往桌案上用力一拍。厉色看着那名老者:”说,你居心何在?“
第1242章 毒药?
老者并不知道那药丸里竟然会有什么毕奎?
他只是读了些书,会写几个字,对药理一窍不通。
更不知道自己……被人给诓了。
可他答应不能说这药是别人给的。
“王爷,老朽真的不知道啊!”
“不知道?你不是说,这是你祖传的药吗?既然是祖传的药,你会不知道其中有毕奎?”
老者立刻跪到地上,磕头求饶:“王爷恕罪!老朽只是按照家传的药方制了这药,却不知其中有什么毕奎,还请王爷恕罪啊。”
那延厉眸一起,将信将疑。
一旁的姜御医赶紧说:“王爷,虽说毕奎的毒性很强,可这药丸里还加了很多奇奇怪怪的药材,加在一起有何药效……臣就不知道了,或许,真的是一味神药!”
“既是有毒,又岂能当神药来看!”
御医:“……”
那延大怒,可见那老者瑟瑟发抖,不像是来害人的。
想了想,便说:“行了,本王姑且认为你不知情,只是这药不准再拿出来。”
“是,多谢王爷。”
“赶紧走!”
老者抖颤着双腿,灰溜溜的退了出去。
随后,那延从御医手中将那瓶药拿了过来,用力摔在了地上。
“没用的东西。”
……
老者从王府出来,就悄咪咪的去了不远处一条巷子。
白音和连雀正等着他。
“药送进去没有?”
老者额头冒着冷汗,手心哆嗦,将那锭银子拿了出来,一把塞还给了白音,气呼道:“这银子我不要了,帮你们办事,差点害得我命都没了。”
“怎么回事?”
“你们给我的那个药,里面加了什么……什么毕奎,御医说这是一味毒药,吃了会死人的,幸好王爷大量,没将我杀了,不然我哪里还有命出来?”老者弓着背,双腿不受控制的抖动。
现在还觉得心里发凉。
白音不知道毕奎是什么?追问道:“那那瓶药呢?”
“我出来的时候,看到王爷将药摔在了地上。”老者说着,回头看向王府的方向,担心的往后退了几步,连连摆手说,“反正这种事你们还是找别人吧,我可没那个命拿你们的银子。”
急忙跑走了。
白音追了几步,发愁:“现在怎么办?”
连雀不急不慌道:“现在只能走第二步了。”
“第二步?”
“等晚上我们亲自去一趟王府,把药给宋止喂进去。”
“可是药已经被二王爷给摔了。”
连雀将之前从药瓶里倒出来的那粒药拿了出来。
白音恍然:“原来你早就想到了?”
“我说了,我通常都有第二手准备。”
“那现在我们只能等到天黑进去了。”
“嗯。”连雀看着掌心里的药,皱了下眉心,严肃至极的问,“可是……御医说这药里面有毕奎,毕奎是一味有毒的药材,连畜生都不敢碰!你确定这能治疗剑伤?”
白音肯定道:“这是神医所制,再毒的药材在他的手里也会成为救命的药,只有一帮庸医才会认为这是毒药。”
莫若用药向来奇奇怪怪。
他研制出来的药,也是独一无二。
普通的御医和大夫不知道也是必然。
连雀越发好奇,还从未听闻过这等神人:“神医?到底是谁?”
“说了你也不认识。”
“……”
二人打算悄悄潜入王府,将药给宋止服下。
便在王府外一直等到了晚上。
宋止这会依旧没有醒来,整张脸像白纸一样,嘴唇更是发白的厉害。
那延在屋子里转悠,心急如焚。
甚是担忧。
几个御医也都在床边守着。
寸步不离。
今晚是关键时刻,宋止能不能活命,就看今晚。
那延问:“已经一天过去了,他还是没有醒,可还有什么别的法子?”
几个御医摇头。
继而,姜御医说:“臣再试试,给宋公子扎几针。”
“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总之,他是本王的救命恩人,本王不能让他死。”
几个御医的压力很大。
虽说他们救人无数,却不能掌握生死。
现在唯有极力诊治,指望能让宋止活下去。
御医开始扎针,那延就在旁边等候。
……
白音和连雀避开王府的侍卫,悄悄到了主院的屋顶上。
可屋子里都是人,想进去给宋止灌药根本不可能。
“怎么办?里面都是人,二王爷也在。”白音说。
连雀似乎想到了什么法子,将药丸塞进他手里,说:“等会你进去。”
“你呢?”
“你别管我了,反正等屋子里的人出去后,你尽快进去,把药给宋止服下,就赶紧离开。”
“等……”
不等白音再说什么,连雀身子轻飘飘一跃,消失在了夜色下。
白音只能继续在屋顶等候时机。
御医已经扎完了针,可宋止依旧没有醒来。
“王爷,臣等已经尽力,现在一切就看宋公子的造化了。”
那延沉声。
满心担忧。
这个时候——
王府里忽然敲起了锣鼓。
引来一阵动静。
似是一瞬间将静谧的天空撕开了一道口子。
那延转身出了内室,快步走到门口,就看到偏院的方向冒出了火光。
浓烟滚滚!
一个小厮急匆匆跑了过来,大声喊着:“王爷,王爷……不好了!”
小厮差点跌在了那延脚边。
那延面色严峻,质问:“究竟出了什么事?”
“偏院失火,闯了刺客进来。”
“刺客?”
“是!”
那延大袖一甩,赶紧过去了。
几个御医也从内室里出来,在厅里站着,担心的望着外面着有火光的地方。
面面相觑。
与此同时——
一直隐在屋顶的白音总算明白过来。
敢情连雀是用这样的办法将那延等人引开的。
他也顾不得太多,赶紧从屋顶上下来,隐在内室背后的窗户外,将窗户稍稍掀开一点。
内室没人!
他赶紧潜了进去,走到床边。
看着宋止面无血色的脸,眸子微微一沉:“你个书呆子,真是不要命了,自己都手无缚鸡之力,还跑去为别人挡剑,你真是活该。”
白音对宋止向来没什么好话。
可话是这么说,他心里还是担心的。时间紧迫,他赶紧捏开宋止的嘴,将药丸灌了进去!
第1243章 被抓
看着宋止将药丸咽进去,白音才放心。
心里自然也十分担忧。
他看着面无血色的宋止,一贯冷厉的心软了下来。
“你这小子,最好有命活着,这科举的状元还等着你去中呢!”
奈何宋止昏迷不醒,根本听不到他的话。
若是知道平时对自己冰冰冷冷的白音也如此担心自己,必定乐坏了。
因为担心外面的人会进来,白音不敢多留,赶紧从窗户走了。
屋内恢复了平静。
等那几个御医在折身进来的时候,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便一直守在床边。
不再离开!
而此时的偏院。
连雀放了一把大火,将整个院子烧了起来。
尽管此时还下着毛毛细雨,但火势并没有半点减弱的趋势。
反而火势蔓延,一发不可收拾。
眼看着就要烧到别处去了。
王府的小厮丫头们急急忙忙的提水去灭火。
原本连雀放了那把火之后就可以安全离开。
可是转而一想,就是单单一场火,未必能引开那位二王爷来这里。
现在那延最想要的,就是抓到刺客,抢先那拓一步禀明胡邑王,所以只有听到有刺客闯入王府,他才会过来,这样才能给白音进屋给宋止喂药的机会。
他留下之际,也顷刻之间被王府的侍卫一层层的围住。
完全堵住了他的去路。
而自己所面对的,就是眼前那无数把利剑。
利剑满是杀气的对准了他!
似是要将他骨头给挑出来。
那延赶来时,看到偏院里冒着熊熊大火,大火像林子里的风一样,越刮越猛。
完全失去了控制!
又看到此时自己王府里侍卫围住的黑衣男子,那男子手上的长剑毫不留情,已经一一斩杀了他好几个人。
见此,那延岂能忍?
他眼里顿时迸发出一股杀气,剑眉似要冲入发髻内一样,满身的戾气和怒火。
随手就将一名侍卫手中的长剑夺了过来,腾身而起,长剑朝着连雀的胸膛狠狠刺去。
好在连雀避开!
二人在细雨之中对峙。
那些侍卫纷纷停下!
围在周围。
连雀站在中间,手握长剑。
他身上满是鲜血。
也杀红了眼。
却没有半点认输求饶的意思。
骨子的傲气彰显无疑。
却也正好刺激到了那延。
那延犀利狠决的眸子看着他,质问:“你到底是谁?”
连雀迎上他的视线,毫不胆怵!
却一句话不说。
那延继续:“究竟是谁派你来杀本王的?”
连雀眯着眸子,冷冷的说了一句:“你,就本该死。”
“简直猖狂,本王让你有命进,没命出。”
说完,那延提剑,与他拼斗。
二人武功不相上下,谁也没能占到上风。
侍卫么也慢慢围了上去。
而在这种情况下,连雀自无任何还生逃脱的机会。
但他即便是拼尽最后一口气,也绝不认输。
此时,大雨越来越大。
夜色一下,刀光剑影。
最后,连雀到底还是没了力气。
找准机会,那延挥剑一出,剑便刺在了连雀的手腕上。
顿时划开了一道深深的口子,鲜血溅出,顺着雨水划出了一道弧线,洒在了地上。
连雀手腕吃痛,手中的剑也在下一刻被挑落到地上。
“哐当”几声。
雨水溅起。
那延顺势一脚踹向他胸口,将他踹翻在地。
几把利剑当即架在了他的面前。
只差分毫,就会要了他的命!
大雨滂沱,像刀子一般噼里啪啦的打在他的身上和脸上。
他吐了一口鲜血,伏地不起。
那延巨大的身影笼罩过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质问:“说,你为什么要杀本王?这背后,又究竟是谁命令你的?”
连雀喘气,目光落在自己那把剑上。
本打算伸手去拿,却被那延一脚踢开。
手落了空。
“本王再问你一次,究竟是派你来的?”
“……”
连雀始终一句话不说。
眼里尽是倔强!
那延失去了耐心!
“好,你不说,本王有的是法子让你说。”那延怒呵一声,下令,“将这狗东西拉下去,好好审问审问。”
“是。”
侍卫将受了重伤的连雀从地上拉起来。
拖了下去。
只留下地上几个尸体和一地鲜血,还有……那把剑!
那延一身湿透。
心却是热的!
如同岩浆一般,快把自己给烧了。
而眼前偏殿的大火也已经灭了。
白烟滚滚!
在大雨之下缭绕散去。
侍卫问:“王爷,现在怎么办?”
“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撬开那个人的嘴。”
“是。”
“记住,要留活口!”
“明白。”
那延便将手中的长剑重重甩在地上。
扬长而去。
等白音赶过来的时候,就只看到连雀被人抓着。
他本想冲上去,可理智克制主住了他的行为。
现在去救人,等于自投罗网。
而此时二王爷留在外府的侍卫也纷纷进了府,开始地毯式的搜查府中各个角落。
为今之计,只得想别的法子了!
他停留片刻,便赶紧悄悄离开。
出了王府后,他立刻赶到城门口。
但是城门此时已经关闭。
他隐在暗处许久,细想法子。
忽然眸光一闪。
转身去了一个地方。
……
南国侯正在屋中。
细谋事情。
这时——
府上管事的人从外面急匆匆进来。
“侯爷,外面来了一个男人,说是要见你。”
嗯?
南国侯皱眉:“什么人?”
“不知道,他不肯报上姓名,只说了一句四方木牌。”
四方木牌,正是纪云舒和白音身上的那块牌子。
他立刻反应过来,赶紧说;“引他进来。”
“是。”
小一会,白音随着管事的人进来。
白音一身湿透。
南国侯见到,吓了一跳,立刻吩咐人:“去准备一套干净的衣服拿过来。”
“是。”管事的匆匆退下。
南国侯将门关上!
急忙抓着白音的手臂,问:“阿瑾,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音脸色青柠,神色担忧紧张:“连雀出事了。”
“什么?”
“我们今天进城来,是因为……”
他将事情一一告诉了南国侯。
听闻,南国侯大吃一惊。
往后踉跄几步。
幸好站稳了!“你们……”
第1244章 大怪兽?
南国侯双唇发颤。
“你们……怎么这么大的事,你们也不跟我商量?就自做主张夜潜王府?你们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那可是葬送性命的事!”
连雀当然知道,他说:“我们只想进去给宋止灌了药就离开,没想到会这样。”
“王想到会这样?王府是什么地方,难道你们会不知道吗?即便你不知道其中的厉害也就罢了,可连雀怎么也糊涂了,竟然还出这种馊主意!”即便南国侯的语气里有责备的意思,但更多的,却是担心。
毕竟连雀是他救回来的孤儿,跟了他二十几年。
早就当成是亲儿子一样看待了!
能不急吗?
连雀也十分担心:“现在最重要的是连雀的安危,还是赶紧想办法救他吧。”
南国侯沉了口气,眉头紧锁,十分发愁,沉默半响,说:“人现在在二王爷的手里,相信二王爷一定会对他严加逼供,连雀自然咬牙不说,可一旦不能问出什么来,连雀的命就等于没了。”
这一说,白音急了。
“不行,他是为了掩护我才会被抓的,我不能让他为我送了性命,我去救他!”
转身就要走。“站住!”南国侯及时喊住他,快步绕到他面前,分析情况,“你现在去救人,不救等于是去送死吗?二王府一定戒备森严,你就是插了一对翅膀,也难以飞进去,而且王府这么大,还不知道连雀人被关在何
处。”
“可我不能不管不顾。”
“但我不能不管你的命!总之,你先别冲动,我会想办法的。”
“什么办法?”
“这个你就别管了。”南国侯似乎已经主意。
正在心里琢磨着。
而此时,管家也已经将干净的衣服送了过来。
敲门道:“侯爷,衣服来了。”
南国侯与他说:“行了,此事我会去办!你先去换一身干净的衣服,今晚就在这里住着,等明日一早,就赶紧出城去。”
“我能帮忙!”
“阿瑾,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白音看着他。南国侯十分严肃的告诉他:“你的身份是胡邑的王子,也是将来的王!等到时机成熟,为你父王和母妃报仇,如果让人知道先王的遗子尚在人间,你就会惹来杀身之祸!胡邑王绝对不会放过你,如今,我已
经在为你谋划一切,断然不能现在出事!所以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等!”
白音沉默了。
其实所谓的王,他并没有任何想法。南国侯大概猜到他的心思,抓紧他的手臂:“阿瑾,我本是希望你能安然的活着就好,可是,你这一生不是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你骨子里流着的是胡邑王室的血,这天下注定是你的,你没得选!想想你的
父王,想想你的母妃。”
白音要紧牙贝!
额头上青筋爆出。
仇恨,家国,都是他该肩负起的责任!
那晚,他留在了侯府。
却无心休息。
一方面担忧连雀,一方面想着南国侯的话。
心里七上八下。
他正在屋子里坐着,门外突然冒出一个小脑袋。
“你是谁?”
声音嫩稚。
闻声,白音扭头一看,就看到一个孩童站在门口,小小的身子歪歪扭扭,大大的眼睛正看着自己。
那双眼睛充满了疑惑。
“你又是谁?”
“我叫阿末。”小家伙从外头走了进来,眨了几下眼睛。
阿末?
白音恍然:“你是南国侯的儿子?”
“嗯。”
他听过纪云舒说起当年在破庙剖腹取子的事。
敢情,这是自己的表弟。
倒是萌萌哒!
他板着脸,严肃的问:“都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
阿末说:“我来看看你。”
“看我?”
“你知道吗?你是我阿爹第一个让住在这里的人,你一定是大怪兽,所以阿爹才会怕你,让你住在这,是吗?”
大怪兽?
白音无法领会这小家伙口中的意思。
摆摆手,无心跟他扯淡,只说:“你还是赶紧走吧,这里没什么大怪兽,要是再不走,倒是会有鬼来抓你。”
“我才不怕鬼!”阿末仰着脑袋,认真脸,“阿爹说了,世上没有鬼怪,所以我不怕。”
“你怎么那么不听话?”
偏偏,阿末走到他面前,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手臂。
然后嘟囔着嘴巴轻声嘀咕着什么。
小眉毛皱巴巴一团。
小手胖胖的。
白音困惑时,阿末又伸出小胳膊小腿往他的膝盖上搭去。
奋了好一会力气,那软绵绵的身子才终于趴到他大腿上坐着。
白音懵了。
“你……干什么?”
阿末又用屁股使劲在他大腿上掂了几下,说:“阿爹说,大怪兽不能摸,也不能坐,不然就会一口吃了我,可是,我摸了,也坐了,你为什么不吃了我?”
白音:“……”
他本来心里担心的慌成一团,可听到小家伙说的这番话后,心里的乌云却忽然舒散了不少。
阿末肯定道:“所以,你一定不是怪兽!”
白音露出了宠溺的笑,摸了摸他的脑袋:“我当然不是怪兽,我是你哥哥。”
“我是喊你哥哥啊。”
“我的意思是……”他欲言又止,收起笑容,“算了,跟你说,你也不会明白的。”
“那我去睡觉了。”阿末从他大腿上又慢慢缩了下去。
双脚一着地,就飞快奔向门口。
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起身追了几步停了下来,然后走到窗台,看着小家伙离开的身影。
竟是如此的可爱、
他的手无意间往窗台上一搭。
掌心里不知道碰到了什么,觉得凹凸不平,硌得很。
手一挪开,低头一看。
就看到了木质窗台上似乎是被匕首之类的利器刻了什么字。
因为时间太久,加上常年摩擦,字迹已经不是很清楚了。
他指尖在所刻的纹路上一一掠过。
脑海一阵痛。
模糊的记忆顿时涌了上来。
朦胧之中,他好像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趴在窗台上,手中拿着一把刻刀,撅着屁股在窗台上雕刻着什么字。
那字迹歪歪扭扭。
但转眼间,记忆便消散了。
他眉头紧拧,目光从窗台上雕刻的字迹纹路转移到了外面的大雨里。
远处,一片漆黑。不知道连雀现在是否安全?
第1245章 杀了我……杀了我!
二王府。
那延雨中一战后,就返回屋中换衣服。
一身杀气还未散。
丫头不小心在给他缠腰带的时候出了错,他拧住那丫头的手腕,将其甩到了地上。
“王爷饶命。”
“废物!”
“奴婢……不是故意的。”
“滚!”
小丫头轻声哽咽,哆哆嗦嗦的退了出去。
那延穿戴好衣服,便赶去看宋止。
宋止依旧未醒。
只是御医把完脉之后,却有些幸喜,赶紧禀报说:“王爷,宋公子的脉象已经逐渐平稳,看样子,他大有醒来的可能。”
明明之前还命在旦夕!
这是怎么回事?
那延也没心思去追究这个,他心里倒是放心了很多,然后吩咐:“你们好好看着,一旦他醒来,立刻派人来告诉本王。”
“是!”
那延转身出屋,疾步离开。
三个御医挠了挠脑袋。
望着床上血色渐好的宋止。
“脉象怎么突然平稳了这么多?”
“是啊,这也太奇怪了。”
“从未遇到过这等事。”
姜御医琢磨不透,摸了摸自己那把花白的胡须,道:“兴许,此人命不该绝啊!他救了二王爷,等他醒来,富贵荣华正等着他。”
宋止算是走了狗屎运!
为二王爷挡了一剑,却换来了大好前程。
真不知道福气?
还是霉气?
……
大雨滂沱,声雷滚滚。
这样夜,紧迫而又压抑。
那延去了关押连雀的密室。
他还未进来,就听到鞭子抽打在皮肉上的声音。
回荡在密室里显得诡异森森。
此时,连雀被脱了上衣捆绑在柱子上,健硕的胸膛上血痕累累。
负责拷问的侍卫正挥着手中的长鞭一下下的抽打着他。
一边质问:“你是说?还是不说?”
连雀身子摇摇欲坠,脑袋垂着,鲜血不断的从他口中溢出,滴落在地。
就如一具死尸!
尽管被严刑拷打,他始终一句话也没说。
宛若哑巴。
那延进来时,便看到眼前这渗人的一幕,他却没有半点同情的意思,眼里的狠决反而更深了些。
侍卫停下,走到他身边禀告:“王爷,他就是不肯说,再这样打下去,恐怕会……”死!
那延眯着眼睛,走到了连雀面前,顺势一把捏住了他的下巴,往上一抬,迫使他对上自己狠厉的视线!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也冲入鼻中。
连雀受了重伤,凌乱而湿哒哒的头发散落下来,遮去了他大半张脸和那双充斥着血丝的眼睛。
他看着面前的那延。
随即冷笑一声。
就像从冰彻的深谷里发出的。
不由的,那延手指上的力度加重了很多,质问:“究竟是谁派你来的?”
连雀张着满是鲜血的嘴,依旧笑着。
这也狠狠的刺激到了那延,他咬牙一字一字道:“不肯说是吧,好,我看你能熬多久?”
他一甩手,手从连雀下巴处离开。
然后坐到密室的一张太师椅上,下令:“给本王打,重重的打。”
侍卫得令,一鞭又一鞭的抽打着。
连雀死死咬着牙,不发出任何疼痛的声音。
那延坐在那,脸色越来越沉。
就像一个变态!
静静的欣赏着。
他很清楚,如果今晚不能从这个刺客口中问出什么来,等到明天王府遭遇刺客的事传到胡邑王耳边,自己难保会遭遇之前那拓的处境。所以无论如何,他一定要揪出那个暗中想要杀害自己的人。
鞭子抽打的声音在密室里回荡着。
连雀已经皮开肉绽。
浑身是血。
最后被打晕过去。
侍卫:“王爷,人晕了!”
那延冷声:“用水泼醒。”
“是。”
随即,一桶冰冷的水从上而下的浇向了连雀。
冷!
刺骨的冷!
他身子猛然一怔,醒了过来,眼前却模糊一片,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浑身的血脉也仿佛被冻结住了。
胸口被鞭子抽打的火辣辣的疼也全然消失。
只感觉到骨头好像被人用刀子在一下一下的刮。
那种痛,远远比折磨肉体还要痛。
那延看他已经醒来,狠声:“继续打!”
侍卫得令,挥鞭而去,力道却减轻了很多。
竟有些下不了手了。
手心都在颤抖。
“废物!”那延起身,夺过那根染血的鞭子,挥向连雀的脸上。
“啪!”
这一鞭,比任何一鞭子都要重。
连雀脸上被抽开了一道深深的口子,鲜血溢出,一滴滴的滴落在地上。
他也再次晕了过去。
侍卫又赶紧取来一桶冰水浇在他身上。
但是这一次,却没有醒来的迹象。
侍卫伸手去探他的鼻息,气息微弱。
还没死!
“王爷,还没死。”
那延眼里毫无仁慈:“拿铁烙来。”
侍卫搬来了炉子和铁烙。
几块铁烙在火里被烧得通红。
那延挑起一块,毫不犹豫的朝连雀胸口烫去。
“呃!”
连雀仰起头,发出了微弱的疼痛声,却又立刻咬着牙,死死的撑着。
脸上和脖颈都涨红一片。
青筋爆出!
周围充斥着一股肉被烤熟的味道,混合着血腥味,刺鼻难闻。
那延满意的将铁烙从他胸口上拿开。
“你要是再不说,这东西可就不是烙在你胸口这么简单了。”
连雀胸口上被烙着一个血色印记。
他汗流而下,缓了许久,才睁着那双淬着血泪的眼睛看着面前的人,说:“……杀了我!”
与其被百般折磨,倒不如一死了之。
可是——
那延阴笑:“杀了你?不,本王要留着你的命!你一天不说,本王就一天让你生不如死。”
“……”
“你若是说了,我兴许还会放了你。”
连雀不傻,自然不会相信那延的话,他脑袋无力的垂下去,一遍遍的重复着:“杀了我……杀了我!”那延满眼怒火:“你听着,没人能来救你,现在唯一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你如果肯说,就有活命的机会。而且……”他贴近连雀耳边,“到现在,也没人闯入王府来救你,可想而知,你就是一颗棋子,可
以随时舍弃捏碎!既然如此,你何不为本王效力?只要你愿意,本王可以让你一生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啊呸!”连雀朝他脸上吞了一口唾沫。
第1246章 书呆子,你要大富大贵了!
“啊呸!”连雀朝他脸上吞了一口唾沫,冷冷笑着,虚弱道,“我说了,你可以……杀了我,但别想……别想从我口中得知……任何你想要的。”
那延摸着脸上的唾沫,心底掀起翻涌的怒火,眼睛刹红。
“敬酒不吃不吃罚酒!”
说完,他往后退了两步,扬起手中的鞭子在连雀被烙得发红的胸膛上连连抽了好鞭子。
那些侍卫们虽然也狠,但此刻也有些受不了!
还是第一次见自家王爷如此折磨一个人的。
这般手段,不得不佩服!
那一晚,连雀被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多次晕厥过去后,又被冷水泼醒,或者被铁炉烫醒,全身上下,无数伤痕。
但始终留着最后一口气。
天已经蒙蒙亮。
那延也打累了,他揪住连雀的头发用力往后一扯。
“本王再给你一天时间,如果你再不说,今晚本王就将你的尸体悬挂到城门口,让所有人看看得罪本王的下场。”
连雀犹如一具死尸的人,毫无反击之力,闭着眼睛,气息微弱。
已经说不出一个字来!
倏地,密室外来人,禀报:“王爷,宋公子醒了。”
醒了?
这一听,那延松开了连雀,嘱咐一旁的侍卫:“好好把人看着,若是出了什么事,本王要了你们的脑袋。”
“是!”
那延拍了拍袖子,快步离开了密室。
……
宋止虽然已经醒来,但失血过多,一时根本无法恢复元气。
脸色倒是好了不少!
他无力的躺在床上,御医在给他把脉。
“真是奇迹啊!”御医惊讶道。
宋止睁开眼睛看着头顶上的帷幔,又偏过目光看向屋子里的人。
这是在哪儿?
他怎么完全没有印象了?
自己的屋子明明十分破旧,头顶的瓦片上还结着蜘蛛网,可这里……显然是上等人所住的。
莫不是,自己入了天堂?
他张了张干涸的嘴唇,半响才吱出一丝声音,虚弱的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几个御医还沉浸在他“死而复生”的惊讶之中,加上他声音太弱,根本没听到。
那延赶来,就看到他躺在床上,一双眼睛无神的虚转着。
御医赶紧说:“王爷,宋公子已脱离危险。”
“也就是没事了?”
“现在只要好好静养,自会痊愈。”
真是个好消息!
那延快步走到床边坐下,握住了宋止冰冷的手,长松一口气:“你总算是醒来了,本王担心了你许久。”
什么?
宋止轻轻皱了下眉。
看着面前的二王爷,诧异:“王爷?我这是在哪儿?”
“你在本王府上。”
“啊?”他满心疑惑,张了张嘴,“我……我怎么了?”
那延微惊:“你不记得了?”
“……我好像……”他声音顿住、
自己该记得什么?
无缘无故,怎么到这来了?
那延提醒:“那晚灯会,是你为本王挡了一剑,若不是你,今日躺在这里的,或许就是本王了。”
这一说,宋止似乎记起来了。他去参加了灯会,二王爷传他进亭子里聊了一会,之后便出现了很多人刺客,他逃跑无门,只能躲在一根柱子后,却看到一个刺客要杀二王爷,他当时想也没想就冲了过
去,当即挨了一剑。
好像……胸口被刺穿了一个窟窿眼。
浑身是血。
一想到这里,他胸口猛然一痛。赶紧伸手碰向自己的伤口。
却被那延及时拦住,并告知:“你胸前受了剑伤,别碰。”
宋止这一痛,倒是给痛清醒了,他反应过来,问:“我睡了多久?”
“两天两夜。”
“两天两夜?我还以为……以为我死了。”宋止真以为自己死了,哪里晓得这一睁开眼,自己原来还在人间,还是在二王府。
那延微微一笑:“是你救了本王,本王又怎么能让你死?这救命之恩,本王还等着报答呢。”
“不,不敢!”
“你当然敢。”那延认真道,“总之,现在最重要的是你的身体,你安心在本王府上养伤,其余的事情都不必考虑,本王自会为你安排好一切。”
这番话中大有含义。
只是宋止这个书呆子哪里听得懂。
书呆子,你要大富大贵了!
“谢……谢王爷,可是……”
“别可是了!你好好休息,有任何需要只管开口。”那延拍了拍他的手背,“那本王就不打扰你,过后再来看你。”
便出去了。
御医也紧随而出。
那延再三确认:“宋公子当真没事了?”
御医肯定道:“王爷放心,宋公子真的已经没事了,臣开几副药给他调理调理,自会没事的。”
“嗯,那就好。”
可算是松了口气。
这会,天已经渐亮。
整晚,南国侯都没有休息。
一直等消息。
直到天亮,派出去的一名青衣男子才回来。
南国侯问:“找到人没有?”男子脸色凝重:“二王爷现在戒备森严,我们潜入王府找了很久,但是都没有找到连雀,不知道二王爷究竟将他关在哪里?天色一亮,我们也不敢继续在王爷找了,以免被
发现,就只好先回来禀报侯爷。”
“一个大活人,怎么会不见了?真的都已经仔细找过了吗?”
“都已经找过了,没找到。”
“那人是不是已经被带出府了?”
男子摇头:“我们的人一直在王府外守着,一整晚,只有人进去,没有人出来过。”
“那就奇怪了!”南国侯皱眉,仔细琢磨,“既然人没有被带出府,府上又没有,那会去哪儿?”
“侯爷,现在怎么办?”
“人都没找到,就算有办法进去救人也没用。”
“万一连大哥他已经……”死了?“不会的!”南国侯当即打断,非常肯定的说道,“依照二王爷的性子,他一定会想方设法的从连雀口中得知灯会上行刺他的人是谁!所以,他暂时不会要连雀的命!而人若
是死了,也应该抬出王府,怕只怕……连雀现在生不如死。”
呃!“咚!”门口突然传来一记拳头砸在门框上的声音。
第1247章 出城遇风险
南国侯一看,便见白音站在门口。
他捏着拳头在门上捶了一圈。
力道很大。
指关节出了血!
方才屋内的谈话,他都听到了。
他问:“什么叫找不到人?什么叫他生不如死?”
声音发抖。
难以掩饰担心的情绪。
南国侯眉头一压,以眼神示意前来禀报的青衣男子。
让他先下去。
男子退出去后,南国侯神色凝重,告诉他:“人虽然找不到,但至少不是坏消息!”
“那……现在怎么办?”
“人一定还在王府里,我会再想别的办法,总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呃!
白音胸口一震,立刻说:“二王府至少我去过,里面的地形我比较清楚,今晚我就进去找他。”
“不行!”南国侯制止,“此事你不能再插手!现在天已经亮了,你必须赶紧出城。”
白音急了:“这个时候我怎么能走?他是为了掩护我才会抓的,不见到他人,我不会走的。”
坚定!
南国侯面露肃色:“阿瑾,如果连雀知道你为了他要去再去王府冒险,他就是死也不会想连累你!如果你再出了事,你让我怎么办?”
“……”
“我答应你,一定不会让他出事!你先回竹屋去等我的消息。”
白音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
将冲动抑制下去。
答应先出城!
只是——
南国侯顾虑道:“现在城门口戒备森严,出城要盘查,你不能就这样出去。”
嗯?
很快,南国侯就给他找来一身破旧的普通麻衣换下。
乔装打扮一番!
又塞给他一个泛黄陈旧的包袱!
像是换了个样子。
而他随身携带的匕首则被他藏在了腰间的衣服里。
绝不离身。
“若是侍卫问起,就说是来高定探亲,正要回去。”
交代好一切后,白音从后门悄悄离开了侯府。
赶往城门口。因城外山山体倒塌,加上城里闹了刺客,城门口严查出城的人,所以出城的人少了,连带着进城行商的商贩也少了。这会天才刚刚亮,进城的人寥寥无几,出城的人则只
有白音一人。
值班的那些侍卫将他拦住。
“去哪?”
“回家。”
“回家?来高定做什么?”
“探亲。”白音回答得利落,目光一直垂在地上。
侍卫上下打量他,注意到他身上的包袱:“里面装着什么?”
白音:“几身破旧的衣服。”
“打开看看。”
“官爷,真的是包袱。”
“是不是,打开看一看就知道了,赶紧,不要耽误时间。”
白音不急不慢,将包袱解下来。
交给侍卫检查。
里面确实是几身破衣服和一双鞋子。
并无异物!
侍卫将包袱还给他:“行了,走吧。”
“多谢官爷。”白音抱着包袱,佝偻着背,急匆匆准备出去。
可才走几步,忽然——
“等等!”
呃!
他步子一顿,停在原地,背对着那几个侍卫。
一个横眉竖眼的侍卫走到他背后:“转过来。”
白音抱着包袱的手紧了几分。
换换转过身去:“官爷还有什么吩咐?”
侍卫指着他的腰间:“你腰上是什么?”
嗯?
只见他腰间那团衣服似乎被什么东西抵着!
里面,藏着那把匕首!
他泰然自若道:“没什么,就是个寻常的物件。”
“寻常的物件?是什么?拿出来看看。”
白音手心一紧,慢慢伸向腰间。
立刻就要握住那把匕首了。
低垂的眼神中也泛起了一丝狠意和杀气。
准备动用武力脱身!
忽然——
“咚!”
一声巨响。
瞬间将白音的想法打消!
众人闻声看去,就看到一辆豪华的马车正打算出城,可车内却突然掉下来一个小箱子。
里面的东西也因此散了出来。
皆是一张张写满了字的纸!
散出来的时候就被清晨的冷风吹得到处都是。
四处飞散!
马夫赶紧拉住缰绳,下车去捡。
里面的女子出声问:“怎么了?”
马夫边捡边答;“小姐,这箱子本是放在车板上,不知怎么掉到了地上,里面的东西都飞出来了,”“什么?”女子立刻拉开帘子往外看,见到东西飞舞的到处都是,面色着急:“哎呀,这可是我抄写了好几个月的经文,就等着今日拿起寺庙祈福用的,怎么弄得这么乱啊,
赶紧捡。”
“是是是,小的这就捡起来。”
“你一个人捡得捡到什么时候啊?”女子清澈干净的眸子忽然望向城门口的那几个侍卫,求助道,“几位官差大哥,劳烦你们帮着一块捡捡吧。”
声音温柔轻细。
十分好听!
让人心底一酥!
城门口的那些侍卫都认得这个女子!
国公府的二小姐赵儿!
她怎么在这?
一名侍卫立刻露出讨好的笑:“原来是赵小姐,你这是?”赵儿解释道:“前两天城外倒了几棵大树,所有马车都上不了官道,今日说是已经通了,就打算出城去寺庙里祈福,本想趁着天才刚刚亮去寺庙里赶个早,图个吉利!哪知这不争气的箱子从马车上滚了下去,箱子里装着的都是祈福用的经文,现在被吹得到处都是,这可怎么办啊?若是弄丢一张,这祈福也就不灵了,到时候……父亲定会怪罪
我的。”
委屈巴巴的!
眼里淬着泪光。
楚楚可怜的模样,谁人见了不心疼?
人人皆知赵儿的父亲是王国公!
谁不想攀附攀附?
侍卫们这一听,自然赶紧献殷情。
一个个哈着腰:“赵小姐别着急,我们这就来帮你!”吆喝着,“快快快,赶紧去捡。”
大伙争先恐后,纷纷过去帮忙捡飞散的经文。
原本在盘查白音的侍卫当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他冲着白音不耐烦的摆摆手:“行了行了,你赶紧走吧。”
便撒腿奔了过去!
白音见此,自然不会多留,赶紧出城。
以防那侍卫脑子清醒过来!
经文一小会的功夫就被收拾整齐,一一装进了箱子里。
侍卫又将箱子抬到了马车的车板上。
一条龙服务!“赵小姐,都收拾好了,你看看,可还有别的吩咐?”
第1248章 是未来的王!
赵儿看了那箱子一眼,便冲着侍卫们微微一笑。
“没有别的了,多谢各位官差大哥。”
“应该的应该的……”
“等我祈福回来,定要跟父亲说一声,若不是你们,这经文怕是久落在地就该脏了,到时候菩萨不收,我就罪过了。”
“能为赵姑娘效力,是我等的荣幸。”
那几个侍卫则心里暗喜!
谁都想高升。
若是王国公听赵小姐一说,知道是他们帮忙捡的经文,指不定一感激,就给他们升官了。
赵儿身边的小丫头插话:“小姐,你听听,他们嘴巴真甜。”
说了大实话。
赵儿暗自打笑:“那就打扰各位官差大哥办事了。”
“赵小姐慢走。”
她淡淡一笑,与马夫说:“走吧,别耽误了时间。”
“是!”
马夫上了马,驾着马车出城。
白音疾步出了城,到底还是慢马车一些,赵儿的马车从他身侧经过,继续往前行驶。
可是——
赵儿却忽然撩开窗帘,回眸一看。
就看到白音神色紧促。
正在加快赶路。
直到马车行得越来越远,看不见白音的身影后,赵儿才将脑袋收了回去。
她若有所思。
心里琢磨着什么。
“小姐。”身边的丫头唤了她一声。
“嗯?“
丫头很是好奇的问:“那箱子……明明是小姐自己用脚给踢出去的,怎么……奴婢不明白,小姐为什么这么做?”
她只说:“你不会懂的。”
“小姐不说,奴婢自然不懂!”
“好了,你别问了,就当那箱子是自己生了脚滚下去的就行,别的,就不要多嘴。”
丫头抿嘴。
垂了垂目光。
将嘴巴赌上。
赵儿依旧在琢磨。
即便刚才那人乔装打扮,穿着和发型都变了,可她却认出了那人。
若是记得没错的话,那个男子好像是景大哥身边的!
上次在茶楼有见过!
既然是景大哥的人,她自然要帮。
只是——
那人为何会打扮成那样?
景大哥又在哪儿?
赵儿心思单纯,任她如何去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索性除了口气。
作罢!
眼下要紧的,是去寺庙木母亲祈福。
……
白音出城后,在路上截了一个骑马的人。
花了几锭银子将马给买了。
一路骑马赶往竹屋。
刚到那片竹林外,就看到了琅泊。
他一整晚没回来,琅泊奉了景容的命,正打算进城去找他。
正巧碰上。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琅泊急的翻身下马。
白音也从马背上下来。
见他一身破旧的衣裳,打扮得跟个樵夫私的。
琅泊:“你……这是?”
“方便出城。”
“哦!对了,那小子呢?就是昨天跟你一起进城的那个,他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说来话长,回去再说。”
白音便骑马进了竹林。
“你等等我啊!”
琅泊也赶紧跟上。
这会——
景容和纪云舒、三爷都在等候。
原本白音他们昨晚就应该回来。
可现在还不见踪影。
三爷急得在屋子里来回打转。
叹了一声又一声。
“现在城里处处都是侍卫,你们怎么能答应让白音进城呢?这都一整晚过去了,不知道现在怎么样。”
担心不已。
景容站在厅外,目光阴沉沉的天,眉心紧蹙:“是我没考虑周祥,应该做别的打算才对,不该让他去。”
纪云舒坐在里面,听他这样一说,起身道:“与你没关系!他若是想去,谁也拦不住。而且我哥办事妥当、又有分寸,不会乱来,何况还有连雀在他身边。”
三爷:“事有万一,谁又能料到?”
这时——
“王爷,回来了!”琅泊的声音老远老远就响了过来。
小会,白音前来。
他一进屋,便脸色沉重。
三爷问:“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连雀不见了!”
“连雀不见了?什么意思?”
白音沉默。
双拳紧握。
纪云舒碰了碰他的手臂,问:“哥,到底怎么了?”他说:“我们本打算让人将药送进去就走,但没想到那二王爷太谨慎了,药根本送不进去,我和连雀又不好露面,加上太心急,就夜入王府。他为了让我顺利进屋给宋止喂
药,他在王府里放了一把火,将二王爷引了过去,我才能靠近宋止,结果……”
将事情一一详说。
说道最后,他自责起来:“侯爷已经派人在王府里找了一个晚上,但都没有找到连雀,而且那晚也没有人出来过,人……消失了。”
消失了!
景容困惑:“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消失?”
“确实没找到人。”
“……说不定二王府还藏着什么玄机!”
“什么意思?”
景容道:“我的意思是,那二王府或许有密道之类的,连雀就被关在里面。”
额!
三爷立刻道:“王府私造密道,乃是大罪!会以谋反之罪处置,如果真是这样,这二王爷也太大胆了。”自古以来,王爷的府邸都是朝廷所建,里面的布局大小都有严格的规范,多一寸不能多,少一寸不能少,若要扩建,也要通过工部禀报上去,即便是凿一道墙,也要禀告
!这一规定,就是方便管理和透明化,所以,更别提私造密室暗道,那可是大罪,一旦被发现,就等于自掘坟墓。
如果二王府里真的存在密室, 罪名落下来,他脑袋就没了。
可是猜测,始终是猜测!
白音也管不着这些,他说:“我本来打算今晚再去王府一趟,可侯爷让我先出城,不让我插手。”“侯爷不让你插手,是对的!”三爷认真的与他说,“白音,相信侯爷也将该说的都跟你说了吧,你自己心里要清楚,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都不只是你一个人的事,如果
让胡邑王知道你还活着,连累的不止是你和侯爷,还有很多很多的人,你不顾自己,也应该顾及他们的性命!这次你冲动行事也就算了,但是不要再有下一次。”
南国侯昨晚跟他的话始终还在耳边回荡。
他是王子!
是未来的王!任何事情,由不得他。
第1249章 没有人天生就是王!
白音默然不语。
三爷也再次强调:“总之连雀的事情有侯爷会处理,我们就只管在这里等,你也不要太担心,毕竟侯爷处事向来稳妥,一定会把人救出来的。”
倒不是三爷无情冷漠,只是眼下情形,冲动坏事。
静等,才是最好的办法!
白音也不是不明事理。
不然,他也不会抑制住心中的冲动而选择先出城。
为了让三爷放心,他点了下头。
三爷拍了拍他的肩膀,沉了口气,走了。
屋内一片寂静!
白音站在门口,背对屋内。
纪云舒心里深思小会,望着他欲言又止。
景容侧眸看了她一眼,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便道:“你们好好聊聊吧。”
从得知真相到现在,这兄妹二人还没好好说过话。
有些事情,也该谈的!
景容出屋,先行避开!
仅剩二人。
纪云舒唤了一声:“哥。”
白音无动于衷,目光望着庭院里那棵摇摇晃晃的树苗。
不语。纪云舒走到他身侧,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也落在了那棵树苗上,她语言轻沉道:“其实……我们可以选择离开胡邑,将这一切都抛诸脑后,不再过问,继续去过我们原来的
生活。”
离开胡邑?
白音眉头轻轻皱了下,一寸一寸的扭头看向她,眸子里夹着困惑。
纪云舒也扭头对上他的视线,眼神无奈:“可是……我们做不到视而不见!”
可是……我们做不到视而不见!
白音:“……”
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纪云舒则长叹一口气,继续道:“你我身上……背负的不仅仅是家仇!还有很多人的性命,甚至是胡邑天下的未来!胡邑王行事阴狠,暗中大肆斩杀前朝官员,害得无数的
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而那两位王爷,更是心狠手辣,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这样的人若是登上王位,天下又将死多少人!胡邑的未来又将是怎么的境地?”
她的意思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白音也听懂了:“你希望我留下来?”
“从决定到胡邑寻找身世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已经没得选了,不管上天如何安排,这都是事实!而且父母的仇也一定要报!”
可是——白音却犹豫纠结,他说:“杀父之仇,我当然要报!可是……你知道我习惯了大草原上那种无拘无束的生活,也过惯了林间里那种猎杀的自在,现在却要我放下这一切,甚
至抛开以前的种种,去做我根本不喜欢的事!云舒,你知道将一只野豹关在笼子里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吗?”
呃!
纪云舒胸口一怔。
倘若将一只常年奔走于山野林间的猎豹关押在笼子里,就等于剥夺和限制了它的一切自由,变成一个完全没有灵魂的傀儡。
这也正是白音心里目前无法冲破的一道坎。
他不想抛开以前的生活。
不想将来坐在那冰冷的胡邑王宫里,做个自己不喜欢的人!纪云舒整理情绪,道:“可是侯爷有一句话说的对,这胡邑天下本就是你的!不管你如何逃避,都无法改变这个事实,我们要报仇,就必须参与这场党争,一旦参与,就无
法回头。”
白音沉默。
他心里七上八下,加上担忧连雀,种种事情积压在心里。
那种感觉,就像有人在他胸口用刀子搅拌一样。
过了好一会,他才渐渐平复下来,认真的问纪云舒:“那你觉得我像王吗?”
纪云舒告诉他:“没有人天生就是王!”
……
南国侯送走白音后,便派人继续去二王爷门外候着。
可几个时辰过去了,依旧没有任何消息。
人究竟去了哪儿?
不可能无缘无故就消失不见!
正当他一筹莫展的时候,侯府竟有人突然来访。
一顶十分朴素的轿子在侯府门外停了下来。
轿旁一名男人匆匆到门口与小厮说:“劳烦通报一声,我家老爷要见侯爷。”
小厮打眼往那边一看。
只看到轿子,并没有看到人。
便问:“你家老爷是谁?”
来人便贴耳与小厮说了句。
小厮闻言后,脸色大变。
原地杵了小会,就赶紧进去通报。
南国侯得知来人是谁的时候,也是吃了一大惊。
心里困惑起来:“怎么是他?”
小厮问:“侯爷,那是请?还是不请?”
“请进去吧。”
“是。”
小厮匆匆出去,与来人说:“侯爷请你家老爷进去。”
来人便返回轿旁,与里面的人说了句什么。
只见轿子里的人撩开帘子,从里面出来。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恭左相。他穿着一身十分素雅的衣裳,身上并未佩戴任何物件,素朴的很!经过恭士林斩首一事后,他就仿佛变了一个人,神情也不似以前那般严肃凌厉,反而淡漠了许久,这与
往前简直判若两人。
这也是他第一次来南国侯府。
所以门外的小厮才会震惊。
恭左相(恭迟)入了府,到了大厅。
南国侯远远就见他走了过来,目光也由上而下的打量他。
一身简单的便服!
身形消瘦!
看上去人也苍老了很多!
看来他儿子恭士林的死,对他打击很大。
也是活该!
只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此人突然前来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当年那场宫变,围宫的人当中就有恭迟。
南国侯甚至无数次想要亲手斩下他的人头去祭拜先王。
可是为了找寻自己的外甥。
为了等到翻盘的那一天。
他都忍了!
即便现在阿瑾已经找到,但眼下,依旧不是摊牌的时候。
所以,他将心里的冲动和恨意都压制下去,露着一张亲和满满的脸,若无其事的起身相迎。
客气道:“不知道相爷会来,有失远迎。”
恭迟朝他拱手,淡淡一笑:“侯爷客气,是我并未告知,就突然登门拜访,就怕打扰了侯爷。”
“哪里的话,相爷来府上,那是我侯府上下的荣幸。”
为了将来的大业,也只有南国侯能如此忍气吞声。
二人客套了几句。南国侯就请他坐下,并命人赶紧上了好茶。
第1250章 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
恭迟品了一口茶。
便点头赞叹道:“这茶应该不是胡邑所产吧?喝进去,有些甘甜,倒像是大临的茶。”
南国侯:“相爷果然是好舌头,这茶的确不是产自胡邑,而是我前些年去大临经商的时候带回来的,今日侯爷到访,特意拿出来招待。”
“茶是好茶,入口即甜。”
“喜欢就好!”
“侯爷这几十年来四处经商,不理朝政,生活过的也是有滋有味。”
“那倒是,这做生意可比在官场行事自在多了,何况,我也无心朝政!现在朝中人才济济,少我一个不少,多我一个不多。”
恭迟笑了下,缓缓放下手中的茶,听似无心的问了句:“那如果……要侯爷再重新入朝呢?”
这一问,南国侯的脸色顿时沉了下去。
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一秒,他心里也琢磨了无数遍这句话的意思!
重新入朝?
他因为不再干涉朝政,转而行商,所以胡邑王当年才会放过他。
这二十几年来也得以安然无恙。
可恭迟这句话却含义深深。
莫非,此人已经知道他在暗中谋划一事了?
今天前来说这番话,是想试探自己?
他心底拿不定主意,才暂且猜测不到什么。
恭迟偷偷打量了一眼他的神色,自然也看出了他心里的疑惑和谨慎,便赶紧说:“侯爷不要紧张,我这样问,并未是来试探你的。”
挑明道。
呃!
不是试探?
那这话是什么意思?
南国侯问:“不知相爷来此,究竟是为了?”
恭迟不想拐弯抹角了,抬眸直接问:“难道侯爷真的甘心做个商人?继续这样唯唯诺诺的过下半辈子?”
南国侯放在椅子把手上的手紧了几分,但神色上却坦然自若,故作不明所以的笑了下,问:“我不明白相爷的意思,可否详说?”
“还记得当年胡邑内乱吧?”
“……呃!”“当年胡邑王带着亲兵攻入王宫,将先王困在大殿之内,亲手斩下了他的头颅,并且丢之荒野,任由林间豺狼虎豹肆意啃咬,尸骨无存!而先王后虽带着年幼的王子逃出了王宫,可胡邑王的兵马一直在追捕,虽不知死活,可也凶多吉少,甚至可以说……也已经死了!”恭迟语气平静的讲述着这些事情,却又一边打量南国侯神色上的变化,继
续说:“当年的前朝官员死的死,被支离的支离,而侯爷你,为了活命不惜远离朝堂,从此开始经商!多年来,活得小心翼翼,难道,你真的甘心放下仇恨?”
听其一番话,南国侯依旧神色平淡。
看不出任何情愫。
他望着恭迟道:“相爷今天来此说了这么多,果然不止是登门拜访这么简单啊!”
“难道我说的话,侯爷还不明白?”
他当然明白!
“不明白!也不想明白!”南国侯起身,“如果没有别的事,相爷就请回吧,待会,我要去一趟米庄。”
下了逐客令!
恭迟却不急不缓,说:“我知道,侯爷这是不信任我。”
瞎子都看得出来好吧!
当年你带着兵马围宫,他若是信任你,才怪!南国侯冷笑,双手展开,无奈道:“如今,我只是一个褪去朝服的正经商人,行的,也是为钱的买卖,什么恩怨?什么前朝?都与我无关,我也不想再谈论起以前的事情,
所以你相爷也不必再提了。”“侯爷何必自欺欺人?”恭迟起身,走到他身旁,脸色凝重道,“当年参与围宫的人当中也有我,所以侯爷对我有所防备也是必然,可如今,我是站在侯爷你这边的,当年的
错,也是时候该弥补过来。”
“……”“不瞒侯爷,我之所以今天来府上跟你说这番话,其中一个原因,也是因为我的儿子。”说到这里,恭迟有些哽咽,眼眶泛红,身子微颤道,“士林一死,我心里痛彻万分,除了痛,还有恨!而联手杀害我儿的人,是与我世交的李家和我一直辅佐的三王爷,还有……高高在上的大王!当年我为了助他一臂之力,带着自己的兵马攻入王宫,是我成就了他,让他在王位上安枕无忧的坐了二十几年!可到头来,他却为了什么所谓的律法而亲自下旨要了我儿的命,这般痛,岂是一时能咽下的?我不想像侯爷你这样忍
气吞声二十几年,即便是葬送了我这条命,我也要亲手为我儿报仇。”
语气尽是恨意。
南国侯意外,他以为这老狐狸是来试探自己的,原来,是想拉拢自己壮大他的队伍。
虽然,他们的目的一样。
都是要杀了胡邑王。
可是——
多年的隐忍,让南国侯从不会再轻易相信任何人。
他坚决道:“关乎令郎一事,我也很同情,可是相爷,我还是那句话,以前的恩恩怨怨,我已经不在乎了,你若是想报仇,那也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恭迟一把拽住他的袖子:“我说了这么多,就是想告诉侯爷,现在你我,是站在一条船上的。”
嗯?
“你弄错了,我跟你,从始至终都不是一条船上的,以前不是,现在也不是,将来更不是。”南国侯态度坚决,“我还有事,就不送相爷离开了。”
说着,准备出去。
却被恭迟喊住:“如果侯爷真的甘心,又怎么会派人去行刺二王爷?”
呃!
南国侯脚步一顿!
猛然转身看着恭迟,质问:“你知道什么?”恭迟眯着眼睛说:“其实从士林死后,我就下定决心要谋反了!而我能想到的人,就只有侯爷你,但也知道侯爷一定会因为当年的事对我有所防备。所以,我必须做好足够的准备才能来见你,这些天,我一直派人在你侯府外监查,昨晚二王府遭遇刺客,而逃出来的一个人就进了侯府,直到今天天亮才出城,可想而知,屡次行刺二王爷的事一点与侯爷有关吧!其实你根本就不甘心,当年的事情你也从来放下过。如果我猜测的没错,这些年来,你一直都在暗中谋划,至于谋划得如何我就不清楚了,但可以知道的是,你在等机会!现在机会来了,我会帮你,你也必须帮我,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
第你1251章 究竟送命的人是你?还是我?
“现在机会来了,我会帮你,你也必须帮我,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
恭迟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南国侯确实惊讶。
他没想到,这老狐狸真的是有备而来。
还阴险到在自己侯府外派人监视!
他躲过了胡邑王的眼线,却没能避开恭迟的眼线。
失策!
也知道现在根本隐瞒不下去了。
一切都被看透!
他沉默了下,将信将疑,问了句:“那我凭什么相信你?”
是啊,凭什么?恭迟收起了眼里淬着的泪水和恨意,坦诚道:“如果我真的想害你,就不会来这里,而是直接去二王爷那里将刺客的事告诉他,如果真是这样,那么现在来府上的人就不是
我,而是刑部的人!”
确实!
如果恭迟真的要害人,就不会来这里。
直接去找二王爷高发就行。
但南国侯依旧警惕的看着他,问:“既然如此,你又为什么会选择我?”恭迟深吸一口气,脸上带着内疚和懊悔:“当年围宫一事,一直是我心里的结!其实在围宫之前,我犹豫了很久,先王一直信任我,才会交给我皇城内外的兵权,可我为了更大的权利背叛了他,我是瞎了眼,才会犯了这么大的错,害得士林也丧了命!正所谓,种其因得其果吧!而士林的死,也让我彻底大悟,我想弥补当年所犯下的错,唯
一能想到的人,就只有侯爷你,只要我们联手,我为士林报了仇,而你,就会是新的胡邑王,等到那时,我自会归隐。”
仿佛一切,他都已经前前后后的安排好了。
只要能报仇,他就是死也甘心。
而胡邑王的位置,便由南国侯来坐。
南国侯到底留了一手,没有将先王的遗子还双双在世的消息告知他。恭迟见他不语,继续说:“侯爷隐忍二十几年,也谋划了二十几年,想必高定城外的势力一定也不小吧!而我当年毕竟也是大将军,权威还在,只要一句话,那些分散在各
处的兵马都会为我所用,拼死为我效力!”
听得这番话后,南国侯在厅中踱了几步。
心里盘算了许久。
说到底,他不能轻易就相信恭迟的话。
所以——
小会,他说:“要我相信你可以,除非你能拿出诚意来。”
“诚意?难道我今天前来不就已经表明了我的诚意吗?”“既然你也知道行刺二王府的刺客昨晚进了我府中,那我也不再瞒你,其中还有一人并没有出来,他被二王爷所擒,现在就在王府里,可是我派人去寻,几乎翻遍了整个王
府,也没能找到人,而昨晚也没有人出来过。”
恭迟顿时明白他的意思:“你是想我帮你把那个人救出来?”
“如果你能办到,那么我就相信你!这是条件!”南国侯的语气不带半点讨价还价的意思。
“好!人,我帮你救。”
“你要怎么救?”
“侯爷不是说,人在府上找不到,也没有出来吗?既然这样,人必定还在府上,藏在了某个地方。”
呃!
南国侯:“你是说……王府里有密室?”
“这是唯一的解释。总之,我把人救出来,希望到时候,侯爷也能坦诚相待。”
南国侯深虑的看着他。
欲言又止。
恭迟离开侯府后,便与之前轿子旁的那个人说了句什么。
“小的明白。”
“速速去办。”
“是。”
……
半个时辰的功夫不到,一个消息传到了三王府。
而此时,那拓正在自顾自的下棋。
手边放着白子,又放着黑子。
他捏起一颗白子放入棋盘中,因为太专注的原因,白子落下的那一刻,他催促了一声:“士林,该你了。”
刚一说完,他神情便顿住了。
目光一点点的往上移,看向对面。
可对面的石椅上,空无一人!
那种空唠唠的感觉,就跟数根针扎在胸口上一样。
他无心下棋了!
将棋盘上铺满的黑白子一一捡入棋盅里。
这时,一名黑衣男子快步前来通报:“王爷,有要事。”
十分紧急。
那拓一边收拾棋子,一边问:“什么事?”
“探子来报,说是怀疑二王府里……有密室!”
“你说什么?密室?”
“是。”
那拓指尖的棋子掉落,霍然起身,得意一笑:“府上私造密室乃是大罪,他那延可真不怕死啊!”
男子询问:“那王爷,现在怎么办?是不是要禀报大王?”
“不必!”那拓抬手,问,“此事确定?”
“说是怀疑。”
“那也就是不确定了!”那拓琢磨,“此事不能先通知父王,得找到证据才行。”
男子不解:“难道王爷要去一趟二王府?”
“当然!立刻去组织人手,跟本王去趟二王府,好好查一查,免得那延收到风声,提前做好准备,本王也就扑了空。”
“是!”
那拓向来是那种说干就干的人。
而且脑子也是直的!
反正查到了最好,查不到,就当是扫荡一回。
而与此同时,那延也收到了消息。
“三王爷听说府上有密室,正带着人准备过来搜查。”他的亲卫道。
“砰!”那延一拍桌,“他好大的胆子,既然敢带人来本王府上搜查,就是父王下旨也得顾及本王几分颜面!”
“那现在怎么办?以三王爷的性子,他宁杀错也不放过,定会设计一切办法搜查一遍,若是真的让他搜到了,岂不是……”
“好!他不是要搜吗?那就让他搜个够。”
“王爷的意思是?”
“那就让他扑个空!”
“可是密室里还关着那个刺客。”
那延想了想:“立刻将他送出府外,暂且藏到别的地方去。”
“是。"
“但是记住,如果他还是不肯说,今晚就将他解决了。”
“属下明白,那密室?”
“本王自有办法,你先去将人藏起来。”
“是!”
亲卫便赶紧去办事了。
那延捏起拳头,再次重重的往桌上一砸。眼神狠厉起来,说:“那拓,你就这么急着要本王去送命吗?好,那本王就让你看看,究竟送命的人是你?还是我?”
第1252章 搜查二王府
二王府的侍卫按照吩咐,很快就将奄奄一息的连雀装进一个大箱子里,从密室里带了出来。
悄悄的运出了府。
就连里面所有的用刑工具也一一清理干净,全数运走。
也将密室的门用一面书架掩住!
过后不到三炷香的时间,那拓果然带着自己王府的侍卫,声势浩荡的到了府门口。
自从小时候那次之后,两人再也没有各自去过各自的府邸。
时隔多年,那拓没想到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重新踏入二王府。
他人刚到门口就停了下来,仰头看了一眼王府上那块金灿灿的牌匾。
真是威严的很!
他冷哼一声。
眼里充满了鄙夷。
府上的小厮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赶紧躬身相迎:“三王爷,你这是?”
小厮被眼前的场面给镇住了!
尚且不说那拓时隔多年再来二王府,就说他带着的那二十几个侍卫,各个身形彪悍,眼神凌厉,往那一站,就让人心里瘆得慌。
不由的有些害怕起来。
那拓睨了那小厮一眼,仰着下颌,说:“本王要见你们二王爷。”
“……是,小的这就去通报。”
“不用了,本王自己进去就行,用不着你通传。”
“可是……”
那拓大袖一挥,带着自己的人进去,
小厮话到嘴边又咽了进去。
眼前几十个人,自己身单力薄,拦都拦不住。
更准确的说,是不敢拦!
只能巍巍颤颤的跟在后头。
而那拓带着人刚入府,才到庭院里,那延就带着自己的人赶了过来,将他们堵住庭院中央。
两方人马对峙!
“那拓,你这是什么意思?”那延脸色极黑,质问道。
那拓嘴角一勾,淡淡的反问了句:“你说我什么意思?”
“你直接带着你的人闯我王府,可知这是什么罪?”
“什么罪不要紧,重要的是,我是来逮你的罪行的。”
罪行?那延眼眸一紧,眉心皱了下,视线扫视众人后,落在了那拓身上,走到他面前,面露严肃和警告说:“我提醒你一句,最好现在就带着你的人走,否则我上报父王,那可就
是大罪了,恐怕你是担当不起。”
公然带着闯入王府,重则死刑!
正所谓,天下犯法与庶民同罪,就算那拓顶着王爷的头衔,也未必能侥幸。
就算不死,也不会是轻罪。
可是——
那拓显然是做足了准备才来的。
只见他不急不慢的从自己的袖子里抽出一张纸。
大手一甩。
将其亮在了众人眼前。
纸上,写满了字。
所有人的目光也全部落在了那张纸上。
那拓扬着眉,得意至极道:“你好好看看,这是什么?”
嗯?
那延一手抓去,仔细看。
大吃一惊!那拓则一边说:“这是刑部开出的搜查文书,本王怀疑你二王府里有密室,所以为了不耽误时间,我就亲自去了刑部一趟,让柳大人一字一笔写了这份搜查文书!有了这份
搜查文书,我就可以当明正大的搜查了,谁也不能拦!”
说白了,这是他逼着柳大人写的!
搜查王府,那可是大罪,柳河自然要上报胡邑王之后才能写搜查文书。
奈何那拓咄咄逼人,端出了王爷的架子,又说了一堆的道理,若是耽误了搜查的时间,谁也担当不起!
所以——
柳河只能写了。
闻言这番话——
“简直荒唐。”那延将那张纸揉成一团,丢在了地上。
即便此时,他咬牙切齿,却依旧保持着风度。
“荒唐不荒唐,一查就知。”那拓身子往前倾了些,嘴角上的笑更浓了些,手一扬,神色一凛,吩咐道,“搜!”
那些侍卫便要分散王府各处去搜查。
可二王府的侍卫也不是吃素的。
立刻将那些人堵住。
围在中间!
那拓呵斥:“你们谁敢拦?”
没人敢动。
面面相觑。
那延看着那拓:“那拓,别说我没给你机会,你要是无凭无据就带着人搜我王府,若是找不出什么来,后果如何,不用我多说了吧?”
那拓:“我既然敢来,就自然设想过后果,若是怕,就不来了。何况,我这是在执法!是按照大临律法在办事,就算扑了空,也要不了我这颗脑袋!”那拓横着两道眉道。
“好!你想搜,我就让你搜个够。”那延克制着心里的怒火。
然后朝自己的侍卫使了个眼色。
二王府的侍卫一一退开。
那拓扬声再道:“搜!仔仔细细的搜,任何地方都不要放过。”
“是。”
应答之声声如洪钟。
二十几个侍卫分散开去。
占据王府各个角落。
就跟扫雷似的。
那拓挺着腰杆。
忽然轻笑:“怎么,难道二王府连一杯茶也舍不得?”
说着,便直接进了大厅坐下。
就跟到自己家一样随便!
任谁看了都想打他。
那延并没有跟他争辩和一般见识,还真就命人上了一壶热茶。
供着这位“老祖宗”。那拓品着茶,在等自己的人去搜查的空隙,又不忘挖苦一番:“对了,听说……昨晚你这里又闹刺客了!那延啊那延,你怎么那么倒霉呢?你说你是中了什么邪,那些刺客
偏偏就要你的命呢?”
说完,便哈哈大笑起来。
那延看似是吃了哑巴亏,可眼里却泛着一丝狡黠。
及不可见!
笑,让你笑!
等会有你哭的。
……
那拓的侍卫在府上各个地方搜查,就连一个花瓶都不放过。
其中两个侍卫去了王府的主院搜查。
此时,宋止这会还躺在屋中。
御医听到声音,从内室出来,就看到两个穿着侍卫衣服的人进来。
当即愣了下:“你们这是?”
其中一个侍卫说:“奉命搜查,劳烦几位大人退到院子里去。”
“里面还有病人!”
“病人就不用退了,但里面也要查。”
说完,两个侍卫不再耽误时间,便在屋子里搜了起来。
御医也只好出去。
一个皮肤黝黑的侍卫跟另外一个白皮肤的侍卫说:“你搜外面,我搜里面。”
“好。”
黑侍卫便进了内室。宋止听到外面传来声音,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第1253章 新墙
宋止听到外面传来声音,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一双眼睛使劲的往外面看。
奈何身子不适,只能靠在床上坐看。
就见那名黑皮肤的侍卫畏畏缩缩、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
还往后谨慎的看了一眼。
宋止问:“这位大哥,外面是发生了什么事?”
侍卫疾步都到床边,瞪着圆溜溜的眼睛,指着自己,压低声音说:“是我!”
我?
宋止:“……啊?”
“李成!”
这皮肤黑溜溜的是李成?
仔细一看,还真是有点像!
宋止又:“……啊?”
盯着他看。
像是要看出一朵花来。
“你啊什么啊?赶紧跟我走。”李成拽住他的手。
“呃!”
宋止胸口吃痛。
李成赶紧放开他,这才意识到他身上还有伤口:“我差点忘了你还受着伤。”
宋止摁住胸口,缓了一口气:“成世子,你……你怎么会打扮成这样?还这样到二王府来?”
“还不是因为你?”
“我?”
“担心你!”
哦!
宋止恍然,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伤口:“原来成世子还惦记着我,但是我已经没事了,御医说,只要我再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就能好了。”
“算你小子命大!这样都死不了,我告诉你,二王府不是你该待着的地方,赶紧跟我走。”
“现在?”
李成认真的告诉他:“不然呢?二王爷可不是普通人,你跟他打交道,就等于是送狼入虎口,会把你吞得连渣都不剩。”“哪有你说的这么严重?”宋止显然不信,反而说,“我虽然救了二王爷,可是我这条命,到底还是二王爷给救回来的,又怎么会是狼入户口?若真是这样,王爷也不会救我
。”
李成露出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说你傻,你读书却很聪明,说你聪明,你却傻得这真假不分。”
“宋某不明白成世子的意思?”
“我实话告诉你,二王爷根本就是想利用你,将来你高中,你就得为他卖命了!书呆子,你这等于是在卖身知不知道?”
额!
宋止诧异:“这……不可能!”
“我懒得跟你多说,待会我把外面的侍卫叫进来,把他打晕,然后你换上他的衣服,跟我离开这里,明不明白?”
宋止一双眼睛睁着。
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犹豫了好一会。
正当李成要再次去拉他的时候——
王府里的管事带着几个小厮进来了。
李成为了掩饰,赶紧往后退了几步,在屋子里搜。
管事的说:“这里是主院,王爷住的地方,你们搜查的时候,小心点。”
李成糙着声音说:“是。”
便继续开始搜查。
宋止什么都没说。
管事的就在旁边看着。
不走了!
无奈,李成只好打消了计划。
然而,他对那延本就有些怨气,指望真的能找出密室来,治那延一个罪!
所以,他比那些侍卫还卖力!
搜了一遍又一遍。
这会,那拓还在厅中喝茶等候。
王府很大,那二十几个人搜查下来,定然要很久。
那延看了他一眼:“都这么久了,你的人还没搜到什么密室,可见你的如意算盘怕是要打错了。”
“哼!你先别得意,不搜到最后,谁也不知道。”那拓起身,“既然人手不够,那我就亲自去搜。”
“好!我陪着你,毕竟我王府很大,你又很久没来了,以免迷路。”
真是好心啊!
于是,那延便带着自己的人跟在那拓身后,帮他“引路”。
一路西厢一个偏院里。
那拓的侍卫正好从里面出来,禀报:“王爷,西厢这边都已经搜了,没有。”
没有?
“搜查仔细了没有?”
“都……搜查了,就连画像和毯子下都搜查过了,没有。”
那拓紧拧眉头。
心里捏了一把汗。
这时,又有一个侍卫从外面跑了进来,贴耳向他禀告:“东苑和北苑都找了,都没有。”
王府坐北朝南,并没有设立南苑。
那拓听了这番话后,额头冒出了冷汗。
“你是说……都没有?”那拓不信。
“厨房,柴房,下人和侍卫的房间都一一找过了,甚至连马厩都找过了,都没有。”
这一刻,那拓犹如当头一棒!
心头一紧。
侍卫问:“王爷,现在怎么办?”
他没做声,眼神飘忽。
那延笑了笑,走到他面前说:“看来你确实是扑了一个空啊!”
哼!
眼下时局,那拓仍旧不肯认输:“你别得意。”
“既然现在什么都搜不到,那你就等着……让父王处置吧。”
“你……”那图咬牙切齿,依旧端着架子,挺直身板,不畏道,“你要去像告状,随便!”然后吆喝着自己的人:“走!”
一行人匆匆往院子外。
然后——
那拓到门口的时候又停了下来。
然后回头一看。
却没想到,竟然看到那延的眼神朝院里的一间屋子看了一眼。
又立刻收了回来!
就是那一眼,让那拓察觉出了知道了什么。
他轻声问身边的侍卫:“这院子里的每间屋子都搜查过了?”
侍卫肯定道:“都搜了!”
那拓用下巴点了一下刚才那延看了一眼的那间屋子:“那间屋子呢?”
“也搜了,还搜了两遍。”
“本王要亲自再搜一遍。”
说着,二话不说,就带着人进了那间屋。
那延惊讶他又折了回来。
立刻跟了进去,说:“难道你还不死心?还打算再自欺欺辱?”
“是与不是,查了就知道。”
“你……”
见那延十分紧张,那拓的心里便更加确定,这屋子里一定有他想要的东西。
果不其然,他走到一面书架前,踱步了一会。
就发觉了书架后那面墙上的漆有点不对劲。
眯了眯眼睛。
吩咐:“来人,把这书架推开。”
“是!”
几个侍卫便合力将书架挪开。
露出了后面那面……新墙!
是的,是一面新墙。
上面有明显新漆刷过的痕迹。
他看了一眼那延,只见那延的脸色都僵了。
便暗自窃喜:“看来这面墙后大有玄机啊!”那延故作镇定:“这墙……有什么可奇怪的?”
第1254章 你阴我!
那延越是语气平静,就越是掩饰不了他眼底的心虚。
而这一切,都被那拓看得清清楚楚!
他暗自冷笑一声,认定自己抓住了那延的“小辫子”。
也认定眼前那面墙里一定就是密道的所在之处。
他冷笑一声:“墙倒是没什么奇怪,就是这墙上漆可就奇怪了。”
那延:“你什么意思?”
“上面的漆,是刚刚刷上去的吧?”
呃!
刷上去的?
屋内的人一听,纷纷往那面墙瞧去。
墙上的漆确实是新的。
看上去,还是才刷上去不久的。
尽管大致看上去与周围的墙面颜色没什么区别,但要是仔细一看,就能看出墙上的漆其实都还没干。
那拓为了证明自己所说不假,就直接用手指在上面重重的擦了一下。
漆色掉了些。
沾在手指上!
他唇角一勾,得意至极:“我说的没错,这漆……就是才刷上去不救的。”
声音很大。
掷地有声!
那延坦然自若,心理素质极好。
解释道:“那是因为之前墙体裂开,所以重新刷了一层漆盖了下,难道我王府刷一个漆,也要弄得人人皆知?”
真是嘴硬!
那拓拿出手帕,将手指上的白漆擦干净,然后将脏帕子随手往地上一扔。
懒得显得揭穿他,只道:“既然不奇怪,那就凿开看看。”
二王府的人听到后,一阵哗然。
十分震惊。
凿墙?这也彻底惹怒了那延,他心里克制的情绪一瞬便爆发出来:“那拓,你带着人来我府上大肆搜查,我都已经忍了!你现在竟然还想凿开我府上的墙,这就是摆明了要跟我的
作对!你可不要得寸进尺,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那拓不畏道:“一面墙而已,你那么激动做什么?”
哥,那可是面子!
你能忍受别人闯入你家里不说,还要凿你家的墙吗?那延衣襟内双拳紧握:“我不想再跟你废话,府上各处,你的人都已经搜遍了,既然什么都没找到,就赶紧带着你的人走,再生事端,就休怪我出动府兵,将你压去父王面
前。”
让你尝尝什么叫笋子炒肉的滋味。那拓眉色一凛:“今天我既然来了,就没有空手而回的道理!你偏不让我凿墙,我就偏偏要凿!看看这墙后面到底是藏着金子呢?还是银子?若是凿坏了,我就亲自去工部
一趟,让他们用金粉……给你补起来。”
“……”那延愤怒至极,“我警告你,如果你现在再不收手,我保证,你一定会后悔!”
“我要是不凿开这面墙,我才会后悔。”
“冥顽不灵!”那延深吸一口气,“好!既然给你机会,你不要,那到时候,可不要来怨恨我。”
这口气,他暂时吞了!
那拓根本不顾他的警告,扬声下令:“给我凿!”
声音很大。
坚定十足。
认定那墙后面一定就是密室的所在之地。
于是,几个侍卫便赶紧找来了工具。
开始奋力的凿墙。
动静闹的很大!
府上的丫头小厮都围在与院门外使劲往里瞧。
一炷香后,墙体终于被凿开了。
果不其然,墙壁的后面……真的是空的!
墙砖一一倒了下来。
露出了如门大小的密道!
掀起了一阵灰土。
同时,一股冷意也从里面扑了出来。
让人冷的发抖。
那拓激动的双眸放大。
双手暗暗搓了几下!
难掩掩饰兴奋的情绪。
他走到被凿开的墙面前往里看。
里面很黑,有一条可以下去的石阶。
容纳五个人的宽度。
他哈哈大笑一声:“果然,这墙后面真的有乾坤。”说完,他转身看着那延,眼底狡黠万分,“那延,你就等着受罪吧。”
说完,便命人提来几盏灯笼,然后带着自己的侍卫沿着石阶下去了。
那延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进去,那双原本愤怒紧张的眸子渐渐阴沉起来。
身边的侍卫贴近道:“王爷,三王爷果然上当了,现在应该怎么做?”
他阴险一笑:“就在外面等。”
“是!”
那拓啊那拓,谁笑到最后,还不得而知呢!
那拓带着人延着石阶往下入,走到了一个阴暗的走廊,走廊的尽头透着微光。
他很激动!
一心想赶紧找到二王府有密室的证据,然后好好告他一状。
便加紧步子,越走越快!
可是——
他身边一个提着灯笼的侍卫突然阴森森的开口说:“王爷,这怎么越来越冷?”
加紧双臂,哈了一口冷气。
那拓也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
确实越往下走,就越是冷。
冷到骨子里的那种。
可是又说不上来。
莫非是因为这密室是挖在地下,所以潮湿而冷?
他心里有种不详的预感。
而那种预感就越发强烈。
他咽了咽口水:“别废话,继续走,”
众人加快步子。
走到了那间闪着微光的密室。
然而进去的时候,众人惊讶。
那拓震住!
瞳孔瞪大!
犹如被人当头一棒!
更如被人一剑穿心。
他怎么也没想到的是,眼前根本没有什么密室。
而是……一个冰窖!
那一块块垒起来的大冰块几乎填满了整个密室。
周遭都散发着寒气!
比身处严冬之下还要冷凛。
侍卫也目瞪口呆,嘴巴张张合合半天,哆哆嗦嗦吱出一句:“王爷,这……这是怎么回事?”
“哼!”那拓气急败坏,意识到自己被耍了。
一气之下,他将手中的灯笼狠狠往地上一丢,转身离开。
出了密室,他就看到了那延那张阴险的嘴脸。
顿时火冒三丈!
咬牙切齿的上前质问道:“你阴我!”
声如洪钟。
就连外面那些看热闹的丫头小厮们都听到了。
看来里面是一场大戏啊!
各个都十分好切,巴不得伸长脑袋。
奈何有府兵在门口,根本进不去。面对那拓的质问,那延脸上挂着一抹人畜无害的无辜笑意:“怎么能说是我阴你呢?我早就提醒过你了,也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不听,偏偏要凿开这面墙看个究竟,现在……那里面是密室?还是冰窖?想必你这双眼睛应该看得清清楚楚吧!”
第1255章 连雀得救
那延这一说。
把那拓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你……”
恨不得将面前这个阴险小人杀了!那延露着小人得志的模样,继续说:“你一定想不到吧,其实早在三年前,我二王府就已经得到了工部的审批,可以在地下建造一个冰窖,用来储存一些不可放置过久的东
西!只是因为如今是冬天,怕冷气冲出去,所以才在这两天里命人将通往冰窖的门用墙封起来,等到了炎日时再打开,而此事,父王和工部都知道,怎么你不知道吗?”“……”那拓额间青筋直爆,算是彻底明白过来,说,“从头到尾,都是你在故意布局,你故意透露风声说你府上有密室,就是要让我带着人来你府上搜查,见我搜查无果准
备离开的时候,你又故意看了一眼这间屋子,就是为了引我上钩!让我入了你的圈套,那延,你可真是狠毒!”
毒到完全没朋友啊!那延并没有否认这一切,直接说:“你现在明白过来也不晚,至少不用等到你跪在父王面前求饶时才明白,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我只是布了后面的局,可没布前面的局!
是你自己消息不灵才会跳了进来,而我又提前得到了消息,不然,哪里还有我布局的机会?这一切,是你自己造成的,怪不得别人。”
“什么意思?”“你还不明白吗?我根本就没有透露我府上有密室的事给你!所以,如果真的有人向你暗中禀报,引你入我府搜查,那那个人,一定是想至你于死地,你该去怨去怪的,不
是我!”
那拓将信将疑。
一时说不出话。
难道真的有人在暗中害自己?
那个人……是谁?那延看着他,朝他走近一步,压低声音提醒:“有人三番五次要杀我,而现在,又有人在背后要推你入火坑,可想而知,背后的人不管是谁?可他目的只有一个,就是……
要你我的命。“
呃!
那拓一怔!
他当然明白过来了。那延继续:“此事的后续该怎么解决,那就是你自己的事了。能不能抓到那个陷害你的人,也看你自己的本事!但今日你带着这么多的人来我王府搜查,还凿开了这面墙,
这等大罪,你就等着受吧!”
说完,便甩着大袖,头也不回的走了!
那拓整张脸都是青的。
气得胸前此起彼伏。
他的侍卫轻声问:“王爷,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哼!先回府再说!”那拓带着满身怒火出了门。
一直隐在人群里的李成将这一切全数收进眼底。
他简直惊叹万分。
没想到这王室的里党争……是如此阴谲。
每行一步,都要人性命!
好在,自己不是出身在王室!
他今天没有救出宋止,也只能另外想办法。
便跟着大部门走了。
过后,王府恢复了平静。
那延问自己的暗卫:“运送的箱子如何?有没有看到?”
“王爷放心,没人看到,一切等王爷的吩咐。”
“要继续审问,等到晚上再审不出来,就立刻杀了他!将他的尸首挂向城门口,但是切记,不让声张,也不能让人怀疑到本王头上。”
“属下明白。”
此时此刻,二王府的人已经将装着连雀箱子运送到一处偏僻的宅子里。
几个人合力将人从里面搬了出来。
重新绑在了柱子上!
一晚上的拷打,连雀现在就仅剩一口气吊着。
领头的一名侍卫叮嘱:“你们都看好了,要是出了什么事,王爷会要了我们的命。”
“是!”
“还有,王爷说了,要继续严刑拷打,如果天黑之前他还是不肯开口说实话,就直接斩了他的脑袋,将他的尸首挂到城门口去。”
这确实符合二王爷的作风!
狠厉!
果决!
这些侍卫们都是当年跟随那延上战杀敌的,见惯了他的手段。
连雀奄奄一息,脑袋垂着,身子则被绳子绑得很紧。
他无力的睁开眼睛,只看到自己那双染满血的鞋。
突然——
“扑!”
一桶冷水朝他扑来!
顿时让他清醒了很多。
冷意灌注全身。
渐渐麻木!
“你要是还想活命的话,就赶紧说实话,不然等到了晚上,你命就不保了。”
他不说话。
“真是个贱骨头啊!给我打。”
一鞭子抽打在了他身上。
身上又多了一条血痕。
现在。他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想死,却没有一点力气也没有。
侍卫问不出什么来,又打算扬鞭继续挥过去,忽然——
一支箭从门外射了进来。
射穿了那名侍卫的心脏。
当场倒地而死。
“什么人?”
侍卫们立刻拔出剑,冲到门口。
就见十几名黑衣人杀了进来,各个武功极高。
那些侍卫寡不敌众,被一一灭口。
连雀还有些许的意识,隐隐约约听到外面传来兵器碰撞的响声,无奈他浑身无力,根本无法抬头。
只感觉仓促的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
身上的绳子也被人用刀割开。
他伤痕累累的身体往前扑去,被人接住。
随后,完全失去了意识……
而这个消息,很快传到了二王爷耳边。
但是这个时候,他已经换好了朝服,准备进宫状告那拓闯他府邸、凿他府墙一事。
人才刚上马车——
就有人来通报:“王爷,不好了。”
那延这几天总是听到这一句,当即撩开帘子,呵斥一声:“掌嘴!”
外面的侍卫吓了一跳!
但不敢违抗,便在脸上狠狠抽打了好几巴掌才停下!
“说吧,到底什么事?”
“人……人不见了。”
呃?
那延脸色一沉:“那个刺客?”
“是!属下赶去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之前那些侍卫也……无一活口。”
“废物!”
侍卫低头,哆嗦不语。
那延气得手心在抖!
但衡量一番后,虽然得一样,丢一样!但至少引得那拓那只大鱼人府,比起要知道是谁杀自己更有利!
所以——
他说:“此事你去追查,那些死尸也赶紧处理干净,不要让人知道,更不要传到三王府,本王现在要进宫面圣,一切,都等回来再说。”“是!”
第1256章 年祭
那延入宫,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全数上报给了胡邑王。
一丝一毫都没放过!
就是为了惹怒他!
果不其然,胡邑王动怒,当场摔了手边盛着汤药的瓷碗。
这一摔,摔得寝宫里奴才们胆战心惊。
跪满一地。
各个伏身低头。
不敢出声。
那延亦如是,他俯身而下,嘴角溢着一抹阴险得意的笑。
就等着胡邑王一声令下。
收拾收拾那小兔崽子。
胡邑王双手撑在膝盖上,手臂抖得极其厉害。
怒火上头,脸部赤红。
自己两个儿子这段时间给自己惹的祸可是一点也不少,还喜欢窝里横,斗得你死我活。
今日倒好,直接明着斗了!
带兵上府搜查,这要是传出去,王室的脸面都会被丢尽。
“我怎么生了你们这两个不争气的东西!”胡邑王呵斥。
众人瑟瑟发抖。
将头低得更低了些。
胡邑王缓了口气,朝那些奴才们吩咐,“你们都下去。”
“是!”
奴才们一一退了出去。那延说,“儿臣自知父王最近为了我和阿拓的事劳心,今日本不该来打扰父王,可是又不想有所隐瞒,以免到时候传出去,那些闲言碎语又会传到父王耳边,故此,只好亲
自来一趟,希望父王能谅解儿臣。”
这一招可打真狠,明明是那拓有错,可到了他那延嘴边,却别有意思,即便胡邑王有心保那拓,此刻听了这番话,也不好为其开脱了。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此事固然是阿拓行事鲁莽,办事欠妥,自然不会轻饶了他。你传我旨意,就罚……阿拓禁足王府五天,抄写经文百篇,不得逆旨。”
什么?
那延以为自己听错了!
只是禁足五天?抄写经文?
“父王……”“你不必说了,我这样决定是有一定道理的,现在朝中时局不稳,我随时都有可能倒下!现在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们王室,所以你们兄弟之间的事不宜闹大,免得有心
之人从中作梗,希望你也能明白。”
那延心有不甘!
可是……
他不能忤逆。
这口气他狠狠的压制在胸口。
说,“是,一切……都听从父王的。”
胡邑王咳嗽了一声,眼神严肃起来,带着几丝精明之气,他说,“还有一句话,希望你也能记下,正所谓,无风不起浪。”
那延神色大变,立刻回应:“父王,儿臣绝无故意为之。”“有没有,我也不想追究了!总而言之,如今我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朝中之事也有心无力,现在这个时候,你们两兄弟应该将心思放在朝纲上,而不是想方设法的去斗些
什么!有些事情我不说,但是不代表我不知道,若是再让我看到你兄弟二人不和,又闹出什么动静来,那你二人以后就不要再管理朝政,我自会另择他人。”
“儿臣不敢,自会谨遵父王之意。”
“那就好,没什么事就退下吧。”
“是!”那延躬了躬身,正要退出去。
脚还没迈出去——
“等等。”胡邑王喊住他。
他又乖乖折了好回来。
“父王还有何吩咐?”
胡邑王问他,“上次刺客的事情可有消息了?”
似是一下戳中了他的脊梁骨。
心里掀起一丝慌乱和心虚,脸上却平淡无奇。
回道,“是儿臣无能,刺客……还未找到。”
对于他的回答,胡邑王并没有失望,像是早就料到了。
若是真的找到了刺客,那延不会不说。
“但是我还听说,你府上昨天又闹了刺客!可有发生什么事?”
那延面不更色,淡定的回道:“害父王担心,是儿臣不是,但府上并没有发生任何事,只是突然走水,所以动静闹的比较大,也并无……刺客之说。”
说起谎来,脚步红心不跳。
胡邑王将信将疑,但也没有深究下去,道“既然只是小事,那就好。”
“谢父王关心。”
“对了,突然想起一事来,还有半个月就是年祭了,往年都是交给礼部打理一切,但今年,就交给你去办吧。”每年的除夕夜,胡邑就要办一场年祭,年祭向来是胡邑一年中最为重要的事,往年都是交给礼部,再由内阁审查筹谋,最后交给胡邑王过目其中细节,而能操办此事的人
,都是胡邑王信任的人,如今把这个重担交给了那延,可想而知,便是信任他,也是给他一次展示的机会。
更是莫大的荣誉
那延心里窃喜万分。
赶紧应下,坚定万分的说:“是,谢父王信任,儿臣一定尽力办好此事,绝不让父王失望。”
“有你这句话,我也放心了,行了,你退下吧。”
“儿臣告退。”
那延退了出去。
到了殿门口时,松了好长一口气。
看来自己成为储君指日可待!
……
很快,圣旨就到了三王府。
禁足!
抄写经书。
虽然惩罚没有过重,但这也等于打了那拓几巴掌。
传出去,脸面自然挂不住。
他虽然心有不甘,但这口气也只能咽下去。
小厮在旁吞吞吐吐半响,说:“王爷,还有一事。”
“什么事?”
“关于此次年祭一事,大王没有让礼部再着手办。”
“不让礼部办?那交给谁?”
“二王爷。”
一听,那拓大手往桌案一拍,“砰”的一声。
霍然起身。
瞪大眼睛,不敢置信:“你说什么?交给二王爷?可是父王亲口所说?”
“确实是大王亲口所说。”
他感觉被人万箭穿心。
结果瘫坐在椅子上。
许久才缓过神来。
……
王妃的院子。
几个丫头正在庭院里小声的说起这件事。
忽然闻到屋子里传出一阵香味,纷纷进去。
就看到景萱正在屋子里研制香料。
丫头们一进屋,就闻到了那股香味。
“好香啊!”
几个丫头围了过去。
上次被景萱打了几巴掌后,那几个丫头对她的态度好了很多,也顺从了许久,景萱说一,她们不敢说二。世上的人就是贱,你越是对她好,越是服软,他人就越是不知足而,更会变本加厉的骑在你的头上,反之,他人就会像一只哈巴狗,对你摇尾乞怜。
第1257章 景萱调香
景萱正在专注的制香,动作十分熟练。
“王妃,这是什么?”
“香。”
“香?这是用什么做的?为何比屋子里原来的香还要好闻?”
景萱一边调,一边说:“这香是我大临秘制的一种香,闻了之后,会让人精神抖擞,活血通脉,若是乏了,亦或是情绪不稳的人闻一闻,就会心身舒服。”
丫头们惊讶,“没想到还有如此奇效。”
她笑而不语,继续调,突然又想起什么来,问,“对了,你们刚才在院子里议论什么?好像……是关于是王爷的。”
“那个……”丫头们互看几眼,不知当说不当说?
景萱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看向她们,神色一凛:“怎么,我不能知道?”
“不是的王妃。”
“说吧!”见景萱的眼神突然凌厉起来,丫头们不敢隐瞒,老实说,“今天王爷带着侍卫去了一趟二王府,说是二王爷里有密室,还凿了一面墙,此事被大王知道了,就罚王爷……在
府上禁足五天,抄写经文。”
景萱笑了一下,还当什么大事,“哦?只是如此?”
“还有,听说这次年祭,大王交给二王爷负责。”景萱又笑了一下,完全看不出她有任何的心思,沉默一会后,说道:“既然王爷这几天都要抄写经文,那你们等会就在书房里点上我刚刚调好的这些新香,让王爷精神也能
好点,免得抄写经文抄错了。”
语气非常的平淡。
丫头便应下了。
很快,景萱便将香制了出来,弄成一块一块。
丫头们也按照她的吩咐,将香点到了书房里。
香气润鼻。
舒适好闻。
那拓一进去,就察觉到了。
“什么味道?”
“回王爷,是香味。”丫头说。
“香味?”
“王妃知道王爷这几天要在书房里抄写经文,所以特意送了几块香过来,点在屋子里,说是可以让王爷聚精会神,散去疲惫。”
呵?
真是奇迹!
那拓心里充满了困惑,不知道那个女人究竟要搞什么?
上次他喝的伶仃大醉,她还特意交代人让自己不要再喝酒,现在又送来解除疲惫的香,究竟用意何为?
按道理,恭士林一死,她应该恨死自己才是的。
反而还次次向自己示好,实在是奇怪。
丫头见他出神,轻声唤了一声:“王爷?”
“没事了,你出去吧,没什么事,就不要进来打扰本王。”
“是!”
丫头退下,将门关上。
那拓走到那个小香炉前,将盖子掀开。
香气从里面扑出来。
让人顿时神清气爽,也确实精神了很多。
看上去,的确可以散去疲惫。
也罢,他要抄写经书,要的就是精神,留着这香在屋子熏一熏也好。
便将盖子重新盖上,坐走到书桌后,开始抄写经文。
……
深夜临近。
一处偏僻的宅子里。
连雀睡了好几个时辰才醒过来。
身上和脸上的伤都已经被清理干净,包扎起来。
那一身的污血也都清洗掉了。
他睁开眼,就看到头上微微吹动的纱幔。
周围散发着浓浓的药味。
他皱了下眉,本想撑身起来,奈何浑身无力,而且痛意遍布。
“连大哥,你醒了。”屋内响起一个男音,男人走到床边,非常激动喜悦,“你总算是醒过来了,我们都担心死了。”
这是他的一个同伴,名字叫赵奇。
出生入死很多次。
“赵奇?我……怎么会在这?我不是应该……应该在二王府吗?”
“幸好你命大,有贵人相助,这才逃过一劫!而且要不是我们及时赶到,你现在就不应该在这,也不应该在二王府,而是在阎王殿了。”
“什么意思?什么贵人?”
赵奇正要说话,屋子里的门就被推开了。
外头进来一人。
赵奇立刻起身走了过去,叫了一声:“相爷。”
连雀眉头一蹙。
相爷?
当今胡邑称得上相爷的人,就只有恭左相。
他怎么会在这?
恭迟见他已经醒来,倒也放心了许多。
走了过来,说:“你总算醒了,你要是再不醒,我可就无法向侯爷交代了。”
连雀满心不解。
试图起身。
却被恭迟立刻压住:“你在二王府受了这么重的伤,浑身上下都是鞭子打的,现在你最好好好躺着,不然伤口再裂开的话,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
“这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是你救我?你又怎么知道……我被困二王府,还有……你究竟知道多少?侯爷那边……”
话未说完,就被恭迟打断:“你是想问我究竟知道多少,是吗?”
“……”
恭迟笑了下,“这些,你都无需知道,你只要记住一点,我现在跟侯爷是坐在同一条船上的人,我们的目一样。”
连雀欲言又止。
道不出一句话来。
但可以肯定的是,眼前这位相爷一定跟侯爷达成了什么交易,否则,赵奇不会对他这么客气,他也不会出手救自己。
“好了,我也不打扰你了,你好好休息,别的事情就不要再多想了。”
说完,便出去了!
连雀执意从床上坐起来,问赵奇:“短短一天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赵奇沉了一口气,说:“你困在王府之后,白音就去找侯爷了,我们在王府找了你一晚上都没找到,因为王府戒备森严,天快亮的时候,我们只能先行回来,没多久,相爷
突然来找侯爷示好,侯爷说,如果相爷能救你的话,就答应跟他合作,没想到相爷果然有办法,他故意两边透露消息,然后……”
将其中的事情经过一一详说。
连雀惊讶,“你的意思是,现在侯爷已经答应跟相爷合作了?”
“嗯……我想应该是这样,不过侯爷还没有明说!”
“然后呢?”赵奇走到桌边,端起一碗药走了过来,一边说,“反正不清楚侯爷的打算,等连大哥你好了,侯爷应该会告诉你的!现在你就别问这些,最重要的是你的伤,我看再过一会,侯爷就该过来了。你现在还是把药喝了,再好好睡一觉。”
第1258章 所以……我们的机会来了
为了避免府外有胡邑王的眼线盯着, 南国侯是深夜才过来的。
这也是以防万一。
而恭迟也并未离开这座偏僻的宅子。
他此刻坐在厅里。
就是为了等南国侯!
大厅的十分简陋,木质的房梁和柱子很多都被虫子給蛀了一圈。
还有很多蜘蛛网!
庭院里也杂草丛生。
一看就是多年没人居住过,只是临时用来安置连雀的。
他正正的坐在那张破旧的梨花椅上,目光紧紧的看着庭院。
这会,又下起了雪。
雪花的随着微风飘落,周围微光隐隐闪闪,映照在雪花上,颇有几分孤寂的美感。
恭迟不由的想起了自己的儿子。
还有半个月就要过年了!
本该一家人团团圆圆,他却白发人送了黑发人。
孤身一人!
想到此处,他放在椅子上的手便渐渐捏成了拳头。
直到南国侯披着一件黑色斗篷而人。
他起身相迎,方才脸上的难受之感也逐渐散去。
南国侯将斗篷脱下交给了身边的小厮。
又将小厮谴退。
“人呢?”他急切的问道。
恭迟说:“放心,人已经没事了,也醒了过来。”
“我去看看他。”
“侯爷不必这么心急!”
“……”
恭迟严肃的望着他:“我想我们是不是该谈谈其他的事。”
南国侯知道他想说什么,直接道:“我说了,只要你帮我救出人,我就信你,现在自然不会反悔。”
“也就是说,我与侯爷心在是坐在同一条船上的人了。”
“只要相爷不弃船离开,我想这条船……就不会翻。”
恭迟得到了满意的回,笑道:“有侯爷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不过还有一事,我想侯爷应该还不知道吧,就在今天,大王已经下旨,将年祭的事交给了二王爷。”
嗯?
南国侯问:“所以呢?”
“所以……我们的机会来了。”
“你的意思是?”恭迟行了两步,绕到南国侯的身后,眼神一沉,嘴角带着笑,十分肯定的说:“还有半个月就到除夕,而那天晚上会在宫里的祭天台进行年祭,所有人的注意力也都会放在
年祭上,那个时候,就是我们最好的机会。”
年祭!
围宫?
这是突然就冒进南国侯脑里的两个词。
他惊了下,当即心有顾及。
皱着眉头思虑半响。转身看着恭迟,告诉他:“相信相爷应该知道,我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现在距离年祭只有半个月的时间,时间紧迫,根本不够!若是冒然行事,恐怕到时候会有变节,
你我不但不能达成目的,还会葬身在年祭上。”
可恭迟与他持完全相反的态度:“那是因为之前只有你一人之力,但现在不同,是你我二人之力!半个月的时间,绰绰有余。”
肯定!
很有自信。
但——
南国侯依旧有所担心,道:“相爷的意思我明白,可是否在年祭的时候行事,我还需要再想想。”
“好,不过侯爷要尽快答复我,总之,我这边随便准备好,只等你一句话。”恭迟认真道,而见时辰已经很晚了,又说,“那就不打扰侯爷去找看你的人了,告辞。”
便出了厅,离开了这座老宅!
南国侯在原地小站了会。
仍在思考恭迟的意见。
最终还是无法拿定主意,便去看望连雀了。
连雀喝完药后,就让赵奇先去休息。
他要等!
当南国侯进来时,他顾不上身上的伤口,正要下床。
但立刻被南国侯,摁在床上坐着。
“你身上有伤,不要动。”
连雀眼底不由一湿,心里既开心,又激动:“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侯爷。”
“你现在怎么样?”
“属下没事,侯爷不用担心。只是此次我贸然行事,让侯爷劳心,是属下的错。”
“此事已经过去了,不必再提,只要你没事就好。”
连雀点头,忽然问:“侯爷,恭左相的事……究竟?”
南国侯道:“此事说来话长,你先休息两天,到时候再说。”连雀虽然不是清楚其中过程,但还是带着提醒的口气道:“侯爷,虽然此次是恭左相出手帮忙救了我,但是属下还是要提醒侯爷一句,防人之心不可无,毕竟当年……”围宫
的人当中也有恭左相。
最后一句话,他并没有说出口。
南国侯是明白的,道:“我当然知道,你不用担心,只管好好养伤就是!等明日一早,我出城一趟,把救出你的消息告知阿瑾他们,免得他担心。”
“侯爷要亲自去?”
“嗯。”
连雀察觉出了什么,担心的问:“是不是还有别的事?”
“等明天商议之后再定夺。”
南国侯始终没有将事情清清楚楚的告诉连雀,也是顾虑到他的伤势,不想让他太担心。
第二天。
南国侯便以出门采购商品物料的理由出了城。
城门口的侍卫也知道他多年本本分分经商,所以并没有仔细盘查就放行了。
到了竹屋,他就将连雀消息告诉了纪云舒等人。
众人总算松了一口气。
同时,也将和恭迟之间达成了合作告诉了他们。
三爷一听,十分震惊:“侯爷,你真的相信他?”南国侯叹了一声气,说:“不是信与不信,而是我们现在的的确确需要他,他当年怎么说也是个大将军,他的很多旧部下也都分散在高定外的各个地方,只要你一句话,那些兵马仍旧为他所用!而我们手上有前朝留下的势力在手,朝中也有很多我们安插好的官员在!若是进入王宫并不困难,但要是真的围宫,想夺得王位,需要的就是兵马
!而这个,只有恭迟就能给我们。何况,他只是想为他的儿子报仇,与我们的利益并不冲突,加上这次他确实救了连雀,也算表明了一切。”
“但他毕竟为胡邑王卖命了二十几年,现在改投,说是为他儿子报仇,但就怕其中有诈!”“我也考虑过这一点,所以阿瑾和云舒的事,我并没有告诉他,也是以防万一,怎么说,也不能全信他,要是到时候真的出了什么事,我就算无法抽身,你们也能安然无恙。”
第1259章 龙袍!
在来的路上,南国侯似乎已经下了决心。
也将其中的利弊都在心里过了一遍。
觉得恭迟说的对,年祭那天,确实是最好的机会!
三爷将目光转向纪云舒,问:“你怎么想?”
询问她的意见。纪云舒思忖了下,说:“恭士林死后,我去过相府,恭左相确实很痛苦,他甚至无意间向我透露了当年胡邑内战的事,我能听得出来,他为助胡邑王夺宫一事感到很后悔!
也心有恨意,这些都不假!”
三爷:“所以你认为,他值得信?”
“我也不敢肯定。”
一旁的景容出声道:“其实,我倒认同侯爷的决定。”
众人的目光都齐齐看向他。他说:“无论恭左相最终的目的是什么,但有一点是不会变的,就是他儿子的死,白发人送黑发人的那种痛,相信换作任何人,即便再牢固的忠心也会化为乌有!他痛失自己唯一的儿子,心里想的自然是报仇。所以,他要的就是胡邑王的命,这与我们的目的一致!既然有着同样的目的,那就是同一条船上的人,否则,他也不会来找侯爷你
,更不会答应冒险救出连雀。纵使双方各怀心思,也不会有所冲突。”
三爷听其一番话,心里也动摇了。
再怎么说,这里最有资格评判党争一事的人,就是景容。
毕竟他经历了太多太多。
他说:“既然连容王都觉得我们应该和恭迟合作,那我也就不担心了!”
南国侯看着景容道:“果然还是你明白其中时局。”
景容道:“时因时局,就看如何走了。”
“没错,后一步,确实是麻烦!”景容又寻思:“虽说胡邑年祭那天是个大好的机会,人一多,就容易混乱,要做点什么事也就很方便,但是也别忘了,正是因为那天年祭,也是除夕!王宫内外一定封锁严
密,胡邑王身边也必定重兵保护!若要接近也很难,所以,得有一个万全之策才行,而退路也必须想好,免得成为笼中鸟,任人宰割。”
南国侯点头认同:“此事,我会跟恭迟再着重商议,若是行不通,这计划就得搁置!”
而从头到尾,白音始终站在背身站在门口。
一句话不说。
南国侯走到白音身边,问:“你的想法呢?”
白音想到昨晚和纪云舒的一番谈话。
沉默了一会,说:“既然已经决定了,就没有你回头路,一切,就按照计划行事吧。”
“好,年祭那天,便是我们拿回一切的时候。”
……
那延那边忙着操办这次年祭的事!
那拓这边,则忙着抄写经文。
一整天的时间里,他都呆在书房里没有出去过。
也不知道为什么,熬了一个晚上,却半点困意也没有,甚至也不觉得累,反而激情满满,很有精神。
就连抄写那些无聊的经文也觉得十分带劲。
小厮进来给他送饭菜,他也只是随意扒了两口。
似乎根本不饿。
莫非……这是化悲愤为力量?
成仙了?
经过一晚上的时间,百篇经文,他大概写了三分之一,放在桌上堆得满满的。
门外来人。
敲了下门。
那拓用余光瞄了一眼:“进来。”
平阳侯进来,立在书桌前,面色严峻: “王爷这次去二王府实在太过鲁莽。”
带着教育的口吻。
那拓只是笑了一下,继续写经文,眼皮都不抬一下,说:“怎么侯爷今日是来训斥本王的?”
“不敢!”
“侯爷有话不妨直说。”
平阳侯一向有话直说,在那拓面前更不是那种拐弯抹角的人。便道:“王爷不知道听信了谁的话,竟然会相信二王府有密室,即便真的有,王爷也不应该直接带人过去,应该查实之后再动手,也不至于扑了个空,反而让二王爷在大王
面前告了一状。”
“……”那拓没说话。
继续专心的写经文。
“我知道王爷有自己的想法,但是遇事三思而后行,何况此事重大,一旦其中出了纰漏,这将会影响到王爷是否能顺利成为储君。”
“然后呢?”“大王虽然只是罚王爷你禁足五天,抄写经文百遍,看上去,大王确实有心保你,但是,大王亦将此次年祭的事交给了二王爷去操办,这就等于在大王的心里,二王爷比王
爷你更值得信任。”
最后一个字落地的时候,那拓握着毛笔的手顿住了。
毛笔的笔尖停留在纸面上,墨水晕开,揉成一团。
这一张经文也算废了。
他神情大变,眼里充斥着不甘的怒火。
继而,将那支笔放下,直起身子,正正的看着眼前的平阳侯,说:“侯爷这番话看来是在提醒本王啊。”
平阳侯表情凝重:“只怕这番提醒,王爷并不上心。”
“你的提醒,本王收到了,你也不必再提。”
这无疑是在打那拓的脸。
“是!”南国侯应声,再道,“但今日过来,不止是要跟王爷说这些,其实,还带来了一样东西。”
那拓的心思都被他扰得有些心烦了:“什么东西?”
“那就要请王爷移步了。”平阳侯手朝着门,做了个请的动作。
那拓不耐烦,但极力克制着。
也不知道这老家伙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二人去了王府偏院的一间屋子。
一进去,平阳侯就将门关上!
尽管是大白天,屋里也很暗。
并没有点灯!
里面摆放着一面很大的屏风,隔开了内室和外厅。
内室有微光,透在丝绢所制的屏风上,隐隐约约能看到那边有一个如同架子一样的东西立在那。
形态模糊!
那拓不解:“侯爷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说你带来的东西又究竟在哪儿?”
南国侯靠近屏风:“王爷进去看看就知。”
哎哟,真够神秘的!
莫非是什么稀世珍宝不可?
那拓扬了扬下颌。
眯着眼睛。
便挪动步子进去。
当绕过那面屏风,看见眼前一物时,他震惊万分。
身体顿时僵硬住。
瞳孔赫然放大!因为映入眼帘的,是一件整整齐齐、挂在衣架上的……龙袍!
第1260章 先下手为强
龙袍!
一件褚黄色的龙袍!
那拓脚都软了。
一张嘴久久不能闭合。
甚至心里一阵发慌。
他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我很清楚一旦被人发现,自己的下场的会是什么!
平阳侯慢他一步进来,神态十分淡定。
他望着那件自己准备的龙袍,说:“这件龙袍是我早前命人偷偷制成,是特意为王爷所制,今日终于大功告成,便亲自带了过来。”
那拓扭头看着他,双唇颤颤,“你是说……为本王所制?”
“是!”
呵呵。
那拓的表情渐渐由震惊变得愤怒起来,他冲着平阳侯戟指怒目道:“平阳侯,你知不知道私造龙袍乃是死罪!就是你有十条命也不够斩的。”
声如洪钟!
回荡在屋子里。
他激动得磨牙切齿。
眼珠子仿佛要瞪了出来。
也生怕会惹祸上身。
连累了自己。
可平阳侯依旧面不更色,淡淡的回了句,“我当然知道。”
“既然知道,你还敢这么做?你究竟……意欲何为?”
“难道王爷还不明白我的用意吗?”“本王只知道,你私造龙袍,还口口声声说是为本王所制,你这是在推本王入火坑,如果父王知道了,你觉得我还能活命吗?”那拓气怒,大手一挥,指着那件龙袍,“你赶
紧带走,烧了也好,毁了也好,总之,本王不需要!”
平阳侯朝他迈了一步,面色严肃,“王爷你是真的不需要?还是根本就不敢?”
激将法!
故意为之。
那拓向来沉不住气,也经不住别人这样一激,所以被平阳侯一问,他当即眉目一横,戾色上脸,“本王有何不敢?”
“既然王爷敢,那……”话未说完,那拓打断,“可是纵使本王敢又如何?你很清楚,制造龙袍乃大事,是死罪!本王带着人去搜查二王府已是大罪,父王罚我禁足府上,抄写经文,可对我已经极尽失望,这件事才刚刚过去两天而已,现在你却拿着龙袍到本王面前,本王可不想在这个时候再招惹什么,就算父王如何不忍,如何偏袒我,我也必定难逃一劫!你说,
本王岂能跟你去冒险?”
相比他的犹犹豫豫,平阳侯则早有主意。
也下定了决心。
否则,他也不会前来这里。便继续激道,“王爷,这次你被二王爷摆了一道,险些失势,现在种种都对王爷不利!若是再出错漏,恐怕难以翻身,大局也将倒戈二王爷那边,既然左右都是火海,王爷何不兵行险着,置之死地而后生!但王爷如果继续忍下去,再不做任何准备的话那么,在大王眼里,比起你,二王爷将更适合做储君,你将一点机会都不会有,江山社稷
,等于拱手让人。”
呃!
“……”这是那拓最不想听到的话。
他步子踉跄了几步。
平阳侯凑近道,“王爷真的想这样一直等下去?甘心被二王爷压制在头顶?”
那拓怒了,当即呵斥一声,“凭什么?凭什么他那延可以凌驾于本王之上?”
面红耳赤。
平阳侯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想要得到一样东西就必须下狠心,与其等,不如……先下手为强。”
“你是想本王……”“王爷,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这次大王将年祭一事交给了二王爷,但倘若,年祭时出了什么事,宫里必定大乱,那么那个时候,王爷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了。”平阳侯
语气阴险。
那拓眼神轻晃了几下,眉心紧皱,“你……是想本王杀了那延?也杀了……父王!”
“想要登上王位,就必须除之而后快,二王爷……是绝对不能留的,而大王若是肯退位让贤,自然可让他安享晚年,那时,王位不就是王爷的囊中之物了吗?”
“……”那拓犹豫不决。
心里发慌。
手心里也算是冷汗。平阳侯走到龙袍前,眼里权利欲望被渐渐放大,他说,“只有穿上这身龙袍,才可以资格决定一切,也不用屈居于人下,更不用胆战心惊,终日去猜测他人的心思,到时万
人之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这不正是王爷所想的吗?难道这大好的机会,就要白白放过?”
这一说,那拓的心里有些动摇了。
他眼里眼前那件黄灿灿的龙袍,心里的欲望被渐渐的勾了出来。
不得不承认,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终究有一天能穿上龙袍,坐在龙椅上。
享受权利带给自己的满足!
他仿佛一点一点的陷了进去。
身体完全脱离了意识,不受自己控制。
他缓缓伸出手…
朝那件龙袍摸去。
当指尖触碰到龙袍袖子时,心里的犹豫顿时没了。
眼里泛着滔天的渴望。
手在龙袍上一一抚过,他浑身的毛孔都张开了。
那种感觉,就如同吸了、毒。
激动。
亢奋。
平阳侯趁热打铁,“王爷,不要再犹豫了,只要你点头,所有一切都将是你的。”那拓嘴角溢出了诡异的笑,被眼神的龙袍深深眯了眼,他说,“你说的对,想要得到一样东西,就不能一直等下去,必须要先下手为强,把想要的……死死的捏在自己手里
。”
说罢,他手心一紧,当即抓住了龙袍的领口。
费力一掀。
将其从架子上取了下来。
贪婪的捧在手里。
低头吸允。
锦缎上的那股味道冲入鼻中,彻底迷乱了他的心智。
所有理智和顾虑统统消散得干干净净。
平阳侯站在他的身后,胜券在握的笑道,“王爷与其看着、捧着,不如……穿上它!”
那拓看着手里的那抹褚黄色,“穿上它?”
“没错,穿上它。”
那拓渴望至极。
不知道多少个日日夜夜,他都想将这件龙袍穿在身上,坐在龙椅上,享受百官朝拜。
所有——
他将龙袍穿上了。
站在那面精致的屏风前。
窗外大雪纷纷,雪花的白光透射进来。
洒在他身上。
龙袍金光闪闪。
激动得浑身血脉膨胀。平阳侯掀袍,跪下,“臣参见大王,大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1261章 马车侧翻
那一句大王万岁万岁万万岁,喊得那拓甚为满意。
他大笑几声。
“平阳侯啊平阳侯,本王登基后,你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谢大王隆恩。”
那拓坐向屋内的椅子,手掌轻轻的拍着椅子的把手,眼神忽然沉下,说,“现在……就只差坐上龙椅了。”
平阳侯起身,“年祭还有十几天,王爷只要再等一等,还怕坐不上龙椅吗?”
那拓却有所顾虑,问,“可是年祭当天,皇宫内外,甚至整个高定城都会戒备森严,侯爷说趁乱行事,又要如何趁乱行事?那天,本王又要做什么?”
“难道王爷忘了?”
“嗯?”“我两个儿子,一个负责王宫之内的安全,常伴大王左右!一个则负责高定城的安危,掌控城门进出,这两个重要的关卡都已经握在了我们的手上,年祭当天,只要略施计
谋,宫中必定大乱!而城门和宫门关闭,那延的兵马进不去,皇上的兵马也进不去,到时候整个王宫,就是王爷的天下,你一声号令,就可达成所愿。”
那拓忽然明白了。
“怪不得你会安排李成去城司部,原来原来你早有谋划,就是为了等今天!”平阳侯也没打算掩藏,直接道:“是!从私造这件龙袍开始,我就已经开始为王爷谋划一切,就等着时机成熟,到时候,东风一起,便是大王登基之日,而此事,我也留了
一手,恭左相并不知道,所以王爷大可放心,此事绝不会走漏风声。”
真是一只老狐狸!难怪明明自己是侯爷,大儿子又在胡邑王身边办事,只要一句话,就能让李成入朝为官,得到更高的品级,可偏偏,他却拜托恭迟将李成安排进城司部,负责高定城的进
入安危,原来,他是早有安排。
城门。
宫门。
两道门,牢牢抓在自己的手里。
也就等于擒住了胡邑王的安危。
步步谋划,棋局已开。
只等着年祭到来。
那拓放了心。
“好,好,好!”
连连道了三声好。
那晚,大雪下得很急。
一小会,地上就积起了厚厚的雪。
高定城,都白了。
年关将近,城里四处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百姓开始置办年货,添置新衣。
喜气洋洋。
城外,一辆马车的车轮陷进了雪泥里。
马夫如何推,也未能将马车推出来。
而那马儿似乎也不耐烦了,嘶吼惨叫。
前蹄高高扬起!
车内的两名女子脸色担忧。
“小姐,这荒山野岭的,若是马车再动不了,那可怎么办啊?”
赵儿掀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周围都是林子,小路小道。
大雪正下得急。
吹进来几粒。
丫头赶紧说:“小姐,外面冷的很,还是把帘子放下吧。”
“我们还是出去帮忙吧。”
“还是不要了,小姐你在这里坐着,我下去帮忙就行。”
赵儿执意下去:“我们一块去。”
不顾丫头的阻拦,她下了马车。
丫头赶紧撑伞上来,劝阻:“小姐,这么大的雪,你身子又不好,若是着了凉,那可怎么办啊!你还是听奴婢的吧,赶紧上马车上坐着。
“你怎么这么罗嗦!”
赵儿走到马车后,看到马夫奋力在推马车。
满头大汗!
赵儿卷起袖子:“我来帮你。”
说完,便动手去推。
丫头实在没辙,只好撇去伞,也来搭手。
马夫一边推,一边说:“小姐,我一个人来推就行了,你上马车里去吧。”
“没事的。”
三人合力,可两个女的,力气到底不够。
车轮在雪泥里来来回回,就是腾不上来。
突然——
“嘣!”
车轮忽然脱离了马车,断了!
整辆马车便倾倒下来,侧翻在地。
与此同时,捆绑在马上的绳子也因此绷断。
马儿受了惊,窜逃而走。
很快消失在了林子里。
“哎呀,跑了,马儿跑了,小姐,这可怎么办啊?”丫头急得团团转。
马夫也慌,不知道该怎么办。
“小姐,你别急,你先到一边休息,我去追马。”
没有马,寸步难行,何况还是在这荒山野林里。
马夫急忙去追,赵儿和丫头只好先到一边的林子里等候,尚且能避避雪。
赵儿浑身冷得哆嗦。
丫头赶紧去马车里取来披风给她披上:“小姐好好披着,不要着凉。”
赵儿自责:“都怪我,若不是我急着回城,改走小路,就不会这样了。”
“这怎么能怪小姐呢?小姐只不过急切回去看夫人而已,情有可原。”
“还不知道能不能追来那匹马,若是追不回来,我们……”她轻叹了口气。
这里离高定路途不远也不近,走回去的话,估计已经冻死在路上。
……
白音在离竹屋不远的林子里迎着雪花练剑。
他其实并不擅长剑术!
但也不至于笨拙。
忽然,林子里传来马儿的嘶吼声。
他收了剑,朝发出声音的来源看去,便见一一匹完全失控的马朝这边奔了过来。
到处乱撞!
他疾步过去,身子一腾,骑在了那匹马上。
拉住缰绳。
马儿受到了人为控制,安静下来。
白音下马,摸了摸它的毛发:“哪来的马,怎么跑到这了?”
“嘶~”
马儿听不懂他的话。
而那名马夫也吃力的追了过来。
“那个……那是我的马。”
喘着气跑来。
白音冷冷的看着他:“这是你的马?”
“多谢大侠帮忙,这马儿受了惊,脱了绳!结果跑到了林子了,若不是大侠的话,这马我就追不上了,我家小姐也就回不了城了。”
什么受惊不受惊?
什么小姐不小姐?
白音不管这些,将手中的缰绳甩给他:“下次好好看着你的马。”
说完,转身要走。
“大侠留步!”
白音转身问:“还有什么事?”马夫满眼求助道:“荒山野林,要想找一个人帮忙,实在困难,实不相瞒,我们的马车翻了,一时没法走动,所以……想请大侠帮个忙,到时候,我家老爷一定会报答大侠
你的。”
“你家老爷是谁?”马夫说:“是王国公!”
第1262章 没事,我带着你!
天寒地冻,还下着大雪,按理说,白音也不想多管闲事。
他只是觉得宅子里闷得慌,才会出来练练剑。
透透气!
可听到说是王国公,他就不能不理了!
毕竟自己前几天出城,还是那位赵儿姑娘帮的忙。
现在人家有难,自己总不能视而不见。
有恩必有报。
他将剑收好,扬了下眉毛:“带我过去吧。”
马夫感激涕零。
“多谢大侠,多谢大侠。”
连连道谢。
正所谓雪中送炭,如同生死相助!
马夫牵着马,领白音赶忙过去。赵儿的丫头老远看到马夫过来,又见他牵着那匹马,高兴道:“来了来了,小姐,马追回来了。”说时,又看到马夫身后还有一人,笑容当即收紧,晃了晃赵儿的手腕,“但
是……怎么还多了个人?”
多了个人?
赵儿抬眸看去,目光便定在了白音身上。
咦?
怎么会是他?
之前,他不是才乔装出城吗?
为何现在会在这?
景大哥人呢?
她心里百般疑惑,马夫则已经牵着马快步走了过来,万幸道:“小姐,多亏了这位大侠帮忙,这将咱们的马给擒住,不然马就该在林子里跑不见了。”
赵儿看向马夫口中的“大侠”。
而白音也迎上了她的视线。
目光碰撞在一起。
彼此带着几分道不出来的味道。
赵儿垂目,欠了欠身:“多谢公子。”
白音看着身子瘦小、脸部通红的小赵儿,山间寒冷,这小姑娘就算裹得再多也受不了。
心里起了一丝怜悯。
他说:“赵儿姑娘不用谢。”
丫头一听,瞪大眼睛,惊讶道:“怎么……原来你认识我家小姐?”
赵儿接话道:“这位公子是景大哥身边的人。”
丫头恍然,点头明白。
白音问:“怎么会在这?”
赵儿回:“前几天我出城去寺庙祈福,今天才回来,却不想……马车陷进泥里,动弹不得。”
“哦!”
赵儿并没有提及在城门口刻意为他解围的事。
白音也没提。
他想着,自己当时乔装,眼前这位小姑娘未必认出了自己。
马夫说:“真是有缘,原来大侠和我家小姐早就认识了。”
白音眼神一凛,问:“马车在哪?”
“就陷在那边。”马夫伸手指着林子外的方向。
几人一同过去,就看到马车陷在雪泥里,已经翻了。
而且车轮也断了。
一时半会,也不可能凭空变出个轮子来。
白音皱眉道:“车轮已经不能用了,没办法走。”
“啊?”马夫发愁,手背贴着手心重重一拍,“那现在可怎么办啊?”
双脚来回踱了几下。
白音不能带他们去老宅,以免行踪暴露。
但也不能丢下他们不管。
他看了一眼瑟瑟发抖的赵儿, 又看向那匹马,说:“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
他跟马夫说:“你现在骑马回城,去赶一辆马车过来。”
马夫张了张嘴,尴尬:“可是……我不会骑马。”
什么?
马夫不会骑马?
白音真是头疼。
继而,他又看向赵儿,问:“你呢?”
赵儿摇头。
她出生下来就双手不沾阳春水,终日待在府上被人伺候着。
哪里会骑马啊!
丫头着急得眼泪汪汪,说:“哎呀,那现在可怎么办?要是再在这里待下去,小姐冻伤了可怎么办?”马夫求道:“大侠,这荒山野岭的,马车翻在这,车轮也坏了,真是寸步难移啊,偏偏我又不会骑马!既然大侠我家小姐相识,我也信得过你,那就……要麻烦大侠你一趟
了。”
意思,是让白音回城喊马车来?
可是现在的局面,他不可能再进城!
犹豫不决。
丫头见他迟迟没答应,哭求道:“公子,我家小姐自小就体弱多病,若是不能尽快回城,身子肯定受不了的,你帮帮我们吧。”
赵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现在的情况,也只有依托于白音了。
然而——
白音似乎有了别的主意。
既然自己不能进城,那就……
他忽然望着赵儿,问:“怕马吗?”
“嗯?”
“我问你怕不怕马?”
赵儿点头。
“没事,我带着你!”
“什么?”
白音突然翻身上马,朝赵儿伸手,“上来!”
“啊?”赵儿震惊。
“我送你到城门口,你再自己进城找马车过来,你也不用在这里继续冻着。”
只要这个办法了!
看着那只朝自己伸来的手,赵儿犹豫了。
男女授受不亲!
丫头抿了抿唇,可顾不得那么多,说:“小姐,你跟这个公子先回去吧,你身子要紧。”
“可是……”
白音突然问了句:“你很怕我吗?”
呃!
赵儿赶紧摇头。
“那就上来。”
赵儿咬着发紫的唇,十指紧紧的绞在一块。
心里挣扎了好一会。
才终于将手伸给了他。
白音握住她冰冷的手,一用力,将她拉上马,坐在自己前面。
他双手拉着缰绳,将小赵儿护在了胸前。
赵儿浑身一怔。
心里惊了下。
但当自己的冷背贴上白音温暖的胸膛时,她竟觉得无比安全。
那种感觉,就好像心里有什么东西正要从嘴里飞出来一样……
是蝴蝶吗?
她紧紧的咬着唇,大气都不敢出。
心头很紧。
紧得她仿佛要窒息一般。
白音从腰间掏出一个火折子,扔给马夫,指着林子里的一个方向,交代:“你们先去那边捡一些干柴,生一堆火等着。”
马夫哈腰:“那就拜托大侠好好照顾我家小姐了。”
她点了下头,双脚夹紧马腹。
驰马而去。
但为了顾及赵儿,他没有骑太快。
赵儿双手紧紧的抓着马鞍。
面部通红。
心跳加快!
她时不时的侧眸看向白音,却又小心翼翼的。
这一路上,二人都没有说话。
等到了城门口,白音停下。
他下了马,也将赵儿抱了下来。
“赵儿姑娘,我就送你到这了,你自己牵着马进城去吧。”
赵儿垂了垂目,“这马还是公子牵走吧,总不能让你走回去。”
也是!
反正这大家闺秀也不会骑马。
白音领情。
“好,这马我收下了。”
他牵过马,正要上去。赵儿却忽然抓住了他的衣袖。
第1263章 一言成真
赵儿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竟然会伸手抓住他的袖子。
白音一愣。
低头看着抓着自己袖子上的手。
那一刻,他心里有一股莫名的情愫在乱窜。
道不出来。
“赵儿姑娘还有事?”
赵儿依旧低着目光,却惊慌的将手赶紧收了回去。
语气轻细的说:“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白音沉默了下。
眼前这个女子,是王国公的女儿。
自己杀父仇人的女儿。
按理说,应该避而远之!
可是——
他道:“白音。”
“白音?”赵儿口中念道,嘴角溢出了笑。
等她缓缓抬起头的时候,白音却已经翻身上马。
“那个……”
她声音很轻。
白音并没有听到,他本打算离开,却又忽然回头说:“前几天在城门口的事……多谢。”
呃?
赵儿惊讶:“你怎么知道……我当时认出你了?”
“猜的。”
“……”
“不管怎么说,如果不是你,我也出了城。”
赵儿赶紧说:“不用谢,你是景大哥身边的人,之前景大哥也帮过我,所以帮你也是应该。”
“那你进城去吧。”
“等等……”赵儿双手搓在一块,紧张的问,“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白音皱了下眉:“不知道。”
“哦,那你路上小心。”
白音不再说什么。
骑马离开了。
赵儿追了两步,望着那道背影,心里竟抹上了一层失落。
她双手紧紧的捂住胸口。
“我这是怎么了?”
……
赵儿回到府上,就立刻让人出城接去马夫和自己的丫鬟。
而王国公这些天一直在帮那延忙着筹备年祭的事,极少在府上,这也如了赵儿的心。
她也不必偷偷摸摸的去找自己母亲。
自从上次那延开口让王国公为赵儿母亲请大夫之后,国公对姜氏显然好了很多。
没人知道为什么。
大概,是看在二王爷的面子上吧。
经过这些天的调养,姜氏的身体也好了很多。
气色也比以前好了!
赵儿握着自己母亲的手,说:“娘,女儿去寺庙里为你祈福了,主持说,娘一定会渐渐好起来,菩萨会保佑你的。”
姜氏在她脑袋上轻轻点了下:“你这丫头,这么冷的天就应该好好在府上待着,娘的身子已经好了很多,你不用担心。”
“爹现在对娘这么好,相信不久,娘就能出这院子了。”
说到这里,姜氏沉默。
这也一直是姜氏不解的地方。
她问:“对了,你究竟跟你爹说了什么?他为什么会答应让大夫来看我?还送了碳和干净的被子?”
赵儿说:“不知道,只是女儿去求爹的时候,爹本是不肯的,但是二王爷也在,当时就跟爹说了两句,许是……爹看在二王爷的面子上吧。”
“你是说,二王爷也在。”
“嗯,他还问我叫什么名字了。”
小赵儿糊涂,可是姜氏不糊涂。
她摸着自己女儿的脸,眼里既温柔又心疼:“我的小赵儿,是娘不争气,是娘自己命苦,不能保护你。”
“娘为何突然说这些?”
“没什么,只是有些事情,娘无法为你做主,是娘对不起你。”
赵儿扑进了姜氏的怀里。
紧紧的抱着她。
“是女儿对不起娘才是,女儿没用,才会让娘每日待在这种地方受苦。”
“傻孩子。”
“总之,女儿答应你,等将来有一天,女儿一定会带娘离开这里。”
姜氏叹了一声,轻轻地抚摸着赵儿的后背。
嘴角含着一丝苦笑。
……
二王府。
礼部的人送来年祭所需物料的单子,那延正在过目。
王国公坐在他的对面!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时间,那延才看完手中的单子。
交给了等候在外面的人。
“所列的单子没有问题,就按照上面的东西去布置吧。”
“是!”礼部的人便抱着单子回去复命了。
那延这几天里里外外的忙碌。
难得现在有一点时间休息。
王国公倒了一杯茶给他:“此次年祭是大事,决不能出半点错。”
“本王知道。”
“除了年祭不能出错,王宫内外和大王的安危,王爷也要尽力安排。”
一番提醒!
而这些,那延都想到了。他喝了一口热茶,说:“这是自然,既然父王将年祭的事交给了我,就绝对不能在那天出事,也为了防止那拓有心破坏,本王在父王身边已经安插了自己的人,免得那个李
乔会从中作梗。”
“王爷这样安排很好。”
“若是能办好这件事,本王就什么都不用愁了。”
“那我以茶代酒,先恭贺王爷。”
二人举杯。
以茶代酒。
一饮而尽!
“只要本王登上大位,自然不会亏待国公你。”
“谢王爷。”
忽然——
“对了,本王先前听说了一件事,是有关国公你的。”
“嗯?何事?”
那延笑了笑,说:“听说国公当年找相士占卜了一卦,需娶一个与自己八字相克的人,将来诞下的孩子便会成就你,可是真的?”
王国公并不打算掩饰,直接说:“没想到王爷也会听到这些事。”
“而那个孩子,就是府上的二小姐赵儿,对吗?”
“确实,只是相士一说,不知真假。”
“那如果……本王要当年相士一言成真呢?”
王国公一怔,但并没有太大的惊讶。
因为,早在之前那延见到赵儿的那一刻,他就预料到了。
不然,也不会对姜氏这么好了!
他佯装不知:“王爷的意思是……”
那延说:“赵儿姑娘美艳动人,惹人怜惜,本王一见,甚是喜欢,相士断定国公会父凭子贵,将来本王登基,王后之位若落在你们赵家,岂不是一言成真?”
他说的已经明明白白了!
王国公自然不能再佯装糊涂。
他赶紧起身,拱手道:“若王爷有意,那便是我赵家的福气。”
“这么说,国公你是答应了?”
“能得到王爷的喜爱,是小女有幸。”
“只是怕本王有意,赵儿姑娘不喜。”
“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况王爷乃是真龙天子,小女又岂有拒绝之礼?”“哈哈,有你这句话,本王就放心了。”
第1264章 没人甘心一辈子为臣
一番交谈,王国公心悦不已。
也已经答应,等到年祭结束,就将赵儿嫁给那延。
将来那延登上大位,赵儿便是王后。
果真应验了相士所占的卦。
赵儿将会成就他一生!
接下来的几天里,那延这边忙着操办年祭,而平阳侯那边则开始暗中谋划造反。
谋反一事,必须做得妥妥当当。
平阳侯唤来李乔在屋中密谋。
他交代:“还有十天就是年祭了,你要赶紧将大王身边的侍卫换掉,安排我们自己的人,到时候行事就会方便很多。”
李乔道:“孩儿明白,已经在暗中安排了,调换一批侍卫轻而易举,可大王即便病重,人还是很清醒,以免被察觉,只能慢慢来。”
“总之你小心一些,这次的机会绝对不能错过。”
“是。”
平阳侯道:“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年祭当晚,必须要让王宫里乱成一团。”
“乱成一团?”“那晚,祭祀台必定灯火通红、烟花齐放,你要想办法在年祭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放把火。突然起火,祭祀台势必大乱,再趁乱让你的人以护驾的名义将大王从祭天台带到同
致殿,我会提前在里面等着,退位让贤的诏书也已经准备好,只要大王盖上印章,再让他一病不起,便大功告成。”平阳侯的嘴角带着胜券在握的笑容。
仿佛已经看到了宏图伟业!
计划如今周详,势力成功!
可李乔尚有一问:“那二王爷如何处理?”
平阳侯眼神一凛,道:“不能留!”
“杀?”
“既然要乱,就让局面乱得彻底一点,该怎么做,你应该明白。”
李乔当然明白!
如果年祭那晚出现前朝乱党,纵火杀人,二王爷那延如果丧命,就无人会起疑心!
平阳侯看着他,拍了拍他的手臂,说:“现在这个时候,你千万不能有妇人之仁,只有铲除掉那些阻挡我们的人,我们才能居人之上。”
嗯?
李乔隐约觉得这番话里含着别的意思:“居人之上?爹,你的意思是?”“你不要问这么多了,总之按计行事。现在三王爷已经将他的人马全数调由我来支配,一切尽在我的掌握之中!而你,要尽快安排我们的兵马暗中抵达高定城内,等到年祭
当晚,再将城门大关,到时候,高定城内和王宫里就全都是我们的人了!”
“要将城门关闭,需要阿成的配合。”
“没错!所以当初才会安排阿成接管城司部,不就是为了方便今时今日大军进城吗!”
但——
李乔为难道:“只怕阿成那边很难说服。”
平阳侯道:“不必说服他!因为士林的事情,他对我们还有怨言,所以这件事情也不能让他知道,以免坏事!”
“那该怎么做?”
“你得想办法让他将城司部的实权暂且交给你。”
李乔明白了。
他也不再耽误时间,知道这个时候李成应该还在城司部,便过去找他了。
平阳侯坐在椅子上,嘴角含着阴险至极的笑。
端起手边的热茶喝了一口。
觉得茶香四溢!
入口即甜。
继而将茶杯放下。
杯底扣在桌案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他道出一句:“没人甘心一辈子为臣!”
城司部。
宋止在二王府里出不来,李成这几天就一直在找景容和纪云舒的下落。
可城门口的侍卫都说没见过他们出城。
小官再次来报:“李大人,纪先生真的没出城,如果她出了城,我们不会不知道。”
带着无奈!
因为前前后后,已经被问过很多遍了。
李成坐在梨花椅上,身子往面前的桌案倾了倾,眼里带着一丝希望:“那就是还在城里了?”
“我们也按照你的吩咐,在城内各个地方都找过了,各大客栈也都去了,但是都没有,就连他们之前居住的宅子,我们也是隔几个时辰就去一趟,但是都没有。”
刚说完,李成一拍桌:“好端端的人不可能就这样消失了?一定是你们查漏了什么。”
“大人,我们真的仔仔细细都找过了,你……就别为难我们了。”小官的声音越来越小。
李成瞪着他。
心里甚是不爽。
任由自己怎么琢磨,也想不明白人究竟去了哪?
莫非……出事了?
想到这里,他就忧心忡忡。
这个时候,门外来人。
“阿成!”
李乔来了。
他一身官服,威风凛凛。
可见并不是来谈私事的。
小官赶紧行礼:“李大人。”
李乔挥了挥手:“你先出去。”
“是。”
小官巴不得赶紧走,免得李成又逼自己满城去找人。
找不到还要被挨骂。
李成因为恭士林的事情,与李乔之前有了膈应。
他扭过身:“你来做什么?”
然后甩给李乔一个后脑勺。
李乔进门,说:“年关将近,你负责城中的安危,所以我是来提醒你,一定要加大人手在城门口那边。”
哼!
“我当然知道,用不着你提醒。”
“你办事一向鲁莽!又不定性,之前二王爷在灯会上遇袭,你也是后知后觉,我刚才过来的时候,听他们说,你好像在让他们找人,这里是城司部,不是户部!”
李成眼角一蹙,转身看着面色严肃的李乔,说;“明人不说暗话,你用不着拐弯抹角,到底什么事?”
到底是亲兄弟!
自己大哥心里在想什么,他还是能察觉到的。李乔便直接道:“除夕那天也是宫里的年祭,觉得不能出现任何问题,但是你看看你现在,整天心不在焉,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如果到时候城里真的出了什么事,谁也担
待不起,我跟爹也不能保你!我也不想看着你惹祸上身,所以这段时间高定城门口的事,由我派人看着会比较稳妥,等年祭一过再把实权交还给你。”
道出心里真正的目的!
李成一听,思忖半响。
可眼前这人到底是自己的大哥,不可能害自己。
帮自己也是应该的!
何况——他手一甩,不耐烦道:“随便,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反正我也不想当这个官。”
第1265章 一介书生,何德何能
李成之意,就是将实权交给李乔。
其实,他现在真的无心去管理那些事情,满脑子都在想景容和纪云舒他们到底去了哪儿。
而且年祭一事重大,以他现在的情况,根本无法管制好城中安危,现在李乔想帮自己处理,他求之不得。
李乔虽然达成目的。
可心里却有些内疚。
说到底,他是利用了李成对自己的信任!
但是现在最重要的,是大局!
顾不得这些。
李乔当天接管了城司部的实权后,就暗中将看守城门的侍卫全部换成了自己的人。
等到年祭前一晚的子时,就暗中将城门打开,让城外的兵马悄悄进城。
……
现如今,那延在筹备年祭的同时,也隐隐约约有些预感,担心到时候会出事。
他交代自己的暗卫:“你立刻去安排一下,年祭当天,让我们的人马在城外等候,一旦发现时局不对,就立刻进城。”
“是。”
“切莫透漏风声。”
“属下明白。”
那延这样做也是以防万一。
可他哪里知道,平阳侯和三王爷的兵马在年祭前一晚上就会进城。
而年祭当天,城门就会关闭,谁也进不了去。
就连南国侯也不知道!
经过这些天的休息,宋止的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他收拾了下东西,打算离开二王府。
可府上的丫头却拼命拦住他:“宋公子,你现在不能离开。”
他抱着包袱,谦和有礼道:“姑娘,我身体已经好了很多,实在不好再在府上打扰。”
“但是王爷吩咐了,一定要留宋公子你在府上,不能走。”
“那王爷现在在哪?我亲自去跟王爷告别。”
“公子,你就别为难我了。”
宋止一张脸皱巴巴的,他说:“我不是要为难你,只是我一介书生,哪里来的福气一直住在这?姑娘也别为难我了。”
丫头赶紧说:“怎么会呢?公子救了我家王爷,王爷将你视为恩人,一定会厚待的。”
哎呀!
他赶紧招手:“不敢当,姑娘切莫这样说。”
“总之你不能走!“
丫头直接扯住了他的袖子。
宋止浑身一抖,满脸羞涩。
“姑娘,你……你先松手。”
“你不走,我就松开。”
正当这时,那延来了。
丫头见状,当即将手缩了回去。
“参见王爷。”
“下去吧。”
“是!”丫头匆匆退下。
那延面容亲和,上前将宋止抱在怀里的那个包袱拿了过来,放在一边的桌上。
然后掀袍坐下,倒了两百茶。
一杯推到对面。
“宋公子,坐。”
宋止不敢。
那延依旧面带笑容:“你身上还有伤,不能久站。坐下吧,本王总不能仰着头跟你说话吧?”
宋止一听,赶忙坐下,说:“王爷,宋某已经打扰多日,实在不好再继续住下去。”
“你是本王的恩人,要在府上住多久,就可以住多久。”
“不敢。”
“没有敢不敢!本王的命是你救回来的。”
“王爷……”
“好了,不要多说了,总之,你就在府上住着,安安心心的看书就好。”那延语气强硬。
宋止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说。
十分为难。那延也不想他如此不好意思和为难,便再道:“据本王所知,原先与你住在一起的那位纪先生和景公子,他们好像已经离开了高定,你现在有伤在身,一个住在那座宅子里
,万一出了事,根本没人知道,眼看着也快过年了,你总不能一个人过?不如就留在府上,与本王一起过年,反正本王每年也是一个人过,你就当是陪陪本王。”
宋止受宠若惊:“王爷,宋某只是一介书生,何德何能。”
“你就不要推辞了,还有,除夕那晚是年祭,本王到时候会带着你一起入宫,一起热闹热闹,你也能先见到大王,正月一过,就是科举了,本王这样安排你应该明白。”
这是提前为他高中状元而铺路啊!
宋止正欲开口回拒……
“好了,本王还有事情在身,就不打扰你休息了,你就安安心心的在这里住着吧。”
宋止千言万语都卡在喉咙里。
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眼巴巴的看着那延离开。
他重重的叹了一声气。
望着自己的包袱不知如何办?
“哎!”
又叹了声气。
他只想安安心心进翰林院做个清官,可现在明摆着是身不由己了。
可谁让自己救了二王爷一命呢?
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
另一边。
那拓终于抄写好了经文。
命人将其送进宫。
尽管劳累了几天,但他气色很好。
一旁陪同的小厮说:“王爷,你这几天好像都不怎么休息,现在经文已经写好,不如去休息下吧。”
说到这里,那拓也觉得奇怪。
他从书桌后绕到前面:“是啊!本王这几天好像一点困意也没有,还很有精神。”
“莫非是王妃的香?”
“香?”
是啊,他差点忘了,这几天一直闻着香呢。
他走到那鼎香炉前,看了看,问:“王妃现在整天都在做什么?”小厮答:“王妃一直都待在屋子里,听说王爷要抄写经文,所以送了好几块香过来,说是能为王爷提神,小的刚开始还不信呢,现在看王爷如此有精神,想必王妃的香确实
有用,可见王妃很关心王爷……”
“闭嘴!”那拓突然转头呵斥一声。
小厮意识到自己好像说多了。
赶紧闭嘴。
那拓心里七上八下,想了很久。
最后,去了一趟景萱的院子。
院子里的丫头们见他一来,正要行礼。
他赶紧抬手,示意她们别出声。
然后摆了下手。
丫头们便默默提下。
那拓进屋,就看到景萱站在窗前。
目光一直盯在窗外那棵大树上。
景萱听到身后有动静,头也不回道:“我不是说了别进来打扰我吗?”
那拓沉声,道:“难道本王也不行?”
嗯?
闻声,景萱转身看向他。
赶紧行礼:“王爷。”
本以为恭士林一死,那块玉佩被摔碎后,景萱会如行尸走肉。哪里知道,她竟如此乖巧。
第1266章 漫漫寒冬,总会过去的
景萱出身大临皇室,身上流着贵族血脉。
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股不凡。
那拓不得不承认,眼前女子确实长得温婉漂亮。
让人心疼。
可他不露情愫,言辞冷厉,道:“你为什么派人来给本王送香?”
景萱神色平淡,回道:“只是闲来无事,所以就在屋子里制了几块香而已,启料多了,又想着王爷要抄写经文,就让人拿过去而已,没有别的意思。”
相比之前,她与那拓说话的语气显然温柔了很多。
没有那么倔了!
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
那拓上下看了她几眼,总觉得奇奇怪怪。
之前他在屋子里喝的伶仃大醉,她跑去跟丫头说让他切莫再喝酒,现在无缘无故又给自己送提神的香,没有古怪,谁信?
那拓朝她走近一步,不想拐弯抹角,盯着她那双清澈的眸子,直接道:“是我亲自监斩了恭士林,杀了你的情郎,你不是应该恨死我才对吗?怎么还会对我好?”
语气里带着质问。
说白了,他不相信这个女人会对自己这么好。
这突然的关心,反而让人始料不及。
总觉得她心怀不轨。
另有企图。
其中,必定有诈!
景萱不傻,知道他心有怀疑,自从自己嫁到王府,何曾关心过他半分?
被冷落在这里,甚至终日被无数双眼睛盯着,哪里也去不了,像傀儡一样在这里生活了一年多。
生不如死!
度日如年!
再加上此次恭士林的死,她理当恨死他才对。
应该在他的饭菜里加上毒药。
在他喝水的被子里加上砒霜。
更应该趁着他那晚喝醉酒的时候,一刀刺死他。
可她并没有那样做!
景萱却望着他,问:“难道事到如今,王爷还认为我与恭公子有苟且?”
“事实证明如此!”
“事实,事实是什么?”
那拓深吸了口气:“到现在,你还矢口否认!算了,人都已经死了,本王又何必再追究下去。”
话及此处,也戳中了他的“伤口”。
被兄弟背叛的痛,依旧未能“痊愈”。
他一直将恭士林视为自己的亲手足,曾想过舍弃王位也要保他周全,谁知,自己一片热诚,却换来头顶一片绿草。
但凡是个男人,都无法咽下这口气。
他也终于明白,这世间所谓的手足之情,根本就是狗屁。
只有王位,只有权力,只有金钱,才永远不会背叛自己。
而如今,景萱纵使有千万张嘴,也无法为自己洗脱清白。
说到底,恭士林已经死了!
死无对证!
她说:“无论王爷信与不信,总之,我与恭公子之间清清白白,他也是我来胡邑见过的人当中,最坦坦荡荡的一个。”
“人都还死了,你还在为他说话!”
“我句句属实。”
“哼,好一句句句属实!若不是本王在恭士林死之前答应了他,不会要你的命,否则,我早就已经命人将你杀了!”那拓的狠意尽数写在了脸上。
什……么?
是恭士林在死前求他,让他放过自己?
景萱胸口猛然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下。
仿佛将自己的五脏内服搅得天翻地覆。
血肉模糊。
可即便心头波澜众多,她依旧忍着痛意。
脸上风平浪静。那拓逼近她一步,继续道:“你听着,我虽然答应他不会杀你,但如果你要耍花样的话,我一样可以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最好安分守己,不要再给本王招惹是非,
只有这样,才能保你一生平安。”
景萱目光低垂,涣散无神。
这番话,也不知道是听进去了?
还是没有听进去?
她只是嘴角含着一丝苦笑,淡淡道:“我活与不活,都已经不重要了,王爷如果坚信心中所想,那我无话可说!至于我给王爷送香,无非就是想王爷的精神好一些。”
十分真诚。
那拓看着眼前的“小白兔”,转而一想,这个女人能暗算自己什么呢?
她现在就等于只有半条命而已。
一个弱质女流,自己一双手就能掐死她。
想算计自己,根本不可能。
“哼!最好如此。”
言罢,他转身离开。
可脚到门口又停了下来。
原本十分凌厉的眼神忽然渐渐沉了下去,头也不回的说了句:“你调制的香确实有用,这几天,我也的确觉得精神很多。”
语气温柔很多。
景萱看着他的后背,双手紧紧握在一起,说:“王爷喜欢就好。”
话都还没说完,那拓已经扬长而去。
来也匆匆。
去也匆匆。
每次那拓来这里,景萱必定全身上下落满伤。
但是这一回,景萱总算没有再伤痕累累。
她嘴角原本挂着的一丝苦笑,渐渐变得阴森。
那张楚楚动人、风平浪静的脸上也狰狞许多。
恨!
心里的恨!
她现在活着唯一的信念,就是要看着那拓失去所有,也尝一尝那种生不如死的滋味。
只要还有一口气!
她就会赴汤蹈水。
在所不惜!
窗外的冷风刮动了那扇敞开的窗户。
她转身望着窗外那棵大树。
树叶早已凋零,是剩下枯枝。
就如同脱光了衣服一般。
她笑了一下:“漫漫寒冬,总会过去的。”
……
院子里的几个丫头在那拓走后,便开始聚在一块,轻声议论起来。
“你们说王爷跟王妃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之前每次王爷来,都会打得王妃浑身是伤,现在却什么也不做,真是太奇怪了。”
“难道不好吗?你希望王妃被打?”
“当然不是啊!王妃被打,咱们又没什么好处。”
一个微胖的丫鬟说:“你们发现没有。”
“发现什么?”
“最近王妃性情大变,而且对王爷格外关心。”
有人附和:“对,我也发现了,自从王妃嫁到这里来,就没有一次主动向王爷示好的,现在频频让我们去给王爷送香,我想啊……定是王妃想开了。”
“哎呀,如果真是这样,那咱们也就有福气了,只要王妃得到宠爱,赏给咱们的银子也会多。”
“是啊是啊!”几个丫头开心的不得了。
第1267章 噩梦?
哪家的下人不想自己的主子得势呢!
若是景萱真的能得到那拓的宠爱,整个院子里的丫头们就等于坐享其福。
必定赏银不少!
然而,她们根本不知道内情。
关于景萱和恭士林的事情,王府上下,至今还没人知道。
之前那拓逼问的时候,也是将屋子里的下人一一谴退出去了。
那些丫头们当时进去的时候,只看到景萱趴在地上,手里握着一个摔碎的玉佩,满手是血。
其余,一概不知!
现如今,大家都只看到景萱开始向那拓频频示好,而那拓也不像以前那样对景萱轻则大骂,重得推打。
二人若真的是能你侬我侬,未尝不好。
正在几人还在议论的时候,景萱从里面出来了。
丫头们:“王妃。”
景萱不是聋子,她们的对话,当然尽数听到。
但现在,她没心思理会这些。
吩咐:“王爷说了,很喜欢我调的香,所以你们继续送香过去,命人在王爷的屋中也点一些。”
“是。”
“还有……”
“王妃吩咐。”
景萱将脖子上挂着的一串银白珍珠取了下来,看着一名丫头:“莲儿,你将这串珍珠拿去典当,得来的银子你们几个分了。”
“啊?”唤为莲儿的丫头甚是震惊。
“怎么?我的话你没听到吗?”
“是,谢王妃赏赐。”
莲儿双手将珍珠接了过去。
几个丫头赶忙谢恩!
真是受宠若惊。
一串银白珍珠,至少也有几百两,几个丫头干上几年才有。
看来自家主子真的要得势了。
景萱这一年里,几乎都是待在府上的,手边根本没什么银子,倒是一些金银首饰多不胜数。
多是从大临带过来的嫁妆。
只是平时她根本用不着。
却没想到,还有别的用处。
景萱看着她们,眼神犀利:“只要你们尽心尽力为我办事,我不会亏待你们的。”
“是,奴婢们必定好好伺候王妃,一切都听从王妃的。”
“明白最好。”景萱说完,转身进屋。
她确实不一样了!
身上再也看不到半点消沉的样子。
丫头们也按照她的吩咐,当晚,就将原本点在书房里的香移到了那拓的屋子里。
那拓也闻惯了那股香味。
若是闻不到,反而觉得浑身不自在。
他解下衣服上床睡觉。
此时,屋子里那鼎香炉的香正散发着白雾。
萦绕开来……
那拓刚刚闭上眼睛,耳边就传来一阵冷风。
他缩了缩脖子,并没有在意。
哪里知道,脚底又吹来一阵冷风。
他双脚一缩。
睁开眼睛。
屋子里很安静,只有一盏微弱的烛光。
窗户紧闭,根本无风。
他还是没太在意,侧身而眠。
“阿拓。”
忽然有人阴森森的喊了他一声。
那声音,他无比熟悉。
一扭身, 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定眼一看,便看到……一抹白色站在柜子前,烛光只照到了他的下半身,却可以清晰的看到那一身白衣血痕累累。
十分可怖。
“你……你是……”那拓抱紧被子。
“阿拓,是我!”
“不,不可能,你已经死了。”那拓满脸惊恐,瞳孔放大。
浑身冒着冷汗。
白衣少年依旧不动的站在那里,上半身隐在黑暗处。
“你为何如此绝情?你说过,会以舍弃王位来救我的,是你说的!”
“不……”
“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
“闭嘴!”那拓抓着手中的被子扔了过去,他人也从床上跌落下去,后一刻,又立马撑身起来,语气抖颤道,“你到底是谁,为何在本王这里装神弄鬼,说!”
少年道:“才隔了过久,你竟然已经不认识我了。”
“来人!来人!”那拓大喊。
无人应答。
他只得跑去开门,但是任凭他如何用力,那道门就好像被人从外面上了锁一样,就是打不开。
“啪啪啪啪……”
门被他拍得啪啪作响。
始终没人过来。
“来人,听到没有,一帮废物。”
他慌了,手心手背都是冷汗。
王府外黑漆漆的,一个人都没有,一片死寂。
那种感觉,就像是被人丢进了无尽的深渊里,失去了重心。
少年带着阴沉的语气道:“阿拓,你知不知道,下面真的好冷啊,你口口声声将我视为手足,同生死,共患难,那你是不是也应该来陪陪我?”
那拓惊恐望着白衣少年:“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你……”
“我是士林啊!”
“……呃!”
“阿拓,阿拓……”少年一遍遍的叫着他的名字,慢慢的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那拓睁大眼睛,不停的往后退。
看着白衣少年的上半身一点点的露出来。
然而——
那是一具……没有头颅的身体。
血淋淋的!
“啊!”那拓大叫一声,往后倒去。
只觉得后脑勺一阵剧痛……
等他再次睁开眼,竟发现自己还在床上。
他赶紧坐起来,朝那边的柜子看去。
根本没有白衣少年!
原来是一场噩梦。
他抬着袖子擦了把汗。
可手上突然飞来一只飞蛾。
他手臂用力,将其甩到了地上,却不想,身边又飞来几只飞蛾。
“走开!”
他掀开被子下床。
可飞蛾却越来越多,都围在他的身边。
“走开,走开!”
他双臂开始胡乱挥动,似乎也激怒了那些飞蛾,飞蛾疯狂的袭击他。
他打翻了桌子上的茶杯。
整个人倒在了地上。
闭着眼睛使劲驱散那些飞蛾。
外头的两个丫鬟听到动静,赶紧进来。
却只看到那拓躺在地上挥手。
“王爷?你这是怎么了?”
丫鬟去拉他的手。
“走开,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王爷?”
“好多飞虫,好多飞虫……”
“飞虫?没有啊,王爷,你是不是看错了?”
那拓停了下来。
睁开眼睛一看,哪里有什么飞蛾啊!
都是空气。
“王爷?”
难道自己眼花了?
他喘着气,满头大汗。
丫鬟将他从地上扶起来。
“王爷,你这是怎么了?”
他缓了口气,好久才反应过来。
不想在下人面前失了威严:“没事,去打点水,本王要洗脸。”
“是。”
丫鬟将水打了来。
那拓正要低头洗脸。
可是——
盆里却都是血!
“啊!”他手一拂,水盆砸到了地上。
第1268章 你信这个世上有魂吗?
水盆被掀翻在地。
“哐当”一声。
满地狼藉!
那拓满头大汗,看着自己满手的鲜血。
连连往后退去。
心跳加快。
“血,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血,为什么?”那拓近乎于咆哮。
他双手抖颤得十分厉害。
唇角发白。
一双眼睛瞪得很大,将手上的血使劲往身上擦。
但是任凭他如此擦,也擦不干净。
“不,不!”
他看着手上的血,又看着地上的血。
十分惊恐~
这一举动直接将旁边的两个丫头吓坏了。
血?
哪里有什么血?
王爷手上和地上分明是水。
丫头巍巍颤颤道:“王爷……没有血啊!这是奴婢刚刚打来的干净的水。”
明明就是血。
那拓双眼赤红,根本听不进去这些,理智已经完全被吞噬。
眼前又飞来一只飞蛾。
他近乎于发疯般扬起手挥了过去,却打在了丫头身上。
丫头倒在地上,整个人趴在了被打翻的水上。
“王爷饶命。”不顾身上的疼痛,立刻跪着。
另外一名丫头也吓坏了,砰的一声跪在了地上。
那拓转身又将桌子掀翻。
抬手不断的挥着身边围在自己身边的飞蛾。
身体东撞西撞。
将屋子里的东西撞得砸落在地。
摔得噼里啪啦。
到处都是。
那鼎放在桌上的香炉也被他砸翻在地。
里面灰烬洒的到处都是。
而还在燃烧的香块因为沾到了地上的水。
灭了!
府上的侍卫从外头进来,赶紧拉住了他。
“王爷?”
“走开,走开……”那拓挣扎。
可身体被擒住,动弹不得。
直到虚弱无力,才渐渐平复下来。
侍卫们见状,赶紧松开了他。
那拓的意识越来越清晰。
他站在屋内中央,身体摇摇晃晃,一双手无力的吊在身侧。
满地狼藉!
都是被他砸的。
而眼前,根本没有飞蛾。
他缓缓抬起手,手上哪里是血?
只是水而已。
地上被他掀翻的那盆血也是水。
“怎么……会这样?”
不敢置信!
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紧了紧脖子,摇着头:“不……不可能。”
说完,便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大柜子。
没有白衣少年。
没有飞蛾。
没有血。
这一刻,他是真的怕了。
那种害怕的感觉,就像自己置身在一处毫无光亮的黑暗处,伸手触碰不到任何东西,只会让自己越来越窒息。
侍卫小心询问:“王爷,你没事吧?”
你眼瞎吗?都这样了还能没事?
那拓一把抓住那个侍卫的衣领,质问:“说,本王到底怎么了?”
“啊?”
“说!”
那个侍卫哪里知道他怎么了?
“属下不知道,一进来,就看到王爷在砸东西。”
那拓推开他,转而问地上跪着的两个丫头:“你们说。”
丫头低着头,声音恐惧说:“王爷说是看到了满屋子的飞蛾,又说奴婢打来的水是……血。”
众人嘘嘘。
几个侍卫面面相觑。
各自在想,莫非王爷撞邪了?
一人道:“王爷,要不……请大夫来看看。”
“本王没病,滚。”
“可是……”
“滚!”他激动道。
可血气冲上头顶,吼完这一声之后,他往后踉跄了几步。
身子垂下。
幸好被侍卫接住。
“王爷?王爷?”
那拓已昏迷过去。
不省人事。
有人道:“赶紧去请大夫。”
大夫很快就来了,诊治后,说是那拓并无大碍,好好休息就行。
众人也放心了。
下人们将一片狼藉的屋子收拾赶紧,便退了出去。
殊不知,一炷香后。
有人推开了门。
景萱手中捧着一个新的小香炉走了进来。
看似平淡目光却透着阴森,自进来之际,便看着床上的那拓。
缓缓走到了床边。
屋子里的烛光很暗。
光线隐隐晃晃。
她居高临下的看着昏迷且脸色苍白那拓。
忽而一笑。
笑得十分诡异。
然后折身走到桌边,将手中的香炉放下,从衣袖中取出一块新香,点好后掷了进去。
白烟萦绕而上。
弥漫在整个屋子里。
香气扑鼻。
她食指轻轻地敲击着香炉。
嘴角上的笑越发浓烈。
“世上悲人数千,你也是其中一个。”
声音很轻。
渗得人心发慌。
此时,深夜大雪,雪花满地。
她出了屋,迎着雪花一路往前走,头上、肩上、手上……落满了雪。
回到院子里后,她站在庭院里,仰头看着纷纷而下的大雪。
丫头赶紧撑了一把伞过来。
担心道:“王妃,下雪了,你可千万别冻着,赶紧进屋吧。”
景萱的嘴角一勾,望着大雪许久。
忽然问了一句:“你信这个世上有魂吗?”
“魂?”
“我能感觉到,他一直在我身边,从未离开过,我还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声、心跳声……”她伸出手,接了几粒白雪。
雪花落在手中,很快便化了。
她微微一笑。
仿佛真的能感受到“那个人”正握着她的手……
丫头不明白她的意思。
只能默默陪在身边。
……
第二天,那拓起来后,脸色依旧不佳。
眼睛红肿。
十分憔悴。
昨晚发生的事情依旧让他寒毛直竖。
坐在屋子里发了许久的呆。
实在分不清虚虚实实了!
平阳侯得知后,立刻赶过来看望。
问了许多次,那拓都以“没事”搪塞回去。
对于自己昨晚遇到的事情只字不语。
平阳侯不放心,坚持命人请来了御医。
御医诊治一番,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平阳侯问:“如何?王爷身子没事吧?”
御医皱了皱眉,问:“王爷最近是不是没有怎么休息?”
那拓点了下头:“嗯,近日本王抄写经文,好几天都没休息了。”
“那就对了!王爷你的身体并无大碍,只是最近太劳累了。”
“可是那几天,本王的精神很好,并没有困意,也不觉得累!”
“王爷的状态就想一根皮筋,拉得长了,自然就会断,王爷,你需要好好休息了。”
御医的话,自然让人信服!
最后,御医也只是开了些让人安神的药便走了。
那拓并没有将自己产生幻觉的事告诉御医,以免到时候传到胡邑王耳边。
第1269章 只欠东风!
御医走后,那拓沉着脸。
心事不宁。
平阳侯似乎也察觉出了什么,询问那拓:“王爷,是不是还有别的事?”
那拓叹了一声气:“果然瞒不住侯爷。”
“究竟怎么了?”
“本王……也不知道。”
“不知道?”
那拓坐正身子,十分认真的看着平阳侯,问:“侯爷,你信不信这个世上有鬼?”
呃!
平阳侯一脸错愕。
甚是震惊。
“鬼?王爷何出此言?”
那拓紧紧皱着那两道眉,说:“昨晚……我……”
话没说完,他又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闷声往后一倾。
捏着拳头在桌案上一捶。
不知怎么开口。
一脸凝重。
平阳侯从他的神色上似乎猜到了。
便压低声音说:“王爷是想说……你昨晚见到了士林?”
呃!
被一语道破。
那拓脸色一阵泛青。
那种惊慌的感觉再次涌向胸口。他双拳捏的更紧,声音微颤道:“我确实看到了他,他就站在我的房间里,口口声声说我骗了他,要我下去跟他陪葬,他的头也不见了,只有身体,浑身上下都是血!我不
知道……我当初的决定到底是对是错?”
“王爷……”那拓眼眶湿润,脸上带着内疚和后悔,道:“我与士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我一直将他视为手足,甘愿放弃王位也要保他周全,可是……为了自保,我却亲自请命监斩他,是我害死了他,是我亲手杀了他。你知不知道这段日子以来,我时常都会想起他,想起与他一起喝酒,一起下棋的日子,我只要一闭上眼睛,以前种种就在我脑子里不断
闪过,我甚至时常会忘记他已经死了,以为他还在!如果可以的话,我……”绝对不会这样做。
最后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平阳侯赶紧打断:“拉弓没有回头箭!王爷当时既然已经做好了决定,就没有后悔一说,何况,如果王爷不这样做,还要去保恭士林的话,那么就等于惹祸上身,所以,唯
有弃车保帅才是上策。”
将那拓那颗于心不忍的心赶紧扼制过!
那拓缓了好长一口气。
也被拉回了现实。
恭士林已经死了。
世上也没有后悔药可以吃。
平阳侯继续说;“王爷就是太累了,所以才会胡思乱想,现在这个时候,一定不能为了不相干的事而乱了阵脚,王爷,你要明白啊!”
“本王当然明白。”
“那就不要再多想了。”
“但是……”那拓身子再次往前一倾,满心惶恐的说,“可是昨晚我除了看到士林,还看到飞蛾,还有那盆水……不,是血!盆里都是血,可是一转眼,却什么都没有。”
“想必是王爷看花眼了。”
“不可能!不可能的!”
他就不信!
自己一没疯,二没傻。
也没有失去心智。
怎么会看错的?
平阳侯对他所说的这些奇怪现象一点也不震惊,安慰道:“方才御医不是也说了,王爷是因为太劳累,所以才会这样,不必忧心。”
“不是,我真的……”
“还有几天就是年祭了,如果王爷这个时候疑神疑鬼,那么我们所有的部署就都白费了,成功只有一步之差。”
那拓沉下气。
是啊!
还有几天时间就是年祭了。
只要一切顺利,他就可以登上王位。
成为新的大王。
万人之上。
权利的渴望渐渐将他拉回现实中来。
他的情绪也得到了平复。
他说:“没错,我不能乱,我只是太累了而已,根本没有什么飞蛾,没有血,也没有……士林,他已经死了,死了!”
极力的自我催眠。
平阳侯也安心许多:“王爷,这几天你就好好休息,一切都交给我来办,等到年祭那天,就是你登基的日子。”
那拓点了点头,又问:“那现在事情都办得怎么样了?”
“都已经安排妥当,城外两千兵马就等着年祭前一晚入城,而大王身边的侍卫都已经撤换成了我们的人。”
“那就好。”
“如今一切,就只欠东风!”
那拓呼了口气,顾虑了一下:“不管怎么说,小心为上。”
平阳侯走后,那拓命人取来几瓶酒。
开始不停的往嘴里灌。
大概也只有醉了,才能让自己舒服些!
而接下来的几天里,他的精神状态一天不如一天。
晚上总是会看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为了防止传出去,不让众人以为他疯了,他封锁了府上所有人的嘴。
至此,也已经好几个晚上没有合眼了。
一年一次的年祭,王子必须出席,加上这次年祭事关他登基,他必须撑着。
撑到那天!
年祭前五天。
除夕将近,城里各处炮竹声响。
喜气洋洋。
除夕夜,本就是一家人团团圆圆的日子。
宫外如此,宫内也是如此。
最兴奋的当属那些宫女和太监们。
每年过年,他们就可以收到各个宫主子给的打赏。
一个打赏,就够他们好几个月的俸银了!
“不知道今年能收到多少的赏银。”
“反正不少。”
“去年德安宫的主子赏了我一根玉簪子,可值钱了。”
“你别老想着赏银,今年除夕夜是年祭,咱们也要打起精神来,可千万不能出错。”
“年年除夕都是年祭,都没有出过事,今年能出什么事?”
“小心为上。”
几个宫女端着东西,一边走,一边窸窸窣窣的说着话。
朝祭祀台去。
而这会,那延正在祭祀台。
这些天,他一直都是宫里宫外的跑。
忙活着年祭的各项事情。
祭祀台上已经开始紧锣密鼓的布置起来。
那延巡视检查,生怕哪里不对。
好在礼部配合的很好。
都一一布置妥当。
他站在祭祀台的最高处,目光环绕四周,俯瞰一切。
那种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一名小太监从下面上来,候在他身侧:“王爷。”
他“嗯”了一声,偏头问:“都已经安排好了吗?”
“王爷放心,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该打点好的地方都已经打点好了。”
“嗯,好好盯着,千万不要出了什么岔子。”
“是,奴才一定好好看着。”
那延长吸一口气。
眼望远处!
第1270章 有奖有罚
那延在祭祀台巡视了好几遍。
又命人在各处重新点了下年祭需要的物料,以免漏掉。
他务必要做到万无一失!
这样才安心离开。
他没有直接出宫,而是去了一趟胡邑王的寝殿。
报告有关年祭的进度。
胡邑王一听,倒是很满意。
“往年都是交给礼部,今年交给你来办,我本还有些担心,现在看你都办的妥妥当当,我也就放心了。”
今年的进度确实比往前要快很多。
而且各个方面都安排的很好。
可见那延办事确实让人放心。
这和那位鲁莽行事的三王子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显然,那延是属于前者。
那延低了低头,嘴角带着一丝笑意,说:“儿臣定当办好,绝不辜负父王一片寄望。”
胡邑王当即道:“倒不是寄望,只是看你行事比较稳重,让你接手看看!毕竟这些年来你一直都带兵在外,甚少插手朝中的事情,好在这几年战事休停,你才终于入朝
,各个方面,都需要加紧。”
“是,儿臣明白。”
至少胡邑王愿意给他机会!
这是个很好的开端。
其实,朝中人人都知,胡邑王最看重的就是血统,那拓乃王后所出,是嫡子,从他出生那一刻,几乎就注定了他的未来,人人都等着他长大成人后登基为王,故此,
身边多是倒戈他的拥立者,可直到那延返回朝中,一切局面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原先保持中立的王国公看到时局有转,立刻投诚那延。
要助他为王。
而一些脑子清醒的大臣们也看清局面,认为二王爷更有希望成为新的胡邑王,即便……他并不是嫡出。
毕竟,自古帝王都是聪明者居之!
那拓比起常年征战沙场的那延而言,虽然多了几分贵气,但却少了一统江山的雄心。
即便是嫡子,也有马失前蹄的一天。
更何况胡邑王不傻,总不能将江山交给一个只知道养尊处优的嫡子吧?
想必不出几年,江山必有“窟窿”!
正是因为众人看清了这一点,所以才倒戈那延。
将之前朝中一边倒的形势一分为二。
形成了对立的局面。
那延无论在才智还是行事方面,都胜于那拓。
而此次胡邑王让那延操办年祭一事,更是印证了这一点。
可见王位到底是谁的,还有待考究。
那延禀报完年祭一事后,没再继续打扰胡邑王休息,简单的说了几句,便匆匆退了出去。
他刚到殿门外,就看到了一行内宫的侍卫经过……
当下,他的目光就落在其中一个侍卫身上。
似乎觉得有些眼熟。
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便问门口的太监:“那些侍卫怎么回事?”
小太监回:“回王爷,那是大王身边的护卫,因为年祭将近,所以李大人吩咐他们在殿外巡查,不能远离。”
“护卫?”
“是。”
那延眯了眯眼睛,看着那行侍卫走远。
怎么总感觉其中一个侍卫自己见过呢?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绝对不是在宫里见过的。
胡邑王的护卫一直都驻守宫内,不可能出宫,不是在宫里见过,那是在哪里见过?
太监看他望着远处出了神,便轻声唤了句:“王爷?”
他的思绪被拉了回来。
赶紧整理好。
轻咳了两声,回头看了内殿一眼,吩咐:“年祭将近,一定要好好看着,不要出了什么事。”
“奴才知道。”
“要是发现有什么异常,要立刻通报本王。”
“是。”小太监弯了弯腰。
那延便扬长而去。
出了宫。
他一走,李乔便从大殿后走了出来。
深深的望着那延离开的方向。
他身边还跟着一名太监。
太监问:“大人,这二王爷,应该不会发现了什么吧?”
李乔淡定却十分肯定的说:“不会的,他若是知道了,现在一定进去向大王禀报才是。”
“也对,那下一步?”
“宫里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就等着年祭,那天你跟在大王身边,要按计划行事。”
“奴才知道。”
李乔“嗯”了一声。
便进殿去看胡邑王了。
刚进去,就看到胡邑王拿着一叠写满文字的纸张在看。
他候在一边,问:“大王,这是?”
胡邑王说:“这是我让阿拓抄写的经文。”
“原来三王爷已经抄写好了。”
“字迹工整,花了心思。”
李乔不敢多言,只说:“臣听说王爷心有悔意,觉得之前带兵闯入二王府确实鲁莽,所以这经文是花了好几晚的时间写的。”
胡邑王笑了一下。
将手中的经文放在一旁,然后问李乔:“我问你,阿拓带兵闯入二王府的事情,你怎么看?”
“……臣不明白大王的意思?”
“你如此聪明,又岂会不明白?”
李乔不语,他心里大概猜测出了个大概,只是不好言语,便选择闭嘴,等着胡邑王自己说。
胡邑王皱着眉头,面色严肃道:“阿拓自小就在我身边长大,他行事固然冲动,却从不善于巧夺!这次无缘无故传出二王府里有密室,结果只是冰窖!有些事情定然不
会空缺来风!只是阿拓太心急,入了套罢了。”
李乔这才大胆的接了话,说:“大王是怀疑,此事根本是二王爷有心布局?”
“是与不是,倒也不重要了,只是事情既然有人犯了,就该有奖有罚!这次罚阿拓罚得轻了点,那么奖,就该奖得重一些,才能平息。”
不愧是只千年老狐狸啊!
李乔恍然:“难怪大王会将年祭的事情交给二王爷去办,原来是有意平息此事。”
“你其实心里早就猜到了。”
“是大王圣明才对。”
胡邑王也懒得再去追究这些了。
反正事情已经过去。
不想再掀起什么波澜来。
以免搅得朝中上下乱成一团。
总之能平息便是好事!
……
那延从宫里出来,在回府的马车上一直沉思着。
还在想刚才在殿外看到的那名侍卫。
偏偏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或许……是自己太敏感了。
所以疑神疑鬼!
年祭是何等大事,谁人敢在其中作梗!
他甩甩脑袋。
整理思绪!
第1271章 年祭前夕
整个高定城里处处欢声笑语。
各家各户的门口都挂上了红灯笼,也贴上了对联。
处处都见一派喜气!
红色遍布。
看上去十分和谐。
并未半点波动。
和往年一样,所有人都盼着除夕夜团团圆圆。
阖家欢乐!
而这场暴风雨前的宁静,却静得让人觉得可怕。
终于到了年祭的前一天。
深夜,城门已经关闭。
四处一片寂静!
似是有人刻意“清理”过了!
一行身着铠甲的士兵来到了城门前。
领头的人叫朱元!
他和门口的侍卫使了一个眼色。
吩咐:“时辰到了,开门。”
侍卫照他吩咐,命人将城门的三道大门全部打开。
城外只有冷风拂过的声音,吹得人心一阵发麻。
城楼上的人点了三只火把。
挥动起来!
似是暗号!
一炷香后,两千兵马如数到达城门口。
他们都小心翼翼,只字不语。
陆陆续续被安排进城。
朱元与看守城门的侍卫说:“侯爷有令,明日年祭一开始,城门就要关闭,任何消息不得带出宫外。”
“明白!”
胡邑王在高定城中的兵马只有一千二百人!
多数兵马都是部署在城外。
一旦王宫出事,便会有人带消息出城,到时候宫外几千兵马就会进城救驾。
平阳侯则已经有了安排,城门一关,即便王宫出事,消息带不出去,就算宫外的人得知,到时候也进不来。
而那两千兵马陆陆续续进城,分散各处,部署在宫门外。
可——
朱元却很快发现了异常!
一地的脚印!
沾着红色泥土的脚印!
他心里起了疑心。
问侍卫:“侯爷的兵马是从宫外十里坡过来,前来的路上应该没有红泥路,怎么这些士兵的鞋上会有红泥?”
侍卫摇头:“这个……不清楚。”
“嗯?”
奇怪!
莫非路线有变?
朱元将一个小兵拉住:“你们可是从十里坡过来?”
小兵回答:“是。”
“脚上的红泥怎么来的?”
“因为担心被人发现,所以先前安排绕了路,过了山,才踩了一地的红泥。”小兵说。
“这样啊!”朱元显然没有再怀疑下去,摆摆手,“小心点,跟上去。”
“是。”
小兵跟上队伍,按照原先布局的计划,朝王宫东门的方向去!
等两千兵马全数入城之后,朱元交代了一些,命令那些侍卫务必要好好守着城门。
“明日没有侯爷吩咐,绝对不能将城门打开。”
“是!”
他这才离开!
回去向平阳侯复命!
此时此刻,相府。
已是后半夜。
恭迟不眠,他身处府中的祠堂内,望着自己儿子的那块灵牌。
他神色平静!
眼睛里带着忧伤。
久久未动一步。
本是过年,各家各户都喜气洋洋,张灯结彩。
可是整个恭府却和平常一样,一点过年的气氛也没有,甚至祠堂里还挂着白色绸子和白灯笼。
被冷风吹起!
他眼神一点点收紧下来,看着那块灵牌说:“士林,再等一天!”
再等上一天,大仇得报。
他要用胡邑王和那拓的鲜血去祭拜自己的儿子!
管家站在一旁,担心道:“老爷,你还是休息一下吧,这天都快亮了。”
他摆摆手:“你不用管我了,去休息吧。”
“我还是陪着老爷吧。”
管家跟在他身边多年,看着他白发人送了黑发人,那种痛,他感同身受。
毕竟恭士林也是他看着长大的!
岂会不痛心?
恭迟一整晚都站在祠堂里。
一直看着自己儿子的灵位。
直到天亮,他才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坐在大厅里。
他在等!
等年祭开始。
而另一边,那拓自从那晚看到飞蛾和血之后,整个人便萎靡不振,即便平阳侯一再告诉他那是幻觉,只是因为自己太累的缘故,但他心里始终惶惶不安。
甚至过后的好几天里,也都看到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但是等自己一清醒过来,才发现根本什么都没有!
可是御医也好,大夫也好,都说他没有大病,只是太累的缘故。
好好休息就行。
府上的人也开始传出各种奇奇怪怪的猜测来。
说是三王爷撞了鬼,而那只鬼就是恭士林。
说他因为亲自监斩了恭士林,于心有愧,于是连夜噩梦,难以入眠。
说是他被二王爷下了诅咒,所以才会如此!
也有说他是因为被胡邑王罚写经文,禁足五日,所以心有不满,一时接受不了打击,才会神志不清。
……
乱七八糟的猜测在府里传得沸沸扬扬。
却没一人敢传到那拓耳边。
若是知道,必定全府受罚。
所以在那拓面前,大家都闭嘴不谈!
而今晨一早,那拓便起不来了。
人躺在床上,脸色苍白。
浑身无力。
最后在丫头的搀扶下才起来的。
他唇角发白。
“去,去给本王拿朝服来,本王要进宫。”
年祭当天,他身为王子,还是嫡子,怎能不去?
丫头说:“王爷,你现在这样怕是……”
“闭嘴,还不拿朝服来?”
“……”
一屋子的下人哆哆嗦嗦,不敢再说话。
丫头拿了朝服过来,给他换上。
可他才走两步就险些栽倒在地。
直到平阳侯及时赶来,将他制止。
又将屋内其他的人一一支了出去。
“王爷的身体要紧,还是在府上先做休息。”
那拓惊:“你说什么?让本王休息?侯爷,你该不会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吧?”
平阳侯道:“当然知道,但是王爷如果执意要去,万一身子熬不住,岂不是失大了?”
“不!本王一定要去。”
“不可!”平阳侯紧紧的抓着那拓的手臂,严肃道,“年祭不过是个幌子,去与不去,并不影响什么,总之一切我都部署好了,等到事成定局,到时,我自会命人来接王
爷进宫,到时候只要大王让贤,就可宣读圣旨!”
那拓眼睛发亮,反手抓着平阳侯的手:“当真?”
平阳侯重重点头:“总之,王爷不用担心,今晚都在掌握之中。”
那拓才安心下来。
舒了口气。
打消了进宫参加年祭的念头。
“既然这样,本王就不去了,一切,都交给侯爷。”
第1272章 藏着一张狰狞的兽脸
那拓答应了平阳侯不去年祭,等事成时再去。
他也立刻派人进宫告知胡邑王一声。
说自己病重,无法前去。
胡邑王知道后,并没有责怪。
又下令让两个御医去一趟三王府,给那拓看一看,是否病情严重?
年祭是在酉时末开始。
但是朝中不少官员已经提前陆陆续续进宫,以免误了时间。
城中的一些名望子弟、大家闺秀也都得以恩准进宫,一同参加年祭。
对他们而言,这是一种荣耀!
到时候,王宫里烟花盛放,何其热闹。
也是拉拢人脉和扩充人脉的好机会。
谁都巴不得挤破脑袋往里面钻。
宋止一早起来,就在屋子里写对联。
写了很多。
多到都书桌上都不够放了!
那一幅幅喜气的对联,字迹工整,下笔有力。
写的比外面买来的还好。
这些天一直照顾他的那些丫头们,每天看他作诗写字,心里早有钦佩,现在见他在屋子里写对联,各个都围来看。
犯花痴!
宋止除了有学问以外,长得也十分俊俏。
透着书生儒雅的气质。
正是讨女子喜欢。
更何况他性子好,待人诚善。
丫头们笑逐颜开。
望着他写的对联说:“宋公子,你写的可真好。”
“可以也送我一副吗?我想贴在房门口,天天看着。”
“宋公子,也送我一副吧。”
“我先跟宋公子说的,应该先送给我。”
“送我……”
……
几个丫头争先恐后的抢着要宋止给她们写对联。
而为了平息战火,宋止一一答应了。
所以从早上一直写到下午。
丫头们拿着对联,欢喜的不得了。
本也是除夕,宋止想着让她们开心也没错,自己累点也就累点。
眼看着时间也差不多,府上的管家赶来说:“宋公子,王爷吩咐了,今日宫里年祭,让你也去,你准备准备,马车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年祭!
宋止才反应过来。
上次那延坚持让他进宫参加年祭,他被迫答应,这些天也一直找不到机会婉拒。
一拖就拖了现在。
十分纠结。
他问管家:“可否不去?”
“这个……王爷已经吩咐,宋公子就别让我们为难了。”
“我岂会让你们为难。”
“那就请宋公子准备准备。”
他默默放下手中的毛笔,无奈的点了下头。
答应了。
丫头们说:“今晚除夕,等宋公子出宫,咱们一起放烟花。”
另有一丫头立刻说:“放烟花有什么好玩的?还不如去放河灯。”
“放烟花。”
“放河灯。”
争论不休。
宋止被吵得脑壳疼得厉害,看来现在去年祭是个不错的选择。
至少不用在这里听那些姑娘们吵吵闹闹,也不用担心会闹出个什么幺蛾子事来!
他换了一身稍微得体的衣裳,便上了马车。
朝王宫去。
这一路,他还在想景容和纪云舒他们是不是已经离开胡邑了?
往后,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见面。
思念之心有感而来。
一眨眼,就到了宫门外。
“宋公子,到了。”
他下了马车,望着眼前宏伟的城墙和宫门,心情难以言喻。
自己若是有幸真的中了状元,往后,他便要日日夜夜进出那道大红门了。
到时候安安分分、恪尽职守,在翰林院当个好官,也是一件幸事。
只是现在被迫上了二王爷的船,往后的路……便如林中迷雾。
未知!
管家说:“公子拿着这块腰牌给门口的侍卫看一眼就行,进去后,就有人领着过去,到时候,王爷会在祭祀台等你。”
他将思绪赶紧拉回来,接过那块腰牌。
“多谢。”
“马车就外面等着。”
“嗯。”
他到了宫门口,递交了牌子,正要进去,便看到一辆马车上下来一人。
恭迟!
他驻足原地,默默站到了一边。
恭迟面色清淡,走到了宫门口。
与此同时,另外还有几位大人也一同进来。
兵部的常大人看了恭迟一眼,脸上露出一丝同情。
说道:“左相,身体可好些了?”
看似是在关心。
语气里却含着幸灾乐祸。
恭迟面无表情:“并无大碍。”
“令公子的事情你也不要太伤心,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
“事情已经过去,不必再提。”
“对,不提了,这往后啊,你若是有什么需要,只管开口。”
呵呵。
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听进人的耳朵里,竟让人反胃。
若真是关心,恭士林的葬礼上,这些假惺惺的人也不会不来了!
恭迟已经不在乎这些!
他现在只有恨!
只有仇!
眼前这个常大人,不过是冰山一角。
早晚会收拾!
“不劳烦常大人了。”恭迟冷声回应一句。
就头也不回的进了宫。
常大人在背后哼了一声。
“真把自己当什么了?三王爷现在已经弃了他这颗棋子,他还有什么资格耀武扬威。”
旁边的大人听到,也赶紧附和:“这人啊,就是心高气傲,仗着自己是相爷,背后又有三王爷撑腰,就从来没有给过我们什么好脸色,现在他儿子杀了人,三王爷也摆
明了不再需要他,大王也是为了顾及他的面子,才没有贬他!”
“可不是,现在风水轮流转,他就是一只蚂蚁,根本不足为患!”
有人提醒:“小点声,不要被听到了。”
“怕什么?你还当他是以前?听到就听到!”
几人哈哈大笑。
恭迟走在前面不远,自然听到了。
可他脸上依旧平静。
继续走着。
宋止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也听在了耳朵里。
他叹息不止。
也十分感慨。
官场之上,当真是尔虞我诈。
人面笑脸之下,各个藏着一张狰狞的兽脸。
可怕至极。
他只祈求自己,千万不要变成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
祭祀台处,人员已经一一到达。
纷纷落坐。
那延和朝中地位居高的人自然坐在最显眼的位置。
等着胡邑王到来。
宋止则挑了一个最不起眼的地方坐在。
尽管如此你i,他还会被李成那双精锐的眼睛给扫到了。
惊讶!
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书呆子也来了?
第1273章 宋止被追
李成将手中剩下的半杯酒往嘴里一灌,就打算过去找宋止。
可这屁股才刚刚起来,就听到太监高喊一声。
“大王到。”
闻声,众人起身。
“参见大王。”
胡邑王身体不好,这段时间以来都是卧病在床,可今日,他一身龙袍,精神抖擞,步子稳健,不用太监搀扶,便一人走到了正位上。
完全看不出他有任何病态!
这也不奇怪,一朝之主若是在众人面前显露病态,必定引起不必要麻烦。
为了今晚年祭,胡邑王只得硬撑着。
无论如何,也要撑过去!
他龙颜大悦:“今日是年祭,也是除夕,大家都不用拘礼了。”
“谢大王。”
众人再次落坐。
胡邑目光环视一周,甚是满意,道:“此次年祭,原本应该如往年一样交给礼部无操办,但是今年我交给了那延,看如今,可见他是花了功夫。”
那延得到赞赏,赶紧起身,拱手:“此乃儿臣应该的。”
“你有心了。”
“年祭一年一度,儿臣经验不足,怕会有所疏漏,所以才多了些时间和心思。”
“年祭过后,必会重重赏你。”
“谢父王。”
那延心想:可是会将储君之位赏给我?
在场的大臣们心里打鼓,都在猜测胡邑王这番话的意思,可是有心要立二王爷为太子?
更巧的是,平时跟二王爷争斗高低的三王爷今天却抱恙不在。
种种迹象,似乎都说明了一切。
看来,时局已定!
对那延党来说,无疑不是最好的消息。
此刻,已是酉时末。
太监拉长脖子,高喊了一声:“祭祀开始。”
年祭上香之前,需有巫神作舞。
这是胡邑的传统!
在胡邑,巫神便是神灵的象征。
年祭,便是祭天、祭地、祭胡邑王室的列祖列宗。
巫神作舞,寓意着驱除邪气,带来好运!
此次巫神共二十一人。
他们各个戴着面具,身着艳丽且诡异的衣着。
赤着双脚作舞。
他们的身上都挂着铃铛,铃铃作响。
而祭祀用的音乐也响了起来。
众人一边饮酒,一边观看。
天忽然下起了雪。
雪花纷纷,迎光而下。
好在众人所坐的地方的是在廊下,可避风雪。
那些巫神们则在圆台之上,伴着雪花作舞。
显得别有一番风格。
宋止坐在位置上,他不喝酒,也不吃东西,便坐在那儿看着。
一名宫女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不慎将手中的酒水洒在了他身上。
“大人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宫女胆颤。
周围都是音乐声,加上宋止所处的地方不显眼,所以这番动静很小。
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宋止温和一笑:“没事的,只是一点而已。”
“是奴婢的错。”
“你无须自责,我也不会怪你。”
偏巧被管事的太监看到。
走过来问了几句,得知后,便训了宫女几句。
宋止帮着说了好话,这才没让宫女受罚。
奈何人有三急!
宋止皱眉,不好意思的问了下茅厕在哪?
太监便亲自带他过去。
等解决好出来,已经不见太监的人影。
许是去忙了!
他第一次来宫里,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
更何况王宫里的建筑基本上一样。
就只能试图靠着祭祀台那边传来的音乐声找回去。
他穿过一个甬道,正要拐角。
就听到两个侍卫在对话。
“都安排好了吗?”
“嗯,每一处都安排了人,只等祭祀上香的时候行动。”
“记住,必须要点一把大火,东西两边都要点起来,到时候趁乱,便将大王带走,中间过程,一定不能出错。”
“放心吧,放火的人已经安排了,大王身边的护卫现在都是我们的人,就是他插了翅膀,也飞不出去。”
“小心点。”
“知道。”
宋止无意间听到了这番话。
瞳孔放大。
十分震惊!
放火?
挟持大王?
他不由的心跳加快,浑身毛孔骤然收紧。
心脏也仿佛要从嘴里跳出来了。
正当他要往后退的时候,后脚跟却撞到了柱子。
“咚”的一声。
“谁?”
侍卫闻声,立刻扭身过来。
宋止慌了,赶紧跑。
身后追赶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他浑身冒着冷汗,穿过一条狭窄的长道时,手臂被一股力量擒住,将他拉到一侧,躲在了门后面。
他的嘴巴也被人从身后用力捂住。
“唔唔……”
他挣扎着。
“别动!”李成在他耳边轻声呵斥。
听到是李成的声音,他立刻安静了。
不再挣扎。
然后就见刚才来追他的两个侍卫经过这里。
“人呢?”
“你确定真的有人?”
“我听到有声音。”
“是不是你听错了?”
“不会的,往前找一找,绝对不能让人知道。”
两人根本没有注意到躲在门后的他们,继续往前追去了。
等侍卫走远……
李成才松开了宋止。
宋止一转身,眼神紧张,立刻抓住李成的手就说:“我……我听到了……”
李成沉着脸,横着两道眉,接过他的话,说:“我也听到了。”
“那……那现在怎么办?要不要……去告诉大王?或者告诉二王爷?”宋止喘气不止。
十分担心。
李成只是看到宋止突然离场,他才跟了过来。
启料,也听到了刚才那两个侍卫的对话!
甚是震惊!
原来今晚的年祭,是一场鸿门宴。
只是——
究竟是谁要害大王?
宋止见他寻思不语,抓着他的手用力了几分:“成世子,来不及了,得赶紧通知大王才行。”
“别废话了,我先去找我大哥。”
李成拉着宋止疾步就去。
毕竟,李乔是负责王宫内和大王安危的。
所以李成第一个就想到了自己的大哥。
偏偏巧合的是,当他们刚出那条狭窄的长道时,就看到李乔面色严肃的带着十几个侍卫站在那。
似乎……
就是在等他们。
李成赶紧冲了过去:“哥,不好了,今晚有人要对大王不利。”
李乔语气淡定道:“谁告诉你的?”
“我亲耳听到,有人想在祭祀台上放火,趁乱带走大王,你赶紧带兵去阻止。”
李乔无动于衷!
神色冷凛。
这一刻,李成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
他往后退了一步。
“哥?”
李乔下令:“抓起来。”
第1274章 你在哪,我就在哪!
侍卫得令,上前将李成和宋止擒住。
二人都没有挣扎。
李成满眼错愕、不敢置信的看着李乔,眉心紧拧,带着小心而试探的语气问:“为什么?”
李乔表情严肃,并没有回答。
只是用下颌点了一下宋止。
吩咐人:“把他先带下去关押起来。”
“是!”
其实,宋止还没明白过来,对此刻自己的境遇更是完全不解。
他一头雾水的看向李成,喊了一声:“成世子?”
语气中没有惊怕,而是困惑。
在宋止被带走后,李乔示意侍卫将李成松开,带着警告的语气道:“阿成,今晚的事情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现在立刻出宫,什么事都不要管。”
李成瞪着他:“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执着于此番原由。
李乔不想多说:“我让你出宫就出宫,不要多问!”
“我问你为什么?”李成怒吼一声,然后激动的一把揪住了李乔的衣领,面红耳赤的质问道,“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
面对质问,李乔很淡定,他冷静的目光迎上李成那道窜着火的眸子,说:“我再说一遍,你立刻出宫,刚才的事情就当没发生过。”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还是当我是聋子?瞎子?”
“……”
李成克制着自己冲动的情绪,让自己赶紧冷静下来,他深呼了口气,劝说道:“哥,我不管你出于什么理由,但趁着现在还来得及,赶紧收手。”
“没人能阻止这一切!”李乔告诉他。
“那是谋反弑君,是死罪啊!”“够了!”李乔将他推开,眸中闪过一丝狠意道,“如今宫内宫外,一切都已经部署周密,等时机一到,就会按计行事,你也无需再说、再劝,我还是那句话,你现在马上离
宫。”
围宫弑君,心意已决。
断然不会因此而终止。李成闻得这番话,踉跄两步,也恍然明白过来,冷笑一声道:“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当初爹一定要我进城司部了,原来从头到尾,你们早就已经计划好了,一直都是在利用
我。”
此刻,他已经谈不上愤怒了。
只觉得心里极冷!
什么亲情?
什么血浓于水?
为达目的,不惜欺骗和利用!
他本还想劝李乔及时收手,但现在看来,当权利和野心侵占一个人的全部时,所谓的“回头是岸”和“迷途知返”根本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而对于李成的“诉控”,李乔心里虽有小小触动,可眼下,他根本无法顾及亲情和李成的情绪。
必须以大局为重。
何况这一切的计划,他只有执行的权利!
没有终止的权利!
“阿成,我没时间跟你解释这么多,你赶紧走。”
“那如果我不走,你是不是要杀了我?”
“……”李乔捏紧拳头。李成冷笑一声:“当年为了拆散阿姐和杜慕白,你和爹明知道他是被人冤枉的,却什么都不说!害得阿姐整整六年来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现在你们又利用我,真是讽
刺啊!”
李乔的眼里闪过一丝愧疚。
但稍纵即逝!
他偏过目光,逼迫自己狠心一点,下令:“来人,带世子出宫,好好看着他。”
“是!”
侍卫再次将李成擒住。
李成挣扎无果,心灰意冷,满眼失望的看着自己一直崇拜的大哥。
感觉自己就是一个傀儡!
是他们登上权利中心的一块踏脚石头、牺牲品。
只是当他明白这一切时,已经晚了……
南国侯府。
一封紧急密信送进了府中。
南国侯看完后,甚是激动。
立刻召集自己的人马,集结在府外。
准备出发。
而此时,纪云舒正站在祠堂里。
面前,是先王和先王后的灵位。
本该等在城外竹屋的她,早在三天前就已经和景容等人秘密进了城。
到了侯府。
只为了等到今天年祭。
小会,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她转身看去,就见景容从祠堂外进来,站在庭院里。
他身着黑色盔甲,身姿笔挺,腰间佩戴着一把长剑,那张菱角有度的俊脸,映照在烛光之下显得英气逼人,剑眉星目,更是英姿飒爽!
他,依旧是那个在战场上威风凛凛的战神!
此时,夜色下的雪花迎着冷风,飘在他的头上和肩上……
那样的男子,就仿佛是从画中走出来的。
他踏着一地的白雪走进祠堂里。
站在纪云舒面前。
告诉她:“年祭快开始了。”
纪云舒抬眸看着他,抿了抿唇,道:“其实你不用去。”
“既是你的事,我就不能不管。”
他可以不管任何事,但牵扯到纪云舒的,他不会不管。
也只有这个女人,才能让他心甘情愿的赴汤蹈火。
纪云舒伸出手,摸向他身上的盔甲,指尖在上面那一颗颗坚硬而冰冷的鳞甲上划过。
只觉得冷彻入骨。
她多希望,自己能将其捂热些。
她看着景容的眼睛,说:“答应我,万事小心,如果到时候事有变节,一定要护自己周全。”
“我会的。”景容握住她放在自己胸前的手,微微一笑,继而俯身,低头在纪云舒的额头上亲吻了一下。
这时,高定城中烟花盛放!
五彩斑斓的火光在大雪弥漫的黑夜中绽放。
晕染了整片天空。
画面盛美无比。
景容不由的握紧了纪云舒的手。
他说:“今天过后,一切都会否极泰来,我们也能平平静静的去过我们自己的生活。”
纪云舒眼眶泛红。
重重点了下头。
有人来报:“景公子,侯爷说时辰到了。”
“好。”他应了一声。
纪云舒拉住他的手,再次叮嘱:“千万千万要小心。”
他摸着纪云舒冰冷的脸蛋:“我说过,你在哪,我就在哪,所以你乖乖在这里等我,天亮之前,我一定回来。”
你在哪,我就在哪!
何其珍贵的话。
她缓缓松手,目送着景容离开。
雪花挡住了她的视线,那道背影也越来越模糊……
只要过了今晚,一切都将否极泰来。
她转身在祠堂里上了一炷香。
磕了三个响头。双手合十,祈祷着:“爹,娘,望你们保佑他们平安无事。”
第1275章 祭祀台大火
宫里。
巫神还在继续作舞。
大雪越来越大。
可是一切都显得很平静。
而且太平静了。
众人饮酒道乐。
都沉浸在新年的喜悦当中。
胡邑王也是龙颜大悦,看着巫神作舞,丝毫没有意识到周围危机四伏。
那延也完全不知道。
他喝了几杯酒,继而在人群中巡看了一遍,却没有看到宋止的身影。
便扬手将自己的侍卫召了过来。
“那位宋公子呢?本王不是让人带他进宫了吗?”
侍卫在席位上看了一眼,发现宋止的位置空着,纳闷:“方才还在。”
那延皱眉:“赶紧去找,可不要出了什么事。”
毕竟这里是王宫。
他带宋止进宫的目的是为了将他引荐给胡邑王,可别在这个时候出了岔子。
侍卫复命去寻。
坐在那延身边的王国公注意到,偏头问:“王爷,怎么了?”
那延喝了一口酒:“没事,只是去找一个人罢了。”
王国公便不再深问。
而坐在对面不远的平阳侯则一直观察着这边的情况。
见那延吩咐人去做什么事,他也赶紧派人去盯着。
小会,李乔来了。
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听完,平阳侯放在腿上的手一紧,脸上却若无其事。
以免被人察觉出什么。
他轻声呵斥一声:“你是怎么办事的?竟然会让阿成知道。”
“孩儿已经命人将他送出宫了。”
“哼!告诉你的人小心一点,再出岔子,就要了他们的脑袋。”
“是,孩儿会注意。”
“下去。”
李乔面色稀烂,匆匆退下。
平阳侯则当做什么也没发生。
一盏茶后,巫神的祭舞也已经结束。
太监高喊:“祭祀大典开始。”
话语一落,众人纷纷起身,走到祭祀台上。
一一列好。
十分庄严。
胡邑王站在最面前,两旁是那延和平阳侯。
巫神拿起火把,放进了祭祀台上一个大鼎里。
顿时猛火窜起。
在大鼎里熊熊燃烧。
太监们为每人手中递送了一支香。
要做祭天仪式。
胡邑王手持香烛,正要叩礼。
忽然——
不知从何处飞来几支裹着火球的利箭,射在了柱子上、灯笼上和廊下挂着的绸子上。
顿时大火燃起。
平阳侯看时机刚好,立刻喊了一声:“快!保护大王。”
四周冲出十几二十个侍卫,将胡邑王围在了中间。
胡邑王手中香烛砸地,被人护送着离开祭祀台。
人群也开始四处逃窜。
在此之际,那个还燃烧着火的大鼎忽然倒了。
火焰滚了出来……
火星子到处飞溅。
灼烧了了不少人。
“啊!”
“快跑。”
大火在祭祀台上肆意蔓延……
平阳侯趁乱,也赶紧跟着胡邑王身后离开。
那延似乎还未反应过来。
他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手中的那根香被他生生掐断一截。
明明一切都安排妥当,为何还会这样?
他觉得自己的人生算是走到头了,储君之位,与自己再无关系。
这一刻,他倒是宁愿自己就葬身火海罢了。
可是他的几个侍卫及时冲了出来,护住他。
“王爷,快走!”
他像个木偶一样,任由侍卫将自己拉出了祭祀台。
就在从里面撤出来的之后,他看到一行侍卫正将胡邑王朝同致殿的方向带去。
好在父王安全!
不然,自己真是必死无疑。
可——
他看到其中一个侍卫就是那天在胡邑王寝宫外看到的那个。
之前就觉得眼熟,但是一时想不起来。
此刻,记忆却忽然涌现上来。
那个侍卫……好像是那拓身边的人。
上次搜查他二王府的时候,那人就在其中。
既然是那拓的人,又怎么会是胡邑王的护卫?
不对劲。
这一切都不对劲。
今晚实在是太平静了!
其中,必定有诈。
当他隐隐约约察觉出什么来的时候,侍卫匆匆来报:“王爷,不好了,宫中突然多了很多兵马。”
“不好,中计了!”他终于意识到了。
侍卫:“那怎么办?”
“立刻出城调兵。”
“可是城门已经关了!”
呃!
那延险些没站稳!
脸色煞白!
他怎么也没想到,那拓竟然行了这一步。
围宫逼位!
而今晚,其实是一场大屠杀!
而为今之计,也只有……
“立刻出宫!”
他带着自己的人马直奔宫门。
希望能赶得及出宫,只要出了那道门,就还有生还的机会!
此时,祭祀台里漫天大火,像极了二十几年前的那场围宫场面。
十分惨烈。
可怖。
里面,不断的传出求救声。
哭泣声。
呐喊声。
惨绝人寰!
火势也完全受不住了,肆意蔓延。
同时,那些倒戈那延的官员们一一被擒。
王国公也未能幸免。
那延赶在宫门未关之前,带着十几个侍卫离开了王宫。
立刻上了马车,逃离而去。
马车急速行驶,那延在马车里算计着。
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疏漏了这一步!
千算万算,就没有算那拓会造反!
在他心里,那拓就是个无谋无勇的皮囊王爷,任凭给他多大的胆子,他也不敢起兵造反。
可看今天所有的布局,想必是早就计划好了。
从城门到宫门,每一处都算计的精密。
自己真是百密一疏!
糊涂了。
怪不得平阳侯当成会让李成那个纨绔去守城门,今日算是明白。
可是为时已晚。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想办法立刻出城,调动城外几千兵马进城护驾。
可是要怎么出城?
现在这个时候,城门口一定都是那拓的人。
戒备森严。
消息一定带不出去。
正想到此处——
“驭~”
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剧烈晃动。
他差点从里面跌出去。
莫非是那拓的人马追来了?
“怎么了?”
他拉开帘子一看。
便看到前面出现了一行人。
拦住了他去路。
而站在最前面的那个人,他认得。
连雀!
那个闯入他王府的刺客。
连雀经过这些天的修养,身子已经没有大碍。
他手持一把长剑,身着盔甲,满眼杀气的看着马车里的那延。
身上无数的鞭伤,他要一一还回去
那延抓着帘子的手紧了几分。而他的人也纷纷拨出剑,准备血战。
第1276章 宁死有骨,也不愿死于其手
那延的人质问:“你们是什么人?还不赶紧闪开。”
气势很足!
连雀手握长剑,周身寒气逼人。
未让半步。
那延大概也猜到了他的目的,便从马车上下来,往前两步道:“燕来是你!看来你的命真的很硬。”
连雀眸中杀气未减,握剑的手紧了几分,冷冷道:“上天有眼,让我留着这条命。”
“你究竟是谁的人?奉的,又是谁的命?”
“只怕我想告诉你,你也没命知道。”
“狂妄之徒!上次没杀你,这次,我可不会再心慈手软。”语罢,那延将身旁侍卫的剑抽了出来,对准连雀,下令,“杀!”
冲了过去。
连雀亦举剑迎之。
顿时,两方人马拼杀。
静谧的雪夜,似是被兵器碰撞的声音划开了一道深长的口子。
死亡的气息不断蔓延……
那延武功了得,上过战场,杀过无数敌人,出剑的速度比常人快上一倍,连雀几招下来也没沾上便宜。
二人迂回拼杀。
大雪依旧在下,越来越急,几近挡住了人的视线。
那延接住连雀刺过来的剑,并说:“你若现在改投本王部下,只要本王出了城,必定许你荣华富贵。”
连雀冷笑一声:“今日你只怕寸步难移。”
说完,将那延的剑挑开。
继续拼杀。
连雀的人各个都是高手,那延的那些侍卫却是中看不中用。
勉强抵得了一时。
但很快就被一一绞杀!
尸骸遍布。
鲜血染红了这一片雪地。
狰狞可怖。
连雀下令:“谁都不准插手,今日是我与他的恩怨。”
“是!”那些人撤开,围成一圈。
那延双眼刹红,握剑的手一阵发麻。
他环看一圈,自己的人都已经死了,仅剩他一人。
事已成定局。
无力扭转。
可誓死到拼杀到最后。
缓缓抬起剑,对着连雀,眼神一沉,说:“今日无论生死,我那延也觉不向人低头。”
要死,也要死的尊严。
提剑冲了过去。
连雀侧身避开,到了那延身后,却没有分毫懈怠,立刻朝他的后背一剑刺去。
剑从背后刺穿心脏。
那延身子一怔,往前倾去,胸口传来的剧烈疼痛在他浑身的血脉中不断蔓延……
渐渐麻木。
时间也宛若定格了几秒。
直到连雀将剑拔出。
鲜血洒子地上,仿佛一株被折下来的鲜红梅花。
那延睁大眼睛,垂落目光看着胸前流血不止的伤口,眉头紧紧的拧成一团。
而手中的剑也砸在了雪地上。
他捂着伤口,身体缓缓垂下。
单膝跪地!
依旧硬撑着。
哪怕熬到最后一秒,他也不甘狼狈。
连雀走到他面前,将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居高临下道:“这就是你的下场!”那延却咧着满是鲜血的嘴大笑起来,艰难的仰起头,眼底那股雄傲的气势丝毫不减,说:“今日地步,乃我……一手所为,死于我而言,也不过是……是头点地的事!这场
夺位之战,我那延虽输了,却也不枉今生!宁死有骨,也不愿死于其手。”
言罢,他忽然握住架在自己脖子上的那把剑。
头一扭。
锋利的利剑在他脖子上划开了一道口子。
鲜血瞬间涌了出来。
他自刎了!
身体倒在染满鲜血的雪地上。
始终未能合目。
即便是死,他也不屈死于他人手中。
这一刻,连雀的心里涌动着无法言语的情绪。
胡邑人人都知道,那延是战神。
他多年来征战沙场,为胡邑立下汗马功劳。
这样的人,本是不该死的!
连雀甚至想在最后关头绕他一命,可命有天意。
即便真的放了他,以那延好胜的性子,是绝不会忍受此等侮辱。
宁死,也不会苟活于世……
王宫里。
胡邑王被护卫一路护送到了同致殿。
李乔紧随其后。
殿中大门关闭!
外面守满了侍卫。
胡邑王身子不适,吸了浓烟,又被此番折腾,已经吃不消了。
他坐在软塌上喘气不止!
身边的老太监赶紧为他倒来一杯水:“大王,奴才这就去传御医过来。”
老太监人未到门口,李乔抽出剑,将其一剑封喉。
血洒一地。
老太监当成毙命。
胡邑王见此,手中的茶杯“咣当”一声,砸在地上。
一脸惊愕!
他撑身起来,怒喝李乔:“你这是做什么?”
李乔面色冷酷,将剑收进剑鞘内。
殿中所有的侍卫无动于衷,显然像是预料到了这一切的发生。
胡邑王察觉到了不对劲,身子摇晃不稳:“你们……”
大门被人推开。
平阳侯从外而进,身姿挺立,气场十足。
嘴角含着一丝笑意。
当看到老太监的尸体时,他也只是匆匆的掠过一眼,丝毫不在意。
他走到殿前,拱手:“参见大王。”
看似恭敬,实则却有些讽刺。
这一刻,胡邑王的心里跟明镜似的,他戟指怒目:“李文世,你是要造反吗?”
声音久久回荡在殿中!
平阳侯抬着目光,满脸狡猾之像,说:“大王,时局有变,就要懂得审时度势,臣所行,实则是为了胡邑江山着想。”
“放肆!”
“现在王宫内外都是臣的人,而此时城门已经关闭,任何人出不去,也进不来,大王应该看清眼前的局面才对!何况,臣也不想伤害大王。”
胡邑王身体乏力,又被气得胸口一阵作痛,道:“李文世,枉我以为你李家世代忠良,原来……原来是养着一匹狼!”
说完,便软而无力的瘫坐在软塌上。
再无力气支撑!
平阳侯眼阴险一笑:“是狼也好,是羊也罢,今日,臣不过是整顿朝局。”
声如洪钟!
“你……”胡邑王被气吐血!
李乔上前询问,问:“爹,是不是应该派人去一趟三王府,接王爷进宫?”
平阳侯抬手制止,嘴角带着狡黠的笑:“乔儿,难道你到现在还不明白爹的用意?”
“……”平阳侯满脸野心,他说:“我不过略施小计,就让三王爷将手中的兵权拱手交了出,这样一个任人摆布的废物若是登上大位,胡邑江山早晚会败在他的手上!正所谓,高位
乃有能者居之,更何况,人无野心,难成大气!胡邑天下,也该改成我李家的天下了!”
李乔大吃一惊。原来,父亲的计划是……自己称王!
第1277章 他不是我的心病,而是你的心病
平阳侯野心勃勃,隐忍了二十几年。
他本想着辅助三王爷登基,让其成为傀儡帝王,可那拓一心求成,难保登基之后不会下狠心。
唯一的路,就是自己称王!
李乔没想到自己父亲的胃口会这么大,一时间,还未能接受过来。
可事已定局!
胡邑王听到那番话,胸口似火烧一般。
几近咽气。
他抬着颤抖的手,指着平阳侯,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道不出来。
平阳侯说:“不过大王放心,臣不会让你孤零零的走,定会让二王爷和三王爷一同去陪你,臣已经命人去了三王府,将三王爷的尸体抬到您的面前来。”
呃!
“至于二王爷,现已逃出王宫,臣也命人立刻去追捕了,相信很快,大王就能一家团聚。”
胡邑王又吐了一口血。
只剩下半条命。
平阳侯得意洋洋,胜券在握。
他吩咐李乔:“朝中不少大人都已经被抓,由你去处理,若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眸子里窜着一股狠厉。
李乔还未从计划有变中回过神来。
“还不快去?”
“是!”
他唯有遵从命令,出了大殿。
与此同时,三王府里,已经是戌时了。
那拓光明正大的换上了那身象征着权利和地位的龙袍。
两条金龙在胸前栩栩如生!
他幻想着万人参拜的场面,将会何其风光。
再过一个时辰,胡邑江山便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了!
可现在,他面色苍白,咳嗽不止。
身体也一天不如一天!
就是多走几步就会显得十分艰难。
但他一定要撑着!
“吱嘎。”
屋中的门被人推开。
“谁?”
那拓转身一看。
景萱?
景萱身着白色缟素,头上戴着一朵小白花,手中抱着一个精美的炉鼎。
鼎中烧着香,白烟萦绕,香气扑鼻。
外头正大雪纷纷。
她站在门口,灯笼的烛光洒在她的身上,衬得她整个人虚实参半。
那拓见她如此打扮,当即怒上心头。
今日是他登上大位的喜气日子。
偏偏这个女人穿得如此晦气!
他气得咬牙切齿:“你这是什么意思?”
景萱却面色平静,捧着香炉,踩着步子缓缓走到他面前。
面对眼前一身龙袍的那拓,她并不惊讶。
只说:“我来送送王爷。”
声音犹如从深渊低谷中发出来的,让人虚寒。
那拓瞪着她:“趁本王还没有要杀你之前,赶紧滚出去。”
景萱却忽而一笑,大胆地迎上那道狠厉的目光,说:“王爷这些天来,一定夜夜噩梦缠身吧!”
“你什么意思?”
“想必在梦里,王爷一定看到了那位恭公子!他定然满身是血的站在你的面前。”
“闭嘴!”景萱眸子轻闪,并未半点惧怕之意,默默将手中的香炉轻轻放在桌上,用手扇了扇萦绕的白烟,嘴角挂着阴邪的笑,背对着那拓语气平淡的说,“心中有愧,自是噩梦缠身、夜夜心惊,王爷亲自请命监斩恭公子,将他送上斩首台,眼睁睁的看着他人头落地,所见,既是梦,恭公子对王爷固有手足之情,王爷却一心念他去死,以抽身独立!
撇去关系,此乃不义,既是不义,岂能安生。”
像是在讲一个故事!
那拓听完,心里涌动的火越来越旺。
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个女人会穿成这样来找自己晦气了。
原来……
“看来在你心里,恭士林一直是你的心病。”
“他不是我的心病,而是你的心病。”景萱微微一笑,转身看着他,目光缓缓落在了他胸前那两条栩栩如生的金龙上。
痴痴的看着。
那拓顺着她的目光低头一看。
原本龙袍上的两条金龙竟然变成了两只飞蛾。
他慌了一下。
赶紧用手使劲一拍。
飞蛾像是从布料中钻了出来,围在了他的身边。
“走开。”
他挥动着双臂,试图将飞蛾拍走。
飞蛾却越来越多。
几乎要将他裹成了一个球!
“走开!都走开!”那拓闭着眼睛,大声怒吼。
舞动着双手。
突然——
手臂被一股力量擒住。
将他从飞蛾中拉了出来。
而那些原本裹在他身上的飞蛾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等他睁开眼,便看到那个抓住自己手臂的人。
是……满身是血的恭士林!
呃!
他满目惊愕,全然失了神。恭士林满脸是血,吊着一双白眼阴森森的看他,问:“阿拓,你不是说我是你的亲手足吗?可你为了王位宁愿牺牲我,是你害死我的,是你将我的头砍下,让我变得如此凄
凉。”
那拓彻底崩溃了,拼命摇头:“不,不……不是我!”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不是的,我也不想,士林,我也不想啊!”那拓发疯似的说着。
本想试图挣扎开,可浑身虚弱无力。
直到恭士林松开了他。
他往后连连退去,脚撞在了桌角处,导致上面摆放的茶具“咣当”一响。
这一声,将他拉回了现实。
他满头虚汗,像是被人压进水里过后终于得以解脱。
根本没有什么飞蛾。
也没有恭士林。
这一切,只是他的幻觉。
他渐渐清醒过来,看着站在眼前笑颜如花、若无其事的景萱,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
顿时怒火中烧,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将她纤细的身板朝门框上重重压去。
“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说!”
景萱脖子被一道力量掐住,痛而难受。她没有挣扎,只是仰着下颌,依旧笑着,带着诡异阴森的眼神说:“我能对你做什么?这一切都是你自己的心魔在作祟,我说了,恭公子是你的心病,心中有愧,自是噩梦
缠身。”
“你……”他手腕的力度加重。
想掐死这个女人。
可是……
他身子太虚了。
根本使不上多大的力气来。
反而因为被一再的刺激后,原本虚弱的身子变得更加疲惫了。
“咳咳……”咳嗽不止。
他双手也缓缓从景萱的脖子上松开,摁住胸口,身子缓缓滑落。
单膝跪在了地上。
跪在景萱面前。
“你……你到底对本王做了什么?”那拓执着的问她。
景萱靠在门上,眼里除了冷漠,便是恨。
她整理着被那拓揉皱的缟素,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一身龙袍的男人。
说:“怎么王爷不觉得……我调得香很好闻吗?”
呃!
那拓瞳孔骤然放大,满脸惊愕,回头看着景萱摆放在桌上的那个香炉。
香炉里还冒着白烟。整个屋子里充斥着那沁人心脾的香味。
第1278章 等我死后,带我回大临!
他千算万算,到底还是算错了这个女人的狠心。
那香……
还以为她是好心为自己提神,却是要自己的命!
景萱垂目看着他惊愕的眼神,缓缓蹲下身,依旧面色淡定的说:“如今王爷的身体里都是毒气,你越是急躁,越是愤怒,毒气就会蔓延的更快。”
“你……你这个歹毒的女人。”
“如何歹毒,也及不上王爷的狠。”
那拓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御医会查不出来?”
景萱轻抬了下眉心:“当年连我大临的御医都无法查出我的母妃身中剧毒,你觉得你们胡邑的庸医,能查的出来吗?”
呃!
那拓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景萱一笑:“我有个秘密,至今也无人知道,不过在王爷死之前,我可以告诉你。”
说着,她伸手捏住了那拓的下颌,用力一抬。“当年我母妃犯下弥天大罪,手中沾了无数条人命,她为了得到权势,为了让我皇兄登上大位,竟然不惜连我都可以牺牲!这样的人,心里早就没了仁慈和良知!一个人既然犯了错,始终是要还的。所以,我将自己调制的毒香放在她屋里的香炉中,日日夜夜让她闻,你知道吗?她夸我懂事,说我总算懂得什么叫百行孝为先,但即便到最后
一刻,她都不知道真相!还跪在地上苦苦求我原谅她。”
呃!
那拓无法想象,一个如此柔弱的女子竟会对她的母妃下此毒手。
自己真是低估了她。“我本以为嫁到胡邑后,尚可苟且一生!可事不如人愿,恭公子死的那一刻,我的心也彻底死了,但是你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将他留给我的那块玉佩摔了,今日一切
,都是你自己酿成的。”
她近乎于咆哮。
那拓脸色惨白,胸口难受。
咬着牙,咒骂一声:“毒妇!”
景萱神色凛起,手臂一甩。
将那拓推至在地。
那拓试图支撑起来,奈何身体无力,趴在地上根本起不来。
“来人!来人!”他只得冲着外头喊道。
可声音低沉极小。
像是在喉咙里滚动一样。
几声下来,便吐了一口血!
鲜血沾在他那件褚黄色的龙袍上。
染红了上面的两条金龙
格外醒目。
景萱冷漠的望着他,缓缓起身道:“放心,你不会死的太难看,至少还有全尸。”
“你……”
“我说了,我是来送王爷的,所以,你安心的走吧。”
“呃……噗!”那拓再次吐血。
一口气冲上了脑门。
涨红了他的脸。
青筋直爆。
可他宁耗尽最后一口气,也要试图朝屋外爬去,可十指痉挛、浑身抽搐,嘴里不仅溢出鲜血,还有白色的泡沫冒出,因他爬行的缘故,地上拖了一条极其狰狞的血痕。
一身龙袍满是鲜血。
让人触目惊心。
而他到底还是无法跨过那道门槛!
最后一口气没咽上来。
身子抽搐!
双脚一蹬!
“呃……”
脑袋伏在了地上。
再无任何动静。
昔日嚣张傲慢的三王爷,如今却落得这般狼狈的地步。
到头来,他终究无法获得王位。
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一场噩梦!
景萱冷静淡漠的看着趴在地上已经死去的那拓。
她心里没有任何波澜。
没有开心!
没有痛快!
更没有释怀!
她只是转身,默默的在自己带进来的那个香炉里又点了一块香。
屋中的香味更浓……
随着窗外的冷风缓缓吹到了外面。
她扬着下颌,带着自己仅剩的冷傲和尊严,一步步的走了出去。
每走一步,她的身体就像被刺了一剑。
越来越虚弱。
越来越笨重。
脸色也极尽苍白……
人至庭院,平阳侯的兵马便闯了进来。
“侯爷有令,王府上下一个不留,要带着三王爷的尸体进宫。”
“是。”
景萱无视了这一切。
月色之下,她站在院中,仰头看着漫天大雪。
侍卫们将她围在中间,正欲杀之。
忽然间——
数支利箭从周围屋顶上射来。
将那些人全部射杀。
纪云舒带着救兵及时赶到!
进来时,就看到景萱站在一堆尸体中央。
当见到纪云舒的那一刻,景萱再也支撑不住了。
她一阵虚力,身体往前倾去。
“景萱!”
纪云舒冲了过来,将她抱住。
二人身体缓缓垂落到地上!
景萱躺在她的怀里,嘴角流血:“没想到死前,还能再你一面。”
纪云舒眼眶泛红:“为什么要这么傻?”
“对我而言,这才是解脱!”
“你不会有事的。”纪云舒紧紧抱着怀里发抖的她,“景容答应过你,他答应要带你离开这里,你不能有事,不能……”
“没用了,我已经……已经走不了,你代我……代我告诉皇兄,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纪云舒哽咽,泪如雨下。
“云舒,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她握住纪云舒的手,“等我死后,带我……带我回大临!原……来人之将死,真的想落叶归根。”
“景萱……”
“这一回,我终于可以自己做主一次了,不用……不用再像傀儡一样活着,真好,真好……”
她仰着目光看着纷纷飘落的大雪。
仿佛看到了一束光!
柔柔的洒在自己身上。
她笑了。
笑得很美!
比天上的星星还美!
像白雪一样干净纯洁。
不管过了多久,她都是当年那个单纯、可爱,活得没心没肺的大临公主。
她冰冷的手一点一点的从纪云舒的手里松开。
轻轻的落在了雪中。
掌心内,躺着一块玉佩的碎片。
头上的小白花也掉落在了地上。
周围忽然起了风……
飘舞的雪花落在她的头上、脸上、身上……
那身缟素宛若与白雪融为一体!
这一回,她再也不用从梦中醒来。在梦里,她轻提着薄衫不停地往前奔去,株株桃花盛开正艳,粉红花瓣轻拂过身,她仿佛看到了桃花树下站立的少年,少年一席素色衣裳,目光深邃,神情的看着她,这
一刻,她抛开所有,不顾一切的朝他奔去……
再也不用孤零零一人!
纪云舒抱着她逐渐僵硬的身子,痛声哭泣。“我答应你,带你回大临!”
第1279章 围宫(一)
王宫内,平阳侯还在等!
他要让胡邑王亲眼看到自己两个儿子的尸体。
可现在,胡邑王的身体已经渐渐吃不消了。
就只剩下半条命吊着!
平阳侯等待的时间有些长了,担心事有变节,立刻传来手下的人问:“为什么这么久还没有消息?”
“属下不知,但是两队人马已经出宫去了,一对去追二王爷,一对去了三王府。”
“废物!”
“侯爷恕罪。”侍卫垂头,不敢多说。
而平阳侯确实有些等不及了。
他走到胡邑王面前,一脸阴险狰狞之相,说:“时间不等人,现在两位王爷都还没有消息,大王莫怪臣没有给足时间。”
胡邑王坐在软塌上,一口气在胸口内不断徘徊。
堵得他浑身吃痛。
他缓了好久才勉强舒服一些。
“李文世,你就是杀了我,这王位也不会是你的。”
呵呵。
平阳侯说:“大王此时还要垂死挣扎不可?王宫内外都是我的人,那些大臣也被抓了,若有不服者,格杀勿论,时局已定,谁也改变不了。”
“呵呵,你以为天下百姓……会服你吗?”
“莫非大王忘了二十几年前的围宫之战了吗?”
“你……”“大王初登大位,不也饱受天下百姓之疑?最后,还不是稳稳当当坐在王位二十多年?既然你可以平息天下百姓之疑,我李文世有何不可?不过是效仿行将、重立新主,何
来服与不服?”
胡邑王脸色惨白,一张干涸的唇张了张,便一个字也道不出来。
反被气得心脏出血。
痛不勘言!
平阳侯下了狠心。
他说:“说到底,你毕竟是胡邑的大王,死,也得给你留个全尸。”
说罢,他轻轻一挥手。
就看到了一个小太监端着一个托盘从侧边走了出来,将东西摆放在了胡邑王面前的桌案上。
托盘上,放着一杯毒酒。
“事到如今,大王你已别无选择,这杯酒,就当是臣送你最后一程,望大王饮下。”平阳侯眼神狠厉。
胡邑王看着眼前的毒酒,惨笑一声。
想当年,自己带着数万兵马冲入王宫,夺得胡邑天下。
那是何等的雄心壮志。
百官臣服,万人之上。
今天则被逼至到如斯地步!
可笑!
真的可笑!
若是真的饮下了这杯毒酒,那就是侮辱。
他望着平阳侯,艰难出声道:“你既然要效仿,何不学着当年我斩杀先王那样,也给我一个痛快?”
平阳侯笑了笑,道:“臣说了,要留你全尸,还会给你风光大葬!让你死后,依旧享受百官朝拜。”
“你……”
“大王若是不喝,就休怪臣动手了。”他下令,“来人,伺候大王饮酒。”
“是。”
侍卫领命,将酒端起。
一人擒住胡邑王,捏住了他两腮。
一人端酒。
可就在将酒灌进去的时候——
原本持酒的侍卫忽然将酒倒掉,抽出长剑,将擒住胡邑王的那名侍卫一剑斩杀。
当场倒地而死!
呃!
与此同时,殿中几乎一半的侍卫突然站到了胡邑王那边。
各执一方。
见此,平阳侯既惊又怒,斥声质问:“你们是要反吗?”
“何止是反?”侍卫中走出一人。
那人行至前面,连贴在下巴上的假胡子撤掉。
露出真容。
见此,平阳侯瞪大眼睛,不敢置信。
这人是——
“陈数?”
此人,正是当初连雀从破庙中救走的那位陈大人。
他不是带着自己的儿子去了安全的地方吗?
为何会在这里出现?
陈数满心报复,看着平阳侯:“侯爷,多年不见啊。”
“你……怎么会在这?”“我陈家二十七口人,皆被灭口,你说我为什么在这?”陈大人面露杀气,转身看着胡邑王,说,“大王病重,为了巩固帝位,不惜暗中大肆绞杀前朝官员,以绝后患,你一
定想不到,我陈数命大,还能活着站在大王你面前吧?”
胡邑王瞠目结舌。
未曾想会有这步棋子!
眼下,尽是要杀自己的人。
这条命,是留不下了。
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老天爷跟自己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只是——
他想不明白。
“你既然是来报仇的,为何……还要救我?”
陈数厉色:“我不是救你,而是你这条命,不该由他人来取。”
“……”
平阳侯听出他的意思,说:“陈数,你现在可以杀了他,就当是我卖你一个人情,只要你肯归顺我的话,我也可以饶你不死。”
呵呵。
“绕我不死?”陈数突然大笑,“看来侯爷还没有看清局势!”
平阳侯说:“你纵使能带着你的人混进来,可现在外面都是我的人,只要我一声令下,你也会葬身此处,何必考虑我的意见?”
“那就请侯爷睁大眼睛好好看看,看看外面的那几千兵马,究竟还是不是侯爷你的人。”
呃!
平阳侯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正当他转身看向门口的时候,那道紧闭的大门被人从外推开。
只见一行人声势浩荡的走了进来。
领头的人,是恭迟和南国候。
白音则在后面。
默默的。
此时,殿外站满了身着盔甲的士兵。
他们一手持着火把,一手持剑。
只等一声令下。
平阳侯愣住了。
他不敢置信!
险些往后踉跄几步。
胡邑王也是满脸诧异。
他的目光落在南国候身上,那个二十几年来本本分分,专心行商的先王后哥哥竟然……
这一刻,他明白了。
终于明白了。
原来所有人都不甘心!
他们都在等,在等一个时机让自己还债!
哈哈。
他笑了,笑得极尽狼狈。
南国候走到殿中,看着他:“你一定想不到,今时今日,你也有此一天吧。”
胡邑王:“是我糊涂了,是我仁慈了,当年……我就应该杀了你。”
声如洪钟。
南国候冷笑一声。
而平阳侯瞠目,他看着他们:“不可能,不可能的…… 明明几千兵马尽属我调遣。”
恭迟走到他面前:“外面的几千兵马已经是我们的人,而你的几千兵马现在还在城外等候,只是城门关闭,消息送不出去,你的兵马……正原地不动。”“不!不可能!”
第1280章 围宫(二)
平阳侯明明算准了一切,自己的几千兵马昨晚尽数入城,其中并没有出过任何纰漏。
也没有收到任何不好的消息。
怎么转眼间,几千兵马竟然成了别人的?
这其中,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他百思不得其解,甚至怀疑恭迟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恭迟看着他将信将疑的模样,说:“你不用那么惊讶!只能说你百密一疏。”
“……”“你一定想不到,你暗中派出城去调动兵马的那行人……早在半路上就已经被杀了!入城的消息根本没有带到十里坡!我命人乔装成了你的人,带着你的令牌让他们按兵不
动,现在,那几千兵马正被你自己堵在城门外。而昨晚进城的兵马……全部都是我们的人。”
呃!
平阳侯如同被雷电击中。
怔得厉害!
面色惨白。
脑子嗡嗡作响。
浑身血液似是凝固了一般,身体僵硬。
原本计划周祥,只欠东风,未曾想竟被人截了胡,还狠狠的绊了一跤。
现在,平阳侯已经完全乱了阵脚,只知道,自己和胡邑王一样,只能任人宰割。
而昨晚负责大兵入城的朱元更是大吃一惊,他想起了昨晚在城门口看到的那一地红泥。
这才恍然明白,后悔不已的与平阳侯说:“侯爷,是……是我疏忽了!”
“……”平阳侯扭头瞪向他,“疏忽?”“昨晚那些士兵的鞋子上几乎都沾着红色泥土,从十里坡过来根本不可能沾到那些泥,我过问了一句,只说是换了路线,我便没有多想,原本……我们上当了!”朱元脸色煞
白。
真是百密一疏啊!
孩子,你的反应未免也太晚了。
这都已经刀架在脖子上了。
平阳侯怒目可憎,奈何自己现在是笼中鸟。
就是查了翅膀,也飞不出去。
转而,恭迟环看殿中侍卫:“你们是想缴械投降?还是受死?”
平阳侯的人面面相觑。
但都不傻。
纷纷将手中的长剑丢在了地上。
选择了投降!
平阳侯怒火中烧:“你们……”
恭迟下令:“抓起来。”
士兵进来,将人全数擒住。
平阳侯也被人摁住。
只是,他不甘受此侮辱,奋力挣扎,单膝在地,如何也不肯下跪。
恭迟上前就是一脚,将他的膝盖踹到了地上。
正正的跪着。
平阳侯咬牙切齿:“恭迟啊恭迟,我真的小看了你。”
“这都要多谢侯爷暗中安排了这一出,否则,我们也没有这么好的机会。”
“原来,你早就有心报复。”
恭迟眼神中闪过狠意,扬起手,一巴掌就扇了上去。
平阳侯脸上落了红印,嘴角出血。“若不是你们逼我,何苦会有今日?你李文世口口声声说与我恭家乘坐同一条船,可最后,你儿子带人闯我府中,将士林抓去,你更是联合三王爷演了一出好戏,害我白发
人送黑发人,此等大仇,我岂有咽下去的道理?你懂得审时度势、弃车保帅,我也懂得投桃报李!”恭迟声嘶怒吼,
“……”平阳侯两腮抽搐,满身怒火无从宣泄。
他何从受过这等侮辱?
下跪不说,还挨了一巴掌。他奋力挣扎,突然看向一旁的南国候,大声说:“察克,你别忘了,当年围宫的人当中也有他恭迟,如今你选择和他合作无疑是自取其辱!到最后,他同样也杀了你,你的
下场,就会如先王一样!我若是你,便一剑杀了他。”
挑拨!
南国候面无波澜,眯着眸子冷冷的看着,说:“李文世,你难道没有听说过,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吗!”
呵!
一句话就搪塞了回去。
平阳侯哭笑不得,总算看清状况。
原来南国候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报仇!
哪怕豁出性命。
“没想到我李文世到头来,竟会入了你们的局,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再无任何求生欲望。
恭迟冷笑:“我不会让你死的那么痛快!”
“……”平阳侯不再出声。恭迟则双目赤红,泪眼婆娑,看向命不久矣胡邑王,往前逼近几步,恨恨道,“当年,是我带着兵马为你打下这片江山,让你安安稳稳坐了胡邑二十几年的王,可到头来,
你却如何也不肯放士林一命!即是如此,我又何必再忠心?是你们逼我的,今日一切,都是你们逼的。”
声如洪钟。
甚是激动!
眼底充满了杀气!
胡邑王则半卧在榻上,喘气不止。
像是有人揪住了他的胸膛一般。
正所谓,种豆得豆,种瓜得瓜。
现在的局面是他一手造成!
当年种种也冲入脑中。
他想起自己带兵将先王围在殿中,亲自斩杀他头颅的那一刻!
自己就像一只被权利冲昏头脑的可怕猎豹,一心只想着屠杀。
那是自己胞弟啊!
手足之亲,竟连草芥都不如!
一幕一幕,压得他几乎要透不过气来。
这一刻,他有些懊悔了!
但也为时已晚。
他看着南国候,眼底湿润,艰难出声道:“这二十几年来,终于让你等到了今天,这仇,你也终于可报了。”至始至终,南国候都沉着一张脸,他显得很冷静,迎上胡邑王那双憔悴的眼睛,他说:“当年,你亲手将先王人头斩与殿前,还将他的尸身丢到荒野,害的我妹妹带着年幼
的王子不得不逃离胡邑,生死不明!我唯有隐忍,才能苟活一世!如你所说,我就是为了等今天!”
胡邑王惨笑:“只可惜……先王的遗子已经死了,今日过后……我那氏一族也将亡矣!”
“不!你错了!”
“……”
“先王遗子,尚在人间。”
呃!
此话一出,震惊了胡邑王,也震惊了平阳侯和恭迟。
恭迟以为自己听错了!
因为在他们的计划中,并没有什么先王的遗子。
他打算今日过后,便带着恭士林的骨灰返回老家,将胡邑天下交给南国候。
可现在徒然听到这句话,愣是没能反应过来。他紧皱着眉头,问:“侯爷,你说什么?先王的遗子?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1281章 围宫(三)
南国候没有回应,只是转身看向跟随自己进来的那行人。
众人的目光纷纷跟随。
想知道其中究竟卖的什么药?
只见,一名男子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身着盔甲,英气逼人,隐身凌厉的让人不敢与其直视,就像一只桀骜不驯的猎豹,随时会有将人吞噬的可能。
当看到他的那一刻,胡邑王原本虚弱微垂的瞳孔骤然放大。
那样的眼神,太像了!
他是……
呃!
白音走到南国候身边,眼底涌着一股仇恨,看着胡邑王那张完全惊呆的脸,
“你没想到,我还活着吧。”
“阿……”胡邑王阿了半天,才阿出一个“瑾”字。
阿瑾。
先王遗子!
众人诧异。
周围一片寂静。白音英眉凛起:“当年我和我母妃一路逃到大临,好在那片林子够大,让我侥幸活了下来,只可惜我丧失记忆,在外逗留了二十几年,好在一切都已经真相大白,现在,你
也该还了!”
“阿瑾……”
“你没资格叫我!”
胡邑王染血的双唇抖颤不已。
眼眶眼泪。
这一刻,他是真的后悔了!
“当年你亲手斩下我父王的人头,这笔债,就该血债血偿!”
话语刚落——
门外便进来一人。
就见连雀身上沾着血迹,手中提着两个正正方方的盒子!
走到南国候身边:”侯爷。“
南国候点了下头。
连雀便将盒子放到了胡邑王的面前,将其一一打开。
两颗满是鲜血的人头赫然映入眼帘。
一个是那延的!
一个是那拓的!
皆死不瞑目。
两双眼睛直直的瞪着前方!
那一刻,胡邑王半截身子都僵了。
面无血色,浑身抖颤。
嘴里鲜血溢出。
瘫在了软榻上。
而被摁在地上跪着的平阳侯也是惊了一把。
虽说自己本就下令要带两位王爷的尸体进宫,却没想到那些人竟快自己一步,还将其头颅砍了下来。
这本凶残,自己不及。
南国候说:“大王死后,尚有人陪同,也不枉此生。”
胡邑王满脸肌肉皱起,脖子涨红,满眼血丝……
“呃”了好几声,一只手伸向面前的白音,艰难的道出一句:“是……我……对不住……你父王!”
最后一个字说完,便彻底咽了气!
那双眼睛并没有合上!
一代帝王,到头来,也不过如此下场。
殿中,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静得连一根针掉落在地都听得清清楚楚。
白音站在依旧死去的胡邑王面前,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
开心?
感慨?
还是……
其实,他很清楚这一刻意味着什么。
胡邑改朝重立,自己,便是新王!
只是,自己真的准备好了吗?
从此,在这王宫之中度过一生?
他本是一匹桀骜的猎豹,生性属于大草原、大森林,却要自己褪去那层皮,从此坐上那张冰冷的龙椅。
当真已经准备好了?
……
外头,因祭祀台大火,加上兵马围宫,王宫里现在一团乱。
人群涌动,纷纷朝宫外跑去。
火势则越来越大……
四处蔓延。
已经殃及了好几座宫殿。李乔带着自己的人前去压制那些被抓的官员,要他们顺从李家,不服者,格杀勿论。可见平阳侯和胡邑王的不同之处在于:平阳侯为了巩固自己将来的帝位,根本不会心
慈手软,必要赶尽杀绝,以绝后患!
外面乱成了一锅粥,一众臣子则被关在养心殿里。
被宫中的侍卫看着,根本出不去。
众人似乎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本还打算年祭结束后就立刻回家去过除夕夜。
却没想到祭祀台失火,又被一些来历不明的兵马抓到了这里。
现在,他们焦头烂额,担心紧张。
王国公自然也在其中。
他将此事的来龙去脉细细一想,树藤摸瓜,似乎理出了什么。
却又被旁人的声音打断:“国公,这年祭好好的,怎么突然闹这一出?”
“是啊,你不是一直帮着二王爷筹备年祭吗?”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
王国公本是有了思绪,现在全没了。
任他想不明白!
直到——
大门被人推开。
李乔带着人进来。
吏部尚书怀同仁以为抓住了救命稻草,上前就说:“李大人,究竟什么情况?宫里怎么会有这么多兵马?还把我们带到这里?”
李乔面色冷厉:“怀大人,多有得罪,抓你们来这里的……是我的人。”
怀同仁睁大眼睛,“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乔冷眼看着他,又扫视众人:“各位大人莫非还不明白?”
大伙面面相觑。
任谁也想不到李乔会造反!
毕竟他是胡邑王身边最信任的人。
而王国公明白了:“李大人,难道说……”
李乔视线中透露出一道寒光:“现如今,大王身处同致殿,已自顾不暇,而外面几千兵马尽属我李家调配。”
王国公:“你这是要造反?”
“国公明白的不晚!”
“你竟敢……”
“有何不敢?”
王国公一怔。
李乔:“现在摆在你们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一是归顺我李家,二是……去与大王陪葬。”
大臣们唏嘘不已。
原本各分两派,一派是二王爷,一派是三王爷,想着定有一人能登基称王,却不想局面竟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一时间,李家造反了。
有人道:“李乔,二王爷和三王爷定会前来。”
“前来?”李乔笑了,他说,“两位王爷也已经自顾不暇了,恐怕这个时候已经命丧黄泉,尸体正抬入宫来。”
“呃……”
一阵骚动。
“王宫内外都已经掌控在我李家手中,识时务者为俊杰,只要你们肯归顺我李家,就可活着离开王宫,否则,就休怪我李乔不念昔日同朝旧情。”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谁也不敢先决定。
似乎还在等峰回路转!
李乔不想再等,必须杀鸡儆猴。
他拔出长剑,一剑挥去。
将礼部尚书怀同仁斩杀。
大臣面色惊恐,慌张不已。李乔:“机会已经给你们了,若是再不做决定,这养心殿恐怕就要成为屠宰场了。”
第1282章 云舒,对不起
一众大臣看着倒在血泊中的怀同仁,唏嘘不已。
心底泛寒。李乔看了一眼王国公:“国公,只要你肯点头,相信各位大人都会愿意归顺,也就能化解眼前的局面,而你……也不用等二王爷了,他现在根本庇佑不了你,说到底,你是
个聪明人,就该做聪明人该的事。”
王国公很清楚眼前局面已经无力扭转。
可,他和那延那句“宁死有骨”一样,宁死,也不甘沦为他人的监下臣!
“李乔,动手吧。”
“你当真不怕死?”
“就算我真的归顺,平阳侯也一样会杀了我。”
国公显然预料到了,像李文世那样的人,若真登基为王,又怎么会安心让他留在朝中?现在不过留他一命,但早晚有一天会让他命丧黄泉。
与其苟且偷生,不如死得痛快。
李乔心里斟酌一番,父亲有令,不服者,格杀勿论。
王宫已经乱成一团,他不能让养心殿的局面一再僵硬下去!
只能杀!
他眉目间闪现着狠意,下令:“好,那就恕我不念旧情,杀!”
周围侍卫举剑而起,要绞杀灭口。
好在景容带着人及时赶来……
几十名士兵冲了进来,将局面控制住了。
此时,大殿周围弥漫起了浓烟,火势已经蔓延过来……
景容身着盔甲,一脸冷厉,吩咐身边的琅泊:“先将这些老臣带走。”
琅泊领命,要将人安全带出去。
“谁也不准走!”李乔呵斥一声,看着眼前已经失控的局面,“你们是什么人?”
景容踏靴朝前,冷声道:“李乔,你好好看看,现在王宫四处都已经被大军包围,你已无处可逃,劝你束手就缚吧!”
“大军?”
“平阳侯在同致殿已经被抓,你们妄图围宫夺位的计划已经失败。”
“不可能!”李乔满脸赤红,抱着希望朝被大火照得通红的殿外看去,大喊,“来人,来人!”
任凭他喊破了喉咙,外面看守的大军都无动于衷。
事实摆在眼前。
景容道:“不用喊了,你的人马至始至终都没有进城。”
李乔脸色泛青,握剑的手心发麻的厉害,困惑:“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兵马昨晚都已经入城了!
景容将其中真相告诉了他。
一向自负的李乔自然接受不了,他说:“要我投降,倒不如杀了我。”
李家的人都是有骨气的!
他不肯缴械投降,带着自己的人马誓死也要战斗到最后一兵一卒。
景容与他单剑相迎。殿中的浓烟越来越大,从祭祀台燃起的大火已经蔓延到了养心殿内,而殿外则充斥着一片救命声和房梁瓦片倒塌的巨响声。琅泊带着那些老臣子们不断的往外撤,李乔则
带着自己的人马打算冲出重围,意图前去同致殿救自己父亲,可当他意识到这是一件根本就不可能的事情时——
他选择了剑走偏锋!
打算同归于尽!
便用尽一切方法牵制住了景容,将他和自己都困在了养心殿内。
二人拼斗厮杀,任谁也没能挣脱开谁。
都负伤累累!
大火在周围熊熊燃起……
彻底将他们困在了里面。
出不去!
外面的人也进不去。
一众大臣已安然无恙,宫女和太监也全部安全撤离,唯有李乔和景容还没从养心殿里出来。
琅泊见大事不妙,立刻派人灭火救人。
他将身体用冷水淋湿。
冲了进去。
大火却阻挡了他的视线和前路。
他只看到自家王爷正在火海里与李乔做最后厮杀。
“王爷!”大喊一声。
可大火烧得里面的木桩物件“噼里啪啦”作响,声音根本无法传过去。
他发疯似的要继续往里冲,却被几个士兵拉住。
“不能再进去了,进去会死的。”
“放开!”
士兵费力将他往外拖去。
里面正拼得激烈,最后一招,景容一剑刺去,正中李乔胸口。
李乔满头大汗的单膝着地,剑插在地上。
口吐鲜血。
他仰着头,咧着满是鲜血的嘴狰狞的笑着。
笑得极其阴森。
继而,便倒了下去!
一动不动。
已然死了!
景容手持染着血的剑站在他面前,眸色里闪过一丝同情!
说到底,李乔不过是他父亲手中的一颗棋子!
见火势越来越大,景容顾不得眼前这具尸体,撑着受伤的身子往外走。
可房梁木桩倒下,挡住了门口的去路。
要想出去极其困难。
琅泊被人往外拉的时候,看到自家王爷要出来了。
他大喊:“快去拿水!”
士兵们赶紧去提水救人。
琅泊也趁此再次往里冲,试图将景容带出来。
景容费劲力气,用脚将眼前的障碍物一一踢开,眼见着就能出去了。
可……
身后突然刺来一剑。
直接穿过了他的心脏。
剑尖上淌满了鲜血!
一滴滴的往下流。
身后,李乔耗尽最后一口气刺出了这一剑。
“我李家……从来不会输!”
他将剑从景容的身体里拔出,撑完了最后一口气。
身体直直的往后倒去。
淹没在了火海中……
死了!
景容看着鲜血从胸口源源不断的溢出,本就伤痕累累的身子缓缓垂到了地上。
琅泊瞪大眼睛看到了这一幕的发生。
他脑子里嗡了好几秒,殿中那一根根被烧得火红的木桩不断的往下砸来。
士兵擒住了发狂且失去了理智的他。
“王爷,王爷!”他喊得脖子经脉直爆。
双眼刹红。
透过火苗,隐隐约约看到垂身在地的景容。
“王爷!”
倒塌的木桩已经彻彻底底的阻断了景容出来的路。
景容再无力气支撑自己离开这片火海,他的目光穿透眼前晃动的火苗,迎上琅泊满是泪水的视线。
干裂的唇动了几下。
说了一句话……
语落,他的视线越来越模糊。
火红的大火渐渐变成了一束束刺眼的白光。
他闭上了眼睛!
这一刻,纪云舒那张清秀干净、扬着微笑的脸深深的烙印在他的脑海里。
他多想见见她,多想抱抱她。
往日的一幕幕在脑海中飞速闪过。
从锦江到京城,从京城到侯辽,从大临到胡邑。
犹记初见,她一席男装,素雅脱俗,仅此一眼,便注定了终生。
两年时光,三个寒冬。
经历了无数的生死离别。
他多想陪伴在她身边,用一生去填满她满是创伤的心。
可是——
云舒,对不起。
头顶,房梁裹着大火,发出一声巨响,砸了下来……
火星子蔓延。
养心殿里陷入了一片火海中。
“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等我回来!”他的承诺,在此刻……已化为虚无!
第1283章 正所谓,种何得何!
胡邑王驾崩,二王爷和三王爷也都已经死了。
造反的平阳侯等一众人等全数关进了牢中。
而这场夺宫之战的最后,是南国候赢了!
他对外宣称,平阳侯意图造反,大肆绞杀,他带着先王遗子及时赶到,立刻调动大军救驾。
最终得以掌控大局。
那些被李乔关押的朝臣纷纷被救,各个感恩戴德。
全部归顺。
立拥白音为王。
只是国丧半月,登基大典不得不延后。
恭迟终于报了大仇,他也履行承诺,带着儿子的骨灰,返回老家。
从此,不再干涉朝中大事。
归隐而去。
恭府马车出了高定城,很快就上了官道。
正月初三的大雪下得依旧很急。
雪花密密麻麻,几近遮去了人的视线。
因是过年期间,所以官道上熙熙攘攘的只看到几个人。
马车内,恭迟裹着大衣,手中抱着一个骨灰盒。
此时此刻,他心里的结已经解开!
沉了口气!
“士林,爹带你回老家,再也不来了。”
他从未想过,这样一个决定,会让自己如此轻松!
因为对于他来说,现在已无任何牵挂,只想下半辈子守着自己儿子的骨灰活着。
这便是最大的安慰。
外头,冷风呼啸而过,将窗帘吹得起起伏伏……
“卖热腾腾的梅花粥咯。”
“卖热腾腾的梅花粥咯。”
官道上有个小贩吆喝着。
闻言,恭迟撩开帘子往外看去。
便见路边有个摊子,正冒着白烟,棚子下放置着两张桌子。
一个年近六十的老板正在卖梅花粥。
那是恭士林生前最喜欢的!
“停!”
马夫拉住缰绳,将车马停了下来。
“老爷?”
恭迟抱着骨灰下了马车,与马夫说:“就在这里歇歇脚吧。”
“好嘞!”马夫赶紧将马车牵到了一边。
老板热情相迎。
上了两碗梅花粥。
恭迟吃了一口,味道正好。
老板问:“客官,可喜欢?”
他点点头。
笑了笑。
“客官这是去哪儿?”
“回家。”
“家在何处?”
“南方的一个小镇。”恭迟很健谈,又说了一些关于他家乡的事情。
那是一个很美丽的地方。
老板听完,笑了笑,又给他上了一碗梅花粥。
“我做的梅花粥那是最好的,客官喜欢,就多喝两碗。”
说完,便去忙活了。
恭迟望着眼前白茫茫的林间,心里甚是舒畅。
他这几十年来,都周旋在官场上,每日都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早就没有好好停下来看看这山川美景了。
其实褪去一身官服也未尝不好。
他总算明白那些闲云野鹤的诗人所拥有的情怀了!
忍不住道出一句:“真美!”恰好被老板听到,便接了一句,说:“难得胡邑今年下了这么久的大雪,才有这样的美景,可是啊,这美景是美景,但也有不好的地方!前几日我看到一匹鹿在林子里到处乱窜找食物,冬天下雪,林子里一点食物都没有,还不知道饿死多少动物!不过也怨不了老天爷,这明明知道冬天来了,就该早点屯粮,饿死了,那是活该!正所谓,种
何得何! 你说对吧,客官。”
恭迟听得这番话后,若有所思。
默默将手中的梅花粥放下了!
没有回应。
见时间也不早了,马夫提醒道:“老爷,还是赶紧赶路吧,不然天黑就赶不到了。”
“嗯。”
恭迟掏出一锭银子放在了桌上。
等马夫将马车拉来后,便上车离开。
老板拿起桌上的银子,望着马车离开的方向冷冷一笑。
恭迟坐在马车里,只觉得浑身发寒……
他将头依靠在车壁上,紧紧的抱着恭士林的骨灰盒。
嘴角处,渐渐溢出了黑紫色的血液。
他没有喊,就这样静静的坐着。脑海里,回响起刚刚那个老板说的话:“难得胡邑今年下了这么久的大雪,才有这样的美景,可是啊,这美景是美景,但也有不好的地方!前几日我看到一匹鹿在林子里到处乱窜找食物,冬天下雪,林子里一点食物都没有,还不知道饿死多少的动物!不过也怨不了老天爷,这明明知道冬天来了,就该早点屯粮,饿死了,那是活该!正所谓
,种何得何! 你说对吧,客官。”
正所谓,种何得何!
这是他种下的何!
到底,还是没能逃脱。
窗帘被风时不时的掀起,他那双淬满了泪水的眼睛望着外头。
外面真美!
林子里,真美!
雪花顺着冷风吹进来几粒。
落在了他身上和骨灰盒上。
他说:“士林,爹一定……一定要带你回家。”
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人种了因,便得承受其果。
谁都一样!
无人能逃。
……
南国候府。
窗门紧闭的房间里,烛火暗淡。
女子长发披散,一席黑色衣裳,目光呆滞的坐在床边,脸色惨白、憔悴。
一双眼睛深凹,布满了血丝。
才不过三天时间,她已消瘦得不成人样。
她的手中,抱着那件残破的盔甲。
盔甲上沾满了血迹。
她呆呆的坐着,一动不动。
那一颗颗冰冷的鳞甲便在她指尖下静静的躺着。
三天前,琅泊亲手将这件铠甲交到了她手里。
并且告诉她:“王爷被困火中,房梁……砸了下来,是我无能,救不了王爷。”
当时,她没有哭,没有喊。
只是捧着那件铠甲将自己关在了这件屋子里。
三天三夜,一句话不说。
任谁敲门也不听!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缓缓起身,拖着疲惫的身子,一步步走到门口,打开门。
光线从外面照射进来,一阵刺眼。
她眯了眯眼睛,好一会才恢复视线。
此时的南国候府尽是白绸悬挂。
到处都挂着白色灯笼。
丧事可见!
而南国候、三爷和琅泊等人都在外面。
见她终于出了房门,南国候担忧,上前查看她。
“云舒?”
她只是面色平静的问了一句:“人呢?找到了吗?”
人?
南国候一时不知该接什么话。
纪云舒目光环看众人,语气十分虚弱:“这三天,我一直在等,等你们找到他。”说话间,她眼里的泪水涌了出来。
第1284章 你记起来了?
养心殿的大火是在第二天早上才被完全扑灭的,里面弥漫着浓浓的白烟,当时,琅泊带人冲进去的时候,看到的只有满地烧焦的木桩物件和一具具惨不忍睹的焦尸。他在
废墟中发疯似的寻,不停的喊着“王爷”!可最后,却只找到景容生前所穿的那件盔甲,并没有找到尸体。
可养心殿里大火,侧门被封,根本无处可逃,何况当时景容已经中了一剑,房梁又朝他的头顶砸了下去。
如此,根本不可能有还生的机会!
但若真是这样的话,尸体又去了哪?
这几天,大伙找了一遍又一遍,几乎将整个王宫和高定城都翻遍了,也挨个朝宫女太监们盘问,但都毫无线索。
甚至已经派人出城去找,还张贴了画像,但始终未能找到一丝痕迹。
有人说,尸骸或许已经烧成了灰烬!
但这不过是自欺欺人!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人骨是不可能被那场普通的大火烧成灰烬的!
所以,纪云舒等了三天。
痛心了三天。
可是到头来,摆在她面前的依旧是那副染血的盔甲。
尽管旁人一遍遍的告诉她,景容生还的机会……太小了。
可她固执的坚信着,人,一定还活着!
俗话说的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只是景容,你究竟去了哪儿?
……
南国候加大人手,从城内搜查到城外。
但因是国丧期间,不得大肆声张,再者,景容是大临王爷,此事更是不得宣扬出去。
在国丧期间,胡邑朝中事物都已渐渐稳定下来。
步入正轨!
白音身为储君,再过些天,便要龙袍加身。
这些天,他除了担心景容的下落以外,也在担心着自己的将来。
王位已定!
他无法选择现在这个时候退出。
只是心里的纠结和犹豫从未减少过一分。
他身处侯府后院,站在亭子里,面前是结了冰的湖水。
雪花依旧。
漫天飞舞。
他渐渐出了神……
直到身后有人靠近!
连雀默默走到他身旁,望着眼前结冰的湖面,一言不发。
许久——
白音偏头问他:“云舒她怎么样了?”
连雀叹了声气道:“还在等!”
相继的,白音也叹了一声气,他坚定的说:“既然尸体没有找到,人就一定还活着。我相信,景容会没事的。”
“可是琅侍卫亲眼所见,容王胸口中剑,房梁也砸了下来,就算人不知所踪,但要活下去……”太难了!最后三个字,连雀含在了喉咙里。
不忍心!
当年,他一再告诉自己阿瑾一定还活着,可所有人都告诉他,阿瑾已经死了。
所以,他非常清楚那种怀揣着希望却被人扼杀的感觉。
白音问:“你信不信命?”
“为什么这么问?”
“景容和云舒经历了太多太多,她们就像的命早就绑在一起了,谁也离不开谁,他们就是双生命!”
“你的意思?”
白音看着他,认真的说:“只要有一丝希望,景容都会为了云舒拼尽全力的活着,因为他知道,如果他死了,云舒也活不成了!”
连雀对景容和纪云舒之间的感情并不深刻,但从白音口中听来,那段感情必定是刻骨铭心、矢志不渝的!
他陷入了沉默。
白音:“人活着,不就是带着一份信念吗?就像当年我从那片林子里醒来后,心里唯一的信念,就是要知道我自己是谁!没想到这一等,就等了二十几年。”
苦笑!
听到这番话,连雀皱着眉心,语气略带伤感的轻声说了一句:“我又何尝不是呢?”
白音浑身一怔,看了他一眼。
这些年来,支撑着白音活下去的信念是找出自己的身世之谜。
而连雀的信念,就是等待……和寻找他的阿瑾!
这一等,同样等了二十几年。
连雀看着结冰的湖面,忽然想起了以前发生的事情。
他不禁的笑了笑,说:“阿瑾,你还记不记得……你五岁那年硬是要拉着我去湖底给你捞鱼?”
捞鱼?
不记得了!
白摇摇头。“我记得,那时也是现在这样的天气,也是正月里!湖面上结着厚厚的冰,你硬是拉着我到这,跟我说你看到湖底有一条金色的鲤鱼,高兴的不得了,吵着要我帮你把那条鲤鱼给捞上来,没办法,谁让我从来都拒绝不了你呢!结果费了好的功夫才终于凿开了一块冰,我光着膀子下水了好几趟,才终于帮你抓到了那条鱼,当时,你倒是开心了,还说要把鱼装回宫里,养到你屋子里去。我却大病一场,一个月都下不了地,侯爷知道这件事后,就禁止你再来府上,可你还是偷偷的跑来看我,给我带了宫里好多
吃的喝的,那一个月下来,我都快被你养成一个大胖子了。”
想起那时的事情,连雀的脸上总是带着笑。
白音一边听着,一边想象着当时的那个画面。
也不禁笑了。
“我有这么皮吗?”
“何止是皮?若是给你安一对翅膀,你可能都已经飞上天了。”
“……”白音。
那是不是给把铲子,就能钻到地底去?
连雀又说起了很多以前发生的事情。
有趣的,开心的,难过的……
恨不得将以前的事情每一间每一桩都仔仔细细的讲给白音听。
希望他能想起以前的一些事情来!
可话到最后,连雀却眼眶湿润了……
深深的呼了口气。
再也讲不下去了。
“阿瑾,如果当年……我能及时赶到王宫,我们是不是就不会分开这么久了?”连雀眼眶湿润。
白音说:“只能说,世事难料吧!”
二人都沉默了!
谁也没有再说什么……
当连雀准备离开的时候,白音却喊住了他。
嗯?
一眨眼的功夫,白音的手中便多了一把剑。
那是当年他送给连雀的!
“这剑,你落在了二王府,我帮你找回来了。” 他将剑亲手递了过去,说,“当年你不是说过,你会用这把剑一直保护着我吗?希望这个承诺,此生此世都不变。”
呃!
连雀瞳孔放大,一脸惊喜。
心里却震惊不少。
泪水当即夺眶而出!
“你……你记起来了?”白音笑了……
第1285章 饮酒
一个消息从城外很快传到了南国候府。
厅中。
来人禀报南国候:“相爷在回京路上已经死了。”
听到后,南国候很淡定,细想了一下,吩咐:“让人将他的尸体和他儿子的骨灰运送到他老家安葬吧。”
“是。”来人匆匆退下。
三爷在旁,说:“其实,我们没有必要做的那么绝。”南国候说:“我也想放他一马,毕竟这次计划之所以这么顺利也多亏了他从中帮忙,可当年若不是他带着大兵攻陷王宫,先王也不会死,我妹妹、阿瑾和云舒,他们都不会
遭受这么多的罪!纵使我再仁慈,也难以忘记当年种种。”
“可是……”
“阿唐,你不必再说了,现在人已经死了,我能做的,就是将他的尸体运回他家乡安葬,也算给他一个全尸!”
或许在旁人看来,南国候太多残忍。
可当年的事情历历在目,分别二十几年的痛,并非一时就能弥补的。
人犯了错,终究要还!
无一例外!
三爷也不再就此事争辩下去,问:“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处理平阳侯和王国公?”
围宫人员名单里,平阳侯和王国公皆在榜上。
自围宫那晚后,二人就被关进了大牢!
等待处置。
任谁想到,时隔二十几年,报应竟会降临头上!
南国候估量一番,本着最后对李赵两家的仁慈,他说:“李文世和赵怀犯下的罪孽,必须他们自己承担,祸不及无辜,更不及他们的妻儿,我只要他二人的命就可。”
“你难道已经……”
“没错!算算时辰,应该差不多了。”
差不多了?什么差不多?
……
与此同时。
胡邑天牢里,平阳侯和王国公被分别关押在东西最靠里的牢房中。
二人从被关进来的那一刻,就已经知道自己将面临的是什么。
手中的债,是该还了。
两个狱卒拿着酒,分别端进了他们的牢房里。
放置在他们的面前。
王国公望着头顶上那扇透着光的铁窗,冷笑一声。
这一天,到底还是来了!
狱卒说:“国公,时辰到了。”
他看着面前的酒,许久,抬头问了句:“如今外面是什么情况?”
“大王宾天,正是国丧期间。”
“王宫里如何?”
“王宫大火,宫殿多处被烧,正在修建。”
“那……新王何时登基?”
“快了!”
对于王国公的问题,狱卒都十分有耐心的回答着。
人之将死,也不在于这一两句之间!
至始至终,他都没有过问一句关于自己赵家的情况。
他仰着头,大笑几声……
端着面前的酒,一饮而尽。
然后闭着眼睛,静静等死。
他仿佛听到当年相士与自己说的话……
自己得到一女,本该成就一生,可到头来,不过是一场自己欺骗自己的梦罢了!
另一边。
李乔已死的消息,平阳侯已经得知。
他痛心疾首,一夜之间就白了头。
这几天,他不吃不喝,就在牢里坐着。
人憔悴很多。
大限将至!
正所谓,成在一时,败在一时。
他李文世输得彻彻底底!
再让任何翻身的机会!
狱卒将酒放在他面前的桌上,说:“侯爷,这是南国候赏赐给你的,你赶紧喝了吧。”
平阳侯笑了一声。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南国候到底还是留不下自己。
狱卒站在一边没走,他必须看着他亲自喝下去。
这个时候,一个侍卫进来,在狱卒耳边说了句什么。
“嗯。”狱卒点头。
侍卫便出去了,小会,李成来了!
这几天,他宛若做了一场好长好长的梦,梦一醒,一切就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昔日风光的李家,一夜之间沦为了逆臣贼子,而他这个小霸王,也沦为了众人嗤之以鼻的对象。
南国候开恩,并没有祸及无辜的人!
今日,他是来见自己父亲最后一面的!
狱卒是个聪明人,这次南国候并没有降罪李成,可见并没有将其等同论罪,既然如此,自然也得好好待见。
尊称一声:“成世子,请你尽快。”
李成点头,走到了自己父亲面前。
平阳侯眼眶石湿润的看着自己平日里不争气的儿子。
心中不舍!
李成忍着心里的痛,告诉他:“大哥的尸体我已经带回府了,这两天就会安葬。”
平阳侯身子抖颤,看着李成,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半天才说出一句:“离开高定吧。”
李家落魄,背负罪名,继续留在高定,只会受尽唾骂!
他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李成离开这里。
李成红着眼眶,点了头。
然后,便掀袍而跪。
磕了三个响头!
“爹,孩儿不能送你了,你一路好走。”语气哽咽。
平阳侯痛心不已。
到底一句话说不出来。
李成起身,转身离开,不愿看到自己父亲倒地而死的那一刻。
最终,平阳侯饮下了那杯毒酒……
李成出了监牢,竟然远远看到了赵儿。
赵儿泪流满面的看着大牢,不断的抹眼泪。
却不敢往前走一步。
李成走了过去,喊了她一声:“赵儿。”
赵儿赶紧抬着袖子将眼泪抹去,正欲转身离开……
但被李成及时拉住,说:“我带你进去见你爹。”
“不!我不去!”赵儿哭着挣脱他的手,往后退了几步,拼命摇头道,“我不想看到我爹死在我面前,我不想……”
李成心疼,和自己一样,都不想看着自己父亲死在自己面前,他问她:“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赵儿红着眼睛说:“姐姐让我去找她,可是我不想,我打算带我娘离开这。”
“你自己都不能照顾自己,又怎么有能力照顾你娘?”
姜氏拖着一身的病,从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赵儿又如何能照顾的好?
“爹走了,我必须要撑着。”赵儿说。
现在,李家和赵家就跟过街老鼠一样,人人喊打!
赵家落魄,赵儿也只能坚强起来。
现在她除了自己已经嫁人的姐姐,就只有母亲了。
李成却不知道该如何帮助她。
赵儿抹干眼泪,忽然抓住他的衣袖,说:“成哥哥,你能带我去见一个人吗?”
“谁?”“纪公子!”
第1286章 我李家欠你的
寒冬正下,整个高定城被冷意席卷。
大雪不断在下,漫天飞舞。
正月里碰到国丧,眼下人人都不敢大肆迎接新年,家家户户也只有关起门来才能过个好新年。
热闹的高定城陷入了一片沉寂中!
雪花吹拂,微微掠过纪云舒的冰冷苍白的脸颊。
她站在廊下,身着女装,肩上披着一件淡蓝色的披风,长发散落,只用一根简单的竹簪子将耳旁的头发挽起。
宛若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她清冷憔悴的目光正看着屋檐上结的那一根根尖锐的冰条。
冰尖上闪着银白色的光泽,寒凛逼人。
她在这里已经站了很久……
久到自己都忘了时间。
不时,身后有人慢慢朝她靠近。
“纪姑娘,成世子来了!”
她眼眸微微一动,并没有惊讶。
李成要来见自己,那是必然。
沉默半响后,她才出声道:“让他过来吧。”
李成只身前来,赵儿并没有跟随。
领路的小厮将他带到这里之后就匆匆退下了。
留着二人在此处。
李成望着她的背影,仿佛想起了与其初见的那一刻。
他走进义乌衙门,看到那道消瘦却十分挺立的背影站在大堂中央,是如此不畏!
可现在,纪云舒所有的不畏都被等待和寻找一一压垮。
李成慢慢走近,欲言又止。
所有的话含在嘴里道不出来。
因为此时此刻,他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
或者,该问什么?
纪云舒微微侧眸,转过身迎上了李成的视线。
看着眼前女装着身的纪云舒,李成心里颇为一震。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以前遇见的所有女子不及眼前女子的三分。
尽管,他早就知道纪云舒是女儿身!
而自围宫那晚过后,他也知道了她是前朝公主!
而自己的父亲,是她的杀父仇人。
都说因果报应,有时候却是如此的造化弄人。
纪云舒眼神平静的看着他。
李成苦笑一声:“没想到上次一别,再见面,是以现在这样的方式。”
“一开始,我们都无心欺瞒。”
“我明白,所以没有任何要怪罪你们的意思,相比较,我应该谢谢你们,至少我李家上下都还能活命,不至于满门问罪。”
“祸不及无辜!”
”但无论如何,我李家欠你的。”李成说。
纪云舒却已经不在乎这些了:“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现在,没有谁欠谁的。”
对于她的大度,李成心怀感激。
他知道,现在纪云舒最在乎的,是景容的下落。
”景公子他现在?”
纪云舒摇头不语。
“他会没事的。”
“我也相信他会没事,一天没找到他,我就会一直等下去。”她看着远处雪花密布的天,心里坚守着这个信念。
过了小会,她背对着李成,问:“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我爹的遗愿,是让我离开高定。”
“离开也好!”
李家现在落魄成这样,往后必定遭罪,李成在高定做了这么多年的霸王,现在失势,没了靠山,更是不知道多少人等着踩他一脚来泄恨,离开这里,也算是远离是非。
纪云舒问他:“你来找我一定还有别的事吧?是赵儿有所求?”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纪云舒显然看透一切:“你放心,我会去跟侯爷说一声,让平阳侯和王国公能入土为安,如果赵儿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你让她来找我。”
“多谢!”
“我能帮的……也只有这些。”
李成有千言万语要说,有无数问题想问,可是最后,都只汇聚成两个字:“保重!”
或许很多年后,他们还能见面。
或许从此刻开始,他们再也不会见。
故事或许……也在这里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在李成离开后,纪云舒在廊下继续站着。
一只小手忽然拽住了她身上的披风,轻轻扯了几下。
她低头一看,就看到小阿末仰着小脑袋看自己。
“姐姐。”
声音嫩稚的很!
“嗯?”她摸着小家伙的脑袋。
阿末眨巴了几下眼睛,“你为什么要哭?”
她哭了吗?
纪云舒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脸颊,确实有泪。
大概是太冷了,连什么时候自己流泪都不知道。
她说,“姐姐没有哭。”
“爹爹说,姐姐在等人,对吗?”
“嗯。”
“为什么要等人啊?”
她牵着阿末的小手,蹲在身来说,“阿末,等你长大就知道了。”
“我已经长大了。”阿末露出小大人的模样,“如果有人欺负姐姐的话,我可以帮你,如果姐姐要等人,我就陪你一起等,好不好?”
小脑袋歪了歪,十分认真。
纪云舒露出温柔的笑,眼眶也再次湿润。
阿末伸手摸着她说冰冷的脸,瘦小的手臂张开,抱住了纪她,说,“姐姐别怕。”
纪云舒也抱住了他小小的身子。
当即哭了出来……
第二天。
李成将平阳侯的尸体安葬后,处理完了所有府上的事,安排好了一切后,便离开了高定。
他要去找自己阿姐一趟,从此,便做个逍遥自在的人。
不久,赵儿也办完了王国公的丧事,收拾行囊,带着自己的母亲姜氏离开。
马车去往城门的路上,姜氏握住赵儿的手,说:“你将我送去寺庙里后,你去找你姐姐吧,在你姐姐那,她能好好照顾你。”
虽然赵儿与她姐姐是同父异母,可是两人感情从小就颇为要好,更是无话不谈。
王国公死了,赵儿姐姐便让她去跟自己住。
但前提是,不准带上姜氏。
这对赵儿来说,根本无法接受!
她宁死,也必须跟自己母亲在一起。
所以,她拒绝了!
她紧紧的握着姜氏的手,说,“娘,女儿说什么也不能丢下你不管。”
“娘只会拖累你!”
“不!才不会!”
你去了你姐姐那,往后的日子也能轻松很多,何必跟娘一起受苦?”姜氏眼含泪水。
“娘,我什么都可以不要,但我不能扔下你不管。”
“傻孩子!”她扑进姜氏怀中:“往后,赵儿就是娘的依靠,再也不会让娘受苦了。”
第1287章 天涯海角,千山万水
姜氏却脸色惨白。
她不能让女儿跟着自己受苦,自己现在的身体每况愈下,是熬不了多久的,所以,她必须让赵儿去找她姐姐,只有这样,她往后的人生才不会那么苦。
“娘知道你有心,知道你孝顺,可是……娘不忍心。”
她仰起头,看着姜氏的脸越来越苍白。
“娘?”
“咳咳咳……”
姜氏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
咳出了血。
赵儿被喷了一脸的血。
当时就懵了!
“娘?”赵儿抱着姜氏,哭着大喊。
外头的马夫听到声音,回头问,“小姐,怎么了?”
赵儿失措大喊,“快,快去医馆。”
好在马车还未出城。
马夫拉开帘子看到里面景象,也是吓坏了,赶紧调转马车方向,朝着医馆去了。
姜氏紧紧抓着赵儿的手,虚弱的说,“娘……熬不住了,你答应娘,去找你姐姐。”
“不会的,你不会有事的,我带你去找大夫,大夫会医好,会医好你的。”
“听话,这是娘唯一的心愿,只望你能过得好,娘就是死了,也安心!”
“娘……”
“答应……答应娘!”
赵儿抱着姜氏,痛声大哭。
什么都听不进去。
等马车到了医馆外面,马夫赶紧拉开帘子说,“小姐,到了!”
然而……
眼前一幕让马夫大吃一惊。
赵儿抱着姜氏的尸体轻轻摇晃,嘴里说着,“娘,你会没事的,你会没事的……”
一遍又一遍的说着。
“小姐,夫人她……死了。”
“你会没事的……”
“小姐?”马夫叹了一声气。
不知如何是好。
因为马车在医馆外停留的时间过长,引来了不少人的注意。
纷纷围了过来,当看清楚里面的人时,大家便议论起来。
指着说,“这不是王国公家的二小姐吗?”
“是啊,怎么在这?听说不是已经离开高定了吗?”
“国公家弄成这样,那是自作孽!”
“可不是!”
有人注意到马车里的情况,惊呼,“你们看,那王国公的夫人是不是死了?”
“好像是,活该!本来热热闹闹的过个年,全被他们给糟蹋了,现在哪里有什么喜气啊?满城丧白。”
众人没有半丝同情!
每个人的心就跟冬天里的冰条一样冷。
突然有人扔出了一个生鸡蛋,砸进了马车里。
正正的砸在了赵儿的额头上。
碎了。
她宛若没了知觉一般,若无其事,继续抱着自己母亲的尸体。
这一扔,便陆陆续续有人开始往马车里扔鸡蛋,亦或是别的菜之类的。
恨不得将赵儿砸死来泄愤!
人情冷暖,也只有在人落魄的时候才看得清清楚楚,那一张人皮底下,不知道藏着多少颗兽心。
马夫在前面挡着,却被人拉开,还暴打一顿。
赵儿被砸得头破血流,她却拼了命的护住怀中的姜氏。
那些人不知道砸了多久,终于在一声呵斥中停了下来。
一行侍卫冲了出来,将这些刁民全数抓住。
人群让开了一条道,两道身影走来,停在了马车外。
赵儿缓缓抬头看去,便迎上了一道她熟悉的目光。
白音?
那一刻,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的最后防线突然就崩塌了,在这个男人面前,她的脆弱也好,无助也好,都被赤果果的显露在他面前。
白音和连雀一同来的,他们看着马车里被砸得头破血流的赵儿,以及她怀里已经去世的姜氏,皆心疼不已。
无论王国公当年犯下的罪过有多大,但是都与赵儿无关,
白音对这个小姑娘的感觉,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但是他肯定的是,他不想看到赵儿难过,不想看到她哭。
他不由的朝她走近,伸出了手。
“往后,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
……
几天后,国丧结束,新王登基。
白音身着龙袍,接受百官参拜。
朝中大臣也新旧更替,新的势力重新注入朝堂。
南国侯的人马几乎挤占了朝中最好的位置。
为辅助帝王效力!
那天后,全城缟素褪去,百姓关乎雀跃,高定城再次热闹起来。
两天后,科举开始。
宋止不负众望,夺得三甲状元,入翰林院戴官五品。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过问过一句有关那天晚上围宫的事。
对于这一切的变化,他能够做的,就是沉默……
而关于他为何五年前不再作诗的原因,他也只字未提,或许,那是他藏在心里的一个秘密,永远也不愿意“分享”出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的同时,景容的消息依旧没有。
大家都说,景容死了!
纪云舒没有再反驳任何,这些天来,她也不再一直沉浸在痛苦中。
直到有一天,她做了一个决定。
一个大胆的决定!
……
王宫。
一身龙袍的白音站在城楼上,目光了望着远方,整个人精神威严许多,再也不见当年奔驰草原的豪性!
连雀急忙赶来,交给了她一封信。
“侯府里送来的,是长公主给你的信。”
“云舒?”
白音接过去赶紧打开看。
上面只有两行字。
天涯海角踏寻,千山万水不懈。
纪云舒走了!
离开了!
她带着那份信念,天涯海角、千山万水的去寻景容了!
连雀将信拿来一看,大吃一惊,“要不要派人去找?”
“不用了。”白音制止,他望着远处,叹了声气,“让她去吧!”
让她不顾一切,天涯海角的去寻吧。
只有这样,她才会活下去!
三月的天,大雪已经停了,暖阳洒下,山川林间里的白雪渐渐褪去了,回归了原来的模样。
初春了!
一群灰色鸟儿成群结队的从林子里飞过,又飞快的窜进了另外一片林子里,消失的无影无踪。
马车在林间徐徐前行,车轱辘碾在小石子上,发出了一阵阵响声。
因为正是化雪时段,马夫驾着马车很小心,但见着天气还不错,马夫心情也很不错,时不时的冲马车里说几句,“姑娘,你出行的时间选的真好,太阳都出来了!”
纪云舒坐在马车里,目光沉静,脸色精神了很多。
此刻,她手里抱着景萱的骨灰。她答应过景萱,要带她回大临。
第1288章 景容,我们是双生蝴!
初春时节,暖阳正好。
纪云舒掀开窗帘子往外看,一缕光线斜斜洒下,落在她极为精致的脸庞上。
美若虚幻一般!
风从山间林子里一一掠过,拂过脸颊,十分暖和。
冰雪也渐渐融化,大自然渐渐回归到了原来的模样。
她温和的目光望着远处茂密的林子,思绪一时走远……
马夫偏过身,回头一看,笑了笑,问:“姑娘,你是大临人?”
闻言,她眸子轻闪,轻轻的“嗯”了一声,问:“到大临京城要多久?”
马夫估算了一下:“最近正是化雪时期,路上见滑,马车会走的慢一些,要是不出什么意外的话,应该一个多月就能到。”
“能尽量快些吗?”
“这个就保证了,但姑娘你付了银子,我一定给你送到,放心!”
她没有再说什么,指尖从帘子上缓离开,低头看着怀中抱着的骨灰盒。
眸色渐渐沉了下来。
马车也小心翼翼的行驶着……
一个月后。
正是一个暖阳天。
清晨,几记钟声从京城城外一座香火鼎盛的寺庙里传出。
在林间之中,余音回荡。
来此处上香祈福的人每日络绎不绝。
几乎寺庙大门一开,就有人进来了。
求姻缘的!
求平安的!
求健康的!
……
香火从未断过。
说是此处的菩萨很灵验,求则得则。
一辆奔波了一个月的马车终于抵达此处。
停在了寺门外!
马夫看着门庭若市的寺庙,不禁感叹一声:“没想到你们大临人这么信佛,姑娘莫不是千里迢迢从胡邑赶到这里,就是为了拜佛吧?”
纪云舒抱着景萱的骨灰盒下了马车。
望着眼前这座寺庙,与马夫说:“你将马车拉到一边等我。”
“好嘞!”
她入了寺门,找到一个小和尚,说:“小师父,我有事求见你们方丈,可否带我过去?”
小和尚双手合十,“阿弥陀佛”道:“方丈正在打坐,施主有何需要直管与小僧说。”
“还是劳烦小师父一趟,就说……我是来问禅道的。”
“即是如此,那请施主稍等。”
“多谢!”
小和尚便去通报了。
每天来见方丈的人多不胜数,岂能人人都见上一面?
纪云舒在殿外等候良久,小和尚才来告知:“施主,这边请。”
小和尚领路,将她带到了禅房。
方丈正闭着眼睛在里面敲着木鱼,诵着经。
“师父,施主来了。”
方丈敲完最后三下木鱼,才睁开眼睛。
看到来人是纪云舒的时候,微惊,起身道:“原来是纪施主?”
纪云舒就是将莫知送到这间寺庙里的,所以与这里的方丈自有一缘分。
她躬了躬身:“方丈。”
“多时不见,不知是纪施主你来。”
“这次我匆忙前来,就是怕打扰了方丈。”
“佛门自开,施主言重。”方丈手拧佛珠。
纪云舒道:“其实今日来,是有一事要麻烦方丈。”
“施主尽管说。”
她将手中的骨灰盒递上:“希望可以将其安放在寺庙中。”
方丈:“这是?”
纪云舒沉默了一下,才道:“一位故人!”
方丈并没有多问,双手将骨灰盒接了过来,说:“施主放心,老衲自会好好安排。”
“多谢。”
“与人方便,也是佛门之道。”方丈将骨灰盒交给那名小和尚,叮嘱了几句。
小和尚便抱着骨灰盒出了禅房。
纪云舒心里的一块石头也终于落下。
景萱,我带你回到大临了。而将她骨灰放在寺庙中也是唯一的办法,景萱嫁到胡邑,便生生世世是胡邑三王妃,她死后,理当归于胡邑黄土,接受胡邑的祭奠!根本不能返回大临,即便回到大临,
也不能入葬皇陵,所以,只能将其供奉在寺庙中。
交代好一切后,纪云舒问:“不知……莫知可好?”
上次,莫知还在襁褓之中。
时隔数月,该是长大些了吧?
方丈说:“放心,玄知他很好。”
“玄知?”
“施主走后,老衲为他取了一个佛名,叫玄知。”
“原来是这样,那我能见见他吗?”
方丈领着纪云舒去了一个寺庙后院。
远远就看到一个年纪十岁左右的小和尚在扫地,小和尚用软绵的带子将才几个月大的莫知绑在背后。
小家伙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大拇指含在嘴里,流着哈喇子。
不哭也不闹。
很安静!
可爱极了!
也很健康!
几个月的时间,他真的长大了很多。
眉毛像唐思。
眼睛像莫若。
就只有嘴巴像自己。
小和尚一边欢快的扫地,一边唱着小曲,哄莫知开心。“风吹啊吹,吹得花儿开,吹得叶儿落,是谁家的儿郎在唱歌?风吹啊吹,吹得花儿开,吹得叶儿落,我家的小知在唱歌,风吹啊吹,吹得花儿开,吹得叶儿落,是谁家的
儿郎在唱歌?风吹啊吹,吹得花儿开,吹得叶儿落,我家的小知在唱歌……”
一遍又一遍的唱着。
莫知一边听,一边含着手指。
时不时就发出咯吱咯吱的笑。
身子也跟着动来动去。
纪云舒站在远处看着那一幕,眼底渐渐湿润了。
可嘴角却溢着笑。
这一刻,她坚定地认为,自己当初做的那个决定,没有错!
她希望莫知就这样一直开开心心的长大。
方丈问:“施主不过去?”
她摇摇头:“不了,不了……”
“阿弥陀佛。”
……
那天,纪云舒离开寺庙时,方丈亲自为她敲响了庙中的鼎钟。
一下!
两个!
三下!
久久萦绕……
她问:“方丈,这人世间,究竟何为苦?何为乐?”
方丈说:“乐既是苦,苦既是乐!”
“那……什么是等?”
“施主随心而行,既是等!”
她闭上眼睛,迎着初春的暖阳。
她仿佛看到那个男子正一点一点的朝着自己的靠近。
她能闻到他身上那熟悉的味道,能感受到他身上炙热的体温。
能真真切切的触碰到他。
她说:无论往后多少年,无论何地,无论前面是荆棘?还是火海?这一次,换做我为你奋不顾身!
景容,我们是双生蝴!
你死,我死!(第二块地图大结局)
第1289章 朱新城
三年后。
北塞沙漠,黄沙万里,烈日炎炎下,一行做买卖的驼队顺着沙丘在沙漠里走了半个月,终于抵达沙漠的边城——朱新城。 该城已有上千年的历史,坐落在胡邑的最西边,屹立不倒。更是多国之间行商的要塞之路,每天都有很多商客来来往往,十分热闹。放眼看去,朱新城都是用土和木头垒
成的房子,而因为常年风沙的原因,此处几乎寸草不生。大概正是环境所致,因此在这里的生活的男男女女们,都各个身形强壮、生命力极强,性子里都带着一股蛮气。
五月的天,烈日当头。
城中,尽是赤着膀子、拉着骆驼和货物途径此处的商人。
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着灼烧味和汗味。
各国各地商人几乎挤占了整个朱新城!
而那行刚刚穿过北塞沙漠的驼队也终于进了城。
十几匹骆驼上都拖着货物!
一行人也累得快要垮了。
“都打起精神了,别给老子一副丧气的样子!”驼队最前面的一个男子用力吆喝了一声。
此人,是商客的头,叫虎爷,五十多岁,体型极为彪悍,长得也很凶残,皮肤黝黑,满脸胡子,挺着一个圆溜溜的大肚子,身上裹着一件虎皮,十分威武。
而他的腰间还挂着几颗不知是什么动物的头颅,和一把被磨得发亮的匕首。
这身行头,无人敢惹!
那些跟着他的人被这样一吆喝,各个都振奋起来。
“你们听着,今晚就在这里休息,等明天一早再走,东西也都看牢了,要是丢了,我非宰了你们不可。”
“知道了虎爷。”
驼队在人群中穿行,最后在一家酒楼门口停下。
虎爷抬手一挥,吩咐着:“赶紧把货都卸下来,都搬进去,再把骆驼牵到后面去。“
他手底下的那些人应声干活。
赶忙将东西一一搬了进去。
就指望赶紧吃点热乎的东西,睡个好觉。
众人一进门,便带进去不少黄沙。
风一吹,到处都是。
里面吃饭的人当场吃了一嘴的沙子。
有人拍桌:“他娘的,没看到大爷我在吃酒?”
“尽是沙,这鬼地方!”
“还让不让人好好吃东西了?动不动刮进来一阵沙。”
……
都开始抱怨起来。
朱新城就是这样,到处刮着沙风,早上和中午都还好,但这快到了晚上的时候,外头的沙风能把人活脱脱的刮掉一层皮,可怖的人!
虎爷要了两桌子的好酒好菜。
这人虽然彪悍了些,看上去也十分骇人。
可人人都说虎爷好!
出手大方!但凡跟虎爷走一次商的人,几乎都赚得不少,所以大伙也乐意给他卖命。加上他常年行走在沙漠里,对地形和风向都了如指掌,就是遇到沙尘暴也能轻松应对,大伙也就
越发安心的跟着他了。
而不远处一桌,一道目光则紧紧盯着这边。
只见一个身着破烂且泛旧布衣的少年正饶有兴趣打量着虎爷。
少年戴着一顶破帽子,头发歪绑着,有些凌乱,脸上摸着一层灰,嘴里叼着一根小竹枝,一只脚踩踏在凳子上。
典型的市井小徒!
痞态十足。
他的目光渐渐移至到了虎爷的腰间,落在那边匕首上。
嘴角微微一勾。
那匕首,是个好东西啊!
正当他盘算时——
突然,一个小黑伙子从外面欢喜的跑到他面前,挡住了他的视线。
黑伙子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圆溜溜的眼睛睁着,双手藏在身后,激动地问:“哥,你猜猜,这次是多少钱?”
少年并不感兴趣,用踩踏在凳子上的那只脚踢了踢面前的黑伙子。
示意他让开!
别挡着自己。
黑伙子赶忙挪到一边,没在意他的目光,而是兴奋的将藏在身后的手伸到面前。
黑乎乎的掌心里躺着五个铜板!
是的!
五个铜板!
黑伙子说:“这次是五个哦!是从一个老头子身上得来的,咱们这次可以多买几个馒头了。”
乐呵呵。
指望少年能夸赞自己一番。
可是——
少年非但没有看他,也根本就没听他说什么。
视线一直看着虎爷腰间上的匕首。
黑伙子愣了愣,抬手在少年的面前晃了晃,奇怪的问:“哥?你怎么了?哥?”
少年突然勾着唇笑了一下,将嘴里的小竹枝一口喷到地上,然后抬手就勾住黑伙子的脖子。
将他拉到自己面前。
“哥,你干啥?”
“小八,看那边。”少年挑了挑眉。
示意他看虎爷那边。
被唤作小八的黑伙不明所以,只是瞪着眼睛使劲瞅着那边。
结果看到那边桌上的大鱼、大肉和好酒,当即舔了舔舌头,咽了咽口水,眼睛都放光了,狂点头,说:“看到了,有肉,还有酒!”
“你个没出息的家伙,我让你看这些了吗?”少年用力在小八脑袋上拍了一下。
瞪了他一眼。
夹着他脖子的手臂也松开了。
小八吃痛,揉了揉脑袋,委屈的问:“不是肉和酒,那是什么?”
少年眯了眯眼睛,压低声音说:“匕首!那把匕首!”
“啊?”
“那可是个好物件。”少年兴趣十足。
小八再次看了过去,这才知道,原来自己大哥是在打那把匕首的主意。
可——那个带着匕首的人可是人高马大的,根本不是善茬,他赶紧阻止道:“可千万别啊,哥,你看他们,各个人高马大的,比咱两绑一块还大 ,而且他们人多,瞧着就不是好
惹的,指不定,能把咱两当下酒菜给吃了。再说,你要那把破匕首干什么?你要是嫌手上没有可以干架的家伙,那我用这五个铜板去给你买,可千万别招惹他们。”
少年听完,觉得可笑极了,抓起小八手中的铜板,抛了两下:“买?就这五个铜板?顶多就两包子,还想买把匕首?”
“可……”
“总之,我看上的东西,非弄到手不可!”
“那……你要咋弄?”
“到时再说,办法我还没想到呢。”少年耸耸肩。
然后拉着小八坐下来喝酒……
少年一边往嘴巴里灌酒,一边盯着那边。心里盘算着计划。
第1290章 深夜入城
天色已经黑了,外头的风沙也越来越大,声音刮过时如狼嚎一般,渗人心慌。
街上也几乎无人。
各家各户也都窗门紧闭,以防黄沙入屋。
这个季节,正是买卖行商的大好时段,朱新城里挤满了不少商客,各大酒楼也早早就客满为患,所以一些没赶上的商客、只能勉强在路边避风的棚子里将就一晚。
虎爷的驼队在酒楼里住了下来,也将货物全部安置妥当。
那虎爷生性就是个粗人,行走沙漠多年,自然小心警惕,即便是入夜休息也不解带,穿着一身虎皮就在简陋的床板上躺着休息了。深夜时分,一道黑色身影从酒楼后面的厨房溜了进来,趁着值夜的小二趴在一楼的柜台上打盹,便迅速溜到了二楼,在一间禁闭的客房门外停了下来,隔着门缝往里打探
,确定里面的人已经睡下后,黑衣人从兜里掏出一根竹条,从门缝里伸了进去。
轻轻倒腾了几下,里面扣住门把的木块就侧到了一边。
门开了!
动作很轻,并没有惊动里面的人!
黑衣人悄悄进去,反手将门轻轻合上,顺着窗外透进来的光线,摸索着到了床边。
虎爷打着呼噜,睡得正香。
黑衣人的目光直接锁定在了他腰间上的匕首。
心头正乐!
原来这小贼就是今日在酒楼吃酒的那位少年。
奈何匕首近在眼前,却被虎爷抓在手里。
少年深呼了一口气,伸手慢慢靠近,轻轻的捏住了匕首下端,一点一点的往外抽。
眼看着就要抽离出来——
岂料虎爷突然睁开眼。
“谁?”
少年一怔,满脸失措,但面对眼下情形,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迅速将匕首用力一抽。
将其从虎爷手中夺了过来。
虎爷从床上翻身而起,当即捏起拳头正朝他胸膛挥去。
好在他躲闪及时。
避开了!
虎爷恼凶成怒,呵斥一声:“小王八羔子,老子非宰了你灌酒喝。”
说完,抬起千斤重的大脚踹了过去。
少年下意识的抬起手臂去挡,那一脚,就正正的踢在了他的手臂上。
因力道实在太大,他被踢得连连往后退去,腰部狠狠的撞在窗阁上。
吃痛的厉害!
总感觉浑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
尤其是整条手臂,简直就跟要断了一样。
因为声音很大,惊动了外面的人!
虎爷的人悉数冲了进来。
“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了?”
少年急中生智,当即推开了身后那扇窗户。
外面的黄沙顺着狂风刮了进来。
吹得大伙睁不看眼,赶紧抬着胳膊挡风沙。
少年一笑,扬了扬手中得来的匕首,说:“小爷不跟你们玩了。”
说完,便从窗户上跳了下去。
二楼到下面也不算高,但也不矮。
常人跳下去非摔断腿,摔断胳膊不可。
但少年却若无其事,只是在跳到地上的时候滚了两圈罢了。
想来是经常干这种事!
那些人窗户口往下看,就看那道黑影朝远处跑去,渐渐消失在了黑夜下。
虎爷怒火中烧,摸着自己空荡荡的腰间。
匕首已经不见了。
他当即一拳砸在窗阁上。
“还杵着干什么?还不是赶紧去追!老子要吃他的肉,喝他的血,捏他的骨!”
充满了血腥的味道!
一伙人赶紧冲下去追了。
少年逃走后,藏在一处大棚里,见那些人还没有追来,他扯开脸上的面罩,将匕首从怀里拿了出来。
那匕首上面的漆已经被磨掉了很多,一看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件,平常的很。
但是上面雕刻的纹路却很精致。
是三个虎头!
栩栩如生。
可不是一般的匕首能比的。
而且握在手里的感觉不轻不重,上手的很。
少年将其从刀鞘中抽了出,刀锋在月光之下银光乍现,十分锋利!
他不禁发出一声感叹:“真是一把好匕首啊!”
正当欣赏得不亦乐乎时——
“快追,那小子就是往这边跑来了,一定要把他找到,不然虎爷非拔了咱们的皮不可。”
“快快快!”
没想到这么快就追来了!
速度可是够快啊!
他赶紧将匕首收起来藏进衣服里,顺着身后的那条路逃去……
此时,已是深夜。
狂沙肆意的在朱新城中席卷,粒粒黄沙摩擦在脸上生生作疼。
比沙漠里的风沙还厉害!
谁也不敢晚上在街上瞎溜达。
而且常年行走在沙漠里的人都非常有经验,所以那些途径朱新城的商队都是赶在天黑之前进的城。
孤零零的城门口,灯笼高挂,却被风吹得摇摇欲坠。
鬼影都不见一个!
可此时,却见一名披着灰色披风、手提铁质油灯的女子自沙漠而来,进了朱新城。
那女子身材纤细,用一块大布裸着脸和头,只露出一道细细的长眉和那双冷沉平静的眼睛,她的手中还抱着一个用布袋子装着的长形物件,不知是何?
想来也是途径此处,而且并非是常年行走沙漠的人,应该是个生瓜蛋子,加上运气不好,所以才赶到晚上才入城。
周围的黄沙呼啸而过,她迎着黄沙而行,打算在城中暂且找一个落脚之地。
只是这朱新城未免也太冷清了。
形同一座空城。
尽管在来之前,她便得知这里的情况,却不想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冷清很多。
她敲了几家客栈和酒楼,不是不开门,就是客满。
就连避风的大棚里也挤满了骆驼和人!
眼下,城中黄沙越来越厉害,再不找个地方落脚,恐怕得被狂沙给吞了。
她提着手中的油灯继续往前走,想再碰碰运气。
刚走到一个岔路口,一道身影就朝自己撞了过来。
“啊!”
她始料未及,被这一撞,身子便狠狠撞倒在地。
扑了满地的沙!
手掌被磨出了血!
脚踝似是扭伤,疼的很!
她手中的油灯砸在地上灭了,还有她无比珍重的那个布袋子也掉在了一边,被撞倒自己的人踩了一脚。
她顾不得脚上和身上的伤,赶紧推开那人,将布袋子从地上拿起来,使劲的拍着上面沾到了沙粒。十分紧张。
第1291章 哥,你咋捡了个人回来?
少年自己也吓坏了。
这黑灯瞎火的,他只顾着往前逃,压根没注意到。
现下把人一撞,他赶紧说:“我不是故意的,没看到你。”
迎着月光,他低头看着卧坐在地上、抱着那个布袋子的姑娘。
“原来是个女的啊!”他蹲下身,却见眼前女子脸上蒙着一块布,根本瞧不起模样,他问,“姑娘,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这大晚上的,没看见你。”
女子根本没有听他的话,继续抱着手中的布袋子,轻轻的拂着上面的沙粒。
少年觉得好奇。
自己莫非成了透明人不可?
还是说眼前这姑娘是个聋子?
正当他要再次开口的时候,身后传来了脚步声,越来越近。
“在那边,快点追。”
不好,那些人竟然追上来!
少年感觉大事不妙,拍了拍女子的肩膀,说:“我可管不上你了,我自顾不暇。”
说着,起身便准备跑。
可是刚跑几步,他回头一看,就看到被自己撞倒的女子试图从地上起身,但奈何脚踝受了伤,撑了半天也没从地上起来。
眼下情形,他是自身难保啊!
若是停下来被抓到,那个叫虎爷的人当真会扒了自己的皮,吃了自己的肉。
他纠结的很!
可那女子确实是因为自己受了伤!
最后,他一咬牙,冲过去就将那女子从地上拉了起来。
直接往背上一背。
“跟我走!”
什么鬼?
女子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这样被一个男人背着不知道往哪里去了?
可是当她回头看到有人追过来的时候,大概就明白了!
原来有人在追他!
女子想了想,便没有大叫,任凭这陌生男子背着自己狂跑。
最后躲进了一个小巷子里。
这才避开了那伙人的追捕!
少年将女子放下,喘气不止。
脸部通红。
他看着面前瘦不拉几的女子,说:“没想到你看着那么瘦,原来这么重的。”
继续喘气。
女子并没有搭话。
“我说,这大半夜的,你一个女的怎么在大街上?”
“……”
“问你呢?”
女子还是没有搭理他,而是赶紧将布袋子里的东西从里面取了出来。
原来是一副画卷!
好在完好无损!
少年双手叉腰,仔细打量眼前的人,继续问:“对了!你是人是鬼啊?”
“……”
鬼?
“跟你说话呢!”
女子将画卷收回布袋里,瞪了眼前这人一眼。
打算离开。
可脚踝扭伤严重。
刚走两步就疼得她扶墙。
根本走不动。
少年见状,赶紧拉住了她,说:“你去哪儿,刚才那帮人可是看到你跟我在一起了,你要是出去被抓到,可别怪我。”
女子哑口无言,袖子一挥,将少年的手从自己手腕上甩开。
却又险些摔倒。
少年再次将她扶住,用力抓着她的手臂:“你该不会真的是个哑巴吧?还是聋子?”
……
女子实在无语,无缘无故被人一撞也就算了,自己的画卷被踩了一脚也就算了,被人背着到处跑也就算了,现在倒是好,竟还说自己是哑巴和聋子。
她正欲开口——
少年的一句话又将她给堵了回去,说:“没事,这年头,哑巴活得长久。”
汗!
女子这回是彻底不想开口了。
或许说的也对!
哑巴确实活的长。少年十分好奇的问:“对了,你一个女子大半夜在街上溜达,也不怕见鬼?我可告诉你,这朱新城一到晚上,奇奇怪怪的事情可多了,一不小心就会碰到一些诡异的事,死了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而且这大晚上,你也不可能找到住的地方,我刚才也撞了你,你的脚也受伤了,小爷我今天得了一件好东西,心情十分好,所以,今晚就好心的
收留你,等明天一早你再走吧。”
“……呃?”
不等女子拒绝,他将她再次拉到后背。
背了起来。
女子想了想,此人也确实不是什么坏人,不然也不会在自己从地上起不来的时候折回来背自己走。
既无危险,跟着他也无妨。
正好今晚缺一个落脚的地方。
很快,少年便带着她到了自己平日里蜗居的地方。
一处简陋的不能再简陋的院子。
刚推门进去,一直守在里面的小八就冲了过来。
“哥,你可算回来了,都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好久,差点就要拿木棍去救你了。”
语气里带着一丝哭腔。
恨不得钻进少年的怀里。
但当他看到少年后背上背着人的时候,当即愣了一下。
手指指了指,问:“哥,这是咋回事啊?”
少年笑了笑,说:“别多问。”
说完,就把背上的女子放了下来,指着里面的屋子说:“今晚你就住在里面好了。”
女子轻轻点了下头。
便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
少年双手抱胸,看着那女子的背影。
小八满头雾水。
盯着女子背影看了好一会,直到屋里的门被关上,他才凑到少年耳边,问:“哥,你咋捡了个人回来?还是个蹶子”
“想知道?”
“嗯嗯。”小八使劲点头。
满眼都是困惑。
少年摸了摸他的脑袋,说:“睡你的觉去,别问这么多了。”
“可是……”
“可是什么?”
“你把屋子给那个人了,咱两今晚睡在哪?”
“哪里都可以睡,你去找两块木板。”
小八挠了挠脑袋,赶紧去搬木板来了。
在院子里的棚架下搭了起来。
小八似乎还有一个疑问,他眼珠子转了转,问:“哥,那人为什么要用布捂着脸?”
少年露出一副很博学的样子,盯着里面的屋子看,非常坚定的说:“因为生的丑!”
“哥,你看了?”
“没看!”
“那你为什么知道?”
“因为我知道!”
“为什么?”
呵呵!
“你傻啊?”
“哥,人家都用布遮着,你怎么知道?”
莫非你有透视眼不成?
少年说:“你见过哪个美人会一个人大半夜的进城?只有丑八怪才不怕黑、不怕鬼。”
小八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
心里的结解开了。小八笑呵呵的赶紧上了木板睡觉。
第1292章 洛阳与小八
这少年名叫洛阳,自小便是孤儿,无父无母!
小时候被丢弃荒野,遭人多次买卖,受尽苦头,挂名的爹娘加起来至少也有十几个了!
但都因为他顽皮好动,屡次闯祸,最后都被转手卖掉,从未安定下来。
甚至被卖进戏团里当小童,终日被班主逼着练杂耍。
简直苦不堪言!
直到十岁那年“成了精”,脑子灵活了些,这才得以脱身,流至市井,成了个小徒。
靠着混日子为生!
现如今,已经是二五年纪,生的倒也俊俏,就是不爱捯饬。
整天一副吊儿郎当,穿着不整,戴着破帽,嘴里不是叼着稻草就是叼着竹枝。
痞态十足!至于他和小八也算有缘分,一年前,他替一帮吐司人倒卖货物,却倒卖出一个大活人来,犹记当时小八被关在铁笼子里,身子瘦小,灰不溜秋,看着他的眼神显得极其可
。洛阳心头一软,便搭救了小八,但也招惹了那帮吐司人,差点没被打死,好在他熟悉朱新城,带着小八在城里东拐八拐的把那帮人甩掉了。
从此,小八便一直跟着他。
喊他做哥!
二人便挤在这小破屋里相依为命,继续帮着过路的商客倒卖货物赚钱。
从中得到小利谋生!
洛阳有一个爱好,便是喜欢各种稀罕之物,特别是兵器一类。
所以此次,才冒险偷到了虎爷头上。
他见小八躺在木板上准备睡觉了,便将那把匕首掏了出来、
拿在手里晃了晃。
本是已经躺到木板上的小八瞧见了,立马就窜了起来。
一双黑溜溜的眼睛放光的盯着那把看上去并无任何稀罕之处的匕首,说:“真拿到了?”
还有点不敢相信!
洛阳得意一笑,曲起手指头在他的脑袋上狠狠敲了一下:“那是当然,我是谁?我可是朱新城鼎鼎有名圣手洛阳,想要的东西就没到不了手的。”
“疼!”小八揉着脑壳。
“疼就对了,证明这不是做梦。”
“不就是一把破匕首吗?还没人家卖猪的手里的那把刀大呢。”洛阳笑他不识珍物,抬脚就往木板上一踏,弯腰凑到一脸怔意小八面前,说道:“我说小八啊小八,你跟了我也有一年了吧?真是一点眼力见也没有,这匕首可不是宰猪宰
羊用的,是用来杀人的,一刀封喉,毫无还生的可能!而且这把匕首切下去的肉鲜美无比,吃上一口,那可是绝啊!”
说时,面色露出一丝狰狞。
小八瞳孔睁大,咽了咽口水,觉得后背发凉,哆嗦着说,“哥,你……你别吓唬我。”
“谁吓唬你了?不如……”洛阳将匕首拔出,扬了扬,勾着坏笑,“我在你身上试试?”
“啊!”小八惊吼一声,当即钻到了木板下,抱着头一个劲的说,“哥,我错了,我错了,我没做过坏事啊,你可千万别杀我,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吓得不青。
洛阳觉得好笑,又被气得连连摇头。
伸手就将他从木板下拽了出来。
就跟拎着一只小鸡似的。
小八苦兮兮的说:“哥,你就饶了我吧。”
“闭嘴!”洛阳皱着眉心不高兴的低吼了一声。
小八为了防止他真的将自己一刀给割了,捂着嘴不敢吱声。
眼睛瞪大的看着面前拿着匕首的洛阳。
“你说你,怎么这么没出息?还足足跟了我一年?竟真的傻到以为我会杀了你?要是真的杀了你,以后谁给我跑腿了?”
想想也是!
洛阳将匕首收进刀鞘内。
以防真把这胆子如细米般大小的臭小子给吓着。
小八松了口气,余惊未散,一脸无辜的看着洛阳:“哥,你总是吓唬我。”
不高兴了!
随即捏着黑乎乎的拳头朝洛阳的手臂砸去。
刚砸完——
“啊!”
洛阳吃痛,紧皱眉头,捂着自己的手臂。
之前被虎爷踢了一脚,手骨现在还是痛的。
硬撑才撑到了现在,不知道里面是不是已经肿了?小八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那团如毛球大小的拳头,又惊又喜:“哇!没想到我现在的拳头竟然这么有力了!一定是我爹娘在天有灵,赐了我一身蛮力,往后我就可以多搬一
些货物,也可以多赚钱了!哥,咱就能吃大鱼大肉了。”
兴奋不已。
打算拜天拜地,谢谢他爹娘。
洛阳则脸色都是青的!
恨铁不成钢!
伸出手指狠狠的戳了他太阳穴几下,咬牙道:“你说你,这脑袋怕是被炉给踢了吧。”
“……”
小八皱着眉头。
洛阳揉着手臂,告诉他说:“这是我去偷匕首的时候被那个蛮人踢了一脚,正好踢在我手臂上,当初差点就散架了,我能活着回来已经算不错了。”
小八有些失落,惨兮兮的看着自己的拳头,又心疼的关问起来:“哥,你被踢了?”
“你以为拿这把匕首这么容易的?”
“那帮不长眼的,竟然敢踢你,我……我去给你报仇。”小八说着便准备去掏木棍,给洛阳报仇。
这股傻气也不知道随了谁?
洛阳只觉得自己的脑仁狠狠一涨,赶紧将他拽住,无语道:“行了,就你这样还报仇?别被人宰了当下酒菜还差不多。”
“那怎么办?这仇不报了?你的手怎么办?”
“报什么报?匕首都到手了,让人踢一脚就踢一脚。”
“那怎么行?欺负你就是欺负我。”
“好了好了,别傻乎乎的,人家可是十几个人,你打得过他们吗?”
“打不过!”
“那你横什么横?”
“……”小八想想也是,只好将冲动劲压了下去。
洛阳拍了拍他,说:“行了,天色也不早了,赶紧睡。”
“哦!”小八应声,当即便躺在木板上。
合眼睡着了。
瞬间打起了呼噜。
就跟没心没肺的人似的!
洛阳虽然和恨铁不成钢的摇摇头,却又被暖的心头一热。
因为他知道,若自己真的出了事,这臭小子当真会为了救自己而豁出性命的。
谁让现在,他们相依为命呢!
而且在小八的心里,早就将他当成唯一的至亲了。洛阳又何尝不是?
第1293章 她会寻到他,找到他
见小八睡下以后,洛阳才将衣服脱下。
右手臂上都青了!
骨头就跟有人针在一下下的刺似的。
疼得厉害。
他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揉了几下后,就将衣服穿上,目光朝亮着光线的屋子看去。
突然想起什么来!
便走到门口,本想推门进去,可是扬在半空中的手又顿住了。
里面住的毕竟是个姑娘家,平时也就算了,这会推门进去,万一撞见什么不该看的,自己岂不是……
他脑子里蹦出一个画面,让人臆想非非。
画面还未进一步深入时,他赶紧摇头,将思想拉了回来。
然后侧着耳朵贴在门口。
听着里面的动静。
可里面并没有传出任何响声。
这么快就睡着了?
他敲了敲门,问:“姑娘,你睡了?”
“……”没有回应。
“我看你脚扭伤了,里面桌子底下有一瓶药,是可以专门去淤的。”
“……”
“你听到没有?听到回答我一下啊!”刚问完,他就后悔了,心想,那姑娘是个哑巴,咽了咽口水,他说,“那个,你不回答就算了,但桌子底下那瓶药你得拿出来。”
哎哟,倒是个好心的人!
知道人家女子扭伤了脚,所以让她取出来擦一擦。
里面的女子还未休息,在听到外面的声音后,便在桌子底下掏了掏,果真有一瓶药。
是治疗跌打损伤的。
心想,那小子心肠不坏,方便了自己一个落脚的地方,现下又给她扭伤的酒药。
正要开口言谢时——
下一秒,门口就传来:“那个,我手臂有伤,得擦药,你方便的话,递出来给我。”
噗!
一口鲜血。
女子眉心轻轻一皱。
虽然,她刚进屋的时候就已经擦过自己的药了,但听得门外男子这番话,胸口的血还是“喷”了出来。
又不免一笑。
怪不得如今还是市井之徒,这怜香惜玉都不会,打光棍怕是必然了。
想了想,她便拿着药开了门。
洛阳站在门口,脸上扯着笑。
贱贱的!
女子将药塞进了他手中,二话不说,折身便将门关上了。
一系列动作干净利落!
洛阳拿着药瓶,愣在门口。
脸上的笑还没来得及收住。
僵硬了好一会将脸耷拉下来,觉得自己腮帮子都笑酸了,他用手揉了揉,这才冲了门里说了句:“多谢了。”
便抱着药瓶去擦药了。
屋内,女子坐在桌边,等外头的人走远后,她望着眼前隐隐闪动的烛火,眼神渐渐沉了下来,伸手将遮挡自己脸和头的那块布摘下。
一张干净的脸映照在烛光之下!
三年了,她一直都没变!
依旧是当年那个面容娟秀的画师纪云舒!
她在胡邑境内找了三年,整整三年,可是景容的消息依旧如同深海里的一粒沙,渺小到杳无音讯。
一个月之前,她深入北塞沙漠,寻到此地。
而这座坐落在胡邑北塞边境的朱新城是她最后的希望!
这些年,她也会时不时写信到高定的南国候府,问一问消息,但白音和南国候出动了很多的兵马暗中寻查,也都一无所获。
其实,她知道,在那些人的眼里,景容早就在三年前的那场大火里丧生了。
所有人都觉得,她是太固执了!
太难过了!
这才一直没有接受那个让人心碎的事实。
但纪云舒很清楚,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知道自己在找什么?
也知道,景容一定还活着。
现在,他肯定在某个地方等着自己!
这份信念,从未减少过。
也是这份信念,支撑着她!
她深吸了口气,将面前放置的画卷一点点展开。
上面,赫然醒目的画着景容俊朗神采的画像。
他的眉,他的眼睛,他的鼻子,他的嘴……深深印在她的心里。
不曾忘记!
三年来,她也是带着这幅画像在胡邑境内一路寻,一路问……
“景容,你究竟在哪里?”
她抱着画像,眼眶湿润。
她坚信,终有一日,她会寻到他,找到他。
带他回家!
……
翌日一早。
天才蒙蒙亮,纪云舒其实并没有休息。
她就在桌边坐了整整一个晚上,看天快亮了,她便重新戴上那块浅色的布,遮着脑袋和脸。
一来,也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二来,这朱新城里风沙大,也可用此来避一避。
她收拾好了自己少的可怜的东西,推门而出。
打算离开这!
刚到狭窄的院子口,就看到旁边的棚架下横七竖八的躺着两具……类似与尸体的东西。
洛阳四脚八叉的睡着,一只脚搭在可怜的小八身上!
二人的睡姿,简直难看至极!
纪云舒不禁摇摇头!
本想就此离开算了。
可是转而一想……虽然昨晚莫名其妙被那人撞得受了伤,又莫名其妙的被背到了这里,更是莫名其妙的被当成了哑巴,这些,她都懒得计较,反之,昨天那种情况自己还能在此落脚,那人
也算帮了自己。
于是,她掏出一些碎银子悄悄的放在洛阳睡着的木板上。
之后便走了。
朱新城并不大,本地的人也不算太多,但过往行商的人却络绎不绝。
正好,纪云舒可以仔细问一问。
毕竟那些走南闯北,见过不少人,说不定,当真见过景容也不一定!
她拿着画像四处询问,却人人摇头。
都道不识!
到最后,他人便不想再理会自己了。
她只得在就近的茶楼坐下,暂且休息。
等城里的人多起来的时候再去问一问。
……
此时,洛阳和小八起来的时候,天刚刚亮透。
洛阳翻了个身,差点从木板上滚了下去。
突然觉得胸口上好像压着什么,硌得痛!
“呃?什么东西?”他眯着睡眼惺忪的眼睛从木板上起来。
低头便看到了那几个碎银子。
哇!
他满脸诧异的捡起来,先是对着光照了照,又往嘴里咬了咬。
确定是银子!
不是吧?
“我的天,这天上竟然会掉银子?还偏偏掉在我怀里?真的假的?”洛阳怀疑性的踢了还熟睡的小八一脚。
小八当即被踹到了地上。“啊!痛!”
第1294章 冠珠
“啊!痛!”
小八整个身体直接趴在了地上。
脸部着地。
差点就把鼻梁骨给摔断了。
洛阳听到那一声“痛”,当即一笑,盯着手中的银子:“看来不是梦,真的是银子。”
倒也不是他见钱眼开,只是这莫名其妙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银子确实让人欢喜。
不是捡来的,不是偷来的,是送上门来了。
这等便宜,是个人都知道赚!
小八撑着身体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自己的一鼻子灰,问:“哥,你干啥一大早就踢我?”
“小八,知道这是什么吗?”洛阳将银子凑到他面前。
“银……子?”
“没错,银子,从天而降的银子。”
“哇!”小八立刻握住洛阳拿着那锭碎银子的手,眼睛放着光彩,激动不已,说,“咱们……咱们终于有肉吃了,不用吃馒头白菜了。”
洛阳笑了下,一甩手,将银子塞进腰间!
从木板上翻身站起。
“行了,等今天忙完,就带你去吃好吃的。”
“好!”小八欢喜。
也不觉得痛了。
反而觉得这一跤摔的特别值当!
想想可以去吃肉了。
这肚子里的馋虫一下就被勾引了出来。
不由的舔了舔自己干涸的嘴巴。
洛阳折回屋内,想看看昨晚带回来的那名姑娘如何了?
却不想屋子里连个影子都没有。
人已经走了。
他耸了耸肩,倒也没什么可留恋的。
毕竟都是过客。
再说了,自己昨晚虽然撞了那个姑娘,可好歹也收留了她一晚。
算是抵消了。
互不相欠。
便拉着小八出门吃面。
上了街,洛阳心情大好,昨晚得了那把自己喜欢的匕首,今早又得了银子。
真是物财双收啊!
他一边在街上走,一边抛着手里的银子。
吹着口哨。
可……
好死不死的竟然会碰到了虎爷一行人。
那些人原本今早就该离开朱新城,但因为昨晚一事,便留了下来。
那把匕首也是虎爷的心头好!
他非抓到那个偷匕首的小贼不可!
洛阳见状,立刻拉着小八避开到一边。
“哥,咋了?”
“是昨天那伙人。”
小八一看,紧张道:“那怎么办?要是被抓到,咱们就死定了。”
可不是吗!
非死不可。
可是洛阳又很快反应过来。
自己好像昨晚……是蒙着面的!
那些人根本没见过自己。
他松了口气,便拉着小八大摇大摆的晃进了一家面馆里。
要了两碗牛肉面。
虎爷带着人站在外面,大声吩咐:”你们眼睛都放亮了,一定要把人找到。”
“知道了虎爷。”
几个人分散去找。
他们从昨晚一直找到今天。
但是影子都没找到。
洛阳坐在里面,得意一笑,昨天在酒楼的姿势一样,一脚踩着凳子,大口吃着面。
虎爷本是要去别的地方找,却忽然朝面馆里看了过来。
正好撞上洛阳的视线。
虎爷行走江湖多年,眼睛比谁都尖。
他瞧着里面吃面那小子的眼睛很是熟悉!
好像是……
便走了进去。
洛阳手一抖,夹着面条的筷子都抖到了地上。
只见虎爷走近后,就快走到自己面前了。
小八吃的十分认真,完全没注意到。
洛阳见情况不妙,在虎爷即将认出自己之际,立刻拉着小八朝面馆的后面跑了去。
“哥,我还没吃完呢!”
“再吃就没命了。”
虎爷雷霆大怒,一手就将眼前那张桌子掀翻。
追了上去。
朱新城里挤满了人和骆驼,洛阳拉着嘴里还包着面条的小八冲撞在人群里。
整条街道顿时被搅得乱八七糟。
好多骆驼也被惊得撞在了一起。
虎爷带着人追,洛阳便带着小八往前跑。
而这时——
纪云舒远远就看到前面闹出了很大的动静,心里困惑。
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两道身影穿过人群,直直的朝自己撞了过来。
肩膀作痛。
被那道冲撞过来的力直接撞得跌在地上。
而一匹受惊的骆驼又正好朝着她的身体踩踏过来。
洛阳本可以就此逃走,见到眼下一幕,他想也没想就扑了上去。
直接抱住了纪云舒,在地上滚了一圈。
骆驼的蹄子只是踢到了他的后背。
那种痛!
可谓钻心。
“你没事吧?”洛阳问。
纪云舒看着眼前抱着自己的人,将他立刻推开,狼狈的从地上站起来。
真的倒霉!
又遇到他。
洛阳从地上起身,没空叙旧!
他正欲逃走,却因为刚才救人时耽误了时间,虎爷的人团团围了上来。
将洛阳和小八围在了中间。
小八天性胆小,见到眼前的阵仗,自然吓得双腿哆嗦。
一脸惊慌。
赶紧躲在了洛阳的身后。
“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竟然敢偷老子的东西,今日非扒了你的皮,吃了你的肉不可。”虎爷说。
洛阳在市井上摸爬打滚惯了,这种场面也不是没见过。
他淡定的问:“你们是谁?”
虎爷咧着满嘴的黑牙,说:“是谁?你也不打听打听我虎爷是谁!不把你的手剁下来,我就不叫虎爷。”
“慢着!”洛阳抬手,说,“这光天化日之下,莫非还要杀了我不成?我可与你们无冤无仇。”
“偷了老子的匕首,还敢说无冤无仇。”
“匕首?什么匕首?”
“你这小子的嘴巴倒是挺严,看来不给你一点教训,你是不知道东南西北了。”虎爷朝身边的人示意了一眼。
那些人立刻冲上去,擒住了洛阳和小八。
在二人身上一阵搜。
但就是没找到那把匕首。
可是他出门的时候明明还带在身上。
为何会不见了?
虎爷上前,一把揪住了洛阳的衣领,说:“说,我的匕首到底在哪?”
洛阳的身子被高高的揪了起来。
他仰头看着眼前怒气冲冲的虎爷,说:“我说了,我没偷你东西。”
“还嘴硬。”
虎爷一拳便打在了他肚子上。
洛阳被打得腰一弯,疼得满脸涨红,青筋直爆。
在他弯腰的同时,一颗穿着红绳的珠子从他的脖子里露了出来。
人群中的纪云舒在看到的那一刻,目光赫然睁大。
那颗珠子……
“这冠珠,尚且放在本王这。”
“一颗普通的冠珠,王爷何必抢夺?”“普通吗?本王却觉得,甚是珍贵!”
第1295章 趁乱逃脱
五年前,他们在锦江查阿语的案子时,在一间破庙里避雨了一晚上。
而她头上的冠珠也就是当时被景容摘了下去。
一直以来,景容都将那颗冠珠带在身边!
从未离身过!
却没想到三年后,那颗冠珠竟然出现在洛阳身上。
她顾不得什么,奋力扒开人群冲了过来,一把抓住那颗冠珠,将其从洛阳的脖子上扯了下来。
激动的质问道:“这颗珠子哪来的?”
洛阳此时还被虎爷那只大手揪着衣领,他抱着被打得胀痛的肚子,拧着眉头看向这莫名其妙蹦出来的女子。
显然呆住了!
这女子不是哑巴吗?
怎么开口说话了?
他咽了咽口水,没空质问她为何要装哑?目光盯着那颗冠珠,底气稍显不足的回答道:“这是我的!我自己的,打娘胎里带来的。”
“我再问你一遍,这珠子你究竟是从哪里得来的?”纪云舒近似于疯狂般的咆哮起来。
双眼刹红!
这是这三年来,她唯一得来的一丝希望!
洛阳愣住了。
虎爷和周围的人也都懵了!
这女人是谁?
哪里冒出来的?
纪云舒落了泪,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带着一丝恳求的语气说:“你是不是知道他在哪?你告诉我啊!”
洛阳眨了眨眼睛:“我……”
正欲说话,虎爷就拎着他的衣领抖搂了几下:“臭小子,老子没功夫看你们的戏!你要是识趣,就赶紧把匕首交出来,要不然,我就把你大卸八块!”
洛阳对上虎爷那双发怒的眸子,双手往两侧一摊,道:“什么匕首不匕首,我没拿!”
“还嘴硬?看来不掏出你的心肝,你是不知道我虎爷的厉害!”
一直藏在身后小八冒出了头,他跪到地上,死命抱住了虎爷的大粗腿,哭喊着:“杀人了,杀人了,救命啊,有人要杀我哥。”
哭得眼泪汪汪!
喊得更是撕心裂肺!
虎爷一脚将他踹开:“滚犊子!”
小八坚持不懈,冲上来继续抱着他的大腿:“你要是杀了我哥,我就跟你拼命!我哥的心肝不好,肺也不好,你挖出来也卖不了好价钱,你就放过他吧。”
“还不滚?”
“大爷,我们真的没拿你的匕首,我们是穷,但不干这种事啊,你擦擦眼,可得好好看清楚啊!”小八是哭的昏天暗地。
说什么也不肯撒开虎爷的大腿。
周围有人开始指指点点。
“这人不是洮南的虎爷吗?怎么竟也干起这种冤枉人的事来了?”
“他平时就是个不好惹的,没想到现在竟然狠到要人性命。”
“真是人面兽心。”
……
虎爷听得周围人的议论时,脸都青了!
洛阳低头一看,就见小八一边抹眼泪嚎啕大喊,一边冲着他使劲眨眼睛。
这小子,真是没白跟自己。
都快成精了!
洛阳眼珠子一转,趁着这个机会抓紧想法子,突然灵机一动,他冲着小八暗示了一眼,用脚蹭了蹭地上的沙,小八心领神会,抓起地上一把沙就往洛阳塞了去。
他大声的喊了“虎爷”一声!
虎爷正被周围的骂声吵得心烦,被他这一喊,正要张嘴——
趁此,洛阳将手里的沙子朝他眼睛和嘴里扔去。
“啊!”虎爷大吼一声。
眼睛作疼,紧紧闭着。
洛阳当即使出浑身力气,将虎爷推开,然后拉着小八窜进人群里。
但是跑之前,还不忘将旁边一匹骆驼拍了几下,也不知道是不是碰到了骆驼的“逆鳞”,骆驼当即撒了泼,开始窜起来,撞翻了好几个人。
将周围搅得乱七八糟。
洛阳吹了一声口哨,拉着小八使劲跑。
逃之夭夭!
纪云舒握着那颗珠子,打算去追,可是周围人群涌动,完全挡住了她去路。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两道得意的身影越来越远……
最后消失在了人群中!
身后有人扯着嗓子大声问道:“虎爷,你没事吧?”
她回头一看,就见虎爷揉着眼睛往后连连退去,高大的身影直接栽到了地上,他手底下的人赶紧围了上来。
可是——
虎爷却突然双手摁住了胸口。
一口气上不来,浑身抽搐。
原本怒斥涨红的脸忽然一阵煞白。
“不好,虎爷犯病了,快拿药。”有人道。
就见一名小伙子从身上掏出一个瓶子,倒出一粒药丸。
正要给虎爷服用!
纪云舒见状,快步上前,将那颗药丸一手拍掉。
那些人顿时火了,正要给她教训一番。
却见她蹲身而下,手往虎爷下巴用力一拍,迫使他脑袋高高扬起,然后从腰间取出一粒药丸迅速塞进了虎爷的嘴里,又在他的胸前用拳头狠狠砸了两拳。
看得那些人目瞪口呆。
“你是谁?给我们虎爷吃了什么?”
“药!”
“药?我看你是来害人的。”一个蛮夫袖子一撸,打算将她拽起来。
突然,虎爷身子一抽,从嘴里吐出一团黑物。
那黑物混合着让人恶心的味道!
看样子,那东西在他身体里很久了。
虎爷人也好了很多,一口气也终于是缓了上来。
“虎爷,你没事吧?”
他摆了下手,让人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看着眼前蒙面的姑娘,说:“多谢姑娘出手相助。”
纪云舒道:“你内有异物,许是不小心服下的,常年不除,压制在胸,导致心梗,现在吐出来了,你的病也不会再犯了。”“原来是这样!这病困扰了我多年,久治不愈。姑娘,你可算是救了我一命。”虎爷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他见纪云舒手中还拿着那棵普通的冠珠,便说,“我虎爷向来有缘抱
怨仇恩报恩,姑娘治我牢疾,是大恩!我这有运送到曲姜的上等琉璃珠,送你几颗,可比你手里的贵重多了。”
纪云舒握着掌心的那颗冠珠,说:“对我而言,再珍贵的珠子,也比不上我这颗。”
“姑娘?”那可是琉璃珠啊!珍贵的很。
怎么就不稀罕呢?
“大恩不言谢,告辞。”
纪云舒不受之恩,她拿着珠子转身离开。要去找洛阳,问个清楚!
第1296章 我要你跟我去曲姜
洛阳拉着小八逃走,赶紧回了自己的小窝。
将院子的门牢牢关上。
二人喘气不止。
洛阳直接瘫在了棚子下的那块木板上。
小八则靠着柱子不停喘气,满脸通红。
现在想想,都还觉得十分后怕!
他说:“哥,幸好……幸好我脑子转的快,抱着了他的大腿,不然咱们……咱们就被活活打死了。”
可不是吗!
洛阳说:“你这家伙倒是聪明了一回。”
“我一会都很聪明的。”
“别给你一根杆就往上爬。”
小八“……”
洛阳休息了会,从木板上坐了起来,抬着破了洞且肮脏的袖子说:“可真是倒霉,这都能被他认出来,那眼珠子是属猫头鹰的吧?这么贼?”
小八颤颤的问:“那咱们现在怎么办?他们会不会找到这里来?”
“放心吧,找不到这。”
“为什么?”
“你当找个人这么好找的?”
“哦,也是。”
洛阳揉了揉被虎爷捶了一拳的肚子,眉头紧巴巴的皱着:“亏我灵机一动,要不然,现在咱们就是躺在朱新城里的两具尸体。”
小八使劲点头,问:“你肚子没事吧?”
“死不了。”
“哎呀!”小八惊呼,“哥,匕首你藏到哪里去了?”
“对了!匕首!”洛阳这才反应过来。
突然有人敲门。
小八当即缩成了一团,溜到了洛阳的身后,圆溜溜的眼睛盯着门缝,问:“不会……不会这么快就找到这里来了吧?咋整啊?咱们要不要后门口溜走啊?”
洛阳在他脑门上狠狠敲了一下,说:“要是那帮人真的能找到这里,还敲什么门?直接砸门进来了。”
就那小门板,怕是小娃娃一推都能将其推到。
虎爷的人若真的找到这里,还敲门?
不拿斧头砍就已经很不错了。
“哦,也是!那会是谁?”小八挠着脑袋。
洛阳前去开门。
就见纪云舒站在门口。
“是你?”
洛阳探出脑袋,警惕的朝门外看了几眼。
纪云舒告诉他:“放心吧,他们没来。”
“那你来做什么?”
“我有事要问你!”
“有事?”洛阳想起了那颗冠珠的事,眼皮子一跳。
纪云舒直接走了进去。
“喂喂喂,谁让私闯门宅的?”洛阳双手叉腰。
纪云舒不想跟他拐弯抹角,多费口舌,直接拿出那颗用红色绳子穿着的冠珠,问他:“我是来问你,这颗冠珠的事。”
“我不是说了吗?这是我的。”
“这根本不是你的。”
“就是我的,是你从我脖子上扯走的,这么快就忘了?赶紧还给我。”洛阳伸手去夺。
纪云舒当即掌心一合,快他一步,那细细的眉轻轻拧了一下,眼神凌厉:“到现在你还不肯说实话?”洛阳反手将门关上,看着她,说:“你这人怎么那么奇怪啊?昨晚大半夜的进城就算了,还装成哑巴!今天为了救你,我被人逮到差点就一命呜呼了,你现在还跑来问这种
奇怪的话。”
甩甩手,有些不耐烦了。
一屁股坐到了木板上,抬着腿抖了抖。
小八在旁边干干的看着,一句话不说。
他硬的不吃。
软的总该吃吧?纪云舒呼了口气,走到他面前,指尖紧紧抓着挂冠珠的红绳,语气轻弱了下来,说:“拥有这颗冠珠的人对我很重要,希望你能告诉我,他究竟在哪?我只是想找到他而已
,请你告诉我。”
洛阳见眼前女子双眼泛红,他一向耳根子软。
而且只吃软的,不吃硬的。
想了想,便双手一挥,说:“行了行了,我告诉你,这珠子确实不是我的,是我捡来的。”
纪云舒最追问:“哪里捡来的?”
“是一个商队里的人落下的,我看这东西不值钱,可是丢了又可惜,就把它带脖子上了。”
“是什么时候的事?那些商队去了哪?”
洛阳想了想,说:“三年前的时候吧,我记得……那行商队好像是曲姜人,是来这里做买卖的,货物销空之后就走了,我只知道这么多。”
“三年前?曲姜?”
“是啊,他们是曲姜人。”
“那遗失这颗冠珠的人你可认得?”
“算是认识吧,但是我就见过一面,反正长得就那样!对了别人管他叫沙陀,但是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洛阳将自己知道的都一一说了出来。
他是做倒卖货物的,朱新城里来来往往的人他大半都认识。
但都不熟!
就图个眼熟。
纪云舒沉默半响,心里思忖着。
三年前?
曲姜?
沙陀?
她突然下了个决定,抓着洛阳的胳膊说:“我要你跟我去曲姜,找到那个人。”
啊?
洛阳愣了一下,觉得可笑,甩开她的手,起身说:“我说你是不是疯了?要我跟你去曲姜?我看我要是跟你去了,我就是疯了!”
“你……”纪云舒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把匕首,递到他面前:“你如果答应跟我去曲姜,我匕首我就还给你。”
那是洛阳从虎爷身上偷来的那把匕首。
“怎么会在你这?”他要身后去拿。
纪云舒往身后一藏,步步紧逼道:“只要你点头,我就把匕首给你,但如果你不答应,我就拿着这把匕首去找虎爷,然后把这里的地址告诉他。”
“你……你可真行!”洛阳脸色泛青。
“所以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洛阳心喜那把匕首,却有为难之处:“而且就算我答应你了也没用。”
“为什么?”“我说姑奶奶,你难道不知道,从朱新城到曲姜要经过南塞沙漠吗?南塞沙漠里的风暴可比这北塞沙漠的风暴毒多了,不是常年行走在沙漠的人根本就不敢过!我就是有心
,也帮不了你。”
从朱新城到曲姜,经过南塞沙漠,就是再厉害的商队也要走上一个半月。
洛阳再怎么精明,也抗不住风沙。
答应了,就等于是去送死!
这亏本的买卖他可不干。
然——
纪云舒想起一人:“我知道有人可以,他能带我们穿过沙漠。”
“谁?”
“虎爷。”“什么?”洛阳惊呼,以为自己听错了。
第1297章 交易
这不是直接撞枪口上了吗?
去找虎爷,对洛阳来说就是去送死的!
他又诧异又生气:“姑奶奶,你刚才也看到了,我差点就被他给杀了,现在你要是跟他的驼队一起去,我怕是还没到曲姜,就已经被吃的连骨头都不剩了。”
这买卖是亏本的。
不干!
一直默默站在一边的小八冲了过来,说:“是啊,可不能跟那个人一起,他会杀了我们的,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使劲摆手!
但目前而言,纪云舒能想到的人也只有虎爷。
她说:“你们放心,有我在,他不会吃了你们,更不会要了你们的命。”
洛阳冷笑:“哼!你倒是口气大!”
“既然我敢这么说,自然就是有把握的。”
洛阳上下瞄了她一眼:“把握?什么把握?凭你?”
语气尽是藐视!
他就是信这世上有鬼,也不信眼前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子说的这番话。
纪云舒接过那两道完全不信任自己的眼神,说:“只要你们跟我去见虎爷,我自然会为你们开脱。”
什么?洛阳瞪大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看着这个说话可笑的女人:“我说……你是不是刚才摔倒的时候,把脑子给摔坏了?我可是好不容易才从鬼门关里折回来的,你现在要我跟你去找虎爷?你是嫌我命大?还是嫌我挨得那一拳挨的不够重?你简直有病,赶紧去看大夫吧!”说完,他抬手一甩,勾住了小八的脖子,说,“走,咱们进屋补觉去
,别理这傻娘们。”
二人朝屋子里走去,纪云舒快步上前拦住了他们。
“你若是不去,这匕首我就交给虎爷了。”洛阳不屑:“随便,我洛阳是爱珍物,但不区区只爱一把匕首,你要想交就交,想带人来这就来这,大不了我搬家走人!那些人是做买卖生意的,时间能耽误,可货物耽误
不了!一直找不到我人,自然就会走了,小爷我耗得起!”
要去上门送死,他倒宁愿舍弃匕首,搬家躲藏,等那些人一走,风头过了,他还是这朱新城里的小霸王!
见此,纪云舒也只好行下下策了!
她拔出匕首,突然朝小八的脖子上架去。
小八吓得瞪大眼睛,浑身汗毛直竖,当即张大了嘴巴。
趁此,她掏出一颗丸子塞进了小八的嘴里。
“咕嘟”一声咽了进去。
同时,也收回了手中的匕首。
小八抓着自己的脖子,被那颗不知名的丸子呛得满脸通红。
“小八?”洛阳满脸担心,立刻质问纪云舒,“你给他吃了什么?”
“毒药!”
“毒药?”
“此毒服用之后两个月就会暴毙身亡。”纪云舒眼里闪过一丝狠意。小八得知自己只有两个月的命,当下便哭得稀里哗啦,抓着洛阳的手说:“哥,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怎么办啊?我还不想死啊!我才十七岁,还没赚够钱讨老婆呢,我还
等着生娃娃呢,哥,你要救救我啊,我不能死……”
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洛阳扶着小八,急得满头大汗,捏紧拳头狠狠看着那蛇蝎女人:“快拿解药出来。”
纪云舒拿出谈判的架势:“若是你肯答应跟我去曲姜的话,等穿过南塞沙漠,找到那个叫沙陀的人,我自会给他解药。”
“你敢威胁我?”
“谈不上威胁,实属迫于无奈之举。”
“信不信我杀了你?”
“你若是杀了我,就休想再得到解药。”纪云舒态度坚决。
小八哭得泣不成声:“哥,咱们就答应她吧,我还不想死啊!”见洛阳仍在犹豫之间,纪云舒继续说:“我既然需要你带路,自然不会让虎爷杀了你,我让你随我去见他,也是为了帮你开脱,好跟他的驼队一起去曲姜,至于这毒,两个
月后才会发作,所以,你也只有两个月的时间帮我找到我要的人。”
她行了最卑鄙的手段!
但也是无可奈何之计。
为了找到景容,她宁愿背负任何罪名。
洛阳终于体会到被人胁迫的感受是如此不爽了,可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小八去死。
所以——
“好,我答应你。”
为了小八!
纪云舒也终于松了口气,拿着手中的匕首说:“还有这把匕首,等找到了人,解药和匕首一起给你。”
说完,她绕过洛阳,朝外头走去。
洛阳把气压在胸口。
强忍着。然后跟小八说:“你在家等着,我跟她去见虎爷,我要是有什么不测的话,你就……哎呀!算了,我要是真的死了,你这毒也没法解了,到时候你就自己挖个坑,把自己埋
了吧,咱哥俩还能在阴间聚一聚。”
“啊?”
“记住我的话!”
洛阳便跟上纪云舒,一块去找虎爷了。
小八擦着眼泪,脑子里一阵糊涂。
痴痴呆呆的看着门口,又抓了抓脑袋。
想着:把自己给埋了?怎么埋了?
……
纪云舒带着洛阳到了虎爷入住的那间酒楼。
那伙人一看到洛阳,怒火中烧:“好你个小兔崽子,刚才让你跑了,现在自己送上门来了。”
正要擒他。
“慢着!”洛阳下意识的往纪云舒身后一藏,拍了拍她的肩,压低声音说,“你赶紧解决,我要是出了事,你别想找到沙陀。”
懂得反客为主了!
纪云舒淡定的看着眼前那伙五大三粗的男人,说:“我们是来见虎爷的。”
“原来是姑娘你啊!”
洛阳愣住,贴着纪云舒的耳边问:“他们认识你?”
纪云舒没有回应他的疑问,与那些人说:“我有事要找虎爷。”
那些人说:“好说好说,你可是虎爷的恩人,但是这臭小子……”
“他是我朋友,这其中有一些误会。”
“误会?”
几个男人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领着他们去了二楼。
因为匕首的事情,虎爷这行人已经耽误了出发的时间,现在这一闹,整个朱新城的人都知道了。虎爷自然怒火中烧,正要加大人手去将那不知死活的贼抓来,偏偏那贼人自己送上门来。
第1298章 挖坑把自己埋了
当虎爷一见到洛阳,便操起放在一边的大刀要朝他砍过去。
纪云舒拦在了前面:“还请虎爷刀下留人,听我一言。”
那即将劈下去的大刀晃在半空中戛然而止。
幸好这力道收住了。
要不然,非把纪云舒劈成两半不成。
“姑娘,你让开!这小子偷了我的东西,我要把他的双手给剁下来不可。”
“东西并不是他偷的。”
“……啊?不是他偷的?”虎爷愣了下。
他可是出了名的火眼金,就算昨晚的黑衣人蒙着脸,可是那双眼睛不会错啊。
明明就是那个臭小子。
自己不会看走眼的。
纪云舒见虎爷将刀继续持在半空中,说:“其实偷你匕首的人另有其人。”“……”虎爷将信将疑,问:“你怎么肯定是别人?姑娘,我知道你人好,不然你也不会救我一命,可可我虎爷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从来不会看错眼,昨天的小贼,就是你身
后那小子。”
“你的人昨晚追出去的时候,应该有看到那黑衣人背着一个身着斗篷的姑娘吧?”纪云舒突然问起这件事来。
同时,目光在屋子里那些壮丁的身上扫视一圈。
“背着一个姑娘?有吗?”虎爷看向自己的人。
昨晚去追的其中壮丁说:“是,当时那个黑衣人确实背着一个人跑走了,我们追上去好远,但还是追丢了。”
纪云舒说:“那个人就是我。”
虎爷把刀放下,激动的问:“你跟那小贼是一伙的?”
“不,虎爷你误会了,不如听我将话说完。”
“你说。”“我是昨晚连夜进的朱新城,岂料在街上被那小贼所撞,他抢走了我身上的银子后,又想我将当成货物买卖给他人,便把我给掳了去,但又见我体弱,卖不了什么好价钱,且担心被人追赶上来,这才将我给放了,可我挣扎之时,扯下了他脸上的黑布,那人长得极其凶残可怖,满脸都横着刀疤,而且看面相应有四十好几。”纪云舒眼不眨心不
跳的说完了这番谎话。
洛阳都惊呆了!
他以为自己撒谎时已经跟喝白开水一样自然了,没想到遇到一个比自己还厉害的主。
说起谎来,那是贼溜啊!
他甘拜下风!
难怪这姑娘一再保证自己会没事,只是……虎爷会信吗?
虎爷那张彪悍的脸上僵硬了几秒,瞅了瞅那一身寒碜的洛阳,任他如何瞅,也没瞅出那小子脸上都刀疤!
可他就是觉得那臭小子的眼睛,跟自己昨晚见到黑衣毛贼的眼睛十分相似。
“姑娘所说,当真?”
“千真万确。”虎爷叹了一声气:“姑娘救了我,说的话我当然信的过,而且……也确实没在那小子身上找到匕首!既然这样,那就算了。”虎爷又盯着洛阳,狠狠道,“臭小子,算你走运
!”
洛阳耸耸肩,双手抱胸,扬着下巴开始得意起来:“小爷我大方,你认错了人,又打错了人,就全当算了。”
“你……”
“干什么干什么?还想动手?”
虎爷被呛得吹胡子瞪眼睛。
纪云舒赶紧说:“其实我来虎爷你,还要另外一件事。”
虎爷将怒火克制住:“还有什么事?”
她说:“之前听说虎爷你要运送琉璃珠去曲姜,可是当真?”
“没错,这琉璃珠是运去曲姜都城燕京的。”纪云舒道明来意:“那不知可否捎着我们一块去?正好也是去曲姜,可南塞沙漠我们不熟,不过我听书你常年行走在沙漠里,对沙漠的地形十分熟悉,所以便想跟着一同前
去,不知方不方便?”虎爷当是什么事呢!他说:“原来就为了这事?没问题是没问题,但就是怕你熬不住,从朱新城到曲姜,得在沙漠里走上一个月,你一个姑娘家,还是改走别的路比较好。
”
“可从这里离开,再转到别的地方去曲姜,可能要耗两三个月的时间,我身有要事,必须从南塞沙漠走。”她意志坚决。
虎爷思忖了下,便爽快应下:“好,既然姑娘你都不怕,那我就带上你一程,可这小子?”
盯着洛阳!
纪云舒说:“他与我相熟,所以一起去。”
“行,那就看在你的面子上了。”
大方!
虎爷答应后,说是明早出发,他还打算在朱新城里找一找那偷东西的贼。
纪云舒和洛阳离开酒楼后,洛阳就好奇的问:“你什么时候救过那个人的命?”
“与你无关。”
“还有那颗珠子,你叫它冠珠?冠珠是什么?你要找的人又跟你什么关系?”
“这些都与你无关。”
纪云舒冷漠回绝了他的所有问题。
洛阳觉得无趣,哼了一声。
二人一同回到了那破旧的小屋。
小八站在门口眼巴巴的望了很久,总算将人望来了。
“哥,你可算来了,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就真的要挖坑把自己埋了。”
洛阳安慰:“好了好了,不用埋了。”
纪云舒在旁边听着:“埋?为何要把你自己埋了?”
小八说:“因为……”
洛阳打断:“少说话,多做事,赶紧去收拾东西?”
“收拾东西?是不是真的要去曲姜,那我是不是不用死了?”小八激动的很。
洛阳却上下瞪了纪云舒一眼,说:“那就看老天爷能不能让我们在两个月之内找到她要找的人了。”
小八一脸坚定:“一定能找到,一定能找到,我这就去收拾东西。”
赶紧跑到屋子里去收拾东西了。
可哪里有什么东西收拾?
也就几身破衣裳和鞋子,最值钱的,也就那盏油灯和上面的茶壶茶杯了……
穷得连屋顶都是破的。纪云舒与洛阳说:“今晚我还会在这里住下,明早一起出发!你们也不要妄想趁着深夜逃走,我下的毒,世上无人能医治,你若是不信的话,大可逃走试试,但最后可别来
求我。”
洛阳这回真是倒了大霉。
竟然会被一个女人牵着鼻子往前走。
他现在也只能忍气吞声,等得到可以解救小八的药和那把匕首之后,他一定要将眼前这个女人的舌头给割下来。
让她真的成为哑巴。看她还嚣张不!
第1299章 进入南塞沙漠
因为要去曲姜,这来来回回也得好几个月,小八寻思着,东西不能少带。
所以收拾了好几件衣服后,又把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部塞进了包袱里。
鼓的满满当当!
就差把这屋子里的一砖一瓦给卸下来了。
洛阳看到的时候,气得脸都青了,狠狠敲了下他的脑袋,把包袱里那些破铜烂铁都一一倒了出来。
里面的东西七七八八,啥都有。
皆是一些破铜烂铁。
洛阳气怒的说:“你都还没被毒死呢,就带这么多东西上路?”
小八很认真的说:“这些都是有用的。”
“有用?哪里有用?”洛阳拿起一个破旧的碗,“这东西有什么用?”
“吃饭啊!”
“吃饭?你见过在沙漠里拿碗吃饭了吗?”
这……
小八才反应过来,满脸尴尬的挠了挠脑袋,将碗放回原处:“那就不带了。”
洛阳又拿起一块生锈的锄刃,问:“这个你也要带?”
“对啊。”
洛阳被气的抓狂,忍住心里的洪荒之力,恨铁不成钢的咬牙道:“我看你一定是吃毒药把脑子都给吃傻了!你带着它干什么?种地?还是挖沙子?”
“……”
“赶紧放回去。”小八不乐意,总觉得这东西是有用的,说:“还是带着吧,就算不能用来种地,那咱们拿在身上也可以当个武器啊,万一那个虎爷看咱们不顺眼了,到时候还能用这个东西
跟他们拼一拼。而且这可是铁,到时候咱们要是没钱吃饭了,还可以把它给当了,至少也有三个子,哥,你说是不是?”
洛阳额头上都冒着黑线。
他真不想带这家伙一起同行,不然这路上肯定会被气死。
但想着他身体有毒,得拿到解药,便也无可奈何了!
纪云舒坐在院子里,听着里面那两兄弟闹腾的声音,她并无任何心思去劝。
她手里拿着那颗冠珠,心里既激动,又忐忑。
激动自己或许很快就能见到景容了。
却也忐忑自己将一无所获。
两者情绪并在胸口,让她越发觉得心里难受了。
看着冠珠时,脑中的回忆也一一涌现上来。
过去种种,一幕一幕,都清晰的印在她脑中,一时一刻也没忘记过。
犹记三年前那晚,他说过:“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等我回来!”
那句话,她一直记在心里。
大概是回忆的过于入神,竟连洛阳忽然窜到自己面前时也浑然不知!
手掌内的冠珠被他一手勾了去。
她当即收回思绪,冲着那吊儿郎当的男子怒斥:“还给我。”“不就是一颗普通的珠子吗?还真当宝贝了?”洛阳看着自己戴着三年的珠子,满嘴坏笑的说,“我说你这人也真是奇怪,就算这珠子是你的,可我贴身戴了三年,这珠子上
面都是我的味道,我的味道可不好闻!你就不觉得别扭吗?要我说,这珠子就当送给我算了,反正你要找那个叫沙陀的人,我帮你找就是了。”
纪云舒那双原本温沉平静的眸子忽然窜起了怒火:“我再说一遍,还给我。”
洛阳看出她确实生气了,这女人不是好惹的!
自己暂时也惹不起。
便转了转手指上勾着的那根穿着珠子的绳子。
甩给了纪云舒。
她稳稳当当的接住手,警告他:“你若再打这颗冠珠的主意,我便也喂你一颗毒药,而且是三天内就发作的那种。”
“你这女人也太毒了吧?”
“那你可以试试!”
“我认怂!我还没活够呢。”洛阳虽有骨气,但到底是个纨绔市井,命比天大,就是他生存的法则。
他灰溜溜的躲进屋里去了。
只是心里甚是好奇。
究竟那女人什么来头?
那冠珠又是什么来历?
要找的又是谁?
更好奇的是,那张被布遮住的脸究竟有多丑?
他心想:反正去曲姜的路上也有一个月的时间,慢慢去探,总能探清楚的。
第二天,他们便与虎爷的驼队汇合,准备离开朱新城,深入南塞沙漠。
走之前,虎爷心头一口气仍旧不匀,匕首被偷,怒气还在。
“等老子送完货回来,就是把这朱新城给烧了,也要找出人来。”
听得这番话,洛阳暗暗打笑,轻声嘀咕一句:“小爷我就是脱、光衣服站在你面前,你也瞅不见!”
刚说完,小八就扯了扯他的袖子,问:“哥,当真没事吗?”
“怕什么,你就两个月命了。”
“也对!现在也没啥比中毒更可怕了。”小八一脸沮丧。
众人出了朱新城,再走一段路程就要进入南塞沙漠,侯爷便让纪云舒上了骆驼的背:“这骆驼在沙漠里可是神兽,姑娘,你抓紧了。”
“多谢。”纪云舒还是第一次坐骆驼。
就是从北塞沙漠到朱新城的时候,她也是徒步走来的。
洛阳见她上了骆驼,用手指指了指自己:“那我呢?”
虎爷睨了他一眼:“你是娘们吗?”
“我……”
“不是娘们就少废话!男人就该用走的。”
“……”洛阳无言以对。
谁让自己是个男人呢。
便只好拉着小八跟着大部队走。
走了半天后,总算进了南塞沙漠,趁着天还没黑,大家加快了速度。
因为天一黑,这沙漠边界的暴风可比沙漠里的暴风强多了,一个不小心就有被刮走的可能。
这一路上,纪云舒也与他们熟稔起来。
虎爷此次去曲姜一共带了十四个人,他有两个左右手,俗称为心腹。
那两个心腹都是四十来岁,一个叫刘京,大伙叫他京叔。
一个张达,大伙叫他达叔。
他们也都是沙漠里的老手,跟着虎爷也有二十几年了。
这一路上,他们也都十分照顾纪云舒。
众人加快步伐,紧赶慢赶,总算赶在天黑之前越过了南塞边境。
“今晚就在这里休息吧,再往前面走就是风口了,那里一到晚上就形同沙鬼门关,去不得,得明天一早才能过去。”虎爷扯着嗓子大声吆喝着。
声音粗犷有力。停留休息的地方旁边有一片灌木,正好可以用来生火。
第1300章 你当毒是饭啊?
在这沙漠里,一旦到了晚上就会十分寒冷。
那冷风从沙丘上滚过来,就跟带着寒冰刀子似的,能生生将人给冻死。
好在大家都早有准备,衣服也都带足了。
火也升了三堆。
纪云舒、洛阳和小八坐在一块。
虎爷给大伙一一分了食物后,就吆喝着:“吃完了就赶紧休息,明天过了前面的沙丘,太阳就能毒死人,睡好点,明天也有精神,别半路出了什么事。”
大伙齐声应下。
洛阳却随口敷衍了一句,然后啃着手里的饼。
他走了一整天,现在满脸疲惫之相,嘴里抱怨着:“才第一天就累死小爷我了,还有一个月呢!我怕是没走到,人就已经死了。”
小八也苦兮兮的附和:“哥,我也累。”
“都是你害的!没事你张什么嘴?让人家给你灌毒。”
“我也不想,可刀架在脖子上,我实在是吓得忍不住才喊的。”
洛阳真是一点力气也没有了,累得浑身虚脱,将手中还剩下的半个饼往兜里一揣,就倒下去睡了。
小八只好耷拉着脑袋围在火堆边上继续啃饼。
坐在他对面的纪云舒朝他递去一个水壶:“喝点水吧。”
“姑娘,你人真好。”小八笑眯眯的接了过去,扬着脑袋咕噜咕噜的喝了起来。
完全忘记自己嘴里那颗毒是谁给自己灌的了!
纪云舒见着这小子如此天真,心里或多或少也有些不忍,可一事归一事,现在不是心软的时候。
这时,远处传来了几声狼嚎声。
十分渗人!
虎爷等人却十分淡定。
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
小八却犹如那惊弓之鸟,吓得魂都没了,身子缩成一团,使劲将已经睡着的洛阳抓了起来。
“哥,狼……狼来了!”
洛阳眯着眼睛,张耳一听,确实有狼叫声,可他疲累的不行,根本没力气跑了,便甩甩手:“狼来了你也跑不了,还不如等死,我要睡觉,别打扰我。”
便瘫倒下去。
“哥?”小八眼珠子乱窜,双手在沙子里紧张的翻腾了几下,却不料摸到了什么硬物。
掏出来一看。
一颗骷髅头赫然撞进了他的眼睛里。
“啊!”大叫一声。
窜了起来。
直接扑到了纪云舒的身边。
见他那怂样,大伙一阵轰笑:“怕什么怕,只是一颗狼头而已。”
小八说:“能……能不怕吗?”
正在喝水的京叔说:“小兄弟,放心吧,这里有头颅,说明这里安全?狼不会过来的。”
“都吃成骷髅头了,还安全?”小八声音抖颤。
“这你就不懂了吧?正是因为有头颅在这里,说明狼群来过这,沙漠里的狼几年之内是不会在同一个地方厮杀咬人,再说了,我们这里还生着火,狼不敢靠近的。”
小八将信将疑。
欺负我读书少是不是?
狼吃人还分时间地点的?
纪云舒扭头看他,安慰道:“你这么瘦,也不够给狼塞牙缝,放心吧,要咬也不会先咬你。”
“真的?”
“你可以不信。”
他皱了皱脸,倒宁愿自己信了,这才坐回原来的位置,但是被刚才一吓,也没心思吃饼了,便躺在早就睡得如同一滩泥的洛阳身边。
没一会,众人也都睡了。
三堆火苗烧得十分旺盛。
周围的寒气尽数被驱散,大伙睡得很安稳。
毕竟赶了一天的路。
几个时辰过后,小八睡得正香,突然有人将他揪了起来。
还没反应过来,一睁眼就被人捂住了嘴巴。
“别叫!”洛阳轻声在他耳边说。
小八本来吓了一跳,听到原来是洛阳的声音,这才不嚷。
心里却纳闷着。
洛阳缓缓松开了他。
“哥,你干啥?”
“嘘!”洛阳凑到他耳边说,“想不想要解药?”
小八狂点头。
“哥这就给你找解药。”
“解药?哪里?”
洛阳指着睡着的纪云舒:“去她身上找。”
“解药在她身上?”
“找找不就知道了?”洛阳身子趴到了地上,蹑手蹑脚的爬到了纪云舒身边。
他搓了搓手,打算在她身上搜一搜,可手才抬起来,又不知道该往哪里搜?
毕竟眼前躺着的是个女人!
这样去她身上搜怕是不合适吧。
他犹豫挣扎了半会,还是豁出去了。
便勾着兰花指小心翼翼的掀开纪云舒的外衣。
可是才掀开一点点,就停了下来。
内心的道德底线有点崩溃!
他浑身毛孔紧缩,深呼一口气,解药必须拿回来,便咬咬牙,继续搜。
但纪云舒身上并没有什么解药,就找到点碎银子,被他收入囊中。
奇了怪了,怎么会没药呢?
莫非在内衣里?
他赶紧打消了自己的想法,自己好歹也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汉,怎么能做那种龌龊的事?
不行不行!
转而之间,他的目光便落在了纪云舒露在外面的眼睛和眉毛上。
皮肤嫩白!
细细的眉毛!
长长的睫毛!
那样的眉目十分秀丽。
也不知道隐在布下的脸究竟长什么样?
他心里好奇,准备掀开那块布看一看,却不想突然起了一阵风,火星子溅到了他的手背上。
疼得他磨牙滋滋。
赶紧捂住自己的嘴,以免发出声音来。
而纪云舒眼球动了动,见势头不对,他赶紧没出息的爬了回去。
小八轻声问:“哥,药呢?”
“药个屁。”
“没药?那我是不是得死了?”
洛阳捂着被火星子烫红的手背,眉头紧皱。
小八问:“咋了?”
“你甭管!”
“哦。”
洛阳揉了好一会,疼意才慢慢消了下去。
小八却盯着纪云舒看了看,目光落在了她随身携带的黑布袋子上,赶紧用手肘撞了撞洛阳,问:“哥,你说那袋子里会不会有药?”
“我没翻。”
“那你说,她为啥一直背着个黑布袋子?那里面是个啥?”
“想知道?”
小八使劲点头。
“你等她醒了自己去问啊。”洛阳怂恿他。
小八又使劲摇头:“不敢去,万一她又给我喂毒怎么办?”
“你当毒是饭啊?喂完一粒又一粒?”
“反正我不去。”
“那你就闭嘴。”小八捂着嘴不说话。
第1301章 为了寻他
洛阳虽然没能在纪云舒的身上找到解药,但也不是一无所获。
他顺手得了一包碎银子!
算是满载而归。
他掂量了几下得来的碎银子,小八见了,赶紧问:“哥,你咋有钱了?”
眼睛放光!
洛阳手指往天上指了指,说:“老天爷赏的。”
然后满意的揣进兜里。
小八则眼巴巴的盯着漆黑的天空,脑子里问好。
这天上还有掉银子?
洛阳拍了拍他:“别看了,赶紧去睡。”
“那哥,你还睡不睡?”
“你先睡。”
“哦。”小八便卷缩着身子,睡觉去了。
洛阳琢磨了一会,得想别的法子找到解药才行。
他隔着那生得生旺的火堆看向熟睡的纪云舒。
那样的眉目,清秀动人。
让人对她的容貌充满了好奇和幻想,
但任洛阳如何想象,也不相信那布下的脸会奇丑无比。
可也之后丑女才会遮面!
毕竟担心会把人吓到。
他收回目光,深深的暗沉了口气,想着:这一路上一定要找到机会,然后掀开那块布来看看。
看看究竟是天仙?
还是奇丑无比!
第二天,天才刚刚亮,虎爷就让大家把还烧着的火灭掉,收拾收拾的赶紧上路。
据说前面的山丘是南塞沙漠里的鬼门关,一到晚上,风暴就会很大,而且那里的沙丘随时会移动,会将人活活给埋了,所以晚上过去就等于是送死。
只能趁着天亮赶紧过去。
一行人匆匆前行,不敢有半点耽误。
终于越过了那片沙丘。
期间,还看到很多人骨和野兽的骨头。
如同一个修罗地狱!
纪云舒一直骑在骆驼上,因为虎爷特别关照,所以并未受到什么影响。
而昨晚洛阳搜身一事也完全不知情,即便身上的碎银子没了,她也没在意。
毕竟这沙漠里,也确实用不到银子,只当是昨天赶路的丢了!
洛阳走了一上午,早就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突然趴到了骆驼旁边,抱着纪云舒搭下来的那只脚,满头大汗、身心俱疲的喘气说:“姑奶奶,救命啊。”
说话有气无力。
纪云舒低头看他一眼:“怎么了?”“这骆驼……让我坐坐吧,我快受不了了,快死了,快要没命了!我要是真的一命呜呼的话,你就找不到沙陀了,也就找不到你要找的人了。”洛阳大口大口的喘气,满脸透
红。
现在,他实在是累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剩下半条命吊着。
纪云舒见他这样,到底有些于心不忍。
便答应了!
将骆驼让出来。
洛阳喜上眉梢,仿佛看到海市蜃楼般欢喜得不行。
而走在前面的虎爷却扯着嗓子吼了一声:“这样就受不了,跟个废物有什么两样?”
要是换做在沙漠外,洛阳必定傲住这口气。
可现在,命都快没了!
什么骨气不骨气,什么男子汉大丈夫,都见鬼去吧。
命比天大,才是真理!
管他三七二十一!纪云舒下来后,他就拉着骆驼上绑着的绳子,一鼓作气的翻了上去,一边说:“现在我宁愿当个废物,也宁愿当条翻肚皮的咸鱼,就是不想再走了,脚都被沙子摩出火了。
”
洛阳说话的方式总是让人不禁发笑。
纪云舒隐在黑布下的唇角不禁往上一勾。
而洛阳则整个人直接趴在高耸的骆峰上。
当真成了一条翻着肚皮的咸鱼。
虎爷瞪眼:“没用的东西!”
像洛阳这种喜欢耍点小聪明的市井小徒,向来是虎爷最厌恶的。
纪云舒并不在意这点,她抱着手中的画像打算徒步。
虎爷赶紧说:“姑娘,你坐别的骆驼。”
她婉拒道:“不必了,这些骆驼本来就是用来运货的,你已经让出一只,就不用再劳烦了,刚好我也想走走。”
“可是……”
“虎爷放心吧,之前我也是一人从北塞沙漠走到朱新城的,没有问题的,我撑得住。”
听说她一个人穿越北塞沙漠走到朱新城,虎爷惊讶:“姑娘你一个人?”
她点点头。
“很少有女子能一个人穿过北塞沙漠的,我真的不得不佩服姑娘了,医术了得,还如此有韧性。”虎爷很是欣赏她。
就在大伙打算继续往前走的时候,小八却又嚷嚷起来。他照葫芦画瓢,紧紧的抱住了洛阳搭在骆驼上的脚,说:“哥,你上了骆驼,那我怎么办?我也快死了,快撑不住了,我感觉有火在我胸口里烧,都快喷出来了,咋整啊?
我会不会没被毒毒死,就已经烧死了?”
说着,便嗷嗷的哭了起来。
一个大男人哭成这样,引来大伙又无奈又好笑。
京叔还是挺喜欢小八的,觉得这小子特别有趣,见他一哭,便也心软了。
“小子,这骆驼能坐两个人,你也一起上去就是了。”
小八眼睛一亮:“真的?”
“当然。”
京叔直接拎起他的后衣领,将他甩到了骆背了,坐在洛阳身后。
“抓紧了,可别摔下来,到时候没人会救你。”
小八“恩”了好几声,然后学着已经累得虚脱的洛阳那样趴在了驼峰上。
就如同两条咸鱼那样趴在上面。
既滑稽又好笑。
队伍重新出发!
纪云舒并不娇贵,她跟着汉子似的随虎爷走。
没喊一句累。
期间,倒也和虎爷聊了起来。
原来此次运送到曲姜的琉璃珠和一些别的东西,都是直接送进曲姜皇宫的。
当成贡品!
几乎每半年送一次。
当然,虎爷也问了一些关于她的事:“姑娘,你是哪里人?”
哪里人?
她自己也矛盾了,本是胡邑长公主,却自小生活在大临。
最后想了想,回答道:“大临人!”
因为,景容在哪,她就在哪!
虎爷又好奇的问:“那为什么要去曲姜啊?”
她说:“找人!”
“看来那个人一定对姑娘很重要吧,不然你也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穿过南塞沙漠去曲姜。”
她微微一笑,看着眼前万里黄沙道:“那个人确实对我很重要,我从北塞沙漠一路到朱新城,也是为了寻他。”“原来是这样。”
第1302章 她生的丑
虎爷看得出来,这姑娘身上是有故事的。
所以,并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
纪云舒也不再提起此事。
烈日炎炎之下,那一粒粒沙子金灿灿的闪着耀眼的光芒,刺得人眼睛格外难受。
沙子也犹如锅中被烧开的水,烫得可怕。
众人在虎爷带领下,避过了好几个滚过来的沙暴。
一一化险为夷!
不得不说,这南塞沙漠里的沙子不仅烫,还跟刀子一样,一旦摩在人身上,稍稍不注意,就能被刮过一层皮。
显然比北塞沙漠厉害多了!
几日后,便抵达了沙漠中的一间客栈——天煞客栈。
这名字听上去便让人觉得怪异的很。
据虎爷所说,天煞客栈在南塞沙漠里已经有百年的历史了,几乎经过这片沙漠的人都会在这里驻足一晚。
酒肉皆有。
当洛阳看到赫然立在眼前的一座客栈时,简直就跟做了梦一样。
使劲揉了揉眼睛!
这些天,他都被快沙子给吞没了。
总算有个落脚之地好好休息一下。
只是——
他看着门口上的牌匾,摸着下巴皱眉嘀咕着:“天煞客栈?名字真怪,不会有煞气吧?”
虎爷则让人将货物卸下来,将骆驼拉到后院,便带着人进去了。
为了挡风沙,所以天煞客栈的门都是合上的。
当门一开,风沙便滚了进去,当即引来里面坐着吃酒的人一阵沸腾。
“赶紧把门关上,这酒里都是沙,怎么喝?”
“赶紧换酒换酒。”
……
没想到客栈里面很大,几乎容纳了七八十个人在里面,桌椅全都坐满了。
都是途径此处的商人。
还有很多粗矿的男人光着膀子在喝酒划拳,热闹得很。
有人认出了虎爷,隔着几张桌子跟他打招呼。
虎爷也只是点点头以作回应。
洛阳恍然明白的说道:“我就说为什么一路走来都没看到有其他商队,原来都藏在这喝酒呢。”
客栈里的小二上来招呼:“原来是虎爷来了啊!来来来,我这就给你腾桌子,你们上坐。”
虎爷常年行走沙漠,自然与天煞客栈里的人熟悉。
小二腾了两张大桌子出来,招待他们坐下。
京叔说:“去把好酒好菜都端上来。”
“好嘞。”
应声去了。
纪云舒打量着周围,这间客栈非常的大,看木头建筑也很牢固,抵挡风沙没有任何问题,难怪会是这南塞沙漠里的百年老店了!
很快,几个小二便好酒好菜都端了上来。
全是热乎的!
洛阳早就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赶紧倒了杯酒下肚,便开始不顾象形的吃了起来。
津津有味!
小八咽了咽口口水,盯着眼前的美味佳肴:“哥,有肉!”
“赶紧吃。”
“哦哦。”小八便抓着肉吃了起来。
这时——
“哟,虎爷什么时候来的?这底下的人也真是没个眼力见,见着你来了,也不通知我一声。”一道娇柔的女声从二楼传来。
闻声看去,便见一个身着露肩红衫的女人站在楼梯上,手中摇着一把扇子,扭着腰肢、笑吟吟的从上面走了过来。
然后半边身子软绵绵的依靠在虎爷的肩膀上。
扇子轻轻一拂,说:”上一次见面还是半年前吧?还以为虎爷你另谋高就,瞧不上我这天煞客栈了。”
这女人是天煞客栈的老板娘,叫幺娘,虽有三十多岁,但依旧妖艳动人、风情万种。
虎爷看她一眼,说:“幺娘,你这说的什么话?我运送一次货可不容易!每半年就在南塞沙漠走一趟,已经算是从刀尖上滚过的了,你还想我天天来不成?”
“你是谁?你可是大名鼎鼎虎爷啊,这南塞沙漠里的风沙滚得再大,那也滚不到你身上啊!我看你啊,分明就是嫌弃我幺娘了,硬是要等上半年才来一次。”
“你这女人,嘴巴倒是挺会说的。”虎爷狠狠的捏了她下巴一下。
幺娘笑笑,随即在虎爷健硕的胸膛上摸了几下。
那动作,若用香、艳来形容也不为过。转眼间,她便注意到了洛阳,眼里带着火花走了过去,直接在他身边坐下,一双手很自然的搭在了洛阳的肩膀,色、眯眯的说:“哎哟,这是哪位公子啊?怎么以前都没见
过,看这长相,看这五官,生得真俊。”
洛阳确实生得俊俏,就是一身痞气过于重了些。
对于身边这个女人,洛阳压根提不起半点兴趣。
反而十分嫌弃的将她推开。
“好说好说,小爷生的俊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臭不要脸!
幺娘捂着嘴,细细的柳眉一挑:“哟,害羞了?”
“瞎说!”洛阳反驳。
南塞底下的沙子有多厚,他的脸皮就有多厚。
又岂会害羞呢?
他往嘴里灌了一口酒:“我洛阳天生就对女人不感兴趣,你在我身上可蹭不到便宜。”
“公子,你可真有幽默。”幺娘笑得合不拢嘴。但见这小公子的身体确实对自己没啥反应,便也知趣的绕到了小八身边坐下。见这小伙子浓眉大眼,黑不溜秋,心底一喜,忍不住捏了捏小八那脏兮兮的脸蛋,说:“瞧瞧
瞧瞧,这位小哥哥吃东西真可爱,慢点吃,可别噎着了,我这天煞客栈多的是吃的。”
小八往嘴里塞着一大块肉,鼓着两个腮帮子点头,满脸笑意。
看的幺娘母爱泛滥!
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脑袋。
而一直没出声的纪云舒自然也被火眼金睛的幺娘给逮住了。
幺娘看着脸上带着黑布的纪云舒,好奇心一下就被勾了起来,走到她身旁,说:“这位姑娘怎么不把布摘下来吃东西?这样挡着多麻烦啊,不如我来帮你摘?”
正要伸手,纪云舒用筷子一挡:“不必了。”
幺娘尴尬:“姑娘生得如今骄美,怎就不肯露面呢?”
对面的洛阳赶紧道:“你说错了,她一定生的丑。”
“哦?公子看过?”
“长得漂亮的谁用布遮脸啊?”
幺娘说:“公子,你可真没见识。”
洛阳急道:“你说谁没见识啊?”“你可知道,这行走在沙漠里的大多都是土匪莽夫,若生得漂亮的姑娘恐怕还没出沙漠就已经被人抢了,生得丑才安全,只有生得美的才会想尽方法用东西遮着。”幺娘看着纪云舒,盈盈一笑,“就像姑娘这样的。”
第1303章 交易失败
像纪云舒那样的?
洛阳显然不信!
眼睛直直的盯了纪云舒几眼,然后一笑,问幺娘:“你说她生的美?”
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笑得前胸贴后背!
因为在他来看,纪云舒应是生得奇丑无比才对。幺娘见那小子笑得快岔气了,便眉眼一挑,唇角微微往上勾起,尔后,那婀娜的身子往前倾去,伏在面前的桌上,伸出修长的手指在洛阳的额头上点了一下,嘴角含笑说
:“公子明明生的俊,怎就长着一颗榆木脑袋?”
噗——
这话顿时引来大伙偷偷打笑。
洛阳的笑声戛然而止,面子上落了几分尴尬,高高的皱着眉头,反驳道:“谁是榆木脑袋?你这娘们说话就是不经过脑子!小爷我可聪明着,还机灵着。”
幺娘见他急了,也只是一笑。
见此,虎爷赶紧拉了幺娘一把,说:“好了好了,你还让不让我们吃饭了?”“我这不是见到侯爷你开心吗?这才忍不住多说了几句啊!”幺娘委屈了一下,顷刻有笑逐颜开,手中的扇子一拂,再次在虎爷健硕的胸膛上摸了摸,说,“行了,那我就不
打扰你们吃东西了,要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我这天煞客栈什么都没有,但是酒菜管够。”
虎爷“嗯”了一声!
幺娘便扭着水蛇般的腰肢走到了别桌,与其他那些男人暧昧落语。
这人一走,桌面上也就安静了很多。
纪云舒也算松了口气,因为她真的担心那幺娘会趁着自己不注意的时候来扯自己脸上的布,自己虽不是什么倾世红颜,却也不是普通之貌,遮一遮,总归不会有坏处的。
虎爷说:“你们可别介意,幺娘性子向来都是这样,说的话你们就当没听过。”
洛阳还气刚才幺娘说自己是榆木脑袋,但转而道:“你女人说话确实难看了点,但有一句话他没有说错。”
嗯?
饭桌上的人盯着他。
小八鼓着满嘴的肉,问:“哥,什么话?”
“她夸我生的俊啊!我两只耳朵都听到了。”
小八恍然,点头:“我也听到了,那姐姐刚才确实夸你俊,你是朱新城里最俊的。”
“那是当然!”洛阳得意极了。
丝毫没理会旁人那似笑非笑的眼神。
这小子,就是太自恋了。
但洛阳确实俊,若是将脸洗干净的话,与那些冠上美男的人相比,他也不逊色。
大伙吃完饭后,便各自回屋休息去了。
虎爷让幺娘单独给纪云舒安排了一间干净点的屋子。
她跟小二要了一桶水,洗了个澡。
梳洗了一番后,将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痛快的洗过热水澡了,确实舒服,何况是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沙漠里,能得一桶水,就犹如得了恩赐一般。
看时间也不早了,她正打算休息,却突然有人来敲门。
她赶紧将布戴上,问:“谁?”
“我。”洛阳的声音。
这么晚跑来做什么?
那小子定然又想打什么鬼主意。
她犹豫了下,到底要不要开门,可洛阳似乎是有什么急事,拍得门啪啪作响。
迫于无奈,纪云舒只好将门开了。
洛阳进来,便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不顾象形的抬脚朝凳子上一踩。
恶习难改!
纪云舒看他一眼:“找我什么事?”
洛阳咧嘴道:“我是来跟你谈条件的。”
“条件?什么条件?”
洛阳盯着她怪异的笑了笑,然后眯起眼睛说:“我来跟你要解药的。”
果然是在打主意!
纪云舒态度坚决:“我不是说了吗?等到了曲姜,找到那个叫沙陀的人,我自然会将解药给小八服下。”
“你先别忙着跟我说这一套,我是来谈条件的,等我把话说完啊。”
纪云舒耐着性子:“好,你说。”洛阳摆出一副谈判的架势:“现在我已经跟着你进入这南塞沙漠了,没有反悔的机会了!就算我想逃,也没地方可以逃啊,所以你现在把解药拿出来,跟到了曲姜再把解药
拿出来是一个道理,对吧?”
“那万一到了曲姜,你跑了怎么办?”
“我洛阳是这样的人吗?”
纪云舒想都不想,说:“是。”
“你……”洛阳把气憋着,笑了笑,“其实,这不是我想跟你谈的条件。”
“别再拐弯抹角了,直接开门见山吧。”洛阳站起身,脚依旧踩在椅子上,气势十足道:“我想说的是,你把小八的毒解了之后,我们再做一笔交易,就是我拼尽全力帮你找人,不管是一个月,还是一年,甚至是
十年!就是掘地三尺,我也一定会帮你把人给挖出来,但前提是,你得给我一百两银子作为酬劳。”
呵呵!
纪云舒以为自己听错了。
若是换做别人,必定会被这小子绕得晕头转向。
不得不说,洛阳确实是个会耍小聪明的人!
但纪云舒比他还精明,说:“让我给你解药,又给你一百两银子?这桩买卖我如何算,也是我亏了。”“不亏不亏!”洛阳解释,“你想啊!曲姜这么大,你要找一个叫沙陀的人简直就跟大海捞针,现在就只有我见过那个人,也只有我能帮你,我们出了南塞沙漠就只剩下一个月的时间了,哪怕我不眠不休的帮你找,也未必能找到,到时候,小八没有解药死了,你又要将匕首给虎爷,那我肯定得逃啊!我一走,谁帮你找人?所以,咱们不能是
胁迫关系,得是合作关系,你拿出解药和一百两,我就帮你找到人,你可一点也不亏。”
哎呀妈呀!
纪云舒真的惊呆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不学无术的人,感叹的摇摇脑袋,说:“你倒是挺会说啊!要是换做别人,或许当真就上了你当!”
“这……”
“洛阳,我再明确的跟你说一遍,你只有两个月的时间帮我找到人,至于到时候小八是不是会死,你是不是会逃,我都不在乎。”纪云舒的语气不带半点讨价还价。
洛阳的计划失败!
他算错了!也失策了!
第1304章 带着面具的男人
洛阳被气得满脸通红。
眼前这个女人真是油盐不进啊!
他气的额头青筋直爆,说:“俗话说的好,女人都是蛇蝎心肠,说的就是你这种人!”
纪云舒被安上这样的标签,她也不恼。
只是一笑而过。
洛阳没占到便宜,便愤然离开。
走之前,还重重的把门砸了下!
可见怒气之大。
纪云舒便收拾收拾,休息了。
夜深,南塞沙漠里起了沙暴,正朝客栈外头滚过。
纪云舒熟睡之时,屋子里的窗户忽然开了。
一股冷风卷着沙子吹了进来!
她从睡梦中醒来,便看到窗户大开,狂风呼啸,沙粒飞进屋中,狼狈一片。
明明记得之前是关着的!
她摸索着下了床,打算将窗户关上,岂料脚下踢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便隐隐看到一个人躺在地上。
一动不动。
呃?
她着实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赶紧点上屋子里的烛火,往地上照去。
没想到地上竟躺着一个男人!
一个浑身是伤的男人!
她眸子赫然一紧,并没有惊慌,将烛台一放,窗户一关,就赶紧将男子艰难的扶到了床上。
那男子脸色苍白,眉目紧皱着,却奄奄一息的睁开了眼睛,一把抓住纪云舒的手,语气虚弱的说:“别……别……”
便晕厥过去了。
别?
别什么?
纪云舒唤了几声,可那男子已再无知觉。
此人是从窗户外进来的,可见是个逃亡者,许是想说让她别声张吧。
可见他浑身是伤,她也不能不管,便赶紧出去一趟,找客栈里的小二拿了一些包扎用的东西,给那个男子的伤口简单的处理了一番,包扎好了。
正要拿着沾满血的布条出去扔掉时,外面就传来了噼里啪啦的响声。
好像是一行人闯了进来。
声音从楼下传来:“去客栈里的每个角落搜,一定不能让他跑了。主子有令,务必取他项上人头去复命。”
“是!”
客栈里冒出了许多身着黑衣的人,手持长剑,在客栈的各个角落搜查起来。
几个黑衣人冲到了二楼,正一间一间房的搜。
搅得入住的人都惊动了。
“你们是什么人啊?”
“为什么搜我的东西?你们到底是谁?”
将天煞客栈搅得鸡飞狗跳!
纪云舒站在门内,回头看了看床上的人,想来,外头的黑衣人是在找他。
眼下情况,纪云舒唯有急中生智,赶紧吹灭了屋子里的烛光,用被子将床上的人盖住,正打算躺到床上做掩饰。
可两道身影突然落在门外。
使劲拍门!
“开门!”
纪云舒屏住呼吸,生怕那些人真的冲进来。
外面的黑衣人见门持久不开,正要踢门进去。
幺娘的声音突然传来:“什么人?竟然敢在我天煞客栈捣乱伤人!”
站在门外的人问:“有没有看到一个受伤的人进来?”
“受伤的人没见过,只见到你们这些不知死活的东西。”
“你说什么?”“呵!”幺娘那娇柔的模样忽然狠厉起来,满眼杀气,拔下头上的一根簪子,将垂在两旁的头发用其挽了上去,“老娘好久都没动手了,今日就活络活络,让你知道知道我这
天煞客栈可不是好闯的。”
说罢,身体轻飘飘一跃,就到了那两名黑衣人面前,捏住其中一人的手臂,用力一扯,抬脚便将他从二楼踹了下去。
另一名黑衣人也被她反手擒住,同样踹到了一楼。
幺娘吩咐自己客栈里的小二们:“伙计们,都把看家本领拿出来,让这些人有进无出。”
“是!”
没想到那些小二与幺娘一样,都是深藏不漏,各个都是绝顶高手。
一行黑衣人都被围住。
而客栈里入住的那些人便都围在了二楼观看。
听着外头的打斗声,纪云舒赶紧将血布条往床底下一藏,然后推门出去,走到围栏处往下看。
便见幺娘带着自己的人跟那伙黑衣人正在血死拼杀。
黑衣人也各个都是绝顶高手!
双方人马谁也没有占到便宜。
洛阳围在围栏边上,仿佛是在看戏曲一样,一边抓着手中的一个馒头,一边冲着底下大声的吆喝:“打,使劲打。”
小八也兴趣浓烈,顺着他的话大喊:”打,打!“
不愧是两兄弟!
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幺娘武功不错,那些黑衣人没能占到上风,她反而逮着机会从一个黑衣人手中夺来一把长剑,转身便要刺过去。
眼看那长剑就要刺见黑衣人的喉咙里,刹那间——
门外忽然跳进来一人,直接跃到了幺娘面前,将那把剑一脚踢开。
力道很大,幺娘手腕猛地生疼,掌心一松,剑便掉在了地上。
突然出来的男人同样一身黑衣,只是脸上却带着半块黑色面具,十分神秘。
那一刻,纪云舒的眸子骤然放大。
脑子轰然一响。
尽管那个男人戴着面具,可那双眼睛不会骗人!
太熟悉了!
熟悉到她在梦里都能清楚的描绘出那双眼睛的轮廓。
她抓着围栏的手不由一紧。
眼底湿润!
心头仿佛有熊熊烈火在灼烧,那种感觉,让她浑身的血脉都沸腾了起来。
而这一幕,正好被洛阳看到。
心想:那女人怎么了?
不会是被吓到了吧?
嗯……吓到也好,谁让她蛇蝎心肠!
底下那个带着面具的男人见形势不对,赶紧下令:“撤!”
便跃了出去。
那十几个黑衣人得令,也全部撤了出去。
幺娘的人本要去追,却被她喊住:“不用追了,现在外面正起了沙暴,不要冒险去送死了。”
“那万一那伙人再回来怎么办?”
“那到时候就抓一个杀一个,抓两个,杀一双。”幺娘说。
纪云舒不顾一切的跑了下去,冲向门外。
却被幺娘一把抓住,将她拉了回来:“姑娘,你疯了?你现在出去,外面的风沙会把你活吞了。”
“放开我,放开我!”她红着眼眶,使劲挣扎。
她不能再让他走了,不能!
幺娘抓着她不放,让伙计赶紧把门关上。“放开我!”纪云舒带着祈求的语气。
第1305章 天涯海角、千山万水的在寻你!
这一路上,话不多且沉稳的纪云舒突然奇怪的行为让虎爷等人大吃一惊。
不明所以!
纪云舒扭动着被幺娘擒住的手臂:“让我去找他,让我去!”
语气近乎于恳求。
“现在这个时候我怎么能让你出去?”幺娘极力劝阻,“姑娘,我都已经说了,现在外面正有沙暴经过,你一出去就得死,我可不能让我天煞客栈的客人死在这!”
“放手!”纪云舒现在这个时候完全听不见任何劝阻的话,她似是发了疯,力气大的惊人。
一把推开了幺娘!
在那些小二还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就已经打开大门冲了出去。
狂风呼啸而过,听得让人骇怕!
巨大的沙尘暴也正好从客栈的周围滚来!
纪云舒无法用理智去思考自己的安危,更无法控制自己想要寻回景容的心。
她不顾一切的冲了出去,弱不禁风的身子很快便消失在了外面的沙暴之中。
被夜色渐渐吞没!
幺娘本打算追出去,可狂风卷着黄沙从外面吹了进来,她抬手挡着眼睛,寸步难移。
客栈管事的大叔吆喝一声:“赶紧把门关起来。”
一小二问:“那那姑娘怎么办?”
“她自己想死,就让她去死好了,可不能连累了咱们全部人的命。”
“没错!”小二正要关门,一道身影却突然从门缝中冲了出去。
“喂!”喊都喊不住!
眼看着那道身影也消失在了夜色中。
幺娘眉头紧皱,一副花容失色的模样, 说道:“简直都是不要命的。”纪云舒冲出门外,周围的沙暴越来越大,她顺着之前那帮黑衣人离开的方向追去,可脚步却越来越重,那一粒粒的黄沙刮在身上就像刀子一般,她眯起眼睛,只觉得眼前
越来越黑,根本摸索不到方向,身体仿佛也在不停的往下沉。
她大声的喊着:“景容,是你吗?为什么你明明还活着却不肯见我?景容……”
一遍又一遍的喊着!
直到自己精疲力竭。
她无力的身体重重的扑了下去,手掌被沙子磨得疼痛不堪,身体眼看着就要被这场大风暴吞噬掉,
这时——
手臂上突然传来一道力,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紧紧抱在怀里。
抵挡着不断刮过来的风沙。
洛阳大喊斥骂:“你是不是疯了?不要命了?风暴会把你吞得连渣都不剩的。”
她虚弱无力,身子靠在他怀中,眼泪婆娑,哭得痛不欲生。
听到那哭声,洛阳的心都软了!
纵使心里有再大的火气也全数消散。
“好了好了,我不管你是想找谁,但你不能拿你的命开玩笑啊,赶紧跟我回去。”他拽住她的手,拉着她朝客栈的方向走去。
可是风沙越来越大,每走一步,身体就在往下陷。
纪云舒红着双眼,说:“你自己回去了,不用管我了。”
“我可是冒着很大的风险出来找你的,要是空手而回,大伙会笑死我,要是把你带回去,我就是英雄了!”
这小子总是没个正经。
他拉着她的手奋力的走着,可两个人都被这场风暴弄得精疲力尽。
洛阳一直都是命比天大的人,这回为了救纪云舒,可算是打破了这一点。
可他还不想死,更不能被这场风暴给吞死,那多没志气!
好在上天保佑!
虎爷带着自己的人及时出现了。
“在这里,快,带他们回去!”
几个人冲了出来,扶着二人赶紧从沙尘暴中离开。
回到了客栈。
有惊无险!
客栈里的人都捏一把汗。
幺娘赶紧让人把大门关上,用柱子抵起来。
大伙身上全都是沙子,狼狈至极。
纪云舒被扶着坐下,她喘气不止,眼睛依旧是红的,目光显得有些呆滞。
洛阳则像一滩烂泥,直接瘫倒在了地上。
大口大口的缓着气。
小八着急忙慌的冲了过来,急得大哭:“哥,你吓死我了,我以为你会死在外面呢!幸好你没事,要是你死在我前面的话,那我可怎么办啊?”
“哭什么哭?我还死不了。”洛阳坐了起来,抖了抖身上的沙子,摸着小八的脑袋说,“你哥命大的很,放心吧。”
“以后你可千万别干这傻事了,不然你被风暴刮走的话,我连你的尸体都找不到。”
“……”洛阳十分无语,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接什么话了。
只好将担心的目光投向纪云舒。
那女人完全失了神,满脸痛苦。
只是他想不明白,她究竟是找谁?
竟然连命都可以不要!
幺娘见他们安全回来,也放宽了心,和虎爷打了一眼,便与纪云舒说:“姑娘,你没事吧?”
她沉默不语,眼泪却不断的在往下掉。
见此,幺娘也只好跟虎爷说:“我先扶她上楼。”
虎爷:“麻烦你了。”
“这姑娘既然是你的人,就不必说什么麻烦。”
幺娘便搀扶着纪云舒上了楼。
正要进房间时,纪云舒脚步一顿,她说:“你不用送我进去了。”
“你当真没事?”
“没事,多谢。”
她推门进去,反手将门关上。
幺娘却在开门之际,好像看到了里面什么东西?
眸子微微一沉!
但到底还是没有敲门询问,反而折身下楼,去处理底下的烂摊子。
屋子里,纪云舒靠在门上,情绪久久才得以平复。
她迈着步子走到床边,将被子稍稍掀开,看着躺在床上的男子。
那个戴着面具的男子闯入天煞客栈,就是为了找这个人。
她想不明白,如果说,景容还活着,为何不来找自己?
为何整整三年了,他却一点消息也没有?
她脑子里充满了疑问,心里的痛楚也被一层层的揭开,疼得她不由的蹲到地上缩成一团,紧紧的抱着自己的膝盖。
眼里收不住的往下掉!
只要一闭上眼睛,那道熟悉的目光就会映入脑中。
挥之不去。
景容,到底是不是你?
这三年来,你到底经历了怎样的事情,才会让你明明还活着,却不愿意面对我?你可知道,我一直在找你,天涯海角、千山万水的在寻你!
第1306章 幺娘喜欢美男
当然,纪云舒一直坐在地上。
抱着自己发冷的身子到了第二天。
床上的男子咳嗽了几声,醒了过来。
纪云舒的第一反应便是问他:“你到底是谁?”
男子看着眼前用布挡着脸的女人,张了张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昨晚找你的人当中,有一个戴着面具的人,他又是谁?”
“……”男子干涸的唇动了动,“我还没死?”明明记得自己昨晚在沙漠里被埋伏,身边十几个人全部被杀,他也身负重伤,却得以侥幸逃脱,最后稀里糊涂的撞进了这间屋子里,本以为自己一只脚都已经踏进了鬼门
关,命不久矣,却不想竟然还能活着,许是上天保他一命,让他报仇!
纪云舒不管他的问题,急切的问:“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男子看着眼前这个着急的女子,想起昨晚好像是她救了自己,可——
他不能将身份暴露,以免惹来祸端。他慢慢从床上坐起,又咳了几声,说:“我……我叫温玉,是个商人。至于你说的……什么戴面具的人,我不认识,我只是出来行商,忽然遇到一帮黑衣人,我的人都被杀
了,我自己也身负重伤。”
纪云舒对他的话将信将疑!
她认真的说:“倘若你认识那个戴面具的人,希望你诚实告知。”
“姑娘,我是真的不知道,那帮人突然出现,我都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好在姑娘出手相助,这份大恩,我温玉牢记在心,日后必定相报。”
没能得到想要的信息,纪云舒很失望。
“咚咚咚。”有人敲门。
“谁?”
“姑娘,是我幺娘,你可起来了?”
昨晚那伙黑衣人闯进来就是为了找温玉,这才把天煞客栈砸得乱七八糟,要是被幺娘知道那罪魁祸首在这里的话,或许会将他给活剥了。
她赶紧扶着温玉下床:“你先躲到柜子里去。”
温玉被她塞进了那个只容得下一个人的小柜子。
幺娘再次敲门:“姑娘?你若是起来了,我就推门进来了!”
话都还没说完,就已经推门进来了。
好在温玉已经被藏了起来。
幺娘手中端着饭菜。
一边说:“还没吃东西吧?我亲自下厨给你做了一点,赶紧趁热吃吧。”
纪云舒毫无胃口:“多谢,我待会再吃。”
“哦对了,我是来告诉你,外面的风沙还没停呢,虎爷打算再留一晚,所以姑娘也得再住一晚了。”
“好。”
幺娘忽然眉眼微微一挑,问:“他是谁啊?”
带着一颗八卦的心。
纪云舒眼神闪动了下,侧过身子,说:“你说的是谁?”
“你昨晚要追的那个人啊。”
“……”
“看你不要命的追出去,想来那个人对你一定很重要吧?”
纪云舒并不想提。
幺娘盈盈一笑,身子一扭:“你不说就算了,我也就不再问了,但是……昨晚在你房间里的人,又是谁?”
呃!
纪云舒微惊,镇定道:“没有什么人。”
幺娘的手慢慢攀到她瘦弱的肩头上,绕到了她的身后,说:“这里可是我幺娘的底盘,多一只蚂蚁、少一只蚂蚁我都知道,何况还是个人呢!”
“你许是看错了。”“看错了?”幺娘掩着嘴角乐了一下,随即走到床边,伸手摸向床底,将昨晚被纪云舒藏在床底下的那团血布条扯了出来,拿在手里晃了晃,说,“怎么样?现在没话可说了
吧?”
既然已被穿,纪云舒也无话可说。
幺娘眸子一厉:“所以昨晚闯进来的那些黑衣人……就是为了找他,也正是因为你救了那个人,所以才导致我天煞客栈被砸得一团乱,说,那个人现在在哪?”
说吧,便将手中染血的布条狠狠丢在地上。
可见是动了杀心。
纪云舒想了想:“他已经走了。”“走?我觉得我信吗?”幺娘眸中的杀气一点点散去,忽又一笑,走到纪云舒面前,温柔的说,“你放心好了,我幺娘可不是什么铁娘子,心也不是石头做的,虽然你藏起那
个人,给我天煞客栈引来了麻烦,但我不怪你,毕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佛陀,我也不会怪罪那个人,因为砸我的客栈的人又不是他。”
三观挺正!
从她的语气里可以听得出来,确实没有怪罪之心。
纪云舒正欲开口——幺娘打断道:“不过,你至少得让我知道,你昨晚救的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也得让我算一算,我这客栈被砸到底是值得?还是不值得吧?不然你救了一个无恶不赦的坏
人,岂不是给我幺娘惹麻烦,是不是?”
说的头头是道。
也确实是这么个理。
毕竟纪云舒也不确定自己所救的人到底是好还还是坏?
若真是一个无恶不赦的人,确实会给大伙惹来麻烦。
斟酌一番后,她目光看向藏人的柜子,正要松口说话,那柜子的门就开了。
温玉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说:“我在这,你不用再为难这位姑娘了,如果给你带来什么麻烦,一切损失都由我来偿还。”幺娘向来喜欢美男,见着眼前脸色苍白的男子,早就将别的事情抛诸脑后,露出一副妩媚的模样走了过去,纤纤玉手在温玉的胸膛上摸了一把,声音也娇滴滴起来:“原来
是位生得如此俊俏的公子啊。”
这女人,真是看到美男就走不上道了。
温玉对她这番热情完全招架不住。
当即往后退了两步。
纪云舒也是额头冒汗!
这女人变脸的速度真是比翻书还快。幺娘看着温玉,嘴角含笑:“公子,你就放心在我这里养伤就是,不用担心别的事,安安心心就好,就算外面发生了任何事情,也跟你没有任何关系,由我来帮你解决就是
。”
“这……”
“别这这这了,就这么说定了!等你的伤好了再走也不迟。再说了,现在外面沙尘暴还没退,你一出去不就等于送死吗?现在只有这里才是唯一的避难所。”千方百计的要把温玉留下来的意思。
第1307章 你是想拿他当诱饵?
还以为幺娘会要了温玉的命,没想到她竟然会这么热情。
温玉大概也是被这样的热情给惊懵了,苍白的脸上凭空冒出了不少的“问号”。
他赶紧说:“我担心要是再留在此处,会给你们惹来麻烦。”
“我幺娘最不怕的就是别人给我惹麻烦!何况他们若是来了,我便把他们剁了当下酒菜。”
“但……”
“好了好了,就这么说定了。”温玉自然不好拒绝,现在身上有伤,外面的沙暴也还没有完全退去,而且自己的人都已经死了,南塞沙漠又这么大,一旦出去,单凭自己一人之力,到底会必死无疑。他
现在必须想办法活着离开这片沙漠,只要出去了,一切就都好办。
他伏了伏身子:“今日大恩大德,温玉日后必定报答。”
“你若想报答,倒不如以身相许。”幺娘脸上揉上了一抹娇红。
“……”温玉为难。
岂料幺娘忽然笑了,说:“好了好了,与你开玩笑的,对了,你一定还没吃饭吧?看你身上的伤想必很严重,我这里有上等的金疮药,这去给你取来。”
“多谢。”
幺娘嘴角含笑,眼神温柔至极,她转身挽住了纪云舒的手臂,说:“姑娘,这房间就腾出来给这位公子住,我再给你另找房间,你看如何?”
纪云舒说:“都可以。”
“那行,我带你看房间去。”
便拉着纪云舒出去了,走之前,还把门给带上了。
幺娘领着她到了稍显偏僻的一间干净的屋子。
屋子里很整洁,该有的都有了。
而且很安静!
纪云舒是个聪明人,她没道理看不出幺娘葫芦里卖的药,也不打算拐弯抹角,更不打算装糊涂人,便看着身子依在门框上的幺娘,直接说:“你是想拿他当诱饵?”
幺娘愣了一下:“呃?姑娘都看出来了?”
“你很清楚,只要他还留在这,昨晚那伙黑衣人必定还会再来,你将我支到了这间偏僻的屋子,无非就是不想到时候我给你添麻烦。”
幺娘眼神一凛,身子一扭,微微扬着下颌道:“姑娘真是聪明人啊!”
纪云舒提醒她:“昨晚出现的那伙人可个个都是高手。”“我天煞客栈的人也不是吃素的!”幺娘那妩媚的脸蛋上闪过一丝狠劲,说,“倘若昨晚那些人没有被沙尘暴卷走的话,就一定还会再回来找人,他们将我天煞客栈搅得乱七
八糟,砸坏了这么多的东西,欺负到我幺娘头上,竟然还想一走了之?简直是在做梦!所以这仇我得报回来啊。”
纪云舒问:“那你打算怎么做?”“这个就不用姑娘你操心了,总之今晚你就好好待在这间屋子里,到时候,不管外面发生了什么,你都不要出来就是了,免得跟昨晚那样,见到了什么人又跟发了疯似的冲
出来阻碍我们,再把那伙人给放跑,我岂不是亏大了?”幺娘皱着眉心。
如果那伙人今晚真的会来,那那个戴着面具的男人是不是也会出现?
纪云舒的心里乱糟糟一团。
忐忑不安。
又十分期待。
幺娘见她想什么想得入了迷,便说:“总之我要说的都已经说了,姑娘最好听进耳朵里去。我呢,就去给那位公子送吃的,送药去了。”
说完,便笑盈盈的扭着自己水蛇一般的腰肢走了。
纪云舒在屋内坐着发呆了好一会,忽然有人敲门。
一看,竟是洛阳那小子!
他手里端着几碟菜和一壶酒。
走了进来。
一边问:“听说你换了房间,那间房不好吗?”
然后将饭菜放下,又毫不客气的在里面坐下,脚习惯性的踩踏在凳子上。
歪着脑袋,斜着目光,那姿势有多挨揍就有多挨揍。
纪云舒对他的看法其实已经有稍稍的改观了。
昨天,若不是洛阳冒着风险冲到沙暴中救自己,她现在肯定已经被沙暴卷走,不知道被刮到了什么地方,兴许,尸骨无存了!
她看着眼前的饭菜,说了一句:“多谢!”
洛阳一脸无所谓:“不就端个饭菜吗?我是顺路,不然谁愿意给你端盘子?”
哥,你刚刚树立起来的高大形象瞬间要崩了!
纪云舒并非是谢这个,她说:“我说的是昨天的事。”“哦,我还以为什么呢。”洛阳再次一脸无所谓,摆摆手说,“但是你别误会啊,我昨天可不是真的想救你,我就是担心你要是死了话,那到时候谁给小八解药?小八最怕死
了,而且我就他一个兄弟,他要是死了,我也会伤心难过的,所以才冲出去救你。”
“不管你怎么说,也不管你出于什么理由,我知道你的性子并非表面展现出来的这样,你只是不想……”
纪云舒的话才“煽情”刚到一半,就被打断了。
洛阳指着那盘肉问,“喂,我说你还吃不吃了?我好不容易当回小二给你端盘子,你要是不吃,我就吃了,反正我还没吃饱,打算再塞塞牙呢!”
汗!
真是扶不起来的阿斗!
纪云舒暗暗摇头:“你想吃就吃吧。”
“那我端回房间吃了!”洛阳把那盘肉直接端走了。
出了门之后,洛阳回头看了一眼,笑了一下。
这才乐呵呵的走了!因为客栈一楼被砸,大伙都只能在自己屋子里吃饭,不少人也在怨恨着昨晚那帮天杀的黑衣人,本就在沙漠里走了这么久,就指望吃好点,睡好点,现在被这样一搅,人
人心里都慌了。
奈何沙暴在外面,根本走不了。从纪云舒屋子出来后,幺娘就进了厨房,一改之前娇柔的模样,扯着嗓子大声的吆喝着伙计们:“大家听好了,昨晚那帮黑衣人要找的人现在就在咱们客栈里藏着,好吃的好喝的都仔细伺候着,还要给我盯紧了,不要让他走了,只要他在这,那帮人就还会来,你们把客栈四处都布置一下,咱们今晚就来个瓮中捉鳖,让那帮不知死活的都瞧一瞧,咱们天煞客栈的人都不是好惹的。”
第1308章 有进无出
听完幺娘的话,厨房里的厨师、端菜的小二和生火的、切菜的都高声应喊:“是。”
“那帮小兔崽子,也不打听打听咱们这是什么地方!竟然就敢带着刀剑闯进来,不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就不知道地有多厚,天有多高了。”
“要我说,抓到他们之后直接杀了。”
“剁成肉酱,当下酒菜!”
“没错。”
大伙心里都气怒不已。
在太岁头上拔毛,简直不知死活。
这还是这么多年来,天煞客栈头一回被这般羞辱,要是传出去,那还了得。
交代这些后,幺娘便拿了饭菜和上等的金疮药去了温玉的房间。
还带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公子,我先给你上药,顺便你把身上这件带血的衣服换下,再吃点东西,好好休息。”幺娘说着便要却扒拉温玉的衣裳。
温玉往后避退两步:“我自己来就行。”
“害什么羞啊?你身上的伤还不是昨晚那位姑娘给你上的,她能看,我就不能看了?”
“我不是这个……”
“你就让我帮你吧,再说了,你现在身上有伤,自己不方便。”说着,幺娘硬是将温玉的衣服给扒开了。
身上缠着的白布条都染了血。
可见伤口处理的并不好!
幺娘一向细心,她将那些绷带一一解开,那一道道被剑所伤的伤口映入眼帘,实在让人心疼。
她拿出金疮药,轻轻给他上药。
温玉疼得咬牙切齿。
但是拼命忍着。
幺娘一边为他上药,一边转着转眼珠子问:“对了公子,那伙人为什么要追你?我看你身上的剑伤,可谓是剑剑要命啊,这得是多大的仇,多大的恨,才会下手这么毒。”温玉知道她肯定会问这个问题,好在已有准备,便用之前回复纪云舒的原因回复幺娘:“那伙人我也不认识,我只是出来行商的商人,却不想竟然会遇到这种事情,也算是
倒霉吧。”
“商人?这么说,他们是来抢劫货物的?”
“我想是的。”
这种事情在沙漠里经常发生,不足为奇。
可是——
幺娘是何等人物,拨一拨算盘就知道其中有端倪所在。
她直接挑明了问:“那可就奇怪了,既然是为了抢劫货物,又怎么会对你穷追不舍?沙漠里的劫匪都是抢到了货物就走人了,岂有冒着沙暴来追杀你?”温玉眼神晃了一下,拳头暗暗握了起来,他很清楚,这个女人不好骗,不止不好骗,还是个十分精明的人,他必须多个心眼,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不能出手,现在最重要
的,就是活着离开这里。
他故作不解的回答:“这个我也不清楚了,可能他们是想杀人灭口吧,免得我逃走之后找他们报仇。”“这样啊!倒也说得通,不过,你说你是行商的商人,那为何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你呢?要知道,但凡从这南塞沙漠走过的商人都会在我天煞客栈驻停一晚的,但这些年来,
公子的面相却有些生疏。”
温玉说:“这是我第一次出来行商,所以你不眼熟我也是必然!我想,那些劫匪大概就是看出我第一次到南塞沙漠,是个生人,所以才来抢我的货物吧。”
沙漠里的劫匪向来喜欢挑软柿子抢。
向虎爷那样的驼队,劫匪一般都是不敢靠近的,但要是生瓜蛋子往沙漠里过的话,一般都会被抢。
所以温玉这样一说,倒也说的过去。
幺娘不再继续问,替他包扎好之后,让他换上了干净的衣服。
“行了,这药可灵验了,保准了三天就好了。”
“实在是太感谢了,此番恩情记在心里。”
“我叫幺娘,你也可以喊我……小幺。”
噗——
温玉实在喊不出口,客气的笑了笑。
“那我就不打扰你了,饭菜趁热吃。”
“嗯。”
幺娘便走了。
温玉确实有些饿了,昨天一直在逃亡,早就精疲力竭了。
他拿着筷子吃了起来。
可是没吃几嘴,就发现有些不对劲。
这菜里好像被人……加了什么东西!
但为时已晚,他脑袋一沉,昏了下去,当即就没了知觉。
门被人从外推开,幺娘领着四个伙计进来。
她走到温玉面前,用手轻轻弹了下他的脸:“跟老娘玩套路,你还年轻着呢!”说完,冲着跟自己进来的人摆了下手,说,“把人抬去后院好好藏起来。”
“是。”两个伙计便抬着被迷晕的温玉出去了。
幺娘又接着吩咐另外两个伙计:“你们两个,把这屋子里好好倒腾倒腾,该布置的都布置起来。”
伙计道:“放心好了,就交给咱哥俩了,保证把这间屋做成一个笼子,让他们有进无出。”
“赶紧弄,不要声张,免得影响到客人。”
“知道。”
幺娘哼声一笑,就出去了。
在他们抬温玉出去的时候,却被小八给看到了。
小八赶紧返回屋子里,一脸八卦的说:“哥,你猜猜我看到了什么?”
洛阳正在吃从纪云舒那里端来的肉:“什么?”
“我看到幺娘从纪姑娘的屋子里抬出去一个男人。”
“噗——”洛阳嘴里的一口肉直接喷了出来,瞪大眼睛,“男人?你没看错吧?”“我发誓,我真的没看错,是幺娘的人把那个男人抬出去的,而且那个男人好像是死了,一动不动的,哥,你说……这该不会是一间黑店吧?他们暗中杀人,就是为了……
吃人肉?”说道最后,小八感觉后背都凉了,抱着手臂汗毛直立。
洛阳赶紧冲到门口朝纪云舒住的那间屋子看去。
小八脑袋贴在他手臂上,指着之前纪云舒住的那间屋子说:“哥,你看错了,纪姑娘住在那里。”
“那间房?”
“嗯。”
洛阳告诉他:“纪姑娘搬到别的屋子去了,不住那!”
不知道为什么,洛阳竟然莫名的松了一口气。
然后折回屋中继续吃肉。
小八挠了挠脑袋,问:“哥,这是怎么回事?”
“我怎么知道?”
他可管不了那么多。
但是这样一想,又觉得很奇怪。
纪云舒无缘无故的搬了一间屋子做什么?又为什么从她原来的屋子里会抬出一个男人?这也太奇怪了吧?
第1309章 真是命大!
到了晚上,外头的沙暴已经停了下来。
难得安静了一回。
客栈里的人也都休息了。
但是一楼底下却有不少双眼睛隐在暗处盯着,时不时的往二楼看去。
这些客栈里的伙计们就等着用天罗地网去收拾昨晚那帮黑衣人。可眼瞅着就要到深夜了,客栈里却半点动静都还没有,就连平时黄沙刮过窗户的声音都没有了,等着等着,大伙的心里也等得急躁起来,一双双圆溜溜的眼睛都有些睁不
开了。
烧火的伙计手:“你们说,这人到底还来不来啊?都这么晚了,一点响动也没有,幺娘也不吩咐。”
有人怀疑:“会不会不来了?”
“他们要找的人在这里,肯定得来,再等等。”
“是啊,再等等,幺娘还一直在上面等着,咱几个就多点耐心。”
大伙只好继续等下去!
半个时辰后,都等得眼皮子快打架了,突然听到了二楼传来了窗户打开的声音。
一胖子激动的喊了一声:“来了来了,终于来了。”
猎物总算上钩了!
大伙精神振奋,赶忙拿上家伙,冲上二楼。
果不其然,昨天那伙黑衣人真的来了。
那个戴着面具的男子也来了!他们昨晚离开后,就已经打探到温玉住在之前纪云舒住过的这间屋子里,所以到了晚上,就直接瞄准这间屋的窗户跃了进来,可他们哪里晓得,屋子里机关重重,正布着
天罗地网等着他们。
七八个黑衣人进了屋,屋内并没有点灯,只有一道月光洒在床上的那道影子上。
正是他们要杀的目标——温玉!
面具男子眼神微眯,点了下头,示意大家动手杀人。
几个人缓缓靠近床边,提起手中长剑准备杀之。
然而——
剑还没有刺过去,床上的人突然腾身而起。
将那块被单瞬间罩在了那几个人的身上。
而床上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幺娘,她翻身而起之际,手往枕头底下抽出了一把长剑,狠狠的刺向了那块被单。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待被子被掀开,便见一名黑衣人捂着被隔开的喉咙,血洒一地,当场气绝身亡。
幺娘也立刻冲到了门口!
黑衣人知道自己被耍了,火上心头,有人下令:“杀了她。”
要杀了幺娘!
可原本打开的窗户突然被一道机关牢牢封住!
屋子的墙壁上两侧也冒出了无数的小孔。
戴着面具的男子意识到自己中了陷进,眉头一紧:“赶紧离开这间屋子。”
但是为时已晚!
屋子里的机关突然动了,从左右两边射出了无数的箭,那些黑衣人寸步难移,只能使是浑身本事挑开那些箭。
但纵使武功再高,也抵不过这些密密麻麻的利箭!
其中几个本事差一点的,便已身中利箭而死。
幺娘站在门口,嘴角带着阴笑:“我天煞客栈可不是你们想来就能来的地方,这里,就是你们的葬身之所。”
说完,她的手按了一下门上的机关,只见屋内的上方忽然撒下一张网,将剩下几个人罩住。
黑衣人一边挑去射来的箭,一边试图斩断那张大网。
甚至几个黑衣人将戴着面具的男子围在中间,护他周全!
此时,下面的那些伙计们也都冲了上来。
“幺娘,人抓到没有。”
众人往里一看,就见那些黑衣人被巨网网住,屋内的利箭还没有停下,数一数,起码上上百支箭,有那些人受的了。
“看他们还敢不敢这么猖狂了。”
然而这巨大的声音引来了客栈里的人注意。
有些人推门而出,都朝这边看来。
幺娘赶紧吩咐:“去告诉他们,一个个别往这里伸脑袋,都回屋去。”
“是。”
伙计们便一一将那些要出来围观的客人挡了回去。
纪云舒坐在屋中,她一直等。
等那个人来!
现下听到了动静,立刻起身冲了出去,刚到走廊就被小二拦住:“姑娘,这么晚了,你还是赶紧进去休息吧,外面就是点小事,别看了。”
“让我过去!”纪云舒不顾阻拦,硬要冲了过去!
奈何小二力气很大,将她生生堵在了走廊上!
只是远远看到幺娘站在门口。
此时的屋内,都是从墙壁里射出来的利箭。
密密麻麻。
但被围在中间戴着面具的男子安然无恙,周围护住他的人都已经死了。
因为利箭实在太多!
男子的手臂被箭划伤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他眼见自己的同伴都已死绝,双眼刹红,心底掀起了诺大的悲恨之气,一剑斩断了那张巨网,身子一跳,出了屋内。
但他并不打算逃走!
如同草原上勇猛的猎豹,当自己的同伴被一一绞杀后,他剩下的,只有拼死到最后一口气。
“真是命大!”幺娘横着那双丹凤眼,扬着手中的剑刺了过去。
势必要夺了他的性命。
男子持剑迎之,可手臂被利箭所伤,鲜血流了很多,他早已没有力气拼斗,过了几招后,便落了下风。
手臂被幺娘刺了一剑!
伤口更深了些,留了一地的鲜血。
客栈里的伙计们也都围了上来,将男子堵在了二楼的走廊上。
幺娘嘴角一笑,说:“来我天煞客栈闹事,想活命离开?简直痴心妄想。”
男子握着长剑的手紧了几分,眼神并未半点骇怕之意,说:“你们客栈留了不该留的人,又杀了我的人,即便我死在这,你们的命也活不成。”
“敢威胁老娘?哼!你现在还是自求多福吧。”
幺娘提剑对准男子的胸口刺了过去。
当纪云舒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大喊一声:“不要!”
然后一把推开小二,不顾性命的冲了过去,纤弱的身体直接挡在了那名男子面前。
见此,幺娘突然收了手臂上的一道力,将剑立刻偏到了一侧。
剑锋从纪云舒的脸蛋上掠过,勾住了她脸上蒙着的那块布,连带着唯一用来挽住头发的木簪子也被勾了去。
三千发丝散落而下。
那块蒙在脸上的黑布也被掀开。一张清秀精致的脸蛋便显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第1310章 是你在哪儿,我便在哪儿
纪云舒并非倾国倾城之色,但那样的美貌也足以让不少男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此等姿色,可胜过幺娘百倍。
然而与三年前不同,如今的纪云舒多了一股女人的风味,加之她身上本就具有清雅气质,就更是让男人挪不开目光了。
眼看着那些人盯着自己的脸蛋发愣之际,纪云舒急中生智,立刻抓起身后男子的手,主动将他手中的长剑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这一举动也立刻让周围那些痴愣的男人们回过神来!
纪云舒身后的男子也惊住了!
他并不认识眼前这个突然冲出来为自己挡剑的女人,更加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救自己?
纪云舒偏头轻声跟他说:“你若是死了,谁为他们报仇?而且你们命丧于此,出了这南塞沙漠之后,将无人知晓。”
呃!男子本已做了赴死的准备,但听了这番提醒后,恍然惊悟,明白这女子主动将剑架在脖子上的行为实则是在暗示自己,他也立刻反应过来,索性抬手勾住了眼前女人的双
肩,对着眼前的人说:“你们再过来,我就杀了她。”幺娘本是主动方,看到眼前一幕,当场脸都绿了,大声的朝纪云舒吼道:“你是不要命了吗?我千叮咛万嘱咐,让你待在屋子里不要出来,你怎么就那么想送死?昨晚如此
,今晚也这样!”说完,她又将怒火瞄向之前拦着纪云舒的小二,斥责一声,“你是怎么办事的?”
小二也满脸无辜:“实在是拦不住啊!”
“废物!”
幺娘眼神犀利的看着那个戴着面具的男子,说:“你以为擒住她,就能走出我天煞客栈吗?休想!你就是杀了她,姑奶奶也无所谓,今晚,我要你丧命于此!”
“慢着!”一道声音突然从不远处传来。
只见虎爷一扒开那些伙计,走到了幺娘身边:“让他走,不能伤了纪姑娘。”
幺娘哼声:“虎爷,这姑娘到底是你什么人?你三番五次的救她?”
“之前在朱新城的时候,纪姑娘对我有恩,所以我要保她的命。”
“她是你的恩人,却不是我幺娘的恩人。”
“幺娘,我们之间也有十几年的交情了吧?你要是卖我这个人情,往后你有事,我豁出性命都会帮你。”虎爷抛出交易的条件。
“当真?”幺娘眸子忽然一睁。
相比让虎爷欠自己一个人情,比放了这个黑衣人可有利多了。
这买卖,她不亏!
虎爷说:“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了?”
“好!”幺娘答应的很爽快,摆了摆手,示意周围围着的伙计都散开,“让他走。”
男子便擒住纪云舒慢慢下了一楼。
洛阳也不知何时拉着小八出了房门,站在围栏边上往下看。
就见到昨晚那个戴着面具的黑衣人挟持着一名长相极美的女子下楼,那女子生得真美!
可看着怎么那么眼熟?
是……那个蒙着脸的丑八怪?
洛阳赫然一惊,当即咽了咽口水,目光盯着纪云舒那张精致的脸蛋看,不敢置信。
小八也惊呆了,抱着洛阳的手臂说:“哥,是她吗?衣服都一样,哎呀!原来她不是丑八怪,她是……是个天仙啊!是个天仙啊,哥,你看。”
很激动。
洛阳眼睛都直了。
嘴巴张得老大。
却一个字也道不出来。
他不得不承认,那女子是他见过最美的,果然被幺娘说中了,之后长相极美的人,才会用布蒙着脸。
原来晚上进城的不一定是丑八怪,也可能是天仙。
那男子挟持着纪云舒到了一楼,幺娘等人也跟着下了楼,步步靠近。
此时外面漆黑一片!
男子脸色苍白,双眼布满血丝,他倒退着到了门口,贴耳对着纪云舒说:“多谢。”
正打算推开她。
可是——纪云舒却抓住他的手臂不放,轻声提醒:“后院里有一匹马,是客栈里养的,虽然跑的不远,但是也能跑一段距离,能带你去安全的地方,但你要是从这里走,必死无疑。
”
男子明白了她的意思,便挟持她到了后院。
后院的马厩里果然养着一匹健硕的马。
幺娘等人还没有跟上来。
男子当即松开了纪云舒,翻身上了马背,正准备离开。但是纪云舒突然抓住他的衣服,扬着头看着他,说:“你最好带我一起走,不然你现在身上有伤,就算跑远了,他们也一定会追来,到时候你一样插翅难飞,倒不如把我带
在身边,兴许还有用处。”
她不能让他走!
不能让他再离开自己!
她要拼尽全力留在他身边!
她要知道,为什么他却不认识自己了?
男子眼神闪过一丝思虑,倒也觉得她的很对!
确实,这黄沙万里的,自己也受了伤,那些人难保会追上来,到时候自己必死无疑,若是留着这个女人在,兴许还能要挟一番。
只是——
“你为什么要帮我?”
纪云舒眼眶湿润的看着他,双唇发颤,说:“因为……你说过,我在哪儿,你就在哪儿,如今,是你在哪儿,我便在哪儿。”
眼泪落下!
可她看到眼前男子眼神中的陌生感时,心里就犹如刀刮一般。
他是真的不记得了吗?
当真忘了自己吗?
男子眉心轻轻一皱,他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情况紧急,他唯有拉住她的手,将她拉到了马背上。
在幺娘带人赶来之际。
他们已经骑着马消失在了沙漠的黑夜里。
小二问:“要不要去追?”
幺娘抬手:“不用了,既然想死,就去死好了!”
虎爷也追了过来,看到自己的恩人被带走了,急道:“去追啊!”
幺娘眉眼一凛:“怎么追?我客栈里就只有一匹马,难道要我们骑着骆驼去追吗?”
“那怎么办?”“我怎么知道。”幺娘身子一扭,脸上扬起一抹狠厉,与虎爷说,“这人情我可是卖给你了,但现在那姑娘的性命我可就保证不了,不过虎爷刚才说过的话可不要忘了,你欠我一回,好生记着。”
第1311章 三千两!
虎爷是个说话算话的人。
自然不会食言。
他说:“放心,欠你的人情我一定会还。”“那就好!”幺娘嘴角抹着笑,但又见虎爷神色担忧,便安慰道,“不过你也不要太担心了,那个黑衣人中了我的剑,就算是骑马跑走了,那也未必撑得住,何况是在这沙漠
里!我看那姑娘是个有本事的人,也聪明的很,自然会想到办法活命,然后骑着马回来。”
“希望。”“虎爷,你是去曲姜送货的,可不能耽误了时间,要不这样,明天一早你就出发吧,等天一亮,我也会派人出去找找那姑娘,若是找到了,就立刻安排她跟上你的队伍,若
是找不到,你也不能一直在这里等吧?”
“那姑娘毕竟救过我,我得确保她安全之后才能离开。”虎爷并不采纳这个意见。
“可真是个有情有义的种。”幺娘盈盈一笑,手搭在虎爷肩上,贴耳与他说,“那姑娘分明是故意救人,难道……你看不出来?”
“……呃?”“如果我猜的没错,她昨晚追出去要找的人就是那个戴着面具的男人,可见,她跟那个男人是认识的,所以这一走根本不会再回来了,也绝对不会有事!既然如此,你又何
必为了她耽误行程?”
虎爷那一道道深壑紧紧的皱在一块。
他不傻!
当然看得出来,纪云舒分明是有意救人!
幺娘说完这番话后,便带着自己的人转身走了!
虎爷望着远处的黄沙,面色凝重。
然后吩咐自己的人:“明早出发。”
……
这会,温玉的迷药已经散了。
醒过来后,他在黑漆漆的屋子里转了一圈,只摸得到那一捆一捆的柴火。
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他冲着外面喊了几声。
直到幺娘带人进来。
“哟,这么快就醒了,还以为得睡上两天两夜呢。”幺娘侧着身子,要腰肢软得仿佛要断了一般。
温玉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他警惕的看着眼前的人,捂着自己的伤口问:“你们究竟要做什么?”
幺娘朝他靠近,用手臂刻意撞了撞他的胸膛,娇滴滴的说:“做什么?当然是帮公子啊!”
“……”
“公子,我可是救了你一命的!不仅如此,还帮你杀了那些人要来杀你的人,现在那屋子里还满地鲜血呢,全都是尸体,可怖的很!”
温玉震惊:“他们都死了?”
“如何,这份恩情可不小了吧?”
温玉听明白了。
自己是诱饵。
但也庆幸,那些人死了,他就安全了!
现在只要想办法出了这片沙漠就行。
他看着幺娘,作了一礼:”多谢幺娘救命之恩。”
“你欠我的可多了。”幺娘阴笑一声。
然后看了眼身后的伙计。
那伙计心领神会,立刻从怀里掏出一把小算盘。
幺娘将算盘接来,眼珠子一溜,修长的手指在算盘上拨了起来。
噼里啪啦作响!嘴上一边说着:“因为救了你一条命,所以给我客栈带来了不少的损失,桌椅板凳,房梁大门,都坏了!还有帮你杀人的酬劳都要一一算上!总共……三千两银子,一分也
不能少。”
三千两!
这可以说是天价了!
就连那些伙计们也都吓了一跳。
知道幺娘会要价,但不知道会要这么大的价!
狮子大开口!
但是没想到的是——
温玉听到这个数字后,眼皮都不眨一下!
甚至有种“自己的命这么便宜”的感觉!
他看着众多双眼睛盯着自己,不急不慢的从身上拿出一块玉佩,递了过去。
那是一块圆形的血玉,上面雕刻着十分精美的图案。
一看就不是俗物。
温玉说:“这块玉佩的价值应有五千两,多出来的那两千两就当是谢你们帮忙。”
幺娘眼珠子一睁,将信将疑的将那块玉佩接了过去。
在手里搓了搓,又对着伙计手中的油灯照了几下。
果然是上等的玉!
看这沉色可远远不止是五千两,最起码是八千两!
幺娘虽是个性情之中,但对于银子向来没有任何抵抗力。她暗暗欢喜,赶紧将玉佩收进了袖子里,说:“公子出手果然阔绰!既然这银子收了,公子就安心在这里住下来,等你的伤势好了再离开也不迟,之后好吃的好喝的,一样
也不会少你。”
“多谢。”
幺娘吩咐人:“快,把公子带到上房去休息。”
“是。”
伙计便领着温玉出了柴房。
去房间里休息!
幺娘心里还乐着,但也不忘吩咐人:“赶紧把那些尸体都处理好,不好惊动了其他的客人。”
“明白。”
大伙麻溜的去处理了!
虎爷下令明早出发的事情被洛阳知道了。
他去大吵大闹了一番:“明早就走,那纪姑娘怎么办?不管她了?”
“不是不管了,是纪姑娘根本不会有事。”
“不会有事?人都被劫走了!在朱新城的时候,她可是救过你的,你现在不顾她的性命,跟白眼狼有什么区别。”
“砰!”虎爷拍桌,大怒,“你要是再不安分,我就割了你的舌头,之前就是看在纪姑娘的面子上才答应带你去曲姜,现在纪姑娘已经走了,你就自己走吧。”
“你……”
“还不滚出去?”
洛阳也是气得满脸通红。
但是更多的是着急!
虎爷的人直接将他扔出了房外,“砰”的一声将门关了。
小八赶紧冲过来,问:“咋样?去不去找啊?”
洛阳冲着门内大吼一声:“都是白眼狼。”
气死宝宝了!
“哥,要是纪姑娘走了,出了什么事的话,那我怎么办?我的毒就没人解了。”
“放心,哥,绝对不会让你有事的。”
小八狂点头,忽又想起什么来:“对了,我刚刚偷听到一些事。”
“什么?”
他冲着洛阳的耳朵轻声的说了起来。
小会后……
温玉回房没多久,突然有两道身影直接闯了进来。
洛阳和小八皆是一副土匪入室抢劫的模样。
看着突然闯入的两个人,温玉一惊。
他不认识眼前的人。但很警惕:“你们是谁?”
第1312章 你休想再离开我!
小八一副狗腿子的样子,故意扬着下巴做出凶悍的样子,指着温玉说:“哥,就是他,就是因为他,所以纪姑娘才被人带走的。”
敢情是来问罪的!
洛阳鼻孔里哼了一声,横着那两道眉,随即脚往凳子上一踏,同样露出十分凶悍的模样,质问温玉:“说,要杀你的人到底会去哪?他把人又带到哪里去了?”
正所谓,没本事可以,但是气场得足!
温玉一头雾水:“人?什么人?”
“还在装傻?”洛阳说,“那个戴着面具的人把我们的朋友给挟持走了,沙漠这么大,我们上哪里找?只有你知道他们的去向,说!再不说就割了你的舌头!”
呃?
温玉一怔。
挟持?
这么说,那个戴着面具要杀自己的人逃走了?
还劫走了一个人?
他恍然:“你们的朋友可是那个脸上罩着黑布的女子。”
“正是!”
那位女子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温玉自然也担心。
他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
洛阳手往桌上用力一拍:“还不说?他到底会去哪?”
温玉说:“沙漠这么大,我也不清楚。”
“你不清楚,他们可是要杀了你。”“两位公子,我也是第一次深入这南塞沙漠,对里面的地形都不清楚,又怎么会知道?别说你们着急,我也很担心,那位姑娘出手相助,救了我,若不是她,我已经死了。
”
“哼!你知道就好,她现在人被抓走了!你说怎么办?”
怎么办?
温玉哪里知道?
他现在身负重伤,沙漠地形又不熟,哪里去找?
这不是为难自己吗?
小八久久不说,便轻声与洛阳说:“哥,看来他真的不知道,怎么办?”
洛阳向来鬼主意多!
他脑子飞速的转了一圈。
似乎有了什么主意。
轻咳了一声。
“好吧,既然你不知道,就不为难你了。”
洛阳说完就拉着小八出去了。
还很有礼貌的将门给关上。
小八可怜兮兮:“哥,就这样算了,那我怎么办?”
“我已经有计划了。”洛阳盯着那扇门微微眯起了眼睛。
“什么计划?”
“你只管看着就是了。”
“哦。”小八便不再问下去了。
二人正打算回屋去谋计划,正好撞上客栈里的小二从纪云舒的屋子里出来。
手里拿着一个黑带子!
那个袋子是……
小八赶紧激动的扯了扯洛阳的衣服:“哥,你看,那是纪姑娘随身带着的黑袋子。”
果然是!
洛阳走过去,直接将东西一把从小二的怀中拿了过来,说:“这东西不是你的!”
小二点头:“这确实不是我的,是那位纪姑娘的。”
“既然不是你的,就别随便拿。”
“不就是一个破袋子,谁稀罕!你想要,给你就是了。”小二嫌弃了一眼便走了。
等小二下了楼,小八好奇的说:“咱们要不打开看看?说不定里面是解药!”
洛阳也希望是!
他将袋子打开,可里面却是一幅画!
翻遍了也没看到什么解药。
既然是画,打开看看也无妨,洛阳出于好奇心,倒也想看看那纪云舒整日都不离身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便将画缓缓展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副男子的画像。
那男子相貌堂堂,俊朗的很,一双富有神韵的眼睛当仿佛是真的一般!
洛阳不仅感叹这男子的貌相:“真是帅啊!”
他一个男人看了都嫉妒!
小八用手指在画像上的男子脸上戳了戳,问:“这是谁啊?长得真是看好。”
洛阳心有怀疑,轻声嘀咕道:“难道昨晚她拼命要追出去找的人,就是这个人?”
“哥,你说什么?”
“没什么!”他咽了咽口水,赶紧将画卷好,扬着眉说,“她一个姑娘家也真不害臊,整天抱着一个男人的画像。”
语气里,竟然有一丝酸味。
大概是气自己没画中男子帅气吧!
小八红着眼睛:“哥,咱们还是赶紧想办法找到纪姑娘吧,不然我身上的毒酒没办法解了,我会死的,哥,我不想死啊。”
“你不会死,信哥。”洛阳拿着画,拉着他回到屋子里去密谋了。
……
诡异的狂风呼啸而过,万里黄沙顺着沙丘翻涌起了一圈圈的涟漪。
一匹健硕的马儿在沙漠里艰难的跑着。
越来越吃力……
两道影子迎着黄沙,骑在马背上。
纪云舒心头一直都是紧的,一心只想身后的男子赶紧远离危险。
却不知,男子脸色苍白,眼神虚弱,鲜血不断的从手臂上的伤口溢出。
染红了整只袖子。
仿佛血都已经流干了!
他撑到此刻终于没了力气,拉着马绳的手缓缓松开,虚弱的身子从马背上摔了下去。
重重的跌在沙子上。
见状,纪云舒立刻拉住缰绳,从马背上跳了下去,立刻扑到那男子身边,大喊一声:“景容。”
男子虚弱无力,双唇干涸。
她看到他手臂的鲜血,忍不住红了眼,但理智还是让她保持着镇定,说:“我不会让你再出事了,绝对不会!”
说吧,她准备将男子染血的袖子撕开。
但手被抓住。
男子轻吼一声:“不用你管。”
纪云舒对视着他的眼睛,用力的说:“我可以不管天下人,但不能不管你。”
男子眼神一顿。
心里莫名颤了下!
纪云舒不管阻拦,直接撕开了男子的衣袖。
那手臂上横着两道伤口生生的刺进了眼睛里。
一道是被利箭所伤。
一道是被幺娘手中的长剑所伤。
而其中一道伤口已经化脓。
“有毒。”纪云舒震惊,没想到幺娘下手会这么狠,但好在毒不深。
她立刻将自己随身带着的药拿了出来,强行塞进了男子的嘴里。
“你给我吃了什么?”
“总之不是毒。”
不得不说,这男子跟景容一样,都怕纪云舒往自己嘴里灌的东西是有毒的。
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为他止血。
“你忍着。”她撕下身上的几块布,为他处理伤口。
男子忍着痛,咬牙说道:“你走吧,骑着那匹马……回去。”“你休想再离开我!”纪云舒几乎是用吼的。
第1313章 我的名字,叫离川
现在,纵使有千难险阻,也不能将他们分开。
纪云舒无法再失去景容一次!
无法再承受那样的奋力之痛苦!
男子眼神中覆满了震惊和困惑,他不认识这个女人,所以对她流露出来的那份情感丝毫也无法体会到。纪云舒将他伤口的毒液清理出来,用布条包扎好,哽咽的说:“这毒并不深,清理干净就没有什么大碍了,但我们不能继续在这里,得赶紧找到有灌木的地方生堆火才行。
”
她打算扶他起来——
却不想,男子抬起受伤的手臂用力一挥,将她推开:“滚,我让你滚!”
语气冷厉。
纪云舒:“我不会走的。”
“你若再不走,我就杀了你。”
“你不会!”她很肯定。
男子突然拿起手边那把长剑,眼底闪过一丝杀气,狠道:“我会。”
纪云舒对上他的眸子,尔后起身,狠狠的拍了一下马背。
那马儿吃痛,前蹄一扬,往前跑走了!
很快消失在了黑夜下!她低目看着男子,说:“现在没有马,我哪里也去不了,而你现在也受了重伤,如果没有我在身边的话,一定会被这沙漠里的狂风生生刮死,既然这样,那么要死,就一起
死!”
“你……”男子忍着手臂上的痛,撑身起来,拔出剑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好,你这么想死,我就成全你。”
纪云舒并没有躲避,眼泪顺着眼角溢出,滑过脸庞。
哪怕死,她也不要再跟他分开了!
见她如此,男子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犹豫,但稍纵即逝。
因为在他的生命里,从未有过“仁慈”二字。
以前没有,现在也没有,将来更不会有!
随即手腕轻轻一提,长剑便在纪云舒的脖子割开了一道小小的口子。纪云舒只是微微皱起了眉心,那样的痛,何尝抵得过此时心里的万般痛,因为她从眼前那双熟悉的眼神中读不到半点“不忍心”,若真是景容,他岂会狠心伤自己一分一寸
?
男子欲再动手,可手臂传来的巨痛让他使不出一点力,最后掌心一松,剑便掉在了黄沙上。
他的身体也垂了下去。
纪云舒立刻伸手抱住了他。
那重重的身体便直接压在了她的肩膀上。
“你……走开!”男子试图将她推开。
可她紧紧的抱着他,哽咽的恳求着:“不要再推开我了好吗? 让我留下来,留在你身边。”
“……”
“你知道我不怕死,也知道我也不怕等,但就怕你说不要我。”
她抱着他笨重而又虚弱的身子,眼泪流了一遍又一遍,她真的很怕他会推开自己,不要自己了!
但男子身上熟悉的味道却让她无比安心。
她知道,他就是景容!
就算全世界的人都会认错,但她不会!
男子能感受到胸膛上那股炙热的气息在流动,那种感觉,竟隐隐牵动着他的心。
有些疼!
疼到他浑身的戾气都消失的干干净净。
再也无力推开她。
最终妥协了!
很开,他们找到了一片灌木丛,纪云舒跑进去找了一堆的柴。
好在随身都有携带火折子,便生了很大一堆火。
有了火,暖和了很多。
可男子因为受了伤,缩躺在地上,瑟瑟发抖……
纪云舒赶紧将他抱起来靠在自己的大腿上,又立刻将自己身上的那件外衣脱下,披在了他的身上。
不停的搓着他冰冷的手。
“熬过去,熬过去就好了!”
男子微微喘着气,额头上冒着虚汗,他迷迷糊糊的看着眼前的女子,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些年,他的生命力只有杀戮和服从。
从未享受着此刻的温暖!
也从未有人这样对自己!
让他那颗冰冷的心渐渐有了安全感。
纪云舒不断的加柴火,也不断的用手搓着他抖颤的身子。
渐渐的,他才好了很多。
身子不再发抖。
脸色也红润了一些。
纪云舒这才安心。
男子已经睡下了,她抬起手,打算揭开那块面具——
可指尖才碰到那块面具,手腕就被狠狠擒住。
他突然睁开眼睛,警告道:“我劝你,最好不要乱动。”
说完,他撑身起来。可纪云舒却从身后牢牢的抱住了他的腰,说:“景容,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三年,整整三年!每日每夜、无时无刻的在想你,就算所有人都以为你死了,可我知道你一定还活着,知道你一定在某个地方等我,可为什么我现在找到你了,你却要一次次拒我于千里之外?你好好看看我,我是云舒啊!是那个你口口声声说要保护一辈子的人,
你当真忘了吗?忘了我们之间的种种了吗?”
男子脸上并无任何波动,他将那双环在自己腰上的手无情拉开,转身认真的告诉她:“我不叫景容,也不认识你。”“不是的,你就是景容,你就是!”纪云舒万分肯定,眼泪再次夺眶而出,紧紧抓住男子的手,拼命的说,“你告诉我,这三年里你究竟经历了什么?你告诉我好不好,不管
发生任何事,我们都可以一起解决的!我只求你不要再离开我了,是你说的,我在哪儿,你就在哪儿,这是你的,你也忘了吗?”
她哭得喉咙沙哑,声嘶力竭。
男子眉心高高蹙起,只道出一句:“我的名字,叫离川。”
“离川?不……”
“我从未见过你,你说的这些话我也从未听过。”
“我不会认错的,就算你戴着面具,就算你再如何否认,可你就是景容,是我寻了整整三年的景容。”
男子甩开了她的手,目光凌厉决绝:“我再说一遍,我不叫景容,我叫离川。”
然后坐到了火堆的另一边,侧躺着睡下了。
背对着纪云舒。
她隔着燃烧更旺的火苗看着他,眼泪始终止不住的往下流。
她不相信,如论如何也不相信!
那人,一定就是景容!
这三年里,他一定是经历了什么事情,所以才会忘了自己。
所以这一回,她即便是倾尽所有,也要留在他身边。无论遇到任何困难,也不会再放手!
第1314章 欺人太甚
第二天。
离川的身体已经好了很多,手臂上的血也都已经止住。
现在,他要赶紧返回燕京去,主子还在等他复命!
他看一眼此刻抱着膝盖低头睡了一晚的纪云舒,然后将身上披着的那件衣服放在了旁边,便转身离开。
可双脚踩在黄沙上的细微声音还是惊动了纪云舒。
她立刻起身追了上去,一边问:“你要去哪儿?”
离川不说话,往前走。
她便跟上他的步子走了一段路。
他终于还是停了下来,回头看着因为追赶自己而喘气不止的纪云舒,语气狠厉道:“别再跟着我了!”
纪云舒那双灵动的眼睛里透着固执:“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你到底想怎么样?”
“你的伤还没好,我必须陪在你身边。”
“不需要。”
“那你只管走,我只管跟着就是了,你若能甩得下我,便是你的本事。”
离川眯起眼睛,自己有身有伤,根本甩不开!
短暂沉默后,他说:”你想跟,就跟吧!“
便快步往前走着。
他的一步,足足要纪云舒走上两步。
她遥望着他的后背,拼命的追着。
但也摔了很多跤。
但是这一次,她说什么也不会让他离开。
……
天煞客栈。
虎爷一早起来就命人将货物收拾好准备出发。
京叔问:“现在纪姑娘不在,那还要不要带上另外那两个人一起走?”
“那两个废物带着会碍事。”
“总不能把他们丢在这里吧?要是日后见到了纪姑娘,实在不好说。”
倒也是!
虎爷斟酌了一番,松了口:“行吧,带上他们。”
“好。”
京叔便让同行的伙计去屋子里喊上洛阳和小八。
但是敲了很久的门,就是无人回应。
“这人不会是死在里面了吧?”
虽是这样怀疑,但那伙计的心里还是毛了一下,便赶紧闯入门去看了看。
可屋子里什么都没有。
也不见洛阳和小八的影子。
这一清早是去哪儿?
紧接着又在客栈里面找了一圈,同样不见人影。
便去回报虎爷:“人不见了,客栈里也没有。”
虎爷听了,倒也无所谓,只说:“不见了就不见了,也别怪我不带上他们。”
正说着——
就听到下面的传来:“银子不见了,好几百两银子不见了。”
咋呼一声!
只见站在一楼柜台后的小二此刻急得团团转。
在柜子里的各个抽屉里翻来翻去。
幺娘闻声赶来:“一大清早的吵什么吵?”
小二满头大汗的说:“银子……银子不见了,放在抽屉里的三百两银子不见了。”
“什么?”
幺娘大吃一惊,赶忙往平时放钱的抽屉里看去。
里面空空如此,一文钱都没有!
她抓着那小二质问:“银子呢?”
小二哆嗦了下,说:“不知道啊,我一打开就没了,该不会进贼了吧?”
“贼?”幺娘大火,“这两天我天煞客栈是中了邪不成?又是黑衣人,又是贼的!”
“那可怎么办啊?”
“敢偷到的老娘头上,简直不要命了。”
幺娘正要吩咐大伙每间房搜。
突然,有人从二楼往下喊:“昨晚那个姓温的不见了。”
人走了?
“他娘的,不会是他偷了银子跑了吧?”幺娘怀疑。
却有人发现算盘底下压着一张纸:“这有东西。”
将那张纸拿了出来。
幺娘一把抓了过去。
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银子我就先拿去用了,还有昨天那个人,我也一并带走了,小爷洛阳留。
“他狗娘养的!”幺娘气得完全没了妖娆的姿态,抬头便盯着站在二楼围栏边上的虎爷,扬着手中的纸条兴师问罪,“你的人可真是会给我找麻烦啊!”
“什么?”虎爷诧异。
正不明所以时,他手底下的人匆匆跑来:“虎爷,不好了!咱们少了三匹骆驼,物资也少了。”
听到这番话,虎爷才明白!
敢情洛阳和小八不仅偷了幺娘的三百两银子,还偷了自己三匹骆驼。
真是个胆肥的!
……
沙漠里,烈阳下。
三匹骆驼正前前后后的走着。
洛阳和小八分别坐着骆驼,而多出来的一匹骆驼上则放着很多食物和水。
至于温玉,盯着烈日徒步而走,双手被绳子捆绑着,另一头就牵在洛阳的手中。
洛阳得意的回头看了一眼,说:“你给我走快点,别慢吞吞的!”
温玉从昨晚一直走到现在,身子早就疲惫不堪了,他哪里想到,那两个臭小子竟然敢绑了自己。
还让自己一直走着!
真是胆肥了!
若不是自己有伤在身,必定活活剥了他。
“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你们敢这样对我,日后定不会有好果子吃。”
洛阳才不怕!他手里掂量着从抽屉里偷来的那包三百两银子,说:“你可别怪我啊,我也迫于无奈才出此下策的,为了找到我那位朋友,我必须得带上你,等找到那个戴着面具的人时,
再拿你的命去换。”
“那你就不怕你的朋友已经死了吗?”
“呵!你最好祈祷她活着,不然带时候我也杀了你泄恨。”
“杀了我?你也配?”
“什么配不配的,杀人还要讲究这个?我怎么不知道?”
“简直放肆,你知不知道我是……”
温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洛阳直接呛了回去:“我管你是谁,现在最重要的,是我小弟的命。”
指着小八。
小八懒洋洋的趴在骆驼上,被“点名”之后,赶紧直起身子,使劲点头:“没错,最重要的是我的命。”
温玉不明:“他的命与我何干?”洛阳说:“这个你就不用知道了,反正呢,我那位朋友是要去曲姜的,如果她有幸活着,那么就一定会往曲姜走!所以,我们也一路往曲姜走,但是也要劳烦你一路跟着我
哥俩了!要是找到我朋友呢,就把你交换过去,要是找不到呢,那等到了曲姜,我把你给卖了换银子。”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洛阳忍不住笑了起来,捧腹道,“竟然有人说我欺人太甚,小爷我就看听这样的话。”
第1315章 牛鬼蛇神
在洛阳看来,欺人太甚这四个字简直就是抬举了自己!
说明自己的“实力”不可小觑!
竟让人用上了这四个字。
温玉瞪着眼睛,狠狠的看着他骑在骆驼上仰头大笑的样子。
实在是可恶至极!
无奈于自己身上有伤,加上手腕被绳子一圈圈的捆绑着,根本使不上任何力气来。
否则,他此刻定然是会要那小子的命!
洛阳得意够了之后,将手中抓着的绳子绕了一圈,然后用力一扯。
温玉被迫往前踉跄几步,差点扑在了黄沙上。
但还是忍住了破口大骂的冲动!
洛阳挑着嗓子说:“姓温的,我告诉你,小爷我自小就天不怕地不怕,最喜欢的,就是欺人太甚!尤其是欺负像你这样的人,是见一回,就欺负一回。”
忍!
定要忍!
温玉磨牙切齿,心里那团火正在不断燃烧,依旧努力的克制着。
现在冲动一时,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何况还是受制在那两个无赖之下。
必定要忍住!
现在只能希望他们在沙漠里碰不到那个戴面具的杀手,否则一旦拿自己做交易换回那位姑娘,自己定然性命堪忧,唯有安全到了曲姜边城,再想法子逃脱。见温玉迟迟不语,洛阳睨了他一眼:“怎么了?你不是很能说的吗?现在怎么不说了?不过不说也好,现在你越话多,就越是没有力气,没有力气就走不动,走不动的话还
要小爷我拖着你,划不来!所以你还是保留点精力最好。”
话多?
这从头到尾话最多的是你老人家吧!
三人继续前行,又翻过了一座高高的沙丘。
烈日越来越大,晒得人头顶发烫。
似火烧一般!洛阳找了一条长帕盖在头上遮着阳,一边观察附近好探探路,一边跟小八说:“你眼睛放亮点,注意一下后面,可千万不能让虎爷和客栈里的那伙人追上来,不然咱们就完
了。”“哥,你放心,我盯着呢!”小八时不时的回头看,但是除了他们三个,根本没有别的人影,走了一段路后,他开始怀疑的问道,“哥,你确定你认识路吗?咱们可别走偏了
啊!万一走错了,就出不去了,死在沙漠里可不值得。”
洛阳信心十足:“放心,我昨晚都已经打听清楚了,只要一直往这个方向走准没错。”
“那咱们能找到纪姑娘吗?”
“这个……”洛阳也不肯定,但是也得搏一搏,反正现在有温玉这个棋子在手上,“那娘们命大,死不了的,一定能找到。”
“那就好。”小八脸上扬着傻白甜似的笑。
其实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他都无条件的信任洛阳。
在他心里,洛阳是自己唯一的亲人。
唯一的依靠!
温玉被拉着走了好长一段路,最后实在是走不动了。
脑袋晕晕沉沉,双眼一摸黑,整个人栽了下去。
洛阳绕在手上的绳子扯不动,回头一看,便见温玉趴在了黄沙上。
“哥,他不会是死了吧?”小八担心。
二人赶紧下了骆驼。
洛阳把温玉像翻咸鱼一样翻了过来,就见他脸都晒脱皮了,双唇干涸,半死不活。
要再继续走,就真的得晒咸鱼干了!
洛阳只好将腰间上的水袋解下来,给他嘴里灌了点水。
那甘甜清澈的水如同救命的灵丹妙药,温玉缓缓有了意识,一手抓过那个水壶。
咕噜咕噜的喝了起来!
这才稍稍好了一些。
小八见他实在是可怜,心有不忍,便掏出一个馒头塞进他手里:“吃吧,你一直都没吃东西。”
锦上添花无人记。
雪中送炭才是情。
温玉看着手里的馒头,心情百感交集,要说害得自己落魄成这样的是眼前的两个人,给自己水和馒头的人也是他们,真不知道该恨,还是庆幸他们良心发现。
他实在饿得发慌,赶紧往嘴里大口的塞着馒头,但吃了一半的时候就被洛阳给扣了去。
“不能给你吃饱,不然你有力气了就该逃跑了。”
温玉咽了咽口水,眼巴巴的看着他将馒头收进了胸前的衣服里。
他又气又觉得极尽羞辱,轻吼一声:“你们就是牛鬼蛇神!早晚会报应上头的。”
“当牛鬼蛇神有什么不好的?可以夺人性命,多威武。”洛阳牛逼哄哄,挺着后背,给自己竖起一个大拇指。
“你要是识趣的话,就赶紧放了我。”
“放了你,你当我傻?”
“你就不怕一有机会我会报复你?”
“报复?”洛阳笑了,说,“刚才小爷说的话你是没记住吗?我从小到大就天不怕地不怕!就连天煞客栈的老板娘都被我耍得团团转,更别说你了!我还会怕你威胁?”
“哼!”温玉怒气上头。洛阳故作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也别不甘心,就算我现在放了你又怎么样?你看看这周围,寸草不生,万里黄沙的!你又能走到哪里去?到最后,还不是会死在
这片沙漠里。所以,你要是不想死的话,就只能乖乖的跟着我们。”
“……”
说的也确实有道理。
以温玉现在这种情况,即便他们放了他,或者他想到办法自己逃走了,不仅走不出沙漠,还会被这烈日给活活晒死。
目前唯一能依附的,就只有洛阳和小八。
洛阳见他似乎想通了,便让小八扶着他到骆驼底下坐着,遮一遮太阳,休息一会再走。
毕竟,要是温玉真的死了,可就亏大发了!
洛阳则站在底下这片沙丘上,遥望着远处,视线能抵达到了地方都是一片黄沙!
一个人影也看不到!
而且沙漠里并无脚印可寻!
所以要想知道纪云舒被抓去了哪比登天还难,只能碰碰运气,兴许就碰到了!
他忽然回想起纪云舒那张清秀干净的模样,此时还深深的印在自己的脑海中。
一直没忘!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心里多了什么东西?
那东西看不到,也摸不到。
奇奇怪怪的!小八见他站在那里似乎出了神,挠了挠耳朵。
第1316章 真是两朵沙漠里盛开的奇葩!
小八喊道:“哥,你赶紧过来吧,太阳这么大,会把你晒死的。”
洛阳赶忙收回思绪,才反应过来都快晒脱了皮,赶紧钻到骆驼底下。
好在沙漠太阳大,但风也不小!
温玉休息了一阵,脸色好了不好。
就是肚子咕咕的叫着。
显得惨兮兮!
洛阳琢磨了下,用手肘撞了撞他:“你好点没有?”
“死不了。”
“呵!”洛阳暗笑了一下,决定还是把之前那半个馒头给了他,“吃吧吃吧。”
良心发现!
偏偏温玉没接。
“怎么?怕有毒啊?这是你刚刚吃剩的那半个。”
“你不是不让我吃饱吗?”
“不吃?那我就扔了!”
温玉一听,便将馒头接了,吃了起来。
洛阳看着他,心里忽然好奇起来,问:“对了,那些人为什么要杀你啊?”
“……”
“问你话呢!”
“……”
“我就纳闷了,那些杀你为什么还跑到沙漠里来,万一出了点事被困在这鸟不拉屎的南塞沙漠里,岂不是等于自掘坟墓吗!”
温玉不想开口,继续吃着馒头。
“你该不会是欠了人家的钱,所以他们才会追杀你吧?”
小八听了,赶紧说:“肯定不会的,咱们不也经常欠别人的钱吗?也不见别人来杀咱们啊!”
洛阳点点头:“有道理!但既然不是财杀,那一定就是情杀!”
带着几分肯定的语气。
温玉始终没接话。
洛阳便正儿八经的分析起来,指着一脸黑线的温玉说:“我看啊!你一定是把哪家有权有势的大小姐给玷污了,所以他们才要你的命,是不是?”
“……”
“看你长得还挺正经,没想到会干出这等事情来,真是禽兽不如。”
温玉忍无可忍:“谁禽兽不如了?我温玉若真要女人,有的是女人排着队的献给我。”
“哟哟哟,好大的口气,别以为你长了一张臭皮囊就跟我面前得瑟,小爷我就是生得黑了点,要不然,那也是貌比潘安的料!”
“呵呵。”
“不过说真的!如果既不是财杀,又不是情杀?那是什么原因?莫非……是血海深仇?灭门之仇?”
洛阳这番无心的猜测却让温玉的脸色骤然一沉。洛阳却不以为然,还在自我分析着:“要真是灭门之仇的话,那要么就是人家要灭你满门,要不就是你曾经杀了人家满门,所以他们才来报仇的!这江湖恩仇,真是说也说
之不尽,这打打杀杀的有什么用?死几个人就能开心了不成,真搞不懂你们这些人……”
他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堆。
“闭嘴!”温玉呵斥一声,眼里闪过一道杀气,盯着洛阳,冷冷的说,“你知不知道还要一种!”
“还有一种?除了财杀、情杀和灭门之仇,还有什么?”
“有些人管不住自己的嘴,死于话多!”
故言之——作死!
洛阳反应过来,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你竟然敢变着法子说我!看来是真的活腻了。”
温玉双手被绳子绑着,紧握拳头。
见状,小八赶紧劝说:“哥,算了,他也就只能说说。”“哼!”洛阳将他松开,克制着自己的怒火,警告道,“别以为小爷没读过书,就不知道你话里有话。像你这种人,整天闷闷沉沉,富有心机!我不掏了你心肝脾肺肾去卖已
经算对你好的了!”
眼里只有钱!
温玉忍耐着。
二人都平静了一会,气也渐渐消了!
小八突然问:“哥,如果我体内没有毒的话,你还会不会去救纪姑娘啊?”
这真是一个富有哲学性的问题啊!
其实这一路上,小八多次都想问,但都咽进去了。
洛阳听到他这个问题后,莫名的沉默了,心底却掀起了一阵波澜,矛盾加纠结一涌而上,竟堵得他喉咙发不出一丁半点的声音来。
但他却极好的掩了过去。
半响,才道:“当然不会,你都没事了,我还趟浑水干什么?咱们直接回朱新城去就是了,谁还那么笨的会往这沙漠里找死啊。”
小八开心不已:“哥,你对我真好,等我身上的毒解了,我一定好好报答你,将来给你养老送终。”
洛阳摸了摸他脑袋:“真有良心,哥没白疼你。”
真是两朵沙漠里盛开的奇葩!
温玉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后,小心试探的朝小八问:“你身上有毒?”
小八点头:“是啊,可是解药在纪姑娘身上,所以我们必须找到她,不然我就会毒性发作而死的。”
温玉心里的算盘忽然一拨,认真的说:“我跟你们做一笔交易如何?”
“交易?”
“我叔父是曲姜有名的药王,这世上没有他解不开的毒,如果你们能把我安全送到燕京的话,我叔父必定会解了你身上的毒,总比你们在沙漠寻人好吧?”
“真的?”小八眼珠子都亮了!
洛阳赶紧摁住激动的他:“别上他的当!”
温玉:“我所言句句属实。”
“我凭什么要相信你?你休想诱惑我们带你去燕京。”
“倘若你们找不到那位姑娘呢?难道打算等死不成?我温玉说话向来算话,我叔父乃是药王圣手,我既能保证他会出手医治,还会以千金赠之,保你们一生荣华富贵!”
千金!
洛阳心一跳,诱惑好大。
但是——
“空口无凭!”
“那你要如何才肯相信我的话?”“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相信!”洛阳理智的分析,“风险太大了!再说,我们是胡邑人,你是曲姜人,中间不仅隔着这一大片沙漠,还隔着厚厚的肚皮,都说曲姜人背信弃义,是南土上有名的奸诈小人,各个脑门上都凿着一个贱字,我若是信你,我就是鬼!而且,谁能保证万一到了燕京,你想要报复,把我和小八都杀了,岂不是亏大发了
?所以啊,这笔买卖不做!”
果断给拒绝了!
温玉正要再说什么,洛阳又堵了回去:“你别说了,说多无益!”
“……”温玉也实在无话可说!
此时,已经暮色黄昏。烈阳也渐渐褪去……
第1317章 从未遇见过,谈何相认?
另一边。
离川虽然身负重伤,但仍旧不愿表露出半点虚弱之态。
他身为杀手,自知生命里只要死和生。
从来都没有弱!
他在沙漠里穿行着,一刻未停。
纪云舒一直跟在他的身后,即便自己早已精疲力竭,但始终没有放弃追赶离川的步子。
离川也知道她一直跟着自己。
他本以为她会放弃,然后折回那家客栈,但到底还是自己看轻了她。
那女人的韧性和耐力连他都不得不佩服。
想来那个叫景容的人,在她心中的地位早已胜过了她的性命。
离川手臂上的伤口因为没有进行二次处理,伤口裂开,流了不少的血,那一滴滴的血顺着手臂流在了沙子上。
纪云舒跟在身后,看到还未及时被沙子掩下的那一滴滴血的时,她担心至极,拼尽力气追了上去。
拦在了离川的面前。
“你不能再走了,你的手……”
“没事。”
“伤口一定是裂开了,让我看看。”
她要去拉去他的手。
他却往后一藏,身子往旁边侧去,绕过她继续往前走!
纪云舒快步再次拦住他,生气道:“我知道你不怕死,也不在乎这点伤口,可如果要我眼睁睁的看着什么都不做,我做不到。”
离川神色冰冷,眼底寒气逼人。
他朝纪云舒迈进一步,垂目看着她。
二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一个拳头大小。
“我警告你,我可不是什么好人!就算你昨天救了我,我也不会感激你!”
“我不需要你感激。”
“那就收起你的好心!”
离川狠声甩下这番话,便加快步子往前走去。
这回,任凭纪云舒如何追,也无法追赶到他面前,只能遥望着他的后背。
终于,她撑不住了!
脑子猛然一阵发昏,又生疼的厉害。
从昨晚到现在,她一直就没停下过,一口水也没喝,身体疲惫的厉害,眼前也越发模糊,她望着离川渐渐远去的背影,身体缓缓倒了下去。
扑了一鼻子的黄沙!
她不能再让他离开自己了,不能了!
“景容,不要……不要再离开我了,不要……”
那种因为离别且失去的痛就像身体里流动的血液,再次占据了她全身的脉络。
痛!
生不如死的痛!
就像回到了三年前的那个晚上。
她张张合合的眼睛视线模糊,早已不见离川的身影。
在这一刻,强大的意志一点一点的磨砺着她!
她拼尽最后的力气试图站起来,可才撑起一半,身子再次重重的跌了下去。
那一粒粒细小的沙子此时就像一根根尖锐的针似的,狠狠的扎在她的皮肤里。
血肉模糊一般!
她双手抓着黄沙,努力的往前爬着。
“景容,景容……”
眼泪像珍珠似的,不停地往下掉。
就在她再次无力往前移动半步的时候,一双大手忽然抓住了自己纤细的手臂,顺着那道力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顷刻间,便落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被结实有力的双臂紧紧抱着。
那一刻,她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心里无比的安心!
她极力睁开眼,便看到了戴着面具的离川。
他近在咫尺,面色冷酷,那道没有任何情感的目光冷冷的直视着前方,丝毫怜悯也没有!
抱着她,继续往前走着。
“你不是不管我吗?”她语气哽咽的问道。
离川什么话也没说……
纪云舒的嘴角缓缓溢出了笑意。
随即也晕了过去。
等到她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快黑了!
自己躺在一处水源旁边,旁边生着一堆火。
她坐起身来揉了揉脑袋,第一反应便是找离川。
好在,他没有走。
离川坐在水边,正稍显笨拙的将手臂上的血条解开。
但是因为那血条贴在了伤口上,解下来时就如同是从身上生生的刮下一块肉似的。
纪云舒的身体已经好了很多。
她起身走了过去,蹲在他身边。
“我来吧。”语气轻微。
这一次,离川没有拒绝她的好意,便将手全权交给她处理。
纪云舒轻轻的将那染满血的布条一圈圈的解了下来,一边说:“会很疼,你忍着。”
离川偏过头。
不想自己忍痛的样子被瞧见。
那两道伤口染满了血,有些溃烂化脓。
她心里一颤,疼惜不已,鼻子一阵泛酸,她多希望,这一道道的伤口是割在自己身上的,所有的痛,都由自己来承担。
“明知身上有伤,还要强忍着,你知不知道这样下去,你的手会断的!”
离川只说:“这点小伤还死不了!”
“你总是这样!”
总是和以前一样倔强!
听到这句话,离川扭头看她,喉结上下滚动半响,欲言又止……
纪云舒弄来水给他清理了下伤口,又拿出自己随身带着的药给他。
离川看着她递到面前的药丸时,顿了下。
有所犹豫!
“这是止血的药,不是毒。”
“……”
离川便服下了!
纪云舒又从衣服上撕下两道布条,将他的伤口一一包扎好。
并嘱咐:“一切记着,这只手不能用力,若是伤口再裂开的话,你的手可能就真的废了!”
离川将手抽了回去。
一句道谢也没有。
他说过,他不会感激她。
纪云舒看着他那冷峻的侧脸,是如此的熟悉。
她本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将话又咽了进去。
只是从腰间上取出了那颗冠珠,拿给离川看。
“你还记得这个吗?”
离川看了一眼,眼里都是陌生感。“这是我们在锦江的时候,你从我头上摘下来的,我说这只是一颗普通的冠珠,可你却视如珍宝,一直都带在身边!你还说,这就当做是你我之间的定情信物,还记得吗?
”
试图将他的记忆唤出来。
可离川却完全一副冷漠的样子,对上她充满了期待的眼神,严肃至极的说:“姑娘,我不想一而再的跟你说同样的话!”
“景容……”
“我叫离川!我与你认识的那个人没有任何关系,我不是他,他也不是我!”
“你为什么就是不肯认我?”“从未遇见过,谈何相认?”
第1318章 突遇
从未遇见过,谈何相认?
这九个字,深深的扎在了纪云舒的心里。
她掌心一点点的合拢,将那颗冠珠紧紧的握着。
宛若是握着一把锋利的刀,正延着掌心上的细纹将她割得鲜血淋漓。
她忍痛问道:“你既说不从遇到,那我问你,三年前,你是谁?”
呃!
离川的眼神之间闪过一道惊异之色,但稍纵即逝,及不可见!
他说:“我自小是在山中随着师父长大,八年前下山入了燕京,从未出过曲姜境地,所以你问三年前也好,六年前也好,我给你的答案都是一样的。”纪云舒微微摇头,苦涩一笑,她伸出手,一点一点的触碰到了离川脸上那半张面具,眼里淬满了泪水,深情的凝视着他冷硬的目光,说:“在我离开高定的前一晚,琅大哥
跟我说,说当时你被困大火之中时,曾用唇语让他告诉我四个字,此生不负!“
离川一怔:”……“
”此生不负!是你亲口所言,为何我现在站在你面前,你却视为我陌生人?”
他偏过头,身子往后倾去。
使得她的手顿在了半空中!
离川说:“我说的话你信与不信都好,若有疑问,我可以带你去燕京,找人一问就知。”
她的手一点点放下,说:“你若有心要藏,即便我问了天下人,得到的答应始终一样,我只信我自己的心,信我自己的感觉!哪怕所有人都说不是,可我知道,你就是!”
“随便你!”离川霍然起身,走到了火堆边上坐着。
在他看来,这个女人很固执!
固执到宁可牺牲掉性命,也要找回心中的那个他。
试问那爱究竟有多深?才会让一个人如此痴心寻觅。
这一点,是离川从未感受过的!
他只知道,自己自小就在山中长大,跟随师父学艺多年才得以入了燕京,拜得主子门下!
一生,只有杀戮和服从!
男女之情就如同毒药一般,半点不得沾染。
因此,才有了他如此冷漠无情的性子。
但是今天,她却出手救了这位姑娘,一路抱着她走到了这里。
就好像心里被什么东西莫名牵制着!
纪云舒看着他,那张被火光映照得菱角分明的半张脸,眉毛、眼睛、鼻子……
明明就是他!
正在这个时候时候——
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响声。
离川瞬间警惕起来,立刻将面前的火堆熄灭掉,用脚踢了几脚沙子,将其盖住!
习惯所致!
纪云舒也跟着紧张起来。
只见离川迅速跑到了沙丘上观望,远处燃着数把火把,正在朝这边靠近。
等再近一点,他便看到了一面旗帜。
旗帜上赫然醒目的写着一个鲜红的“靖”字。
呃!
是……
离川立刻折回,一把拉过纪云舒的手往对面的沙丘上去。
“发生什么事了?”
“跟我走就是了!”
他将她到了对面的沙丘上,隐在了背后,趴在上面往那边看去。
就见远处的光线越来越近,翻过一座沙丘后,便朝着刚才他们所在的水源边靠近。
那是一行二十几人的队伍!
队伍之中还要十几头骆驼和几匹马,都驮着货物!
那些人穿着统一的墨色玄袍,戴着一件黑色铠甲,可见并不是行商的商队,应是哪方贵族之下的将士。
即便在这荒凉的沙漠之中,依旧不失威风。
骑马在前的将领是个模样四十左右的男人,脸上横着一道修长的疤痕,他身边的两人则拿着旗子,旗子上大大的写着一个“靖”字!
靖?
纪云舒脑海里搜索了一番,哪方贵族王室亦或是将相是有“靖”字封号的?
她还未往下继续想,就被队伍后方拉着一口棺材吸去了目光。
那口棺材用黑布罩着!
上面搭了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棚子。
奇怪!
他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抬着一口棺材穿行南塞沙漠?
将领看到眼前出现的一处水源,当即抬手下令:“停,今晚就在这里驻扎,休息一晚。”
“是!”
众人纷纷下马。
在此处扎营。
将领走到棺材边,吩咐:“好好安置,若是有丝毫差池,就要了你们的命。”
“是!”
那些拉着棺材的人不敢有半点马虎,将棺材小心翼翼的从马车上抬了下来,赶紧原地搭建帐篷!
好生护着。
纪云舒看了一眼身旁的离川,见他眉头紧拧,加上他刚才的行为,可见他是知道什么的。
或许,他与那些人认识也有可能。
“他们是什么人?”她问。
离川目光犀利的牢牢的盯着那边,说:“有些事情知道的太多,对你没有好处。”
她便不再问这个问题,只问:“那我们是否要赶紧离开这?”
“离开?”离川眼神闪过一道可笑之意,盯着那些人说,“如果没有物资和骆驼,你我就是有十条命也走不出南塞沙漠。”
纪云舒立刻洞悉到了他的意思:“你是想……”
“怎么?还有别的办法吗?”
确实没有了!
他们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吃过一口东西了!
离川本来打算沿路或许能遇到一些商队,这样便能安全离开这里,可一整天,除了这个死跟着自己的女人以外,半个人影也没看到!
所以,他必须想办法自救!
那些人带着这么多的骆驼,还有如此丰富的物资,哪有不拿的道理?
但是——
纪云舒有所顾及,她担心道:“你手臂的伤才刚刚包扎好,不能冒险!而且他们人多,根本靠近不了。”
“这个就不用你担心了!我自有办法潜进去。”
“那我必须跟着你!”纪云舒说。
“不行!一旦被发现,我们都得死。”
“你一边要牵骆驼,又一边要去找吃的喝的,两只手根本不够。”
离川仍旧不答应:“你跟着我只会碍手碍脚,到时候我根本顾及不到你!”
“我……”“你最好记住!我要是被发现了,你就立刻沿着今天我们走的方向一直往前走,兴许能碰到商队,到时候你想办法跟着他们离开,或许,你可以返回那家客栈,再想办法!”
第1319章 干尸
听着离川的话,纪云舒总觉得心里不安。
总觉得这一趟会出什么事!
她虽不想离开他,但更不想给他带来什么麻烦!
毕竟他们现在身处窘迫,若是再不进食,恐怕会活活饿死。
她便只好点头,这这里等着。
等到水源边上的那些人一一搭建好帐篷,入深休息之后,离川才下了沙丘。
唯有几个人在附近守着,但到底是有死角的,加上离川功夫不错,自然轻而易举的进去了。
纪云舒趴在沙丘上,担心的观望着那边的情况。
离川悄悄绕到了营帐的后面,打算先去顺走一些物资,再想办法去牵两头骆驼离开。
他瞄准的方位,顺利的溜进了放置物资的营帐里。
里面没有点烛!
唯有月光洒下时的一丝丝光亮。
这些人带出来的东西很多!
吃喝不少。
足足够他们用上还几个月的了!
他在里面翻了翻,有很多干粮和火腿,和一些适合放置许久的食物。
为了方便上路,离川就只是拿了够自己和纪云舒两人半个月的干粮,轻便易拿,不至于被发现!
正要出去时——
却不小心撞到了一个大箱子,发出了一阵闷响。
在这静谧的深夜里,这小小的声音顿时引来外面看守的人注意。
“好像有声音?”外头的人张了张耳朵。
“没有啊!”
“我真的听到了。”
“这也太警惕了,这附近能有什么人?一大片沙漠的。”
“小心一点为上,万一出了什么事,咱们可担当不起。”
那人一听,赶忙点头:“走,进去看看!”
二人便朝着刚才发出声音的营帐靠近。
离川隐在里面,看着两道影子渐渐靠了过来。
营帐的帘子被人拉开!
那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了进去,由于太暗,看的并不是很清楚。
“谁?谁在里面?”
这话刚喊完——
离川手一抬,先后打在了那两人的后脖子处。
两道身影齐齐倒了下去。
却引来了动静!
惊动了外面的其他人。
大伙都是在刀尖上滚过的人,对一些风吹草动都比较敏感,何况此次运送棺材任务重大,就更加不敢马虎了。
纷纷朝刚才发出声音的营帐围了过来。
离川到底有伤在身,再如何厉害,也不能抵得过这么多双手。
方才自己应该小心再小心!
要是死了也罢!
但若是被他们发现了自己主子的身份,到时候必定会惹来麻烦!
他眼看着外面那一道道的影子靠过来,屏住呼吸,打算拼尽全力搏一搏。
冲出去!
可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
外头传来了马儿嘶吼的声音。
打破了此时紧张的气氛。
外面的人一听到这突如其来的动静,赶紧转移目光,朝着声音的来源奔了去。
只见,那些原本安安静静捆绑在一起的骆驼和马匹不知为何缘故,竟然受了惊吓。
开始疯狂的朝着四周窜去。
沙漠这么大,要是没有马匹和骆驼就等于是送死。
所以,他们也顾不上刚才营帐里发出了声音了,赶紧去追!
在休息的人也都被声音惊醒。
那将领横着两道狠厉的眉出来一看,赶紧下令:“都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把那些畜生抓回来。”
“是。”一行二十几个人几乎全部出动!
趁此,离川赶紧带上那些干粮出了营帐,顺手就牵走了两匹还在原地的骆驼。
赶紧上了沙丘!
好在周围一片漆黑,并没有注意到。
可是——
当他返回原来的地方时,却不见纪云舒!
那女人去哪了?
这么晚,她不可能一个人走。
何况她也不可能走。
离川往那边的营帐看去,顿时恍然过来。
沙漠里的骆驼和马匹是最安分的,断然不会无缘无故失控,一定是有人做了什么!
难道,是她?
若真是这样,她人或许还困在营帐中没有出来。
离川又着急又气怒。
明明自己再三叮嘱让她留在原地等待,但还是跟着自己进去了。
但若不是纪云舒,他或许也不可能这么顺利的出来!此刻,他心里犹豫不决,自己本就不想她一路跟着,何不趁着现在这个机会一走了之?即便,她真的落在那些的人手里,他们也未必会对她做什么,兴许,还会带她一程
,这样总比跟在自己身边好!
如此想着,将前前后后分析了一遍。
他便心一横!
牵着骆驼转身走了……
纪云舒确实被困在营帐之中!
她担心离川会出事,所以冒着风险跟了上来,正好看到那些人闻声朝离川所在的营帐靠近,她一时能想到的办法,就是将那些马儿和骆驼惊动,好转移那些人的注意力。
事实证明,确实有效!
她自己也无处可逃,只好立刻躲进了一个营帐里。
却不想那营帐内竟放置那口用黑布罩着的棺材。
棺材旁边点着两根烛!
她见惯了那些,自然没觉得害怕!
等外面的人从附近一一散开之后,她才准备悄悄离开,可无意间却勾到了那块黑布。
棺材上的黑布随着她往前走的东西而被掀了下来。
软绵绵的落在地上!
她赶紧将其捡起来,正要往棺材上盖去——
却看到棺材盖并没有合拢。
大概是之前那些人搬抬的时候不小心,将棺材盖挪开了一点点。
奇怪的是,棺材里并没有任何腐烂的味道传出来!
纪云舒出于好奇,便透过那小小细缝往里看了一眼。
这一看,她才恍然过来。
里面确实是躺着一具尸体。
只不过,并不是什么腐烂的尸体,也是不会白骨。
而是一具黄马褂加身的干尸!
从皮肉上干皱的程度来看,这具干尸至少已经有十几年了!
这还是她自从穿越到这里之后,第一次见到干尸!
说不上是激动!
还是好奇!
大概是出于职业原因,她现在真想掀开棺材盖,好好欣赏一下这具干尸。
说不定,还会有大发现。
当然,想归想,死者为大,不可冒犯。
她一边将黑布重新罩上,一边心里寻思着……
黄马褂?
还死了十几年?
以及那面挂着“靖”的旗帜。此人莫不会是……
第1320章 叫我离川!
莫非是……
她正想着,外面突然就来人了。
大概是看到了她的影子!
她赶紧躲在棺材后!
屏住呼吸。
外面的人走了进来,地方不大,一眼就看得清清楚楚,除了棺材后。
那人大概是有所察觉了,拔出了剑,慢慢的朝着棺材后靠近。
眼看着就要看到她了!
纪云舒紧张得慢慢往旁边挪,却忽然听到一记倒地的声音。
之后,便再无动静。
她呼吸急促,慢慢冒出脑袋去看,一道影子却猛然落在眼前。
来人立刻抓住自己的手腕。
将她用力拉了起来!
在她还未反应过来时,人就已经被带出了营帐。
朝着那些的沙丘而去。
当看到来救自己的人是离川时,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到底没有一走了之。
还是回来了!
纪云舒看着他那伟岸的背影,安心极了,踏实极了。
也只有在他身边,她才会觉得就算天塌下来,也无须害怕!
但离川现在却火气正旺。
还在气怒她不听自己的嘱咐!
等上了沙丘,他一把将她扔到了骆驼上。
动作看似粗鲁了些,但也有分寸。
离川也翻身上了骆驼,狠狠的看着她,质问:“我不是让你就在这里等着吗?你就那么迫不及待的想要去送死?”
纪云舒知道自己思量不周全,可——
她说:“我是担心你。”
“我还用不到你一个女人来担心。”冷冷的甩下这番话,他便骑着骆驼往前走了。
纪云舒看着他的背影,嘴角渐渐漫出了笑。
然后拍了拍骆驼跟了上去。
她伸手扯了扯他离川的袖子,说:“其实你还是担心我的,对吧?”
“没有。”
“如果没有的话,你大可自己走了,不需要回来找我。”
“我再说一遍,没有!”
“有!”
“没有。”
“有!”
……
二人便一路就这个问题说了许久。
纪云舒看着离川为了掩盖内心真实想法,而露出的冷漠模样,心里依旧觉得很暖。
她知道,他是关心自己的!
那种感觉永远都不会变!
等遇到一片灌木丛后,他们才停下来。
在这寒冷刺骨的沙漠里,若是没有火是万万熬不住的。
离川赶紧生了一堆火,又把顺来的干粮拿了出去。
二人这才吃了东西。
不至于做个饿死鬼!
纪云舒烤了烤火,忽然与离川说:“那是靖安王的列队!”
呃!
离川一怔。
眼神顿时沉了下去。
“你怎么会知道?”
她非常淡定的说:“我也无意间看到了棺材里的人才知道的。”
“你……”离川惊讶。“那口棺材里躺着的人穿着一件黄马褂!虽然那人已经死了十几年,但黄马褂乃是皇室圣物,就算再过个几十年,也不会腐烂的太厉害!而在曲姜,死后能有此等殊荣的人
定然不简单,而且他们的旗帜上还写着一个靖字,再加上那人的死亡时间,只要稍稍想一下,要猜到是靖安王,一点也不难。”
离川听得此番话,皱了皱眉,不可思议道:“在没有猜到是靖安王之前,你就知道他已经死了十几年?”
“要知道死亡时间不难,何况,靖安王的尸身并非一具白骨,而是干尸,所以要知道就更加不难了。”纪云舒解释道。
不是白骨!
而是一具干尸。
这是离川前所未闻的。
他问:“什么是干尸?”
“就是尸体埋葬在环境非常干燥的地方,导致尸体脱水而形成的干尸!我想,靖安王应该是一直葬在这片沙漠附近的吧?”
“没错,靖安王十几年战死沙场,尸身便葬在靠近南塞沙漠的菱塘郡,那里常年干燥不雨。”
“那为何要挖出他的棺材?现在又是要运送到哪里去?”
离川没有回答。
但是纪云舒大概猜到了,她试探性的问:“所以,你来南塞沙漠的目的,不仅是要追杀那个叫温玉的人,跟靖安王也有关?”
离川眸子一凛:“你还是不要再问下去了,否则对你没好处。”“我怎么能不问呢?”她语气略微伤感,“我就是想知道,究竟三年前你发生了什么?明明当时你中了剑,又身处大火之中,究竟是谁救了你?如何救的你?这三年来,你又
在为谁卖命?以至于让你会变得如今这般。”
“……”
“景容……”
“叫我离川!”
这句话,将纪云舒心里的千言万语统统都咽了进去。
她唯有默默的坐着,抱着自己的膝盖靠在火堆边上,一双眼睛则紧紧的落在离川的身上。
离川视若无睹,假装没在意。
然后习惯性的拿起放在一旁的一根小木棒在火堆里挑了几下。
火星子飞溅,噼里啪啦的作响!
看到他的行为,纪云舒不禁红了眼,她说:“以前你也是这样,总喜欢拿着一根小木棒在火堆里翻来覆去的挑着!人可以忘记一些事情,但是没有办法改掉一些习惯。”
离川听了,挑火的动作当下一停。
然后将木棒扔进了火里。
好似一切都没发生过。
他只知道,自己不是景容,而是离川。
更不能给那个女人任何错觉。
纪云舒却始终看着他。然后说起了很多以前的事情:“现在每当我闭上眼睛,我就总是会想起我们在锦江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还记得,当时你从人群中走出来,高高在上,拒人于千里之外!我就在想,我这辈子都不会跟你有任何的交集,但命运还是将我们紧紧牵在了一起,你将我从锦江带到京城,又从京城到侯辽,又去了胡邑,这一路上,我们经历了很多的
磕磕绊绊,我一直都憧憬着,我们有一天会停下来,去我们想去的地方……”
她说的这些,对于离川来说不过是别人的故事。
与自己无关!
他只是当个旁观者静静的听着罢了。
并没有任何反应。
纪云舒笑了笑,说:“你现在想不起来没关系你,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记起来的,我可以等!可以一直等!”
离川抬眸看着眼里淬着泪水的她。
二人四目相对!
他的心忽然猛地一痛。宛若针扎一般!
第1321章 应是一个家奴!
半个月后。
他们终于出了南塞沙漠!
这一路上,离川几乎没说过什么话,但总是会听纪云舒说起和景容的点点滴滴。
一开始,他全当听一听也就罢了。
但听到后面,却被那样刻骨铭心的爱情给惊住了。
他身为杀手,心里的情感早就被扼制了,从未感受过那些所谓的情情爱爱。
所以听到纪云舒和景容的故事时,便会有所感触。
偏偏他隐藏得极好!
一直冷漠不语。
以至于纪云舒在观察他的表情时,也看不出他神色上有过任何波动。
仿佛,那真是与离川毫不相干的事情。
可她从未放弃过。
还是那句话,她愿意等!
即便等一辈子。
出了南塞沙漠后,离川就将那两头骆驼给卖掉了。
他问纪云舒:“你会不会骑马?”
嗯?
她点点头:“会!”
在侯辽的时候,是景容亲自带她学的骑马!
于是,离川便拿着卖骆驼的钱换了两匹马。
继续赶路。
朝着曲姜边城嘉和镇而去。
路上,离川骑马骑的很快,总是会忘记身后还跟着一个女人!
所以骑了一段路,便又慢下来等一等。
纪云舒虽会骑,但并不是精。
一旦跑快了些便拉不住那缰绳,整个身子摇摇晃晃几近摔下来似的。
只能慢慢的来。
原本按照骑马的路程,晚上就可以到嘉和镇。
但因为纪云舒的缘故而慢了半天的行程,没办法趁着天黑赶到城内,就只有在城外暂且休息。
哪知天公不作美!
竟突遇暴雨!
好在附近有一座破庙,尚可避避雨。
二人就像落汤鸡一样进了破庙,周围阴森森一片,加上狂风暴雨刮得破庙里的窗户砰砰作响,就更显得诡异。
偏偏他们都是不怕鬼的主!
离川生了一堆火,又赶紧架起了一个高架挡在他们中间,随即扯下破庙里一块回灰皱皱的绸子搭在上面。
隔开了两人。
这一幕,与当年在破庙避雨时十分相似。
离川看着浑身湿哒哒的纪云舒,说:“你赶紧把衣服脱下去烤干,我坐这边,你坐那边。”
一边说,一边用手指了指!
纪云舒点点头,瑟瑟发抖的抱着双臂,然后走到架子的另一边,赶紧将身上湿漉的外衣脱下,放在面前的火堆旁边烤着。
二人分别坐在架子左右两侧,火堆放在前面。
纪云舒侧眸看了一眼,便见离川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拿起了一根小木棒在火堆里挑了起来。
她不禁一笑,唤了一声:“离川。”
离川“嗯”了一声。
她迟迟没有再说话。
离川也不问。
两个人就这样一直沉默的坐着。
等到衣服干了,纪云舒便赶紧穿上!
然后看了一眼离川。
却发现他还穿着身上湿漉的衣服。
她绕过二人之间的架子走了过去,问:“你怎么还把湿衣服穿着?”
离川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没事!”
“赶紧脱下来。”
“不用!”
“你怎么那么固执?”纪云舒担心到有些生气。
见他还是不为所动,便直接伸手去解他的衣服。
离川吓了一跳,一把抓住纪云舒的手,身上往后倾去,皱眉问:“你要干什么?”
“你的伤才好,不能淋雨!而且一直穿着会着凉的。”
“不用你管。”
“我不管你,谁管你?”
“你……”
纪云舒忽然眉心一蹙,发现:“你的手很冰!”
离川正要将手从她的手腕上松开,她却突然反握住自己了冰冷的手,轻轻的搓着。
“你总是这样,受伤了不知道喊疼,明知道身体刚刚好,不能受凉,却偏偏不在乎!”像是在训斥一个小孩子。
离川看着她揉着自己的手,心里五味杂陈。
但理智还是让他顿时清醒了几分。
立刻将她推开!
“不要碰我!” 离川却显得有些害羞。
但那抹害羞之色立刻就被冷漠掩去。
纪云舒说:“那你把衣服脱下来。”
“我……脱,你过去。”
“我有什么不能看的。”
离川的视线轻晃了几下,慌忙瞥向别处,冷冷的说:“反正……你过去。”
纪云舒的担心一扫而去,忍不住笑了下,便返回刚才的位置坐下!
不看他。
其实,又不是没看过!
害什么羞?
离川实在是不想她再继续缠着自己,所以才妥协!
他将身上的外衣脱下,放在一边烤着。
便不再说什么了!
大概半个时辰后,外头突然进来两个人。
一男一女,身着简朴。
好在都有撑伞,没有成为落汤鸡!
“赶紧进来……”听到男人低吼了一声。
跟着她的女人唯唯诺诺,低着头。
男人看上去模样二十七八左右,身着一身灰色长袍,长的文绉绉的,干干净净,看似是个书生。
虽然穿的不是很好,但是他腰间上却挂着一个精致的香囊。
那香囊一看便不是普通人家的!而那女人则显得有些老气,头发上并没有任何头饰,只有一根简单的竹簪,穿着一身粗布麻衣,上面还打了几个不大起眼的补丁,从模样上来看,似乎要比那个男人还要
大上几岁。
至于二人是什么关系,就不得而知了!
见状,离川立即将已经差不多干了的外衣穿上。
那男人见里面已经有了两个人,当时愣了一下,又见离川戴着半张面具实在诡异,加上他手边带着长剑,可见是个江湖人,男人便多了几分警惕之心。
但还是谦和的朝离川和纪云舒鞠了一躬,礼貌的说:“实在抱歉,外面大雨,只能进来避避雨,惊扰二位了。”
离川默然不语。
依旧板着那张冰冷的脸。
纪云舒说:“都是夜间赶路之人,无需如此客气,不如一起过来烤烤火。”
邀请!
但男人却婉拒道:“多谢二位好心!我们还是自己在旁边生堆火就好。”
纪云舒也只是客气一笑!
男人便拉着女人走到另一边坐下。
女人却小心翼翼、畏畏缩缩的,始终低着头,在男子坐下后,她便主动在周围拾了些柴,赶紧生了堆火。
干起活来倒是挺利索!看这样子,应是一个家奴!
第1322章 你既答应了我,就不能反悔
可那男人也不像是富家子弟,哪里请的起什么仆人?
纪云舒想着想着,觉得自己职业病又犯了。
便狠狠的拍了下脑袋。
好让自己不要再胡乱揣测。
这一幕,正好被离川看到。
他嘴角不禁往上一抬。
顷刻间,又恢复了原样。
似是被自己刚才的举动给吓到了。
自己……是在笑吗?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赶紧将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从脑子里清除掉。
继续板着一张冷漠脸!
盯着面前的一堆火。
纪云舒却还是打量着那边,就见那个女人从包袱里取出一张饼,咽了咽口水,但并没有吃,而是递给了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
并说:“只有……这一张了。”
声音小到如同蚊子叮咬一般!
非常的小心翼翼。
似乎很怕男人不开心。
那声音虽然很小,但还是被一向耳尖的纪云舒听到了。
心里纳闷了几分。
虽然克制着自己不要再犯职业病了,但就是控制不住。
男人接过那张饼,即便听到说只有一张饼了,但完全不考虑折成一半,分给女人一点,竟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女人只有将头埋得更低了些。
骨瘦如柴的双手抱着自己的肚子。
纪云舒见了,实在是于心不忍,便拿出自己身上还剩下的两个馒头。
起身走了过去。
同时也迎来了男人和女人奇怪的目光。
纪云舒蹲向女人身旁,说道:“刚好我们这里还剩着两个馒头,给你。”
女人眼底一喜,正要接过来,可手才伸出去又赶紧缩了回来。
然后看了一眼那个男人。
似乎要得到他的答应才能接。
男人眼底闪过一丝不悦,但极好的掩了下去,起身说:“多谢姑娘的好意,只是这份给予实在不敢收啊。”
“出门在外,理当互相帮助。”
“可……”
“又不是什么珍贵之物,收下也无妨。”
她将两个馒头塞进了女子的手中!
却无意间瞥见了女子手腕上的一块淤青。
看上去像是新伤!
但也不好过问。
女人低头谢道:“多谢姑娘。”
“不用言谢。”说着,纪云舒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拍了一下,然后折了回去。
对她的行为,离川未有任何意见。
只觉得这个女人心地太善。
待她回来的时候,便提醒了一句:“你对他人好,未必能得到等同的回报。”
纪云舒回了一句:“难道对他人好,就是为了得到回报吗?”
这话竟呛得离川无言以对!
纪云舒朝那边看去,见那女子本要将馒头递给对面的男人,可男人并没有接,反而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女人只好将馒头收回,自己吃了一个,将另外一个揣进了怀里!
这一夜,外头电闪雷鸣,破庙里却静悄悄的。
是也没再说话。
第二天一早,天都还没亮,离川便拉着纪云舒赶路了。
如果再慢,估计剩下的路程又要拖上一天!
他们走之前,昨晚那一男一女也正要离开。
几人都没有打招呼!
各走各的。
一路上,在离川的一再催促下,加上纪云舒对骑马也稍微熟练了些,赶路也就快了很多。
总算在下午的时候赶到了曲姜边城嘉和!
与烈日当头的沙漠不一样,这里可谓鸟语花香、人杰地灵。
宛若大临锦江。
是个十分舒适的小镇。
两人找了一家客栈住下。
离川往小二手里塞了银子,交代:“去买两身干净的衣服来。”
小二明白他的意思,得了银子,自然办事麻利,赶紧上街买了两套衣服。
一套送进了离川屋中。
一套送进了纪云舒屋中。
纪云舒洗了一个舒服的澡,换上了干净的衣裳才下楼吃东西。
离川已经点好东西等她了。
小二问:“两位客官,咱们这里最好的是酒,可要上一壶?”
“不用!”
“客官,这酒保证……”
离川打断:“都说不用,你是耳朵不好使吗?”
小二见他随身带剑,便是不好惹的。
只好退下。
纪云舒若有所思,问:“你不喝酒?”
离川说:“喝酒误事!”
他在外办事时,从不喝酒。
这是习惯!
纪云舒默默不语。
饭后,二人便各自回房休息。
但纪云舒总觉得心里不安。
到底还是去敲开了离川的房门。
离川堵在门口不让她进去:“什么事?”
她神色担忧,问他:“你会走吗?”
“……”离川眸子轻晃了一下。
“你不能抛下我!”
“……”
“离川。”她伸手抓住他的衣袖,“我不管你有什么事情要去办,但无论如何,我不能让你走,你要去哪儿,我都要跟着。”
“你回去休息吧。”
“你先答应我!”
离川看着她那双带着祈求的目光,欲言又止半响,才点了下头。
得了他的回应,纪云舒才终于安了心,双手松开了他衣袖,当即笑逐颜开:“你既答应了我,就不能反悔。”
离川冷冷的点了下头。
便将门给关了!
纪云舒也返回房间里安心休息。
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
第二天天还没亮,离川就出了房门。
他站在纪云舒的房间门外驻足许久,目光仿佛透过窗户看到了里面正在熟睡的纪云舒。
那道一直冷厉的目光此刻温沉了很多!
在这半个月里,他与纪云舒朝夕相处、寸步不离,虽一直不喜那女人对自己纠缠不止,甚至想过抛弃她一走了之,可现在,他却发现自己竟然有一丝不舍。
而这种感觉对他这种人而言,是致命伤!
必须尽早扼杀掉。
他收回目光,最终转身离开……
等纪云舒醒来的时候,小二交给了她一包银子。
并告知:“姑娘,这是与你同行的那位公子让我交给你的,他说他有要事在身,就先走了。”
纪云舒似乎没有回过神来:“你说什么?走了?”
“是。”
她往后踉跄了几步,眼底瞬间涌出了泪水,抓着小二问:“什么时候走的?他究竟什么时候走的?”
小二懵了,赶紧说:“今天……天还没亮就走了。”纪云舒发疯似的追了出去!
第1323章 被冤杀人!
可眼前茫茫人海,她去哪里找?
离川,你答应过不会抛下我,但你到底还是食言了!
纪云舒有多难过,就有多气愤。
她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他。
不能就这样放弃!
她冷静下来一想,离川说过,他八年前投于燕京主子门下,这一次,他追杀温玉的任务没有完成,想来,他一定是回燕京复明了!
纪云舒不再耽误时间,打算前去燕京。
可当她正打算回客栈收拾东西的时候——
一行官兵冲了出来。
将她围住!
“站住!”
嗯?
纪云舒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被那几个官差给擒住。
她挣扎无果:“你们干什么?”
官差说:“干什么?你杀了人,当然是抓你。”
杀人?
她何时杀过人?
“简直离谱!”
“来人,押去衙门。”
官差不给她解释的机会,便当众将她押送去了嘉和衙门。
公堂早已设好!
外面立刻围满了百姓。
那县官老爷头发花白,满脸褶子,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
看年纪,应接近七十岁了!
纪云舒被押进去,被迫跪下。
老县太爷揉了揉眼睛,那佝偻的身子往前凑了凑,问:“本官问你,你姓甚名谁?家住何处?今年何许?一一说来,若有隐瞒,本官就板子伺候。”
语气吃力,说的也极慢。
纪云舒心急去追离川,却被带到此处,真是无妄之灾。
但面前眼前情形,她必须镇定面对,便答:“民女纪云舒,乃是……燕京人!年有二三。”
“那你为何要谋害人命?”
人命?
纪云舒一头雾水,她才刚刚踏进这曲姜边城嘉和,怎就成了杀人犯?
实在是荒唐!
“民女不知大人所谓何意?”
“还装糊涂?”
“大人道我杀了人!杀的是何人?又是何时何地杀的人?可有人证?可有物证?若是都没有,大人抓民女到此,便是失职!”
呃!
县太爷一怔,本就一把年纪了,被她一连串的问题问得险些倒了下去。
还是头一次遇到这样口齿伶俐的犯人。
殊不知,审问人这种技术活,纪云舒可是行家。
县太爷缓了好一会,才说:“来人,带死者和人证上来。”
“是!”
小会,就见两个官差抬着一个担架走了进来,那担架用白布罩着,显然那底下是一具尸体。
而后面则跟着一个垂目伤感的男人!
纪云舒一惊。
那男人不就是昨晚在破庙里碰到的那个吗?
这么说,死去的就是那个唯唯诺诺的女人!
怎会这样?
自己又怎么无缘无故成了杀人犯了?
男人进来,狠狠的瞪了一眼纪云舒,便跪在地上恳求:“大人,还请做主啊!”
县太爷慢吞吞的说:“你……你快快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是。”男人带着哽咽的语气说,“小生名叫刘志,是一名私塾先生,本是与我夫人一同来此处探望亲戚的,岂料昨晚大雨,只好入了一间破庙避雨歇息,在里面便遇见了这位姑娘和一位与她同行的男子,当时我们只是简单的说了几句,便各自坐在了一边,可这姑娘不知为何,硬是要塞给我夫人两个馒头,如此热情实在不好回拒,便只好收下了,哪里晓得,我夫人吃了那馒头后,今晨一早就暴毙了,我本以为是她身子不好,可她嘴里却吐出了黑血,仵作一验,才知她是中毒身亡!小生思来想去,我与夫人一路都是吃一样的东西,但只有那个馒头我未曾动过!好在那馒头还剩下一个,等仵作一查,果不其然,馒头里是有毒的!与我夫人所中之毒一模一样!还望大人做主啊
!”
伏地磕头!
他们是夫妻?
纪云舒有些惊讶,也没有急着否认,她细细的听完了这番话。
此话听上去确实天衣无缝!
一切也都连贯的起来。
县太爷举起惊堂木,有气无力的往桌案上拍了一下:“大胆犯人!现在人证物证都有了,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民女未曾杀人!”
刘志说:“大人,小生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点虚假!何况小生有秀才之名,读的是圣贤书,岂会乱冤枉了人?”
“恩,本官自然相信你不会说谎,必定会为你做主。”
“多谢大人!”
县太爷转而问纪云舒:“现在证据都在,容不得你抵赖!公堂之上,速速将你行凶的动机说清楚。”
纪云舒敢笃定,这个顶着秀才头衔、看似温和有礼的书生,分明是个阴险之人。
那馒头里的毒想来也是大有玄机的。
她冷静的说:“既然说那馒头里有毒,大人可否将馒头拿上来一看?”
“你既然有所求,本官便让你看个清楚。”县太爷下令,“去把有毒的馒头带上来。”
官差又出去跑了一趟。
这次带来的不仅是那个有毒的馒头,还有一位老者。
老者伏跪在地。
官差便将放在碗里的有毒馒头也一并放在了地上。
县太爷看着那名老者问:“周仵作,你说说看,这馒头里是不是有毒!”
此人是嘉和镇的仵作。
颇有资历!周仵作说:“大人,小的给死者验尸,发现她是中了一种名为番木鳖的毒,此毒服用之后的一两日才会死!而在馒头里,小的也发现了这种毒,而且里面有大量的番木鳖。
”
番木鳖?
那并不是什么剧毒,但是吃多了才会让人死亡。
纪云舒心里大概有个眉目。
她说:“大人,民女与他二人只有一面之缘,既无恩怨,更谈不上杀心,即便是杀了他们,对民女也没有任何利益可言。”
刘志驳斥:“人心歹毒,何须理由?”
纪云舒冷静说:“公子,我敬重你是读书人,才想在揭穿你之前给你几分薄面,你却丝毫不知悔改,还如此堂而皇之的冤枉人!”
冤枉人?
公堂上人人哗然。
轻声议论起来。
刘志愕然一惊,一张脸骤然大变,道:“明明是你杀了人!却说我冤枉了你,我自问对得起天地,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你分明满口谎言!”纪云舒掷地有声。
第1324章 恐怕你这条命都不够赔
纪云舒当着众人的面道刘志满口谎言。他眼底闪过一丝心虚,却又立刻挺直了身板,手一抬,竖起四根手指,与县太爷说:“小生可以对天发誓,我所说的字字句句绝对无半点欺瞒,若是有,便遭天打雷劈!”
说着,便也伤心起来,又狠狠的瞪向纪云舒,“我的夫人被你所害,你竟还说我在撒谎,简直天理不容,都是你这歹毒的女子,才害得我与夫人阴阳相隔!”
说的撕心裂肺。
也赚足了大伙了同情。
围观人群也开始指指点点。
“这女子看上去倒是面善,却没想到是个这么凶残的人。”
“可不是,俗话说的好,人不可貌相啊!看着漂漂亮亮、干干净净,心底却这么的黑。”
“长得好看的都歹毒。”
“没错!”
……
都说红颜是祸水,如今在那些人看来,不仅是祸水,还心肠歹毒!
纪云舒耳边听到了不少闲言闲语,但她并不在意。对于刘志的发誓和对自己的指控,她表现的很淡定。
因为,她可以肯定,刘志根本就是一个冷漠到毫无人性可言的出畜生。
她说:“刘公子,你可知道在公堂上说谎有多严重?”
“我并没有说谎!”刘志矢口否,怒道,“我夫人就是你所杀,现在一切证据都指向了你,事到如今,你还不肯承认。”
呵呵!
纪云舒懒得与他绕弯子,直接与县太爷说:“大人,凶手并非民女,而是另有其人。”
县太爷眉头深壑,眼睛眯成了一条线,问:“谁?”
“便是这位口口声声说民女杀了他夫人的私塾先生刘志!”
“啊?”县太爷诧异。
公堂之上的人也都十分震惊。
明明罪名是挂在纪云舒身上的。
怎么被她突然间给挂到了刘志身上?
简直可笑。
死去的人乃是刘志的夫人,他岂会杀了自己的夫人呢?
县太爷以为自己听错了,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师爷。
师爷凑近重复道:“那姑娘说,杀了死者的,是刘志。”
“荒唐!”县太爷听清楚了,脸色大变,操起手边的惊堂木敲了下去,看着纪云舒说,“你可知道自己刚刚在说什么?”
纪云舒正色:“当然知道。”
刘志急了,指着她:“你血口喷人!我岂会杀我夫人?”
县太爷也道:“是啊,死者乃是他的夫人,岂有弑亲之名的?”
自是不信!
面对所有人的质疑,纪云舒不慌不忙:“我若不是有十足的证据,自然不会说这番话。”
“那你到是说说看,你有何证据证明?”县太爷说。
大伙也都很好奇。
想听听这当中有什么玄机可言。
纪云舒笔直的跪在地上,目光一斜,看向那名老仵作,问:“老先生,想必你应该很清楚,这番木鳖如果只是吃一点点是不会中毒的对吧?”
周仵作点头:“是,吃一点点是不可能中毒身亡的!但若是日积月累的服用,便会。”
“但我与他们只见过一次,若说要日积月累的下毒显然不可能,除非是一次性多量服用。”
“没错。”
刘志听得他们的对话,便立刻指着纪云舒道:“那就是你在馒头下足了量,才导致我夫人中毒身亡!”
真是个歹毒的女人。
“呵呵!”纪云舒冷冷一笑,笑他不懂常识,问,“那好,刘公子,我问你一事,那天晚上,你的夫人是不是当着你的面,将那个馒头全部吃掉的?”
“没错。”刘志斩钉截铁,“一共两个馒头,她本要拿给我一个,幸好我没吃,否则,也被你给毒死了。”纪云舒嘴角一勾,字字慷锵的质问他:“那你知不知道,番木鳖提出来的毒也叫番木鳖碱,此毒极苦无比,一丁点也让人难以忍受!何况还是下足了量?试问,我若真的在
给你夫人的馒头里下了大量的番木鳖,她又如何吃得下那样一个泛着浓重苦味的馒头?还是当着你的面将整个吃下的?”
呃!
刘志哑口无言!
身子一踉!
纪云舒转而与周仵作说:“老先生,你既知道那是番木鳖,就应该了解它有多苦!我所言究竟是真是假,还请你道明一二。”周仵作再次点头:“确实如姑娘你所说,要想用番木鳖毒死一个人,若不是长期累月,便是一次性下足量,所以那馒头里必定是含有大量的番木鳖,既是大量,就一定很苦
!一般人根本不可能承受,所以……”
“所以这位妇人的死,根本与馒头无关,也与我无关!”
“这……”虽是这么个道理,但老仵作可不敢下定论。
只得将目光投向高堂之上的县太爷。
等他做主!
县太爷虽老了,有些事难免会有些糊涂,但糊涂归糊涂,人可不傻。
自然听懂了纪云舒的话。
琢磨着道:“你这样一说,倒不是没有道理,似是与你无关,可……若不是你杀的,那为何馒头里有毒?死者的体内也有毒?她究竟是如何死的?”
一张皱巴巴的脸上满是困惑!
纪云舒:“大人若是想知道,倒不如问问这位刘公子。”
“他?”
刘志脸色一阵煞白,眼神轻晃,就连原本挺直的背脊也缓缓驼了下去。
显然一副惊怕的模样。
纪云舒刘志他:“怎么刘公子不想说些什么吗?”
刘志强撑着,极力保持镇定道:“与……与我何干?”
“与你何干?你谋害发妻,栽赃陷害,公堂之上又一再欺瞒,这三条罪,恐怕你这条命都不够赔。”
呃!
众人哗然。
面面相觑。
刘志戟指怒目:“你……你胡说!”
似是心虚不已之后恼羞成怒。
纪云舒便顺势一把抓起他的手腕,高高抬起,亮在众人面前,说:“你若不肯承认,我便替你说!”
“……呃?”“是你亲手将番木鳖捣碎之后融与水,再迫使你夫人喝下,她中毒而死后,你担心被人发现是你所为,恰巧知道我也到了嘉和镇,所以顺水推舟,将番木鳖加在了你夫人剩下的一个馒头里,以此来嫁祸与我!可是你万万没想到……”
第1325章 结案
众人屏住呼吸。
静等纪云舒下言。
“可是你万万没想到,番木鳖上有一层绒毛,绒毛无毒,一般人触碰不会有什么反应,但若是皮肤稍显敏感的人一碰就会起红疹,奇痒无比!短时间之内绝不会见好。”
说着,纪云舒一把将刘志的袖子往上一撸。
他的手背上和手腕处起满了红疹。
还有被抓痒过的痕迹!
像是一道道血痕。
“这便是你触碰番木鳖上的绒毛起的红疹,你若再不承认,便可让大夫来看一看,验一验我所说的话是真是假。”纪云舒说。
刘志脸色骤然大变。
眸子赫然一紧!
身子也差点僵硬了半截。
待反应过来时候,立刻将手从纪云舒手中抽回。
然后牢牢的藏在衣袖里。
浑身哆哆嗦嗦!
“我……我没有,不是我!”他不肯承认,“你手上只是自己抓的,并不是什么红疹,你满口胡说,诬陷我!我对我夫人极好,岂会做出这种事情来?我没有!”
“你若待她极好,她岂会浑身是伤?”纪云舒手往盖着尸体的白布下一伸,将死者的手拉了出来。
吓坏了众人。
围观群众不禁往后一缩。
有人直接瞥过视线不敢看。
县太爷也是往后倾了倾。
就连一旁同样跪着的周仵作也惊讶了一番,吓倒是没吓到,毕竟这是司空见惯的,只是没想到那一个斯斯文文的姑娘家会如此大胆,直接将手伸到白布底下去摸死者。
这简直是非常人所为!
偏偏那姑娘显然十分淡定。
纪云舒小心将死者的手拉出来后,也将其袖子往上的掀开。
僵硬手臂上皮肤发紫。
确实是中毒而死!
县太爷指着她:“你……你这是做什么?”
她却看着脸色煞白的刘志道:“你口口声声说待你夫人极好,可你却打得她遍体鳞伤!”
“你……我没有!我夫人身上哪有什么伤?”
“想必你之所以会用番木鳖杀人,就是知道中了番木鳖而死的人,会全身发紫!只有这样,才能掩盖你夫人身上留下的那一块块淤青,更是以此来掩饰你虐打她的事实!”
“不是的,不是的……”
“淤青虽被掩去,可周仵作就在这里,让他为你夫人验一验,便可知道你夫人身上是不是有伤。”
“……”刘志紧张到牙齿发抖。
县太爷听到后,那眯成一条缝的眼睛充满了怒火,拿起手边的惊堂木再次用力一拍,质问刘志:“说,你夫人可是你所杀?若再隐瞒,便板子伺候!”
刘志哆嗦几下后,赶紧磕头:“大人,我冤枉啊,切莫听她一派胡言,我真是冤枉的啊!”
“现在有理有据,你如何解释?”
“我……冤枉!我没有理由杀我夫人啊,大人,我真的……”
话未说完——
纪云舒道:“因为你另有新欢!加上你根本不爱你夫人,这才起了杀心。”
一语道破!
刘志怔得慌。
一时间,只字半语也道不出来。“那晚在破庙,我见你身上戴着一个精致的香囊,绣工极好,断然不是普通人家所绣!也绝对不是你夫人所绣,想来,便是你在外的那个相好送给你的。我见你夫人对你十分惧怕,甚至不敢与你对视,就连说话也小心翼翼,我将馒头塞给她的时候,见她手腕上有淤青,便知道她定是被你虐打,所以才会唯唯诺诺、对你有所恐惧,而你对她
则是一副厌恶之像,若说你是因此杀了她,也是有可能的!事已至此,你还在做无用的狡辩。”
“呃!”
刘志终于撑不住了。
在一个个证据面前,他再也无法为自己开脱!
一时,便瘫坐在地!
“是,是我杀了她。”他咬牙切齿的承认了!
此话,顿时引来公堂内外一阵骚动。
“真是他啊!”
“竟然杀了自己的老婆,连畜生都不如。”
“还是个教书先生呢!啊呸,误人子弟。”
……
众多声音从公堂外传来。
县太爷说:“公堂之上,不准喧哗!”
众人这才闭嘴!
县太爷问刘志:“既然你已经承认了,那你为何要杀人?当真如这位姑娘所说,你是因为心有他人,所以才杀人的?”“没错。”刘志不再狡辩,愤恨的看向被白布罩着的自己夫人,气恨的说,“这些年来,我起早贪黑在授学教书,回到家中还要看到她那张人不人鬼不鬼的脸!整日就跟个鬼魂似的围着我转,我每次都恨不得活活掐死她,我与她成亲了十年,这十年来,她都没有为我生儿育女,这种女人根本就是个废物!奈何我是一名秀才,又是私塾先生,
所以不能明休了她,这才找了这个机会杀了她,只要她一死,我便可跟秀儿姑娘长相厮守!”
所说的秀儿姑娘便是他在外的相好!
为了一个女人,杀了自己的妻子。
还是秀才,还是私塾先生。
这几十年的书,怕是都读到屁股上去了!
纪云舒听完,心里有怒,也有伤感。
一时未能忍住,便红了眼。她与刘志说:“你夫人她很爱你,明知只有一张饼,她也全部给你,宁可自己饿着肚子!这样的妻子,世间难求!你说她终日围着你使你烦心,可你是她的丈夫啊!她不围
着你,不跟着你,又能何处去?何处可依?你是读书人,家境不如意,她跟着你的这十年必定吃了许多的苦,可她不离不弃的待你,你呢?”
你呢?
这番话就像一把把刀子似的插进了刘志的胸口。
戳得他血肉模糊。
猛地幡然醒目!
想起这十年来的点点滴滴。
自己寒窗苦读才考中秀才,夫人从未怨言半句,一直在背后默默支持,打理家务。
若不是爱,谁会愿意遭这罪?
他突然懊悔不已。
扑到了自己夫人的尸体上。
“夫人,是我对不住你。”
哭得泣不成声。
可一切,都已经为时已晚。
有些东西逝去了,就真的逝去了。
不会再回来。
这虽是一桩让人咬牙切齿的案件。
但案件的最后,却又让人十分惋惜。此案到这里,便也结了!
第1326章 她是谁?
刘志趴在自己妇人的尸体上哭了许久。
公堂外的百姓也纷纷猜测起纪云舒的身份来。
“那姑娘真是有本事啊!”
“她究竟是谁?竟然知道这么多,比周仵作还厉害。”
“若不是大夫,就是仵作。”
“哪有女子是仵作的?”
“那就是大夫。”
“她如果是大夫,为什么还说让人去请大夫来看死者身上的伤!”
“那……她是谁?”
……
众人揣测纷纷。
皆是赞不绝口的话。
而人群中,一直隐着两个身着锦缎华服的男子。
从开堂的时候便来了!
靠前的男子模样成熟,十分沉稳,大概三十上下的年纪,身姿挺拔,健硕有力,应是个常年习武之人。
此人那精锐的目光一直落在纪云舒身上。
一开始还以为那女子是为了给自己开脱而胡说。
却没想到,是个厉害的角色!
不仅为自己洗脱了罪名,还找出了真凶。
这案子不大,若仔细查,或许也能查出来。
可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查出真相来,这女子就绝非等闲之辈。
而且懂的东西很多!
比官还像官。
比仵作还像仵作。
可是这样的能人,他从未见过。
一时,便好奇起来。
他身后的男人轻声问道:“公子,是现在进去找那位李大人?还是?”
男子说:“现在公堂里正忙着,暂时就不去凑热闹了。”
“那?”
“先回客栈,晚点再来。”
“是。”
男子看了看纪云舒,嘴角微微一勾,尔后,便转身离开。
公堂上,县太爷虽因为结案而松了一口气,但也为这桩案子的真相连连叹气。
最后还是摆了摆手,下令:“来人,罪犯刘志已经认罪,即刻押入大牢,容后再判。”
“是!”
官差将哭得泣不成声的刘志押了下去。
将死者也一并抬走了!
县太爷看着仍旧跪在地上的纪云舒:“此事真相大白,与你无关。”
“谢大人!”
县太爷拍了下惊堂木:“退堂!”
两旁官差齐喊“威武”。
外头围观的百姓也一一散去。
纪云舒和那位周仵作一同起身。
周仵作对她也颇为好奇,本想开口问些什么,却被县太爷的话止了回去:“老周,你先回去吧。”
“是,那小的就告退了。”
周仵作便退出公堂。
纪云舒本也打算随后离开。
哪知——
县太爷却喊住她:“姑娘留步。”
“不知大人还有何事?”
“本官记性不大好,你……你刚才说你叫什么来着?”
“民女纪云舒。”
“对,纪云舒,本官这次记住了。”县太爷说话依旧有气无力的,说上两句,还会喘喘气!
纪云舒盯着他几眼,便略微洞悉到了那老头的想法。
该不会……
县太爷露出慈祥的笑意,然后让身边的师爷搀扶着自己慢慢的从高堂上走了下来。
走到纪云舒面前。
他眯着眼睛使劲打量她,和蔼可亲的问:“你是做什么的啊?”
纪云舒往后退了一步:“大人有话,不妨明说。”“你是个聪明人,本官就不拐弯抹角了。”县太爷道明意思,“你刚才三言两语就为自己的解了困,把这案子也给破了!本官向来重视能人,你若是男儿身,本官就留在你这衙门做事,许你一个职名!只可惜你是个女子身,职名就不好许了,不过,本官不是什么死板之人,自古以来,女子也有巾帼之像!姑娘是个能人,若是愿意,可否留下
来帮本官办事?职名虽没有,但银子不成问题,一定不会少了你的,而且只多不少。”
真是个精明的县官啊!
如意算盘打得可真响。
纪云舒刑部提点刑狱司不当,胡邑长公主也不当,跑来这里当个县衙的差头?
虽说名号,她也不在乎,若能为百姓办事,何等职业都一样。
可是——
她现在一心只想去追离川,根本不可能在此逗留。
便婉拒:“谢大人抬举,民女只是一个极为普通的人,能为自己解围破了这桩案子纯属巧合。”
“姑娘还是考虑一下吧!本官说了,银子不成问题,只要你愿意,多少都成!”县太爷为了留人,真是下了血本。
其实县太爷这般求人,多少也是有些无奈!虽说嘉和镇十分富裕,基本上家家户户都不是缺钱的主,可这里毕竟是曲姜边城,临近南塞沙漠,多少有些不方便!外地的人从来就不愿意在这里扎根,所以上头也没有哪个当官的原意来这里办差,以至于这县太爷都快七十岁了还没退休,无人接班,只好继续在岗位上任职,若是哪里死了,估摸着也是死在岗位上的!现在看到纪云舒这
等如此有才能的人,自然不能放过!即便她是个女的,此时也不嫌弃,只要能留下来帮忙,什么都好说!
钱,更不是问题。
但纪云舒心意已决。
一再拒绝。
县太爷苦恼:“如此说,你当真不愿意留下?”
“民女还有要事在身,只是经过嘉和镇,若不是发生这样的事,我许是已经出了城,根本不会在这里多待。”
“哎!可惜了。”
“相信大人一定还会招得更有能力的人。”
“只怕错过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县太爷苦着一张脸。
看着也可爱极了!
那花白的胡须往上翘着,让人想伸手扯一扯。
纪云舒则笑而不语!
县太爷唉声叹气的,最后也没有再强求。
纪云舒也着急离开,行了一礼:“民女有事在身,告辞。”
便走了!
师爷见县太爷有些不高兴,错失能人,自然是高兴不起来的。
便说:“大人,那姑娘一看就是个性子倔的,但也确实是个有本事的人,咱们衙门就缺这样的,若真是让她走了,实在可惜。”
县太爷撸了一把胡须,在旁边的梨花椅上坐下:“人家不愿意,莫非还要绑着她不成?”
“自然是不能绑的。”
“那你可有办法?”师爷眼珠子一转:“不如我去见见那位姑娘?让她再考虑考虑,哪怕是等她忙完了要事再回来任职,也是可以的。”
第1327章 挽留
师爷这样一说,县太爷觉得也在理。
便思忖了会,点头:“这个倒是行得通!行,你去见见她,好好的说。”
“是。”师爷正要去,县太爷又拉住了他的衣角,叮嘱着:“咱们不能为难人家一个小姑娘,更不能端出官架子,要心平气和的说,要是她当真不愿意,也就罢了,可千万别强求,
毕竟这是衙门,不是菜市场。”
这老头一把年纪,说话自然慢!
师爷都仔仔细细的听着。
不停点头。
“大人你就放心吧,我办事妥当。”
“嗯,去吧。”
“是。”
师爷便收拾了下,然后去问之前抓纪云舒来衙门的那几个官差,打听了下她的住处。
才匆匆前去。
县太爷坐在公堂上的那把梨花椅上,大概是审案子审的太累,不断打哈欠。
衙门里办事的小厮给他上了一壶茶!
这老头喝了几口后便坐着睡着了。
小厮轻轻的唤着:“大人?大人?”
县太爷过了好一会才缓缓睁开眼睛问:“又有命案了?”
“不是,一天哪来这么多命案啊!小的看大人太累了,要不回后院休息休息?”
“嗯,也好!”
此时,正好是晌午。
困意也浓。
加上县太爷审了一上午的案子,早就累了。
便让小厮搀扶着自己去了后院。
睡个午觉!
而这边,纪云舒出了衙门没多久,便撞上了之前的周仵作。
“老先生?”
周仵作面容亲和,朝她作了一揖。
见状,纪云舒也赶紧还了一礼:“老先生这是做什么?”
无缘无故如此客气的,倒让人心里一慌。
何况她与周仵作并未瓜葛交道。
周仵作细细端详着她,问:“姑娘,其实方才在衙门里的时候我就有一事想问了,只是不大方便。”
“哦?先生有什么事要问我的?”“不瞒你说,其实四五年前,我曾去过一趟大临京城,听闻京城有一位能验尸破案,还能摸骨画像的能人,人人都唤她纪先生,而且那人年纪轻轻就做了刑部提点刑狱司,破过的案件我都有所耳闻,实在让人钦佩!只可惜,未能亲眼所见,不过后来听人说,她其实是位女子,而且不知为何原因突然辞去了官职,之后离开了京城,至今,也
无人知道她去了哪儿?”
纪云舒明白了!
她说:“老先生有话不妨直说。”
“刚才在衙门见姑娘如此聪明,短短时间之内就为自己洗脱了罪责,还找到了凶手!而且姑娘恰好也信纪,年纪也二十来岁,实在是……”太巧合了。最后几个字还没问出来,纪云舒便接过话,说:“老先生,我不过是运气好,恰巧知道番木鳖的毒性和要害,所以才在先生面前显露了一手,你若认为我就是那位纪先生的
话,实在是抬举我了,何况,我从未去过大临。”
“当真?”
“我无须撒谎!”
周仵作半信半疑。
叹了一声气。
“只是可惜了,那位纪先生是个能人,她经手的案子桩桩都是大案,要是换做其他人,估计就难了!”“其实这世上并无什么能人之说,即便再有能力的人也有落困之时,老先生您做了大半辈子的仵作,我见县令大人也非常信任你,可见您在这嘉和镇也是有所名望的,正所
谓,龙有海,鱼有池,不管那位纪先生如何高明,如何有能,与您也是无法相比较的。”
“姑娘真会说话。”
“身为仵作,行走在死人之间,为逝者开口,道冤屈,这份差事,是不是人人都能做,还请老先生受晚辈一礼。”
纪云舒朝他鞠了一躬。
一直以来,仵作在古代都是十分低贱的活,能从事这个行业的人,也耐得住寂寞,也要忍得了恐惧。
周仵作眼眶泛红,还是第一次有人如此说。
十分感动。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纪云舒也因要事在身,便告辞离开了,
周仵作望着她的背影,其实已经心知。
那女子,就是那位闻名大临的纪先生纪云舒。
……
纪云舒回到客栈后,立刻收拾行囊准备离开。
偏偏师爷找来了!
案子不是已经结了吗?
怎么衙门又来人了!
纪云舒脑仁一疼,她现在急于去追离川,真的没有时间再耗,便问:“案子不是破了吗?不知您这是?”
师爷笑了笑,十分恭敬:“纪姑娘别误会,与案子无关。”
“那是?”
“我是替大人前来说服姑娘的。”
“嗯?”“知道姑娘有要事在身,自然不好拦下你,也不能耽误了你的要事,只是嘉和镇难得遇到一位像姑娘你这样的,大人也非常有诚意想请姑娘你进衙门当个差,但并非现在就
让你任职,而是说……等你忙完你的要事之后,可否再折回来?只要你答应,多久时间都行。”师爷说话客客气气。
显然是诚心诚意的想邀请她。
只是——
纪云舒说:“多谢大人赏识,我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不会改变主意,而且我行之事没有时间定数,答应不了。”
“姑娘……”
“您不必再说了!我心意已决。”
师爷叹气:“既然如此,那就……不好再为难姑娘你了。”
“多谢。”
师爷见她手中拿着一个包袱,问:“姑娘这是急匆匆去哪?”
“燕京。”
“现在去?”
“嗯。”
师爷往外头一看,便赶紧带着使命去找纪云舒。
“姑娘是要去燕京?”
“嗯。”
师爷往外头看了看,皱眉说:“这个时候出城的话,恐怕……“
欲言又止。
纪云舒问:”怎么了?现在这个时候不可以吗?“”倒不是不可以,只是姑娘大概还不知道吧,最近城外不知道从哪儿冒出一些山贼,正好在去燕京的路上堵着,人多,他们不敢闹事,但若是妇孺单独出行,就会遭殃,我
看姑娘你一人上路,一定是不妥的。”
“山贼?衙门不管吗?”“管,当然管,只是那些山贼太精,抓不尽,恐怕还得有些时间才能处理好。而且你现在出城的话,等上了那条路的时候天色都晚了,更不安全!”
第1328章 温澈
纪云舒不会武功,若真是有山贼,自己必定遭殃。
她心想赶紧追上离川。
但也知道自己能力有限。
以离川的速度,可能半个月不到就可抵达燕京,但自己怕是要走上好一阵子。
而且现在出城也晚了!
她说:“多谢提醒,既然山路不能走,那你可有别的路?”
“有是有,走水路就行,但是不能直接到燕京,到了凉州之后再转去就行,现在闹了这个事,大伙基本上都走水路。”
”那现在这个时候有船吗?“
“还真是不赶巧,从嘉和镇出去的船都是早上,所以,你得等到明天早上了。”
明早!
所以,她又要在这里留一晚?
师爷说:“去燕京走水路的话会比较慢,但是也好过姑娘你一个人走山路来的安全,就是要在这里多留一晚。”
“也只能如此了。”
她现在就是去追离川,也追不上啊!
师爷说:“既然姑娘不愿入衙门,那我就不再多说了,更不能勉强你,但姑娘若是哪天改变心意了,大可折回来。”
“多谢。”
“那姑娘此去燕京一路小心,我就不打扰,告辞。”
纪云舒送走师爷后,只得在客栈再住一晚。
衙门。
此时已是下午。
县太爷到了年纪,午觉也睡得十分沉,加上今天一忙活,就睡过头了。
醒来后吃了口饭,便在衙门后院下起了棋。
他一向说别人没他的棋艺好,所以这衙门里也就没人愿意再陪他下棋了,久而久之,他就自己一个人下棋,还不亦乐乎的。
时不时撸一下自己那花白的胡须。
很是惬意。
而今天破了一桩死人案,更是心情大好。
正下棋下的入神时——
衙门的小厮就匆匆忙忙的跑了来:“大人,大人……”
喊了好几声。
县太爷凝神注视着眼前的棋局,没有做声。
“大人,有人来衙门,说是……”
“又有人死了?”
“不是,是衙门外来了两个人,说是要见您,有事。”
“能有什么事?”
他县太爷深居简出的,平时就待在衙门里下下棋,基本上哪儿也不去,也没几个朋友,亲戚们也都往来了,能往来的几个也都已经入土了。
能有谁找自己啊!
小厮说:“小的也不知道是谁,但那两个人看上去不像是普通人。”
县太爷不以为然。
继续下棋。
琢磨着下一步该怎么走。
半天也不出声。
小厮候在一旁等了许久,再次出声:“大人?是请进来?还是不请进来啊?”
“什么请?”
“刚刚不是说了吗?外头来了两个人要见您。”
“哦!”他真是老糊涂了,年纪大了,一转身就能把事情给忘了,轻轻拍了下脑门,口中轻声嘀咕了句,“这都快晚上了,能有谁?”
“大人?”
“罢了罢了,请进来吧。”
“是。”
小厮匆匆去请人。
很快,就见两个身着华服的男子一前一后到了衙门后院。
这两人,正是之前在公堂外围观的那两位公子。
小厮将他们领到亭中之后,与县太爷说:“大人,两位公子来了。”
说着,便退下了!
县太爷却完全忽视了来人,继续下棋。
站在前面那名眉宇英朗的灰衣男子勾唇道:“李大人好兴致啊。”
闻言,县太爷头也不抬的问了句:“谁啊?见本官做什么?”
听上去,有些不耐烦!
打扰了自己下棋。灰衣男子却一点也不恼,往前行了一步,说:“都说嘉和镇是个极其舒适的地方,生活在这里的人都很安逸,此时见大人如此清闲的下着棋,可见这嘉和镇确实是个好地方
啊。”
县太爷只说:“有事说事,若是没事,就不要随便来衙门。”
这话谁人听了都不舒服。
虽说灰衣男子不恼,反而觉得这县令是块有趣的老姜!
但,他身后跟随的那名青衣男子却有些怒了。
正要上前说些什么——
男子手一抬,让你安生站着,不要冲动。
青衣男子满脸怒火,但主子拦着,只好退下。
灰衣男子嘴角上挂着笑,眸子忽凛:“记得上一次与大人见面,还是十年前,那个时候大人上燕京禀事,你我在户部尚书的府邸见了一面,虽是匆忙,可我一直记得。”
呃!
听到这番话,县太爷那眯起的眼睛赫然一睁。
原本就有些僵硬的身子怔了下。
那指尖上夹着的一颗黑子也“砰”的一下落在了棋盘上!
县太爷抬头一看,赶紧起身,从石桌后绕到了前面。
步履蹒跚。
佝偻着背。
显然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走到男子面前,躬身道:“原来是温将军到访,下官有失远迎,恕罪!”
正要行礼。
温澈见他一把年纪,万一折了腰可就不好了。
便立刻伸手拖住了他抬起来的手,说:“可千万别!李大人乃是咱们的老臣,晚辈可受不起。”
县太爷吓得魂还未定!
轻声喘着气,好一会才缓过来。
抬着袖子擦了擦冒着冷汗的额头,问:“怎么……怎么温将军会在这?你不是在燕京吗?”
温澈脸色一沉:“自然是有事才出来。”
县太爷赶紧招呼他坐下,又唤来人上茶。
“不用上茶了。”温澈让人将茶撤走,又吩咐跟随自己的那名青衣男子,“数天,你到外面等。”
“是。”数天便候到了亭外。
“不知究竟所谓何事?温将军会到我们嘉和镇来?”县太爷问。
能让一个将军头衔的人来这里,必定是出了什么大事!而这个被称作为温将军的人,乃是曲姜怀化大将军温良恭的长子,自幼便与他父亲上阵杀敌,立下赫赫战功!但不幸早些年在战场上受过一次伤, 没能及时处理,成了牢疾!若是用力动气,不会心绞沉痛,即便是自己那号称“圣手”的叔父也只能保他性命,不能让他痊愈。好好的一个战神,却成了病弱之人,但皇上并没有因此免重他,
而是让他入了礼部,做个文官!
也好养养身子!
而他,也正是温玉的亲哥哥!只是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第1329章 苏家
温澈面色担忧。
手指不经意夹起桌上放置的一枚黑子,说:“不瞒大人,我此次前来,是为了找家弟温玉的。”
“怎么温将军的弟弟也来这了?”
“听大人这样问,也就是说,温玉并未来过你衙门?”
县太爷仔细想了想,生怕是因为自己老糊涂给忘了。
可想了好一会,仍旧没有半点印象。
便道:“确实没来过。”
温澈便更加担心了。
脸色也凝重了几分。
莫非——
温玉当真出事了?
县太爷察觉出有事,询问:“温将军,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温澈短暂沉默后,说:“可能李大人还没有收到朝廷的消息,三个月之前,皇上下令将葬在南塞菱塘郡的靖安王迎回燕京,葬入王室皇陵,而奉命去迎靖安王的正是家弟温
玉,他从燕京一去,已有三个月了!但是迟迟未有消息,而去菱塘郡必会经过嘉和镇,所以我便快加马鞭赶到这里,想问问李大人可有温玉的消息?”
“不瞒温将军,我是一无所知,更别提温大人的消息。”
“他当真没来过衙门?”
“没有,若是来过,肯定不会不告知温将军你。”
量他也没那个胆子啊!
“那他究竟去哪了?”温澈越发担心了。
他一路从燕京到这里,也一路打听着。
都没有温玉的消息。
种种不好的预感都拢进了他的心头。
县太爷却琢磨着问:“靖安王葬在菱塘郡已经十多年了吧?皇上为何突然允他葬入皇陵?”
天高皇帝远!
他消息自然不灵通。
燕京朝堂上决策的重大事情一般都会由户部抄录文典,然后送至各府各州。
奈何他嘉和镇实在是个小镇,又地处偏僻,大概那文典是送漏了!
对于县太爷的疑问,温澈不便多说:“这是皇上的决定,我也无法揣测。”
“那是,那是。”温澈说:“李大人,此次我出来带的人手虽然也多,但他们都没有过深入沙漠的经验,温玉负责去迎靖安王迟迟没有消息,我担心他是不是在沙漠里出了什么事,所以,恐
怕要劳烦你找一些有经验的人进入南塞沙漠去寻一寻。”
县太爷极具使命感:“那是自然的,温将军大可放心,我现在就让人去办,一定找到那位温大人。”
“那就有劳了。”
“是应该的!”
温澈便将手中夹着的一颗黑子落入棋盘内,撑身起来,道:“我就住在龙翔客栈,李大人一有消息,劳烦通知一声。”
“是。”
“还有,此事不宜宣扬,以免落了有心之人的耳边。”
“下官当然明白,温将军放心就是。”
“那就不打扰李大人,告辞。”
温澈转身出了亭子,带着数天离开。
县太爷本想去送送。可是走了两步发现自己根本追不上人家年轻人的步子。
只好作罢。
然后赶紧找来人,吩咐:“去找几十个常年出入南塞沙漠的人,让他们速速准备准备,一路去菱塘郡找一个叫温玉的人。”
“是。”
匆匆去办了!
这还是嘉和衙门第一次接到与朝廷相关的事情。
所以县太爷很上心。
想着若是能办好这件事,兴许朝廷就会多多注意到嘉和镇,然后也会有官员愿意来此任职。
那他县太爷就可以好好退休了。
整天下下棋,那才是生活!
温澈带着数天出了衙门后,沿路回客栈。
数天问:“公子,二公子该不会真的出了什么事吧?”
“我就怕。”
“但也奇了怪了,二公子武功高强,而且带出来去接靖安王的人也各个都是高手,他们对南塞沙漠也很熟悉,不可能是在沙漠里遇到风暴啊!”
温澈眉目一紧,脚步一停,说:“我就怕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人祸?公子是想说?”
“在燕京里,可是很多双眼睛都盯着我温家,特别是……苏家的人。”
“难不成……二公子失踪一事与苏家有关?”
“大有可能!”
“那……”
数天话还没说出口,温澈就抬手打断了他:“此事切莫随意揣测,一切,都等找到温玉之后再说。”
“是。”
二人便回了客栈。
……
这嘉和衙门虽然是个小衙门,但办事效率很快。
不到一个时辰,就已经召集好了人。
深入沙漠去找一个叫温玉的人。
熟不知——
那温玉早就出了沙漠!
深夜,嘉和镇外。
一辆马车正在徐徐前行。
那马车极小,而且也有些破旧,只能够三个人挤在一起。
马车上挂着一盏灯笼,摇摇晃晃的。
行走在山林间显得十分诡异。
宛如一辆幽灵车似的。
突然——
“我还要吃,哥,再给我一点。”
一道声音打破了这诡异骇人的夜。
只见小八和洛阳坐在马车的前板上。
小八一手拉着绳子,一手拿着一根长竹条在驾马车。
而洛阳优哉游哉的靠在旁边吃馒头。
时不时的往小八嘴里塞一口,
“哥,不够吃,你再给我一点,我都饿死了。”
“给你,张嘴。”
小八把嘴巴长的大大的,洛阳往他塞了一小块馒头。
二人吃的津津有味。
“你好好驾马车,不要歪了。”洛阳说。
“放心吧哥,我什么都不会,但是驾马车是最厉害的。”
“就你能耐。”
“哈哈哈。”小八咯吱咯吱的笑。
笑得没心没肺的。
这一路上虽然走的十分艰辛,但是小八总是笑嘻嘻。
倒也十分有趣!
他们和离川、纪云舒一样,在沙漠里走了半个月才出来。
而一出了沙漠,就立刻把之前偷来的三投骆驼给卖了,拿钱换了这辆破马车。
虽然小,但是很实用。
走起山路来,顺得很。
洛阳吃饱喝足后,摸着肚子说:“前面就是嘉和镇了吧?”
小八点头:“嗯,再走一个时辰就到了,哥,你要是困了就休息吧。”
“都睡了一整天了,不累。”
清醒的很!
小八忽然又皱起了眉头,问:“哥,要是咱们到了嘉和镇还是没能找到纪姑娘的话,那可该怎么办啊?”嘉和镇是最后的希望了!
第1330章 如何解决温玉?
这一路上,他们也遇到过一些商队,也问过了。
但都说没见到过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或者什么女人!
难不成平白无故消失了不成?
被沙暴给吞了?
不会这么惨吧?
所以,现在前面的嘉和镇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了,要是再找不到纪云舒的话,就真的希望渺茫了。
洛阳靠在车壁上,没有说话。
小八迟迟不见他说话,看了他一眼:“哥,你怎么了?”
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不知道是担心小八身体里的毒没人解?
还是真的担心纪云舒的安危?
他自己都矛盾了。
那种胸前沉沉的感觉是从未有过的。
而他也十分不喜暗中感觉。
想到这里,他抬手就打了一下挂在自己头顶上的那盏灯笼。
差点被他给打下去了!
小八纳闷,不知道他的情绪从何而来。
实在是莫名其妙。
他反而担忧道:“哥,你说纪姑娘她不会真的出事了吧?咱们这一路都没看到她,问了好多人,也都说没见过。她可千万不要出事啊,不然我也会死的!”
说到这里,他都想哭了。
都没了心思驾车。
洛阳从自己那莫名其妙的情绪里抽了出来,重重的拍了一下小八,十分肯定的说:“小八,我就你这么一个兄弟,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死的。”
“可是找不到纪姑娘,我还是得死啊。”
“你别老是死不死的挂在嘴边。”
“那……”
“总之我已经想到下一步该怎么办了。”
小八眼珠子一亮,喜上眉梢的看着他:“真的吗?什么办法?”洛阳说:“咱们之前是在朱新城,那地方偏僻的很,根本没个像样的大夫,但是现在咱们来了曲姜,曲姜可大了,而且前面就是嘉和镇,那里肯定能找到好大夫,然后解了
你身体里的毒。”
“能吗?”
“肯定能!”洛阳语气里充满了信心。
但其实他并不确定!
只是不想小八难过,给他一点希望也好。
小八就是信任洛阳,洛阳说什么,他都信。
但——
“可是哥,咱们没钱啊,这马车还是用卖骆驼的钱换的。”
“谁说没钱了?”洛阳掏出怀里的一包银子。
那还是之前在天煞客栈里从幺娘那里偷来的。
三百两银子!
一分也没用。
他将银子往上抛了几下:“这笔钱就是用来给你治病的,等到了嘉和镇,如果再找不到那个女人,我就去请最好的大夫来给你看病,一定能解了你身上的毒。”
小八呵呵呵的笑着:“还是哥你最好。”
“我就你一个兄弟,不对你好,对谁好?”
“等我好了,一定赚很多钱,然后都给你。”
“算你有良心。”
两人说的不亦乐乎。
都跟个没心没肺的孩子似的!
突然——
“咚咚!”
马车里传出了动静。
小八回头看了一眼:“一定是他醒了。”
他,自然说的是温玉!
洛阳正好没有睡意,便想着去逗逗温玉打打趣也好。
他让小八好好驾车,然后就钻进了马车里。
温玉醒了!
却浑身都被用绳子绑着。
手脚动弹不得!
嘴上还塞着一团布。
说不出话。
这样子,似是被虐待了很久。
这半个月,他就没有过自由!
一路上,洛阳把他当成了犯人,一顿也给他没吃饱,人都快瘦成皮包骨了,两腮也都凸了出来。
现在,他浑身无力,头发散乱,衣服也脏兮兮,给乞丐没什么区别。
因为身上的伤没有完全痊愈,所以,他根本逃脱不了。
之前在沙漠的时候,洛阳只是绑了他的手。
但是出了沙漠后,因为担心他会耍花样,所以不得已才将他的手脚都给绑了。
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毕竟这家伙会武功。
出了沙漠,他就等于被放出笼子。
自然不能不小心!
洛阳蹲在他面前,伸出手指头指着他:“听着,我现在把你嘴里的东西拿出来,但你要是吵吵闹闹的话,我就再拿一团布塞你嘴里,明白吗?”
温玉满眼愤怒和不甘心!
“还瞪我?还瞪!”
奈何温玉说不出话。
一双眼睛还是死死的瞪着。
他何曾受过这等罪?
在沙漠里的时候,他能从离川的手中逃走,却没想到会落在这个无耻小徒的手中。
这般践踏自己的尊严!
折磨得他生不生,死不死。
跟个鬼一样!
洛阳说:“你要是乖乖不叫,我就拿开你嘴里的东西!让你透透气,说说话,爱是听懂了,就点头。”
温玉现在这样确实难受至极。
嘴里感觉都是血。
虽极不情愿被人掌控。
但眼下,也不得不示弱妥协。
便只好点了头。
洛阳这才将他嘴里的那团布给拿了出来。
就好像一块压着自己的巨大石头被拿掉了一样。
温玉整个人都舒缓很多。
他喘着气,没有动怒,只是问:“现在到哪了?”
洛阳掀开车帘子往他往外看一眼,说:“我们已经正在去曲姜边城嘉和镇的路上,大概……快到了吧。”
“嘉和镇?”温玉燃起了希望。
他去南塞沙漠之前,经过嘉和镇,只是没有去过嘉和衙门。
若是到了那,或许能有办法脱身。
洛阳看出了他心里的小算盘,坏坏的笑了笑:“告诉你,别指望逃走,等到了嘉和镇,要是再找不到纪姑娘,我就只能把你给解决了。”
呵呵!
温玉扬着下颌,说:“你知不知道杀人是犯法的。”
“我当然知道啊,所以我不会杀了你,杀了你还要处理尸体,多麻烦。”
“那你想干什么?”
“当然是按照原来的计划,我要把你给卖了啊!”
温玉眼眸一紧:“那你打算把我卖到哪里去?”
这……
是个问题!
温玉是个男的,不能卖到窑子里,若是卖到大户人家做家丁的话,他又会武功,万一逃脱了之后找自己报仇可怎么办?
不行!
得想个完全之策!
一不能让他有逃走的可能,二必须保证自己的安危。
思来想去。洛阳摸着自己的下颌,突然眼珠子一亮,有了主意:“小爷我知道把你卖去哪儿了。”
第1331章 被踹下马车
温玉知道洛阳鬼主意多,所以想到的点子必定奇特!
当下心里不免有点慌!
他现在唯有安分妥协,不闹不吵的等到了嘉和镇再想办法逃脱1
可这小子若当真心眼一坏,将自己卖到什么奇奇怪怪的地方,恐怕就真的难逃此劫了。
“既然你打算卖了我,是不是也应该提前让我知道我会被你卖到哪儿?”温玉保持冷静的问道。
试图从洛阳嘴里先探出个究竟来,再想法子。
偏这厮嘴里跟沾了胶水似的。
只是坏坏一笑,说道:“这个你就不用知道了,反正是个好地方。”
说完,洛阳在他脸上狠狠的捏了一下。
脸上一坨肉顿时红了起来。
温玉还是头一次被人捏脸!
简直是大辱!
奇耻大辱!
他强忍着,洪荒之力在体内燃烧。
呵斥一声:“拿开你的脏手。”
“哟,还有脾气了?”
“我劝你最好放了我,否则……”
“否则?否则什么?你还能拿我怎么样?”
“你……”
“你什么你,我就要是捏你,就是要捏!你把我怎么样?”洛阳直接双手其上,狠狠的捏住了温玉的脸蛋。
将那两坨肉都给捏得鼓起来了!
还饶有兴趣的扭动了几下。
扯得温玉的嘴皮子都跟着痛了起来。
无奈双手被捆,挣脱不开。
“哈哈哈……”
洛阳揉捏着他的脸,随意变换着表情和造型。
他倒是倒腾得不亦乐乎。
却苦了温玉。
整张脸都麻木了!
洛阳耍他耍得开心了,更是困意全无。
直到温玉的脸蛋通红才松了手。
然后得意的说:“小爷就爱看你憋着气,却又动不了手的样子!”
“……”
“行了,不整你了!你现在就好好享受你人生中的最后一个太平夜吧,小爷不打扰你了。”
说完,洛阳拍了拍手,便撅起屁股背身出去。
温玉当下怒火冲上脑门,所有的理智和顾虑都消失的干干净净,然后趁此双脚一抬,对准洛阳的屁股狠狠的踹了去。
“啊!”
一声尖叫,惊飞了外头林子里的几只鸟儿。
小八正在好端端的驾着车,突然一道影子从马车里飞了出来。
直接摔到了地上!
还因为惯性滚了好几圈。
摔得将其狼狈。
“驭~”
小八赶紧拉住缰绳。
马车停下顷刻,他就跳了下去。
“哥。”
扑到了洛阳身上。
因为马车速度不快,加上车板较低,摔倒是没摔出什么大伤来,但还是让洛阳摔得一鼻子灰。
他从地上愤怒的坐起来,顾不得身上的疼痛,爬起来就跳上马车将罪魁祸首拽了下来。
直接往地上一扔!
温玉也扑了一鼻子的灰。
“竟然敢踹小爷,不给你一点教训,你是不知道小爷发起火来有多严重。”洛阳被气得满脸通红。
温玉伏在地上。
一点也不骇怕!
反而后悔自己刚才踢轻了。
奈何没吃饱,加上一路被虐待,根本没有力气!
只见洛阳从地上捡起一块大石头,怒气冲冲的正要朝温玉砸去。
但立马被小八拉住:“哥,别冲动,你这样会打死他的。”
“我就是要打死这个没良心的。”洛阳大怒,“一路上,小爷给他吃,给他喝,他竟然踹小爷!”
那个火大。
温玉仰头看他:“有本事你就动手!”
“你还敢激我?”
“哼!”
“我非砸死你不可。”
温玉的眼神里带着王者般的藐视!
洛阳心里燃烧着熊熊烈火。
一把将拦在自己面前的小八推开,伸手揪住温玉的衣领,拿着那块石头便砸了下去。
正中脑门!
温玉当场晕了过去!
鲜血从伤口上流了下来。
没想到,洛阳真砸!
小八惊恐,身子猛地缩到了地上,害怕不已:“哥,你……你杀人了。”
吓得脸色惨白。
“杀个屁!我才懒得动手杀他,他只是晕了而已。”洛阳将手中染血的石头扔掉,回头与小八说。
小八说:“可他脑袋明明流血了。”
“流血不代表死了,你有没有常识?”
“……”
“赶紧过来搭把手,把他抬到马车上去。”
小八巍巍颤颤半响,才慢吞吞的爬了过来,不由的咽了咽口水,然后伸出手指往温玉的鼻尖上探了探。
发现还有呼吸!
终于松了口气。
“哥,他真的没死,简直吓死我了。”
洛阳朝他脑袋一拍,说:“看你这样,至于被吓死吗?你哥我有分寸,不会没轻没重的。”
“哦。”
“赶紧把他抬上去。”
两人便将笨重的温玉抬到了马车里。
洛阳往他嘴里塞了一团布,大概是还不解气,就又塞了一团。
也是以免他醒过来之后大吼大叫。
“哥,现在怎么办?”小八问。
“去嘉和镇啊,不然还能怎么办?”
“那他?”
洛阳看了看温玉,伸出手捏住他的两腮,左右看了看,除了额头上破了点伤以外,并无大碍。
“反正死不了,就让他睡着吧。”
二人出了马车,坐在板子上。
洛阳屁股刚贴到板子上就疼了一阵。
咬牙切齿。
赶紧自己用手揉了揉!
嘴上又一边骂骂咧咧道:“真他娘的狠,竟然敢踹我,这要是马车再快点,我这会估计都已经死了。”
那一脚虽然踹的不是很重,可他摔下去的时候屁股从一块大石头上滚了一圈。
差点就开花了。
他把温玉打晕,算是小惩大诫了!
小八很是担心:“哥,你把裤子脱了,让我看看你屁股,要是伤得严重,我就拿口水给你擦擦。”
噗——
真不能怪小八。
是因为每次小八磕着碰着,洛阳因为没钱给他买药,就回回都说拿口水擦擦就好了。
偏也奇怪,有时候手臂擦伤,沾了口水之后确实好了很多。
毕竟口水也是药!
洛阳紧紧拽着裤子,将小八推开:“我没事!咱们赶紧走,别在这黑漆漆山林里待着。”
大晚上的在山林里,确实让人瘆得慌!
小八紧了紧手臂,“哦”了一声,便驾车继续前行。
没多久,便进了嘉和镇。
但是他们并没有去找客栈住下,而是去了嘉和镇的码头!在那里将就了一晚。
第1332章 温玉被卖
第二天一早。
天才亮起来,码头上便挤满了人。
多是一些货船和商客。
行人倒也不少!
热热闹闹的。
温玉是在一阵疼痛中醒来的。
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一直搅拌似的。
他一睁眼,就看到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正盯着自己。
吓了一大跳。
身子往后缩了缩!
“唔唔唔……”他嘴里塞着布团子,说不出话。
小八冲着他乐呵呵一笑,十分诡异。
“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温玉后背贴着车壁,接力撑了起来。
满眼都写着“你想干什么”?
小八揪住绑在他身上的绳子,将他拉到了马车外的车板上坐着。
他们现在就身处在码头边上,周围人来人往,还要不少人在运送往大船上搬送货物。
就跟个大型商场似的。
温玉还没反应过来——
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了洛阳的声音:“四爷,瞧瞧,这人不错吧?”
温玉一扭头,便迎上了洛阳和一个陌生男人的目光。
两道目光都在打量自己。
不,更准备是说,是在估量自己!那个站在洛阳身边,被称为四爷的人眯着眼睛上下看了看温玉,瘪瘪嘴,摇头嫌弃的说:“不行不行,你看他都瘦成什么样了!脸上也没肉,一看就没什么力气,洛阳啊,
我们虽然有些交情,可是你也知道做我们这一行最重要的就是力气,没有力气,就跟个废物没什么样!”
洛阳一副做生意的精明像:“你别看着他瘦,其实力气很大的!搬搬扛扛绝对没问题!”
“这……”
“四爷,咱们都认识这么多年了!我还能骗你不成?而且你肯定还会去朱新城的,我要是骗你,我不是找死吗?”
“量你这小子也不敢。”
“是是是,我骗谁也不会骗你,放心好了。”洛阳一脸诚意。
四爷想了想,心里纠结了,最后道:“那行吧,你开个价吧。”
敢情,当真是要把温玉给卖了!
温玉嘴里还塞着布团子,身上的绳子又被小八拉着。
“唔唔唔……”
身子扭动了几下。
小八拽着他不放:“老实点,你可别想跑。”
洛阳已经早就有个定价,说:“不多,就二十两银子。”
什么?
二十两?
他堂堂曲姜温大人,怀化大将军的儿子!
竟然只值二十两?
就是两千两都不够卖他。
“唔唔唔……”温玉瞪着眼睛。
四爷一听只要二十两,当然开心:“二十两你就肯卖了?”
“都是老熟人,熟人价。”
“你小子真够朋友。”四爷又顾虑道,“只是,他背影干不干净?别卖来之后给我惹麻烦。”
“干净干净!”
“那行,就二十两吧。”四爷很大方,直接掏出二十两给了洛阳。
“成交!”
洛阳拿着银子走到温玉面前,笑嘻嘻的说:“四爷是做水上生意的,把你卖给他,你就得常年在船上过日子了,这样就不用担心你逃走报复了!”
“唔唔唔……”
“你就知足吧。”
洛阳便将他交给了四爷。
四爷便让手底下的人将他拉到船上去。
身上的绳子暂时不能解!
温玉挣扎无果……
被硬生生的往船上拖。
然后,洛阳却悄悄把银子又给塞进了四爷的手里。
嗯?
四爷诧异:“银子不要了?还是你这人不卖了?”
洛阳叹了一声气,认真的说:“四爷,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了,你知道洛阳从可不干这种有损阴德的事。”
“那你这是?”
“人,我不卖!但是你带走,但是等到了地方,你就把他随便给放了。”
“放了?洛阳,你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四爷被他给绕晕了,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其实就是想找个法子把他给放了,但是也得给自己几分面,不然不好下台!所以,就劳烦你把他带得远远的,只要他找不到我就行。”
“当真?”
“假不了。”洛阳恳求道,“总之你老帮帮忙,把他带远点就行,偏一点也行,总之这一路上,该干的活一样也别落下的让他干,等到了地,你把放了他就行。”
四爷问:“那你就不怕我再转手把他给卖了?”
“你四爷是什么人?我洛阳还不知道吗?就是信得过你才找你帮忙。”
这话说出来,四爷听了很受用。
心里就是觉得舒服。
便一口答应:“行!这忙我帮了。”
“多谢!”
四爷将银子揣进兜里,拍了拍洛阳,便转身走了。四爷以前经过朱新城行商,洛阳帮他倒卖过货物,一来二往就熟悉了,关系还不错。以前四爷还想让洛阳跟着自己干活,保证他吃喝不愁,可洛阳的性子那里受得了被约
束,他倒宁愿在朱新城混日子,便婉拒了。这一次,他知道四爷常年都在嘉和镇这边出货,便过来碰一碰,还真就碰上了。
故而,便拜托此事。
毕竟,他不是真的想卖掉洛阳来赚钱。
只是想找个人把他带远点,别给他时间来找自己报复就行。
也能趁着四爷把他带走的这段时间里,好好找个大夫为小八治病!
洛阳拉着小八说:走,哥先带你去吃好吃的,再去给你找个好大夫,一定把你身上的毒解了。”
“嗯。”小八重重点头。
二人正要上马车——
身后却传来了很大的动静。
回头一看,就见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七八个人,齐齐跳上了四爷的那艘大船。
将要押着温玉进船舱的两个人踹去。
两道身影双双落入水中!
水花四溅。
四爷站在船板上,见有人竟然敢在他的底盘上闹事。
便高嗓一喊:“给我上!”
船上冲出来不少人。
将那伙人围在了中间。
“什么人?竟然敢上我四爷的船闹事,不想活了吗?”
前来的那七八个人各个身佩长剑。
眼神凌厉。
其中一人立刻扶住有气无力的温玉,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震惊道:“温大人?你……怎么会弄成这样?”
说着,便将温玉嘴里的布团子拿掉。
“呼……”温玉终于得以喘气。他一双赤红的眼睛狠狠看向船上的人。
第1333章 能屈能伸,命大于天!
前来解救温玉的那些人,是他大哥的人马!
唤他“温大人”的是温澈身边的随侍数天。
因为迟迟没有温玉的消息,即便县太爷已经派人射深入沙漠去找,但温澈还是不放心,便命人在嘉和镇里搜寻一番。故此,数天奉命在嘉和镇附近打探寻找,一路到了码头,问了一些人都毫无消息,正要走人,却瞥见一道与温玉相似的身影,只见那人被绳子捆绑着,正被两边架住他的
人拉入船舱。
数天定眼一看,那不就是温大人嘛!
便赶紧前去搭救!
温玉双脚发麻,无力站稳,便借数天之力撑着,他语气虚弱道:“先带我离开这。”
“是!”
数天扶着他要从船板上下去。
但是被四爷的人拦住。
将他们围在中间。
这还是头一次有人这么大胆的闯到船上抢人。
四爷质问:“你们什么人,敢来抢我的人,不要命了吗?”
数天懒得废话,抬脚就朝挡在面前的一个男人胸膛踢去。
力道很大!
那人直接被踢翻到水里。
溅了水花!
四爷怒火冲天,打自己的人,无疑就是打他的脸,这是在江湖上行走的人最忌讳的。
何况打狗还得看主人!
四爷手臂一挥:“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给我上,非把他们的肉拔下来做下酒菜不可。”
于是,一帮人一涌而上。
他们虽然各个健壮,人高马大,而且力大无穷,但到底只是一介蛮夫,空有一身的力气却不灵巧,只知道用恨劲,自然不是那些人的对手。
两三下就败下阵来!
不是吃痛打滚,就是被踢到水里。
四爷见状,知道不是对手,保命要紧,就赶紧往船舱里躲。
人还没进去,就被什么东西砸了下膝盖,跌翻在地,摔了个狗爬式。
数天拔剑,正欲杀了他。
温玉阻止:“算了,走吧。”
“是。”
数天虽是温澈的人,但温玉是温澈的亲弟弟,自然也算得上是主子,所以自然而然也毕恭毕敬着。
他将剑收进剑鞘内,扶着温玉下了船。
四爷看着自己的人被打得重伤不起,自己也差点丧了命,倒吸一口凉气。
嘴上也不忘咒骂道:“洛阳,你这臭小子可害惨我了。”
下次见面,非拔了他的皮不可。
现如今,洛阳真是得罪了无数的人。
先是虎爷,后是幺娘,这会又是四爷。
当然,还有温玉这等让人颤抖的大人物!
往后,他也别指望在朱新城和南塞混了。
就是有十条命都不够被杀的!
这会,洛阳和小八将船上发生的事情都一一收入眼底,不由的一慌。
那些前来救温玉的人,都是绝顶高手!自己虐待了他半个月,刚才还将他卖给了四爷,这等大仇,哪怕脾性再好的人也会怒恨到起了杀心。
所以眼下,洛阳必须逃之夭夭方能保命。
他拉着小八:“快,上马车走!”
二人跳上马车。
小八扯起缰绳,勒得那马儿咴咴嘶鸣一声。
声音之大,百米可闻。
温玉本要离开此处了,听到马声后朝那边看去,就见虐了半个月的罪魁祸首竟然还没走,这会才想到逃走。
他后槽牙磨得滋滋作响。
手往那边一指,奋力的吼了声:“去把那两个人给我抓过来。”
数天点头,没有多言过问,便立刻飞跃过去,双脚踏在了马车的乌顶盖上,整辆马车都抖了几下。
洛阳一抬头,就看到了一道身影倾轧而下。
还未反应过来时——
自己的衣服就被来人牢牢拽住,连同小八一起,两人就像两只落魄的小鸡,被拎了起来。
转眼间就被甩到了温玉面前。
双双狼狈的趴在地上。
刚伏起身准备跑,剑便架在了他们的脖子上。
洛阳脖子一紧,当即屏住呼吸,低目看着那把离自己脖子不过才几毫米的长剑,汗毛直竖。
他能屈能伸,命大于天!
便赶紧示弱道:“大侠,手下留情,杀人可是犯法的。何况众目睽睽之下,你们杀了人,官府的人马上就来了,你们也跑不了,何不放下剑,咱们好好谈一谈?”
数天眉眼狠厉,压根不吃他那一套。
反而将剑往上轻挑了下。
洛阳觉得脖子刺疼。
定是被割破了口子。
一旁的小八则害怕的不敢说话,身子哆哆嗦嗦,一双眼睛圆溜溜的睁着,骇意一览无余。
手心冒汗!
温玉走到他面前,心里的怒火几乎都显露在了那双眼睛里:“不杀了你,难泄我心头之恨!”
洛阳不甘就这样葬送性命,便好声好语道:“兄弟,就算咱们之间有恩怨,你打我一顿也可以啊!命得给我留着吧。”
“留着你的命去祸害别人吗?我说过,你要么杀了我, 要么我就杀了你。”
“使不得使不得!有话好好说,咱们可以的商量啊!”
温玉脸色惨淡,眼里闪过一抹杀气,那种被折磨的滋味现在还缠在身上,压积成怒!他不知道多少次想杀了眼前这两个人,只是力不从心,任由折磨半个月。
这口气,自是咽不下去。
他当即拔出身边人手中的剑,对准洛阳的胸口,狠狠道:“若不是你,我也不会受这般受罪。”“我知道我做的确实过了,但我也迫不得已啊!你要是有气,大不了也饿上我十天半月,可你千万别冲动,杀了我,对你也没什么好处,再说,我不也没要你的命吗?我虽
然把你卖给了四爷,但我跟他说了,等到了稍远一点的地方就把你放了,你要是不信,就抓他来问问。”
“当真?”
“四爷人还在船上,你问问不就知道了!”
凉他也不敢扯谎。
温玉要杀他的心有些动摇了。
这一路虽狼狈了些,但好歹也能吃上点东西,喝点水,不然,他估计也出不了南塞沙漠,到不了嘉和镇!
更重要的是,洛阳确实没有动过要杀自己的心。
可是想了想,死罪虽免,活罪难逃……
这时——
“公子。”人群中忽有人喊了一声温澈听闻找到了温玉,便立刻赶了过来。
第1334章 救命稻草
温澈而来,人群散开。
他眉心夹紧,可见紧张之色。
当看到满身是伤、极其狼狈的温玉时,他震惊之余忧心忡忡,眉心拢得更紧了些。
“阿玉,这是怎么回事?你身上的伤……”温玉当即收回了对准洛阳胸膛的那把剑,激动的看着多月不见的大哥温澈,那种感觉就犹如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忽又见得阳光那般开心而感叹,要知道,他可是差点就
死在了南塞沙漠里。
死而复生!
劫后余生!
都不足以形容他此时的状态。
他轻摇头:“大哥,我没事,你别担心。”
“为什么会弄成这样?”
“总之一言难尽,这路上发生的事,等回去我会慢慢跟你细说。”“你安全回来就好,你一去就是三个月,半点消息也没有,我跟爹在燕京很是担心,这才匆匆一路赶来,若是再找不到你,我真要将整个南塞沙漠翻个顶朝天了。”温澈说
。
温玉眼眶湿润,脸色稍显得更苍白了些。
温澈遂注意到伏在地上的洛阳和小八。
不明!
“他们是?”
温玉横了一眼:“我在沙漠里遇难,险些丧命,结果又被这两个无耻小徒一路绑着到嘉和镇,刚才,还差点被他们给卖了!”
一听,温澈凛眸,额头青筋跳起。
他和温玉不同,常年征战沙场带来的烈性让他无法用谅解和心平气和来处理事情。
便抬脚狠狠揣在了小八的肩膀上。
斥了一声:“不知死活的东西!”
小八“啊”了一声,伏向地面。
这一脚踹得他仿佛心脏都蹦了出来。
洛阳瞳孔一睁,担心大喊一声:“小八。”
可数天架在他脖子上的长剑还未拿开,他若是动上一分一毫,那锋利的剑恐是会割破了他的喉咙。
便也只能保持着姿势不动!
小八捂着胸口,整张脸都皱成了一团,他带着哭腔说:“哥,痛。”
洛阳恶狠狠的看向温家兄弟两:“有本事你们就打死我,欺负他算什么本事?”
温澈眼底瞬间迸发出一抹杀气,渐渐涌出来,冷声下令:“杀了!”
“是!”
……
纪云舒一早起来就赶往码头,准备坐船去凉州再转去燕京。
却见码头那边围满了人。
因为赶时间,她也不想凑热闹,便询问了一个船家:“可是去凉州的?”
船家正在解绳,准备开船走了:“是,就是去凉州的。”
“多久能到?”
“三天就能到了。”
三天也不算久!
她便交了银子上了船。
刚到船上,就听到背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这件事都是我一个人的主意,你们要杀的话,直接杀了我就行,放过我兄弟,他本来就是个将死的人,你们留他几天也碍不到什么。”
那声音……
洛阳?
他怎么会在这?
有人要杀他吗?
她赶紧制止船家,让他先别开船。
船家问:“姑娘,你不去了?现在可就我这一艘船去凉州,你要是不去,就要等明天了。”
又要等上一天!
她已经一再耽误时间了,恐怕到时候真的追到了燕京,也未必能找到离川。
一番犹豫后,她还是下了船。
快步穿过人群。
正好见举起长剑要往洛阳身上刺……
她及时喊了一声:“住手。”
那把长剑则扬在空中。
迟迟没有余下动作。
光天化日之下杀人,简直是无视王法,但想来那些人也绝非等闲,否则也不敢如此猖狂。
洛阳本以为自己送了命,哪知纪云舒及时出来解救。
他震惊万分。
“纪姑娘?”
实在是没想到会见到她。
“你们怎么会在这?”纪云舒问。
洛阳犹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说:“纪姑娘,你得赶紧去报官啊!他们要杀人。”
纪云舒看向洛阳口中的“他们”,却看到了温玉。
他怎么也会在这?
为何与洛阳有个瓜葛?
正好,温玉也迎上了她的视线。
他看着眼前这个相貌娟丽的女子,似是有些出了神。
之前见她,她脸上蒙着黑布。
不曾想,那黑布之下的脸,竟是一张美人脸。
“你是……在天煞客栈搭救我的那位姑娘?”
她点了下头:“温公子,这两位……是我的朋友,不知道他们犯了错,你要杀了他们。”
他说:“这你恐怕要问你的朋友了。”
嗯?
纪云舒转眸问洛阳:“这到底怎么回事?”只见洛阳脸上一阵尴尬,毕竟是自己理亏,到底难以言语,咽了咽口水才道:“我不是被人抓走了吗?我就想着抓他去把你换回来,可是一路上都没找到你,所以就闹成这
样了。”
此时还捂着胸口作疼的小八听了后,便赶紧搭话说:“纪姑娘,我哥也没做什么,就是路上没怎么给他吃东西喝水,我们见找不到,就他给卖了,哪里知道……”
“闭嘴!”洛阳瞪着他,“你怎么把什么都说出来了?还想不想要命了?”
这……
小八赶紧闭嘴不说。
真是猪一样的队友啊!
那聪明劲是被猪给吃了吗?
纪云舒听完,用手指头都能想到这一路发生了什么,看温玉那狼狈的样子就知道他一路必定受了不少的虐,何况还是被洛阳这小子抓着,肯定吃了更多的苦头。
但是,她总不能看着他们被杀啊!
便只好语气客气的与温玉说:“温公子,他们两个冒犯你确实不对,但是……能不能绕了他们。”温玉也是大方:“纪姑娘,你先前救了我一命,这条命我当然会还给你,既然你都开口了,我没有不答应的道理。”说着,他看向一旁温澈,“大哥,我现在也已经没事了,
他们两个人的命我要了也没用,就当算了吧,再说,纪姑娘对我有恩。”
所以这面子,得卖!
温澈看着纪云舒,这女人昨天在公堂里口舌如簧,今日便出现在这救人。
倒也巧合。
何况家弟已然开口,自不好再为难。
便点了下头。
示意数天将剑收了起来。
总算留了洛阳和小八的命。但温玉警告道:“既然纪姑娘为你们说情,这事也就罢了,但下一次,你们可就没那么好运了。”
第1335章 解药
纪云舒的面子,温玉得给!
洛阳留了命,倒了松了口气。
他嬉笑着:“多谢温公子不杀之恩,若有下次,肯定不会饿着你,保准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
嘴皮子又犯起贱来!
刚刚才说留他一命,这会就又开始作妖了。
纪云舒都忍不住想踹他两脚!温玉听了他的话,脸色沉一阵,阴一阵,狠狠瞪了洛阳一眼,后槽牙磨得啧啧作响,说:“若有下次,我绝对不会杀了你,而是斩断你的四肢,再在伤口上撒盐,让你自生
自灭。”
城里人果然会玩!温玉出身将门世家,虽没有上阵杀敌,只是在朝中做个文官,但“耳濡目染”,总能从自己父亲和大哥口中听到一些疆场的血腥事,久而久之,便也知道一些绞杀人的法子
,这断了四肢撒盐只是其中一桩,更可怖还有!
洛阳嘴皮子上过了瘾,可到底是个怕死的主,占了便宜就得见好就收。
赶紧把露出了一口牙齿包进了嘴巴里。
闭嘴!
温玉见他老实了,便不再计较,转而与纪云舒说,“纪姑娘,这两个人交给你了。”
她表示了感谢!
尔后,温玉问她:“对了,你不是被人给抓走了吗?那个抓走你的人呢?他现在在哪?”
他身上这一剑又一剑的伤,差点就让他命丧黄泉,这口气岂能咽不?
若是抓到那个戴着面具的,必定要在他的身上百倍千倍的讨回来!
纪云舒虽不知离川为何要杀温玉?也不知道温玉的身份是何?但她很清楚,如果说出实情,难保他们会对离川不利,所以,她不能说出离川的去向。
她还要找到离川,弄清楚当年发生的事情。便谎称:“实不相瞒,我也不知道他在了哪?他把我带走没多久就一个人骑马离开了,我是跟着一个商队来嘉和镇的,不过我见那人身负重伤,估计也活不成了,或许……
已经死在沙漠里了。”
“如果就这样死了,那简直是便宜了他!”
倘若离川不是死在沙漠里,温玉定要命人将他的身体翻出来鞭尸一顿。
纪云舒没有接他的话,以免自己说话不慎,露了离川的行踪!
倒不是怕温玉察觉自己是在说谎,而是担心那个叫温澈的人会察觉到。
那人敏锐的目光从她出现在这里时便落在自己身上。
似是能在极短的时间就看出她全部的心思。
这样的人,不仅聪明,还有些可怕。
所以,纪云舒防的是温澈!
温澈也看出纪云舒在防着自己了,便挪开目光:“阿玉,既然你已经安全回来了,旁的事就再说吧,你先跟我回客栈, 请个大夫来看看你的伤。”
温玉点头,朝纪云舒抱拳作了一礼,说:“姑娘,你日后若有机会来燕京的话,只管找我温玉。”
她点头笑笑。
“那告辞了。”
温玉一众人便离开了嘉和码头。
而在走之前,温澈饶有深意的看了纪云舒一眼。
那一眼,让人透析不出任何来。
纪云舒的心却被看得莫名颤了下,总觉得那人深不可测!
等他们走远了,洛阳和小八才双双从地上起身!
二人拍了拍身上的灰,又恢复平时的痞相!
洛阳手一挥:“总算把那瘟神给送走了。”
也就嘴巴得瑟。
遇到事情便怂了!
纪云舒也懒得搭话。
小八扭了扭自己被温澈踹了一脚的肩膀,眉头深深的皱着。
洛阳问:“还疼吗?”
“有点儿,但也不是特别疼了。”小八又乐呵呵一笑,“至少咱们不用死了,这一脚,踢得值。”
倒是个乐观的人!
周围看热闹的人也都一一散了。
甚觉没趣!
闹了这么大阵仗,最后三言两语草草结束,就跟看了一场皮影戏似的。
纪云舒朝之前那条去凉州的船看去,船已经开走了。
所以,她又要在这里继续逗留一晚。
她看了看洛阳和小八,说:“你们既然没事了,就赶紧离开这吧。”
说着,她也准备离开!
可是才走两步,就被洛阳冲上来给拦住了。
“等等!你打算这就走了?是不是忘了什么事啊!”
提醒她。
忘了事?
忘了什么事?
纪云舒问:“你究竟想说什么?”
便不喜欢的便是拐弯抹角这行当。
洛阳扬着下颌,两道眉一横,反问她:“你说我想说什么?我和小八一路拼死追着你,难道只是为了玩吗?”
纪云舒顿然恍然,便将那把匕首掏了出来。
递给他:“还给你。”
洛阳说的并不是匕首的事,但他真没想到纪云舒会发善心把匕首还给自己,毕竟,他还没有帮她找到那个叫沙陀的人。
但递过来的好物件,没道理不接。
他一把将匕首抓进手里,仔细的擦了擦,难掩兴奋,但又担心纪云舒再去抢去,便赶紧藏在了裤腰上。
匕首还了,纪云舒便绕过他离开。
偏偏洛阳又把她给挡了下来:“你不能走,事情还没完呢。”
还没完?
“匕首已经还给了你,我也不需要你一路跟着了,你还想什么样?”纪云舒问。
“谁跟你提匕首的事了?我说的是解药,解药!”洛阳一字字道。
生怕纪云舒听不懂似的。
解药!
她差点就忘了还有这一茬。
为了让洛阳带自己去找那个叫沙陀的人,她给小八灌了一颗毒药以作威胁,现如今多事积在一起,倒是把这事给忘了。小八听到洛阳提起“解药”两个字,便也顾不得肩膀上的疼痛,跑到纪云舒面前,眼珠子发亮的盯着她,急切的说,“是啊,解药,你得给我解药,我身体里还有毒呢!我们
一路过来,吃了不少的苦,还差点被人给杀了,就是为了找你拿解药的,纪姑娘,你可不能再走了,要是再走,我就一命呜呼了!”
可怜巴巴的。
瞧把这孩子吓唬的!
纪云舒认真的告诉他:“你们一路为了解药,可我身上根本就没有什么解药。”
没有解药?
小八犹如被雷劈了一道。
身子僵硬的愣了数秒。张了张嘴,说:“没有……没有解药?那我岂不是……要死了?我……”
第1336章 去燕京
莫说小八,就是洛阳也愣了会。反应过来时,他当即便急了:“你这个女人怎么会那么歹毒的?你给小八吃了毒药,逼迫我们跟着你来曲姜找人,现在你拍拍屁股就走人了,还说没有解药,你这简直就是
……就是杀人夺命。”
他能想到和用到的词也只有“杀人夺命”了。纪云舒却心平气和,说:“你们急什么?我话都还没说完。”她看向小八,告诉他,“你放心好了,我给你吃的并不是什么毒药,只是一枚普通的药丸,不仅不会毒死人,还
有助于活络你的经脉,伤不了你的身体。”
小八一惊:“真……真的?”
“你若不信,去请个大夫来看看。”
所以,他一路上担心这,担心那,都白担心了?
那些眼泪也都白流了?虽是好事,可洛阳的气却不打一处来:“你知不知道,为了解药,我们抓了那个姓温的,冒着被沙暴卷走的风险一路找你,还差点丢了性命,可到头来,你居然是在耍我们
。”
“刚刚我也出手救了你们一命,算是扯平了。”
“就这样扯平了?”
“不然呢?莫不是,真要我给你们都灌一颗毒药才罢休?”
“你……”洛阳咽了咽口水。
纪云舒见他道不出话来,便转身走了。
洛阳定在原地小一会,偏又双脚控制不住的跟了上去,问:“喂,你真的打算就这样走了。”
她目不斜视的往前走:“你们你自由了不是吗?”
“那……你不打算找那个叫沙坨的人了?”
“我要找的人已经找到了,你也不用跟着我了,回朱新城去吧。”
洛阳脸色难看,也带着一丝尴尬,说:“朱新城……恐怕是回不去了。”
声音有些小。
纪云舒一听,脚步停下,侧眸问他,“为什么?”洛阳欲言又止半响才说:“那还不是为了你……的解药!所以我就借了虎爷几匹骆驼,也稍微在幺娘那里讨了小便宜,所以他们现在肯定天罗地网的埋伏着我,我一回朱新
城,必死无疑!所以现在,只好跟小八四海为家了。”
把“偷”说成借。
把“三百两”说成小便宜。
这等话,大概也只有洛阳才说得如此巧妙。
纪云舒听完,短暂沉默,说:“既然如此,那你们就找个好的去向重新安定下来。”
“那你呢?你要去哪儿?”
“燕京!”
“燕京?你去燕京做什么?”
“这个你就不用知道了。”她不愿意多说,“我先走了,你跟小八也好生保重。”
这回,她是真的走了!
洛阳也没有再追。
小八快步走了过来,问:“哥,既然我身上没有毒了,那咱们现在去哪儿?”
洛阳说:“反正朱新城回不去了。”
“如果不回去,那……”
话还没说完,洛阳问他:“小八,你想去燕京吗?”
眉头一挑。
小八挠了挠脑袋:“燕京?那地方好吗?”
“我也没去过,不过……应该是个好地方。”
“总是你去,我就去。”小八是跟定洛阳了。
二人愉快的决定了。
决定跟纪云舒一样,去燕京。
……
纪云舒折回之前住过的那家客栈。
小二见她又回来了,便问,“姑娘,可是没有去凉州的船了?”
“有点儿事情耽误了,所以,要再住一晚,还是原来那间屋子。”
“好嘞!”
小二绕到柜台后面给她拿钥匙,纪云舒拿出银子正要递过去,就见一只手快她一步将银子往桌上一放。
来人提高嗓音吆喝着:“小二,给小爷一间上房。”
听这声音就知道是洛阳那小子了!
纪云舒不禁眉心蹙了几下。
他怎如何阴魂不散?
纪云舒看着他:“你?”
洛阳嬉皮笑脸:“纪姑娘,我今晚也打算在这住。”
好吧,她也不能管他住在哪儿!
小二接过了银子,说:“公子稍等,这就给你安排。”
这会,小八从外头跑了进来,一边说: “哥,我把马车牵后面去吧。”
纪云舒心里思忖着。
洛阳平时穷的连一个馒头都买不起,怎么会又有马车,又有银子的?
想来他在虎爷和瑶娘身上捞了不少的便宜啊!
怪不得回不了朱新城了。
小二给了他们钥匙:“三位楼上请。”
纪云舒走在前头,先上了楼!
洛阳抛了抛手里的钥匙,看着纪云舒的背影一笑。
他是缠定她了!
……
另一边。
温澈带着温玉回了客栈后,便立马请来了大夫。
温玉身上的伤已经有半个月没处理了。
身上有几道伤口化了脓。
怕是得落下伤疤。
”大夫,会不会落下什么病根?”温澈问。大夫包扎完毕,一边写方子,一边说:“病根倒是不至于落下,就是往后身体可能会比较虚,得注意慢慢调养,若是调养的不好,那可就是大麻烦了,毕竟这位公子身上的
伤拖了这么久。“
一旁数天的听了,怒道:“当时就应该把那两个人杀了才对!”
温澈看了他一眼,让他闭嘴!
大夫开了药,叮嘱几句后便走了。
温澈安慰温玉道:“你放心,等到了燕京,再请宫里的御医来看一看,不会有事的。”
“嗯。”
温玉虽不是武将,可到底是个七尺男儿,身子一虚,那像什么?
温澈脸色凝重,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奉命去接靖安王的吗?为何一去三月没有消息,而且还落得一身伤,跟你随行的那些人呢?”
“他们都已经死了!”
“死了?”
温玉:“哥,我这条命是捡回来,差一点,我也死在南塞沙漠了。”
温澈皱眉,等他下言。“从燕京出发的路上,我就一直感觉有人跟着我,等进了南塞沙漠没多久,突然出现一帮黑衣人来追杀我们!各个出手发狠,誓要夺了我们的性命,所以,我们只得在南塞沙漠跟他们迂回了很久,行程也就耽误下来了,我的人,也陆陆续续被杀,幸好我得以逃脱,又被今天那位纪姑娘搭救,这才活了一命啊!不然,哪有机会见你。”
第1337章 夷维安的如意算盘
温澈之前就怀疑是人祸,看来预测果然应验了。
但只怕此事不仅仅是针对温玉一个人。
这背后,必定牵扯整个温家!温家乃是将门,历代出了不少将士贤臣,多年以来,为朝廷立下无数汗马功劳,深受重视,更得皇上信任,在朝中的势力也逐渐蔓延,大有继续涨权的趋势!因此树敌众
多,数双眼睛无比盯着温家的一举一动,就望着捉到温家人的一丝错处来大做文章,一举扳倒!
所以,要害温玉的人恐怕不计其数!
若是要往下继续查,大概会牵连不少,到时候,便会一发不可收拾,引来更多的麻烦。
温澈心知其中玄机,难免有所顾虑。
数天在旁问道:“二公子,既然你几番与他们交手,就没探出些他们的底细来?”
温玉摇头:“他们杀人的手段阴狠,甚至动手极快,隐的很好,就算是多次交手,我也实在看不出任何线索。”
“那些人既然是从燕京就跟着你了,想必早有预谋,背后的人一定不简单。”
“我温家一再独大,自然会引来暗火,只是我想不明白,谁会这么大胆?”温玉细细作想。
奈何要置温家于死地的人多不胜数。
但大胆到真的敢动手的会是谁?
“依属下看,放眼整个燕京,就算有很多人都盯着温家,但真正敢跟温家作对的人,只有苏家!”数天说!
而他一刚说完,温澈低吼了一声:“闭嘴!”
“公子……”
“事无证据,不要随意揣测,更不可以断定!若是隔墙有耳,你的这番话会要了你的脑袋。”
呃!
数天知道利害,也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的话实在欠妥,便俯身退至一边。
不再言语。
可究竟苏家在燕京是何等地位?竟然连温家都要如此忌惮三分。
温玉眸子轻轻一转,他倒是认同数天刚才的话。
温苏两家对峙了几十年!
若说最想温家人死的,就是苏家了!
但——
他仍旧小心询问温澈:“哥,你怎么想?”
温澈片刻沉默后,说:“此事,等回燕京与父亲商量了之后再说。”
“若真是苏家人所为呢?”
“不管是不是,一切,都听父亲的安排!你也不可跑到苏家找那位兴师问罪,否则,纵使父亲到时候想保你,也难了。”
温玉点头明白。
他虽有温家这棵大树做庇佑,但到底也有罩不住的地方。
比如苏家!
即便是自己的父亲怀化大将军也有拿苏家棘手的时候。
温澈拍了拍他,说:“这件事就交给我了,你好好养伤。”
“可是,皇上下令命我将靖安王的遗体带回燕京,这都已经耽误了三个月了。”“我会命人即刻前去菱塘郡,将靖安王遗体接来,虽说耽误了时间,但好在也没拖太久,等回了燕京,你亲自进宫去向皇上请罪就是!至于你遇袭一事该说?还是不该说?
就看到时候的情况了。”温澈思虑周全。
他行事向来稳妥。
每行一步,都会提前做好的准备。
也深知人心险恶,官场黑暗,一句话,甚至一个字都会要了人的性命。
温玉向来听从温澈的话,便说:“嗯,也只能这样了。”
这时——
有人进来通报:“公子,菱塘郡来人了。”
“菱塘郡?”
“是看守菱塘郡的兵马,他们……将靖安王的遗体运来了。”
嗯?
温澈问:“人呢?”
“他们暂且安置在一处落院,因得知两位公子在嘉和镇,就立刻遣人过来了。”
本还想着即刻派人去接靖安王,却没想到菱塘郡的兵竟然亲自送来了。
一炷香后……
温澈带着数天和自己人去了安置靖安王棺木的落院。
门外,高高的插着两面棋子。
上面写着“靖”。
温澈一进去,就看到那名脸上带疤的将领站在院子里等候。
见他一来,抱拳作礼:“温将军。”
温澈微惊:“夷将军?”
这个脸上横着疤痕的人叫夷维安。
离川和纪云舒在沙漠里遇到的那行人中的将领,就是他。
夷维安道:“上一次见温将军,还是十年前吧!”十年前,曲姜和大临展开过一场恶战,领兵的人当中就有温澈和夷维安。也是在那个时候,温澈身上落了牢疾,久久不好,不得不转去朝中任职,而夷维安因为弄丢了救
急的粮草,大战结束后,便被罚到了菱塘郡!
这一去,就是十年。
也是在那场大战中,纪裴(苏子洛)的父亲战死沙场,他被纪桓所救,带回了纪家。
温澈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嘴角含笑:“是啊,已经十年了!没想到,还能再见到夷将军。”
“我也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离开菱塘郡!”
“是……”夷维安解释:“这次皇上下旨将靖安王的遗体运送到燕京,可奉命前来的温大人迟迟没有来,所以,我只好自作主张将靖安王的遗体运送来,虽然我被罚守在菱塘郡不得离
开,可为了不耽误靖安王入葬皇陵一事,我只有冒险而行,等到了燕京,再向皇上请罪!”
这话听上去像是他帮了温玉多大的忙,可心里打定的主意在温澈看来则一清二楚。十年,夷维安被罚到菱塘郡已经十年了,试问一个立过战功的武将,岂会忍受此等大辱?如今皇上有恩,下令将靖安王的遗体运送燕京安葬,对夷维安来说,他回燕京的
机会来了!
偏巧,温玉在路上遇袭。
导致时间一再耽误。因此,夷维安便可以堂而皇之的以“运送靖安王遗体”为由回燕京,若是皇上怪罪下来,便可将温玉推上去顶罪,毕竟是温玉耽误了时间,而他则是在适当的时机内解决问
题,有功无过。
到时候,皇上念及他曾经也誓死效忠过曲姜,便会下令让他留在燕京,甚至还会重新重用。
只要留下来,他就有机会翻身。
以洗去多年被贬菱塘郡的耻辱!
他这样的如意算盘可谓天衣无缝。
温澈在官场游走多年,心里跟明镜似的,自然知道夷维安的计划。但他不想此时戳破了!
第1338章 顾事而行!
温澈说:“夷将军冒险而行,却帮了阿玉一个大忙。”
“只是我应该做的!只是,究竟温大人在路上遇到了什么事?为何耽误了这么久?”
“一些原因不便多说,好在,人没事,他现在正在休息,只好我过来跑一趟。”
“人没事就好!”
温澈拉开话题:“靖安王的遗体呢?”
“在里面!”
夷维安领着温澈进去。
棺材放在屋内中央,上面罩着巨大的黑布,周围点了香烛。
温澈叹息:“当年,曲姜与大临边境战事吃紧,靖安王为了死守菱塘郡不幸去逝,多年来,遗体也一直葬在菱塘郡,如今,总算可以葬入皇陵了。”
“是啊!想当年你我也曾追随过靖安王,他宁可守到最后一兵一卒也不放弃菱塘郡,若不是他的坚持,菱塘郡早就夷为平地了。”
靖安王的事迹,几乎三国皆知!
人人都说,倘若曲姜没有靖安王,今时今日,也不会如此太平。
一人撑起一国,并非虚言!
而温澈这辈子最敬重的人,也是靖安王!
此时看到面前的遗棺,心里难免有些伤感。
夷维安不明,问:“温将军,当年皇上下令将靖安王就地安葬,可为何时隔多年,突然下令要将靖安王的遗体葬入皇陵?”
温澈看着他:“身为臣子,是无权过问皇上的心思。”
夷维安眼皮轻跳了下:“温将军说的对!”
“现在最打紧的,是将靖安王运送到燕京。”
“可是现在就出发?”“那倒不用,你们一路从菱塘郡过来,想必也累了,时间虽然赶,但也不在乎这点时间,你们今晚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们乘船先去凉州,再转去燕京!路程可能会慢上一
两天,但从凉州到燕京的路比较平坦,一路上也都是官道,会安全一些,毕竟我们运送的是靖安王,凡事都要妥当处理。”温澈如此说。
夷维安:“还是温将军想的周到。”
“那就明日一早出发。”
“是。”
“那你们都休息一下,我就不打扰了。”温澈忽又说,“夷将军,这次你帮了大忙,等到了燕京,我自会在皇上面前为你说上几句。”
夷维安双手抱拳:“多谢温将军。”
呵呵。
即便是温澈不在皇上面前说两句,夷维安也一定会留在燕京了。
既然如此,倒不是提前与他示好,说不定还能为他温家添上一员猛将。
别说温澈看出了其中的玄机,就是数天也看出来了。
他们从宅子里出来后,数天就说:“这个夷维安真是聪明,懂得为自己翻身,二公子这次遇险,反倒为他铺了路。”温澈嘴角一勾:“机会来了,换做任何人都会扑上去,何况夷维安在菱塘郡一待就是十年,他定是日日夜夜都在等机会重返朝堂,所以即便冒再大的风险,他也一定会抓住
这个机会。”
“可是公子,你为何要说会在皇上面前为他说话?”
“他既然都把一切谋划好了,事后必定会留在燕京了!若此刻拉拢他,对我们温家有利无害。”
数天明白了:“还是公子思量周全。”
“总之,顾事而行!“
”是。“温澈又吩咐道:“你好生派人在那宅子外守着,千万不能让靖安王的遗体出现问题,一定要安全护送回燕京。还要,你去一趟衙门,告诉李大人说是阿玉已经回来了,免得
他的人在南塞沙漠里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
“是,属下立刻着人去办。”
温澈“嗯”了一声。
……
客栈里。
纪云舒在屋子里坐着,手中拿着那颗冠珠。
在指尖上轻轻的转动着。
似是出了神。
洛阳在这个时候忽然前来敲门,冲着里面喊:“纪姑娘?”
声音挑得老高,带着几分无赖的味道。
她将冠珠收起,看着门外那道影子问:“何事?”
“你开门。”
“我说过,你们现在自由了,不用再跟着我。”
“我们可没跟着你!就是恰巧跟你住在同一家客栈而已,巧合,纯粹的巧合。”洛阳觉得自己将话题给扯远了,拉入正题,“你先把门开开,我有东西给你。”
“什么东西?”
“你先开门再说。”
纪云舒犹豫!
实在觉得那小子的话太多,而且也不知道他会耍什么花样?
洛阳见里面没了动静,门又迟迟不开。
便急道:“我是长得有多丑啊?还是说我会吃人?你就那么见不得我啊!你这女人的心眼也太小了吧。”
依旧没动静。
“好,你不开门是吧?那东西我就不给你了,你想好了,可千万别后悔,别后悔啊……”他故意这般说。
门却突然开了。
纪云舒站在门内冷冷的瞧着他。
洛阳立刻露出一副嬉笑的样子。
任谁看了都想打人!
纪云舒并没有让他进来,问道:“说吧,什么东西?”
洛阳两手空空,将那东西藏在背后的衣服里。
他眼珠子一转:“你让我进去我就给你。”
真是得寸进尺。
纪云舒带着警惕,但也想看看这人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便让他进来了。
洛阳一坐下,那双眼睛就圆溜溜的盯着纪云舒看。
像是要将她身上看出一个个窟窿眼似的。
“东西呢?”
洛阳乐呵呵一笑,抬手往后背的衣服里抽出一个长形的黑袋子。
是……
一看,纪云舒便伸手去夺:“拿来!”
但慢了洛阳一步。
手落了空!
洛阳晃着那幅画,看着纪云舒着急的样子,勾着薄唇冷笑道:“怎么样?我就说你如果不开门就会后悔吧!”
“东西是我的。”
“我知道是你的,不然我也不会来找你。”
“拿来!”
“好大的口气啊!”洛阳端出架子,挑了挑眉,故露一副不爽的模样,“你自己的东西掉了,我好心把它收起来,本打算好心还给你,怎么弄得好像是我偷了你的似的。”
纪云舒意识到自己刚才语气不妥,便温和了些,道:“多谢!”
“这还差不多。”
洛阳留着这画也没用,但——
心底有个疑问。
他问:“你先告诉我,这画上的人是谁?告诉我,我就把画给。”
“……”“你一路到朱新城,然后又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曲姜,不会……就是为了找他吧?”
第1339章 女人心,海底针
洛阳的脸上满是一副八卦相!
这些天,他时不时就会拿出这幅画看一看。
心里的好奇感也一次次被勾了出来。
现在好不容易逮到这个机会,他没有不问的道理。
这三年来,纪云舒从不与人提起景容的事。
也从来没有人会像洛阳这样来问自己。
她那双深邃的眼睛里透着冰冷的气息:“我的事,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洛阳耸耸肩:“是跟我没关系!可是我好奇啊!”
“……”
“不就是一个吗?有什么不能说的,他到底是谁啊?”
“我再说一次,跟你没关系。”
“你不说,那我就自己猜!”洛阳一直在作死的大道上的狂奔,而且越来越远……
即便知道此刻纪云舒心底有了无穷的怒火,他仍旧想在老虎身上拔毛。
似乎招惹那个女人生气,已经成了他生活里不可缺少的习惯。
而一个习惯若是形成,那是极为可怕的!他开始自顾自的琢磨起来,摸着下巴,眯着眼睛说:“能让一个人拼了命去找的人,一般情况下,不是情郎就是仇人。可你带着他的画像在身边,又那么紧张,所以不是仇人,那就肯定……是你的情郎了!从他的面相上来看,不像个书生,反而像个练武的,身材不错,胸肌也大,肯定不是普通的农家人,我看他穿的也挺好,所以不穷,那就
是个有钱人,嗯……难道是个将军?不对,应该是……”
他沉浸在揣测景容身份的乐趣中
什么侍卫啊,大夫啊,贵家子弟啊,武状元啊……
就是没猜是王爷!
毕竟,一国王爷失踪,必定全国上下极力搜寻,哪有她一个弱智女流跋山涉水、翻越沙漠去寻的?
纪云舒的脸色越发暗沉,趁此一把将那副画拿了过来。
并轻斥一声:“别再说了!”
洛阳看着空荡荡的手掌心,吧唧了几下嘴,黑白分明的眼睛眨了几下,问:“我都猜错了?”
“有些事情,还是不要知道太多为好,否则,随时会给你惹来杀身之祸。”
警告!
洛阳见她神情凌厉,自也心颤了下,抬手一摆:“不猜就不猜。”
“我现在要休息了,你出去吧。”
“你这是在过河拆桥!需要我的时候恨不得把我拴在你身边,不需要我的时候就恨不得我有多远滚多远,都说女人最狠,果然没错。”他酸溜溜的说道。“你不是一直很气愤我用小八的性命来威胁你跟我到曲姜吗?也一路想着法子摆脱我,现在你自由了,小八也没有吃毒药,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既然如此,你还跟着我做
什么?”
洛阳一时语塞,一双眼珠子在眼眶里圆溜溜的打转。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
明明,自己千方百计想摆脱这个女人的控制,现在得以摆脱,是件幸事。
他还可以拿着从幺娘那里偷来的三百两银子、和小八随便找个地方好好安顿下来。
可他却莫名其妙的想跟着这个女人。
想看到她每次被自己激怒的样子。
真真是可爱!
一时间,心底的情愫被冲得乱七八糟。他咽了咽口水,十分硬气的说:“我有说要跟着你吗?嘉和镇就这么大点地方,客栈也只有那么几间,你能进这,我就不能进?我想住哪就住哪,跟你也没关系,小爷我…
…才不会跟着你呢。”
“既然如此,不送。”
下了逐客令!
洛阳的眉头一会皱着,一会又高高抬着。
眼下情况,他也找不到理由继续赖下去了。
最后,也只好灰溜溜的出去了!
他回到自己房间里,小八正在大鱼大肉的吃着东西。
满嘴油腻。
“哥,你把画还给纪姑娘了吗?”小八嘴里包着肉,含糊不清的说。
“给了!”洛阳皱着眉头,一脸不开心的样子。
然后在小八对面坐下,倒了杯酒喝。
眉心上绕着一抹没来由的伤愁。
小八继续吃着东西,使劲往肚子里咽,瞧着洛阳似乎不大高兴,问:“哥,你咋了?”
洛阳不说。
继续喝酒。
一壶酒很快就见底了。
小八也懒得再问,继续津津有味的吃着。
突然——
“砰!”
洛阳一拳头砸在了桌上,挺着背板,眯起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前面,眼神无焦,呆滞可见。
因为喝了酒,脸部通红。
小八吓得手中的鸡腿都掉了下去,他愣了愣,随后伸出手指头在他身上戳了戳,轻声的问:“哥,你……是不是喝多了?”
“……”
“哥?”
洛阳忽然自顾自的问了一句:“我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他突然激动的抓住小八的手:“小八,你说我为什么会这样?”
“啊?”
“我为什么……一定要跟着她呢?”
“你是说纪姑娘吗?”
洛阳点头。
小八说:“我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咱们不是自由了嘛,身上又有钱,可以到别的地方去开个包子铺,咱两一块过日子,多好啊!”
是啊,多好啊!
他怎么就那么想不通要跟着纪云舒受罪呢?
还要时时被无视!
此刻,他思绪一阵混乱,搅得他脑门一阵阵的发疼,使劲晃了晃脑袋,捏着拳头闷声一记往桌上砸。
看得小八愣愣的傻了眼。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洛阳这个样子。
而且——
还是为了一个女人。
洛阳索性躺到了床上,双手捂在胸口上,看着头顶上隐隐晃动的纱幔。
他脑子里也好,心里也好,都透着一股子难以道明的感觉。
堵在身体里,难受的要命。
却又想不出法子如何排解。
便在床上翻来覆去……
小八先是关心了几句,但最后还是被美食给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懒得去管洛阳,继续吃。
第二天。
纪云舒很早就离开了客栈。
一是为了去赶船,二是以防那两个跟屁虫跟来。
她想不明白,之前在朱新城,她不得不耍手段才能让洛阳答应跟自己穿过南塞沙漠来曲姜,现在他们自由了,却偏偏还要跟着自己。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男人的心不也一样吗?
第1340章 能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码头,热闹云云。
河岸边停靠着很多货船和客船,几乎每日都挤满了嘉和码头。
纪云舒寻了几艘船,才找到去凉州的大船。
可那船家却为难的说:“姑娘,今日这船怕是载不了你了,要不,你还是明天再走吧。”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
她已经一而再的拖下去了。
“为什么?”
“今日去凉州的船昨天就有人包下了,所以……没办法。”
谁这么土豪包下两层大船!
而且每天去凉州的只要一艘船,若是包下,必然是大价钱。
纪云舒往船上看了看,船边口上站着寥寥几人:“船家,我去凉州有要事办,可否容我上去,占不了多大的地。”
“这个……”
“我不会打扰到你船上的客人。”
这姑娘生得美,那双漂亮的眼睛加上略微带着恳求的语气,让人心底不由而上的涌了一股子的怜悯和不忍。
船家苦巴巴的皱着眉头,若是平时,他必定让这姑娘上去了。
可今日……
“姑娘,你别为难我,实在是不行,里面的那位公子说了,除了平时船上伺候的几个人以外,不能有任何闲杂人等再上去,你只能等明天有船再走了。”
纪云舒也不想为难他,可一等再等,明天若是再出现什么情况,她岂不是会在这里拖死?
实在没办法,也就只能走山路。
冒险一回。
她细细酌量,只好打消走水路去凉州的念头。
正要离开,大船上却传来一道声音:“让她上来吧。”
闻声抬头一看,就见温澈一身华服站在船头。
他虽已三十有几,却生得不错。
那双沉冷的眼睛里透着一股莫名的阴郁。
这样的人,身上是有故事的。
纪云舒看向他的同时,他也将视线落在了她的眼睛上。
昨天匆匆一见,二人未有一句相说。
但纪云舒却明显觉得此人深不可测。
而且心思诡重。
是个深谋远虑、处处谨慎的人!
那这包下大船的人也就是他了!
只是,他为何在这?
船家听了温澈的话,赶紧佝着腰说:“得,这就让这位姑娘上船。”
温澈便转身入了船舱。
没有再说一个字。
纪云舒心里还在困惑着,船家便领着她上了船。
可是刚上去,就碰到了夷维安。
他本要去船尾查看情况。
“等等。”将船家和纪云舒拦了下来。
船家客客气气的弯了下腰。
“不是说了,不准闲杂等人上船吗?你怎么还带人上来。”夷维安语气严厉。
他上下打量着纪云舒。
以防此人有什么诡计。
纪云舒虽将头微微低着,但目光也在夷维安的身上滚了一圈。
这人……不就是她和离川在沙漠里遇到的那行人的将领吗?
因为夷维安脸上的那道疤痕太醒目了!
一认便知。
那写着“靖”的旗帜此时并没有挂在船上,所以纪云舒未上船时,不知道他也在!
之前是因为在南塞沙漠,为了防沙漠里的匪贼们心生抢夺之心,所以才挂“靖”字旗帜给那些人作警示,但现在到了曲姜,挂着旗帜便会招摇,说不定还会惹来什么麻烦。
所以,夷维安就让人把旗子给摘了。
只是,这人怎么会和温家两兄弟在一起?
他们是什么关系?
那么此次温玉出现在沙漠里的原因,是否又跟运送靖安王遗体一事有关?
纪云舒心头萦绕着一层层的困惑。
船家解释:“是刚才那位温公子允许这位姑娘上来的。”
“嗯?”
温澈是疯了吗?
运送靖安王是何等大事,怎么能让不相干的人上来。
要知道,夷维安唯有安安全全的将靖安王运送到燕京,才有留在燕京的机会。
所以,他比温家两兄弟二人还要警惕。
可这姑娘看上去文文弱弱,而且孤身一人,倒也不像是“来者有心”的样子!
一个女人,能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而且是温澈的意思,他总不能再将人给轰下去。
便只好作罢。
“算了,上去吧。”
船家应声,便领着纪云舒进去。
好在夷维安没有认出她!
船夫将她领到下面船舱的一处狭小的隔间里。
“去凉州得五天时间,姑娘就在这休息吧,一日三餐,自有人送来。”
“多谢。”
“那我就不打扰你了,任何事情你只管开口,我就在上面。”船家很是热情,脸上的笑未减半分。毕竟眼前这女人确实生的漂亮动人,他虽有儿有女,但到底是个男人,如今身体也很硬朗,若有三分心思掺和在里头也是自然,但到底不是什么坏心思,不至于犯花花肠
子,做出什么有违常理的事情来。
纪云舒刚才在上船的时候发现,虽然船板上只站着寥寥几个人,可船上的人很多,都是男性。
她好奇的问:“船家,他们都是些什么人?我看他们好像不是普通行商的。”
船家说:“他们确实不是行商的,一件货物也没带,但我也不清楚他们的身份,给了钱,我就收!但奇怪的是,他们抬着一口棺材。”
“棺材?”
靖安王的棺材!
“是啊,看那口棺材也非寻常人用的起的,姑娘这几天若是没什么事就安心在这底下待着,不要上去。”
提醒她。
纪云舒点头:“我明白。”
“那我先走了。”
船家离开后,纪云舒将这狭小的船舱里倒腾了下,好让自己待着舒服点。
夷维安在见到纪云舒之后,就去找温澈。
温澈正在喝茶!
他问夷维安:“都安排好了?”
“都安排好了,马上就可以出发。”
“有劳夷将军。”
“都是应该的。”夷维安欲言又止了会,才问,“温将军,那位姑娘……是你什么人?”
温澈放下茶杯,神色平淡,知道他口中说的“姑娘”是指纪姑娘。
想来他们刚才是碰到了!
便说:“那位姑娘我倒与她不熟,只是,她在南塞沙漠的时候出手帮过阿玉,方才听她也要去凉州,但去凉州的船就只有我们这一艘,所以才允她上了船。”这一说,夷维安才稍稍松警了下。
第1341章 市井小徒
夷维安说:“原来是这样,既然是温大人的恩人,那就要好好招待。”
“也不必那么刻意,一切随常就好,夷将军也不用太谨慎,一个姑娘家闹不出什么来。”
对于夷维安的担忧,温澈看的清清楚楚。
不就是担心出了事,到时候会碍了他留在燕京的如意算盘吗!
夷维安也知道温澈话中的意思。
自不好挑明,将自己的心思掩下,说:“是我多虑了,只是此次事关靖安王的遗体,我也不敢马虎。”
“皇上若是知道你的这份心,定会大大奉赏。”
”只盼能安全运送靖安王回燕京,旁的事……不好多想。”
“呵呵。”
彼有心思,但都不道破。
温澈唇角勾着及不可见的笑意,朝外头看了看,说:“既然都安排好了,那就出发吧。”
“好,我这就吩咐下去。”
刚说完——
外面就传来了动静。
似是有人在大船的下面吵闹。
数天从外头进来通报:“公子,有人闹事!”
好大的胆子啊!
温澈眸色一凛:“谁?”
“是昨天……”
数天话未说完,夷维安直接冲了出去,从上面往下看,就看到两个男子硬是要往船上冲。
但被人拦着!
“什么人。”
这一吼,连带着夷维安脸上的肌肉颤了几下,以及额头上的青筋也爆了出来。
那声音如火浆般灌溉而下。
洛阳身子一怔,不是怕,而是被吓到了。
三魂六魄似是要冲出体内。
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
洛阳不认识夷维安,仰着头说:“我知道这船被你们包了,可是一天就一艘船去凉州,你们这么点人就要霸整艘船,是不是也太蛮横了。”
“识相的话,就滚远点。”
和温澈温玉不一样,夷维安能动手的事绝不哔哔。
但不幸的是,他今天撞上“千年磨人怪”洛阳。
洛阳双手抱胸冷冷一笑:“今天这船,你们不让我上,我也要上,你们让我上,我也得上。”
夷维安:“轰走!”
底下的人正要轰——
温澈出来了。
伴随着一声:“住手!”
洛阳一见到他,瞳孔都放大了。
轻声低估了一句:“真是冤家路窄。”
想来温玉也应该在船上!
昨天好不容易留住了命,现在自己又往枪口上的撞,真是倒霉。
要不是为了追纪云舒,他现在肯定掉头就跑。
小八扯了扯他的衣角,担心的说:“哥,是昨天那个人,咱么还是赶紧走吧,不然,他会杀了咱们的。”
非常害怕。
洛阳把他的手甩开,说:“怕什么!”
“可是……”
洛阳给了他的一个眼神,让他闭嘴。
本以为温澈会为了昨天的事情揪住洛阳不放,可没想到的是——
温澈朝下面的人摆了下手:“罢了,让他们上来。”
什么?
夷维安震惊,偏头看他,压低声音说:“温将军,这两个人来历不明,可千万……”
“他们只是市井小徒,不会影响什么。”
“这么说,你认识他们?”
当然认识,昨天还差点把他们给杀了!
温澈点了下头,但完全不提他们绑架虐待温玉的事。
夷维安仍旧心有顾虑:“还是小心为妙。”
“夷大人,说到小心,我比你更小心,要知道,如果靖安王的遗体出了问题,连累的不仅是阿玉,还有我整个温家,既然如此,我当然处处当心。”
“……”夷维安无话可说。
说到底,自己身上还戴着罪!
如果皇上不让他留在燕京,他还是得返回菱塘郡死守着。
所以,他现在一切都要听从温澈的。
而温澈的话不无道理,靖安王出事,温家上下都要受连累。
夷维安也只好作罢,免得被那两个市井小徒耽误了启程的时间。
便在洛阳和小八上船后,就去安排出发了!
事后,温澈吩咐数天:“好生照顾着那两个人。”
眼底闪过一丝阴狠诡谲。
数天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笑了下:“公子放心,他们既然自己送上门来,属下自然好好照顾。”
昨天,若不是纪云舒及时出现的话,温澈当时已经下令将洛阳和小八给处决了。
敢伤害温玉的人,温澈岂能留着?
他们倒好,自己送上门来。
既然如此,就休怪他心狠手辣。
虽说不会要了他们的命,但也得让那两个人好好尝尝苦头。
洛阳和小八被人带到了船上堆放杂物的房间里。
里面尽是灰尘!
门一开就呛了一鼻子的灰。
“咳咳咳……”
洛阳手臂用力的挥动了几下,将眼前的灰一一散去,说:“这地方怎么住人?”
比他在朱新城住的小破屋还脏。
更何况一阵阵的灰,晚上如何睡?
领路的说:“爱住不住,反正就只有这里能让你们睡,上面都是贵人住的。”
“瞧不起人?”洛阳掏出银子,“小爷有钱。”
那人冷冷的笑了一声,那点银子在他眼里还真不算什么,藐视道:“得了吧,就你那点银子,也就够买我家主子一双鞋垫,还是赶紧收着吧你。”
“你……”
“主子大方才让你上船来挤一挤,你要是不喜欢住这,那就下去。”
“放屁!小爷我能屈能伸,不就一个小仓库吗,小爷就安安生生在这里躺着。”
不蒸馒头争口气,既然上来了,哪有下去的道理?
那人笑了笑,就走了。
洛阳将手里的包袱往地上一扔,说:“等小爷我的以后得志了,一定要你们跪在我面前喊我大爷。”
小八在旁边说:“哥,其实走山路就行,为啥一定要坐船。”
洛阳是为了追纪云舒才上的船。
但又不好跟小八明说,便“嗯”了好一会,才说:“难道你没听说吗?城外在闹山贼,没人敢单独去,都走水路了。”
昨天来嘉和镇的时候就听说了!
小八点点头:“那还是坐船好,不用走路,也舒服。”
“那是当然。”
“对了,纪姑娘在哪?她刚才不是也上船了吗?”
“急什么,这搜船就这么大,随便溜达一圈就找到了。”
哥!这船可不小。
大可用来做货船使用了。也正是因为大,所以每天才只有一艘船去凉州。
第1342章 一歪一扭的给顺到了真相
方才那个领着洛阳和小八到船舱的男人出来后,就赶紧到船尾上去了。
数天就在那等着。
“怎么样?”
“放心吧,都安排好了,等天一黑,就……”
“嗯?”数天眼神一凛,示意他闭嘴。
不要把计划道不出来!
那人将本要说出来的话给咽了进去,只道:“总之会安排妥当。”
数天说:“小心点,不要闹出了人命,给点教训就行。”
“明白。”
主子要惩治,下面的人自然要动手。
谁让洛阳招惹了温玉!
还自己主动送上门来!
……
这会,温玉因为身上有伤,上了船之后就一直在船阁里休息。
他听到人纪姑娘上了船,就赶紧找人来问。
来人说:“纪姑娘确实上船了,说是有要事去凉州,但是今天就只有咱们这一艘船,大公子看在她之前救过你的面子上,就让她上来了。”
“安排在哪?”
“就在底下的一间小屋子里,虽然比不上这,但好歹干净。”
温玉说:“那就好,纪姑娘到底是我的恩人,去凉州的路上好好招待着,不能马虎了。”
“是。”
温玉便摆手让他下去。
稍后,温澈进来了。
“哥。”
“你身体怎么样?”温澈问。
“其实这点伤不碍事,养一养就好了。”
他也不是什么姑娘家,受点伤,喝点药,休息休息也就好了。
温澈神色一凝,说:“此次你大难不死,难保有心之人不会再出别的法子害人,这一路上,你我都要小心些,随时警惕着。”
“我知道。”
“对了,那两个绑你的人也上船来了。”
“什么?”温玉吃惊,“他们也跟来了?”
“可见,他们是有心要跟着那位纪姑娘。”连温澈都看出他们是有心跟着。
要知道,洛阳本就是个惜命的人,明知道温家兄弟想要他的命,还偏偏往船上闯。
自然是为了纪姑娘!
温玉说:“要不是纪姑娘说言,我一定不会放过他们,他们倒好,还阴魂不散的跟着。”
温澈拍了拍他的手臂,说:“这几天,你安心休息,外头的事,我来处理。”
果是有大哥的风范!
……
船已经从嘉和镇的码头出发,沿着河流往凉州方向去。
船上各处都守着人。
纪云舒在船舱里休息了一会,便出去走动走动。
大船有两层,地室还有一层!
共三层。
最高一层是温家兄弟的所在处。
而中间一层便是夷维安和他们手下小憩的地,船家顾纪云舒是个女儿家,总不可能挤在一堆男人中间,便将她安排在了船尾的一间船舱里休息。
这里没有人看守。
而最底下一层,是船上负责伺候的人住的,洛阳和小八就被安排在最肮脏的杂物房!
纪云舒出了船舱,在船尾处站了一会。
船行驶的不是很快,按照进程,五天后就能到凉州。
她看着周围的山川美景,心情也舒安了很多。
突然——
不知什么东西飞过来,打在了河面上。
“咚”的一声。
闷了下去。
纪云舒回头一看,便看到洛阳站在自己身后。
他还是穿着那身粗布的衣服,头上带着一顶泛黄陈旧的帽子,半边身子依靠在船柱上,手里还抛着两个土豆!
吊耳郞当!
“你怎么在这?”
洛阳耸耸肩,脸上扬着一抹笑:“我为什么不能在这?你能,我也能!”
“我是问你,你怎么上来的?”
她若不是因为救过温玉,温澈也不会开口允自己上船。
可是这小子明明差点就要了温玉的命,谁又会允他上来?
洛阳那精明的小眼神圆溜溜的转动了一圈,摇摆着步子走到她身边,洋洋得意道:“因为我气势足,所以那么些人怕我,就让我上船来了。”
啊呸!
那些人不活剐了你的皮就已经不错了,还会被你的气势镇住?
你当自己是天皇老子不成!
纪云舒满脸都写着不信。
这小子嘴上就没过一句实话,总是将人搅得心底掀起一阵想打他的冲动。
纪云舒转而一想,就觉得此事蹊跷,那些人会让洛阳和小八上船,其中……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便提醒一句:“你最好还是注意一点。”
“注意什么?”
她不好多说,以免自己揣测错误,只道:“总之你小心点就是了。”
洛阳可听不懂他话里有话的意思。
将手中一个土豆又往河里扔去。
“咚”的一声,再次闷了下去。
纪云舒问他:“你也是去凉州?”
洛阳一笑:“不,去燕京!”
“你也要去燕京?”“现在朱新城已经回不去,我对曲姜又不熟,既然要找个地方安顿下来,那就去个大地方!我听说燕京很繁华,而且处处都是机会,所以,我决定带着小八去闯一闯,说不
定,我还会升官发财。”
洛阳憧憬着。
已经擦掌磨拳在等着机会临门了!
人人都说天子脚下乃是权利的中心,而有权利的地方,就有机会,若能逮到机会,便会平步青云,一生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可是——
纪云舒提醒他:“那地方虽好,却也鱼龙混杂,人心难测,稍稍一个不留神,就会万劫不复,甚至会葬送了性命,你和小八还是择选他地吧。”
“你说的好像燕京就是鬼门关一样,如果真的像你说的那么可怕,你又去做什么?”
“跟你无关!”
洛阳猛然想到了什么:“哦,我知道了!你是去找画像上的那个人,对不对?”
“……”纪云舒横了他一眼。洛阳夹着眉心琢磨着:“当时在天煞客栈,你不顾性命冒着沙暴追出去找人,第二天,那个戴着面具的人被围杀的时候你还冲出去帮他!现在仔细想一想……那个人虽然戴
着半张面具,可是跟画像中的人确实有那么几分相似。你又说你已经找到了你要找的人,所以,那个戴着面具的人就是你画像中的人,你要找的,就是他!”
“……”
“现在你说要去燕京……也就表示那个人也去了燕京!那昨天你说那个人身负重伤、已经死在沙漠里的话……根本就是在骗人!”
“闭嘴!”纪云舒谨慎的朝周围看了看。
以防被温玉的人听到!
没想到,这洛阳脑袋瓜子不仅歪主意多。竟还被他一歪一扭的给顺到了真相!
第1343章 十年了
洛阳被纪云舒如此呵斥一声,便更加断定,自己方才的猜测是对的无疑了。
那个戴着面具的人就是画像中的人!
也是纪云舒要找的你人!
纪云舒带着警告的眼神看着他:“洛阳,你最好把这件事咽进肚子里,你若是让别人知道了,我会割了你的舌头。”
额!
此话一说,洛阳不由将舌头一缩。
这女人看似柔柔弱弱,但手段极狠,指不定就真的将自己舌头扯出来给割了。
他往四下看了看,说:“放心,我不说,那姓温的恨不得杀了我,我才不会把这事告诉他,我跟他是敌人,跟你才是队友。”
“我没有你这么蠢的队友。”
“我……蠢?”
“你若是不蠢,又怎么会去绑架温公子?”
“我……”
“你连他的身份都还没有摸清楚,就敢动手抓他,若他真的死了,你和小八还能站在这吗?”
“……”洛阳一向是脑子直,现下被纪云舒的话呛得几度失声。
现在想想,加上昨天差点丢性命的事,确实让人背后一紧。
纪云舒见他似是也后怕起来,便也不再提了,警惕道:“总之,那个人还活着的事你要是敢透露一句,我一定让你尝到苦头。”
“放心吧,小爷没那么八卦,也懒得惹事。”
呵呵!
纪云舒也懒得再跟他磨嘴皮子,正要走——
岂料大船突然剧烈的颠簸了一下。
她脚步不稳,身子往旁边的大船围栏偏去,差点要栽进河里。
好在,洛阳眼尖手快,一把揽住她的腰肢!
将她牢牢护住!
两道身影紧贴在一起。
纪云舒被那道力拉住,才免于跌下河里的风险。
她看着洛阳那张近在咫尺的脸,虽黑了些,也粗糙了些,可五官端正,还生的有几分俊俏,要是细细打扮一番,定是个美男子。
洛阳也是第一次如此仔细的看她。
这女人玉面淡拂,般般入画, 眉眼生得极其好看,让人不由的想多看一下。
这一刻,他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砰砰”乱撞。
仿佛要跳出嗓子眼了!
纪云舒甚觉不妥,立刻将他推开,身子侧到一旁,说:“多谢。”
洛阳脸上的痞气尽收,带着几分尴尬与羞涩,眼里竟又带着几分暗喜。他挪了挪脚步,喉咙里就像有火在燃烧一样,将他的话悉数堵住,为了掩盖这突然涌上的各种情愫,他赶紧抬手抓了抓自己的耳朵,露出一副“毫不在意”的表情,道出一
句:“举手之劳,要是你真的掉下去,别人会以为是我推的你,到时候把我送去见官,我岂不是亏大了。”
汗!
这小子,总能将任何正经的话题扯成这般不正经。
“总之多谢了!”她说完要走,几步后又停了下来,转身说,“还有,你自己注意一点,晚上最好不要睡得太沉!”
提醒!
洛阳摸不着头脑,也懒得琢磨她的话。
只是看着她的背影愣愣出神。
……
船行驶了一天,沿着江河往上而行。
到了三峡境地!
途经元和镇。
从船上远远望去,就能看到元和镇万家灯火,几乎笼罩了整个山脉。
纪云舒所在的船舱正好有扇对着元和镇的窗户。
她趴在窗台上,目光一直盯着那边,随着大船不断往前行驶,那一点点的灯火也渐渐消失在眼前。
“哎……”
每每深夜降临,她心里就会格外难受,就像有羽毛在自己的骨头缝里不断拨动,让她无处可挠。
只要闭上眼睛,眼前就会映入景容的模样。
可是一睁开眼,看到的,却是无尽的黑夜。
就像一根根尖锐的银针,生生在自己身上扎出了无数的小孔。
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脑海里映入的却是离川那张戴着面具的脸。
“我叫离川!”
这句话也一直在她心头萦绕,挥之不去。
离川!景容!
究竟当年发生了什么事?
让他连她都忘了。
不知不觉,她已然落了泪,只是那泪水滑在脸颊的时候她都完全不知。
直到泪水滴在手背上,她才恍觉过来……
已夜深。
温澈从阁间里出来,站在船头上,将那些守夜的人都支走了。
他双手背在身后,目光沉郁,冰冷的脸上也不由的落上了一抹神伤之色。
目光牢牢地了望着远方。
十年了!
当年与大临一战,他伤痕累累,从此染了疾,再也不能上阵杀敌,对于一个武将来说,那是何等的耻辱。
人人都说他是温家长子,将来必定继承怀化大将军的英勇神武,守卫曲姜一城一池。
可现在,他不过是个在朝中运筹帷幄的文官。
什么英勇神武,奋勇杀敌,亦或是赫赫军功……
都与他无关!
每每想到一身报复无处施展,那种感觉就如同拳头捶在棉花里,让人倍感无力。
而这场战争,也是他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
若不是那场战争,他与苏家的那位必定还是兄弟同心,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但世事难料,过去的事情终究还是过去了。
他轻轻沉了口气,也怨老天待自己实在苛刻。
哎!
他忧心伤感。
而此时的另一边,却已经梦入过境。
洛阳和小八正四仰八叉的睡着。
呼噜声一阵一阵!
外头,有人提着一个黑布袋子轻轻靠近,打开门缝往里看了几眼,见里面的人睡的正香。
“呵,待会有你们好受的。”来人嘴角扬着一抹阴险的笑。
随即将手中的袋子打开,里面是两条正在扭动的蛇。
他将蛇倒扣出来,让其往仓库里爬了去。
眼见那蛇慢慢爬到了洛阳身边,这才离开。
数天站在船边上,正等着那人来禀报。
“都办好了,蛇已经进去了。”
数天“嗯”了一声,确认的问:“那蛇肯定没毒?”
“放心,没毒,是船家自己养着的,不会咬死人,但是被咬上一口也得遭好几天罪。”
“那船家不会说出去吧?”
“不会,我给了他银子,让他闭嘴。”
“那就好,主子就是要给那两个臭小子一点罪受,别要了性命就行。”“明白的。”
第1344章 蛇毒!
数天和那人在船舱外轻声说话。
而仓库里,洛阳翻了一个身,却觉得肚子上好像压着什么东西。
而且那东西还在蹭!
嗯?
他挪了挪身子,眯着眼睛,伸手将那东西从肚子下拿了出来。
软软的。
还冰冰凉凉的。
会动?
是个什么鬼?
他极其不愿的睁开眼睛看了下,眼前视线越来越清晰,映入眼帘的,是一条正在口吐信子的……
“蛇啊!”他将手中的蛇用力甩了出去,人从木板上直接跳了起来。
直接炸毛了!
眼珠子仿佛都要蹦了出来。
整个人贴在了船壁上。
小八被他给惊醒了,揉着眼睛坐起来:“哥,你咋了?”
“有……”蛇字都还没有喊出来。
小八的手上也摸到了一条。
他拿到眼前一看,和洛阳的反应一样。
眼睛就像是要从眼眶里蹦出来了一般。
“啊!”
伴随他尖叫一声,那条蛇也瞄准他的手腕,一口咬了下去。
又是一声尖叫!
洛阳见状,抓住蛇尾巴,用力一甩,将蛇甩到了地上。
岂料,之前那条被他甩出去的蛇又爬了回来。
对准他露在外面的脚踝也狠狠咬了一口。
“啊!”
疼。
真是钻心的疼。
仿佛那一口直接咬在了他的骨头上。
两人的尖叫声引来了那些住在船上伺候的人。
他们纷纷朝满是灰尘的仓库走来,就看到小八和洛阳满脸痛苦的坐在里面。
那两条蛇仍然在地上蠕动!
见此,大伙都愣住了。
其中有一个不怕蛇的,赶紧伸手去抓。
一手擒一只。
将其甩到外头一口空的水缸里了,用板子罩着。
洛阳和小八惊魂未定,双双吓得脸色惨白。
小八抬着手臂,看着手腕上被咬出两个牙齿印的伤口,眼睛里冒了泪水。
“哥,好疼啊,我不会死了吧?”
洛阳坐在地上,看着的脚踝,也是深深的被咬了口。
周围已经慢慢红了起来。
他一时觉得脑袋发涨,眼前模糊。
不会……真的中毒而死了吧?
不好!
可一切都让他无法再往下设想,人就已经晕了过去。
小八也跟着晕了过去。
那几个站在门口的人慌了!
“怎么办,不会死了吧?”
“咱们这没有大夫啊。”
“人可不能死在船上,要不然传出去的话,以后谁还敢坐咱们的船了,真是晦气。”
“是啊,船上死人,那是最忌讳的。”
……
各位大神,人都晕倒过去了,还不知是生是死,你们却在担心船上死人。
同情心呢?
在暗中打量的数天看到后,当即斥骂那个放蛇的人:“你不是说没毒吗?现在是怎么回事?”
“这……”那人也不知道。
“要是他们死了,你也别指望活了。”
“我……”
“还不赶紧去处理。”
“是。”那人拔腿就往仓库去。
数天则背身离开,去找正站在船头的温澈,说:“公子,事情……”
温澈看了他一眼:“刚才我听到有声音从下面传来,可是办妥了?”
“办是办好了,就是怕……”
欲言又止。
温澈:“说!”
“原本说那蛇无毒,可是……那两个人被咬之后突然晕厥过去,现在,还不知道会如何?”
“晕厥过去?”温澈眼神一凛,言辞语气加重道,“我不是说了,不准伤人性命吗?你是没听到了,还是自有主意。”
“属下不敢,实在是意料之外。”
“还不去处理!若是闹出性命,决不轻饶。”
“是!”
数天赶紧下去查看此时的情况。
洛阳和小八已经被人从狭小的仓库里抬了出来。
放在外面的甲板上!
因为没有大夫,大伙对于这种情况无可奈何。
只能眼巴巴的围在一旁,一双双眼睛盯着。
莫非就要这样看他们死?
放蛇的那个人蹲身查看,但到底不是大夫,瞧不出什么究竟来。
数天折回来,问:“如何?”
那人说:“死倒是没死,还有气,但是这伤口……”
“是不是要把毒液吸出来?”
“吸……”
“你还愣住干什么,赶紧把他们的毒液吸出来啊!”数天说。
那人脸色一阵不好,蛇虽然是自己放的,可也是按照命令办事!现在出了事,要自己去背锅,甚至还要自己去吸毒,岂不是拿性命去冒险?
真是得不偿失!
数天见他犹豫半响,抬脚就往他肩上踢去:“快啊!他们要是死了,你的命也别想要。”
“……是!”
那人深吸一口气,将小八的手腕抬起,看着被蛇所咬的伤口,咽了咽口水,正打算去吸毒液。
突然——
“等等。”
一道女声传来。
船上除了纪云舒以外,也没别人了!
只见她扒开人群,神色凝重,紧张的蹲在了洛阳身边,看着他脚踝上的伤口,与人说:“去打一盆冷水来,再在水里加一半的白酒和少许盐进去。”
嗯?
对于她的话,大伙不明。
倒是数天率先反应过来,吩咐正要给小八吸毒液的人:“还不快去准备。”
死马当活马医!
那人慌不择路,赶紧将小八的手放下,拉着船上一个负责的人去准备东西。
数天问:“姑娘,你会医术?”
她虽神色焦急,却依旧保持冷静,回道:“只是学过一些。”
所谓的学过一些,不过是从莫若那里学来的。
所以对于蛇毒,她也略知一二!
数天说:“那你可一定要救救他们才行,可千万别让他们死了。”
否则,温澈必定会怪罪!
然而,纪云舒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公子也担心会出人命吗?”
呃!
这话问出来,让数天浑身一怔。
仿佛知道那蛇是他命人放进去似的。
可转而一想,许是自己想太多了,毕竟自己是暗中行事,这姑娘也不像是什么聪明人!
不可能看出来!
便说:“人命关天,岂有不担心的道理。”
呵呵!
纪云舒不再说什么,她看着昏迷的洛阳,轻声说:“都说让你小心,你还是大意了!”
或许说,不是洛阳大意,而是他根本就没有将纪云舒的提醒听进去。
很快,一盆加着白酒和盐的冷水已准备好了。
端到了纪云舒的面前。“姑娘,这有什么用?”
第1345章 猜会猜得如此准?
这有什么用?
用处可大了!
纪云舒说:“将他们被蛇咬过的地方用这个水擦拭一遍。”
“然后呢?”
“然后就是我的事了。”
放蛇那人现在最怕就是洛阳和小八性命不保,自然纪云舒说什么就是什么,便赶紧照做。
拿来一块布,擦拭着小八的伤口和洛阳的伤口。
却也奇怪,原本伤口边泛起的红色渐渐褪去,伤口的血也止住了。
那人一边擦,一边说:“这是什么神水啊?怎么这么一擦就好了?血也止住了。”
哥,这哪里是什么神水!
分明就是你自己亲自去准备的白酒加盐的水。
纪云舒也不作任何解释,直到差不多了才道:“行了,不用再擦了。”
“好!”
那人这才将水端到一边。
可洛阳和小八仍旧未醒。
“他们不会有事了吧?”
纪云舒说:“暂时死不了的。”
那就好!
若是真的死了,自己定然要被主子问罪,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只见纪云舒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白色小瓶子,从里面倒出一点粉末,分别抹在小八和洛阳的伤口上。
“他们不会有事了。”她道。
数天在旁看着,倒也松了口气,只是,还有些许担忧,问道:“那他们怎么还不醒来?”
纪云舒起身道:“他们到底是被蛇咬了,我的药也并非是什么灵丹妙药,怎么可能一下就醒?让他们睡上一晚,明天自然会醒来。”
“哦,是我过急了。”
纪云舒便与众人说:“劳烦你们帮他们抬回去。”
那些人倒也听话,将洛阳和小八又抬回了仓库里。
事情便也作罢!
数天用眼神示意了放蛇的那人一眼,让他退下。
纪云舒正要回去,但是被数天喊住:“姑娘留步。”
“还有什么事吗?”
“倒也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姑娘,你与那两个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认得!”
“认得?”
“之前彼此需要帮衬,所以结伴同行,只是突发意外。”
那所谓的意外,数天自然是明白的。
纪云舒被人挟持,这才与洛阳和小八分开。
至此,他也不好多问了!
可纪云舒却饶有深意的盯着他看了几眼。
看得数天不禁有些心虚。
心底莫名怔了一下!他多年跟在温澈身边,生死见过无数,自也养就了一股狠厉冷漠的性子,可在纪云舒面前,他似是有种道不出来的感觉,就好像那女子的眼神能穿透一切,将他看得仔仔
细细,透析全部,故而,让他心生警惕之下又多了几分怯意。
实在是奇怪!
“姑娘为何这么看着我?”
纪云舒沉了口气,说:“伤人亦伤本,公子还是适可而止的好。”
呃!
这是何意?
数天眸子微微一睁,喉咙处似乎是堵着什么东西,一时让他一个字也道不出来。
纪云舒也没有等待他说些什么,便已经转身离开。
望着那道背影,数天握剑的手狠狠的紧了几分。
随后便去找温澈复命。
“公子,那两个人没事。”
温澈站在船头,双手依然背在身后,他望着远处的一轮明月,眸中闪过一道冷厉,说:“你办事向来稳妥,此次却闹出人命,如此,我还怎么放心你?”
“是属下的错,不会再犯。”
“罢了,暂时就别动那两个人了,这回,也算是给了教训。”
“是!”数天欲言又止……
温澈觉得他似是有话要说,转眸看他,问:“怎么了?”
数天顿了一下,眉色紧皱,说:“属下觉得那位纪姑娘不简单。”
嗯?
“怎么无缘无故说起她?”
“刚才就是她出手帮忙,才救了那两个人。”
“哦?”温澈稍有惊色,“如何救的?”“她就是让人准备了一盆冷水,在冷水里加了一半的白酒和盐,用来清洗被蛇咬过的伤口,之后,又不知道往他们的伤口上撒了什么白色粉末,不仅血止住了,就是伤口附
近泛起的红色也消失了,但属下没有多问,好在人已经救回来了,但是……”
再次欲言又止!
吞吞吐吐的!
温澈横了他一眼:“为何吞吞吐吐,说!”
磨得人性子都急了!
数天担心道:“刚才那纪姑娘说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话,听上去,好像知道那蛇……是有人故意放进去的,也好像知道是属下放的。“
“她怎么会看出来?”
“属下不知,但是此事绝对没有旁人知道,想来,也是那姑娘自己猜到的。”
“猜会猜得如此准?还偏偏猜到你头上?”温澈脸色骤然一沉,带着不悦。
数天目光低了几寸,说:“许是属下大意了。”
“那位姑娘并不简单,那日在衙门里,你也看到她是如何为自己辨证冤屈的,所以,此事也就当过去了,她说了什么你记在心里就好,切莫再办旁事了。”
“是,属下明白了。”
温澈轻摆了下手,让他离开。
数天俯身而去。
不再打扰!
温澈便在此处站了许久,深沉的目光仍然了望着远处那轮明月……
数天折回底下的船舱,就看到了放蛇那人正拉着船家面红耳赤在说些什么。
隐约听到几声质问!
待他走近,才知道放蛇的是在质问船家为何那些蛇会有毒?
还将人给差点咬死了!
船家正欲解释,就见数天走来,不由的哆嗦了下。
数天也想问问看,为何那蛇会有毒。
便眸子狠厉的盯着他:“说!”
船家道:“那蛇也是我买来的,未曾想竟然有毒,可那卖家几次与我说,是没毒的,我……也不知道为何会弄成这样啊!”
“哼,刚才要是真的死了人,我一定不会饶了你。”
“是是是,有惊无险。”
“这件事情不要让别人知道了,那两条蛇赶紧丢到河里去。”
“是是是……”
船家自然是得罪不起这种人的。
也不敢将此事说出去!
毕竟毒蛇是自己的,要是事情闹大了,指不定洛阳和小八上了岸就会去告他一状,自然一个字也不敢透露。
船家离开后,就赶紧将之前被关在那口水缸里的两条蛇拿了出来,扔下河里。
却有些舍不得!
眼里淌着些许泪水道:“好生去吧。”到底是自己养的蛇。
第1346章 我不是知道,而是猜的!
翌日。
太阳才刚刚冒出头,洛阳和小八就在船舱里同时醒来。
二人皆是脑袋瓜子一阵疼!
“啊!疼!”小八捂着手臂坐起来,就嗷嗷的喊着。
真是钻心的疼啊!
他发现自己还没死:“哥,我还没死呢!”
带着一些兴奋!
只是手臂动弹不得,这伤恐怕得养上好一阵了。
洛阳皱着眉头,看着自己的脚踝,亦是疼的钻心,使不上力气来。
他揉了揉伤口周围,大概是淤血未散,还硬邦邦的,他一脸疑惑的琢磨着:“为什么船舱里会有蛇?”
小八说:“一定是这里不干净,所以才会招惹蛇!”
“你个傻子,哪有这种说法?”
“没有吗?那……我就不知道了。”
小八对于自己被蛇咬的事似乎不怎么上心。
他现在就只关心自己的伤能不能好,两道眉毛弯弯曲曲的皱成了蚯蚓状,口中道:“昨天伤口都红了,一醒来怎么就好了?咦?哥,你看,伤口上好像还有白色的东西。”
洛阳往自己脚踝上一看,果不其然,确实沾着一些白色粉末。
看来是自己昨晚晕倒后,有人来给自己和小八上过药。
正想着——
一个黑不溜秋的年轻小伙就端着饭菜从外面走了进来:“醒了?”
将饭菜放在了一边。
和昨天吃的饭菜不一样,今天竟然多了两样荤菜!
“你们一定饿了吧?赶紧吃东西吧。”
洛阳抓住他的袖子,问:“我到底怎么了?”
问的那小伙子愣了一下,笑道:“你不会失忆了吧?”
“嗯?”
“你被蛇咬了,不记得了?”
“记得,我是问你之后。”
小伙“哦”了一声,跟他说:“后来你们就晕倒了,当时伤口中毒很深,咱们就把你们抬出船舱,可是船上没有大夫,眼看着没办法了,好在那位姑娘救了你们。”
那位姑娘!
船上就一位姑娘!
小八喜道:“是不是纪姑娘啊?”
小伙子点头。“我就说纪姑娘人其实挺好的,她之前没给我吃毒药,现在又救了我,真是好人!”虽然纪云舒利用他们进了南赛沙漠帮自己找人,可小八觉得她人很好,还帮自己求过情
,不然那天他早就被温家兄弟给杀了。
洛阳松开那个小伙子,心里虽有感激,但还是问:“她……怎么救的我?”
“就是拿一些乱七八糟的水往你身上擦一擦,反正就好了。”
乱七八糟!
小伙子说话可真是幽默!
“那蛇是从哪来的?”
“不知道。”
船家私下买了蛇的事,船上其他的人并不知道,因为船上不允许养那些东西,所以一直偷偷的养着。
洛阳再问:“那你们以前船上有人养蛇吗?”
“没有,船上是不准养蛇的,万一咬到人岂不是遭殃。”小伙子如此说。
洛阳顿时火上心头。
因为,他唯一能想到的人就是温家那两兄弟。
除了他们,也没谁了!
“哼,竟然跟小爷我玩阴的!”他顿时从床板上起来,要去质问,奈何脚受了伤,使不上力,才落地一踩,身子就软了下去。
好在被那小伙子扶住:“你还有伤呢,不能下床走动,赶紧坐好。”
正好被前来送药的纪云舒看到了。
她站仓库门口,语气淡漠道:“你伤口未好,最起码有五天时间会行动不便,你要是不想死,就乖乖待在这里。”
三双眼睛齐齐朝她看了过去。
纪云舒走了进来,与那黑小伙说:“你先去忙吧,这里我来照顾。”
小伙子应了一声,便走了!
纪云舒站在洛阳面前,看了他的脚踝一眼,将手中那个精致的瓶子往他面前一递,说:“这是药,每天擦三次。”
洛阳看着她,仿佛要将她身上看出无数个窟窿眼似的,恨恨的问:“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知道是姓温的要害我!”
“我已经提醒过了,让你小心,只是你自己未放在心上。”
“这么说,你真的知道姓温那人要害我!”他很是激动,要不是受着伤,现在定去质问那些人。
纪云舒却淡定的看着他,只说:“我不是知道,而是猜的!”
“猜的?”
“你以为他们真的那么好心会让你上船吗?”
“……呃?”
“你绑架了温公子,他能不杀你,但不代表会放过你,但凡你有点心思就应该能猜到这一点,好在,他们并不是想要你的性命,只是要给你一个教训罢了。”
呵呵!
一旁的小八听了,恍然过来:“什么?放蛇来咬我们的,是他们?”
洛阳冷笑,指着自己的脚踝和小八的手臂:“这叫不要我们的命?你知不知道,我们差点就死了。”
纪云舒思想一下:“大概,他们也不知道那蛇是有毒的。”
“为什么这么说?”“如果他们真的要杀你,就不会让人有救你的机会,而且我看昨天那温家兄弟身边的随侍很紧张你的生死,要真的想杀你,早就把你丢到河里去了,你现在还能在这里坐着
吗?我看,他们也只是要给你一点教训,让你以后不敢再胡来。”
已然,纪云舒将一切都看得透彻无比。
可洛阳到底受了伤,满心都是愤怒,哪里听得下她的分析!
一腔怒火无处发泄。
便一拳头捶在了船壁上,咬牙切齿:“若不是我命大,现在都已经死了,这口恶气,我怎么也咽不进去。”
“你不要再胡闹了,我想他们也不会再对你做什么了,这件事,就当你们之间一笔勾销,不要再生事端,否则,吃亏的是你自己!”纪云舒提醒。
“可我没要他的命,他们却差点要了我的命!这笔账,怎么算?”
“我该说的,也都与你说了,你若是执意不听,到时候再闯出什么祸来,我可就保不了你了。”
能救你一回,可救不了你第二回。
洛阳听得她的话,心里也在盘算着。
可眼下不容他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毕竟身上带伤。
对方也人多势众!
便暂且将这口气压在胸口上。
“我知道了!”极其不甘的道出了这四个字!
第1347章 设宴
洛阳将这口气暂且往肚子里咽下,但这并非不是不报的意思。
只是人在屋檐下,必要懂得如何低头!
纪云舒心知他还是有所不甘,但自己所能做的便是提醒,若再生出什么事端来,她也无能为力。
目光点了点那精致的药瓶,道:“这药能治疗你们你们身上的伤,记住了,一定要每天擦三次,否则不会见好,若是落下了什么病根可不要来怨恨我。”
洛阳将那瓶子在指尖上轻轻转动了几下,“嗯”了一声。
不想再多说什么!
小八却抓过那瓶药,扬着笑容说:“多谢你纪姑娘,我们一定好好擦。”
“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休息了。”
“你还会来看我们吗?”小八喊住她,突然这样问,然后指着自己的手臂,担心的手,“万一毒发了怎么办?会不会死人?”
纪云舒轻轻皱了下眉,说:“不会的,毒液都已经清除了,只要你们好好擦药,就不会有事。”
“那还会死的对不对?”
“你很怕死吗?”
“怕!”小八点头。
他若是不怕死,就不会这样问了。
纪云舒告诉他:“放心,你会死。”
小八笑逐颜开。
自然也是安心了。
捧着手中精致的小瓶子笑了笑。
纪云舒看了洛阳一眼后便走了!
等她出去之后,洛阳捏起拳头便狠狠地砸在床板上了!小八怔了下,他虽脑袋不灵光,但到底不傻,稍稍靠了过去,说:“哥,其实纪姑娘说的对,咱们不是他们的对手,要是硬碰硬的,肯定没好果子吃!而且纪姑娘也说了,
咱们不会死的!所以这件事……就当过去了吧!扯平了!”
声音越说越小!
洛阳狠狠瞪了他一眼,往船壁上一靠,说:“什么叫做扯平了?我们可是差点就没命了。”
“命不是还在吗!”
“那万一死了呢?”
这……
小八嘴巴笨,自然说不过洛阳,也拗不过他,只得另起话题,说:“哥,你看,人家还给咱们送了荤菜呢。”
说着,他将放在一旁的饭菜端了过来,放在鼻子上闻了闻!
真香!
然后乐呵呵的递到洛阳面前,说:“菜可真香,哥,你吃一口。”
洛阳横扫一眼,推开!
根本吃不下。
小八嘴里嘀咕着:“反正我是饿了,你不说,我就自己一个人吃了。”
便独自吃了起来。
……
纪云舒从他们的仓库里出来,人刚到甲板上面,一个男的就毕恭毕敬的走了过来,说:“纪姑娘,我家公子有请。”
除了温家那两兄弟,也没谁了!
她目光朝上面的船舱看了看,问:“可有什么事吗?”
“公子设宴,请你过去。”
设宴?
想必也是为了之前在沙漠了救了温玉的事。
只是设宴说的太隆重!
纪云舒也不大喜欢那样的场合,加上离川的缘故,她就更不能与温家兄弟有过多的接触。
她正欲回拒,偏那人说:“还请纪姑娘赏个脸,我家公子在等着。”
要是在陆地上,她许是已经转身就走了,可这艘船还在河面上行驶,她哪里也去不了,总不能往河里跳去!
此刻确实推不掉,也只好答应了。
跟着那人到了上面的船舱。
果然是贵客所住的,单单一个船厅就能容十几二十个人。
温玉和温澈正坐在桌前,面前是满桌子的美味佳肴。
男人领着纪云舒进来,躬身道:“公子,纪姑娘来了。”
说着,便出去了!
温玉见到纪云舒,立刻起身迎客:“纪姑娘,你来了!”
“温公子,你这是……”
“之前在南塞沙漠的事情,我一直都想找个机会好好谢谢你,要不是你的话,我说不定已经死了,所以才设了个小宴,虽不是什么珍贵的菜系,但也是我的一番心意。”“你太客气了,那天救你,也不过是举手之劳!何况,你对洛阳和小八的事不再追究,已是是卖给了我一个大人情,所以,你我之间,应是一笔勾销了才对。”纪云舒刻意
这般说。
拉开了自己与温家兄弟之间的瓜葛!
她的意思道的这么明白,一旁坐着的温澈倒是听得明明白白,只是这宴是温玉所设,他也不好插话道明。
温玉一心只念着纪云舒对自己的救命之恩,所以也没听懂她话中的意思,全当她是客气之言。
他道:“纪姑娘不必这么见外,一桩事归一桩事,该谢你的,自然要谢。”
“……”纪云舒。
“来,请坐。”
实在是盛情难却。
纪云舒看了一眼温澈,迎上那道目光的时候,总觉得后背似是被什么东西刮了一下,生生作疼。
继而入座!
只是,她看着眼前的美味佳肴,她却半点食欲也没有。
“因为还在船上,所以也只能略微做些寻常的菜,纪姑娘也只能将就着了。”温玉生怕怠慢了这位贵客!
“不瞒温公子,我平时粗茶淡饭也都惯了。”
这话回的温玉顿时不知道如何往下接!
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一直未说话的温澈端起了酒杯,开了口:“纪姑娘,我敬你一杯,当是多谢你之前保了阿玉一命。”
纪云舒朝着他轻点了下头:“客气,其实我也没做什么。”
“此等大恩,便是我整个温家的救命恩人,我先干为敬。”温澈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抱歉,我不会喝酒,便以茶代酒了。”纪云舒端起面前的茶抿了一口。
温澈也不介意,忽然问起:“对了,不知纪姑娘去凉州做什么?”
这话问的不过平平,可实则有试探的意思。
他心思过重,想的也多,眼前这女子虽然藏得深,可到底是秘密的,便想探个究竟!而温澈的意图,纪云舒岂会不懂?这人可比温玉精明多了,所以在这个人面前,她不敢多言,也不敢少言,生怕被看穿她和离川的关系,洞悉出自己之前是在撒谎!而她也知道,温家兄弟是要去燕京的,自己也是要去燕京,倘若现在撒谎,到时候在路上再遇到便有口难说了……
第1348章 我倒宁愿是自己多想了
所以,纪云舒也不打算想法子各种掩盖自己的去向。
直接道明:“燕京!”
温玉一听:“纪姑娘也是去燕京?”
“是。”
“那实在是巧了,正好跟我们同路,你若是不嫌弃的话,大可与我们一同。”
“我自小身子不好,一路多病,恐怕会耽误了温公子的行程。”
“正是因为如此,路上才好有个照应。”温玉话中格外热情。
其实撇开纪云舒救自己一事,他觉得眼前这女子生得格外好看,所以,多少也生了一些别的心思。
只是他这般的盛情邀请,却遭来温澈暗暗看了他一眼。
自己的傻弟弟!
连对方的底细都还没有摸清楚,就这么献好,实在让为兄头疼啊!
可温玉已然着迷,哪里还顾得上温澈方才那一道带有提醒的眼神?
纪云舒是万万不可能跟他们同行的,便委婉拒绝道:“真的不麻烦温公子了,其实到时候我在凉州还有一些别的事要办,可能会耽误下来,所以你的好心我领了。”
“那就可惜了!”温玉叹息,“不过,既然纪姑娘早晚都要到燕京,那到时候再见也是一样。”
她笑而不语。
也着实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话了。
倒是温澈,他开口道:“纪姑娘,听说昨晚底下那二人被蛇所咬,是你所救!你可懂医理?”
她迎上他的眸子,觉得那双眼睛清澈无比,黑白分明,温柔之气在眸中流转,让人看了良久也挪不开眼,只是这温柔神色的背后,却总纪云舒不得不心生几分警惕。
“我其实并不懂什么医理,只是早年跟人学过一些治蛇毒的方法。”
“还以为姑娘精通各类,正想跟你讨教几分。”
“不知这位温公子和何出此言?”
“姑娘许是不知道,其实我第一次见到姑娘时,是在嘉和镇的衙门。”温澈道。
纪云舒微惊:“那日你也在?”
温澈薄唇轻启:“本是想去找那李大人有些事情,正巧遇到衙门在审理一桩命案,见姑娘你被扣在堂上,成了他人口中的杀人凶手,却没想到姑娘一番妙证,便为自己洗脱了罪名,还在公堂之中道出真凶,如此本事,在下自是不忘,所以对姑娘自然而然就多生了几分佩服之心,更是未曾想到,姑娘既然救我阿玉,与我温家有大恩,此等缘分,当真难求。”
他说话温和细腻,言谈举止之间,更透着几分风骨。
儒雅的很!
偏那眉宇之间却有一道凌气萦绕,迫使得他人不敢在他面前轻佻妄为。
此等人物,纪云舒自然是要避而远之的!
她照话应下:“温公子抬举我了,我只是多了几分运气,才能为自己洗脱罪责,谈不上是本事!”
“姑娘谦虚了。”
“实事论事!”
“之前姑娘被那名戴着面具的杀手挟持去,还能安全脱身,这其中,自是有本事在的。但姑娘谦虚,又自始至终都不愿与我们真心交谈,莫不是……不信任我们?心里藏着心思?亦或是秘密,所以不便坦言太多?”温澈那温和的话语听似人畜无害,但一字一句都跟带着刀子似的,势要剖开纪云舒的心来看看。
看看里面究竟藏着什么诡谲?
纪云舒觉得浑身不自在,她轻伏了下头,语气平静道:“温公子想多了,我不过山野女子,前去燕京寻亲,哪里来的什么心思秘密?”
二人一直打着官腔,看得温玉心头骨似是有羽毛在拨似的,他插话道:“好了,旁事就别说了,今日是为了感谢纪姑娘的救命之恩,一桌子的饭菜不要浪费了。”
说话时,温玉拿起筷子夹了菜要往纪云舒面前的碗碟里放去,可对方却忽然起身。
以至他的手在空中顿住。
那菜是放?
还是不放?
纪云舒微微俯了下身,说:“多谢两位温公子的招待,我有些不舒服,就先告辞了。”
“嗯?”温玉将筷子收回,正要开口挽留,纪云舒却已经转身出去
她倒不是固执,只是与两个大男人同桌吃饭,多少有些别扭。
加上温澈频频而出的话,无一不是在试探自己。
所以那顿饭,她就是有心要吃,恐怕对方也不会让自己吃的踏实。
温玉叹气:“那纪姑娘性子清冷,说话间也带着几分客气,常人似是无法与她结交。”
温澈的脸却极冷!
一句话也不说。
目光始终望着纪云舒离开的方向。
温玉:“哥?”
温澈收回目光,严肃的看着自己的傻弟弟,提醒道:“阿玉,那位纪姑娘并不是什么简单的人,你最好与她保持距离,不要接触。”
“不简单?为何这样说?”
“我总觉得她与那个要杀你的人是有关系的,至于其中究竟如何,就不清楚了。”
“这……不可能!”温玉说,“他们若是一伙的,纪姑娘当时就不会救我了。”
温澈道:“这也正是我的困惑之处,所以方才才会试探她,她若是心里没什么,就不会走了,正是因为她离席,我便更断定了些。”
“不会的。”温玉如何也不信!
但心里还是一惊!
温澈再次提醒:“还有,此次我们是运送靖安王的遗体回燕京,路上要格外小心,必须时时防备,还有我们的身份,都不能暴露,以免惹来麻烦,但你方才让纪姑娘与我们同行,可知路上万一出了什么事,你担当的起吗?咱们温家又担当的起吗?”
这一说,温玉才顿悟,难道当时温澈看了自己一眼。
“哥,我……大意了。”
“总之,在我们还未回到燕京之前,一切都要谨慎。”
“是,你说的对!方才我一心只想报答纪姑娘的救命之恩,这才糊了脑,欠了考虑!”温玉这般说,也恼自己竟为了一个女人犯了糊涂,往日,他并不是这样的,但稍刻,又道,“但是纪姑娘绝对不是什么坏人,所以哥,你也不要多想。”
温澈轻沉了口气:“我倒宁愿是自己多想了。”
毕竟,时时刻刻防备他人,也是很累的!
……
第1349章 遇刺
纪云舒离开之后松了口气,此事过去后,她不想与温家兄弟再有任何瓜葛。
特别是温澈!
那个男人心思太重,也很聪明,并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加上他们与夷维安相识,自然就跟靖安王也有关,更加说明他们的身份绝非等闲。
如此说来……让离川卖命的那个人,也必定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恐怕到时候到了燕京,也会是一场巨大的旋涡!
一边想着,她已经回到了底下的船层,本打算去找点吃的,却瞥见不远处相对行驶来一艘大船,那船倒也无异,只是行驶的路线却与此刻她所在的这艘船形成一线,若不及时避开,很有撞到一起的风险。
而看眼前的趋势,两艘船都没有要先避让的意思!
纪云舒心头一拧!
她不识水性,若真撞到一块,自己不慎落水的话,岂不是必死无疑?
正想着,对面的那艘大船突然偏转了船头!
调到了另外一边。
她也松了口气!
可不知道为何,她总觉那艘船很奇怪!
心里也莫名有些不安。
果不其然!就在两艘船交汇行驶的时候,对面那艘大船上突然冒出几十个黑衣人来。
齐齐从这边飞跃过来!
一个个手持长剑,眼神里带着杀气。
纪云舒不由的往后退了几步,眸子赫然睁大。
她没想到,自己成了那些黑衣人手中的开头彩!
只见其中一个黑衣人持剑朝着她的胸口急速刺来。
她不懂武功,无处可躲!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剑尖与自己越来越近!
而就在不过一尺的距离时,忽然有人从身后抱着了她的身体,顺势将她往旁边扑了去。
两道身影齐齐倒在了船板上。
因此,也侥幸避开了那把刺过来的剑。
纪云舒身子猛然撞在地,骨头被撞的生疼。
手臂和手掌上也有擦伤。
她没想到,救了自己一命的人,会是洛阳!
这一扑,洛阳也浑身一痛。
那名杀手眼看错了手,便提剑准备再刺过去。
洛阳一看,几乎想都不想,甚至顾不得身上的疼意,翻身便扑压在了纪云舒身上。
大喊一声:“小心。”
那一刻,纪云舒惊住了!
心跳一瞬间仿佛慢了许多。
她哪里晓得洛阳竟然会豁出性命来救自己?
而当她躺在地上,看着那把剑朝洛阳的后背刺来时,一瞬间,她呼吸顿时凝住,耳朵嗡嗡作响,似是周遭的一切都失去了声音。
若这一剑真的刺在洛阳身上,她怕是一辈子都无法心安了!
好在阎王爷嫌洛阳的命硬,并没有就此夺走……
夷维安及时出现,将那个黑衣人手中的刺挑开,顺势一剑刺在了黑衣人的喉咙上。
一剑封喉!
血溅了一地!
这还是夷维安十年来第一次杀人,他多年在菱塘郡,每日除了守,还是守,半点血腥味都没见着。
此刻杀起人来,仍旧顺手!
黑衣人倒地后,夷维安一把将洛阳从纪云舒身上拎了起来。
大喊一声:“快走!”
纪云舒没回过神来,也被洛阳从地上拉起:“走!”
便拉着她往最底下的船舱去!
然而——
纪云舒被拉拽的同时,她的目光快速的从那些黑衣人身上掠过。
如果这些人和上次追杀温玉的人一样,那是不是离川也在?
可是在黑衣人中,她并没有看到离川的身影。
洛阳用力的喊她:“你看什么看?不想要命了?”
她猛然回过神来,这才跟着洛阳躲到了下面的船舱。
那些黑衣人显然是冲着温家兄弟来的,现在上面两伙人已经拼杀到了一块。
唯有底下的船舱可躲。
洛阳的脚踝被蛇咬了,跑起来一瘸一拐!
他拼命拉着纪云舒往自己的小仓库里去。
此时,小八本来在里面休息,忽然听到上面传来了很大的动静,便朝仓库外探出脑袋,就见洛阳急忙拉着纪云舒从上面跑了下来。
小八心里不由的跟着紧张起来:“哥?怎么了?”
十分害怕!
洛阳大喊:“快,进去!”
小八不知道发生什么,直接被洛阳推回了仓库里。
纪云舒也被塞了进去。
洛阳当即把门关上,背靠在门上大口大口的喘气。
刚才真是命悬一线!
“小爷真是死里逃生啊!刚才差点就死了。”
想一想刚才那剑刺来时,便是后背一紧。
要知道,洛阳是个能伸能屈,十分惜命的人。
纪云舒微微喘气,脸色通红!
她看着洛阳,心里甚是感动,她说:“刚才多谢了。”
真心真意。
要不是他,自己已经死了。
洛阳却摆摆手,一脸无所谓的模样,说:“谢什么谢?我救你一命,那是因为你之前帮过我,扯平了。”
这人就是这样,好似被人感激便会十分不舒服似的。
纪云舒:“总之,谢了!”
小八瞪着圆溜溜的眼睛问:“这……到底怎么了?”
洛阳喘了会气,渐渐平复下来后,用手指指了指上面,说:“我告诉你,上面死人了。”
“什么……死……死人了?”小八害怕到直接结巴。
“那伙人也是厉害啊,陆地上追完,现在跑到水路来了,那姓温的到底是得罪了谁啊?为什么这么多人想杀他!”洛阳纳闷。
纪云舒说:“你怎么断定他们是冲着温公子去的?”
“这还用猜的吗?肯定是冲着他们啊!难道是冲着我们来的不成?那姓温的就是个瘟神,平时肯定得罪了不少的人,所以都想杀他。”
“……”
“那些杀人也是不依不饶的,真是佩服。”洛阳这般说。
纪云舒却沉着,担心道:“不知道现在上面是什么情况了!”
“怎么?你还担心他们啊?先想想咱们自己的处境吧,要是那些黑衣人把他们都杀了,肯定不会放过我们的,我现在倒是希望姓温的活着,不然咱们也得死。”洛阳心里暗暗祈求着。
虽然,他恨不得温玉去死,以报自己被蛇咬的恨。
但现在,他是求天求地希望他们活着。
纪云舒眉心紧紧的拧在块,心有不安。
那种不安,让她觉得呼吸都有几分困难。
第1350章 夜明珠?
此时,上面的情况乱的很!
两方人马拼死搏斗,已死了不少人。
温澈和温玉也跟着加入了战斗。
对方各个都是高手,剑剑要命!
温玉到底有伤在身,两三下便已经受不住了,自己一不留神时,就被人狠狠的在手臂上刺了一剑。
他手臂作疼,掌心一松,手中的剑当即掉到了地上。
顺势,又被人在手臂上刺了一剑。
血洒了一地!
不远处的温澈看到了,大喊一声:“阿玉。”
正要冲过去,却被黑衣人缠住!
温澈唯有大喊一声:“数天。”
数天闻声,立刻脱身朝温玉奔去。
将周围几个黑衣人逼退。
“二公子!”
温玉无力再战,脸色一阵惨白。
温澈大喊:“照顾好阿玉。”
“是!”
数天立刻扶起温玉,带他往地下的船舱去!
但是有几个黑衣人追上下去。
船上伺候的那些人在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早就已经躲进了自己的船舱里,脑袋都不敢往外伸。
生怕遭殃!
数天扶着温玉,敲了好几扇门,里面的人都没有开门。
而那些黑衣人已经追了上来。
数天立刻将温玉推开:“二公子,你快走!”
数天誓死护主。
与那些人游斗!
温玉受了伤,浑身无力,只能依靠着船壁往前逃。
可眼前已越来越模糊。
快支撑不住了!
仓库内,纪云舒似乎听到外面有什么动静,说:“好像有人在外面?”
洛阳自然也听到了,说:“就算有,我们不能出去。”
小八重重点头:“是啊,纪姑娘,现在可一定不能出去,出去就是送死,我还不想死。”
可不是!
现在这个时候,待在船舱里才是最安全的。
可——
“咚咚咚!”外面有人拍打着仓库的门。
小八一阵炸毛,担心的说:“是不是……是不是要来杀我们?”
身子本能的往后缩了缩。
只听见外面的人虚弱的喊道:“开……开门!”
小八率先辨别出了声音,眼珠子一睁,说:“是温玉!”
纪云舒皱眉:“听他的声音,好像是受伤了?”
洛阳咬牙道:“那也不关我们的事啊。”
“万一他真的……”
“你别这么好心,要是开了门,咱们都要死。”
“但是我们不能见死不救。”说着,纪云舒便要去开门。
被洛阳拦住,说:“你不想要命了?”
“刚才你也舍命救了我,你不是也一直怕死吗?”
“我……”
“若他现在真的死在外面,你能安心吗?”
答案是不能!
洛阳满脸纠结,然后——
一跺脚!
“开就开,要死就一起死,下了地府还能凑成一桌喝酒呢!”洛阳豁出去了,将门打开。
仓库的门一开,温玉笨重的身体就直直的撞了进来。
幸好被洛阳接住。
温玉真是个倒霉蛋,之前的伤未好,现在又添了新伤。
他一条手臂已经被鲜血覆盖,袖子都染红了。
洛阳扶住他的时候,双手也沾满血,十分担心:“你不会要死了吧,你可千万别死啊,赶紧继续去杀啊!你要是死了,那些人把我们杀了那可怎么办?”
“……”
“喂!”
“我……”温玉张了张嘴,却没有力气说话。
他眼里充满了血丝,视线越来越模糊。
纪云舒立刻蹲下身查看他的伤势:“伤口很深,要立刻止血才行。”
温玉听到了她的声音,努力的睁开眼睛:“纪姑娘,是你……”
“你还是别说话了,我得立刻给你止血,不然你会失血过多死的。”
“多……”谢字还未说出来,他就晕倒过去了。
洛阳晃了晃他的身子:“你别死啊!”
纪云舒说:“你不要再摇他了,再摇,他真的会死的。”
“……”洛阳才不摇了。
小八趴在仓库门口,脑袋往外伸了出去,就看到数天一个人抵挡着五个黑衣人。
“哥,他们杀过来了。”
洛阳立刻将温玉交给了纪云舒,吩咐小八:“快去把空酒瓶子!”
“哦!”
空酒瓶?
这里那里来的空酒瓶?
就在纪云舒还困惑的时候,就看到小八从仓库的角落里拉出来一箩筐的空酒瓶。
想必是之前船上留下来!
“小爷豁出去了!要死就一起死算了。”洛阳便拖着箩筐一瘸一拐的出去。
然后拿起酒瓶子朝那些黑衣人扔了过去!
一边喊着:“请你喝酒!”
小八也加入战斗!
两个人拿着酒瓶子一个接一个的扔了过去。
数天本来就有些支撑不下去了,好在洛阳和小八用酒瓶子分散了那些黑衣人的注意力。
他也得以进攻!
当场斩杀了两名黑衣人。
渐渐占了上风!
这边,纪云舒压制着温玉的伤口,可血还是不停的往外冒。
心想:船上应该有止血的工具!
她便在洛阳所在的仓库里翻了翻,并没有找到,只好到旁边的几个仓库找一找,可是人才刚出去——
大船好像被什么东西猛然撞击了一下!
船身倾斜!
纪云舒的身体因此直直的朝对面那扇门撞去。
竟然撞开了那道门。
更想不到的是,自己撞在了放在里面的一副棺材上。
棺材!
那是一口上面罩着黑布的棺材。
这是……靖安王的棺材。
怎么会在这里?
当她才站稳,船再次被撞了一下。
倾斜的更加厉害了!
那口棺材整个一边倒去!
导致上面的棺材盖砸了下去。
顺势,船身忽然又朝着另外一个方向倾去!
纪云舒整个人跌倒在地。
更想不到,那口棺材猛然一个侧翻。
棺口朝下!
将她扣在了棺材里,与靖安王的遗体正对正撞上。
周围一片漆黑!
她看不到任何,却能感觉到靖安王的遗体压在自己身上。
她本打算推开,由担心会损坏了靖安王的遗体,便只能一动不动!只等人来救自己。
棺材里泛着让人恶心难闻的气味!
纪云舒使劲的忍着,手在棺壁上敲着,喊:“洛阳,洛阳……”
大概外面也乱成一团了,毕竟被这样一撞,大家应该都受了伤。
忽然——
干尸的嘴里露出一丝光亮。
淡淡的蓝光!嗯?
第1351章 护住这具尸体
干尸的嘴里为何会有蓝光?
纪云舒困惑,便赶紧从腰间扯出一块帕子裹在了手指上,伸进了干尸的嘴里。
在里面掏了几下!
将那颗发亮的东西小心翼翼的取了出来。
她挪在手里看了看,是一颗夜明珠。
极小!
夜明珠外裹着一层稍微干黏的液体,想来是因为刚才这一阵的颠簸,才会从干尸的肚子里吐出来。
只是,夜明珠为何会在干尸体内?
然——
她此刻也顾不上这个,得想办法赶紧从棺材里出去才行!
奈何这口笨重的棺材紧紧扣在船板上,密不透风,想要以自己一人之力掀开是不可能的!
而棺材里那股难闻的味道也越来越重额,纪云舒觉得喉咙难受,心脏跳得极快,那种感觉就犹如被人掐住了脖子,让人渐渐窒息,脑子一阵晕沉。
总不能死在这了吧?
她捏着拳头,使劲的砸着棺材壁!
“有人吗?有没有人?洛阳,小八……”
喊了好久,仍然没人回应她。
过了好一会,她突然感觉到脚底一凉,好像有什么东西贴了上来,冰冰冷冷,正渐渐蔓延到了她的后背处,渗透进了衣服里,刺骨透凉。
她伸手一摸,才惊觉是水!
水?
这么说,船被撞破了!
她意识到了危机,若是再不能从这口棺材底下出去,她怕是会随着靖安王的这具尸体沉入河底丧命。
不,她不能死。
若是死了,她还如何找到离川?她十指紧紧的掰着棺材口,试图拼尽全力将其掀开,可自己力气太小,棺材口一寸也没往上提,反而水往里面进的越多,而生死关头之际,她虽想着离川的事,可眼下也
要顾及靖安王的遗体,所以,在掀开棺材无果后,便双手撑在了靖安王的肩膀上,使劲往上推,将靖安王的尸体往上抬了几寸,以免沾到了水。
毕竟这是一具干尸,要是沾了水,就等于毁了!
而外头,因为船体倾斜,被连连撞击了三下,底下的船舱进了水!
船上伺候的人原本躲在里面,因为这些的撞击导致各个都受了伤,好在不重,并没有生命危险,眼看着船底进了水,就赶紧奔了出去。
至于数天,在洛阳和小八的帮助下,将那几个黑衣人都杀了。
“二公子?”他赶紧冲到仓库里,就看到温玉整个人都贴到了船壁上。
那条手臂鲜血淋漓,格外骇人。
数天冲进去,立刻将温玉托了起来。
带出了仓库!
小八和洛阳也受了伤,手臂都被砸碎的酒瓶子刺伤,好在伤口不深,都是些轻伤。
小八看着船底忽然进了水,扯着嗓子便大喊道,“哥,进水了,船进水了。”
洛阳揉了揉脑袋,从地上起来,就看到数天背着温玉从仓库里出来,他问,“他……没死吧?”
数天紧皱眉头,心里担忧着急,说,“二公子流了很多血,需要马上诊治!刚才多谢你们帮忙,赶紧上去吧,这船快要翻了!”
便背着温玉淌着一地的水上去了。
船体摇摇晃晃,河水顺着被撞击到的漏口不断的涌了进来。
小八拉着洛阳,“哥,船要翻了,咱们也赶紧上去吧。”
洛阳点头:“走!”
然而——
就在两人刚刚跑到楼梯口准备上去的时候,洛阳突然脚步一顿,想到了什么,回头一看,惊觉,“怎么没看到纪姑娘!”
她不是也在吗?
小八也反应过来,“是啊,纪姑娘人呢?”
“我去找她。”
“哥,水要漫上来了,你别去,纪姑娘说不定已经上去了?”
“不可能!”
洛阳折了回去。
在每一间船舱里找,但仍然没有纪云舒的身影。
最后找到了放置靖安王棺材的船舱里,里面狼藉一片,那口棺材盖因为撞击被掀翻在地,棺材此时也倒扣在地上。
“纪姑娘?”他大喊!
纪云舒在棺材里听到了声音,赶紧回应,“我在这,洛阳,我……”
她浑身没力!
声音从棺材里透出去格外的小,被外头的声音掩去,洛阳并没有听到。
小八见水已经漫到了脚踝,赶紧拉着洛阳,“哥,纪姑娘肯定上去了,咱们赶紧走吧。”
或许……真的已经上去了!
但洛阳心里就是有些不安,他看了一眼那口棺材,停留片刻,只好走了。
纪云舒只好用脚拼命的蹬着棺壁,大声喊着,“洛阳!”
而就在洛阳转头出去后,突然听到背后传来了声音。
“小八,你听到没有?”
“什么?”
“有声音。”
二人齐齐静声下来,张着耳朵仔细的听。
“咚咚……”
是有人在敲着什么!
“洛阳!”纪云舒轻微的声音也因此传来。
小八激动,“哥,是纪姑娘。”
“是她的声音。”
二人赶紧折回刚才那间船舱,再仔仔细细一听,声音就是从棺材里传来的。
“纪姑娘在棺材里。”小八指着棺材。
洛阳赶紧蹲在棺材旁边,喊着:“纪姑娘,是不是你?”
纪云舒听到了声音,更用力的敲打着棺材,尽自己最大的声音回应着,“是,是我!”
声音已经有些沙哑了!
而且有气无力!
洛阳确定人就在里面,就吆喝着小八,“快,赶紧把棺材掀开。”
“好!”
他们不是五大三粗的壮汉,也不是习武之人!
而且,一个手被蛇咬,一个脚踝被蛇咬,又因为船体被撞时受了小伤,根本没有力气将棺材抬起来。
眼看着水越来越高,纪云舒的声音也越来越弱,洛阳便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突然奋力一吼,手臂用力一抬,将棺材掀开了。
“砰”的一声!
棺材掀开砸在地上!
荡起了水花!
纪云舒躺在里面,水已经漫过了她的耳朵,差点就要往鼻子里钻来。
可她仍旧拼命的撑着身上压着的靖安王遗体。
这一幕,当场吓坏了小八,猛的一个寒颤,整个人跌到了地上,屁股坐在了水里,满目惊恐。
他手指着死尸,“这……死人!”纪云舒得以喘气呼吸,但她获救说的第一句话却是,“护住这具尸体,护住……”
第1352章 贵人
洛阳看到那具干尸也惊呆了。
双目瞪大!
哪里知道棺材底下是这样一幕。
便与小八一样,愣住了!
纪云舒双手即将耗尽力气,她说:“快,把尸体护住。”
声音将洛阳拉了回来,他说:“护什么尸体,救你要紧。”
说着,他正要将干尸拉开,但纪云舒没松手,坚持道:“别把这具尸体沾到水。”
“一具尸体,你管他干什么?”
“护着!”纪云舒轻吼。
没办法,洛阳只好将干尸拉起来,好在不重,便一把扛在了肩上。
但动作十分粗鲁!
就跟扛着一包麻袋似的。
但是想到肩膀上有一具尸体,他又浑身发麻!
心里一阵恶心。
尔后,纪云舒赶紧坐了起来,差点就被水给淹死了!
她按着胸前大口喘气。
若是再晚一点,她怕是就得活活闷死了。
“你没事吧?”洛阳问。
她摇摇头,朝周围看了看,大船已经倾斜,而且好处的船壁都裂开了,河水延着裂开的细缝使劲往里钻,再过半晌,就会淹没了船的底层。
“看什么?赶紧走啊,你想死在这不成?”洛阳一手将她拉了起来。
小八也巍巍颤颤的爬起来,但是因为害怕那具尸体,所以走在了前头。
三人沿着船的甬道往外走!
洛阳肩膀上扛着尸体,加上脚踝受伤,一瘸一拐的,显然十分吃力,他就是不明白了,为什么纪云舒这么在乎一个死人!
还是一个干巴巴的尸体!
便一边走,一边问,“我能不能把这具尸体扔了?咱们是逃命,不是救个死人的,而且,太臭了!”
说着,他忍不住皱了皱鼻头。
那股气味比小八的脚还臭。
但好在,这并不是腐烂的味道。
就是臭,臭到不知道如何形容。
纪云舒身子虚弱,一步一步的跟在他后面,说,“不能扔,你要是想出人头地的话,他便是你的贵人!”
“什么?尸体是我的贵人,纪姑娘,你是不是被棺材给压疯了?”
可笑!
这应该是洛阳听到了最好的笑话了。
纪云舒带着几分警告的语气提醒他:“你若是扔了,你命也会没!”
“胡说什么?一个死人而已。”洛阳呵呵。
他不明白纪云舒的意思。
但到底没有将尸体扔掉,继续扛着往前走。他虽然不知道,但是纪云舒很清楚,这具干尸是靖安王,原本是葬在菱塘郡的,但现在突然要将他的遗体运回燕京,可见一定是皇上的意思,既是如此,便是何其的重要
啊!
倘若洛阳真的将尸体就这样扔下,到时怪罪下来,温家兄弟必定会杀了他。
但他若是救了,兴许还能因此从温家兄弟手中得到些什么,银子?珍珠?财宝?亦或是……平步青云!
总之,万万扔不得!
……
此刻,上面的情况已经得到控制!
那些黑衣人武功高强,人也很多。
温澈因为身体上有牢疾,力气不抵,稍稍用力过猛,便会心绞痛。但夷维安到底是个武将,此次他带来的人也都是上阵杀敌过的,就算一直在菱塘郡安守,可手上的功夫和一股子猛气依然不减,所以,那些黑衣人到底还是吃了亏,被一
一绞杀干净。
而对面那艘船也在他们打斗的过程中突然失控,接连几下朝这艘船撞了过来。
此刻,大船倾斜,正一点一点的往下沉!
船板上,尸体横满,鲜血一地。
温澈身子撑在地上,胸口吃力难受。
夷维安立刻跑了过来,问,“温将军,你如何了?”
他顾不得自己的身体,而是担心道,“去看看阿玉,看看他如何?”
正说着——
数天便背着昏迷的温玉从底下的船舱上来了。
见比,温澈艰难的从地上起来,快步过去,但看到温玉手臂上的伤时,吓坏了。
“阿玉?阿玉?”
数天领罪道,“是属下无能,没有保护好二公子,好在二公子没事,只是晕过去了。”
“快,快拿东西给他止血。”
几个男人立刻脱下身上的衣服裹在了温玉的手臂上。
“船上没有处理伤口的药物。”有人说。
没有药物,那温玉岂不是会失血过多而死?
温澈脸色一阵煞白!
只能拼命摁住温玉的伤口。
而夷维安却见温玉和数天衣服都湿了,问,“你们为何衣服都湿了?”
数天说,“底下船舱漫水进来,船在往下沉。”
一听——
“不好!”温澈和夷维安几乎同时出声。
两人脸色骤然大变!
“靖安王的遗体在下面,快去!”
夷维安立刻带人冲了下去。
如果靖安王的尸体出了事,他要留在燕京的美梦就要随着这河水散去了。
而温家兄弟也必定会被问罪,恐怕到时候会有不少人上书告罪。
带来的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夷维安刚冲到船舱底下,就看到水已经漫到了膝盖上。
那一刻,他真的吓坏了!
恐怕现在靖安王的遗体自己泡在了水里。
他的如意算盘大概也失策了!
可是哪里会想到,突然看到三道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
小八走在前面!
身后跟着洛阳和纪云舒。
而靖安王的遗体就扛在洛阳的肩膀上。
看到后,夷维安立刻冲了上去。
希望再次燃起!
洛阳还没反应过来,肩膀上的干尸就被夷维安和他的人抬了去。
在发现干尸并没有碰到水而且安然无恙时,夷维安的心也落地了!
洛阳扭了扭泛酸的肩膀,说:“这尸体应该是你的吧?你这人真够意思,要是再不来接手,我就得被尸体压死了。”
夷维安立刻让人将尸体抬上去,尔后上下打量着洛阳,“是你救的。”
“可不是!”
“多谢。”
夷维安真心感谢,自然也高看了他几眼,随后便上去了。
洛阳愣了一下。
小八说:“哥,他们好像很紧张那个死人!”
不是很紧张,是非常的紧张。
纪云舒却十分淡定,她缓缓走了二人的前面,一边说:“赶紧上去吧。”洛阳追了两步,问:“你说那个尸体是我的贵人,到底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明白?你说清楚啊!”
第1353章 若不信任,我也无能为力
大伙一一从下面上来。
洛阳和小八看着满地的死尸,脸色骤然一慌。
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
自然胆怯了几分。
小八身子缩了缩,说:“哥,这么多死人啊!”
怕极了!
洛阳强行壮着胆子,拍拍他,说:“别怕,都是死人而已,又不会吃了你。”
“哦!”
二人依靠在一起。
纪云舒扶着围栏站着,此时心里的气还未完全喘上来。
脸色苍白之色也未褪去。
加上身上的衣服都湿了,冰冰冷冷,十分刺骨。
此刻,船在不断的下沉,底下的船舱彻底沉在了水里。
温澈在看到靖安王的遗体安然无恙时倒放心了。
夷维安用目光点了下不远处的洛阳,说,“都是这小子帮的忙。”
嗯?
温澈看向洛阳。
是他帮的忙?
数天也说,“公子,这是他帮忙护住二公子的,不然二公子恐怕已经……”
没将话继续往下说!
温澈没想到自己竟小人了一把!
之前还安排人去惩罚洛阳,现在救了自己弟弟和靖安王遗体的人却是他。
真真是打了自己狠狠一巴掌!
这份恩,自然是记下了!
不过此时,也顾不得他报恩,而是赶紧离开这条船。
他看向也从下面船舱逃上来的船家,问,“船上可备有木筏?”
船家苦着脸说,“之前本来是有的,可是这次出行给撤下了,而且我们在河中央,就算有木筏也没用!底下水流湍急,下去就得死……这可怎么办?”
温澈冷静下来,目光锁定了对面那条船。
虽然两条船撞在一起都受了损,但对面那艘船破坏不大。
而且没有倾斜,此刻也是挨在一起的。
便赶紧吩咐,“全部撤到对面那条船上去,看看那条船还能不能行驶,若是不能行驶的话,再找找看那边有没有木筏,如何都要试一试!”
“是!”
众人听令,赶紧往那条船上撤!
而浑身湿透的纪云舒抱着双臂准备回自己的船舱。
洛阳一把抓住她,“你去哪儿?这船马上就要沉了。”
“我要去取那副画!”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画,不要命了。”
“你先走。”
“不行!”洛阳不肯撒手,也知道纪云舒脾气执拗,又看到她现在浑身冷的哆嗦,实在是不忍心,便呀咬牙说,“我去帮你拿,你跟小八赶紧上那条船去。”
“你……”
不等纪云舒说什么,洛阳便朝她的船舱跑去。
“哥!”小八大喊一声。
没办法,纪云舒只好与小八先行撤到了对面的大船上等待。
温澈要处理温玉的伤口。
夷维安又要赶紧处理靖安王的遗体。
众人也一阵慌乱,没人顾得上洛阳。
然而——
因为人员的重心转移,加上那艘船在不断下沉,所以导致两艘船渐渐分离。
船之间扩大了距离!
小八趴在围栏上,担心至极,“纪姑娘,我哥怎么还不出来?”
纪云舒本想着最后放弃那副画算了,却没想到洛阳还是冲了进去。
眼看着大船分开的距离越来越宽,她的心也揪成一团。
正在这个时候——
洛阳终于拿着那副画从船舱里一瘸一拐的跑出来了。
“哥,快。”小八不断招手!
洛阳纵身一跳,赶在最后的时刻上了这艘大船。
有惊无险!
洛阳抓着栏杆喘气,将手中的话给了纪云舒:“给!你的画,没坏,也没湿,放心吧。””
他不仅拿了那副画,还拿了一件披风。
连同画一块递给了纪云舒。
并说:“你衣服都湿透了,赶紧披上,这要是着凉了,没人给你看病。"
纪云舒心生感激,眼底不禁一红:“多谢。”
“哥,快上来,别趴在外面。”小八拉着他。
洛阳便从围栏后翻了过来,因为太累了,力气已经耗尽,彻底瘫倒在船板上!
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小八说,“哥,你真的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带着哭腔!
抹着眼泪!
可是洛阳却仰头大笑起来,说,“小八,你知道咱们这叫什么吗?”
“什么?”
“叫劫后余生!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
这艘船虽然也被破坏了,但是好在,还能行驶。
于是,船夫加快行驶,打算在乔石镇的码头靠岸。
船上并没有大夫,但是这艘大船上却有个药箱。
温澈知道纪云舒懂得医理,便吩咐数天去找她。
这会,纪云舒披着披风,人已经暖和了很多,正和洛阳、小八坐在大船上不起眼的地方休息。
数天找到了她,带着恳求的语气:“纪姑娘,请你一定要帮忙。”
“怎么了?”
“我家二公子受了伤,你多少会治一些,去帮忙看看吧。”
她虽不懂得医术,好歹也能帮着点。
而且,也不能见死不救!
便点头答应了。
温玉本来身上就有伤,现在又添了新伤,更是严重了很多,
他的手臂失血过多,又被水浸湿,伤口感染,已经发紫,脸色也惨白的如同一张纸。
气息微弱!
纪云舒不是大夫,只能解决一些皮毛。
眼下这种情况,她也有些苦恼!
温澈因为牢疾而一时气血上不来,绕在胸口,他难受的按着胸前,与纪云舒说,“纪姑娘,本不想麻烦你,可阿玉如此,只有请你帮忙了,你看看,现在该怎么办?”
“这种情况,我也没有医治过!”
“但也只有你能帮忙了。”
她沉了口气,让人拿了把剪刀过来,赶紧将温玉染血而湿透的袖子剪断。
那伤口发紫的厉害,被刺伤的皮肉也已经皱起,依稀可见骨头。
若是治不好,怕是一只手臂也要废了。
她只有一试了,问,“有没有银针?”
数天说,“有!”赶紧把一个药箱拿了过来,“这是在船上找到的,里面有银针。”
打开一看,里面有很多瓶瓶罐罐,也有一包银针。纪云舒告诉温澈,“温公子,我实话告诉你,我不是大夫,也从来没有为人扎过针,只是懂的一些医理,所以,如果你信任,我便一试,若不信任,我也无能为力。”
第1354章 目的
此刻,船上除了纪云舒以外,根本没有懂医。
更没有人懂医理!
温澈眉头紧锁,心里打鼓,也十分慌乱!
数天看情况紧急,说,“公子,就算以最快的速度到达乔石镇,也要一两个时辰,二公子恐怕撑不,他……”
等不了!
最后三个字还没说出来,温澈下了决心,“好!纪姑娘,我信你,劳烦你帮忙。”
“嗯!”
纪云舒点头,其实她心里也没有底,但是想到当年莫若应付这种情况时是如何做的,心里也稍稍有些预算了。
便按照莫若的方法照葫芦画瓢!
“将蜡烛拿来。”
数天赶紧拿来一根点火的烛!
纪云舒拿出银针,放在烛火上烤了烤,然后找准穴位,针进了温玉的手臂上和手背上,又接连几根扎进了他的耳后。
看看是不是有反应!
一双双眼睛都看着。
等等着!
小一会,就看到温玉伤口上的血渐渐止住了。
他的眼球也动了动,手指也跟着动了几下!
纪云舒心里松了口气。
温澈问,“如何?”
“放心吧,温公子应该不会有事了。”
“那就好。”纪云舒将那几根针收了,让人打来干净的水给他清洗好伤口,又一一打开那些瓶瓶罐罐,鼻子在每一个瓶口上闻了闻,确定了可以用来治疗剑伤的药,便洒在了温玉的伤
口处!
用纱布一一包好!
“伤口倒是没事了,等上了岸,再找个好大夫来看看,开点药服下。”
温澈朝她鞠了一躬,“多谢纪姑娘。”
纪云舒说,“我也是凭着感觉,温公子不用谢我。”
“此等大恩,我温家会记一辈子,姑娘往后有任何事,只管吩咐。”
她笑笑,不知说什么?
而温澈的脸色骤然一变,咳了起来。
纪云舒问,“你没事吧?”
“只是一些牢疾,不碍事。”
“我看你气虚,似是有心绞痛的毛病。”
“姑娘好眼力,着实是心绞痛,是十年前落下的病根,只能养着,不能根治。”温澈叹息无奈。
若是莫若在,兴许就能将你治好了!
这种病,纪云舒自然是治不好。
她见着温玉已经没事,便不再多留。
道了几句叮嘱的话,就出去了。
温澈坐在床边,担心的看着昏迷的温玉,祈祷着:“阿玉,你可千万不能出事。”
数天在旁道,“公子,你身体也不好,我看二公子现在已经没事了,你也去休息一下吧?”
“现在这个时候,我还哪里休息的下?”
“公子……”
知道劝说不了,数天也只好作罢。
小会,温澈忽然问:“可知道那些黑衣人究竟是谁的人?”
数天眼神一紧,摇头,“过来之前,我已经命人在那些黑衣人的身上搜查了一遍,并没有搜到任何,看来,跟之前在南塞沙漠追杀二公子的人是同样的人!”
“同样的人?”
“不过……”
“不过什么?”
“属下觉得他们这次的目标并不是冲着二公子。”
温澈一听,问,“什么意思?”
数天道:“那些人一上船,并不是直接冲二公子去,而是在船上找着什么东西。”
温澈手心赫然一紧,眼睛眯起道,“你是说,他们真正的目的……是靖安王的遗体。”
“应该是的!”
“可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为靖安王而来?”温澈琢磨着,猛然恍然大悟,“我明白了。”
正这时,夷维安进来了。
他一边说:“靖安王的遗体没有受损,我已经安置好,等船靠了岸,再去找一副棺材。”
温澈点头:“那就好。”
夷维安看了床上的温玉,问:“温大人如何?”
“他没事了。”
“那些人到底是谁派来的?剑剑要人性命。”夷维安此刻仍然咬牙切齿。
温澈语气冰寒道:“他们是冲着靖安王来的。”
“什么?”
“出去说吧。”
几人出去。
船在河上快速行驶着。
夷维安着急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温澈与他分析,“有人想用靖安王的遗体来害我温家。如果靖安王出事,皇上就会问罪,我们温家自然遭殃。”
这一说,夷维安那张脸皱着,好像也明白了什么:“是谁?”
即便温澈怀疑是苏家的人所做,但是现在并没有任何证据,所以,他不能说,只是摇摇头,“这个……恐怕就要等到燕京再仔仔细细的去查了。”夷维安重重叹气:“这次还真是要多谢那个姓洛的小子,要不是他的话,靖安王的遗体恐怕自己被水泡了,也是他帮忙救了温大人,所以温将军,咱们要好好谢谢他才是。
”
“那是自然!此等大恩,就如同是救了我们温家一命,只要力所能及,他想要什么,我定会给他。”
……
纪云舒折回了洛阳和小八所在的地方。
刚一坐下来——
洛阳就问,“怎么样,那姓温的死了没有?”
纪云舒白了他一眼:“他命大,没死!”
“还真是命大,这都死不了。”
“他的命,也算是你救的,你还救了那具尸体,洛阳,你可知道,你救的不仅仅是一个人,也不仅仅是一具尸体。”纪云舒话里有话。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纪云舒告诉他,“那具尸体是个贵人,一个能帮你的贵人!如果当时你将其推开,任由大水浸泡的话,你便必死无疑,可如今你出手救了,自然福气也来了,那位温公子会
好好谢你的。”
“当真?”
“我自然不会骗你。”
小八眼珠子都亮了,“哥,那些人这么有钱,咱们这回就找他们拿一笔银子,然后就找个好地方安顿下来,咱们开个包子铺。”
小八一直惦记着自己的包子铺。
洛阳笑了笑,翻着眼皮算了算,“他们放蛇咬我们,小爷我不计较,还救了他们,这笔买卖一定要好好的算。”
得干票大的!
而关于那具尸体的身份,纪云舒并没有直接道明。
两个时辰后,船终于靠岸了。乔石镇并不大,甚至比嘉和镇还要小一倍,能安置这么多的人的客栈也只有一间。
第1355章 咱们会有花不完的钱
现在那艘大船坏了,只能等修好才能走!
纪云舒因为着了凉,一到客栈便休息了。
夷维安命人准备了一口新的棺材,将靖安王安置好。
温澈则请来大夫,再仔细给温玉看了一遍。
大夫看完后,问:“不知公子可有请过大夫?”
温澈说,“没有请过大夫,但是请人施了银针。”
“那位大夫医术高明啊!佩服。”
“哦?”
“幸好施针及时,病人并无大碍了,只要我再开几副药,煎好给病人服下就是,静静养着,自然就能好。”
“多谢大夫。”
大夫开了药后就走了,温澈也立刻让数天去抓药煎好。
随后,他便去找了洛阳。
洛阳和小八正在屋子里大吃大喝。
反正有人付钱,他们没有不占便宜的道理。
“咚咚咚……”
小八往嘴里塞肉,含含糊糊的问,“谁啊?”
“我!”
“我是谁?”
“……”
洛阳听出了声音,踢了小八一脚,“快去开门。”
小八将嘴里的肉咽下,跑去开门。
门一开,温澈看到他们大鱼大肉,倒也不惊讶。
只是小八看到他的时候,却有些害怕,不由的往后退了好几步。
洛阳眯着眼睛上下盯着温澈,知道他来的意图,便暗暗笑了笑,踢了一下脚边的空椅,“坐吧。”
换做之前,温澈不仅不会来找他们,更不会坐。
可是这回不同,洛阳帮了他这么大的忙,他也不是什么无情之人,自然知道什么叫有恩必报。
便坐了下来。
小八也跟着坐下,尔后将面前一盘肉推到温澈面前,问,“你……吃不吃?”
温澈冷冷的看了一眼,没说话。
“不吃?不吃就算了!”
小八自己吃。
洛阳说,“小八,你出去。”
“为什么?”
“出去就是了!”
小八糊里糊涂,抓了抓脑袋,便拿了个鸡腿出去了。
将门关上。
房间里只剩下二人!
洛阳笑了笑,给温澈倒了一杯酒,挑眉说,“喝杯酒。”
他端起酒杯,喝了!
很痛快!
洛阳笑了笑,说:“真想不到你会是温玉的大哥!你们两个人的性子一个天,一个地,他呢,话多,而且狠毒,不过是毒在明面上,你呢,话上,却是暗地里阴毒使诈。”
“……”温澈不语。随即,洛阳站起身,一手拿着酒壶,一手拿着酒杯,边倒边喝,绕到温澈身后,说,“我就说你为什么这么好让我上船,原来是暗地里有主意的,想置我于死地!害得我差
点就死了。”
温澈眉心轻轻一蹙,“何以见得!”“你还装!我和小八的船舱里突然冒出两条蛇,将我们一人咬了一口,那蛇有毒,我们差点就死了,我问过船上的人,他们根本不养蛇,除了你们,我想不到还有别人?你
们姓温的,都这么歹毒吗?竟然想要人性命!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就可以去报官,把你们都抓了。”
呵呵!
恐怕那官看到温澈时,会吓得双腿哆嗦跪到地上吧。
而温澈也不想再跟他打哑语。
直接说,“没错,那蛇确实是我命人放的。”
“砰!”洛阳眼神凶狠,当即将手中的酒壶往桌上重重一放,酒壶盖掉了下去,砸在地上,断成两半。“果然是你!我不过就是绑了温玉,没要他性命,再说,如果不是我,他能出南塞沙漠吗?能见到你吗?你们应该谢我才对,反而想杀我!实在是歹毒,你们的心比那两条
毒蛇还要毒。”
胸口顿时涌现了一团怒火!温澈很冷静,说,“这是意料之外,只是想给你一点教训,让你长长记性,下次也不会再随便绑人了,哪里晓得,那两天蛇竟然会有毒,这一点,确实是我大意,要与你说
声抱歉。”
“这就算了?”
“当然,也要跟你说声谢。”
洛阳哼了一声,一屁股坐下,抬脚往凳子上狠狠踏去。
温澈继续说,“这次,若不是你出手相救,阿玉也不会平安无事了,然后,你护住了那具尸体,这样的大恩,算是救了我们温家。”
洛阳眼珠子一转,看来纪云舒说的没错!
那干尸确实是贵人!
幸好当时没扔!
他说,“既然我救了你们温家,你们打算如何谢我?”
“你想要什么?”
按理说,洛阳应该是要银子,可他突然转变主意,问,“你能给我什么?”
呃!
给?
以如今温家在燕京的地位,他能给洛阳的可多了。
温澈也洞悉了他的想法,便说,“如果你想要银子,刚才就说了,你会这样问,自然是想要别的,你说吧,到底想要什么?”
“飞黄腾达,平步青云,可有?”
“你当真不要钱财?”
“钱能花完,可是名利用不完。”
温澈笑了下,“那你如何确定,我能许你飞黄腾达,平步青云?”
“我猜的!我看你们不像那些普通的富贵人家,身边又都是高手,说不定,是什么大人物,既然是大人物,我想的要的,你一定能给我。”洛阳挑眉道。
“洛阳,你是我见过最贪的人,但也是最真的人。”
“所以呢?”
“既然我要谢你,自然要谢足了,你想要的这些,我可以给你。”
“当……当真?”
不敢置信!
洛阳也是想试试,没想到温澈竟然真的答应了。
温澈起身,“等船修好,我们到了凉州,你就与我一同去燕京。”
可是——
洛阳有所顾虑,“你说的这些我要怎么信你呢?万一在路上……你把我们杀了怎么办?”
呵!
“如果真的要杀你,你觉得,你能活着下船,然后坐在这里跟我谈条件吗?”
洛阳细细一想,倒也是,自己也没有什么可以给他利用的,用不着骗自己去燕京。
“好!我就等着你许我这些。”
温澈起身,可是走之前又警告他,“但是这一路,你也最好安分些,否则,我随时会收回我的话。”
说完,便走了。
小八从外面赶紧进来,好奇的问,“哥,你要银子没有?”洛阳抬手拢了下他的肩膀,嘴角一勾,道,“小八,等到了燕京,咱们会有花不完的钱!”
第1356章 纪云舒晕倒
花不完的钱?小八那黑溜溜的眼睛在眼眶里使劲转动了几下,又害怕又惊讶的揪着洛阳的衣袖问,“哥,你干啥了?为啥咱们会有花不完的钱,你该不会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了吧?你可
千万别吓唬我啊,我怕!”
有很多时候,洛阳想不明白小八的脑袋里究竟装着什么,乱七八糟,稀奇古怪的一大堆,可就是没用在聪明劲上,呆呆笨笨的。
洛阳也懒得跟他说道清楚,就也说不明白。
索性就甩话道,“反正不会要你的命,你就乖乖的跟着哥,保准你吃香的,喝辣的就对了。”
说完,她拍了拍小八的肩膀!
让他坐着继续吃肉。
洛阳心里又一想,也不知道现在纪云舒如何了?按理说,他也得去谢谢她之前的提醒,否则,他哪里能钓到这么大的鱼。
“小八,你吃着,我出去一趟。”
“嗯,你去吧。”
小八往嘴里塞肉。
……
这会,纪云舒还睡在床上,因为衣服湿透,导致寒气入了骨,到了客栈一倒下就熬不住了,现在人缩在被子里,浑身都在发抖,双唇发白。
一点力气也没有!
洛阳走到她的门口,抬手敲门,“纪姑娘?”
喊了好几声都没有人回应。
“纪姑娘?你在不在?”
他试图推门,可门是从里面反锁的,证明纪云舒确实在里面,可若是在,为何不开门,就算不开门,也应该回应他一声。
除非——
洛阳有不好的预感,他用力拍了几下门,急得大喊。
客栈的小二赶紧跑来说,“公子,你别这么大声,不要惊到了别的客人。”
“你走开!”洛阳不管。
小二,“你这人怎么这样啊?跑到别人门口这样大喊,你信不信我找掌柜来撵你出去?”
这点威胁对洛阳来说还真不是事!
他急得有点失去理智了,直接抬脚往门上一踹。
“砰”的一声。
门被砸开。
小二目瞪口呆。
洛阳赶紧冲了进去。
只听到外头小二大喊一声,“来人啊,有人来砸场子了。”
一时间,底下干活的人全部冲了上来,那些吃饭的,住店的也都朝这边看了来。
洛阳冲进去就看到躺在床上的纪云舒缩着身子。
“纪姑娘?”
他奔到床边,才发现她浑身发抖,脸色苍白,他用手背在她额头上探了下,烫手的很。
“你都病成这样了,还咬牙不说,你说你,怎么这么倔?”洛阳一把将她从床上抱了起来,奔了出去。
是啊,她太倔了,甚至比景容还要倔,不到最后,她如何也不会开口喊疼。
此刻,她隐隐感觉到有人抱着自己轻飘飘的身子,耳边还响着洛阳的声音,她喘着气,努力的睁开眼睛,朦朦胧胧的看到洛阳那张紧张万分的脸,渐渐地……
那张脸仿佛变了样!
变成了她日日夜夜都想见到的那个人!
“景容,景容……”
她干涩的喉咙里一遍一遍的发出微弱的声音来。
洛阳听到她好像在说什么,一边抱着她出门往楼下走,一边问,“你说什么?什么青铜不青铜的?你现在病成这样,要是再不治,你得死!”
“景……”
她再无任何力气,晕了过去。
洛阳见她晕了,大喊,“你别睡啊,别睡!”
这个时候,客栈里的人将他堵住!
之前那个小二气势汹汹的站在他面前,身后站着其他的伙计。
“你小子,砸坏了我们客栈的门,想跑?”
“打死他!”
“上!”
“等等!”洛阳抱着纪云舒往后退,眼下心急如焚,又被这些人拦住,他说,“你们赶紧让开,人命关天,你们的门,自然有人会赔钱给你们。”
说的“有人”,指的就是温家兄弟。
客栈里的那伙人可不管,踢坏门的人是洛阳,你们认准了要他赔。
“你要是不赔银子,不准走。”
“你们……”洛阳又气又急。
这么大的动静引来了客栈里的人注意。
温澈从洛阳的房间出来后,就回房守在了温玉身边,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响声。
他问数天,“外面怎么了?”
“属下去看看。”
数天刚把门打开一看,就看到外面的一幕。
洛阳为何抱着纪姑娘?
又为何被客栈里的人拦住?
他赶紧回头跟温澈禀报,“公子,是洛阳,他抱着纪姑娘,现在正在客栈里的人拦住。”
“什么?”
温澈起身出去,见到外面的情况也懵了。
“怎么回事?”
数天说,“不知道,但是看纪姑娘好像晕了?”
正说着,就听到洛阳大吼一声,“你们没看到人都病了吗?要是她出了事,你们就是谋杀,让开!我要带她去看大夫。”
纪姑娘病了?
温澈仔细一看,纪云舒确实脸色苍白,额头冒着汗粒。
客栈的小二们看了看纪云舒,各个面面相觑。
虽说人命关天,可砸坏的门一定要赔!
秉持着这一点,他们就不能让洛阳走。
有人大声吆喝一声,“你踢坏了门,只要赔了钱,就让你走。”
温澈听明白了,敢情是洛阳为了带纪云舒去看病而踢坏了门。
他赶紧吩咐数天,“去帮忙,不能让那位纪姑娘有事。”
“是!”
数天身子一跃,跳了过来,顺势从腰间掏出了银子递了过去,眼神犀利,呵斥,“赶紧闪开。”
小二抓过银子,自然不好说什么了。
只好让自己的人让开。
数天拉着洛阳,“走。”
洛阳顾不上去谢他,赶紧抱着纪云舒下去,数天也随去。
很快,便找到了医馆。
看病的人很多,大伙都在排队!
洛阳一进去就大喊,“闪开闪开,大夫,救人啊。”
直奔里面。
医馆的小童拦在前面,“你们干什么?怎么就这样往里闯?”
“你没看到人晕倒了吗?赶紧找你们大夫来。”
“就算这样,你也得懂规矩!”
“人都要死了,还规什么规矩?”洛阳怒了,满脸赤红。
小童还正要说什么——
数天直接拔出剑,架在了小童的脖子上,威胁他,“还不赶紧救人?”果然还是这一招好!
第1357章 不甘心
小童怕死,瞳孔张大,哆嗦着说,“好好好,那……进去吧。”
数天这才将剑收起。
小童领着洛阳进来,赶紧把自己师傅叫来。
洛阳满头大汗,将纪云舒放在里面的床上,跟大夫说,“大夫,你赶紧看看,可千万别让她出事啊。”
老大夫一看就有七十多岁了,他动作不快,却稳而不乱,一边说,“别急别急。”
便慢吞吞的给纪云舒把了下脉。
眯了眯眼睛。
洛阳和数天在旁看着。
小一会,老大夫把完脉,说,“这姑娘寒气入体,而且身体本来就弱,所以冒了虚汗,可这脉象……”
皱了皱眉,似在琢磨什么。
洛阳心头一紧,追问,“脉象怎么样?”“从脉象上来看,这位姑娘以前好像得了不少的病,不知哪位神医给她诊治过,将她体内的寒症压了下去,多年来并无大碍,可现在因为身子太虚,寒气入体,原本被压住
的寒气也冲了出来,这两道寒气碰到一起,就有些难治了。”大夫叹了一声气。
听到这番话,洛阳又急又担心,问,“什么叫很难治?她不会有事吧?”
“公子莫急,现在老夫要将她体内的寒气暂且压去,但不治本,而且老夫医术不精,只能尽力而为,保她此时。”
“那你倒是快啊!”
“莫急莫急!”
都这个时候了,还莫急!
这大夫的心态可真是好。
洛阳本还要说什么,数天拉住了他,说,“别耽误大夫救人了,你还要拉着他聊天吗?”
噗!
洛阳闭嘴了。
让大夫救人。
大夫给纪云舒扎了几针,又在她的鼻子上抹了些什么,过了半个时辰,她才晕晕沉沉的醒来!
她轻轻喘着气,见自己不知在什么地方,偏头一看,就看到数天背对着自己站在不远处。
听到声音,数天回身一看,看她正要撑身起来,就快步走了过来,说,“你别动,身上还扎着银针。”
银针?
纪云舒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手腕上扎着七八根银针。
“我怎么会在这?”
“你晕倒在房间里,这里是医馆!大夫说你寒气入体。”
她皱了下眉,说,“这是我的旧疾。”
“不过你现在已经没事了,但是想要治好,可能要去别的地方求医。”
“不管如何,多谢你。”
数天说,“我倒是没帮你什么忙,是洛阳发现你病了,赶紧抱着你来医馆的。”
洛阳?
纪云舒这才想起来,自己晕倒之前,好像确实看到洛阳抱着自己,只是恍惚之间,她好像看到了景容,那张她思念了三年的脸。
可是和以往一样,只要自己醒来,面对的仍然是现实。
这时,洛阳端着一碗药来了。
“来来来,药熬好了。”
蹭蹭蹭的端到了她的床边,发现她已经醒了。
“醒了?醒了就好!”
洛阳的心也安了下来。
纪云舒却看着他满脸黑渍,问,“你的脸?”
他傻乎乎的笑了笑,“没事,都是让碳火给熏的,这药是我亲自给你煎的,那些人笨手笨脚的,还是我亲自给你煎好一些。”
纪云舒眼神定住。
她心里仿佛又被什么东西狠狠的刮了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她看着洛阳那双眼睛时,竟然会觉得跟景容的眼神很像。
而后一刻,她意识这种情愫万万不能有,便将眼神收了回来,说,“有劳你费心了。”
“费什么心,煎个药又不会要我的命。”
“……”
“赶紧把药喝了。”洛阳拿着勺子舀了药,递送到她嘴边。
纪云舒脑袋偏了一下,“我自己来。”
“你手上扎着针,怎么自己来?”
“……”
纪云舒不大习惯被人喂药,更不习惯被洛阳喂药。
洛阳见她不肯喝,急了,“我这药没毒。”
“你放下吧,我自己喝。”她坚持。
“你这女人的性格还真是倔,行,你自己喝,我还懒得伺候你了。”洛阳将药放下,故作生气的走到了一边。
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的数天表示,他很尴尬!
便与纪云舒说,“纪姑娘,既然你已经没事了,我就回去先告诉我家公子一声,免得他担心。”
“好,多谢。”
数天点了下头,就出了医馆。
纪云舒看着摆在面前的药,用力撑身起来,抬着扎满银针的手,费劲将药给端了起来。
洛阳偷偷看了她一眼,走过来说,“我说,你到底是什么做的?”
嗯?
纪云舒问,“什么意思?”
“你都病成这样了,还不肯吭声,一个女人,拼了命的要穿越南塞沙漠去找人,我看你就是石头做的!”
她不想说话。
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是石头,便是石头吧。
做块石头,也没什么不好。
洛阳皱了皱眉,半晌,忽然说,“对了,姓温的已经答应了我,让我跟他去燕京,他能给我想要的。”
纪云舒喝药的动作停了下来,沉默片刻后,问,“他答应给你什么了?”
“是我问他要的。”
“那你要了什么?”
“飞黄腾达,平步青云。”
纪云舒的眼神骤然间暗了下去,她将手中的碗轻轻放下,看着洛阳说,“你知道燕京是什么地方吗?”
洛阳道,“当然知道。”
“既然你知道,你就不应该让他给你这个。”
“为什么?”“你和小八应该问他们要一笔银子,寻个好地方安顿下来才是!而不是去燕京,以你们的经历和能力,进了燕京就等于入了虎口,到时候,你们一个不小心,就会葬送了性
命。”纪云舒语重深长,带着提醒。
现在还没有到燕京,一切尚可改变。
但是洛阳不理解,他说,“有些事情不去试一试,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你说的对,我确实没有经历和能力,而且还怕死,但是有一点,谁也比不过我,就是我不甘心!”
不甘心!
从洛阳的口中说出来,这是多可怕的三个字。
纪云舒张了张嘴,竟不知道如何去接他的话。而洛阳的身子往前倾了下,盯着她那双眼睛,继续说,“既然你也要去燕京,何不跟着他们一块去?你不是要找人吗?找那个戴着面具的人!你也看到了,那些黑衣人一直
在追杀姓温的,说不定你要找的人……也会来,总比你到时候去燕京像无头苍蝇乱找的好吧?”呃!
第1358章 苏子洛
其实,纪云舒觉得洛阳的话不无道理。
在此之前,她根本不想与温家兄弟有任何牵扯联系,以免到时候暴露了自己与离川的关系,从而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可是,洛阳此时一番话似是突然点醒了她。
若是离川有心要杀温玉,自然会再寻机会,今日便是一例,到时,她说不定能再见到离川。
而她若是单独前往燕京,恐怕要想找到离川就等于大海捞针,还不知道会耽误多久时间。
一个月?
一年?
甚至下一个三年?
或者……很久很久。洛阳见自己的话似乎起了作用,便趁热打铁,继续道,“你就不要犹豫了,跟着他们一块走,一路上,我们也有个照应,等你找到了那个人,再离开也不迟。而且,你救了
温玉几次,他们视你为恩人,你别那么好心当做善事了,该利用的,就得利用起来,别那么傻,总是自己一个人。”
苦苦劝说。
纪云舒的手心无力的捏着身上盖着的被单,揉成一团。
她默然不语,没有做出决定。
洛阳本想再说些什么,可是见她脸色不好,又还病着,便把想说的话又给咽了进去。只说,“反正你自己好好考虑清楚,现在那艘船估计要等到明天才能修好,姓温的又身受重伤,一时半会肯定走不了,而且去凉州也还要两天时间,你可以慢慢想,等到了
凉州再决定也不迟,不过……如果我是你的话,我就不会想那么久了。”纪云舒沉了口气,口舌之间还萦绕着一股浓浓的苦涩药味,她好看的眉心紧紧的皱着,不想被洛阳看出自己的心思来,便侧了个身,说,“我的事,不需要你管。你是先顾
好你自己吧,别等去了燕京之后后悔。”
后悔?
“我决定的事,从来不后悔!”洛阳扬眉,坚定道,“你越说燕京是虎口,我就越是要去闯一闯,倒是要看看,那虎口究竟有多深?还能把人给吞了不成。”
到底是天真了些!
洛阳一直生活在胡邑的边城,怎能知道那龙潭虎穴之地的危险?若是一个不小心,便能让人万劫不复。
而他此时心意已决,谁也劝不住。
纪云舒该说的,已经说明,便也懒得再做提醒。
她咳了两声,有些乏了,便倒身睡去,不再说话。
洛阳也没有再打扰她,眼看着天气已经黑了,他便起身出去,守在外面。
……
数天从医馆回到客栈,将情况一一禀报给温澈。
“如此严重?”
“大夫是这么说的。”数天说,“看来纪姑娘以前受过不少伤,身体里的寒气很重,要想根治,恐怕很难。”
“她现在如何?”
“已经醒了,只是身体还有些虚弱,今天应该在医馆休息。”
温澈起身行了几步,眉头紧皱。
数天似乎洞悉到了他的想法,试探性的问道,“公子,你不会是想……”温澈沉声,“她到底救过阿玉,如果不是他,阿玉也不会脱离危险,虽说那纪姑娘不简单,背景也不知是何?但终究不是什么大恶之人。我之前怀疑她跟要杀阿玉的黑衣人
有关系,所以处处防备,可此次我们遇险,她出手相助,便也打消了我的猜忌,所以对她,我倒也没什么戒备了!”
“那公子就不怕她知晓了我们的身份?”
“也罢,她若真的去燕京,只要稍稍打听一下,就能知道了。”温澈这般说。
“所以公子真的打算带着纪姑娘一同去燕京?”“她现在体内寒气颇重,普通的大夫根本无法将其根治,唯有带她去找叔父,请叔父出手帮忙,兴许能解了她体内的寒气,只是……”温澈担心,“之前阿玉倒是开口邀她同
行,但她拒绝了,此次即便我放下戒备请她再度同行,她也未必会答应。”
数天想了想,说,“公子一切是为了纪姑娘着想,也是为了她的病,相信她应该不会拒绝。”
“希望吧,不过,等她身体稍好再说,毕竟还没有到凉州。”
“是!”
温澈叹了一声气。
此时,躺在床上的温玉醒了过来。
因为浑身疼痛,他轻喊了声,脑袋,手臂,胸口……都疼的厉害,他一睁开眼,就看到坐在床边的温澈。
“哥?”
他还以为自己做梦。
温澈眉眼之间的担忧之色扫去一半,心里的石头也稍稍放下,嘴角露出了一丝安慰的笑,“阿玉,你终于醒了。”
“我……这是在哪儿?”
“这里是乔石镇。”
“乔石镇?”温玉困惑,眉心夹紧,问,“怎么会在这?我记得……我在船上,对了,那些黑衣人……”
他满脸担忧。
温澈拍了拍他的手,告诉他,“你别担心,那些黑衣人都已经死了,我们的船被撞坏,只得在乔石镇暂时落脚,等明日船修好再走。”这般说,温玉倒也放心了,他偏头看着自己被包扎严实的手臂,绷带上还带着血迹,想来自己是差点一只脚就跨进鬼门关了,好在这条命还算硬,三番五次遇险,又频频
脱险,活了下来。
至此,他也忍无可忍。
“究竟是谁?一次又一次要置我于死地?”他虽浑身无力,却仍旧咬牙切齿。
温澈说,“我看他们此次的目的并不是你。”
“不是我?”
“是靖安王的遗体!”
温玉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说,那些人想利用靖安王的遗体对我温家大作文章。”
到底是温家人,如此一提,便也明白了。
他试图撑身起来,被温澈摁住,“你现在身子虚弱,不可乱动,一切,我自有安排。”
“哥,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忍?”
“凡事没有证据,我们就不可乱来!”相对于温玉,温澈显然冷静很多,他一直以大局着想。温玉因为方才一激动,脸色更为苍白,他心有一团气,正在胸口不断萦绕,十指无力的握在一起,说,“哥,现在一切摆在眼前,都是苏家所为,是苏子洛一手操控!他就
是要我们温家被皇上满门抄斩才罢休!”苏子洛!
第1359章 燕窝
苏子洛!
这个名字对于苏家人来说,其实是不可提的,不仅不可提,甚至不能提。
十年前,曲姜与大临的恶战,最后以曲姜的落败告终,但也因此导致温苏两家几十年的交情随着战场上的硝烟散得干干净净。
本是同府同门,如今却在朝堂对鼎,各成一派。虽说温家壮大,朝中不少大臣纷纷投靠,苏家则因为十年前苏将军战死沙场后,渐渐落败,但他的儿子苏子洛却挑起大梁,在曲姜的地位越来越高,虽然一场意外导致双腿残废,可他一身气势丝毫不输于人前,加上足智多谋,多年来为曲姜打下了周边不少城池。这也就导致了温家在壮大的同时也对他有所忌惮,加之十年前两家之间的恩
怨,更是让温苏两家关系日渐恶化。
苏子洛甚至多次想逮住机会将温家全门置于死地,以解当年之恨!
所以此次,温玉会将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指向苏子洛不无道理,即便是温澈和数天也是这样猜测的。
但——
听得温玉此时提了“苏子洛”这三个字,温澈眉头高高蹙起,十分严厉的说,“闭嘴,不准提那个人!”
“哥……”
“好了,你现在有伤在身,养好身体最重要,旁的事,不准再提。”温澈态度坚定。
温玉张了张嘴,将所有的话悉数咽了进去。
以免触怒了温澈。
毕竟,这些年来,温家上下,都不准提苏子洛!
此刻他说出了那个名字,心底也是忐忑的。
温澈叮嘱他几句后,便出了房门。
数天见自家主子脸色沉重,询问,“公子,没事吧?”
他轻摇了下头,“没事!”
“那……”
温澈打断他的话,“好了,什么都别说了,你派几个人在二公子门口守着,不准有半点差池,你也下去休息吧。”
“是!”
数天毕恭毕敬。
温澈便回了房间,将门扣的死死的。
……
第二天一早,纪云舒醒来时,身上的银针已经被拔掉了,她撑身起来坐着,在屋子里看了一遍,没见到洛阳。
估计,他已经回客栈去了。
医馆里的小童端了一碗药进来,见她正好要下床,赶紧说,“姑娘,你先别动,师傅说你醒来的话让我去告诉他一声,必须没事了你才能下床,免得寒气再入体。”
于是,纪云舒又无奈的将即将落地的双脚给收了回去。
小童将药端到她面前,“赶紧把药喝了吧。”
她接过药,问了句,“昨天送我来这里的人呢?”
“他一早就出去了。”
“去哪了?”
小童摇头,“不清楚,跑得挺快的,一眨眼就不见了。”
噗——
纪云舒嘴角往上牵了牵,便端碗喝了几口。
小童去找了老大夫过来,那老大夫走路很慢,门口到床边不过几步的距离,他却走了许久。
老大夫给她把了脉,频频点头,说,“嗯,只要好生休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多谢大夫。”
“不过……”老大夫满脸忧色,“你体内的寒气我已经尽力了,还是无法根除,恐怕姑娘,要另寻名医。”纪云舒知道自己体内寒气重,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本就是活活饿死的,常年吃不饱,穿不暖,寒气重是必然,加上她占据这具身体以来多次出事,每每都是鬼门关前走一圈
,如今还能安然活着已经是大幸!
“多谢大夫,我自会照顾自己。”
老大夫摸了摸自己的胡须,深壑的眉头带着困惑皱了皱,问,“姑娘,有一事,我想问问你。”
“您说。”
“我看你体内的寒气已有多年,之前都被压着,一直没有散出来,不知是哪位神医之手?”
原来,他是想知道这个。纪云舒的身子一直不好,遇到一点风寒就会病上好一阵子,直到遇见神医莫若,是他一直帮自己调养身子,三番五次救治自己,身体的寒气也是他帮忙压制的,多来年,
才不再复发。
只是如今……
她深深的叹了口气,说,“不瞒你,那位帮我压制体内寒气的人确实是位神医,只是如今他已经不在了。”
一听,老大夫叹息,“真是可惜!”
自然可惜,有些东西也好,人也罢,不在了,便不在了!
正此时,外头传来了洛阳高亢的声音,他从外门冲了进来,速度极快,同时卷进来一阵冷风……
差点把弱不禁风的老大夫给刮在地上了。
纪云舒奇怪的看向他,“你干什么?”
洛阳跑的满头大汗,大口喘气,双手插在腰上,说,“我……我去……去抢东西了!”
“抢东西?”纪云舒顿时脸色一沉,带着训斥的语气说,“你怎么到了哪都要干这种事?”
恨铁不成钢!
洛阳抬手,示意她别误会,等喘上一口气之后才说,“我是去给你买东西了!”
然后将挂在裤腰带的用黄纸包着的几包东西拿了出来,说,“这个……是燕窝,顶级燕窝!”
嗯?
纪云舒奇怪的看着。洛阳咽了咽口水,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水,往嘴里猛的灌了去,才指着手边的燕窝作解释,“这东西贼贵,不仅贵,还特别难买。我昨晚就去各个铺子问了一遍,他们说
只有清早才有货,去的早才买的到,所以一大早,天还没亮我就跑去了,你不知道,那铺子门口站满了人,幸好我会抢,抢在他们前头买下了。”
听完,纪云舒问,“你哪来的钱?”
“你忘了?幺娘那里拿的啊!”他说的自自然然,半点也不觉得自己偷拿了幺娘的银子有任何不妥的地方。
“那你买燕窝做什么?”
“给你吃啊!”他像极了一个大男孩,眼里真诚无余。
纪云舒愣了几秒,“给我?”“对啊,不然你以为我一大早去抢燕窝干什么?我可不爱吃这种东西,听说是……燕子吐的口水。”洛阳一脸嫌弃,又指着那老大夫说,“可是大夫说了,燕窝养人,对你的病有好处,我这才花大价钱去买来的,我告诉你啊,你可千万别浪费了,一定要全部吃光!”
第1360章 猴子面具
洛阳可是花了大价钱才买到了这些燕窝,而且还是一大清早就去抢的,可是心疼了。
纪云舒没想到这些东西是买来给自己的,心里也一阵感动。
可这股情绪又被她立刻掩了下去。
她说,“我不爱吃这些,你还是拿回去退了吧!”这一说,洛阳炸毛了,霍然起身,不开心的盯着纪云舒那双冷漠的眼睛,说,“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讨人嫌?小爷我可是天还没亮就出去抢的,你一句不爱吃就让我退回去
,你知不知道,退货这种事情是很丢脸的,我洛阳可不干!再说了,这东西对你身体有好处,你难道想去燕京的路上一直病殃殃的?还是想死在路上?”
“……”
洛阳又指着那老大夫说,“大夫说了,这东西养人,不信你问问看。”
老大夫没想到竟然把视线转到了自己这里。他便接着洛阳的话往下说,“确实,燕窝是好东西,吃着养人,姑娘你身体寒气过重,若是多吃一些燕窝,确实有帮助,这小公子倒是会疼人,为了你一大早就去买了来,
这份心思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姑娘就不要推辞了。”
洛阳,“看吧,还是人家老大夫懂!”
纪云舒,“……”
她不过才说了一句,洛阳就噼里啪啦的说了这么多句。
洛阳快步走到床边,一副强势之态,说,“我告诉你,不管你要不要,反正,这东西你得吃,要是不吃,我就打晕你,然后强行给你灌进去。”
这种事,他确实做的出来。
而为了耳根子清净,纪云舒只好妥协了。
洛阳就仿佛得了一个大便宜似的,那俊郎的脸上扬着少年般该有的笑,春风拂面,不带半点杂沉。
很多次,纪云舒都很羡慕他!
这样一个人,敢爱敢恨,甚至没心没肺,活的也是潇潇洒洒。
可是现实就是现实!
她无法像他那样,她所面对的,仍然是等待和寻找。
等着景容!
寻着景容!
在这条路上,她满心憧憬,怀揣希望,可究竟还要走多远?走多久?她不知道……
稍后,她在医馆里又休息了会,期间,频频出神!
洛阳见此,伸手在她面前晃了几下,“想什么呢?”
她回过神来,晃了晃脑袋,“没什么。”
“还以为你又胡思乱想了呢!”
“我能胡思乱想什么?”
“嘴皮子还真是硬。”洛阳显然看透了她。
纪云舒不语,脸色一沉。
洛阳也不好再往下说,心里清楚明白就好。他清了清嗓子,说,“刚刚大夫告诉我,你现在身体情况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可以走了!既然这样,那就回客栈去吧,还不知道那边现在什么情况,船修好了没有?要是修
好了得赶紧回去,免得姓温的那帮人把我们给丢在这,我还指望着去燕京靠他们飞黄腾达呢!”
一直惦记着这件事!
纪云舒虽然想过不与温澈他们同行,但是昨天洛阳说的对,自己跟他们同行,兴许还会遇到离川,一想到这里,她便应下。
撑着身子下床!
可到底有些虚弱,双脚刚刚用上力往地上一踩,身子便发虚得厉害,往下倒了去,幸好被洛阳一手接住,拢进怀中。
那一刻,纪云舒下意识伸手去推,可一推开,身子又没出息的往下倒,结果被洛阳强行抱在了怀里,并轻斥她一声,“你动什么动?想摔死不成?”
她双手抵在两人中间,眼神严厉,说,“放开!”
“当真!”洛阳问。
“我再说一遍,放开我。”
“好啊,放就放!”
然后——
洛阳松手,纪云舒便重重的跌在了地上。
骨头着地,响了一下。
她疼得眉心紧拧。
洛阳见此,脸上闪过一抹担忧,于心不忍,又想赶紧把她扶起来,可是手刚伸出去,又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嘴角当即往上一勾,带着坏笑,蹲下身在她的面前。
“怎么样,疼吧?”他挑了下眉。
纪云舒看着他,怒不可言,毕竟是自己让他放手的。
“你这个女人就是倔,也不知道这股倔气从哪儿来?”
“不用你管!”
“你以为我想管?小爷我是心好,见不得人在我面前一副病殃殃要死的样子,要是你在我面前死了,我岂不是每晚都要做噩梦?这代价也太大了!”
纪云舒睨了他一眼,然后撑着身后的床沿边起身。洛阳见她这样,心里彻底气到了,自己就那么差劲?她宁愿摔得满身是伤也不肯让自己帮忙,一想到这,火气顿时上头。他一把揪住纪云舒纤细的手臂,然后将其拽上了
自己的后背。
“你……”纪云舒瞪大眼睛,正要挣扎!
洛阳满脸怒火的吼了一声,“你服个软有什么可丢人的?”
呃!
“你一心就想着和别人划清界限,可你到底是个女人,身边没个人,你就等死吧。”
纪云舒沉着脸,“我一个人天大地大的走了三年,还不是照样活着。”“你……”洛阳语塞,但秉着平时无赖的性子,说,“我管你一个人不一个人!总之,现在你给我安静点,要是再闹,我就真的把你一个人丢在这,让你自生自灭,看你还怎
么找你要找的人!”
呃!
她出了事,还如何找离川?
只有好生活着,才能找到离川啊!
想到这,她便安静下来,不再挣扎。
洛阳看她在自己背上安分了,心底的怒火才渐渐消了去,偏头问,“不推了?”
纪云舒眼眸沉了沉,没有说话。
“你乖一点,也就不用受罪,我也不用受罪,多好!”
“不是说要回客栈吗?还不走!”纪云舒语气清冷。
洛阳暗暗笑了笑,吆喝一声,“走咯!”
便背着她出了医馆,准备回到客栈。这会,太阳已经出来了,乔石镇也热闹起来,街上人来人往,不少做生意的商贩在街道两边吆喝着,洛阳背着她回客栈的路上,忍不住溜达起来,在两边商贩的摊位上看
了又看,见到许多朱新城里没有的好玩意。
一时兴奋的很。
纪云舒趴在他背上,只能跟着他一块“溜达”。
洛阳越逛越兴奋,最后在一个摊位上看中了一面猴子面具,那猴子画的栩栩如生,油彩丰富,因为背着纪云舒,没手去拿,便与小贩说,“拿下来看看。”
“好嘞!”小贩拿了下来,说,“公子,这猴子面具戴在脸上可生动了,买一面吧。”
“行!”
“谢公子,这就给你包起来。”
小贩忙着给他用纸包起来,他偏头对纪云舒说,“你手伸到我衣服里拿银子出来。”
“什么?”纪云舒脸色一变。
“我现在背着你呢,你不帮我拿出来,我哪有手。”
“那你把我放下来。”
“万一你倒地上怎么办?这里这么多人,你要是不嫌丢脸,那我就放你下来。”洛阳带着威胁的口吻。
纪云舒瞪了他一眼,犹豫小会,看着周围来来回回经过的人,最后极其不愿的问,“钱在哪?”
“胸口!”
“……”她真是磨牙切齿,就知道上了他的贼船。
眼下也只好将手伸进他的胸前掏银子,指尖却不好往最里面伸,所以掏了一会儿也没摸到银子。
“你倒是快点啊!”洛阳催促。
人家小贩已经把面具包好递送到他面前了。
纪云舒一脸恨恨的模样,只好往里再伸,碰到了洛阳炙热的胸膛,她手指怔了一下,总算摸到了银子,赶紧掏了出来,取了几文钱塞给了小贩,将那面具拿了过来。
洛阳嘴角勾着笑,并未让她看到。
他也心满意足的背着她往客栈的方向去了。
纪云舒伏在他背上,好奇的问他,“你这么大的人了,还买面目做什么?”
“那是给小八的!”洛阳说,“小八一直就喜欢猴子,以前在朱新城也看到有人拿这种面具买,可当时我没钱,买不起。”
“你倒是对他好!”
“那是当然,他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不对他好,谁对他好?”洛阳如此说。
纪云舒也就没再往下说了。
二人回到客栈后,纪云舒刚进房间坐下,小八就冲了进来,“哥,纪姑娘。”
“怎么样,船修好了吗?”洛阳问他。“还没有,估计要等到晚上才能修好了。”小八看向脸色渐好的纪云舒,“纪姑娘,你怎么样了?好点了吗?我昨天本来想去看你的,但我要是走了,万一他们把我们丢下那
就惨了,所以我就在客栈里守着他们。”
如今倒是聪明了!
纪云舒说,“我没事了。”
“那就好,我一晚上还挺担心的。”
纪云舒笑了笑。
洛阳难得见她嘴角露出一丝笑,虽是一笑而过,却让人家看了觉得心里如同一缕阳光普照下来,舒暖之际,又让他心头不由的砰砰一跳。
他赶紧回过神来,暗地里晃了下脑袋,然后将买来的面具塞进小八手里,“好了好了,别打扰她休息了,看哥给你买了什么!”
小八好奇的看着手里用纸包着的东西,拆开一看,发现是一面面具。“哥,是猴子面具!”
第1361章 李时言
猴子面具!
小八看到是一面猴子面具,眼珠子都亮了,兴奋不已,那可是他盼望了许久的好东西,当即拿出来便往脸上戴!
跟个孩子似的。
洛阳把他推出了房门,一边与纪云舒说,“你好好休息。”
便走了!
纪云舒独坐屋中,耳边也清净许多。
外头,小八拿着那面面具在脸上戴来戴去,很是开心,“哥,你真好,这猴子面具我想了好久,总算买到了。”
“就知道你会喜欢。”
“我当然喜欢!”
后一刻,洛阳就将他的兴奋劲揪了下去,面色严肃的说,“好了好了,你等会再玩,我现在要你去办事。”
小八问,“哥,你说!啥事我都愿意办。”
洛阳把捆在腰带上的那包燕窝交到他手里,认真的叮嘱着,“赶紧去,让客栈厨房里的人把燕窝煮了,你一定要在旁边仔细的盯着,这可是上等的燕窝,别不能被他们调包,拿次等的来混淆视听!”
“燕窝?哥,你哪来的?”小八吃惊。
“买的,现在纪姑娘身体不好,得吃点燕窝养养身,不然哪天病死了可怎么办?咱们还得给她处理后事!”洛阳话语虽然狠毒了些,可心里还是担忧的。
小八没有洞悉到他真正的心思,单单以为他是担心纪云舒死了之后要处理后事嫌麻烦,所以也才给她买了燕窝。
小八连连点头,赶紧抓着那包燕窝去办事了。
利索的很!
洛阳也累了一晚上,连连打了个哈欠这边,就赶紧去休息了。
这会,温澈知道纪云舒回了客栈,便起身过去问候。
纪云舒的脸色倒是好了很多,身子骨也渐渐有了些力气。
“纪姑娘,你身体怎么样了?”温澈关切的问。
“多谢温公子关心,我在医馆休息了一晚已经没事了。”
“我听数天说,纪姑娘体寒严重,是旧疾。”
“是啊,都是身体上的老毛病了。”纪云舒对身体的寒气并不在乎。
原本,温澈是打算上了船,等到了家凉州再邀纪云舒一同去燕京,可是话已经到了嘴边,也就不好再往下拖着了,索性直接道,“纪姑娘,这体寒可不是小事,若是不根治的话,恐怕一辈子都要落在身上了,多少也是有些影响的。而我叔父乃是有名的圣手,如果姑娘愿意,不如与我们同行去燕京,等到了燕京,我便去请我叔父来给你诊治,相信一定会想到办法治你的寒疾。”
真心诚意!
纪云舒昨晚在听了洛阳的一番分析后,本也有这个打算,打算跟他们一同去燕京,兴许就能找到离川,可之前温玉盛情邀请时,她以到凉州有事要办而拒绝了,正愁没有理由再开这个口,没想到温澈倒是给了自己这个机会。
既然给了自己这个机会,便趁此抓住也是无妨!
温澈道完这番话,见她有所思量,便继续说,“我知道姑娘到凉州还有事情要办,不能与我们同行,可姑娘这样,我启能置之不理?何况,若不是你出手相助,阿玉可能已经出了事,所以还请姑娘答应,让我报答你一二,与我们一同去燕京吧。”
他本以为这心性倔强的女子恐怕还会拒绝,却不想——
纪云舒接过他的话,“既然如此,那也好。”
温澈惊了下,说,“还以为姑娘这次仍会拒绝。”
“两位温公子既然有心,我盛情难却。如今我身体不好,可能也要麻烦你们一路帮忙。”
“姑娘放心,等到了燕京,我会立刻去请叔父给你看病,一定将你身体里的寒症去除。”
纪云舒笑了点头,以作谢意。
其实她很清楚,自己身体里的寒症是去不掉的,就是莫若都无法办到的事,这世上根本没有第二个人能办到。
温澈没有多作打扰,让她好生休息就出去了。
纪云舒虽然此意是有些利用了温家兄弟,但这也是唯一之举,她现在满心只想找到离川,旁的,都不重要了。
当晚,大船已经修好,众人上了船,朝凉州方向去了。
……
五天后,燕京,康定侯府。
府中小厮丫头们忙活着迎接今日前来的客人,忙内忙外,一直没停。
据说今天,是府中世子相亲的大事,女方乃是礼部尚书的女儿。
门当户对!
礼部尚书的马车这会已经到了门口,康定侯带着府中的下人们亲自在门口迎接,可见对那位未来儿媳妇有多重视。
马车上先后下来三人。
礼部尚书朱大人和他的夫人姜氏,以及膝下小女朱瑶。
那女子年纪十八左右,确实生的漂漂亮亮,面容姣好,淡扫峨眉,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水灵灵的似是两颗剔透的珍珠,举手投足之间,可见大家闺秀的气质。
康定侯上前迎接,“朱大人,可把你们盼来了。”
曲姜侯爷亲自出门迎接,让那位朱大人赚足了面子,笑脸全都拢在脸上,赶紧拱手道,“侯爷不必亲自迎接。”
“要的要的,朱大人第一次来我府上,乃是贵客。”
朱大人笑了笑,赶紧将视线转至自己女儿身上,说,“瑶儿,来,快请侯爷安。”
朱瑶盈盈上前,垂目行了一礼,说,“瑶儿拜见侯爷。”
“快起来,快起来。”康定侯脸上扬着慈祥的笑,甚是满意的看着自己的儿媳妇,说,“上一次见你,你还是个孩童,如今再见,瑶儿已经这般落落大方。”
“多谢侯爷夸赞。”朱瑶语气温柔,带着女子该有的那份青春羞涩之气。
康定摸着胡须笑笑,赶紧将人请了进去。
众人一路说说笑笑行至庭院,康定侯却突然眉头一紧,转头问府上的小厮,“世子呢?”
小厮一哆嗦,支支吾吾说,“世子他……不知道去了哪?”
“废物,还不赶紧去把他找回来!”侯爷轻呵一声。
“是!”小厮拔腿去了。
康定侯将礼部尚书一家迎进了正厅,上了好茶好生招待,指望拖延下时间,让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赶紧过来。
而这会,康定侯的世子李时言正在河边钓鱼,他一身华服,仍旧一副不安于事的姿态,只是眉宇之间添了些成熟之气。
如今已经日上三竿,太阳火辣辣的毒,他倒是自在,身边的小路子正站在旁边给他打伞。
可是这一上午都过去了,硬是连一条鱼都没有上钩。
水面上,风平浪静!
李时言拿着鱼竿动也不动,靠在椅子上,眯眼休息,享受着这大好风光。
小路子却心急如焚,两道眉毛皱成了两条蚯蚓状,最后实在忍不住,小心翼翼开口道,“小世子,咱们还是回去吧。”
担心!
李时言眼皮子动了动,“回去,回去干什么?”
“侯爷说了,今日是礼部尚书到府上的日子,让你千万别出门,现在咱们跑这来钓鱼,侯爷肯定大怒,到时候小世子你又要受苦了。”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小的也是为了你好啊!你说你,侯爷一直为你的婚事忙上忙下,现在寻了礼部尚书的女儿给你,那可是门当户对啊,对世子往后的前程也是大有好处的,这燕京城里多少人想盼都盼不来,偏偏世子你一个劲的要躲。”小路子说。
李时言却不在乎这些,他哼了一声,“什么门当户对,那是我爹想拉拢礼部尚书,才拿我的婚事当铺路石,我又不傻,才不想当棋子。”
“世子这样说就不对了,就算侯爷当真是有这个打算,可说到底也是为了你啊,你想想看,你都这个年纪了,别家公子早就娶妻生子了,哪里像你这样啊!”小路子倒是个不怕死的,心里藏不住话。
李时言睁开眼睛,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一脸不高兴,说,“你这张嘴,信不信我用鱼钩给它勾起来?”
小路子往后缩了缩,“小的不敢了!”
“你给我听好了,我的人生,得我自己做主!我想娶谁,那也是我的事,就算是我爹,也不能干涉,以后你再敢向着别人,我要你好看。”李时言威胁道。
小路子点点头,咽了咽口水,见自家小世子渐渐消了气,才问,“世子该不会……还没有忘记那位纪姑娘吧?”
提到这里时,李时言脸色骤然一沉。
五年!
已经五年了!
当年他离开大临京城之后,心里一直没有忘记过纪云舒,那女子一颦一笑,时时刻刻不映在自己心上,以至他对旁的女子都失了兴致,这些年,他也多次想去大临,可是自己父亲看得严,他根本脱不了身。
他眼神晃了几下,将心中的情愫全部掩盖下去,训斥一声小路子,“谁让你胡说八道的,再说,我就把你舌头割下来!”
“小的不说了。”
李时言将手中的鱼竿一扔,拍了拍手,起身整理了下满是褶皱的衣袍,说,“算了,不钓了,一上午也没一条鱼上钩。”
“那是不是要回府了?”
“不回!”李时言转身就走。
小路子拿着伞,飞快的追了上去,一边问,“公子,你不回府,这是要去哪儿?”
“去苏府!”
第1362章 苏府
六七月的燕京已经入了暑,偶也带着一丝晚春清风,让人十分舒服。
李时言骑马一路从郊外入城,准备去苏府,只是刚刚入城就被府上出来找寻自己的小厮们堵在了城门口。
“小世子,侯爷让你赶紧回去,可别再耽误时间了。”小厮拦在马前,苦口劝说。
李时言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手中的鞭子扬了扬,呵斥,“让开!”
“求你了小世子,你可别为难我们了,侯爷命我们出来寻你,你若是不肯回去,咱们可就得遭殃了,你别闹了,回府去吧!不然侯爷肯定大怒,到时候饶不了你。”
“闭嘴!别拿我爹出来压我,让开!”
“礼部尚书和他的妻女都已经到府上了,你总不能让他们白等吧,这……”小厮满脸苦巴巴的。
李时言双腿夹紧马腹,鞭子一扬,狠狠的抽打在马背上,马儿吃痛,前蹄高高扬了起来,将拦在面前的小厮一脚踢开。
那小厮被踢得狼狈的倒在了地上。
李时言横着两道眉,说,“去告诉我爹,我的婚姻大事我自己做主,他要是那么想安排,就给自己安排一个!”
说完,便骑马狂奔走了!
另外几个人赶紧将地上的小厮扶起来。
大伙发愁。
“这可怎么办啊?小世子要是不回去的话,侯爷肯定大发雷霆,咱们都要跟着遭殃,而且礼部尚书都在府上了,世子要是不出现,侯爷的脸面也挂不住了啊!”
“那……咱们能怎么办?”
“你们几个赶紧去追啊,无论如何,就是绑,也要把世子给绑回去。”被马蹄子踢翻在地的那个人说道。
大伙也都慌了,准备追上去,却看到小路子骑马从城外追来,大伙当即把他给拦住了。
“你们怎么在这?”小路子问。
一个粗汉子说,“你说我们怎么在这,当然是侯爷让我们出来找世子啊!你赶紧去把世子追回来。”
小路子问,“小世子已经进城了?”
“刚刚进去。”
“那你们怎么不拦着?”
几个小厮面面相觑,一脸尴尬,说,“倒是想拦,可就是没拦住!”
继而,小路子故意露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说,“你们也太没用了吧,这么几个人都拦不住小世子一个人。”
“就你有本事,你还不赶紧去把小世子追回来,侯爷在府上都急疯了。”
小路子眼珠子一转,“那你们倒是让开啊!”
几个小厮便赶紧让到了一边。
小路子暗地里打笑,他可不想为了这件事惹怒了小世子,不然自己往后还混不混了?眼下他们让开后,他脱了身,就赶紧快马去追了。
一炷香后,李时言到了苏府门口,外头看守的小厮迎上来将他的马牵住。
“小世子,你怎么来了?”
他将手中的马鞭甩给那个小厮,又拍了拍身上的衣服,说,“我来找子洛。”
“可是……”
“可是什么?”
“我家公子现在……”小厮的话还没说完。
他就已经抬脚迈进了苏府的大门,头也不回的甩了一句话,“管他现在在干什么,我来了就得见!”
小厮牵着马,想拦也拦不住!
李时言不知来过多少趟苏府,自然轻车熟路,他快跑着朝苏府的主院去。
说来也奇怪,眼下也不是梅花盛开的季节,可是苏府主院的梅花却一年四季都开着,而且开得十分鲜丽,一朵朵就像女人绯红的脸蛋一样,看着就让人心旷神怡。
李时言好几次都以为那梅花是假的,可是动手偷偷折过一枝,那花简直真真的,根本不是假的,故而,他也奇怪了好一阵子,那梅花只在冬天盛开,怎么到了这苏府却一年四季都开着呢?
他问过很多次,可每次得到的答案都是,“许是这儿冷!”
这是个什么狗屁理由!
可除了这个理由,也没有别的了!
李时言飞奔着到了主院,却见屋子的门关着,刚跑过去准备拍门,门外的丫头赶忙跑过来说,“小世子,咱们公子在里头有事,吩咐了不准人打扰。”
他今日是撞了什么邪?
先是他的侯爷爹要给自己相亲,又是被人追到城门口给拦住了,这会倒是好,打算来找苏子洛诉诉苦,人到门口又给拦住了。
这下可就不开心了!
他脸色一沉,很是不悦,手指头指着自己说,“怎么?我来也要拦?”
“公子吩咐的,谁也不准打扰。”
“我才懒得管什么打扰不打扰,本世子今日有要事找子洛,你赶紧闪开。”
小丫头铁了心不让,挡在门口,态度坚决道,“小世子,你若是硬闯,那就不要怪奴婢无礼了。”
“你……”
李时言知道这丫头是个会武功的,往日里也是吃过亏的,没少被这丫头欺负,奈何自己只会一些皮毛,上不了大场面,唬唬人倒是可以,真要动起来,恐怕得有个三伤五痛的,划不来。
他一时语塞,又不好硬闯。
“世子还是回去吧,等公子忙完了你再来。”丫头劝说。
“不行,我今天一定要进去,”
“奴婢是不会让你进去的。”
李时言隔着门往里面看,扯着嗓子大喊,“子洛,是我!我找你有事,你赶紧让你这个小丫头片子让开,子洛!”
门里没有任何动静。
他就想不明白了,这平时自己过来的时候,苏子洛都是敞开门迎自己,这会倒不知道在里面倒腾什么东西,竟然要把自己堵在门外。
“子洛,子洛,你开门啊!子洛!”
小丫头站在门口,静静的看着他喊,倒是要看看这平时刁钻的小世子能喊出什么花了!
李时言发现这招并没有用,反而把自己喉咙给喊疼了,还老吃力了!便清了清嗓子,圆溜溜的眼珠子转动了几下,琢磨着法子。
突然灵光闪现,嘴角勾着一抹邪恶的笑。
“好,你不开门是吧?我有的是办法!”
他走到院子里一棵梅花树下,抬手抓住了一株花枝,只要稍稍用力,就能将其折下来。
第1363章 耍赖的李时言
小丫头看到了,脸色着急,赶紧劝说,“小世子,你可千万别啊!这都是我家公子格外珍惜的,可不能折。”
李时言抓住了软肋,洋洋得意,冲着屋内威胁说,“子洛,你要是不开门,我就把你院子里的梅花全部折下来,然后插到我的屋子里去。”
刚说完,门开了!
门内却没有人。
只听到一道清冷的声音从屋内传出来,“进来吧。”
闻言,李时言龇牙一笑,松开了手中的那枝梅花,往屋子里快步走去,走到丫头身边时,还不忘得意的炫耀一番,说,“看到没有,这叫脑子。”
你那是耍无赖!
李时言进了屋,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清淡的香味,自他一进去便萦绕在鼻,那味道,不是女子身上的清香味,而像是一股花的味道,让人闻了并不觉得腻。
此时,苏子洛坐在轮椅上,一席青墨色长袍,素雅清淡,腿上盖着一块轻柔的毛毯子,正在敞开的窗户前坐着,那道温润的目光正看向外头万里无云的天空。
一群鸟儿成群结队的飞了过去!
他还是和当年一样,眸若秋水眉如剑,微微一动,便犹如一副画卷,那丰神俊朗的脸上洋溢着这个年纪该有的成熟和魅力,也透着一股让人心疼的沉郁。
世事沧桑,几乎占据了他的全部!
这些年,他经过了所有的人情冷暖,感受了一次又一次的悲欢离合,每每回想当年种种,便如同迈进了鬼门关,身心俱疲,万念俱灰!
好在,他一直有一份信念,执着的埋在心里……
否则,他可能已经死了!
李时言一进来就毫不拘束的在椅子上坐下,给自己倒了水喝,冲着苏子洛的后背好奇的问,“你今天是怎么了?干什么关着门不让我进来?你在忙什么?这屋子里莫非藏着什么不成?”
他一连好几个问题砸了过去。
苏子洛脸色平静,只是眉心不经意间轻拢了一下,转动轮椅对向李时言,紧抿的薄唇淡淡道出一句,“你今日不是在相亲吗?跑我这来做什么?”
嗯!
李时言倒是纳闷了,“你消息可真灵通,还以为你天天在府上都要与世隔绝了,没想到连我今日相亲的事都知道,厉害!”
“我想知道,自然就能知道,不难!”
“也是,你是谁?你可是咱们曲姜最威风、最足智多谋的大将军,谁能比得过你啊!”李时言这话听上去有些酸溜溜的,但却是他肺腑之言。
苏子洛虽然双腿残废,可到底是曾经上阵杀敌的猛将,而且脑子比常人好使,每次想到的总比别人快,所以这些年也为曲姜赢了不少的战役,除了不能走以外,他什么都比别人厉害。
苏子洛说,“你还是赶紧回去吧,别让侯爷生气了。”
“我才不去!我还不想成亲。”
“你已经不小了!”
“那你呢?”李时言反问了他一句,“你也不小了,你都还没成家立业,我怎么能成家立业?还没玩够呢。”
苏子洛,“……”
李时言又喝了一杯水,却发现桌上竟然放着两杯茶,他愣了一下,看向苏子洛,问,“屋里有人?”
“嗯。”
“走了?”
“嗯!”苏子洛并不打算瞒着他。
李时言接着问,“谁啊?为什么这么神秘?还不让我进来,不对啊!我没看到他出去,该不会……”他指着敞开的窗户,“从窗户出去的吧?”
“客人在你来之前就已经走了,我只是今日有些累,所以不想见客!偏偏你要来扰我。”苏子洛叹气,一脸无奈。
李时言几分尴尬,嬉皮笑脸道,“我这不是打算来找你商量事情嘛!所以心急。”
苏子洛当然知道他来的目的,无非就是婚事,道,“世子,侯爷这般也是为了你好,对方是礼部尚书,在朝中有根基,将来你承袭了侯位,需要各方支持,若是应了这门婚事,到时候,对你多少也是有些帮助的,你又何必躲来躲去,还跑到我这里来?若是让侯爷知道我庇了你,恐怕我也会被他唠叨了。”
一一分析。
“我是来找你给我出主意的,看看怎么才能推了这门婚事?你倒好,还变着法子来劝我。”
“你早已过了任性的年纪,该为自己的将来打算了,不可再闹下去。”苏子洛语气温和。
李时言不是来这里听他说这个的,当即觉得心里堵塞了一下,说,“行了,你还是别劝我了,我也懒得让你给你出主意了,你就当给我个地,让我在这里躲一躲,等那礼部尚书回去后,我再走。”
说着,他直接爬到了苏子洛的床上,四仰八叉的躺着。
还打滚了几下。
不得不说,苏子洛的床可真是舒服!
他说,“子洛,你这床上垫的什么啊?怎么会这么舒服?我都不想走了,要不今天晚上我跟你一块睡,我看你身体寒,晚上一个人睡觉肯定冷,我身体热,晚上抱着你一块睡,保准你舒服。”
呃……
苏子洛脸色闪过一抹黑线,嘴角不自觉的抽了几下。
这话听上去真是让人头疼!
他摇摇头,也懒得回应,却见李时言竟然在自己的床上已经睡着了。
这小子,可真是逗!
他滚着轮椅走到门口,轻轻喊了一声,“七儿。”
被唤作七儿的就是之前拦在门口的小丫头,她走了过来,“公子。”
“你去一趟康定侯府,告诉侯爷一声,就说……今日我有空,想教世子一些文道,可能要到晚间才会回去。”
“是,奴婢这就去。”
苏子洛聪明,人人皆知,康定侯每次都求着苏子洛有空教一教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现在苏子洛以这样的理由去回复,想侯爷必定看重,就不会逼着李时言回府了。
等七儿刚走,府上的小厮又来报,“公子,世子的随从小路子来了。”
他摆摆手,“让他回去吧,就说世子在这,晚点回去。”
“是!”
苏子洛折回屋中,滚着轮椅到床边,见李时言睡得那般熟,便从旁边的屏架上取来一块轻薄的毯子盖在他身上。
脸上扬着一抹宠溺的笑!
第1364章 康定侯就安排上了!
李时言睡的正香,苏子洛为他盖上一块轻薄的毯子之后便出去了。
命七儿将门带上!
“公子,你要去哪儿?”
“去书房吧。”
“是。”
七儿推着他去了书房,又给他倒上了一杯热茶。
苏子洛平日里也喜欢在书房里待着,此时的桌案上还摆放着他之前没有看完的书,七儿向来照料得仔细,所以书页还摊开在他上次看到的位置上。
用一支精致的书签夹在中间!
这些年来,也多亏了七儿。
“公子,那七儿就不打扰你了,我就在外面候着。”
他“嗯”了一声!
待七儿出去后,他翻起面前的书看了几眼,心思却渐渐落到了别的地方。
窗外细风拂来,自窗户而入,轻轻的从他那张沉郁的脸上扫去。
让人觉得十分舒服。
可不由的,他却深深的叹了口气,思绪在不经意之间就被扯到了很远很远……
五年前,他是从大临那片土地上带着鲜血返回的曲姜。
列儿的死仍旧是他心里最大的结。
他永远也不会忘记列儿死时的眼神,多么的绝望,多么的痛苦,每每想起来,都仿佛刀子在一层一层的割自己的皮肉,割得血肉模糊,让他久久都无法透过气来,那样的滋味,恐怕是常人所不能承受的。
而他,却承受了五年!
除了身边的七儿以外,没人知道他这五年来是如何度过的?
当年的事情,是他心里的伤疤,是他一辈子都无法抹去的记忆。
窗外的细风骤然变冷,让他身子的骨不由的打了个激灵。
思绪也清醒过来!
只是在这不知不觉之中,他的眼里却落满了泪水。
却不知那泪水是冷的?
还是热的?
此刻,他也无心再看书了,索性合上,坐在轮椅上小憩。
……
苏府一派安静,可此时的康定侯府却让人捏了把汗。
那些出去找寻世子的小厮们因为找寻无果都回来了。
毕竟李时言骑着马,也不知道究竟去了哪?他们在李时言平时所去的茶楼和一些纨绔弟子们都爱待的地方一一找了一遍,但连一个人影都没找到。
又担心侯爷这边着急,就只能先回来复命了。
指望着小路子赶紧将小世子带回来。
府上的管家得知后,训斥起那几个人来:“你们到底是怎么办事的?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要是世子不在的话,这都成什么了?”
礼部尚书上门!
还带着自己的千金亲自来相亲!
这可是给足了康定侯的面子,可若是李时言不在场,岂不是等于打了礼部尚书一巴掌。
真是热脸贴了冷屁股!
要是事后传出去,岂不是会让人笑话了?
管家急了,又连连训斥了好几句。
最后问:“平时都是谁在世子院子里当差的?”
一个小伙子走了过来, 将头低的很低,唯唯诺诺的回应着:“大管家,是我当差。”
“你说说,你都是怎么办事的?为什么连世子都没看住?昨天就已经吩咐下去了,今日朱大人会来府上,无论如何都要好好看着世子,你们倒好,还让世子出去了,现在人还没找到,等会侯爷一定挨个找你们问罪!”
“这跟我们没关系啊,我们已经在院子里牢牢看着了,是……”
“是什么?”
“是小路子暗中帮忙,说是世子要洗澡,让我们都到外面守着,我想着……大概是因为要见客,所以世子才要打扮打扮,所以就出去了,哪里晓得一眨眼的功夫,世子和小路子就都不在了。”
说到底,小路子才是帮凶,最应该惩罚的人,也应该是他才对!
管家听了这话,又气又急。
眼看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世子还不见踪影,他也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去惩罚人,最后说:“行了,你们赶紧继续去找,不管多久,也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一定要把人赶紧给我找来,快去!”
“是!”
几个小厮心头胆怵,也是急得满头大汗,赶紧招来人手打算继续去找。
可刚出门,就看到小路子回来了。
领头的小厮一看到他,就上前狠狠揪住他的衣服不放。
大声质问:“你还知道回来啊,你真是害惨我们了。”
要不是小路子帮忙,李时言也没机会跑出去。
小路子赶紧赔笑脸,说:“我这不也是奉了世子的命吗?主子有命,我哪里敢不从啊!”
“那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世子呢?”
“世子现在在苏先生的府上!”
“在苏先生府上?那……那你怎么不把世子拉回来?不知道现在府上在招待贵客吗?要是没有世子可怎么办?”
小路子一脸宽心的说:“你就放心好了,苏先生亲自说要教世子一些学问,让我回来禀报侯爷一声。”
府上的人都知道,康定侯巴不得让苏子洛教教李时言一些东西,免得他将来承袭的爵位一窍不通,丢尽李家的颜面。
大伙此刻面面相觑!
虽说侯爷巴不得苏先生出手教导一番,可今日这个场合……
到底有些不合适吧?
小路子也懒得跟他们继续尬聊,便赶紧将这件事告诉了府上的管家。
管家一听,脸色僵硬了几秒,然后就去将这件事告诉给正在大厅里会客的侯爷。
但见着侯爷正与人家朱大人聊的欢,便也门口等候了一下。
康定侯平时就是个十分健谈的人,在曲姜朝堂上与众多官员之间也是经常有所走动的,一来二往,都比较熟悉。
只是,他心里最发愁的还是自己的儿子!
自己在官场上人缘不错,可李时言却是个不安分的,也是个没学识的,就等着将来承袭他的爵位,做个好事懒做的寄生虫。
所以啊,康定侯不得不在自己还能在朝中站立根基的这两年里把李时言的婚事给解决了!
这挑来挑去的,最后就将目标锁定在了礼部尚书的女儿身上,两家可谓门当户对,而且两个孩子的年纪也合适,朱家将来还能帮到自己儿子的仕途。
是最佳的选择!
所以,康定侯就安排上了!
第1365章 朱瑶
这礼部尚书不仅是个实诚人,还是个清官!
在朝中为人也是不错的,各方人缘也都可以,所以对于康定侯来说,他的女儿是自己未来儿媳妇的不二人选。
而李时言迟迟没有出现,康定侯也就只能一而再的拖下去。
拉拉家常!
谈谈政治上的事。
偶尔也说起一些以前的陈年旧事。
所以也就拖了不少的时间,可丑媳妇总是要见公婆的!
朱尚书问:“对了侯爷,这都说了这么久了,怎么还没见到世子?”
问道这里,一直安安静静坐着的朱瑶忽然抬起眸子看向康定侯。
虽然从入府到现在,她也就只说了不到五句话,可一说到那位世子,她似乎很感兴趣。
康定侯脸上的笑凝了几分!
尴尬一笑。
他视线往外看去,仍旧没有自己儿子的影子。
管家找准了机会,赶紧进去,贴耳在康定侯的耳边说了几句。
就见康定侯的脸色一阵阵的变化着。
本是气怒的神色也渐渐变得欢喜起来。
苏子洛果然没有估算错,侯爷若是知道自己要教导李时言学问,定然开心,哪怕面前是刀山火海,康定侯也一定给挡回去。
管家出去后,朱尚书和他妻女的目光都锁定在康定侯的身上。
想知道世子究竟去了哪儿?
康定侯笑了笑,说:“这可真是不巧了,今日一早,时言就去了苏府,说是要找苏将军探讨一下文识和一些行军的要理,本是说好了让他赶紧回来,可这一时既然与苏将军议得太久给忘记了,这会, 还在苏将军府上呢!朱尚书,你也知道,时言是个好学的,难得今日那苏将军又愿意授学,所以恐怕一时半会是回不了府了。”
本以为他会找个理由随便搪塞回去,却没想到却实打实的将苏子洛给搬了出来。
朱尚书一听,很是震惊,又一喜,说:“平时苏将军沉默寡言,也不爱与人交谈,多少名门子弟想跟他探讨一二,奈何连府上的门都进不去,可现在苏将军愿意授学世子,这可是求之不得啊!”
“是啊,时言这孩子也很上进,好不容易得了这个机会,自然不想错过。”
“理解理解!世子这般上进,我也是开心的!”
“难得朱尚书谅解。”康定侯的心安了。
朱尚书看得长远,李时言上进一些,自己女儿嫁过去,他也安心。
只是朱瑶在听到李时言不能来的时候,眼底闪过了一抹失望,十指不由的绞在了一起。
其实在来的路上,她就一直紧张着!
一想到可以见到李时言,她的心就砰砰直跳。
始终没有安定下来过!
“瑶儿。”康定侯忽然喊了她一声。
她回过神来,礼貌的倾了下头。
“这次事情突然,你们没能见到面确实可惜了,等过几天,我亲自带时言登门拜访,让他给你赔不是。”
“侯爷言重了,瑶儿没事,何况世子如此长进,瑶儿也开心。”
“你爹时常在我面前夸你,果然是个知书达理的孩子。”
“谢侯爷夸赞。”
朱瑶出落的亭亭玉立,说话间还十分大方,这样的女子谁人见了不喜欢?
康定侯对这个儿媳妇也更加满意了!
这次的相亲虽然以主角李时言没有到场而结束,但侯爷却拿出了最诚挚的热情招待了他们。
一点也没马虎!
在送走了朱尚书一家后,侯爷总算松一口气,回到大厅后,就让小路子来见自己。
小路子知道自己将大难临头!
所以他进去的时候一直将脑袋低着,战战兢兢。
康定侯此时满脸怒火,一拍桌。
“砰!”
吓得小路子赶紧往地上跪了去!
哆哆嗦嗦的说:“侯爷,小的再也不敢了1”
声音发抖的格外厉害。
“世子不像话,你也不像话了?我让你跟在世子身边,是让你好好看住他,不会让你们狼狈为奸,明明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还敢帮着世子跑出去,我看是平时待你太好了,让你这么无法无天。”
“侯爷,小的知错了。”
“错!你现在才知道错?”
“侯爷……”
“今日如果不是世子去了苏府,我一定把你的皮都给拔下来。”
小路子身子伏在地上,语气哽咽的说:“小的真的知道错了,侯爷,你就饶了小的吧。”
见状,旁边的管家开口道:“侯爷,你还是消消气吧,好在那礼部尚书也没说什么,还夸赞了世子呢。”
这话就像是一盆水,将康定侯心里的怒火给浇灭了!
想想也是这个道理!
康定侯叹了声气,摆摆手:“算了,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了,迁怒在你身上也没什么用,你下去吧。”
小路子松了口气:“是,多谢侯爷。”
“但若是再有下一次,决不轻饶。”
“是。”
小路子始终不敢将脑袋抬起来,巍巍颤颤的下去了。
康定侯喝了口茶,在烦躁之际,又倍感安慰。
苏将军难得愿意教自己的儿子,他心里很是开心。
但他若是知道,自己那上进的儿子此时还在苏子洛那张大床上睡着的话,恐怕心脏病都会气出来。
……
礼部尚书一家三口正在回府的马车上,姜氏突然开口说:“那世子也真是太不懂规矩了,明知今日我们要来,还跑到别人的府上去。”
刚才在侯府大厅,其实姜氏一直就想说这句话了!
奈何她是个妇人,到底不好插话,现在出来了,自然不能再将话往下藏着。
朱尚书看了她一眼:“到底是妇人之见!”
“老爷,难道我有说错吗?今日是两个孩子见面的日子,可那世子却没来,那咱们这一趟算怎么回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康定侯是故意摆架子给咱们瞧。”
“都让你不要说了,你还说!人家世子上进,有什么不对?”
“你……”
“好了,不准在提。”
姜氏却不甘心,突然看向自己沉默寡言的女儿,握住她的手心疼的说:“我就是心疼咱们女儿,如今还没见面就这般冷待,等以后瑶儿嫁去侯府,岂不是要处处看人家的脸色?”
第1366章 于她而言,多久都愿意等
朱瑶听着母亲的话,也只是淡淡一笑。
并没有说什么。
朱尚书却看着自己的夫人说:“你说这些做什么?”
“我心疼咱们女儿。”
“他们不会冷待瑶儿的,你就别担心了,再说,刚才侯爷的态度你也看到了,他这般热情的招待咱们,哪里有怠慢过?你一个妇道人家就不要在这里嚼舌根。”“我嚼舌根?老爷,我这可实话实话,今日是第一次见面,侯爷虽然礼数上做到了,但瑶儿未来嫁去侯府,是跟世子过日子,今日世子没来,不就是等于冷待咱们女儿吗?
你还为他们说话,都不为咱们女儿想一想。”朱夫人就只有这一个女儿,平日里视为掌上明珠,十分疼爱。
今日被康定侯的世子这么对待,心里自然不开心!
朱尚书有些头疼,皱着眉头说:“好了好了,你就别再说了,不管如何,我到底也是礼部尚书,官职摆在这!他们不会冷待瑶儿的,否则,岂不是不给我面子?”
对此,朱夫人只是冷冷的哼了一声:“你的面子?你就是为了面子才打算将女儿嫁给他的世子!”
“你这话是何意?”
“这燕京城里谁不知道,那康定侯的世子就是仗着自己是世子,所以整日里游手好闲,一点正经事也不干,若不是他生的好,哪家女儿愿意白白的去给他糟蹋?”“你……真是越说越离谱了。”朱尚书脸色骤然大变,语气严厉道,“你刚才没有听到吗?那世子去了苏府,去请教学问去了,人家苏将军是什么人你不会不知道吧?若能得他指导一二,可比看多少书都强!世子如此上进,自是懂事了,你还提这个做什么?要是被人听到,再传到侯爷耳边,你让我如何做人?往后在朝中岂不是让人说三道四
?”
朱夫人满腔的话,正要继续反驳……
一直没有说话的朱瑶却拉住了母亲的手,温柔的说:“娘,你就别说了。”
再说下去,指不定都要打起来了!
朱夫人看着自己温柔的女儿,心底不由的就涌上了一股酸楚,眼含泪光的说:“娘是舍不得你,也是心疼你啊。”
“女儿已经长大了。”
“你再怎么长大,那也是我的女儿!”
“娘,您就别担心了,其实爹说的对,世子忙着去请教学问,可见是有一颗上进的心,既是如此,女儿应该高兴才对啊!你的这般话可不能再说了。”
“你当真愿意嫁?”
朱瑶的脸上顿时映上了一抹娇羞之色,她双手紧紧的抓在一块,嘴角漫出了笑容,说:“女儿知道娘不喜欢世子,可是爹与侯爷已经做了主,女儿自然愿意嫁。”
她心里的想法,朱尚书和朱夫人并不知道。
朱尚书满意的点了下头,说:“瑶儿,你能这么懂事,爹很宽慰。”
朱瑶说:“爹,您就放心吧,等你择了好日子,女儿就嫁。”
在朱尚书看来,女儿确实很懂事。
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即便朱瑶有心,也是无从拒绝的。
故此,那朱夫人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是抓着自己女儿的手又轻轻的拍了几下。
想到女儿要嫁人,眼底的泪水又涌了出来。
朱瑶撩开车帘子往外看去,外头春风拂面,让人心底一阵舒服。
她望着远处湛蓝的天空,嘴角渐渐抹上了笑容。
其实,她见过李时言!
那还是两年前的时候……
那日天气甚好,她泛舟湖上,手边抚着一把琴。
却不想水面突然涌动,船只剧烈的晃动起来,不识水性的她当时害怕极了,而身边的丫头也不识水性。
“小姐?这可怎么办?”丫头担心。
船家站在船头上,回头说:“两位姑娘放心,不会有事的。”
启料这话才刚刚说完,船就被打翻了!
她和自己的贴身丫头双双坠水!
那船家也栽进了水里,虽然会水性,可是只有一双手,自然无法救两个人,偏偏那丫头离他近,所以也没来得及思考别的,就直接将丫头给捞了上去。
当时,朱瑶被水呛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害怕极了,在水里不停的挣扎着。
水从口中灌入,进了她的喉咙!
十分难受。
她只觉得身体的力气在一点点消耗干净,越来越无力,整个人沉了下去,眼前只有水面上波动的粼光,一闪一闪……
最后失去了意识!
等到自己再次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岸上了!
耳边充斥着丫头的声音:“小姐,小姐,你可别吓唬奴婢啊,小姐……”
她睁开眼睛:“彩儿?”
丫头抹着眼泪,见她醒来,更是哭得泣不成声:“小姐,你终于醒了。”
朱瑶渐渐恢复了意识,坐了起来,才发现身上盖着一件衣服,那衣服一看便知是男子的,她抓着衣服问:“我……我不是在水里吗?”
彩儿说:“多亏一位公子救了小姐,要不然,奴婢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谁?”她语气轻微。
彩儿突然将目光转至远处的桥上,那桥上一共有三个男子,她抬手便指着其中一个没有穿外袍,浑身湿漉的男子说,“就是那位公子。”
朱瑶顺着看了过去,就看到救了自己的那位男子一边拧衣服上的水,一边与身边的两个人说着什么?几人一边说,又一边打闹。
顷刻,男子回了头!
男子模样俊朗,虽有几分痞气,却见少年郎的阳光之气。
也是在那一刻,朱瑶记住了他。
“他……是谁?”
彩儿回想道:“只听到刚才有人在喊他……世子,对,世子!”
燕京城里被称作为世子的人,只有李时言!
这个名字,朱瑶一记,就是两年。
她从未想过,两年后的今日,自己竟然可以嫁给他。
当她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好几晚都没合眼睡觉了,就是为了等待今天见到他,也想当面与他说一声谢。
可——
人却没有见到!她虽心底有些失望,但她并没有不开心,于她而言,多久都愿意等……
第1367章 好奇早晚会害死你
苏府。
李时言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天色渐黑。
他在床上滚动了两圈,十分贪婪这张床的舒适感,真想赖在这里不走了!
可见屋子里没了人,便赶紧翻身下床出门。
门外等候着一名小厮,见他醒来,便扯着笑脸说:“世子,你可算醒来了,你都睡了一下午了。”
他伸了一个大懒腰,又打了一个哈欠,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形象就伸手在咯吱窝抓了几下,一边问:“子洛人呢?”
“公子在书房!”
“什么时候去的?”
“世子你睡着之后就去了。”
“那我去找他。”
李时言打算过去,但被小厮拦住,说:“公子交代了,你若是醒来,就让我送你回府。”
他手一甩:“回什么府啊?我去找子洛说说话。”
小厮自然是拦不住他的!
他大步流星的朝书房走去。
这会,苏子洛正在里面写字。
“子洛!”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就看到李时言那道身影从外面窜了进来,将苏子洛的闲情雅致都给打断了!
他收了笔,将面前写好的那副字拿起来煽了几下,好让字迹干却的快一些,一边说:“都这么晚了,你还不赶紧回去,可别把我这里当成是你的避难所了。”李时言就像个无赖似的,走到他的桌案前,将他手中的一副字抢了过去,拿在手里看了看,嘴角扬着笑,说:“几时不见,你这字是写得越发好看了,我若能写成这样,我
爹非高兴坏了不可。”
“我几次想教你,可你又不愿意学。”
“我是学不会!”李时言耸耸肩,将那副字还给他,说,“你也知道我不是读书的材料,能写字就已经很不错了,还指望能写好?若能写好,我爹也不会这般管着我了。”
“你真是孺子不可教也!”
“你的词可真是新鲜。”
“……”苏子洛倍感无奈。
李时言便在他的书房里打转起来,里面虽然有很多的书,但也有很多有趣的玩意。
就见一面书架上并没有摆放书籍,而是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一些杂七杂八的物件,比如木盒子、扇子、弓箭、砚台、精致的香炉、木梳、手镯……
他看中了一个盒子,当即就从架子上取了下来,一边好奇的问:“这次又是什么新鲜玩意?”
正要打开——
苏子洛突然眼神一凛,出声道:“别打开。”
奈何李时言的手快了一步,盒子已经被他打开,打开的瞬间,盒子里便射出来几支银针,好在他反应快,立刻将盒子甩出门外,可一根银针还是扎进了他的手臂里。
“啊!”
疼得他眉头紧皱。
他赶紧查看自己手臂上的伤口,银针没有完全扎进去,他赶紧将其拔了出来,一边冲着苏子洛说:“你这是要谋杀我啊!”
苏子洛推着轮椅从桌案后绕到他身边,担心的问道:“让我看看,伤得深不深?”
李时言将手臂蹭到他面前,故作可怜道:“你好好看看,都流血了,你说深不深!”
确实是流血了,可并不是大伤。
苏子洛见他根本没事,便严厉道:“谁让你乱动的?都说让你不要打开了。”
“我……我这不是好奇吗!”
“好奇早晚会害死你。”“你这话说的可真歹毒。”李时言指着那面书架上杂七杂八的东西,说,“谁让你做的东西吸引人呢,我就是忍不住想看看,这放眼整个曲姜,你做的机关物件那是最好的,
大到布阵,小到一把折扇,经过你的手,就都成了杀人的武器。”
苏子洛有一双巧手,能做一切精密的机关武器。
他坐着的轮椅也是亲手所做,机关重重。
“好在那盒子里的机关还没有完全设置好,否则,你这手臂就不止出这么点血,而是已经废了!”
“那我还得多谢你。”苏子洛叹气:“行了,都已经这么晚了,你赶紧回去吧,免得侯爷担忧。”说完,他又嘱咐一句,“对了,我已命人告诉侯爷,说你在我这里请教学问,到时候你可不要说漏
嘴了。”
李时言顿时笑逐颜开:“果然还是子洛你好。”
但苏子洛却警告他:“但是你记住了,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这里不是你的避难所。”“知道了!”李时言忽然眼珠子一转,说,“对了子洛,你几年前给我的那把带机关的扇子被我给玩坏了,你也知道,我平时喜欢闯祸,得罪了人也是常有的事,若是没有你
做的那把扇子傍身,我肯定会吃亏的,就我这三脚猫的招数可不敢跟人比,所以……”
他的意思说的明明白白!
苏子洛拿他没辙,便说:“你先回去,等有时间我会给你重新做一把。”
“得嘞!”
李时言欢喜,便不再打扰下去,抬着屁股走人了!
望着他那道背影,苏子洛欲言又止……
李时言出了苏府,没让人送自己,直接翻上马背,就回府去了,等到了侯府,他自然不敢走正门,便悄悄到了后门口,小路子早早就守在这里了。
一听到三声颇有节奏的敲门声,小路子就知道是世子,赶紧将门开。
“世子,你可算回来了!”
李时言悄咪咪的进来,朝周围看了一圈:“没人知道吧?”
“没人知道。”
“赶紧走!”
他双腿就跟安了马达似的,飞快的往自己院子里去,直到进去后,才终于松了口气。
不由的就哼起了小曲……
可当他推开门屋子里的门,看到里面坐着的康定侯时,当即一慌,满脸惊色。
“爹!”这一声,喊得软绵绵的。
康定侯眼神严肃,正襟危坐,那双严厉的眼神正冷冷的看着他。
“你还知道回来!”
“爹,我……”
“跪下!”康定侯怒斥一声。
李时言纵使百般不愿,但还是乖乖的跪了下去。
外面的小路子也跟着跪了下去,将头使劲低着,知道自己等会肯定要遭殃了!康定侯瞪着自己脾性顽劣的儿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将胸口的一团气顺了好一会,才说:“昨天我就告诉过你了,今日朱尚书会带着他的女儿过来,让你好生在府上待着,你偏偏要跑出去,让你老子丢脸!”
第1368章 无毒胜有毒
李时言也早早做好了准备,知道康定侯一定会训斥自己,只是没想到竟然直接等在他的屋子里了!
面对头顶上劈天盖地的斥责声,他学着以往那样闷不作声,等那老头子自己骂完后消气。
“若不是因为你在苏将军府上,朱尚书又十分敬重苏将军,不然你以为今天我这张老脸还搁得下吗?”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打什么主意,其实是苏将军在帮你,就你这样,还探讨学识?我就是相信母猪上树,也不信你会上进。”康定侯到底是他亲爹,看似糊里糊涂
,其实心里跟明镜似的。
李时言抬头说:“爹,有你这样说自己儿子的吗?”
“你是我生的,我为什么就不能说你了?”
“可我今天是真的去找子洛探讨学识去了,你不信我,总不能不信他吧?难道子洛还敢跟我狼狈为奸不成?”
“这……”侯爷转而一想,倒也是!
人家苏将军为人正直,自然不会为了帮这臭小子开脱而说谎骗人。
便甩甩手说道:“罢了,好在今天人家朱尚书什么都没说,不然我往后在朝中还怎么面对他?”
李时言懒懒散散的跪在地上,没个正形!
他见自己父亲的气已经消的差不多了,便问:“爹,你真打算让我娶朱尚书的女儿?”
“怎么?你还不想娶?”
“我还年轻,还没……玩够呢!”他将脑袋垂着,声音越说越小,就跟蚊子叮咬一般。
委屈极了!康定侯听了,怒斥一声:“年轻?你看看燕京城里,那些跟你一般大的人都已经成家了,孩子都生了好几个,就你这么个不争气的东西,整天就给我闯祸,现在只知道玩,
玩玩玩,早晚整个侯府都会被你玩完了。”
“哪有这么严重!”“怎么没有这么严重?你现在就是等着老子的爵位来过日子,你以为将来你世袭之后就能自在了?老子告诉你,不能!”康定侯起身,指着他的脑袋说,“爵位不是你的摇钱树,也不是你的挡风伞,如果将来你犯了一丁点的错,落在别人眼里那就是天大的错,皇上也不会饶了你!指不定,还会要了你的脑袋,你现在不争气,将来我死了,谁
能庇佑你?如今我可是好不容易才给你找了朱尚书家这么好的婚事,以后还能帮你一二!但你要是把这门婚事给搞砸了,我就一刀把你给宰了。”
赤果果的威胁!
李时言从小到大被威胁了无数遍,耳朵都已经听出了茧子,就当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反正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一样也不落下就对了。
当然,眼下也不是他倔强的时候,该服软还是得服服软。
他跟没吃饭似的说:“是,孩儿知道了,一定不会给爹你闯祸,也一定规规矩矩的娶媳妇。”
“你知道就好。”
“爹教诲的是。”侯爷见他这般,便也不再继续泄愤下去,变了脸色,稍稍温和下来,说:“今日,朱尚书的千金到了府上,那孩子很懂事,长得也干干净净的,到底是大户人家的女儿,就是一样,而且知书达理,又善解人意,知道你不来,非但没有生气,还很懂事的说没事,可到底是咱们怠慢了,所以,再过几天你就亲自去一趟朱尚书的府上,登门拜访
,也当是去谢谢罪。”
什么?
李时言诧异:“登门拜访?所以爹,你已经决定了?”
“嗯,就定在三天后,毕竟不能拖得太久,你们的婚事也要赶紧定下来,免得到时候你闯出什么祸,岂不是又白忙活了!”
“爹,我……”
“闭嘴,已经决定了,不容你再说不,总之这几天里,你乖乖给我待在府上,要是再敢出去,我就打断了你的腿。”侯爷说完,望向门口,喊了一声,“小路子,进来。”
跪在外面的小路子听到召唤,赶紧起身跑了进来,“噗通”一声又跪在了地上:“老爷,小的在。”
侯爷说:“这几天你就不要跟在世子身边了,去厨房帮忙。”
“啊?”
“要不是你处处帮着世子,世子也不会有机会出府,如果还让你跟着世子,恐怕都要无法无天了。”
李时言赶紧道:“爹,你把小路子支开,那谁来伺候我啊!”
“府里小厮丫头这么多,还担心没有能伺候你的人?”
“可是……”
“你要是再可是,我就把你关在这,吃喝拉撒都让你在屋子里解决。”
我去!
虎毒还不食子呢!
李时言真真的感受到了这句话的意思。
奈何他还得靠自己老爹吃口饭,眼下要是拿骨气说话必定是自己吃亏,所以,只好低头。
“是,孩儿知道了。”
侯爷又不着痕迹的睨了他一眼,这才甩着宽大的袖子走了!
李时言揉着膝盖从地上起来,皱着眉头抬脚朝小路子的肩膀上踢了一脚:“你真没用。”
小路子坐在地上:“世子,这不能怪我啊!”
“现在好了,哪里也去不了了,不怪你,难道还怪本世子自己不可?”
“小的……不是这个意思。”
李时言在他爹刚才坐的位置上坐下,脸色极其难看,被逼到这一步,他也无计可施了,盯着小路子说:“算了算了,赶紧起来去给我拿药。”
“药?”小路子起身问,“世子要什么药?”“我手臂被子洛的银针给扎了,疼的很,你去给我……拿点止疼的药就行。”他将外衣脱了下来,上面沾染着血迹,又将里面的衣服一一脱下,露出了那条健硕的手臂,上面
被银针扎过的地方糊着血。
针眼一般的伤口却流了很多血,伤口周围也紫了。
小路子一看,吓坏了:“世子,苏先生的银针该不会有毒吧?”
“要是有毒,我还能活着回来吗?”
“那这是?”
“子洛的东西一向无毒胜有毒,我看我得疼好几天了,你赶紧去找我止疼药,正好这几天我也可以休息一下。”
“是,小的这就去。”小路子麻溜的去取药了。
第1369章 这机会一等就是两年!
自从康定候下了令之后,谁也不敢帮李时言离开府上,生怕像小路子那样被罚。
所以这几天里,李时言一直待在院子里,哪里也去不了,小路子被调去了厨房干活,他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好不容易熬过了三天。
一早,康定侯就命人送了一套新衣服过来,来人说:“世子,等会就要去朱尚书府了,侯爷让你穿的体面些,这衣服是这几天加急做的,你穿上吧。”
他看了一眼,伸出手指头勾住那件衣服的领口,然后用力抖了几下,面料和款式确实好,可是一看就是那种读书人穿的,他一脸嫌弃的甩开。
“不穿!”
“你就别让侯爷不开心了,还是穿上吧。”
“我自己的衣服好端端的,怎么就不体面了?”
“世子,今日毕竟是要去朱尚书府上,总是要打扮一番的,你就听话,将衣服赶紧换上吧,马车都已经在外面等着了,再说侯爷那边我等也不好交差啊。”
“就知道拿我爹来压我!”李时言恨恨的看了眼前的小厮一眼,眼珠子一横。
但——
若是不穿,指不定那老头子待会又要一路念叨了,他是真的不想再噼里啪啦的听一堆的话了,所以,为了耳根子清净,他只好换上,然后出了府,上了马车。
而这一路上,侯爷也一再而的交代待会要注意的事情。
他却时不时的将脑袋往外伸出去看几眼,心思完全不在这上面。
“刚才说的你听到了没有?”侯爷问。
“听到了听到了!”
“等会你要是敢出什么乱子,或者胡说八道,我绕不了你。”
“知道了知道了!”
侯爷一脸不信的看着他,但该说的也都说了。
倒是李时言,忽然很认真的问:“对了爹,你最近都不忙吗?”
“你要我忙什么?”
“我是想着……那靖安王的遗体都快运送到燕京了,按理说,朝中上下应该很忙,你倒是有空,还抓着我去相亲!”
侯爷脸色一肃:“这天大的事,也比不过你的婚姻大事重要。”
李时言嘴角抽搐两下,便也不再说什么了。
自己这是被一只老虎死死给盯紧了,恐怕不到成亲那天,他是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此时的朱府门口,朱尚书一大家子都在门口等候着。
朱尚书也不忘叮嘱自己夫人几句:“前几日说的话可不准再说了。”
“我知道的。”朱夫人到底也是识大体的人。
一旁的朱瑶心里格外忐忑,目光紧张的凝望着远处。
她终于等来了!
当看到侯府的马车前来时,她的心当即砰砰直跳,拧着帕子的手指也不由得紧了几分。
马车在门口停下,康定侯下了马车,李时言紧随其后。
朱瑶看着他时,又紧张又开心,心脏仿佛跳到了嗓子眼,浑身紧绷,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侯爷。”朱尚书笑脸相迎,拱手。
“朱尚书。”康定侯示意了一眼李时言,“还不问好?”
李时言是个十分圆滑的人,他跟着自己的老爹串门多年,自然知道礼数上的事,便露出一副乖乖的模样,赶紧拜了一礼,说:“朱伯父,时言先给你请个罪,前几日实在是有事在身,所以才没有回府,让你们久等了,时言真是不该,所以今日,就特意前来请罪,还请见谅。”
哎呦喂!
一旁的康定侯真是看的傻了眼,他知道自己儿子会说,却没想到这么会说,还说的诚恳万分,让人无法揣测他所言是真是假。
故而,康定侯这一路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了!
朱尚书没想到李时言会这般说道,那一身儒子装穿着,加上这一字一句说话的口吻,简直就是个文雅的读书人无疑!
就连朱夫人都愣住了!
还以为李时言就是个不学无术的公子哥,却不想这么斯文,想起前几日自己说过的那番话,她便觉得有几分内疚。
朱尚书说:“世子哪里的话,你向苏将军求学,那可是难得的好机会,何罪之有。”
“伯父既能体谅,时言也就放心了。”
朱尚书笑了笑,转而看向自己女儿,唤了一声:“瑶儿。”
朱瑶的心赫然一紧,诸多双目光也齐齐看向自己。
她将目光不由的埋低了几寸,上前行礼:“见到侯爷,见过……世子。”
声音轻细,格外好听。
李时言多看了她几眼,这人就是自己要迎娶的尚书千金?
模样确实水灵,干干净净,温柔大方。
只是——
他见多了这样的女子,在燕京城里一抓一大把!
所以,也不觉得眼前一亮。
倒是那位纪姑娘……
他的思绪一下又飘远了,赶紧拉回来,朝朱瑶客客气气的回了一礼,说:“朱姑娘好,在下李时言。”
朱瑶心中千言万语,可到了此时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唯有将头再低了几分,将脸上的娇羞之色掩盖去。
两个年轻人站在一块,郎才女貌,十分般配。
这让朱尚书和康定侯心里十分欢喜,不由的对视一眼,各自的心思了然。
“来来来,进去坐。”朱尚书道。
众人便进了府。
朱瑶行的慢些,走在后面,她看着李时言的背影,心里又落了一丝失望。
“小姐,你想什么呢?”身边的丫头彩儿问。
她轻声道:“你说,他是不是忘记我了?”
“小姐为何这样问?”
“两年前,是他将我从河里救起来的,他为何会不认识我?”
“许是过了这么久,世子忘记了,等找到机会,小姐你当面谢他,想必,就会记起来了。”彩儿安慰道。
她点了点头:“也只好这样了,对了,等会你去将世子的衣服取来,我还给他。”
“是。”
那衣服还是当年前李时言将她从水里救起来的时候,盖在她身上的,当年她没有将自己落水的事情告知朱尚书,以免家人担心,而那件衣裳,她亲手洗的干干净净,一直放在身边,就是为了等有一机会还给李时言,却没想到,这机会一等就是两年!
第1370章 反正也就是一个名字而已
朱尚书将康定侯和李时言请了进去,赶紧命人上茶。
大家也都一一落座!
“这是淮南的茶,侯爷尝尝看,可喜欢?”
康定候点头道笑,端着手边的茶喝了一口,那茶闻着不香,但入口即甜。
“这茶果然是好茶,入口香甜,品后有久久的回味之感。”
朱尚书觉得脸面挂住了,甚是满意,说:“若是侯爷喜欢,等会我就命人送去府上一些。”
“淮南的茶一向有名,而且还是贡茶。”
“是啊,我这也是托人得了一些。”
“既是如此,就不好意思收了。”侯爷说。
朱尚书说:“侯爷不必客气,你我两家都要成一家人了,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茶好,也要有人会品才行啊。”
“哈哈。”侯爷笑得合不拢嘴,“是是是,都快成一家人了,既然如此,我也就不跟你说两家话了。”
“那是那是。”
两个长辈说的开开心心。
李时言听了,脸上也客气的挂着笑,心底却是不开心的。
他对那朱尚书的女儿本就无意,也没有要成亲的心,今日来这,不过是卖自己父亲一个面子,免得他落人话柄,自己到时候也不好过,总之一句话,做戏就要做足了,只要过了这一关,到时候再想别的法子也不晚。
朱瑶坐在他的对面,将他脸上的模样都看了去,心底不禁一阵喜悦。
心想着:世子定是喜欢自己的,不然也不会来府上,更不会露出那般模样。
故此,她的心里也安心了很多。
这时,朱尚书将目光转到她身上,说:“瑶儿,要不……你带着世子去府上走一走,你们两个年轻人有话说,就不必陪着我们在这里说话了。”
呃!
两个人一起?
朱瑶的心赫然一紧,赶紧看向对面的李时言,想看看他是如何想的。
李时言脸上的笑意并没有褪去。
依然客客气气。
侯爷也赶紧接过朱尚书的话,说:“没错,两个年轻人有话说,就让他们一起出去走走也好,反正这婚姻大事,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咱们来操办就好。”
朱尚书点头:“没错!”
李时言起身:“好啊,我还是第一次来朱伯父你府上,到处走走也好。”他转而看向朱瑶,“朱姑娘,那你劳烦你了。”
朱瑶也赶紧起身:“世子不介意,我便带你去走走。”
“不介意不介意。”
他现在最想的就是赶紧逃离这里,可不想听老一辈的人说那些客套的话,也不想听他们是如何安排自己婚事的,得赶紧逃走才行。
所以逮到这个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侯爷叮嘱:“时言,你可要好生对待瑶儿,要是敢欺负了她,我可不会饶了你。”
“爹放心,我自然不会欺负了她,疼她还来不及呢。”
“行了,去吧。”
“是。”他走到朱瑶面前,微微一笑,“朱姑娘,请吧。”
朱瑶朝自己父亲和侯爷行了一礼,便和李时言一并出去了。
出去时,还隐隐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真是郎才女貌。”
可不!
他李时言确实生的俊俏,朱瑶也长得漂亮,两人站在一块,真真是郎才女貌。
一从大厅里出来,二人便朝着后院去。
朱瑶一路上都低垂着脑袋,十分害羞,也十分的紧张。
但是李时言却如同脱缰的野马,这会是彻底解放了,但身边到底站着一个人,自然不好太放肆,便一边走,一边说:“朱姑娘,你们府上的布置还真是雅致,看样子,是花了心思的。”
他率先开了口,朱瑶便接过他的话说:“其实也没花什么心思 。”
“没花心思还布置的这么好?”李时言感叹,“这读书人的府邸就是不一样,你爹是礼部尚书,肚子里装的都是学识,这东西也布置的格外雅致,哪像我们家啊,一进去就冰冰冷冷的,根本就不像家。”
“不会啊,前几日我刚刚去了一趟,府上挺好的。”
“好?果然是名门家的姑娘,说话都让人喜欢。”
喜欢?
朱瑶脸上的羞涩之气更浓了些。
心里既开心,也更加的紧张了。
李时言见她没再往下说,便看了她一眼,问:“朱姑娘,你怎么了?我刚才说错了吗?”
她赶紧摇头道:“不,世子没说错,只是……”
“只是什么?”
她欲言又止,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时言皱了皱眉,问:“你怎么不说了?”
他最怕的就是这种姑娘,嘴里明明有话却不说,让人实在着急。
朱瑶只是因为他刚才那一句“喜欢”,所以心底开心的很,却不知这话要怎么说出口?所以到最后便成了:“没什么,就是世子这般夸赞,让我心底开心而已。”
“我当什么呢,我说的都是真的,你确实是名门家的姑娘,说的话我也很喜欢。”
“世子,不如,你唤我瑶儿吧。”
“瑶儿?”
朱瑶看了他一眼,又匆匆将目光转开,说:“你总是唤我朱姑娘,实在有些见外了,直接喊我瑶儿就行。”
反正不用多久,她就要嫁给他了!
所以不用这么客气。
李时言见她娇羞的模样,知道这姑娘估计、可能是真的喜欢上自己了,他也不好说不,便应下:“好,那我以后就叫你瑶儿。”
“那……”
“嗯?”
这回,朱瑶大胆的迎上他的视线,说:“那我也叫你时言吧。”
李时言倒是无所谓。
他说,“行,时言就时言,反正也就是一个名字而已。”
朱瑶很是开心,但也不好全部表现在脸上,一双捏着手帕的手紧了好几回。
小会,两人便到了后院的凉亭里坐下,府上的丫头也赶紧上了茶和一些点心来。
非常周到。
李时言完全不顾及什么形象,直接一条腿往一旁的石凳上踩去,抓着手边的糕点就往嘴里塞,吃的吧唧吧唧的作响,又端着茶就像喝水一样往嘴里猛的灌了一口,由于太急了,茶水直接往嘴的两边漏了出来。
这让坐在对面的朱瑶很惊讶。
就连站在一旁的丫头彩儿也很惊讶。
第1371章 就是那一眼,我便认定了你
这不是康定侯府的世子吗?怎么也是名门子弟啊,为何会是这幅样子?
跟市井之徒有何区别?
在朱瑶心中,李时言不是这样的,他应该是个英雄,是个正义秉然的男子。
可眼下这个人……
她心里倒谈不上失落,只是回头看了彩儿一眼。
彩儿皱着眉心摇摇头,表示她也不知道。
这是个什么情况?
李时言将碟子里糕点每一块都咬了一口,十分浪费,咬完之后还问:“还有吗?”
彩儿自然不敢说没有,便点头道:“有。”
“那你再去拿。”
“是。”
彩儿匆匆去了。
等人一走远,李时言就变换了一张脸色,将手中的糕点往碟子里一扔,认真的看向朱瑶,说:“瑶儿,我问你,你真的想嫁给我吗?”
与刚才市井之相截然不同!
朱瑶愣了一下,才说:“婚姻大事,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不能说什么。”
“那如果给你一个选择呢?你还是会嫁给我吗?”
“我……”
李时言站起来,直接开门见山道:“你刚刚也看到我是什么样子了?我明确的告诉你,我平时就是这样的,我懒懒散散,好吃懒做,而且根本没有什么上进心,前几日我就是故意躲着,不想相亲,我也没那个心,朱姑娘,我不想欺骗你,你懂吗?”
朱瑶眼含泪光:“时言,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是……”
“没有可是,我也实话告诉了你,其实我心里是有人的。”
呃!
朱瑶缓缓起身,一脸难受的看着他,心里狠狠的疼了一下。
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道不出来。
李时言便继续挑明自己的心思:“像你这样的好姑娘如果嫁给我,那就是糟蹋了,你身世好,嫁给谁不好,怎么就想嫁给我呢?我没有要娶你的心,我也配不上你”
“你……为何要告诉我?”
“我刚才不是已经说了吗?我心里有别人,不能娶你,也不想你这样好的姑娘跟了像我这样的人。”
“那你喜欢的那位姑娘是谁?”
“她……”李时言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
毕竟那故事太长了。
而且那位纪姑娘不在曲姜。
朱瑶见他说不出话来,便吸了吸鼻子,哽咽的说:“一定没有那个人!你只是想推了这门婚事,所以故意找了个借口。”
“我没骗你。”
“你连那女子是谁都道不出来,必定是在骗我,时言,我知道自己不够好,可我对你已经生了情愫,收不回来了。”朱瑶鼓足勇气说了这番话。
听到这话,李时言愣了下。
什么叫生了情愫?
什么叫收不回来了?
他心里打鼓,还是第一次有人与自己说这种话,还是从一个女人的口中说出来的。
正当他不知所措时,朱瑶含着泪水继续说:“从我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已经认定了你,除了你,谁也无法走进我的心了,这两年里,我日思夜想,就是为了能见你一面,甚至傻乎乎的去你经常去过的地方等你,可老天爷总是戏弄我,我等了很多次,却一次也没能将你等来,现在我终于等到这个机会,等到你站在我面前了,你可知道我盼望了多久?可你现在说出这样的话,就等于是拿刀在割我身上的肉。”
这话说出来,更加让李时言困惑了!
什么两年前?
他怎么听的糊里糊涂的。
“两年前?我们……见过?”
“你当真不记得了?”
“我该记得什么?”
朱瑶的眼眶顿时一红,绕过面前的石桌走到他面前,仰着目光看他:“两年前,在澄湖边上,你救了一个落水的人,可还记得?”
嗯?
李时言使劲的回忆起来,想了好一会,才恍然大悟,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出落的亭亭玉立的姑娘:“当年我救的那个姑娘……怎么会是你啊?”
“时隔两年,原来你真的忘了?”
“忘倒是没忘,就是你这变化也太大了,都说女大十八变,说的真是没错,可是……我走的时候,你不是还没醒吗?”
朱瑶说:“我醒来的时候,看到你站在桥头,就是那一眼,我便认定了你。”
她一向胆小,面对男女之间的情情爱爱也十分娇羞,可今日她却不知从何来了这么大的勇气,将心中的话全部说了出来。
大概,是不想错过吧。
李时言听了这话,一点也没感动,反而十分尴尬,他往旁边走了两步,与朱瑶拉开了距离。
然后说:“我就是在旁边玩,看到有人落水,就随手给救了,没想那么多!要是知道你会这样,当年我就……”
不救你了!
当然,最后四个字,他没有说出口。
朱瑶泪眼婆娑的看着他。
李时言袖子一甩,继续说:“总之瑶儿,我没你想的那么好,我平时看到阿猫阿狗的都要上前踹两脚,恨不得把他们炖了吃火锅,像我这样的人,多少姑娘都是绕道走的,当年的事情你就赶紧忘了吧,别再放在心上了。”
他试图说服这姑娘,赶紧将自己给忘了。
可两年的思念,哪里是说忘就能忘的?
纵使他千般不好——
朱瑶仍然说:“我认定的人,此生都不会变,是你,便是你了。”
“你怎么那么固执?”
“我生性如此。”朱瑶态度坚决。
李时言皱着眉头说:“朱姑娘,我们是不可能的,我心里没有你,你就是嫁给我了又能有什么好处?只会苦了你自己,我今天跟你说这么多,就是要你亲自去跟你爹说退了这门婚事,如果是我去说,到时候满燕京城都会传遍,往后你还怎么嫁人。”
倒是个好人!
但朱瑶心意已决,不做任何更改。
她道:“我不会去跟我爹说,也不会退婚。”
“你……”
不等李时言再说什么,朱瑶便迈着步子准备离开,许是眼泪模糊了视线,加上情绪失控。
竟一不小心踩空。
整个人栽进了水里。
扑通一声!
李时言见状,立刻跳到湖里去救人。
朱瑶吃了好几口水,花容尽失,最后挣扎了几下,就被李时言救了上来。
但是吃了一嘴水,十分难受!
呛了好几下。
第1372章 你没有错!
朱瑶觉得自己也是够倒霉的!
每次遇到李时言,自己就要往水里钻一回。
但这次和上次不一样,心情也大不相同,此时从水里被救上来,她脸上除了水,还有泪,混在一起,又咸又涩!
难受的心情也一并绞在一起,除了被呛到无法呼吸,喉咙也如同被塞了一团棉花,因为呛水的缘故被越挤越大,呼吸不过来。
李时言也吓坏了,怎么自己每次遇到她,都是这种场景?
“朱姑娘,你没事吧?”
她坐在地上张着嘴吃力喘气,双手死死的抱着纤细的手臂。
一个劲的哭。
“你……你别哭啊!”李时言向来怕女人哭。
只要女人在他面前一哭,他就彻底没招了!
朱瑶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脑子里一直回响着刚才李时言说过的话,越想心里就越是难受,跟针扎一样疼。
李时言全当她是吓到了。
彩儿取了一些糕点过来,看到眼前的一幕时吓得身子一僵,手中那几碟糕点都掉到了地上……
赶紧冲了过来。
“小姐!”彩儿抱着朱瑶,担心至极:“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李时言闪到了一边,说:“她落水了。”
“怎么会这样啊?”彩儿急得心里发慌。
自己不过才走开一会而已。
很快,这件事就传到了朱尚书耳边,赶紧让人去请了大夫。
朱瑶躺在床上,脸色惨白。
身子也在不断的发抖。
一旁的朱夫人担心不已,坐在床边抹着眼泪说:“瑶儿,你怎么样了?好点没有啊?”
朱瑶眼里滚着泪水,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大夫在旁把完脉,说:“小姐并无大碍,只是身子有些虚,喝点药,再休息一两日就好了。”
朱夫人不放心:“真的没事?”
“夫人放心,小姐没事。”
“那就好。”
朱夫人抓着女儿的手,流着泪:“瑶儿,你说你怎么就那么不小心呢,吓坏娘了,你要是出了点什么事,你让娘可怎么办?”
“娘……”
“我就只有你一个女儿啊!”
“我没事。”朱瑶语气虚弱,艰难的道出了这几个字,可是说话间,她却流了泪。
那滚烫的泪水顺着她的眼角往两侧流去。
模糊了她的视线。
朱夫人觉得不对劲,追问:“你到底怎么样?”
朱瑶将目光撇开,说:“没事。”
“怎么会没事,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我是你娘,你心里有事我怎么会不知道。你告诉娘,是不是李家的世子他欺负你了?还是说……是他推你下水的?”
“不是的……”
“那这到底是怎么了?”
朱瑶将眼泪憋了回去,看着自己的母亲解释道:“是我自己不小心才会失足落水,与时言无关,是他将我救了起来,不然,女儿已经死了。”
“不准胡说!”
朱瑶哽咽,期盼的看着自己的母亲说:“娘,你说……我会嫁给时言吗?”
她亲切的唤李时言为时言,才第一次见面而已!
所以朱夫人已经明白了自己女儿的心意。
她说:“娘虽然舍不得你,可若是你喜欢,娘就开心。你们的婚事两家都已经定下来了,将来,你当然会嫁给他。”
听了这话,朱瑶的嘴角缓缓溢出了一抹惨白的笑,她说:“娘,我喜欢时言。”
真心诚意的说出了这句话。
朱夫人点头,心疼的摸着她冰冷苍白的脸蛋:“我的女儿长大了,真好。”
朱瑶明白自己的心意。
她认定了李时言。
无论对方心里有谁,她都不在乎,她只想在他身边。
……
外室,朱尚书和侯爷在焦急的等待着。
这会,李时言也已经换好了干净的衣服过来。
他一来,侯爷就提着嗓子训斥道:“你是怎么照顾瑶儿的?竟然会让她落水!”
声音刻意压低了一些,以免影响到里面的人。
李时言也十分内疚,将目光往下低了几寸,说:“是我不好,我……”
他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
按道理,这与自己无关,朱瑶是失足落水,可不是他动手推的。
但到底是在与自己独处的时候落的水,所以这责任就自然而然的落在了他的肩膀上,推都推不掉的!
侯爷急火攻心,说:“要是瑶儿出了什么事,我一定拿你试问。”
“……”李时言只好闭嘴不说。
千言万语,解释不通。
倒是朱尚书开口道:“侯爷,此事与世子无关,若不是他将瑶儿从水里救上来,指不定现在会发生什么事。”
“朱尚书,你就别为他说话了。”
“世子并无过错,想必是瑶儿自己不当心才会失足落水的。”
“但到底是跟他在一块。”
“此事就不必再提了!你就别再怪世子了。”
侯爷重重的叹了一声气,真是恨铁不成钢,总觉得此事是自己儿子疏忽大意了,所以无论是心里还是面子上,都有些过意不去。
十分内疚!
李时言老老实实的闭着嘴,什么都不说。
说多错多!
大夫从里面出来,见朱尚书这般着急,便说:“朱大人,小姐并无法大碍,好好休息一两日就会好。”
朱尚书总算松了一口气:“多谢大夫。”
“我写个方子,抓点药来给小姐服用就好。”
“来人,快随大夫去抓药。”
屋内的小厮便跟着大夫去了。
朱尚书等人也赶紧进入内室一看,就看到的朱夫人正抓着自己女儿的手在抹眼泪。
侯爷睨了自己儿子一眼,示意他赶紧赔不是。
我去!
这跟我没关系啊!
但李时言看着床上脸色难看的朱瑶,一股子男儿气都没了,老实巴交的上前拱手认错:“朱姑娘,是我照顾不周,所以才害得你落水,实在抱歉。”
朱瑶偏头看了他一眼,眼底又泛起了泪水,抿了抿唇说:“跟你没有关系,是我自己落水的,还要谢谢你救了我。”
“到底也是我失责!”
“你没有错,错的……也不是你!”
她的这句话满是深意。
旁人听了不懂,但是李时言听懂了。
他知道朱瑶这番话里的意思。
一时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第1373章 找一个人,谈何容易!
因为朱瑶落水一事,李时言回到府上后挨了他爹不少批斗。
耳朵都快被磨得起了泡。
在朱府的时候他不好回嘴,但现在回了家,可就憋不住了。
反驳道:“爹,人家落水的事跟我没关系,你在朱府说说也就算了,怎么回来了你还训我,说的好像是我将她推下去的,我可干不出这等事情来!那是会遭雷劈的。”
“那为什么人家好端端的会掉到水里去?”
“这我怎么知道!而且朱姑娘都说了,是她自己失足,是失足!”
“你这小子平时就鬼主意多,你心底压根就不喜欢这门亲事,难保你不会跟人家姑娘胡说些什么?”
“我胡说?”
“你如果不胡说,人家姑娘会跳湖?”
李时言真是火上心头,他说:“爹,要我说多少遍?她是自己失足掉下去的,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侯爷却是铁了心的不相信他!
接着又唠叨了好一会。
最后说:“对了,我与你朱伯父已经说好了,你们的婚事要在年前给办了,现在还有几个月的时间,你最好把你的性子给收一收,不要再游手好闲下去了。”
“这么快?”
“已经不算快了!还有,这几个月为了让你们增进一下感情,你们要多多接触才是。”
“……”
“再过几日就是你大伯的生辰,到时候你就带着瑶儿一块去。”
李时言:“……”侯爷说着又重重的叹了一声气,说:“你大伯当年辞了官之后,就一直在宁安山庄里静养,此次他六十大寿,朝中不少的人都会去,到时候你带着瑶儿到场,一定要识大体
,不要闹出什么岔子来。”
“就我们两个?那……那你呢?你怎么不去?再说了,大伯当年是朝中重臣,朱伯父也应该一并去,现在你们都不去,这成什么样子?”
“你忘了,靖安王的遗体估计就这几天到燕京了,到时候我和你朱伯父有的忙,根本没时间去,只好由你们晚辈去了。”
原来如此!
片刻,李时言眼珠子一转:“那子洛去不去?”
侯爷瞪了他一眼:“就算他去,你也不能造作!”
“这么说,子洛也会去?”
“你大伯是苏将军父亲的挚友,此次,苏将军定然是要去的。”
李时言心底乐开了花,苏子洛去,他就不用担心那些了乱七八糟的事了。
而且也有得玩了。
他立刻拍拍胸脯说:“爹,你就放心好了,我一定带着大礼,恭恭敬敬的去给大伯祝寿。”
“你别闹出什么乱子,老子就谢天谢地了、”
……
第二天,苏府。
一早,苏子洛就接到了宁安山庄谴人送来的寿帖。
七儿问他:“公子,你打算去吗?”
苏子洛拿着拜帖看了好一会,眸子轻转片刻道:“温家那边可有收到?”
“应该也收到了。”
他“嗯”一声,短暂沉默后,说:“那你先去准备一份大礼,至于到时候是我亲自去送?还是让你带去,一切都等靖安王的遗体运送到燕京再说。”
“是。”七儿便退下了。
苏子洛将那张寿帖放在了一旁,滚动着轮椅都了门口。
外头的天气甚好,阳光洒落,倾泻而下,正好落在他的脚边。
他温润的眸子黯然了几许。
一双手紧紧的抓着盖在腿上的薄毯。
闭上了眼睛。
……
三天后,燕京城外。
一行车马队从凉州到这里已经走了将近半个月的时候。
两辆马车迎着烈日一前一后的行驶着。
“啊!”后面的马车里突然传来一记尖叫声。
林子里的鸟儿都惊飞了好几只。
洛阳坐在马车里捂着自己受伤的手指头,眉头紧皱,狠狠的盯着小八说:“你干什么?”
小八很是内疚,苦巴巴的解释道:“哥,我不是故意的,没看到你的手放在地上。”
“没看到,你……疼死我了。”
马车很大,足够让他们二人躺在里面,方才小八一个起身,就不小心踩到了洛阳的手指头。
这会,正红肿的发烫。
钻心窝窝的疼!
小八凑了上面,盯着他的手指说:“哥,我真不是故意的,要不,我拿口水给你擦一擦?”
“谁要你的口水了!”
“你不是说口水是药吗?”
“是药,也不要你的擦。”洛阳侧了身,自己用口水往手指头上抹了抹。
那画面,十分搞笑,又让人无法直视!
纪云舒坐在旁边看着,轻轻的皱了下眉头。
这半个月里,她的身体已经好了很多,只是寒症在身体里未散,多少有些疲倦。她也懒得去掺和洛阳和小八之间的小吵小闹,见着外头阳光甚好,便撩开帘子往外看了几眼,她对曲姜不熟,对燕京也不熟悉,只是之前听人说,再过一天,就能到燕京
了。
那是不是自己也会看到离川了?
想到这,她心底不禁一紧。
又喜,又发愁!
洛阳不知何时凑到了她的耳边:“是不是在想你要找的那个人?”
她被洛阳那阴阳怪气的声音给惊了下。
赶紧朝旁边倾了去。
脸色也骤然一沉。
洛阳不顾手上的疼,忽然笑眯眯的说:“其实你也不用担心,就算他不来,等到了燕京,你们一定也能见面。”
纪云舒问:“你这么肯定?”
“我是谁?我可是洛阳,有一张金口!”
啊呸!
对方不想理你,并向你扔了一个白眼。
洛阳靠在车壁上,脑袋往后一扬,继续说:“你想想看啊,那个人要姓温的命,早晚还会再找来的。”
“……”
“而且那个人不是也在燕京吗?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还有我跟小八呢!他的画像我们都看过,到时候一起帮你找就是了。”
她神色微沉:“找一个人,谈何容易!”
她可是找了三年!
但洛阳却信心十足:“你找不到,不代表我也找不到!我洛阳什么都不多,就是鬼点子多,等到了燕京,就是将那里翻得顶朝天,我也帮你找到。”
拍着胸脯!
这一路上,洛阳对她照顾有加,她的身体这才好的这么快!可她就是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帮我?”
第1374章 看上了纪云舒?
为什么要帮我?洛阳喉结上下滚动几番,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停顿几许才偏了偏目光道:“我是看你可怜,一个女人到处找一个男人,还不顾性命的去找,我洛阳再怎么说那也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向来就有正义感,所以……所以才出手帮你的,再说了,我和小八被毒蛇咬了,还是你救了我们,这两条命,怎么也该报答你,不然传出去,我洛阳岂不是成了
忘恩负义的人了?名声毁了,我还怎么混?”
他说的似乎有些心虚,但也是不动声色的说完了这番话。
纪云舒听了之后,将信将疑,但也没有往下深探:“救你们,是举手之劳,我病的时候,你也急忙送我去了医馆,所以我们之间算是扯平了,你不用帮我找人。”
“你就这么急着想跟我撇清关系?”
“不是撇清关系,而是有些事情,我不想你插手。”“行了,什么撇清关系!别什么事情都你自己一个人扛着,你这个人,看似冷冷的,其实心比谁都热乎,我洛阳最讲义气了,你帮过我,我是一定会帮你的,你就别再拒人
于千里之外了,咱们这一路上朝夕相处,怎么说也有那么一丁点的感情了吧?不是朋友,但也不是敌人啊!我身上也没带刺,你用不着避我这么远。”洛阳倒有些委屈了。
纪云舒表面上十分冷淡,但其实已经将这番话给听进去了。
说实在的,她对洛阳确实已经不像之前那般厌烦了,反而觉得这小子若不在自己耳边吵闹几句的话,自己还会有点不习惯。
所以——
她道出一句:“随便你吧。”
然后坐到了一边,撩开车帘子往外看。
阳光正好,洒落而下,落在她那张精致的侧脸上,那长而浓密的睫毛在微风中轻轻煽动着,灵动极了。洛阳一时看得出了迷,那个女人并非什么天仙下凡,但那种美是干干净净的,让人只看一眼就能永远的记在心里,从此不忘,他越看越入迷,嘴角上不禁漫了一丝笑,当
他的视线一点一点的落在纪云舒眼角的时候,看到了上面有一道细小的疤痕,若是不仔细看,平时是根本看不出来的。
那道疤痕,还是五年前在锦江监牢的时候,被纪云舒的三哥给划伤的。
细微的疤痕在眼角这些年,一直没能去除!
洛阳不知道那道疤的意义,在他看来,那并没有影响到纪云舒干净的容颜,他的心反倒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拨了一下,跳动的十分厉害……
他神色上的变化都被一旁的小八看在了眼里。
“哥?”小八凑到他耳边轻唤了一声。
洛阳却看得出神,耳朵里就像是被人塞了棉花。
根本没反应。
小八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正好落在纪云舒的脸上,他暗自乐了一下,然后伸手在洛阳眼前晃了晃,再喊了一声:“哥。”
洛阳当即回过神来,赶紧将出神的视线收回,然后看了他一眼:“干什么?”
带着一股子被闲情雅致被打断的怒气。
小八捂着嘴笑,眼睛都笑弯了!
“你……笑什么?”洛阳在他的脑袋上狠狠敲打了一下。
听到了骨头的声音。
小八皱着眉头,抱着脑袋委屈道:“我……没笑什么啊,就是看你老是盯着人家纪……”
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出来,就被洛阳捂住了嘴。
洛阳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警告道:“你别胡说八道,小心我割掉你的舌头。”
呃!
小八的舌头当即缩了下。
生怕真的被割掉。
他嘴巴被捂着说不出话来,便只好点头,眼睛眨了眨。
洛阳这才松开了他。
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又暗暗笑了一声,等缓过来之后,又凑到洛阳耳边轻声说:“哥,你是不是看上人家纪姑娘了。”
这小子平时笨的不行,今天脑子不知怎么就开窍了。
洛阳如同被人抓住了软肋一般,整个人都颤了下。
他深深地皱着眉头!
神色都是恍惚的。
自己……看上了纪云舒?
不可能啊!
自己怎么会……看上她?
他心里七上八下,眼神飘忽,脸色慌张,一双手竟无处安放。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奇怪了!
他反应过来,立刻瞪了一眼小八,压低声音警告道:“你最好给我闭嘴,别胡说八道,听到没有?”
小八一向敬他也怕他,当然是乖乖的点了头,不敢再说。
随即,洛阳的眼神又不自觉的落在了纪云舒身上。
刚才小八的话在他心底里到处乱窜……
不可能,自己绝对不可能看上纪云舒那样的怪人!
他不断的自我暗示。
下一刻,就赶紧将目光收了回来。
佯装着什么都没发生过。
纪云舒也没有听到他们刚才的话,只道是那两兄弟又在小吵小闹了。
如今,她心里唯一的期盼和念想,就是景容。
心里也有无数的声音都在一遍遍的告诉自己,一定要找到景容,找到那个叫离川的人。
……
前面的马车里,温澈正在看书,自从他染上牢疾转做文官之后,平时唯一的爱好就是看书了。
当然,除了这个爱好,他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骑马射箭,一样都不能做!
有时候想一想,也是十分可悲的!
温玉的伤势已经好了很多,他坐在旁边拉开前面的帘子看了一眼,就看到夷维安骑着马在前面,队伍已经进入到了燕京,估计到了晚上就能进城。
“哥,这个夷维安恐怕不是什么好角色,你得小心着点。”温玉将帘子放下,提醒一句。
温澈合上手中的书本,沉了声气:“我当然知道,此次你出事,便是给了他机会回燕京,皇上到时候必定会重赏他,说不定,他真的会留下来了。”
“那我们就要趁早做好准备了,夷维安怎么说也是大将,手底下是有人的,到时候要是被温家的人利用了去,可就麻烦大了!所以不得不防。”
“你说的这些,我都想到了。”“那你打算怎么做?”温玉问。
第1375章 喝什么喝,不就是水吗!
“那你打算怎么做?”温玉问。
温澈沉默半晌,眸子轻沉:“这种人有利也有害,与其被他人利用了去,我们不如拿在自己手里来得安全的多。”
“没错,可就怕夷维安野心过大。”
“野心这种东西,掐一掐就没了!”
“掐一掐?”温玉似乎不是很懂这其中的意思。
“总之此事你就不用担心了,到时候我会跟爹商量的。”
“我就是担心。”
温澈看着他,叹了声气:“你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等将靖安王遗体运送回城,你要去面见皇上,此次在南塞沙漠发生的事……恐怕要折腾一段时间了。”
说到这里,两兄弟便愁眉不展。
恐怕接下来的事情会有诸多的麻烦。
想到这里,便觉得燕京就是一个龙潭虎穴之地。
“砰!”
马车忽然剧烈的颠簸了一下,像是车轮子被什么东西撞击了一下,马车倾斜了一些。
温澈和温玉及时抓住了旁边的扶手,这才没有从马车里颠出去。
温澈沉着脸,问:“发生什么事了?”
外头传来数天的声音:“公子,车轮坏了。”
何时不坏现在坏,眼看着就要进燕京了!
数天又道,“公子,可能需要你们先下马车。”
温澈和温次也就只好下来了,见车轮子断开了,根本不可能再走。
“什么时候能修好?”
“估计要等一会。”
温澈也没有办法,又见大伙现在都很累,烈日当头,个个脸上都冒着汗,被晒得脸部通红,便下令,“行了,就在这里先休息下吧,等马车修好了再走。”
“是!”
众人一一下马。
附近刚好有一个茶摊,可以用来暂且休息。
后面马车里,洛阳见马车已经停了下来,半个身子往外伸了去,扯着嗓子问,“怎么不走了?这不是快到燕京了吗?”
外头一名男子回复他,“前面的马车坏了,公子说大伙先休息一下再走。”
“怎么这么麻烦?眼看着就要到燕京了。”
那人也不想再说什么,便走开了。洛阳自然是心急的,毕竟温澈已经答应了他,等到了燕京,就许他飞黄腾达,他这一路上可是都盼着呢,恨不得立马飞到燕京城里去,此刻耽误时间,那就是在耽误他的
前程,心里自然觉得不爽。
小八也从里面伸出脑袋来,往前面瞅了几眼,说,“哥,我尿急!”
“……”
“我去林子里方便一下。”说着,小八便赶紧钻出了马车,跑林子里去了。
若是换做以前,直接在路边就解决了,可到底有纪云舒这个姑娘在,多少有些害羞。
小八下去后,马车就只有洛阳和纪云舒两个人。
洛阳问她,“你要不要下去?”
她摇摇头,“不去了。”
“真不去?我看外头有个茶摊,去喝口茶?”
“你自己去吧。”
洛阳见她不为所动,也就算了,本想着让她下去活络活络胫骨,偏偏自己热脸贴了冷屁股。
这时——
外头传来温澈的声音,“纪姑娘,你一直在马车里坐着,不如下来喝口茶?也当是休息休息。”
闻声,纪云舒掀开帘子,就看到温澈那张温和俊俏的脸。
她想了想:“也好。”
便下了马车。
洛阳在马车里一阵凌乱。
不甘心的扯着嗓子说:“凭什么我叫你去你不去?那姓温的叫你去,你就去?”
太不公平了吧!
他心里顿时涌上了一腔怒火。
但无处可发泄。
也赶紧下了马车。
纪云舒与温家兄弟二人去了茶摊坐下,洛阳也坐了下来,丝毫不拘礼节的将脚抬着往凳子上踩,拿起面前的茶壶就往碗里倒茶,大口的闷了下去。
就跟许久没喝水了一样。
此时三双眼睛都盯着他。
他将碗放下,抬着袖子就往嘴巴上擦,动作粗鲁,也可见不拘小节的姿态。
当他反应过来几双眼睛看着自己的时候,一脸纳闷,问:“你们这样看着我干什么?我脸上有东西?”
说着,他便在自己脸上摸了摸。
没发现什么啊!
温玉虽然不喜欢他,可他到底救过自己一命,出声道:“洛阳,你知道你自己现在这样像什么吗?”洛阳笑了一声,目光盯着他,一副完全看穿的样子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不是你们这些大人物,所以说话方式也学不会你们,更不会像你们这样文绉绉的坐着,可我
就是我,要是也学着你们这样,那跟你们有什么区别?活着也就没什么意义!”
他的话里尽是讽刺!
听得温玉眉心一皱。倒是温澈,神色淡定,提醒他:“洛阳,我虽答应了你一些事,可有时候要得到些什么,就势必要去改变些什么,你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恐怕我就是许了你再好的东西,你
也会白白的给葬送掉。”
“你这是在威胁我?”
“是提醒你。”
洛阳冷笑一声:“那就多谢温公子提醒了,到时候,我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对此,温澈也不再说什么了。
洛阳此次的情绪来的实在无由,他就是心底不舒服。
那种不舒服道不上来!
纪云舒在旁,一句话也没说。
很快,小八便从林子里方便完了,见他一出来,洛阳便上前拦住他的肩膀上了马车。
“哥,我还想喝口茶呢!”小八说。
但人已经被拽上了马车。
洛阳:“喝什么喝,不就是水吗!”
“我……”
“我什么我。”
这小脾气!
小八看着他,心里糊里糊涂里的。
便小心询问:“哥,你咋了?我刚下去的时候,你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我一回来你就这样了?是不是谁招惹你了?”
洛阳没说话,只是眼神透过车帘子往茶摊那边看去,此时纪云舒正与温家兄弟说些什么,脸上带着亲和的笑。
小八在马车里忽然跳了起来,说:“哥,是不是那些家伙欺负你了?我去找他们,给你报仇。”
正要冲出去,被洛阳一把抓住:“你干什么?谁说他们欺负我了?你哥我是那么好欺负的人吗?”
还真不是!
“那你这是怎么了?”
“我……”他一直语塞,不知道如何表达?
第1376章 回城
洛阳将心底的情绪一再压抑着,他很清楚,自己就是因为纪云舒的一再无视,所以心情低落到了极点。
甚至心底还涌着一丝怒火。
面对小八的疑惑,他着实不知道如何道出心里的酸甜苦辣,索性整个人倒在了车椅上睡下,翻了个身,甩了句:“没事,我累了,想睡觉,别打扰我。”
“哦!”小八乖乖点头,询问无果,也就缩到了旁边去。
半个时辰后,温澈的马车已经修好,可以出发。
纪云舒也随后上了马车,就看到洛阳和小八都已经睡着了,她轻轻地坐在旁边,没有打扰。
马车渐渐往前行驶着,因为车轮坏了的缘故,一直到晚上才进城。此时的城门口,本已经过了关城门的时间,可如今,城门大开,数多官员们纷纷在此等候。原是先前,温澈已经命人先行入城通报了,说是靖安王的遗体晚上就会抵达,
而重新安葬靖安王遗体的事,是皇上亲自下令,所以朝中文武百官都很重视,连日来也忙活了许久,现在终于是等来了!
所以这些官员们早早就等在了这里迎接。
深夜之下,周围火把通红,灯笼一盏接着一盏的提着,就跟清兵入关似的。
但等到现在,仍然没有动静,不少人的脑袋一个接一个的往黑漆漆的城门外伸。
望眼欲穿!
这些官员,无不是在朝中有显赫地位的,其中就有太常寺的司卿何为何大人,礼部尚书朱大人,工部侍郎蔡长康蔡大人,太傅易安易太傅……
还有怀化大将军温老将军。
他与太傅站在最前面。
那易太傅如今已是一把年纪了,头发花白,他偏过目光问身侧的温老将军:“怎么还不来?”
温老将军到底驰骋疆场多年,一身朝服被他硬是穿出了铠甲的味道,身姿挺立,神色傲冷,一双如鹰般的眼神牢牢的盯着城外,说:“应该快了。”
“这一去一回都四个月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路上出了什么事?”
“易太傅不必担心。”
“倒不是我担心,而是皇上担心。”
“若真有事,明日犬子自会进宫禀明皇上。”
易太傅被呛的说不出话来,只得作罢。
人家温老将军到底是武将,易太傅是个文官,纵使品级再高,皇上再如何重视,但到底还是架不住人家温老将军在朝中的地位和他手中那几万兵马。
所以,自也处于下风!
二人在前轻声攀论,身后的人都没听到,大伙都眼巴巴的等着。
没多久,便听到了马蹄声和车轮碾压在石子上的声音。
远处闪现着火光,越来越近……
有人喊了一声:“来了!”
就看到一行车马队已经抵达城门口,骑马在前的夷维安率先下了马车,朝中不少官员是认得他的,却不想为何会在这里看到他?
他不是应该在菱塘郡吗?
易太傅轻声琢磨了句:“怎么夷将军也来了?”
温老将军听到了,但没有回应,一双犀利的眼神牢牢的盯着马车前用棚子盖住的靖安王棺木。
紧接着,温家兄弟从马车里下来,行至到前面。
二人走到自己父亲和太傅面前,拱手道:“太傅,爹。”
温老将军说:“安然无恙就好。”
“路上耽误了一些,但总算是将靖安王的遗体运送到了。”
“嗯,剩下的就不用你们管了,等明日一早去面见皇上。”
“是!”
二人让开到了一边,后面的精兵便纷纷上前,将靖安王的棺材从城门口拉了进来。
继而,众人退至两旁跪拜!
直到棺材被拉走,那些朝臣们便紧跟其后。
温澈回头看了一眼还在城门外的马车,交代数天:“你去安排好纪姑娘他们,等忙完了靖安王的事,再说。”
“是!”
温家兄弟便跟着众人行步入了城。
此时,洛阳坐在马车里看着前面乌泱泱的一片人,琢磨着:“那些人是什么人?怎么这么大的阵仗?还对着棺材下跪,那棺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大人物?这么多人来迎!”
小八也伸长脑袋往那边看,惊讶道:“哥,你看他们,有穿着盔甲的,还有穿着一样衣服的。”
纪云舒坐在一旁淡定的说了句:“那是官服!”
洛阳眸子一睁:“官服?”
“怎么?你连官服都不认得?”
“我当然认得!”洛阳再仔细一看,确实是官服,笑了笑,“这么说,姓温的也是官?哈哈,原来真的是位大人物啊”
纪云舒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洛阳心底满是主意!这样想想,他们将来在燕京城也是有靠山的。
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不过——
洛阳却见纪云舒似乎并不惊讶,一下子好像就明白了,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还一路瞒着我。”
“我以为你知道!”
“我只知道他们不是小人物,哪里知道是……大人物啊!”
纪云舒说:“其实我多次提醒过你,但是你都没有察觉而已。”
“你有提醒过我吗?”
“……”纪云舒暗示过很多次了。
奈何洛阳那榆木脑袋根本不会转弯。
这时,小八喊了一声:“哥,他们走了。”
走了?
洛阳伸出脑袋一看,就看到温家兄弟跟着那帮人走了。
“他们就这样走了?那咱们怎么办?他还答应了我很多事呢!”
着急了!
他正要跳下马车,数天就走了过来,说:“洛阳,我家公子有事要办。”
“什么?有要?姓温的可是答应我了我等到了燕京就给我想要的,他就这样走了,那我们怎么办?”
小八赶紧出声附和道:“是啊,你们不讲信用!”
数天黑着脸,实在是无语了些,说:“我家公子从来都是说话算话,答应的事,一定会办到,只是现在有要是在身,顾不了你们,但是已经交代我好生招待你们。”
洛阳也才踏实下来:“那就好!”
到手的“飞黄腾达”,可不能就这样没了!
不然多吃亏啊!好不容易逮住的大白羊,不宰一宰实在是对不起自己这一路的艰辛。
第1377章 兔子
数天瞬间变换了一张好脸色看向纪云舒,语气也稍显温和了很多,说:“纪姑娘,我家公子实在是有要事要办,所以交代让我先招待你,但是你放心,一切都会给你安排妥
当的。”
纪云舒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是我要麻烦你们才对,一路上悉心照顾。”
“你是二公子的恩人,照顾你是应该的。”
洛阳可就不干了!他嚷嚷着:“什么叫做他们一路上对你悉心照顾?明明是我一路上照顾的你,还花了银子给你买燕窝吃呢,你是不是脑袋吃糊涂了?连该感谢谁都不知道,是我,是我洛阳
每天在旁边照顾你,你好好回忆一下。”
扯着嗓子说。
纪云舒知道是他一路上对自己照顾有加,可眼前毕竟是客套话。
她不想回应,并且丢给了他一个白眼。
让其自行体会!
随后,数天便带着纪云舒和洛阳小八去了一处落院。
院子不大,但是干干净净,足够他们三人居住。
数天还安排了一个做饭的大婶和两个伺候纪云舒的小丫头,并吩咐:“这段时间,你们务必好好在这里伺候着。”
“是!”
纪云舒说:“其实不用人伺候,你们已经安排的很杜妥当了,我们会自己照顾自己的。”
数天:“纪姑娘,你就别客气了,你毕竟是女的,身边有人照顾也方便一些,你们就暂且在这里委屈几天,等我家公子那边忙完了,自会想办法将你身上的寒气驱除。”
盛情难劝。
纪云舒也只有道谢了。
数天走后,洛阳便在院子里的椅子上躺下,说:“这燕京的空气就是好啊!”
小八仰头看着天空说:“对啊,这里的天都比朱新城的天蓝。”
哥,这是晚上啊!
你哪里看出蓝了?
偏偏洛阳眯着眼睛躺在椅子上还点了下头:“嗯,这里的天确实比朱新城的蓝,以后,咱们就在这安家了,哪里也不去了,等有钱了,哥再给你娶个嫂子。”
小八感动的眼泪汪汪:“哥,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那是当然!”
纪云舒听得额间都冒出了黑线,果然是两朵盛世奇葩。
她摇摇头,进了屋。
两个丫头进来,问:“纪姑娘,你要不要沐浴?”
她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这些天也只有在客栈落脚的时候才能洗个热水澡,真真是难受极了!
便道:“那就麻烦你们了。”
两个小丫头长得眉清目秀的,二人互看一眼。
一人道:“纪姑娘,我叫采青。”
另外一人道:“我叫蓝青。”
纪云舒温柔一笑:“我记下了,还有,你们可千万别把我当成主子,这些天,咱们就当是有个伴说说话就好。”
“纪姑娘,你人真好。”
“长得也漂亮。”
她唯有以笑回应。
天色越来越深,暖风吹在院子里格外的舒适。
这会,洛阳已经回屋去休息了,这才刚才眯着眼睛睡着,小八就咋咋呼呼的从外面跑了进来,扑到了床上,说:“哥,你猜我找到了什么?”
洛阳一睁眼,差点没吓到。
一脸怒火。
“你叫什么?我才刚睡着。”
“哥,我有一好东西。”
“什么?”
小八将藏在身后的东西拿到眼前,放到了他怀里。
那是一只兔子。
白白净净的,十分漂亮。
像是大户人家养着,只是不慎走丢了。
洛阳从床上坐了起来,将兔子抱起来,左右看了看,问:“这是你哪来的?”
小八反手指着院子,说:“就在院子里捡到的,她突然跳到我身上,我就赶紧拿你了。”
“这么奇怪?”“哥,你看,这兔子多漂亮啊!”小八摸着兔子柔顺的毛发,一脸慈爱的样子,却又说,“而且这兔子浑身都是肉,要不我去生一堆火,咱们把它给烤了吧,不然多可惜啊。
”
说的时候,还伸出舌头舔了舔嘴皮子。
这要是换做以前,洛阳肯定二话不说就把兔子的皮给拔了,赶紧往火上一架,可现在……他心里却在琢磨着什么……
小八见他出了神,半天不说话,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问:“哥,你咋了?怎么最近老是喜欢出神。”
洛阳咽了咽口水,说:“小八,咱们不吃这兔子。”
“为什么?”
“这兔子多好啊,它又没招惹你,吃了多可惜,不能吃,绝对不能吃!”
小八皱着眉头,使劲的挠了挠脑袋。
他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不吃?
“哥,你真的变了,自从你遇到纪姑娘之后,你就真的变了。”
孩子,瞎说什么大实话。
洛阳狠狠的敲了他脑袋一下,说:“别胡说八道了,你赶紧睡,我去有点事。”
“什么事?”
“你别管!”
洛阳抱着手中的兔子翻身下床,急忙跑了出去,去了纪云舒的门外!
他晃了晃兔子,嘴角含笑道:“小兔子,你可要争气一点,为了哥的未来,你可一定要讨人家的欢心啊!争气!知道吗?”
兔子挣扎了几下!
于是,他便深呼了一口气,敲了敲门。
许是这院子许久没住人了,他只是轻轻敲了几下,门内的锁就掉了下去,门也顺势开了。
他没管那么多,兴奋的抱着兔子就冲了进去。
可——
当看到眼前一幕时,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此时此刻,纪云舒正在木桶里洗澡。
纪云舒也惊呆了,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已经对上了洛阳那双瞳孔放大的眸子。
她并没有叫,而是立刻背过身去,用光滑的后背对着洛阳,胸前此起彼伏。
洛阳在愣住的这几秒里,手中的兔子也掉了下去,不知道钻到哪里去了。
他反应过来时,也赶紧背过身去,
“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
纪云舒沉着脸,冷声道了一句:“出去!”
“我真不是故意的。”洛阳心肝肝都在颤抖,赶紧拔腿出去了,但他并没有走,而是在院子里转悠了会,心里跟火烧似的。
更是满脸通红!
刚才……
他狠狠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恨不得挖了自己的眼睛。
第1378章 温家人商议
洛阳在院子里转悠了好一会,看着纪云舒的屋子里半天也没动静,心中忐忑许久,还是迈步过去了,敲了敲门,小声询问,“纪……姑娘,你好了吗?”
屋内没有任何动静。
“那个……我……”他顿时觉得自己口干舌燥,千言万语全部堵在喉咙里竟不知道接下来要说什么?一双内疚的眼神透着门缝往里看,心也因此跟着砰砰直跳。
他又在门口站了半会,寻求原谅无果,但总不能再冲进去了,可眼下又毫无办法,门不开,他也无法当面解释,真是百口莫辩啊!
正当他转身要走时,门开了。
纪云舒已经穿戴整齐,面色冷漠的现在门内,看着洛阳的眼神就跟带着针似的,而且淬满了毒液。
洛阳浑身不防而颤。
“纪姑娘,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洛阳张了张嘴,脸颊抽搐了几下才说,“我是得了一只兔子,就想拿来送给你。”
纪云舒朝他身后看了看,“兔子,哪里来的兔子?”
“刚才跑了!”
“你不用找借口。”
“我没找借口,我是那种找借口的人吗?”洛阳觉得自己无辜极了。
可现在兔子也不知道窜到哪里去了。
纪云舒脸色沉着,警告他,“你听着,今天的事不准说出去,要是让第三个人知道,我就给你灌一颗毒药,毒哑了你!”洛阳嘴角艰难的扯出一丝笑,手一抬,发誓道,“我保证不说,绝对不会告诉别人,也不会告诉小八,肯定保密,我就当……什么都没看到。而且,我也没看到什么,就是
看到你的背……”说完,他立刻捂着自己的嘴,意识到说错话了。
纪云舒抓着门框的手紧了几分,用力到指尖泛白,一双眼睛冷怒的瞪着他,若是现在手中有一瓶毒药,她一定毫不留情的全部往洛阳嘴里灌去。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看到!”
纪云舒当即将门关了,“砰”的一声。
洛阳吃了闭门羹,鼻子差点就磕碰到门上,呛了一鼻子的灰。
此刻,何止尴尬可以形容?
他不仅要找地洞钻,还恨不得一掌把自己拍死得了。
纪云舒返回屋内,看到门外那道人影站了许久才离开,她心里的火气虽旺,但好在自己没被全部看光,不然,自己岂不是要上吊了!
正当她打算休息时,脚边突然撞到了什么?
软绵绵的,毛茸茸的。
低头一看,竟看到一只雪白的兔子。
那兔子蹭在她的脚边,可爱极了。
她蹲下身将其抱了起来,朝门外看了一眼,此时,洛阳已经走了。
“真有只兔子?”
这兔子毛色雪白,非常好看。
她心底的火似乎也在这一刻渐渐散了……
温府。
朝中大人们已经将靖安王的遗体安置到了城中的凉城寺中,之后温家的人便也回了府。
父子三人聚在大厅中商议。
“爹,路上遇到了事,所以才耽误了,没想到这一次闹得这么严重。”温玉说。
温老将军温良恭在主位上正襟危坐,神色威严,听了儿子的话,眉头皱了起来,问,“究竟是怎么回事,一一说清楚。”温玉道,“几个月前从燕京离开后,孩子觉得一路上都有人跟着,但是又寻不到人影,因为要赶去南塞接靖安王,所以不敢耽误时间,哪里知道刚刚深入南塞边境,就出现
一帮黑衣人追杀我们,这一路上,我们迂回了许久,孩儿差点就回不来了,幸好得人相助才逃脱一劫!”
“黑衣人?可知道是谁的人?”
“孩儿不清楚,虽然跟他们交过手,但是看不出路数,后来在回来的路上又遇到了他们的袭击,好在有惊无险。”
温老将军沉思小会,又问,“那夷维安是怎么回事?他为何会跟你们一同回燕京?”一旁的温澈接过话道,“因为阿玉耽误了时间,所以夷维安便自作主张将靖安王的遗体从菱塘郡运送过来,否则再一去一回,恐怕又会耽误一个月的时间,所以这般说来,
倒是夷维安帮了一个大忙,只是此人意不在此,不过是利用此事邀功,为自己能留在燕京做准备罢了。”
“嗯,你倒是看的比较清楚。”温老将军说,“这个夷维安是个人才,也是武将,他想留,就让他留,但是你要上点心,将这个人牢牢抓在自己手里才行。”
“爹放心,孩子明白。”
温玉说,“爹,依孩儿看,此次对我下手的人,很有可能是温家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温老将军抬手狠狠在椅子的把手上拍了一下,怒斥了一声,“没有任何证据,不可胡言乱语,全燕京的人都知道我温苏两家的关系,你这话要是传出去
,恐怕会落人话柄,到时候在皇上面前参奏一本,可就麻烦大了。”
温玉目光一低,他在自己父亲面前向来言听计从,更有些敬畏,听得这番话,立刻道,“是,孩儿不会再胡说了。”见状,一向沉稳的温澈赶紧开口道,“爹,你就不要责怪阿玉了,虽然此事没有证据,但若说整个曲姜与我温家恩怨最深的,也只有苏家了,这次阿玉带人去南塞,便是苏
家人出手的极好机会,孩儿心里,也有这样的设想,不过没有证据,确实不好下结论。”
温苏两家的恩怨已非一朝一夕,十年前结的恩怨,让当年要好的两家如今老死不相往来,无论是在朝政上还是军事上,都争锋相对。虽说苏家只剩苏子洛一人,还是坐在轮椅上的残废之人,可他学识渊博,对行军打仗更有独特的见解,多年来帮曲姜打赢了无数场战争,也夺了不少城池,年纪轻轻,战功赫赫,与温老将军这样的老将都可匹敌了。所以这样的人,曲姜皇上很是重视,朝中不少文武百官也对其十分敬重,面上见了他叫一声苏将军,私下则唤他一声苏先生
以视尊敬。所以,在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之前,诬陷便是大罪,温老将军也是顾虑深深。
第1379章 去宁安山庄祝寿
但是无论如何,温玉这条命安然无恙,而且也安全的将靖安王的遗体运送回来了。
时间上虽然有所耽误,但影响并不是很大。
所以——温老将军在沉默良久后,叹气道,“罢了,这件事暂且不要深究,之后,我会命人去彻查,等确定了再说吧!眼下最重要的是,是先安置好靖安王的遗体,皇上有令要将靖安王入葬皇陵,以厚葬之礼来待,所以现在朝中不少官员近段时间会比较忙碌,很多事情要办,所以有些事情也就顾不上了。”他又看向温玉,“但此次你毕竟拖延了时间
,明日,你要亲自进宫去向皇上请罪。”
温玉问,“那爹,我是要实话实说?还是?”
“当然是实话实说!毕竟夷维安是知晓的,你不说,他也会说,倒不如实话说来,皇上也不会怪罪。”
“是!”
温老将军撑身起来,又想起一件事,“对了,再过几天是宁安山庄的李大人六十大寿,我恐怕是去不了了,你们两兄弟便代我去一趟,准备一份厚礼。”
“是!”温澈与温玉应下。
这次商议也就此散了,但是温玉似乎心底还有什么事,所以在温澈刚回到院子里的时候,他也后脚跟了上去,在屋内坐下,命人泡了壶茶。
这些天的奔波,他还未喝过一口安心的茶。
“你还有事?”温澈问他。
温玉重重的叹了一声气,说,“哥,此事……就这样算了?”
“什么事?”
“苏家的事。”
温澈眼神一凛,告诉他,“阿玉,爹刚才已经说了,不准你再提,他自会想办法去彻查的。”
“可是……”
”好了,你就别再担心了,如今已经回了燕京,就算苏家那个人想再做什么也不可能了。”
“我就是不甘心!”温玉多次遇害,差点连命都没了,这个仇他怎么忍气吞声?温澈知道他的心情,可是父亲有交代,他从来不会、也不敢违抗,沉了声气,然后端起茶壶倒了一杯茶给他,安慰道,“总之这件事爹都会处理好,你明日去宫里请了罪再
说。”
温玉将茶一饮而尽,没说话。
“你先回去休息吧,旁事不要再想。”
“嗯。”温玉点头,打算离开,又想起什么事来,眉头狠狠一皱,说,“对了,这次去宁安山庄给李大人祝寿,苏家的……应该也去吧?”
“应该会。”
温玉心底打定了主意。温澈看出了他的心思,提醒,“你不要想着闹事,那是宁安山庄,去的人也都是江湖上有名的人士,还有很多朝中重臣,就算你心里有气,也得忍,更不要与苏家那位正面
冲突。”宁安山庄的李大人,那可是位大人物,当年在朝中为官时就深受先皇和皇上重视,文武百官都很敬重他,尔后退出朝堂也是桃李满天下,可见六十大寿当日定然热闹非凡
。
所以,温玉若要找苏子洛闹事,就等于与李大人为敌,到时候温家便会四面楚歌。
这一点,温玉也是深知的。
他说,“我知道分寸,不会乱来的。”
“那就好!”
温玉一路也累了,没再多谈,便走了。
他刚走,数天就回来了。
禀报情况,“公子,纪姑娘那边已经安置好了,院子也挺干净,都收拾了一遍,还留了丫头在那边伺候着,应该没有多大的问题。”
温澈“嗯”了一声,又问,“那洛阳呢?”
“那小子就是嘴上叨念了几句,其他还好,其实公子对他已经算是不错了,要是换做别人,早就杀了他,哪里还会留他这里。”
“他虽然绑了阿玉,确实该死,可要不是他,你和阿玉当时在船上也不会脱险,靖安王的遗体也可能已经泡坏了,所以,帮他也是应该的。”温澈说。
数天问,“那公子许他什么?他一没有才学,二又没有本事,就一张抹了油的嘴和一点小聪明,这样的人恐怕什么也做不了,到时候……说不准还会给公子你惹来麻烦。”
这确实是一个让人头疼的问题。
温澈思来想去,也没有合适的位置给洛阳。
那样的人,文不行,武不行,而且一身的痞气,恐怕什么位置都不合适。
小许,他说,“罢了,过几天要去一趟宁安山庄给李大人祝寿,这件事等之后再说,就让他好生待着,好吃的,好喝的伺候着就行。”
“是!”数天又道,“刚才属下打听了一下,二老爷现在就在宁安山庄,说是已经去了一段时间,应该也是去给李大人祝寿的。”
“哦?叔父已经回燕京了?”
”是!”
温澈琢磨了会,吩咐,“这样吧,此次去宁安山庄把纪姑娘也一同带去,正好叔父也在,否则还不知道叔父会在燕京逗留多久,得抓着他给纪姑娘诊治才行。”
数天震惊,“带着纪姑娘一起?这恐怕……”
“无碍,毕竟李大人生辰,多个人也热闹,你去安排一下,跟纪姑娘先说一声。”
“是!”
数天领命离开,没有再作打扰。
温澈坐了一会,思忖了许久事情,最后也去休息了。第二天,温玉换了官服早早进宫,亲自向皇上请罪,将自己一路上遭遇的事如实说来,不敢隐瞒,所以皇上并没有追究此事,还夸赞了他一句,也叮嘱他自己好生注意着
。
因此,功可抵过,不奖也不罚了。
这样的结果,温玉早已猜到,好在皇上没有惩罚,这也算是有惊无险了。
随后,他便离了宫。
但是就在他出宫没多久,就有人传来消息,说是皇上下令恩准夷维安留在了燕京城,并因为他及时将靖安王遗体运送抵达而加以赏赐。
赐了府邸,封入了兵部。
其实,这也是预想之中的事。
现在夷维安如愿以偿,如意算盘总算没有白打,但是这样的人野心过重,加上在菱塘郡守了十年,心中的气节和抱负难以抒解,怕是会想尽办法的往上爬……所以,温家的人必须牢牢抓住这颗棋子,以免日后树敌!
第1380章 挂穗
老宅子。
纪云舒一起来,数天就在外面等候了。
告知来由:“纪姑娘,公子派我过来跟你说一声,过两日要带你去一趟宁安山庄。”
“宁安山庄?”她没来过燕京,自然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也不知道为何姓温的要带自己去那里!数天解释道:“是这样的,公子为了医治好你身上的寒症,所以要去请我们家二老爷,正好那几日二老爷在宁安山庄,加上公子又要去宁安山庄祝寿,所以就打算带你一块
去,到时候让二老爷给你看看。”
即是如此——
纪云舒答应了:“好,多谢两位温公子。”
她只有和温家的人待在一起,才能等来离川。
“纪姑娘不必客气,你是我家公子的救命恩人,医好你身上的寒症是应该的。”
她以笑回应。
数天朝周围看了看,关心的问道:“纪姑娘昨晚休息的怎么样?”
“挺好。”
“你有任何需要,尽管跟伺候你的那两个丫头说,她们会照顾好你的。”
“不劳烦了,倒是麻烦了你们。”
数天对纪云舒说话的语气也不似与别人说话那般生硬,稍显得温柔了很多,说:“纪姑娘,你就不要这么客气了,你若是哪里不方便一定要说。”
“多谢。”
“那我就不打扰你了,等明后天我就派人来接你。”
“好。”
数天双手抱拳告退,人还没出去,就被突然冲出来的洛阳拦住了。
“你……”数天脚步骤停。
差点没直接撞上去。
洛阳扬着头,带着一副质问的口吻:“姓温的人呢?”
数天虽然不喜欢他那副模样,奈何此人也算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多少得忍着,便告诉他:“我家公子有事在身。”
“那我的事如何处理?就把我丢在这?”
“当然不会,等事情忙完了,自然会处理你的事情。”
洛阳将信将疑:“昨晚我见到城门口的大架势了,想来姓温的是个做官的,他要是敢食言,我就满大街的去嚷嚷。”
“洛阳,你怎么这么不讲理!”数天脸色一黑。
“我哪里不讲理了,君子不是都讲究一言九鼎吗?总不能将我放在这里凉着不管吧?”
“你大可以放心,我家公子一诺千金,答应你的事自然不会食言。”
洛阳心中斟酌着,那姓温的应该是燕京里的大人物,应该不会说话不算话。
便说:“好,那我就在这里等着。”
数天上下看了他一眼,拱手:“那我就告辞了。”
等数天一走,纪云舒也正要进屋,洛阳快步拦在了她的面前,支支吾吾的说:“那个……”
略有些不好意思。
纪云舒在昨晚看到那只兔子的时候,心中的气就已经消了。
她说:“那只兔子很漂亮。”
洛阳当即喜上眉梢,说:“我就说我是来给你送兔子的,没骗你。”
“多谢了。”
“那……你喜欢吗?”
“还好。”她这样说。
洛阳心里琢磨着“还好”这两个字其中的意思,这是好呢?还是不好呢?
纪云舒见他出了神,便绕过他,背对着说了一句:“那兔子已经一整晚都没吃东西了,你找点东西来吧。”
洛阳就如同被人往嘴里灌了蜜枣,心里有多高兴就有多高兴,他高声应道:“好勒,马上!”
便飞快去厨房拿了白菜叶子和胡萝卜来。
纪云舒坐在一边,看着他抱着那只雪白的兔子,一个劲的给它喂吃的,还一边说:“你这小家伙看着这么小,吃的倒是很多啊!”
“你看看你这嘴巴,真可爱。”
“这兔子能活多少年啊?我听人说,一两年就会死,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哎哟哟,你看看,它长的真像你!”
纪云舒表示:“……”
哪里像了?
洛阳继续逗着。
更是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
纪云舒喝了口水,道:“你把这兔子带走吧。”
洛阳抬头看她:“你不喜欢?”
“不是不喜欢,只是照顾不了它。”
“一只兔子而已,给点吃的自己就能活。”
“你知道我来燕京的目的,不是为了养一只兔子!”纪云舒告诉他,“我找到我要找的人,就会离开这。”
洛阳拿着胡萝卜的手一松,心里落了一丝失落感。
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有一种十分自私的想法,就是希望纪云舒永远也不要找到那个戴着面具的男人。
当然,他不想因为自己的这点自私而耽误了她。
便点了头:“行,这兔子我来养,就当是……我帮你养的,你要是想要了,随时把它抱走。”
洛阳走后,纪云舒在屋子里坐了一会,打算出去一趟,就让采青帮忙准备了一件男人的衣服,她换衣服时候,从里面掉出一个挂穗。
那挂穗虽然漂亮,但因为时间的原因已经有些磨坏了!
她捡起来握在手中,心底狠狠的揪了一下。
纪裴!
这个在她记忆里已经消失了很久的人!
当年站在城楼上送他离开的画面仍旧历历在目,那一天,也是她等待几年之后最圆满的一个句号,也是自己和纪裴那段故事的结局。
此次来到曲姜,不知道会不会再见面?
其实……不见面也是好的!
当年既然已经结束,如今也无须再开始了!
一想到这,她也没什么心思出去了,便在屋子里坐了很久……
两天后,数天来接她去宁安山庄,说是自家公子已经在外面等候着了。
她正出门,洛阳蹦了出来,说是要一同前去。
数天说:“洛阳,我家公子是要带纪姑娘去医治身上的寒症的,不是去玩。”
“我也不是去玩的!”洛阳看了一眼纪云舒,道,“这一路上都是我在照顾她,我跟去也没毛病,要是你们请来的那个神医有什么症状不了解的可以来问我,我都知道。”
他总是有如此多的理由!
数天也无言以对!
洛阳不等他拒绝,就已经拉着纪云舒上了马车。
马车里,温家兄弟坐在里面!两道身影忽然从外面进来时,温澈一看,没想到洛阳也在。
第1381章 去宁安山庄
数天在外头禀报,“公子,洛阳一定要跟着去,我……”没拦住。
最后三个字没说出口,温澈就透过车帘子说,“没事,走吧。”
“是!”
数天上了马,下令启程去宁安山庄。
马车里,温澈看着脸色渐好的纪云舒,关心的问道:“纪姑娘,这两日,你可还好?”
纪云舒:“多谢温公子的安排,一切都好。”
“那晚因为有要事在身,所以只能让数天安排你们来这里,有所怠慢,希望你能见谅。”温澈虽然是个武将,但到底也是个文武双全的人。
也是个谦谦君子!
纪云舒微微有礼道:“温公子想的很周到,倒是我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是我温家的恩人。”
这句话成为了温家对纪云舒好的全部理由。
这下子,温玉看向洛阳,问,“你不好好待着那院子里,上来做什么?”
洛阳依靠在车壁上,一副懒洋洋的样子:“你们去哪,我就去哪!”
“我们是带纪姑娘去见我叔父的。”
“那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也不少吧?”洛阳如此说。
温玉本还想说什么,温澈却拉住了他,说:“既然洛公子想跟着,那就一起去吧,毕竟也是去宁安山庄祝寿,人多一些也热闹。”
洛阳身子往前一挺:“祝寿?不是去给纪姑娘看病的吗?”
“我叔父这个人喜欢到处跑,现在他就在宁安山庄,所以没办法,只好带着纪姑娘走一趟,免得我叔父离开后,再想找他可能就要花上一点时间了。”那个被称之为“圣手”的神医,叫温从,是曲姜数一数二的神医,年过四十有几,还未娶妻生子,是个十分闲散的人,可以说是四海为家。所以要想找他治病,还得先找到他的人才行,否则,就是皇上要看病,也未必能让他立刻出现,现在好不容易宁安山庄的李大人生辰,温从也来凑热闹,故此,温澈只好借助这个机会带上纪云舒去一趟
,以免自己那叔父一时兴起,又不见了。
宁安山庄是在缥缈峰上,要上去,就要先行一段山路,再徒步经过一座吊桥,才能抵达。
据说山庄里到处都是机关,若是没有山庄里的人指引,误闯了什么地方的话,很有可能会被机关所伤。
此次去给李大人祝寿的人很多,在上山的路上便遇到了很多辆马车,由于人太多了,只能排队上山,因此也走的极慢。
刚到半山腰,温澈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
数天在外禀报:“公子,前面有一辆马车的马好像不肯走了,所以堵起来了。”
闻言,温澈探出脑袋看去,就见前面有一辆朴实的马车停在了原地,拉马车的马儿如何也不肯往前走。
“是谁家的?”
数天看了看,发现前面马车上插着一面棋子,惊,赶紧回复道:“公子,好像……是苏家的马车。”
温澈眼神晃了一下:“苏将军?”
“是的!”
苏将军?
坐在马车里的纪云舒在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心不禁跳了一下,也撩开了面前的帘子往前看去。
是……纪裴吗?
不,应该是苏子洛才对。
她看不到前面马车里的人,但心里却有一种感觉,那种近在咫尺,却抓不住的感觉,十分的强烈。
她立刻将帘子放下,让心情得以平复。
如今,她不能见苏子洛,也不能让他见到自己!
温澈发觉她神色有些不对劲,问:“纪姑娘,你没事吧?”
她赶紧将心中涌上来的情绪极力的压制下去,摇摇头:“没什么。”
对此,温澈也没有怀疑什么。此时前面的马车里,苏子洛坐在里面,身上披着一件披风,七月的天,明明炎热得厉害,他却觉得发冷极了,尤其现在在这深山里面,周围尽是参天大树,将烈日避开,
以至这山路道上十分阴冷,苏子洛这样的身子自然是熬不住的。
七儿坐在他的旁边,说:“公子,马已经停下来。”
他“嗯”了一声,似乎是有意而为,随即淡定的坐着,问:“后面可是温家的马车?”
七儿拉来车帘子往后一看,后面的马车上确实挂着温家的棋子,她回复道:“是温家的。”
“那就好,告诉马夫,在这里停留两盏茶的时间再走。”
“公子,咱们不是急着去宁安山庄吗?为何要把马车停下这?”
“照我的吩咐就行。”
七儿也不再多问,出去与马夫说了一声,于是苏家的马车便在原地停着不动,后面不知道的人都以为是那马儿不听话,撂犊子不干了!
此次去宁安山庄的人很多,因为苏家的马车一停,导致后面很多辆马车不得不暂停原地,大伙一见,是苏将军的马车,便都不敢前来催促,只能任由这样堵着了。
谁也不知道苏子洛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温澈见前面许久都不动,又往前看了看。
前面那匹马儿不像是不肯走的样子,可若是肯走,为何还不走,堵在这算什么?
“数天,你去问问,究竟发生了什么?”
“是!”数天刚要去,又被温澈喊住,“等等!”
“公子?”
“算了,还是别去问了,反正李大人的生辰是在明天,不着急。”
“是!”
宁安山庄的李大人明天才过生辰,但前来祝寿的人都会在前一天抵达,以免错过了时间。
温澈似乎悟懂了苏子洛的用意,所以才没让数天去。
要耗,那就看谁耗得久!
就在大排长龙的马车当中,一辆华丽的大马车里,李时言略显尴尬的坐在里面,旁边是身子渐好的朱瑶。
经过上次的事情后,二人之间总觉得隔着什么。
十分别扭。
朱瑶一路上都不说话。
李时言也不知道要说什么?见马车停了下来,他舔了舔嘴唇,然后倒了一杯茶给朱瑶,说:“喝点东西吧。”
“好。”朱瑶的语气温柔且轻细。
她接过那杯茶,却迟迟没有喝,然后说:“时言,这次我爹不能去,所以才让我与你同行,希望不会给你添麻烦。”
他笑了笑:“不会。”“我还是第一次去宁安山庄,到时候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希望你能提醒我。”
第1382章 赵权至
虽说李时言也去过几次宁安山庄,但平时也都是去看望自己大伯,只是在山庄里小留一会就走了,还没过夜过。这次是李大人大寿,去的也都是非富即贵,李时言自小跟
着自己那侯爷爹见惯了不少的场面,也懂得如何应付那种客气之套!但到底此次不是去串门子,也不是去看望的,而是前去祝寿,场合礼仪自然就不一样。
他性子闲散,实在不敢保证到时候会不会生出什么事情来?
所以心底也是虚的。
他看了看朱瑶,说,“你放心吧,你这样的大家闺秀,懂的礼仪比我多,就怕到时候是我闹出了笑话,说不定还会连累你。”
朱瑶说:“我不怕!”
李时言稍稍愣了一下,似乎不大明白她这番话里的意思。
朱瑶看着他,放在腿上的手微微一紧,认真的说,“只要能跟你在一起,任何事情我都不怕,因为我相信,你会保护我,就像我两次落水,都是你在我身边搭救一样。”
“那个……朱姑娘……”“你之前都是唤我瑶儿的。”朱瑶那双明耀的眼睛看着他,她的要求一点也不高,只希望自己的真情能得到这个男人一丁半点的回报,哪怕是一个关心,亦或是温柔的目光
也好。
可是,她到底还是高估了自己。
李时言对自己,除了一丝内疚以外,便是礼貌上的一点儿敬意,他偏过目光笑了一下,说,“好,就瑶儿,以后就叫你瑶儿。”
至始至终,他就是没有对上朱瑶的目光。
许是这车厢里的气氛太过于尴尬,加上李时言实在无法面对朱瑶那双楚楚可怜而又带着无比期待的眼神,那样的眼神,总让他觉得负罪累累。
所以——
“我下车去看看,前面堵了这么久,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要是再耽误下去,估计天都要黑了。”说着,他就钻出了马车。
脚一着地便觉得踏实了很多。
外头的马夫问,“公子,你去哪儿?”
他朝前面伸长脖子看了看,前面大排长龙,丝毫不见动的迹象,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吧?
还是前方有大树倒塌压着路了?
可要是这样,也不可能一直不动啊!
“前面到底怎么了?”他问。
马夫语气无奈的说,“刚才听人说,好像是……是苏家的马不走了,就堵在前面不动,大伙见是苏家的马车,都不敢去催,只能等着。”
李时言眼眸一亮,“苏家?苏将军?”
“小的也没去前面看,只是听人说了几句,不知真假。”
“行了,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前面看看。”
“是!”
李时言便快步朝前面走去,这路上,自也遇到几个平时与自己为伍的狐朋狗友,他还没到苏子洛的马车,就被刚从马车上跳下来的赵府二公子赵权志给拉住了。这人是江广总督的儿子,平时也是个闲散的公子哥,在燕京城了游手好闲,出了名是个花钱大气的主,据说几个月前为了一个青楼的女子豪掷千金,直接将那家青楼给买下了,整日里就带着自己的兄弟去青楼里逛,后来被他老爹发现,当场抽了他三鞭子,然后锁在了家里哪也不准去,此次李大人生辰,江广总督有事要忙,这才放他出来
亲自去宁安山庄祝寿。
本来还愁着这次怎么没遇到李时言?正百无聊赖的在马车里坐着,这脑袋刚往外一伸,就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真是念曹操,曹操就到。
他抓住李时言不放,问,“我说时言,你怎么也不跟我一块来?我去你府上找你,人家说你去了朱尚书府。”
李时言一向跟赵权至要好,可以说是拜把子的兄弟,他将对方扣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臂扯开,扭了扭脖子,说,“你怎么出来了?你爹不关你了?”
“别提这事,一提我就心烦,这次不是靖安王的遗体到了燕京吗?我爹忙的很,要不是这样,我哪里能出来!”
李时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同是天涯沦落人,我爹也在忙这事。”赵权至忽然眉眼一挑,凑到他面前,坏坏一笑,满脸八卦的问道,“听说,最近你爹给你相亲,是朱尚书的千金,怎么样,还不错吧?我可是听人说那姑娘长得如花似玉,
这两年可是有不少人到朱府去求亲,人家朱尚书都看不上,你小子倒是有福气,这么大的便宜被你给占了,是不是偷着乐了好几天啊!”
“去去去!”李时言没好气的用手肘抵了他几下,“别胡说八道。”赵权至捂着自己的胸口,脸上的笑越抹越深,说,“害什么羞啊?这娶妻生子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你当了人家朱尚书的女婿,那可是天大的福气,我想当还当不了呢。对
了,你去朱尚书府就是去接人家朱小姐的吧?怎么不好好守着人家,你这是要跑哪儿去?”
李时言觉得自己平时已经算是够磨人的了,可是在赵权至面前,自己根本就是小巫见大巫。
自己一句话,别人已经十句了。他皱着眉头说:“赵权至啊赵权至,你说你,要是真看上人家朱尚书的女儿,你早干嘛去了?你要是早点下手,哪里轮到我啊?现在在这说什么风凉话?你也不怕把自己给
呛住。”
“你就是得了便宜卖乖,就这德行,真是欠揍。”赵权至仰着头,鼻孔张大的对着他。
这幅样子,才是真的欠揍极了!
李时言忙着去前面找苏子洛,懒得再跟他继续磨嘴皮,将他推开:“别再这寒酸我了,我去前面看看,这要是继续堵下去都成什么样了。”
他刚要去,又被赵权至给拉了回来,提醒他:“兄弟,最前面的马车可是苏将军的,大伙都不敢上去催,你就是跟他关系再好,也别在老虎屁股上拔毛啊。”
“子洛哪有你们说的那么可怕了?”
“反正我是提醒你了,你要是不听,就去吧。”
“那你倒是别拦着我啊。”
赵权至往旁边退了两步,让他去。李时言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甩手走了。
第1383章 若是不来催,便是怕
这会,洛阳则已经在里面睡着了,打着鼾声。
温玉嫌弃的看了他一眼,然后与温澈说,“哥,就这样一直堵着?不想想办法?”
温澈沉了口气,两道眉狠狠的压在一块,冷冷出声道了一句:“等着吧。”
“等?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我倒是不信了,那姓苏的能一直堵着不动,这后面陆陆续续来人,都是朝中重要的官员和江湖上显赫的人,他倒是敢不动,也不怕落入口舌。”
“也不知道他究竟想做什么!”温玉说。
所以,两兄弟谁也没去前面催。
纪云舒坐在马车里,因为前面的马车许久不动,她的心也越发紧张,生怕一个不当心就会跟苏子洛照上面。
她也不好提起,更不好过问,她撩开车帘子往外看去,目光望着面前小许,忽然一道身影从眼前经过,那人身形矫健,走得极快。
虽只是晃了一眼,纪云舒还是认出了那人——李时言!
没想到他也在这!
不过也不奇怪,宁安山庄的大人物过生辰,像他那样的官宦子弟会来也是应该的。
后一刻,她立刻将帘子放下了。
李时言刚走过去就停了下来,总觉得……
他回头一看,却什么也没看到,只看到身后的温家马车。
为何刚才自己会有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
他晃了晃脑袋,便没再多想,转身就到了苏子洛的马车前头。
马夫见到他:“世子?”
“子洛可在车上?”
“在!”
李时言一溜烟就钻了进去,苏子洛正在喝茶,见他生风似的钻了进来,眉心轻轻拢了几下。
“子洛!”
“你怎么来了?”
“这不是听说你的马车堵在前面吗?就赶紧来看看,这到底怎么回事?”李时言问。
一旁的七儿给他倒了一杯茶,然后便下了马车,不作打扰。
李时言喝了一口,问:“你倒是说啊,这怎么回事?听人说是因为你的马儿不肯动,可我见外面那马儿很好啊!”
苏子洛神色平淡,淡淡开口道:“那马儿看上去确实是好,但就是不肯动,我也没办法。”
“可是没吃饱?”
“我不擅于驯马,自然不懂这些。”
“你不懂,这马夫也不懂啊?”李时言一直往下问。
苏子洛沉默半响道:“马儿通性,得自己悟了才会走,若是强行鞭打而行,实为暴力,不可。”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讲究这个?你是没出去看吧?现在后面可是被堵成大长龙了,再堵下去,别人都有意见了。”
“哦?”苏子洛问,“若是人有意见,为何不来说一声?”
“倒是敢!别人也没这个胆!”李时言道,“你可是堂堂的苏大将军,谁敢来催你啊。”
“谁说没有敢催的?”苏子洛薄冷的唇微微一笑,这话含义深深。
李时言听得云里雾里,又在片刻后通了窍,说:“我知道了,你是想……温家的人来催?他们若是来催,就等于是求。”
小样!
不错!
苏子洛笑笑:“你倒是脑子清楚。”
可——
李时言却担心道:“姓温的马车就在后面,这都半天了也没来个人,恐怕……得一直往下耗着。”
“耗着便耗着,等时间一到我自会走。”
“那你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刚说你脑子灵活了,这会又糊涂了!”苏子洛告诉他,“他若是来催,便是求!若是不来催,便是怕。”
这一说,李时言就跟脑子被人打了一棒,觉得自己的脑容量简直稀少的可怜,平时自己也算得上是鬼主意多,在苏子洛面前,自己就跟个傻子一样,文识抵不过人,聪明才智也抵不过人。更没想到苏子洛看事情看得如此清楚,不过是堵个车,就明着暗着的给温家甩了脸,还不动声色的。
温苏两家的恩怨燕京城里人人知道,可是这些年来,他们从未在明面上发生过任何争执。
这次苏子洛以此为由压了温纪一把,恐怕两家的争斗要正式开始了……
李时言从来无权干涉苏子洛的事,所以这次也掺和不了。
“哎,你们两家的事,我也不好掺和,也不能掺和,不然被我爹知道,我非被打死不可。”
“我也没让你插手!”
李时言笑笑。
苏子洛问:“对了,此次你是跟朱尚书的千金一同来的吧。”
说到这,李时言脸色拉得极低,叹气道:“别说了,我现在是烦死了。”
“可何烦的?你也到了该娶妻的年龄,不要再把这好好的一门亲事往外推了。”
“你倒是说的轻巧。”
苏子洛一笑:“行了,赶紧回你自己马车上去吧,别让人家一个姑娘在那里等着。”
李时言也不好再坐了,摆摆手:“行吧,那我走了。不过……你这马车到底什么时候动啊?”
“还有一盏茶的功夫。”
“那好吧,我先过去了,等到了宁安山庄咱们再聚一块。”说着,李时言便下了马车。
接下来的一盏茶时间里,谁也没动。
温家的人也没有半点动静。
于是,各府各家都开始传了起来:“你们说那苏将军家的马看着也没事啊,怎么就是不肯动呢?”
“可不,我刚才去他马车前面看了一眼,那马好好地在吃草呢。”
“咱们不好催,堵着就堵着!可苏将军马车后面就是温将军的马车,怎么连他们也不去催?”
“这你不懂了吧,我看啊,是温家人不敢催,到底人家苏将军的父亲可是开国功臣,苏将军又足智多谋,这些年来为曲姜打下不少城池,皇上十分重视,就算温将军再如此家门显赫,那也比不过苏家,不然,岂会坐着不动,任由这样堵着?明摆着就是说自己温家比不过苏家!”
旁人认同,一个劲的点头。
于是,越传越厉害,都说温家怕苏家!
这话自然也传到了温澈和温玉耳边。
温澈什么也没说,一直静静的在马车里坐着。
等到时间一到,苏子洛才下令出发。
一行大部队才陆陆续续的上了山。
第1384章 闹事(一)
一众人到了缥缈峰的山顶上,由于峰顶上横着一座桥,众多马车不得不停下来,然后徒步上山,好在此处距离宁安山庄并不远,而且已是平路,不用花太大的力气,加上
宁安山庄早就派人在桥头上等候了,多有几十人,一来负责引路,二来也是为那些贵人们搬抬物件进山庄。
几十辆马车依次停好,人们陆陆续续从上面下来,山庄里的人开始帮忙一一卸货。
这缥缈峰上的风景十分好,周围都是茂林,一颗颗参天大树更是生得极好,路旁还有一处竹林,鸟儿在里面欢雀的叫着,十分悦耳动听。
只是——
“这宁安山庄的人早就应该把这条断崖给封了,这桥架在这里方便是方便,可就是马车进不去,这万一要是运送什么大物件,不得费好大的劲?”人群中传来一道声音。
随后立刻有人接了话,说,“可不,这桥还不知道安不安全,牢不牢固?要是人多往上一站,绳子断了可怎么办?”
“你这样一说,我心都毛了!”
“我是实话实说,要是我住这,早就把崖给填了。”
“这么深的崖怎么填?”
“有钱,什么都好办!”
几个身着华服的贵家公子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
这些人平时都是走路靠抬的,哪里晓得来个宁安山庄还要走一段路啊!
正当他们议论得十分热闹时,李时言从后面走了过来,脸色极差,说了一句,“你们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闻声,众人回头一看,就见他和朱瑶走过来。
几个人面面相觑,各自脸上挂着一抹嫌弃之色。
“原来是李世子啊!”人群里一个叫王怀的人冷哼一声。这人是工部尚书的侄子,平时就吊儿郎当,也有自己的圈子,圈子里的人也都非富即贵,来头不小。他们一向看不惯李时言作威作福的样子,往常与他发生过不少争执和口交,但奈何人家到底是世子,他们也不敢明着做什么,而且李时言也有自己的一帮狐朋狗友,各个也是大人物,所以这两派人物经常在燕京城里斗来斗去,但谁也不敢
戳了谁!
李时言嘴角勾着一抹冷笑,“王怀,你们几个倒是嘴巴不停啊,从燕京城里说到这,还议论起人家宁安山庄的事了!你当这是哪,是你家不成?”
“怎么?世子这是要给我说教啊?”
“不敢当,你王大公子是什么人啊,我怎么敢对你说教?我是恨不得把你供起来,每日上三炷香!”
王怀听了这话,一下就激动了,指着李时言的鼻子就说,“好小子,我看你才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说着便要动手,旁边的人给拦住了,“王怀,别冲动,他就是故意激怒你的。”
“你们都给我松手,我今天非给他教训不可。”
“这里可是宁安山庄的地盘,李大人是他大伯,咱们不能在这闹!”
“我管他大伯不大伯的,你们松手!”王怀急得脸部通红。
几个人拼命拉着他。
而李时言却带着挑衅的眼神看着眼前那几个人,一副“我就喜欢你看不惯我却动不了我”的样子。
在他身边的朱瑶吓到了,脚步不禁往后挪了挪,避在了他的身后,轻声喊了一句,“时言。”
她确实是怕了!
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场面。
李时言回头轻声回了她一句,“别怕!”
这一句“别怕”,让她的心底顿时安心了很多。
不由的一阵感动。
甚至让她觉得,其实,李时言是喜欢自己的。
王怀被拉着不能上前,心里的火气滚得越来越旺。
这个时候,赵权至从前面走了过来,阴阳怪气的说,“哎哟,这燕京城里的马戏团怎么搬到这里来了?”
言外之意,就是说王怀等人是马戏团。
不得不说,这赵权至的嘴巴有时间可比李时言毒上好几倍!
王怀等人听了这话,自然火上心头,一时就将之前放在李时言身上的怒火全部往赵权至的身上撒去!
“你说谁是马戏团?再说一遍?”
赵权至冷笑一声,走到李时言身边,勾住他的肩膀,然后看着面前那些各个急了的公子哥们,说:“我又没说你们是马戏团,你们跟我急什么?这不是不打自招了吗?”
说完,李时言和他都笑了。
笑得十分赤裸!
丝毫不给对面那些人面子。
王怀的脸色由红变青,他身边的那些人也忍不住了,开始破口大骂:“赵权至,我看你就是李时言身边的一条走狗。”
有人接话:“谁不知道你一直仗着李时言啊!有本事,你倒是别靠这棵大树。”
“燕京城里的两条蛀虫!”
“以为自己多了不起,就在这里耀武扬威。”
……
几个公子哥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
更有人十分狠毒的指着赵权至说:“你爹江广总督也是靠的人家康定侯,不然你能算个什么东西?”
这一说,赵权至忍不住要动手打人,却被李时言抢先一步!
他冲上前,举着拳头就挥了过去,正正的打在说这番话的人的脸上,那人身材瘦小,哪里挨得住李时言这一拳头?当场就倒了下去,嘴角流血。
于是,以王怀为首的那伙人便动起手来了!
李时言见状,便立刻迎战,赵权至也冲了上去。
二挑五!
朱瑶吓得花容失色,虽然怕,但还是赶紧冲上去拉李时言,一边说:“时言,别闹了。”
李时言却猛的一甩手,无意将她甩到了地上!
丫头彩儿赶紧来搀扶,“小姐,你没事吧?”
“你别管我了,赶紧去劝一劝。”
可是那伙男人都已经厮打到了一块,哪里是她一个弱智女流能劝得住的?
这般动静闹得很大,很多人都过来围观了。
苏子洛被人扶着下了马车,刚坐到轮椅上,打算随宁安山庄的人过桥,却听到后面传来打闹的声音,远处,已经围满了人。
“怎么回事?”七儿看了看,摇头:“公子,看不清楚。”
第1385章 闹事(二)
七儿看了看,因为个子不够,根本就看不到。
于是摇头说:“公子,看不清楚。”
一旁的小厮倒是看到了,赶紧说:“好像是世子和几个公子打起来了。”
李时言?
苏子洛一听,眉心当下便狠狠的皱了起来,吩咐:“还不赶紧去劝一劝?这都快到宁安山庄了,可不要让事情闹大了,否则在残局谁也收拾不了。”
“是!”
小厮便领命拔腿就带着几个人去了。这时,温家兄弟也从马车后绕到了前面,正好跟苏子洛正正的照上了面,因为方才在山半路上堵车一事,温家兄弟的心里甚是不爽,等于是赤裸裸的被打了一巴掌,现在
两虎相碰到一块,就像有一团隐形的战火在中间滚动。
可是——
苏子洛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还颇有礼貌的点了下头以作问候,然后吩咐七儿推着自己离开。
温澈见他方才如此礼貌,便也不好发怒,神色上仍旧保持淡定,只是盯着苏子洛那道背影时,眼神深了几分。他知道苏子洛与常人不同,那个人,擅于隐藏自己,而且十分聪明,这样的人,与他温家而言是最大的威胁,也永远让人猜不透他下一步会做什么?正是因为如此,才甚
觉可怕,哪怕像温澈这样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也猜不透苏子洛的心,甚至还有些小怯。
温玉在旁说:“哥,苏子洛有心为难我们,恐怕到了宁安山庄,我们也少不了冲突。”
温澈提醒:“总之,到了山庄后,稳妥行事就好。”
“知道了。”
此时的马车上,纪云舒还坐在里面,她隔着面前的帘子看到了坐在轮椅上的苏子洛。
五年不见,他还是当年那个风度翩翩的男子。
眼神里的,永远带着一丝温柔。
只是唯一和当年不一样的,便是那张俊朗的脸,似乎抹着一股淡淡的深郁,让人心疼。
可是,那个一直随在他身边的列儿去了哪?此时,她双手不由的紧握在了一块,那种好友重逢的感觉让她心里多了一份喜悦,又徒添了几分忐忑,估计到了宁安山庄之后,两人难免会遇到!她得想办法不被认出来才行,心里思忖了会,便生了一计,她将随身带着的帕子从袖子里拿了出来,然后将头上一根钗取了下来,上面缠着几道金线,她解下来勾在帕子两端,然后戴在了脸上
。
而一直在睡觉的洛阳醒了。
他一睁开眼就看到纪云舒将脸用帕子遮着。
问:“你……这是干什么?”
她只说:“许是感染了什么,脸上发痒,生了红痘。”
洛阳一脸担心:“严重吗?”“老毛病了!”纪云舒不想多说,随后提醒他,“前面就是去宁安山庄的桥,马车过不去,所以我们得徒步过去了,现在山庄里的人已经在外面搬东西了,我们也赶紧下车吧
。”
说着,她便下去了。
刚下去,温澈见她这样,便问:“纪姑娘,你这是?”
她解释:“脸上起了红点,不得不遮起来。”
“怎么会这样?”
“想必是这里的天气吧,都是些老毛病,过两日就能好。”
“到时候见了叔父,让他一并给你医治。”
纪云舒帕子下的唇微微一笑:“多谢。”
而后方传来的动静也引起了纪云舒的注意,她朝那边看了去,只见人很多,都围在了一起。
这回子,苏子洛派去的人也赶紧到了那边,冲上去就将人都两伙人拉开了。
好在他们没有动刀子,打在一块的时候也没有太狠,否则,这宁安山庄好好的一场大寿,可能就成了一场悲剧。
各个都是官宦家的子弟,保不定就轰动了整个燕京。
小厮拉着李时言说:“世子,你可别闹了,我家公子可是在前面看着呢。”
李时言不听,狠狠的瞪着王怀。
而王怀的脸上添了一道抓痕,他由人拉着,却仍旧满脸怒火的要往前冲去,一边骂骂咧咧道:“李时言,我跟你没完,有本事咱们单打独斗,看我不好好挖了你的眼睛。”
李时言一点伤也没有,此时仍然一副趾高气扬的姿态,盯着他说:“跟我单打独斗?你也配?我还怕脏了自己的手。”
“你别以为自己是世子就能在燕京城里横着走,别人怕你,我王怀不怕,等回了燕京城,我非给你好看不可!”
“恐怕你还没给我好看,我就已经先宰了你。”
“好啊李时言,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否则,你就是没种!”王怀继续面红耳赤的说道。
李时言一向不喜欢被人这样激,当场便横了眼,狠狠的说:“我李时言有什么不敢的?我不仅要宰了你,还得挖了你的心,将它挂在屋檐下给乌鸦吃!”
“你……”王怀恨得咬牙切齿
后槽牙也磨得啧啧作响。
李时言占了上风。但王怀并没有就此作罢,嘴皮子上斗不过,便将目光转向了他身后的朱瑶身上,阴阳怪气的说:“朱姑娘,你可别怪我没警告你,你要是跟了他,恐怕以后有的苦头吃了,他可是燕京城里出了名的花花公子,往后你就等着守活寡吧,还有,人家侯爷之所以与你们朱家联姻,那是看重你爹朱尚书在朝中的地位!等你一旦没用了,他就会把你
踢开了。”
说完,李时言忍不住了,挣脱拦住自己的人,上前就给了王怀一拳,说:“闭上你的狗嘴,信不信我现在就要了你的命?”
奈何王怀被人拉着。
而朱瑶听了王怀的话,心里就像针扎一样,其实,她是知晓的。
自古以来,官宦家结亲,本就是有利益上的挂钩,只是被这般当众赤裸裸的说了出来,她心里到底有些伤心。
可是下一刻,李时言忽然转身过来牵住了朱瑶的手,说:“你别听这些,这些人就是嘴巴碎了点!就当他们是在放狗屁。”
然后就拉着朱瑶走了。
朱瑶看着自己被李时言拉住的手,心开始砰砰的直跳起来。方才的不开心都没有了。
第1386章 当中羞辱
李时言和王怀的这场闹剧传得沸沸扬扬,众人皆知,一路上都有人在议论纷纷。
大伙一一经过那座架在崖上的桥,走了不到多久,便到了缥缈峰上的宁安山庄。山庄里的人早就已经一一安排妥当,按照之前发出去的请帖和收回来的人数,安排好了各自的住所,当然,这住所也是有等级之分的,地位高一些的,自然是住在比较雅
致的院子里,稍显不错的便只能住在比较简易的院子,但好在什么都齐全,伺候的小厮丫头也是不缺的。宁安山庄很大,而且十分的豪华大气,就光是门口挂着的那块牌子便是金碧辉煌,每一个字都是纯金烙印,十足十的分量,还是先皇命人亲自打制的,当年先皇在世时,就将这里当成了避暑的地方,因此宁安山庄也被誉为皇室的避暑山庄,可见地位非凡!山庄里风景宜人,处处都栽种着大树与竹子,还设有很多假山林园,就连湖亭都设
有好几个,放眼望去,数多房屋鳞次栉比,连绵起伏……据说山庄当年在修建之时,就特意将房屋设了百间以上,用以招待。
纪云舒跟在温家兄弟身边入了山庄,陆陆续续的人不断进来,眼前乌泱泱一片。
“纪姑娘,我已让人特意给你设了一间房,你随领路的小厮过去就行。”温澈与她说。
“多谢温公子。”
在旁的洛阳问:“那我的呢?”
数天回应他:“你与我们公子住在一处,到时候跟我睡。”
“跟你睡?”
“不然你想跟谁睡?”
洛阳一脸嫌弃道:“我才不跟你睡。”数天双手抱胸,回了句:“好啊,那你就只有睡在山庄外,或者院子里,但是你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宁安山庄是在山顶上,晚上还会很冷,你要是病了还是死了,可就不要
怪我们。”
“你……”
两人一句一句的拌着嘴,最后在纪云舒跟小厮离开后才结束。
洛阳追了几步,就被数天拦住,说:“纪姑娘去的是女子住处,你一个大男人老去凑什么热闹?”
在山庄里,是讲究男女有别的!
所以最后洛阳还是答应和数天……睡一起了!
温家兄弟安顿好了之后,温澈与温玉说:“我们先去拜见一下李大人和庄主。”
“只怕现在很多人都去了。”
“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
“那苏子洛不会也在吧。”温玉这样说。
温澈神色一凛,提醒道:“阿玉,这次我们是来祝寿的,任何事情都要暂且放下,明白吗?”
“是!”
温玉已经克制了一路,要不是自己大哥一直在提醒,他估计已经忍不住去质问了,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
可到底还是温澈看事情看得比较透彻,他若是不忍,将事情闹大的话,现在估计已经无法收场了。
……纪云舒随着山庄里的小厮到了女子们的住处,这次前来祝寿的各家小姐姑娘也有几十个,皆被安排在了西边的一些落院里,而因为温澈早已经提前打了招呼,纪云舒被安
置在了一间比较宽敞而干净的屋子,里面什么都已经备齐了。
“姑娘,你若是有什么需要的话,就尽管与我说,我会尽力给你安排的。”小厮客客气气的。
纪云舒轻轻摆了下头:“一切都好,无需劳烦了。”
“那你好生休息。”
“嗯。”
小厮退了出去。
院子里陆陆续续有人进来,都是各家名门小姐,带着丫头一块住进来的。
恰巧的是,朱瑶也住在这!
她带着丫鬟彩儿进来,还没到自己屋中,就被几个女的给撞倒了。
“啊!”她身子本就孱弱,这一撞,直接撞到了地上。
身后丫鬟彩儿都还没来得及伸手去搀扶。
“小姐,你没事吧。”
朱瑶手掌磨在地上的小石子上,划开了几道细细的口子,疼得眉心紧紧拧在一块。
“我没事。”她说。
彩儿正要将她扶起来,却被身边一个女人给拉了一把,并说:“你这不长眼的丫头,是怎么办事的?竟然连你主子都敢推?”
呃?
明明是这些姑娘们推的,现在却成了她彩儿推的?
彩儿说:“各位小姐,明明是你们……”
这话还没说完,就被其中一个女的掌了一巴掌,并说:“胡说什么?我们可是都看到了,方才就是你自己亲自推的你家小姐。”
“我没有!”
“下作的贱婢。”一个紫衣女子狠狠斥了一声,然后说,“你要是本小姐的丫头,现在就割了你的舌头。”
彩儿正欲再说些什么,但被伏坐在地上朱瑶拉住了,说:“彩儿,别说了。”
“是,奴婢扶你起来。”
可是——
彩儿还没起来,就被方才那个紫衣女子踢开了,说:“哪里用得着你这个贱婢,我亲自来扶。”
说着,那女子便弯腰扶着朱瑶的手臂,说:“朱瑶妹妹,我来扶你起来。”朱瑶本要将手挣脱,但奈何对方的力气太大了,她弱小的身子就等于被人擒住了,然后随着手臂上的那股力量起来,可是刚起到一半,紫衣女子就松了手,并且还用力的
推了一把。
导致朱瑶再次跌到了地上!
浑身摔得酸疼!
伴随而来的,便是一阵笑声。那紫衣女子名为邱淑,是当朝继后的亲妹妹,因此仗着自己的身份在燕京城里我行我素,不少名门小姐都依附于她,更是对她言听计从。而刚才这一出,自然也是她所为,至于为什么会与朱瑶结下恩怨,这也很简单。因为朱瑶平时不与人为伍,更不会巴结邱淑,所以邱淑很是不满!早就对她心生不满了,尔后哪里晓得,朱瑶要和世子结
亲,这就更加让邱淑觉得不爽了!现在在这里遇到,自然要泄愤一番。
“我说朱瑶啊!疼吗?”邱淑问。
朱瑶本就胆子小,被人这样羞辱一番后,她也不敢抬头去对视,更没有回嘴。
彩儿却小声的哭了起来!
“小姐?”朱瑶说:“我没事。”
第1387章 救人
邱淑居高临下的站在朱瑶面前,满脸都写着傲慢。她拧着帕子放在嘴边笑了一下,冷不丁抬起手说:“真是不好意思啊,我方才手滑了,朱瑶妹妹你也真是的,竟然这般弱不禁风!不过既然你都说没事了,那也就是不疼了?不疼的话……那你就自己起来吧,否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们欺负了你,还有,你的这个贱婢推了你,自然也得罚一罚才好,不然那你这个主子当的也太窝囊了,你说是
不是?”
诸多姑娘又开始捂嘴笑了起来。朱瑶脸上发烫,欺负自己也就算了,可是彩儿跟了自己这么多,她不能看着身边的人受苦,便大胆的抬头说:“邱淑,我好歹也是尚书的女儿,你这般羞辱我,若是皇后知
道了,定不会饶过你。”
“你敢拿皇后来说事?”
“我只是实话实说,你这样……”
话都还没说完,邱淑一巴掌就打了下去。
直接打在了朱瑶的脸上!
“你是尚书的女儿又如何?皇后是我的亲姐姐,你算个什么东西?竟然敢这么跟我说话!”邱淑说着,扬起手又要打下去……
还没落下的时候,就被人抓住了手腕。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顿下来,空气也跟着凝结了。随即,一双双眼睛都朝那只突然伸出来的手看去,视线一点点往上移,看到了一名带着面纱的女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这,虽然用面纱遮着,但那双灵动的眼睛却好看的让
人不禁心动,尤其是那样的眉眼,生得就跟春日里的柳,让人瞧了自有一股西子之美,稍显之间,诸多女子的眼神里还有一些嫉妒。
邱淑看着自己被擒住的手,狠狠瞪着纪云舒,质问:“你干什么?”
纪云舒看了一眼地上的朱瑶,说:“这位姑娘摔了一跤,已经有些难堪了,姑娘又何必再闹这么大一出?”
“我?闹这一出?”
“事情本小,不如化小为无。”
“放肆!”邱淑手臂大力一甩,脸上露出了怒色,问,“你是哪里冒出来?竟然敢这么跟我说话!”
“我只是前来山庄祝寿的。”
“原来是个小丫头,你可知道我是谁?我可是皇后的亲妹妹。”纪云舒淡淡的听着,提醒一句:“我虽不是什么名门,也是官宦家的,但是姑娘,你若是仗着皇后为由这般刁难人,若是传到皇后耳边,亦或者有心之人的耳边,怕到时…
…就成了祸根!”
邱淑心底的怒气越来越旺!
也知道这番话里的意思!
她说:“小小一个丫头也敢胡说八道,我看你是不知死活!”邱淑再次扬起手要打下去,纪云舒也再次抓住了她的手,警告:“姑娘,这里是宁安山庄,你要是将事情闹大了,对谁都没有好处,你既然自称是皇后的亲妹妹,就该拿出该有的风度来,但你要是继续冥顽不灵,传到庄主耳边,你猜猜看,到时候会怎么样了?再者……”她看了一眼伏在地上的朱瑶,说,“这位姑娘是尚书的女儿,尚书大人在
朝中为官,是为皇上办事,你想想看,倘若这位姑娘出了什么事,皇上是会顾及皇后?还是尚书?”
呃!
这话一出,让邱淑语塞了!
不得不说,眼前这个凭空冒出来的丫头说的很对,要是自己真的再闹下去,后果必定不堪。
于是——
她将自己的手奋力一甩,收了回来,说:“你别以为你胡说一通我就怕了!你给我听着,今日我就暂且放了她,但是你……呵呵!”
眼里带着阴毒!
随即便带着自己的人走了。
纪云舒等她一走,蹲下身询问:“姑娘,你没事吧?”
朱瑶十分感激的看着她:“我没事,多谢姑娘。”
“先起来。”纪云舒将她扶了起来,见她手掌上被磨出了几道细细的伤口,说,“我屋子里有药,你跟我进来,我帮你擦点药。”
“那就麻烦姑娘了。”
“不必客气。”
纪云舒领着她和彩儿进了自己的屋子,取出自己带来的一些擦伤的药,给朱瑶上药。
朱瑶看着她,问:“姑娘,我似乎……从未见过你?不知你是哪户家的小姐?”
她说:“我只是一个寒门女子,今日是随人来这里给李大人祝寿的。”
“那……姑娘为何要以面纱遮面?”
“实不相瞒,近日脸上起了红疹,不得不遮挡。”
“可严重?”
“都是一些老毛病,等天气一好,便能好了。”纪云舒说。
朱瑶点点头,忽想起什么来,说:“我叫朱瑶,方才你也知道了,我是礼部尚书的女儿,不知姑娘你姓……”
“我姓纪,你叫我纪姑娘就好。”
“嗯,这两日你我住在这院子里,我可否能来找你说说话。”
“当然能。”纪云舒笑了笑。朱瑶看着自己手掌上的伤口已经上了药,自己欲言又止了半响,说:“方才打我的那个……叫邱淑,她是皇后的妹妹,平日里谁也不敢招惹她,只是我不喜欢人多,也就没
经常与那些姑娘们在一块,也天生不喜欢巴结人,所以才招来了这般,方才还差点连累了姑娘你,邱淑虽然已经作罢,但恐怕姑娘你帮了我,这两天……也得遭殃了。”
她声音越来越小,可纪云舒却十分淡然,她将药好后,说:“你不必为我担心,若那邱淑是个聪明人,就不会闹事的,她若真的闹了起来,对她便不会有好处。”
“那你也要小心些。”
“我知道的。”
“我倒是习惯了,只是你……”
纪云舒打断她的话:“好了,药已经上好了,你自己仔细着点就行。”
朱瑶看着自己被涂了药的手掌,说:“多谢。”
彩儿在旁也感谢道:“多谢姑娘今日帮了我家小姐。”
眼底含着泪水!
纪云舒望着她主仆二人的脸说:“你们还是让人准备一个热鸡蛋,将脸好好敷一敷,能消肿。”
“好的。”彩儿应道。
朱瑶再次道了谢,便没有多留了。纪云舒将他们送出了门,便在屋子里休息了。
第1388章 温苏两家
温家兄弟二人前去拜访山庄庄主和李大人,可是前来拜访的人已经把整个院子都挤满了。
一个个都等着进去拜谈一二,以表自己前来的敬意。
可山庄的小厮却出来说:“各位大人,实在抱歉,我家庄主最近在闭关,所以不能亲自接待各位了。”
实在遗憾!
众人脸上闪过一丝失落,纷纷扫额,有人问:“那李大人呢?”
小厮再道:“李大人现在……在与苏将军小谈,所以各位大人还是先回去休息吧,今晚在前堂已经设了宴,到时候李大人自会到场。”
都已经这般说了,大伙自然不好再在此处等下去,何况李大人现在在与苏将军小谈,他们就更不好去打扰了。
按照身份也好,地位也好,人家李大人亲自招待苏将军那是情有可原的,只怪他们学识也好、谋略也好都比不过人家苏子洛半截。
于是,也都一一返回了。
温澈站在院落外,自也听到了刚才小厮说的话,没想到还是慢了苏子洛一步。
温玉在旁,轻声道:“哥,我们也走吗?”
“你没有听到吗?李大人在跟苏将军小谈。”
“那……”
“走吧!”
温澈正要离开,一名小厮追了上来,说:“温将军留步。”
温澈脚步驻停,问:“何事?”
“李大人请两位进去,已经备好了茶。”
嗯?闻这话,温家兄弟互相看了一眼,然后随着小厮进了落院,绕过门厅进了屋,屋内横着一块诺大的紫旋木雕花屏风,透明的纱布间依稀可见里面伏案而坐的两个人。屋子里弥漫着淡淡香味,似是一股茶香,又似是牡丹花香,闻入鼻中,淡雅沁人。待绕过屏风,就见六十岁的李大人和苏子洛坐在里面的软垫上,中间放置着矮案,上面摆着
一壶茶和斟了茶的杯子。
像是早就为温家兄弟给备上了。
小厮避退门外,将门关上!
李大人虽已有六十,但身骨仍旧矫健硬朗,风姿依旧,毫不见半点沧桑之色。此人当年在朝中为官,为人处世可谓精明,几乎人人甚至包括先皇、皇上都对其敬重,倒不是因为此人如何能干?如何足智多谋?而是他为人谦和之下带着几分果决,错
既是错,对既是对,赏罚分明,不做半点有违之事,因此朝中的贪官、奸官、贪官……都畏惧他。但好不容易熬到他退了朝,却不想朝中多少官员都是他的学子。
正所谓人不在朝,却安人在朝,可见这李大人是位佼佼者啊!
此时看温澈和温玉进来,李大人脸上扬笑:“温将军,温大人,来,请坐。”
温家兄弟二人拱手以作礼:“见过李大人。”
“客气了,如今我只是在这山庄里静修,早就两袖清风,不过问朝中之事,所以今日没有上下之分,只是茶友会道。”
“是。”
“请坐。”
温澈与温玉盘腿相对而坐。
而一旁苏子洛始终未将目光抬起半寸,只是细细品茶,享受着口齿之间萦绕着的茶香味。温澈有意看了他一眼,这人看似清雅寡淡,人畜无害,可总是带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实在让人难以琢磨他的心思分毫,而这样的人,是十分可怕的,可怕到此
人将自己推下深渊都不知这人用的是什么招数?
李大人说:“我在山庄里多年,很久没这么热闹了,今日也是第一次见你们一同前来,我若是没有记错的话,你们两家也很久没有来往了吧?”
呃!
这话要是换做旁人是绝对不敢说的,但李大人却将其摆在了明面上,多少让两方的当事人有些尴尬。温澈眼神沉了几分,他未开口,苏子洛却忽然轻轻一笑,将手中的茶杯放下,道:“李大人说笑了,我苏家与温家一直交好,只是两位温兄平日里太忙,一边要应付朝中之
事,又要处理府中各事大小,事多繁杂,积压良多,自然也就没有什么时间与我这个腿残之人相聚了。”
他语气平淡,还带着一丝叹息,像是真的因为温家兄弟太忙而无法与自己相聚有些遗憾。听了这话,温澈自然不好不说什么,便也客气回应:“苏兄言重,倒不是我与阿玉事忙,而是你习惯了清修,常在府中闭门不出,我们也不敢上门打扰啊,怎么到了苏兄口
中倒将我挂为了一般小人呢?”
“哦?如此说来,倒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那我便收回刚才的话,还请温兄见谅。”他双手轻抬,行了一礼。
“不敢不敢!”温澈立刻回了一礼。
李大人笑了一声:“好了,你们二人就无需在我这谦和来谦和去的。”
“是。”二人异口同声。“温苏两家这些年来虽然极少走动,可到底往日的情分都还在,多少恩恩怨怨也不过是过眼云烟,散了便散了,毕竟这人一辈子能活多长啊!看看我,隐在这山庄之内,闲来无事便听听曲,下下棋,要不就去河边钓钓鱼,什么朝堂之事啊,往日恩仇啊,那都是虚的!自己过的自在那才是真正的修静。”李大人这话听上去是在规劝两家和好的
意思,但也似一把旺火,在温苏两家之间灼灼燃烧。
苏子洛和温家兄弟自然明白。
他们各自有各自的心思。
只是此时并未将其放置在明面上罢了。
苏子洛接话道:“李大人说的极是,心平方是安宁。”
“苏将军明白便好。”
尔后,几人又寒暄了几番。这李大人虽然住在宁安山庄里,平时几乎都不下山出门,但是关于山下亦或是朝中的消息都十分灵敏知晓,而此次轰动燕京城的事自然就是靖安王遗体的事,所以此时便一边饮茶,一边提了出来,问道:“对了,据说几个月前皇上就已经下旨要将靖安王的遗体迁入皇陵安葬,好像是派了温大人你去的吧?可我又听说靖安王的遗体直到几日前才运送到燕京来,似乎是因为出了什么事,所以才耽误了,可是真的?”
第1389章 结交之好
既然已经将话提到这,温玉也只好道出口了,他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面色平静的苏子洛,然后回应着李大人方才的话:“不瞒李大人,这一路去南塞确实发生了一些意外,不知我是得罪了何人?竟然在刚进入南塞沙漠的时候就遇到了埋伏,不得不在沙漠里迂回,还险些丧了命,好在我福大命大,这条命倒是给捡回来了,可是哪里晓得,在
运送靖安王回来的路上又遇到了一行黑衣人,差点就毁了靖安王的遗体,我也差点命丧剑下,所以这一路上波折不断,就耽误了时间。”
闻言后,李大人眉头深皱,颇有一惊道:“哦,竟然会有此等事情,可知道是何人所为?”
“还尚在查。”
“黑衣人三番五次要取你性命,想来这恩怨颇深啊。””兴许吧!“温玉冷笑一下,将目光又探到了苏子洛的身上,想看看他是什么表情?可回应他的却仍旧是一张波澜不惊、看不出任何情绪的脸,温玉问,“为何苏兄听了之后
似乎一点反应也没有?”
语气中含沙射影!
温澈看了温玉一眼,示意他不要乱说话。
可温玉此时怒火上心头,一心只想试探苏子洛是否就是这刺杀背后的黑手,根本顾不上自己大哥那道警告提醒的眼神。苏子洛在面对温玉突如其来的一声质问后,也只是淡淡的回应道:“如今我自己都一大堆的难题,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去管别人的,莫非我惊讶一番,就能帮助温大人找出行
刺之人?”
呃!
到底是个脑袋里装着墨水的人,如此反问一句,倒让温玉一时不知该接什么话了。
他心里恨怒涌动,无处发泄,明明……明明行刺的人就坐在眼前,他却无能为力,那种心情好比身处在刀尖油锅上一般煎熬。
而见此情况,温澈赶紧打圆场,道:“罢了,此事不要再提,今日是来给李大人祝寿的,旁事还是等回去之后再细细解决。”
此事便终止不提。
这场小谈也在三盏茶后结束了!
苏子洛因卧地而坐,起身之时与温家兄弟二人说:“还劳烦两位温兄帮我一把。”
温澈和温玉便好心将他扶起坐到了轮椅上。
“多谢!”
温玉道:“不用,只是苏兄腿疾,自己可要当心点。”
话里带着一股子的含义。
苏子洛则故作不明,面上仍旧温和,谢道:“多谢温兄的提醒。”
三人暂且向李大人拜别离开……
等他们离开后,一名老者进来收拾茶具,伏身在案边道:“老爷,你又何必掺和温苏两家的事,如今在山庄里乐的自在,双手闲来岂不是更好?”
李大人看了他一眼,接着为自己倒了一杯茶,笑了笑,沉声道:“唯有两虎相斗,朝中时局才能制衡!”
……
一直等在外面的七儿在苏子洛出来的时候便推着他轮椅离开,温家兄弟在旁,三人皆是住在西厢,但是不同院,故而同行了一段路。这路上,苏子洛目光直视着前方说:“两位温兄,之前在上山的路上只因我那马儿脾气太大,如何也不肯往前走一步,这才耽误了大家的时间,而你们温家的马车就在我马
车的后面,也应该受到了影响吧?希望你们不要计较,见谅一二。”
他刻意提起了这件事。
温澈与温玉稍稍行在后面一些,二人的脸色徒然一沉,哪壶不开提哪壶?
温玉正要说什么的时候,就被温澈拉住了,抢过他的话语说:“苏兄说的哪里话,不过是一只畜生,何来计较?”
他这话明显就是暗指苏子洛就是畜生!而苏子洛也不恼,他只道:“是啊,畜生到底只是畜生,人又何须与畜生计较,是我将二位想得心胸狭隘了些,但只怕两日后下山时还会发生同样的事情,所以到时候我还
是走在最后为好,免得众人因为忌惮于我,不敢前来催促,那就是我的过失了。”
“……”
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嘴!
正好,七儿已经推他到了下榻的院子门口。
苏子洛说:“我已经到了,不知二人可否要进去坐一坐?”
温澈道:“多谢苏兄美意,只是我见你似乎有些困意,就不打扰了。”
“那好,反正咱们还要在这里待上两天,自有机会再品茶闲谈。”
“那就不送你进去了!”
苏子洛笑了笑,尔后七儿便推着他进去了。
温家兄弟看着他进去后,神色皆是沉了下来。
“哥,你听到他如何说的了!种种一切,都是他所为。”
“所以呢?”
“我们不能作罢!”
温澈看了眼温玉,随即往前走去,一边说:“你刚才在苏子洛面前说的那番话太不应该了。”
温玉追上两步道:“有何不该的?莫非明知是他还要装作不知?”“如今你我都没有证据,而且你口说无凭,加上刚才的话有含沙射影之意,苏子洛这般聪明自是知道意思了,李大人听了也明白你的意思,你想想看, 要是苏子洛有心,
亦或者李大人有心,到时候倒打一耙,你认为自己能脱身吗?”
虽说这话在理。
可是在温玉看来便是自己大哥太过于杞人忧天了!
他两次差点丧命,哪里还要什么理智一说?
心里唯有一个念头在蠢蠢欲动,那便是报仇!
他一定要想办法揭穿了苏子洛的一切行径,还自己一个公道,报了几剑之仇!“哥,我平时什么都听你的,我知道行事稳妥,但你太瞻前顾后了,越是如此便显得畏手畏脚,你这个样子,反而助长了苏子洛的威风,让他更加肆无忌惮,恕我此次不能
听你的,若是有机会,我一定报了我身上这几剑之仇!”说完,他快步而行。
“阿玉……”温澈喊住他的同时,也拉住了他的手臂。但温玉奋力一甩,脸色极黑,低声咆哮道:“我知道你心里还顾念着当年你与苏子洛的结交之情,可是大哥,你好好看清楚眼下事实,苏子洛早就不是当年的苏子洛了,他
现在一心要的,就是我们温家的命。”
结交之情!温澈与苏子洛当年的结交之情!
第1390章 酒醉闹事
结交之情!温澈就犹如被人戳中了病痛那般,当年的事情,他不愿去提,也不愿意去想,甚至身边的人都没有再提起过,此时从温玉口中道出,他心底被狠狠的扎了一下,仿佛疼得浑身发麻。可温玉说的没错,他与苏子洛当年确实是结交之情,等同手足,一起出征疆场,上阵杀敌,关系好到可以为了任何一方挺身丧命,但十年前与大临的一场战争
,将他们之间所有的情谊全部随着战场上硝烟散去。
不复存在!
十年了,整整十年了。温澈深深的呼了口气,眉色可见不悦,他双手在衣襟内紧紧的握成了拳头,迎上温玉那双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的眼神,说:“阿玉,你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也知道我是如何维护整个温家的,任何要伤害你的人,我都不会放过,但是做任何事情之前,我们都必须冷静,冷静的想到办法才能去做,我们目前没有任何证据,如果你做出什么事
来,不仅是你受到连累,还会让整个温家受到连累,你明不明白?”
他极力的劝服自己的弟弟。
温玉似乎也意识到了刚才自己说的那番话欠妥,一时也有些内疚。
他目光往下垂了垂,半响,才微微点了下头,说:“是我太冲动了,大哥,对不住。”
温澈抬手拍了拍他的手臂,说:“只要你能明白就好,总之,我不会让你身上的伤白挨,等事情再查清楚之后,我一定要将伤害你的人揪出来。”
“是,我知道了。”
方才掀起的这场战火终于灭了!
两兄弟也心平气和下来,不再提起这件事情,回了自己的院子。
当晚,山庄里设了晚宴,李大人亲自招待。
但各家小姐们都没有到场。
苏子洛因为身子不便也没来!
此次来参见晚宴的人也都是非富即贵之人,虽说李大人的生辰是在明日,但已有不少人开始献宝了,将自己带来了礼物一一呈上,都是一些珍宝,世间难得。
而这些人倒不是真的有心给李大人祝寿,实则还有另外一个原因。李大人毕竟是老臣,朝中官员和皇上都很敬重他,加上不少文武百官都是他往日的学子门客,所以,若是巴结好了李大人,也就等于是巴结了朝中不少官员,因此也可以
得到一方势力,这样浅显的道理自然人人明白,只是明面上都客客气气、诚心诚意来祝寿,只字不提暗地里所行之事。
那一张张笑脸的背后不知道装了多少的心思。
这些,李大人也都是明白的!
他命人将礼一一手下,笑容满面。
瞧不出半点心思来!
洛阳挨着数天坐在一块,一边吃着面前的山珍海味时,又不忘问:“对了,纪姑娘人呢?”
数天看了他一眼,说:“晚宴女子不得出席。”
“那她吃什么?”
“这个就不用你管了。”
洛阳切了一声,然后抓起手里一只鸡腿就往自己嘴里塞去。
席位上忽然有人高喊了一声:“来,喝!”闻声看去,就看到了李时言和好友赵权至正在喝酒,许是喝多了,有些醉意,便开始张嘴吆喝起来,完全不顾礼仪,身边的赵权至倒是稍微清醒一些,一边喝,还一边拉
着李时言劝道:“好好的喝,别喊。”
“喝酒是多么爽快的事,不喊怎么行?来,继续喝。”
李时言喝酒喝得五迷三道的,哪里还顾得上赵权至的劝说?
他现在脑子里昏昏沉沉的,一心就只想着喝酒,之前自己父亲叮嘱的话也全部都抛到了脑后。
什么懂礼仪?
什么看场合?
什么识大体?
什么别闹事?
都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众人的目光齐齐朝他看了来,是因李时言是世子,又是李大人的侄子,所以都没说什么。
只是落在李大人眼里却生了一肚子的火!
怎么就生了个这么没出息的侄子?
真是丢脸!
身边的老者压低声音说:“老爷,要不我让人赶紧送少爷回去休息?”
李大人摆摆手,哼了一声,便甩着袖子走了。
老者赶紧叫上两个小厮去将李时言带下去。
小厮应声而去,一人扶着一只手臂的劝着李时言:“世子,你可别喝了,还是赶紧去休息吧?”“休息?我还没喝够呢!”李时言双臂一甩,将他们甩开,然后拿着酒就往自己嘴里灌去,他眼神迷糊,脸部通红,整个人摇摇晃晃的厉害,要不是赵权至在旁搀扶了几下
,估计已经栽倒在地了。
而赵权至也喝得有些晕了,眼前迷迷糊糊,身子也晃得厉害。
“好了时言,你就别再喝了,咱们明日再继续也行。”
“赵权至,今晚咱们不醉不归!”
“你……”
赵权至的话还没说完,李时言就拿着酒瓶子朝他扑了上去,两人齐齐往地上摔了去。
周围的人一阵唏嘘!
几个小厮冲上来,赶紧将他们从地上扶了起来。
而坐在旁白的王怀几个人都忍不住笑了,还出声嘲讽道:“这笑话可闹大了,还堂堂康定侯的世子呢,原来这么不胜酒力,传出去也不叫人笑话。”
李时言虽然喝的迷糊了,但是耳朵没聋。
他听到了这句话的时候,当场就怒了!
一边挣脱拉住自己的两个小厮,一边指着幸灾乐祸的王怀,醉呼呼的说:“你刚才说什么?说谁不胜酒力?说谁是笑话?”王怀见他醉成这样,得意的不行,直接端起桌上的酒杯朝他走了去,一边扬着下颌,继续尖酸刻薄道:“说的就是你!你也不看看今日是什么场合,就在这里闹事,你真是
不嫌丢人啊你!”
“你……”李时言打算朝他扑过去,但是身子被拉住。
“怎么,你还想打我啊?我看你现在是没有这个本事了吧?别以为仗着自己世子就在这里酒醉闹事,小心惹祸上身啊!”
“信不信……我撕烂了你的嘴!”
“好啊,你倒是来啊,你倒是撕啊!”王怀转动着手里的酒杯,继续挑衅道。李时言的酒意似乎也在这一刻清醒了许多。
第1391章
李时言本就是炸毛性的动物,一点点刺激就能让他上了火,何况现在喝了酒,身体里的一股子劲就更大了,哪里忍得住自己的死对头王怀这般挖苦挑衅?
当下就怒斥着拉住自己的两名小厮:“放手!”
这种情况之下,小厮哪里能放手?
这要是放了的话,后果可就不堪设想啊!
“世子,你还是别闹了,快下去休息吧。”
“是啊,刚才李大人也生气了,你可别再闹腾了。”
李时言满脸赤红,额头青筋直爆,眼珠子瞪大,还布满了血丝,更是咬牙启齿,再次怒吼一声:“我让你们松手听到没有?”
“世子……”
“松手!”
小厮仍旧不松!
此时的僵局一阵尴尬。
晚宴上的人也都暗地里议论起来了,更是指指点点,无非就是说李时言不分场合,竟在这里生事,若不是因为他是李大人的侄子,估计现在已经被赶出宁安山庄了。
温家兄弟坐在贵宾席上,也看到了那边发生的事情。
温玉正要起身,却被温澈拉住,说:“李时言是苏子洛的人,你就不要去凑热闹了。”
可是——
温玉说:“可这种情况这么乱,刚才你也看到李大人的脸色了,我若是去劝说一二,兴许能让李大人多看我们几眼。”
“你是糊涂了吗?”
“哥?”
“现在谁往上沾,谁就倒霉,好好坐着看戏就成,不要去掺和一脚。”
因此,温玉也就打消了刚才的想法。
继续坐在位置上远远观战就好!
李时言与苏子洛关系要好,这点温澈是知晓的,所以现在这种情况,温家根本不宜出头。
洛阳似乎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笑了笑,说:“你们姓温的倒是挺有意思的。”
挺有意思?
这话来的有些莫名其妙。
温玉看了他一眼:“你这话什么意思?”“没什么,我就是随口说说而已,其实你哥说的对,这种情况啊, 就应该好好看热闹,该吃就吃,该喝就喝,管这么多闲事做什么,依我看啊,这晚宴就应该热闹一点才
像话,所以他们闹得越是厉害,才越是热闹啊!”
“你倒是一嘴的歪理。”
“这怎么是歪理?我洛阳说话从来都是有根有据的。”
啊呸!
真是臭不要脸。
温玉也懒得再继续搭理他。
倒是数天,拿起一只鸡腿往他的碗里塞去,说:“闭上你的嘴巴。”
洛阳呵呵一笑,拿起碗里的鸡腿扬了扬,说了一声:“谢了。”
然后便抬脚踩在凳子上,一副看好戏的坐姿,望着那边……
李时言挣脱无果,反而让王怀更是得意,他直接走到李时言的面前,露出一脸的狞笑,说:“李时言啊李时言啊,之前你不是很厉害吗?你现在到是来打啊!”
“小人!”
“小人?”王怀笑了一下,与那两个小厮说,“你们两个也真是不懂事,人家可是世子,世子下令不让你们拦着,你们还拦着做什么?小心等世子酒醒了找你们算账!”
李时言是什么人物,大伙都是知道的。
所以小厮听了这话之后面面相觑,如果李时言事后知道当时是他们拦着,必定会找他们秋后算账,这就等于是在老虎的尾巴上拔毛,自讨苦吃。
李时言再次扭动身子,呵斥:“我让你们松手听到没有?”
小厮巍巍颤颤,在眼神对视了几秒后,便松开了!
李时言身子摇晃了一下,差点扑到在酒席上,好在还是站稳了。
王怀故意皱了皱眉头,说:“哎哟,可要小心啊。”
“王怀,我……我非杀了你不可。”
“好啊,我就站在这里不动,你倒是来啊!”
李时言顺手抓起桌上放着的一个酒瓶子要砸过去,但是自己的手才刚刚扬起来,王怀便使了坏,伸脚绊了他一脚,导致李时言整个人扑在了地上,吃了一鼻子的灰。
伴随而言的便是一阵哄笑。
赵权至此时也迷迷糊糊的,他想上前去扶,却毫无力气,也倒了下去。
先前的那名老者赶紧走了过来,看到眼前情形的时候,当即呵斥那几名小厮:“你们是怎么办事的?还不赶紧把世子和赵公子带下去。”
“是。”
小厮们赶紧将地上的两个人扶了起来。
李时言的口里还在骂骂咧咧:“王怀,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老者吩咐:“将他们带回去,赶紧去煮醒酒汤。”
“是!”
一场闹剧在李时言和赵权至被带下去之后结束了。那些朝臣贵人们转头便议论起来,谁不知道康定侯的世子就是个不学无术的公子哥,平时什么好事都不干,总是和燕京城里的各家贵子们为伍,到处惹是生非,若不是有
侯爷在背后为他擦屁股,他哪里会有这等好日子?
而王怀等人因为报了今日在上山路上的仇,一个个开得很。
“什么世子,就是个米虫。”
“王怀,你刚才给了他这么大的教训,看他以后还怎么在燕京城里混下去,看来他明天一早就该滚回他侯府里,蒙着被子大哭去了。”
大伙又是一阵哄笑。
毫不掩饰心底的嘲讽!
王怀心底也是舒畅的很,举酒就与大伙干了起来。
……
几个小厮将李时言和赵权至分明扶回了房间,赶紧端来醒酒汤给他们一一服下。
李时言躺在床上,一碗醒酒汤下肚之后便吐了起来。
几乎将肚子里的东西全部都吐干净了!
小厮问:“世子,你没事了吧?要是难受的话,我们去请大夫来。”
他喘着气,意识也渐渐恢复,清醒了不少,缓了一会后说:“请什么大夫?一点酒还喝不死我。”
“你没事了就好。”
“你们拉我起来!”
“起来?你这是要去哪儿?”
“我去找王怀!”李时言强撑着要从床上起来。
但是被小厮给强行按住了,劝说道:“不行!你还是别去了,你现在这样,站都站不稳。”
李时言满脸怒火:“他仗着我酒醉,如此羞辱我,我岂能善罢甘休?”“可是……”
第1392章 礼尚往来
李时言执意要起,还是被小厮给劝住了。
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顶着酒意去干什么糊涂事。
最后知道无果,李时言便不再硬冲,只好躺在床上翻身而去,背对着众人摆手道:“你们出去。”
“还是让小的留下来照顾你吧,你现在醉成这样,万一……”
话没说完,就被李时言怒吼一声:“闭嘴,都出去,我只想睡觉。”
大伙面面相觑,只好一一退出去。
李时言将被子蒙上,扭动了几下……
另一边,晚宴仍在继续。
温澈向山庄里的小厮打听了下自己叔父在何处,小厮说:“温老爷提前给李大人祝完寿后就去陪庄主一起闭关了。”
没听错吧?
他那老顽童叔父怎么会去闭关的?
那般静心之事岂是他能做的?
温澈疑惑:“叔父闭关之前可有交代什么?”
“倒是没说什么,只是提醒了一句,说若是温将军若是有事找的话,就不要等了。”
言外之意便是不帮!
温澈就是特意带纪云舒来山庄找叔父帮忙医治的,现在叔父在闭关,还让人带这样的话,显然是要白来一趟了。温玉摆摆手让小厮走开,他说:“哥,叔父的性子你是知道的,他哪有那种心思闭关啊?顶多一两日就出来了,而且明天是李大人六十大寿,叔父一向爱凑热闹,明天肯定
会来的,到时候我命人好好盯着,只要叔父一出来,我就把他逮住,怎么也得让他给纪姑娘看病。”
“你倒是了解叔父。”
“他可是咱们的叔父,我不了解他的性子,你还不了解?放心吧,他明天肯定出来。”温玉像是已经料到了明天的事,然后放心的喝起酒来。
温澈也不再说什么。
因为晚宴女眷不可出席的规矩,所以山庄里的人便将饭菜一一往各个院子里送去。
纪云舒接了饭菜,道了谢,自己刚坐下,朱瑶就和彩儿到了门口。
“纪姑娘。”她声音很好听。
纪云舒一抬头,就看到她站在门口,彩儿端着饭菜。
“朱姑娘,你这是?”
“我在屋子里吃饭觉得发闷,就过来与你一起吃。”
“那你进来吧。”
朱瑶笑着进来,让彩儿将饭菜放下,她看着桌上那几碟素菜,眉心轻皱:“你怎么只吃这些?如此清淡?那些下人们怎么能这么办事?”
为此打抱不平。
纪云舒解释:“你误会了,因为我脸上的症状还没好,所以只能吃这些。”
朱瑶看着她遮在脸上的面纱,才恍然:“是我疏忽,差点就忘了。”
“没事。”
“我带了一些治疹子的药,等会我让彩儿拿给你。”
“多谢。”纪云舒轻点了下。
朱瑶望着桌上菜点:“那咱们赶紧吃吧。”
正准备动筷子的时候,门外突然挑进来一个高音:“吃着呢!”
闻声一看,就看到了皇后的妹妹邱淑带着一帮姑娘们站在了门口,各个都是一副趾高气扬的姿态,让人见了便觉得生刺。朱瑶到底是有些胆小的,看到他们的时候眼神轻晃了下,下意识往旁边缩去,脸上带着可见的骇意,一双放在膝盖上的手也本能的绞在了一起,而身边的彩儿则下意识的
挡在了前面,护主心切,以免伤了自己的主子。
倒是纪云舒,她大胆迎上了邱淑那高高大上的眼神,问:“你可有事?”
邱淑身子倾斜,嘴角勾着一抹狰狞而又邪魅的笑,说:“难道没事就不能过来看看你们吗?”
“当然可以。”
“原来你们关系好到都挤在一起吃饭了?怎么也不叫上我们呢?”
纪云舒语气清冷的回道:“只怕地方狭窄,容不下各位姑娘。”
一名粉衣女子说:“这屋子确实小,而且……还有一股臭味呢。”说时,女子用帕子捂住自己的鼻子,露出了一副嫌弃的样子。
邱淑立刻故作一副训斥的样子:“阿蛮,不可以这么没有礼貌,你怎么能说姑娘家的屋子里臭呢?”
“哎呀,是我说错话了。”被唤作阿蛮的姑娘拧着眉心看向朱瑶和纪云舒,“相信两位应该不会怪我刚刚多嘴吧?”
朱瑶眼眸垂了下:“不会。”
“还是朱姑娘气度好。”
邱淑盯着桌上那几道菜,嘴角一勾,说:“既然要一起用晚膳,那大家不如一起好了,梨儿,去将大伙的饭菜一并端到这里来,我们边吃边聊。”
“是!”
梨儿领命,去将各位主子的饭菜全部端了过来。
一一围着桌子坐下!
朱瑶显然害怕极了,眼神一直看着纪云舒,想问她可有什么办法?
纪云舒却淡定自若,似乎并不将眼前的事情放在眼里。
邱淑诡异的看了眼朱瑶,然后拿起筷子夹了一坨肉往她的碗里放去,却故意手一抖,将那块沾满了油腻的肉甩到了她的身上。
“啊!”
“哎哟,真是不好意思啊,刚才……手抖。”
朱瑶干净的衣服上沾了油渍,十分醒目。
那些姑娘们纷纷掩嘴而笑,有人立刻照样模仿,也夹起肉往朱瑶碗里放,也都纷纷手抖了下。
将一块块肉都甩到了朱瑶的身上!
甚至……有人还故意用筷子撞倒了她面前的茶杯,导致一杯茶都泼了下去。
朱瑶几近崩溃。
她直接站了起来,低头看着自己满是油渍和茶水的衣服,很狼狈。
诸多女子纷纷哄笑。
一直冷静坐着的纪云舒起身去了内屋一小会,然后取来一块帕子塞进了朱瑶的手中,在她耳边说:“坐下来。”
啊?
她都被欺负成这样了,竟然还让她坐下来?
继续受辱吗?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从第一眼看到纪云舒的时候就莫名对她十分信任,所以,她忍着眼底的泪水和这份羞辱继续坐了下来。
邱淑说:“朱瑶,我们只是想给你夹菜,不是故意的。”
她咬了咬唇,说:“没事。”
“你不建议就最好了。”邱淑捂嘴笑着。
纪云舒面纱下的脸骤然一沉,然后说:“既然你们给朱姑娘夹菜,那我就替代她礼尚往来吧。”嗯?
第1393章 半夜杀鸡?
礼尚往来?
什么意思?
诸多双困惑的目光齐齐的盯着纪云舒看,难道她也要学着刚才她们整朱瑶的方式来整她们不成?
正想着,就看到纪云舒已经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放到了邱淑的碗里,就在那一瞬间,她的手掌忽然松了一下,掌心里的东西连同那块肉一起被放到了碗里,而众人似乎并没有注意到。
“姑娘,这肉看上去肥而不腻,应该好吃。”她这样说。
大家好像都失策,还以为她要进行报复,哪里晓得真的是给人夹菜。
邱淑嘴角尴尬一笑,当然也要顾及面子,便挑了下眉说,“好啊,反正我也饿了,那大家就赶紧吃吧。”
说完,她拿起筷子准备夹碗里那块“孝敬”过来的肉,可筷子刚刚碰到的时候,她那双眼睛徒然睁大,眼球似乎要蹦出来了一般,脸色也骤然一青。
伴随而来的便是一声尖叫,“啊!”
邱淑就像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扎了一下,筷子一丢,整个人软而无力的往后倒下,瘫坐在地,浑身发颤,而当她把筷子甩开的时候,那个不明物体被甩到了另外一个姑娘的碗里,那姑娘定眼一看,也吓坏了,与邱淑的反应一模一样,往后倒去。
“虫……虫子……好大的虫子!”
那是一条正在蠕动的白色虫子,体型不大不小,看着确实让人觉得有些恶心。
这些名门家的姑娘们本来就金贵,哪里近距离看过这种恶心的虫子?各个都被吓得花容失色,连连起身往后退去,丫头们也赶紧将地上的邱淑和另外一个姑娘扶起来,全部挤在了一堆。
“为什么有这么大的虫子,真是恶心。”
那条虫子已经被甩到了地上,正堵在门口,姑娘们不敢靠近,便也出不去。
而纪云舒和朱瑶淡定的坐着,看着那些女子们被吓得眼泪汪汪。
稍刻,纪云舒起身,淡定的走到那条虫子旁边,弯腰将其捡了起来,拿在手中,并没有觉得有半点恶心感,毕竟,她什么没摸过?死人,腐尸,白骨……更恶心的都有,小小一条虫自然不在话下。
姑娘们见了后,脸色稀烂,“你……赶紧把虫子拿开。”
一个个跟吃了屎似的难受反胃。
纪云舒说,“不过是一只虫而已,又不是什么毒物,我将它丢了就是,各位也不要太在意,继续坐下吃饭吧。”
“这么恶心的东西,谁还吃得下!你赶紧把它丢了。”
“实在不好意思,方才有位姑娘说的是,我这屋子狭窄不说,还有些臭,可能就是因为臭,所以才有这种虫子爬进来,不知道……除了这一只以外还有没有别的?”纪云舒故意这样说。
邱淑害怕之下又狠狠的瞪着她,“你别说了,别说了,赶紧拿……开!”
“好!”
纪云舒便拿着虫子走到一边,姑娘们以最快的速度跑了出去,纷纷落荒而逃,不敢多留一步,以免又遇到什么恶心的虫子。
事后,纪云舒忍不住笑了,她将虫子放在了一旁的盆栽里,擦了擦手问朱瑶,“你不怕吗?”
朱瑶心也是紧的,她说,“我自然也是怕的,可是我更怕她们。”
“你放心,经过这一次,她们不敢再乱来了。”
“ 多谢你纪姑娘,你又替我解了一次围。”
纪云舒坐到她旁边,“其实我也不喜欢她们,更不喜欢跟她们同桌,所以你不用谢我。”
彩儿在旁边红着眼睛心疼的说,“她们总是想着法子欺负小姐你,一逮到机会就不放过,等回来,奴婢一定要告诉老爷,让老爷出来做主。”
“胡闹,这等事情怎么能让爹知道。”朱瑶说,“爹为了朝堂上的事情已经够烦了,若是因为我的事情再去烦他,那我宁愿受着气。”
两年前她失足落水,因为怕爹娘担心,所以也忍着不说。
彩儿知道自家小姐的性子,只好委屈的闭嘴不谈了。
尔后,朱瑶疑惑的问纪云舒,“对了,那虫子怎么突然跑到邱淑的碗里去了?”
纪云舒解释,“今天搬进来的时候我刚打开窗户,就看到那条蟾虫了,见它挺可爱的,就拿进屋子里放在盆栽里养着,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也是机缘巧合。”
二人相视一笑。
关系也更加亲密了些。
……
山庄里的晚宴结束后,不少人都喝大了,纷纷回屋休息,温家兄弟也早早睡了。
可是洛阳却如何也睡不着,大概是晚宴的时候吃得太饱太撑的原因,他辗转反侧良久,索性出了屋子,坐到院子外面的台阶上,从旁边折了一支枯树枝拿在手里,有一下没一下的往地上扫着。
此时已是夜深,山庄里显得格外安静清雅。
他百无聊赖,便在山庄里转悠起来,转着转着,他便感叹世间不公,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为何如此大?他洛阳就是命不好,不会投胎,否则,他也不至于这般惨。
“不公,真是不公!”
正在他抱怨时,从假山后面突然闪出来一道身影,与他撞在了一块。
洛阳肩膀吃痛,被撞得往后退了两步。
“谁啊,这么不长眼?”他斥吼一声。
来人不是别人,而是李时言,此时他脸色惨白,眼神轻晃。
洛阳一抬头就看到眼前的人竟然是李时言。
那个之前在晚宴上喝酒闹事的康定侯府的世子!
这人可是大人物,他惹不起。
“你不是世子吗?你怎么在这?”
洛阳心想,这人不是喝醉了吗?为什么大半夜在这,还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他看了看,竟发现李时言的双手和衣服上……沾染着血迹。
血迹和酒味混合在一起,刺鼻难闻。
李时言有些失常,似乎没有听进他的话,发现他看到了自己满是血的手时,赶紧往身后一藏,眼神再次晃了下,什么话也没说就匆匆忙忙的走了。
洛阳心里疑惑,眉头紧皱,望着那道身影久久没能回过神来……
血?
为何会有血?
“不会是大半夜杀鸡吧?”
第1394章 高人一等
洛阳看着李时言那惊慌失措、落荒而逃的样子,心底格外困惑,加上李时言身上的血迹和手上的血,就更是让他百思不得其解了。
倒真以为他半夜起来杀鸡!
尔后,洛阳在诺大的山庄里转悠了一会,不知不觉就绕到了纪云舒的院子门口,门口点着灯笼,而且大门未关,他四下看了看,也不见有人在此处巡逻,便悄咪咪的溜了进去,绕过门墙进了院子。
这是一个正正方方的四合院,里面共有八间房!
有的屋子里亮着灯,有的已经熄灯了。
他站在院子里转悠了几下,想着纪云舒住在哪儿?本想着开嗓喊一声,又担心吵到别人,加上自己是偷偷跑进来的,可不能被人给逮到了。
所以,他四下琢磨一番!
最后估摸着走到一间亮着灯的房间外,心想纪云舒一向晚睡,可能就在这里面。
于是,他便冲着门缝里小声的叫了一声:“纪姑娘?”
压着嗓音。
里面的人听到了声音,起身朝门口走来。
问了一句:“谁?”
“我!”
“你是谁?”
“洛阳啊!”洛阳说完就后悔了,他怎么听着里面的人声音不对啊?
正当他要逃之夭夭的时,门已经开了。
站在里面的哪里是什么纪云舒?
分明就是……邱淑!
“这是哪里跑来的臭流氓?竟然敢偷窥本小姐,来人啊,来人啊!”邱淑扯着嗓子大喊,一边喊,还一边打。
洛阳脸上挨了几巴掌,身上也挨了几拳头,好在对方是个女子,要是换做男的,他定要被打得活活吐血不可。
山庄里的小厮闻声提着灯笼从外面及时赶了进来,将洛阳抓住。
“哪里来的小贼?”
洛阳:“我可不是小贼,我是……”
话还没说完,邱淑就指着他:“你不是小贼是什么?大半夜跑到我这里来叫唤,偷偷摸摸的在门口,分明就是有企图的。”
“啊呸!”洛阳上下瞄了她几眼,“小爷的眼光不至于这么低了,看上谁也不会看上你,就你这样,白白送给我都不要。”
“你……”邱淑扬起巴掌打了下去。
洛阳本着君子动口不动手的原则,而且从不打女人,可眼前这个哪里是女人,一看就是个不分青红皂白的疯子,他火冒三丈,正要挣脱擒住自己的小厮去暴力还击,奈何四个人擒住自己,完全没有挣扎的余地。
而这个时候,住在这里的姑娘们都被外面的动静给吵醒了,纷纷穿戴好衣服出了屋,便看到了院子里都是山庄的小厮和一个已经别擒住的俊生小伙。
小伙子的脸上还红着,印着清楚的五爪印,可见邱淑打得有多狠!
姑娘们看到半夜有个男人闯入,自然心生警惕,纷纷往门内退进了一步,只远远看着。
纪云舒听到动静后也赶紧出来了,一眼便在人群中认出了洛阳,她眼神一沉,好看的眉心也徒然一皱。
他怎么会在这?
“你们松开,我非给她一点教训不可!”洛阳怒火中烧的看着邱淑。
一名小厮道:“你老实交代,究竟是哪里来的毛贼?”
“什么毛贼?我可是你们山庄里的客人!”
客人!
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众人面面相觑,尤其是那些小厮的脸都皱成了一团,毕竟受邀来山庄的人各个都是招惹不得的,不是官家子弟,就是富家少爷。他们如果因为这桩还不明确的事就得罪了这个人,显然是不值当的。可万一这人真的是贼人那可如何是好?
于是,小厮问:“你是哪家公子?”
洛阳几乎想都不想,扬着头十分傲娇的说:“我是温家的,温澈和温玉是我大哥!”
温家可是名门,武将之后,在朝中的地位也显而易见,这名号要是拿出来一说,不知多少人得抖三抖,但,只听说温家有两兄弟,哪里来的三兄弟?
有人质疑:“你说是温家的人,可温家只有两位公子,你是何人?”
“表弟也不行!”
行,自然是行的。
洛阳双臂再次挣扎了下:“之前我还在前面的晚宴上,转过头你们就把我忘了?你们眼睛是长在屁股上的吗?”
呃!
这些人不是晚宴伺候的小厮,是晚间专门巡逻的,所以根本没见过他。
而洛阳说得如此真真的,不像在撒谎。
就在几个小厮犹豫的时候,邱淑指着洛阳说:“我管你跟温家是什么关系,方才你明明就贴耳在我门口叫唤着,还应了我几声,总不能是我听错了吧?我看你分明就是个好色之徒,不然,也不会大半夜跑到这里来随口叫唤,必定图谋不轨!瞧着你也不是好人,指不定就是拿温家出来当挡箭牌的。”
“啊呸,小爷再跟你说一遍,你这种姑娘家小爷根本就看不上!我只是进来找人的,不过是走错房门罢了。”
“找人,好,那你说你是来找谁的?”
“我……”
洛阳的话还没说出来,纪云舒就声音就从人群外传来:“洛公子,原来是你啊!”
嗯?
众人闻声看去,纪云舒已经走了过来,虽然面戴轻纱,可她的眉眼间却带着一丝温和和笑意,走过来说:“这真是一个天大的误会,其实洛公子是来找我的。”
她唤他洛公子?
洛阳没听错吧?
一双眼睛惊讶的盯着她。
邱淑一见到纪云舒的那一刻,就想起之前的那条白色虫子,浑身的鸡皮疙瘩便出来了,可方才的事又让她不能就此罢休,眼神狠决的看着她道:“原来你们认识啊,哼!还真是狼狈为奸, 干不出什么好事来。”
“邱姑娘,麻烦你说话的时候注意言辞,这里可不止我一双耳朵。”
“怎么?你还想威胁我?我是皇后的妹妹,固然就要比你们高人一等!”
纪云舒严肃的说:“姑娘,你可好好听着,这位洛公子是温将军和温大人的表弟,而我则是温府的门客,在这山庄里自然就是上宾!你虽身份尊贵,但与我们也无异,没有上下之分,你也并没有高人一等。”
第1395章 景容,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邱淑脸色难看:“你……”
纪云舒:“洛公子刚才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他是来找人的,只是找错了房间。”
“大半夜的来你?”
纪云舒语气淡定的解释道:“其实温将军之前就遣人来说过,说是等晚一些事情忙完了就让洛公子来找我,请我过去议事,没想到闹了乌龙。”
邱淑将信将疑,又狠狠瞪了一眼洛阳。
心底的火仍旧在烧。
后一刻,纪云舒转身看向洛阳,问:“可是温将军已经忙完了?”
洛阳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接过话:“是,已经忙完了,所以让我来找你,我不知道你住那间房,这才找错了。”
“既然是温将军有急事,那我们就赶紧过去吧。”
“可是……”洛阳看着抓住自己的小厮们。
小厮们面面相觑后,可不敢耽误了人家温将军的事。
所以——
松开了!
倒是几个识相的。
纪云舒便与洛阳准备离开院子,可邱淑追了两步……
“你们不准走,这事还没完呢!”
他们根本没有理会,径直离开了!
邱淑气得贵家女子的风范全无。
小厮在旁说:“邱小姐,是温将军要找人,你还是消消气吧。”
“让我消气?”
“是……是温将军啊!”
提醒两次。
邱淑咬牙切齿。
……
从院子里出来后,洛阳一直在揉自己的脸,边走边说:“那女人也太狠了吧,还真打人。”
纪云舒目光直视前方,继续走着,说:“洛阳,我提醒过你好几次,这里不是朱新城,是燕京,你做任何事情都要懂得规矩,否则你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今日有我帮我,明天,后天,往后…… 谁会帮你?”
她说的十分认真!
洛阳低了低头,听了她的教训,说:“我知道这事我不对,也知道自己多嘴必坏事,可刚才我就是去找你的,哪里知道会找错房间的?”
纪云舒在一处湖边停了下来,转身对上洛阳的视线,问:“你找我做什么?”
“我这不是无聊吗?就想看看你睡着没。”
哎!
纪云舒无奈:“行了,你回去吧。”
“就走了?”
“怎么?你还真的想我跟你去见温家兄弟。”
“那倒不是!”
“已经很晚了,我要回去休息,你记住,这里是宁安山庄,你要是再出什么事,谁也保不了你。”
洛阳又揉了下自己的脸:“我可招架不住你院子里的那个女人,就跟疯狗一样。”
“你这是活该!”纪云舒毫不同情,语气生硬道,“你赶紧走吧,我要等院子里的人散了再回去。”
洛阳见她似乎真的生气了,就只好走了。
本来觉得漫漫长夜很无聊,现在倒是好,热闹得有些过头了!
等他走后,纪云舒走到一旁湖边站了会,估算着时间等院子里的小厮散了再回去。
她望着风平浪静的湖面,心情也渐渐静了下来。
倏地——
一道黑影从水面上的倒影里闪过。
她心下一紧,朝倒影闪过的地方看去。
那是一处假山!
她本不该好奇多事,偏偏双脚不受控制的慢慢移了过去,就在靠近假山的时候,远处走来一支山庄的巡逻队。
“快快快,他往那边跑了!”
似乎是在找什么人?
他们提着灯笼渐渐朝着纪云舒这边走来!
她正回头时,假山后面伸出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巴,将她拉了过去。
“唔唔唔……”
她背后抵在那人的胸膛上,肩膀被人从身后牢牢扣住,嘴巴被捂得几近透不过气了,她双手试图掰开那人的手,却毫无无力!
“别动!”
呃?
她一下安静了。
充斥在耳边最为熟悉的声音,是她这辈子都忘不掉的。
她抓着那人手臂的手也渐渐失去了力气,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徒然睁大,淬着泪水。
是……景容!
她以为重逢的感觉会让自己无比喜悦,可是她错了,原来那种感觉是绞心般的痛,痛到如同被人掐住了脖子而难以呼吸。
此时此刻,她多想转身看看他,看看那双自己每晚在梦中都会梦到的熟悉的眼眸,多想抱抱,多想……
无数的多想,统统涌在她的胸前。
而这时,那些提着灯笼的巡逻队伍从假山前面经过,四下寻看没人后就去别的地方找了。
擒住纪云舒的黑衣人也松开了她的肩膀,将她的身子用力掰转过来对着自己,然后将她压在了冰冷的假山上。
二人四目相对!
皎洁的月光洒落在离川那张戴着半张面具的脸上,他深不见底眸子里凛冽摄人,不点半点温度,仿佛一夕之间就能涌出无尽的杀意来,分秒之下便可夺人性命。
他看着眼前面纱遮颜的女子,仿佛并不认识她,眼底除了冰寒,便是陌生。
可即便如此,他仍旧是景容!
那个她日思夜想,都想他能回到自己身边的人。
“景容。”纪云舒面纱下的唇微微一启。
眼里的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离川听到了那两个熟悉的字,这女子是……
纪云舒抬手将脸上的面纱摘下,露出了那张精致的脸蛋,滚烫的泪水也随之夺眶而出,落在脸颊上。
离川眉心骤然一蹙,他没想到是她。
当初一别,如今也有数月了!
却没想到她竟然追到了燕京,还在这宁安山庄里出现。
时下,他的手从纪云舒的肩膀上松开,问:“是你?你怎么会在这?”
“应该是我问你,为何当初要一走了之?你明明答应了我,不会弃我不顾!”
“……”离川往后退了一步,神色凝重,语气深沉的说,“我有要事在身,不能带上你。”
纪云舒立刻朝他走近一步,一双眼睛泪眼婆娑,迎上离川的眼睛:“你知道那天你离开后我有多害怕吗?我以为会像三年前那样,我可能还要再找三年,甚至六年,又或许……我可能永远也找不到你了。”
“姑娘,我说过很多次,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我也过很多次,我可以认错全天下所有人,但我不会不认得你。”她语气坚定,带着一丝哽咽,随即一把握住离川的手,“我不会让你走了,景容,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她抓得十分用力!
第1396章 落水
离川看着纪云舒拉着自己手臂的手,眼里的寒意竟然减少了几分,若是换做以前,他必定将这名女子冷冷推开,可是从南塞沙漠一路出来,他们可以说朝夕相处了半个月,那半个月里,纪云舒讲了许许多多有关她和景容的事,虽然那些记忆他一点印象也没有,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些故事他一点也不排斥,即便常常不应答一声,可他总
是安安静静的听她讲完,所以,他明白纪云舒对那个叫景容的人有多么的深爱,多么的思念……
所以,他在推开纪云舒的这一刻有所犹豫。
纪云舒眼眸里的泪水越滚越多,这次,她说不什么也不会让他离开了。
“姑娘,你也看到了,现在有很多人在找我,一旦我被发现,可就真的走不了。”“我来燕京的目的就是找你,我跟在温家兄弟的身边也是为了等你,好不容易等到你出现,我怎么可能再让你走,我不管你现在要去哪儿?或许要去做什么?我都不能再离
开你!”她说得认真无比,手心的力量也加重了几分。离川听了这话,胸前一沉,那种滋味道不明说不出,他朝着远处看去,刚刚过去的那行巡逻的人已经走远了,但若是找不到他的话,那些人很有可能返回,他必须赶紧离
开,否则就会闹得山庄人人皆知。
想及此处,他立刻将纪云舒拉着自己手臂的手推开,言辞冷硬的告诉她,“我们不是同一种人,你要是真的想找到你要找的人,就赶紧去别的地方找。”
说完,他出了假山,准备离开。
纪云舒快步拦住了他,身侧就是湖。
她顾不得什么危险不危险了,顾不得什么理智不理智了,大声质问他,“景容,你究竟还要躲我到什么时候?”
这一声带着嘶吼哽咽的声音喊得离川胸口猛然一痛!
他脸色徒然一凝,眉心紧皱,额头上顿时冒出了冷汗,一只大手死死的抓着自己胸前的一团衣服,身子也微微弯了几寸。
痛!
就像有人在一寸一寸剜自己的心一般,痛得血肉模糊。
纪云舒没想到会这样,面色担忧,紧张得声音哆嗦起来,“景容,你……怎么了?”他脚步往后无力的踉跄了几步,脑子里一阵一阵的疼着,好像有无数的画面在一一闪过,一幕接着一幕,像是刀片一样从他的脑袋深处一下下的切过,而那些画面似乎很清晰,又似乎很模糊,他整个人都被搅得几乎崩溃了,视线削弱,只看到纪云舒那道瘦小的身子在自己眼前模模糊糊的晃着,他试图说些什么,可却觉得有人掐住了自己
的脖子,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眼下只有脑子里剧烈的疼痛是他能感知的!
“景容?景容……”
他渐渐失去了意识,身体不受控制的朝前栽去。
纪云舒双臂展开,抱住了他笨重的身子,她不知道离川为何突然这样?心里无比担忧,她肩膀用力的撑着那具“倾轧”而来的身体。这时,远处巡逻的人已经朝这边折回了,一盏盏灯笼由远而近的靠了过来,开始在假山后面一一寻找起来。而以现在离川这样的情况,根本不足以逃离,若是被抓到,后
果不堪设想,她朝四周一看,假山后面自然是躲不了了,唯有……
她将目光落在了身侧那条湖里。
然后——
抱着离川跳了下去。
“扑通”一声,引来那边巡逻的人,可是那些人打近一看,湖面上什么都什么,可他们不放心,便在周围寻找起来,亭子里,假山后,任何一个角落都没有放过。
“都找仔细了,要是出了事,咱们几个都得跟着遭殃。”
“是!”
而此时的水里,纪云舒本来就不通水性,当年有一次还差点就死在了水里,现如今,她不得不一边拉着离川,一边强行憋着气。
她看了一眼离川,离川似乎动了几下,见状,纪云舒立刻捧住他的脸吻了上去。
离川的意识仍旧没有清晰,可是朦胧中,他看到了那张近在咫尺的脸,是那么的熟悉,那么的清楚,那么的……他才发现,这个女人在吻自己,酥软的双唇混着冰冰冷冷的湖水贴在他的唇上,有那么一刻,他竟然心生贪婪了,一双手不自觉的缓缓朝纪云舒的腰部拢去,可是在贴近
的那一刻,他的意识已经到了极致,晕了过去。
纪云舒的唇离开了他的唇,拼着最后一口气带着他从水中冒了头。
幸好那些巡逻的人已经不在了!
纪云舒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就差那么一点点她可能就要被淹死的,她看着脸色苍白的离川,轻轻摇晃了他几下,轻喊,“景容?景容?”
没有任何反应。
她赶紧将离川从水里费劲拉了上去,现在这种情况,她必须想办法把离川藏起来,可是宁安山庄她并不熟悉,哪里能藏人呢?最后唯有将他先带到已经住的院子里。
她几乎是耗尽了全部的力气将离川背回了自己的屋子,将他放到了床上,又把他身上湿透的衣服一件一件的脱下来,然而……在脱最后一件衣服的时候,她的手猛然顿住了,因为她清清楚楚的记得,景容的身上有数道伤疤,一道是在锦江的时候为自己挡黑衣人时落在的疤,一道是在凉山的时候
他为了救自己而落的疤,还有胸前的一道箭伤……每一道,她都记得。
可是离川的身上……却没有这些伤,即便有伤,也不是在原来的位置上,甚至都是一些新伤。
她眼底不禁不红,双手颤抖的十分厉害,晃着脑袋说,“不可能,不可能……”
这怎么可能呢?
他明明就是景容啊!
明明就是!
她脑子里一阵混乱,最后将目光锁定在了那张面具上,她好几次都想掀开看看,可是都被离川阻止,此刻,她带着忐忑的心情,伸手一点一点的扣住了离川的面具。这一刻,她想了很多很多……
第1397章 离川就是景容!
她想了很多很多……
她多希望自己没有猜错,她多希望面具下的那张脸就是自己期盼了已久的一张熟悉的脸,可是她也好怕,好怕自己所有的希望都会在揭开面具的那一刻全部消失!
景容,一定是你对吧!
一定是!
她眼眸垂了垂,深深的呼了口气,指尖紧握着沾了冷水的面具,一点一点的往上抬起来,空气仿佛也在这一刻骤然凝聚,一切都变得小心翼翼,在面具揭开一半的时候,纪云舒鼓足勇气抬眸看去,离川掩在面具下的脸一点一点的露了出来。
那是一张她无比熟悉的脸,肌肤甚好,轮廓更是菱角分明, 俊郎丰绰,五官立体,即便此时昏迷不醒,略显疲惫,可眉宇之间仍旧透着他天生便有的一股冷傲气质,宛若天人!
从来,他容貌上的一厘一寸都深深的烙印在她的心头上,日日夜夜从未忘记。
“景容。”她忍不住哭出了声,手中那面冰冷的面具当即被她甩到了地上,她伸手抚摸着他的脸,眼泪不受控制一直往下掉。
是的,离川就是景容!
即便他身上的伤疤没了,可他的容貌依旧,他喜欢拿一支木棒挑火的习惯也依旧。
此时此刻,她不知道期盼了多久,终于等到了重聚的这一天,过去一切的寻找和等待也都在此时化成了值得。
她摸着景容的脸,说,“究竟这些年你发生了什么?为何连我也不认得了,不过没关系,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了,不管以前发生任何事情,统统都结束了,不管你认不认得我,我都相信终有一天你会想起来的,景容,等你好了,我就带你回家。”
景容,等你好了,我就带你回家!
这一晚,她一直未眠。
天还没亮,外头就传来了炮竹声,一声一声连绵不断,在山庄里响彻许久,今天是李大人的生辰,自然热热闹闹。
但纪云舒完全没有在意,她一直守在床边,等景容醒来,她就带他离开这,回到大临去!
这时——
门外有人来敲门,“纪姑娘,你醒了吗。”
是山庄里负责伺候的丫头。
她坐在床边,双手紧紧握着景容的手,目光也一直痴痴看着他,对于外面的敲门声丝毫不在乎,也完全没有理会,就跟听不见似的。
丫头又敲了几下门,担心里面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便一边喊道,“纪姑娘?纪姑娘?”
一直喊了好几遍。
那些已经出了房门的姑娘们听到后,纷纷议论起来,特别是邱淑,一双眼睛就跟生了针眼似的往上一挑,昨天那条虫子的事情和洛阳的事情一直让她痛快不了,心底滚着怒火无处发泄,便哼声走了过去,一把将门外的丫头掰开。
训斥道,“没用的东西,叫个人也这么麻烦吗?”
“邱姑娘,奴婢……”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邱淑给堵了回去,“滚到一边去,我来!”
“是!”
邱淑本是贵家之女,举手投足应该落落大方才是,可是接连几件事发生,让她根本无法保持贵家之女的风范,一心只想着报复纪云舒,以泄自己心头之恨!
她当即便抬着头狠狠的朝门上噼里啪啦的拍了几下,故作腔调的说,“里面的人不会是聋子吧?还是已经死了?今天可是李大人的生辰,别仗着自己是温将军的贵客就可以在这里我行我素,我们可都起来准备过去了,你倒好,还躲在屋子里不肯出来!”
这话尖酸刻薄的很!
让人听了便想揍她。
而说说完这番话,里面仍旧没有任何回应。
不远处的朱瑶也出了屋,正好撞上这一幕,她拧着帕子的手狠狠紧了几分,正打算过去,但是被彩儿拉住。
彩儿在她耳边轻声劝说,“小姐,还是别去了,免得等会……”
“你说什么呢?人家纪姑娘可是帮过我好几次,眼下我怎么能不去?”
“可是……”
“没有可是!”
朱瑶想也不再想,便迈步朝那边走去,在邱淑抬手又要拍门时,她及时制止道,“邱姑娘,还是别拍了。”
哎哟,一只小白兔也学会做有爪子的猫了?
围观的众人全部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邱淑脸色当即一凛,上下看了朱瑶一眼,眉心一紧,问,“你方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在她的印象里,朱瑶就是不会叫的兔子,只能任人宰割,而且从来不会还手的那种,现在倒像是变了一个样,说话的口气中还带着几分底气。
这一时间的,邱淑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呢!
朱瑶其实心底是害怕的,但是一想到纪云舒之前帮过自己,如果自己这个时候不站出来的话,就显得太无情了,那么自己与这些人又有什么区别呢?所以,一向胆小怕事的她也在这个时候不得不鼓足了勇气。
她抿了抿唇,说:“邱姑娘,纪姑娘许是身子不舒服,所以才会晚起,你这样敲门,实在不好。”
“不好?如何不好?你倒是跟我说说啊!”
“……”
邱淑朝着朱瑶走近两步,嘴角含着十分阴险的笑,说:“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别得了那个心思去关心别人,再说了,我也是在担心里面那位姑娘,你说,她要是出了什么事死在里面的话,岂不是没人管?”
朱瑶本就不擅长与人反驳,而且不得不说,其实朱瑶这话说的也是在理的。
要是纪云舒在里面真的出了什么事,那可如何是好?
一想到这里,她面露忧色,朝里面看了一眼。
邱淑冷笑一声,见她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便问:“如何,现在是我继续敲门?还是你来?”
朱瑶深深的呼了一口气,然后站到了门口,温柔的唤了一声:“纪姑娘,你在里面吗?”
无人回应!
邱淑最讨厌她那种温温柔柔的性子,当即便推了她一把,说:“真是烦人,你这样敲,敲到晚上也不见得有效。”
于是——
邱淑捏起拳头,狠狠的砸门。
砸到第三下的时候,门忽然开了!
第1398章 不是动物的肉啊!
门忽然开了!
纪云舒就站在门内,她双手还抓着门没有松开,显然是不想让她们进到房间,她仍旧带着面纱,昨晚上的湿衣服已经换下,一身青衣还是如此素雅清淡。
此刻,她目光凛冽的看着门外站着的邱淑,那样的眼神就像是从冰窖中穿透而来,让人不寒而栗,甚至后背不由一紧。
邱淑从未见人有过这样的眼神,一时间竟觉得有些心虚了!
她脚步往后小小的退了一步。
然后咽了咽口水,强装镇定,语言依旧刻薄道:“原来你没死啊,既然没死还在屋子里待那么久做什么,让我们所有人都在这里等着你。”
带着责备的语气!
还是那么的趾高气扬,听了便觉得带刺。纪云舒刀子般的眼神冷冷的看着她,仿佛在这一瞬间便会迸发出无数银针,将面前的人活活刺死,她说:“我并没有让你们所有人等我,也没有允许在我房门外如此叫唤,
甚至这么不懂规则的砸门。”
“你……”
“你若一再不知罢休,我不保证我还会不会与你以礼相待!”纪云舒语气刺骨,带着警告。邱淑望着与昨天完全不同的她,心底到底是害怕的,不知道为什么,纪云舒的目光好像在她一不留神之际就会剜了她的心,让她不得不有些紧张担心,说:“我只是……只
是担心你在屋子里出了什么事,所以才好心叫你,你不要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好,你也看到了,我没事,你可以走了!”
“我……”
“还有事?”邱淑显然是落了下风,现在要是继续与她对峙下去,自己定然没有好什么好果子吃,毕竟这里是宁安山庄,但是这个仇,她记下了,现在暂且忍一忍,等下了缥缈峰之后
,她一定要给这人一个教训不可,便扬着下颌道:“没事了!”
说完,便带着自己的那些人走了。
这场天还没亮的闹剧就此结束。
等那些人一走,朱瑶赶紧问纪云舒:“纪姑娘,你没事吧?”
她目光中的凛冽缓缓推去,摇摇头的说:“我没事。”
“你怎么在这里待了这么久?”
“一些小事而已。”
朱瑶也不再刨根问底,见她没事就好:“那我们现在一同过去吧?今日李大人大寿,所有人都赶着过去呢。”
“不了,你先去吧,我晚点再来。”
“怎么了?”
“没事。”朱瑶虽然胆小,但心底却跟明镜似的,她见纪云舒的双手一直把持着两扇门,显然就是当防止有人进去的意思,莫非里面……她朝着里面看了一眼,然后赶紧将目光收了回
来,盈盈一笑,说:“那好,我就先过去了。”
纪云舒轻轻点头。
待朱瑶走后,院子里便只剩下她。她关上门折回床边,景容仍旧昏迷不醒,但是脸色已经好了很多,她用手背在他额头上探了下,没有发烫,她坐在床边,紧紧的握住他那双大手,手心上都是茧,比以前
更多更厚。
昨晚,她深陷在喜悦和伤感两种情绪中无法自拔!
喜悦的是自己终于确定离川就是景容!
伤感的是不知道三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景容会忘了自己?
但是此时此刻,她已经无法去顾及那两种情绪。
因为她要等景容醒来后带他离开宁安山庄!
虽然景容之前刺杀过温家兄弟,但他是戴着面具的,如今摘了面具,他们自然不识,便可大大方方离开山庄,只要不被温家兄弟知道。
所以,她只等景容醒来。
门外又传来敲门声,是一名丫头,说:“纪姑娘,温将军让我来告诉你一声,你若是身子不舒服的话便留在房间里休息就好。”
倒是个善解人意的!
她隔着门应了一声:“好。”
丫头便退去了。
纪云舒守在他旁边。
……
山庄里,各处都热热闹闹,炮竹声接连不断的响着,一早上就不断有人去给李大人祝寿,珍宝献了一轮又一轮。
李大人自然笑逐颜开。
六十大寿何其热闹!此时山庄后院一处废弃小院子里,这里已经荒废了很多年,房屋也都已经被移平了,只有一些老旧的木桩子还钉在原地,周围大树环绕,一棵比一棵高大,因此这里也布满了枯树叶,堆了一堆又一堆,随着刮过来的冷风掀起一层又一层,这大白天的倒也好,但是一旦到了晚上就是瘆人,甚至根本就没人往这里经过,只是偶尔大白天有人
过来扫扫树叶子,今日山庄里办喜事,小厮一早就过来清扫了,以防这么多的枯树叶飞得到处都是。
那小厮拿着扫帚正将周围的枯树叶扫到一堆去,却听到墙壁后面传来了几声狗叫声,十分激烈,像是几只狗在抢夺什么东西吃似的,而且撕咬的声音越来越大。
“死狗,又在这里乱叫了!”
于是,小厮便拿着手里的扫把绕到了墙后面,果然看到山庄里养的四只狗撕咬在一块,几只狗争夺着一块肉。
想必是今日厨房里哪位大厨给它们的肉!
“去去去,上别处去!”
“汪汪汪……”
“还敢叫!”小厮便拿着扫把去打。说来也奇怪,这几只狗在山庄里一直都很温顺,从来不会发生这种抢夺肉的情况,等小厮走近一看,发现那块肉上面还带着血,甚至连着筋,被几只狗撕扯的同时,那鲜
红的血液还在往下滴血,可怖森森,让人不由的寒毛直竖!
可是小厮仍旧用扫把一下下的打在它们身上。
几只狗狂叫,最后放弃了那块口,赶紧四处逃窜。
“奇了怪了!”
那块肉掉在地上,被撕咬得都是咬痕,十分恶心,不像是猪肉,也不像牛肉或者羊肉啊。
小厮好奇,索性蹲下身去查看,眼睛瞪大的看着,甚至用手在上面戳了几下,肉富有弹性,还有十分清晰的纹路在上面。
这好像……不是动物的肉啊!
他心有一紧,院子里忽然吹来一阵风,将周围一堆枯树叶吹开,底下似乎露出了什么东西,小厮缓缓扭头看去。
当看清楚那东西的时候……
“啊!”
一声尖叫。
震飞了树梢上几只鸟儿。
此时山庄前院会客大厅了,贵客们都已经一一落座,上面坐着此次的寿星公李大人,他正举着酒杯与众人敬酒。
“老夫多年不问朝政,也不再多管江湖上的事,没想到今日还有这么多人来给我祝寿,各位赏脸,老夫敬你们一杯。”
“多谢李大人。”
众人举杯。
这时——
一道声音从外面传来:“不……不好了!”
方才在清扫树叶的小厮从外面扑了进来,整个人直接跪倒在地上,满头大汗,眼睛里带着无尽的恐惧,十分慌张,身子也在抖颤。
他伏在地上,脸色惨白,双唇哆嗦道:“不好了!”
周围的人不明所以,都将手中的酒杯放下了。
各个面面相觑,原本热闹的大厅里在这一瞬间鸦雀无声,几乎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向那名小厮。
见此,山庄里的管家快步上前,一巴掌就打在了小厮的脸上,训斥道:“肖安?你怎么这么不懂规矩,这里岂是你能嚷嚷的地方?还不出去!”
“张叔,我……”
“我什么我!”管家立刻招人进来,“把他带下去。”
外面进来的两名小厮正将肖安从地上架起来,李大人忽然说:“慢着!”
于是,两名小厮松开了他。
他一下坐到了地上,浑身仍旧在发抖。李大人问他:“说,发生什么事了?
第1399章 血淋淋的白骨
肖安的话在喉咙里滚动了很久,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
更准确的说,他是怕!
一想到刚才看到的那一幕,心底就发寒。
李大人从上面走了下来,迈着步子一步步走到他的面前,问:“说,到底怎么了?为何这般慌慌张张的?还跑到这里来了?”
“大人,我……我看到……”
“看到什么?”
“肉!”他哆嗦半天说出这么一个字。
众人困惑。
这人莫不是发疯了?怎么糊里糊涂的说肉?
李大人知道他并非想说这个,便道:“你别怕,只管说来。”
肖安缓了口气,抬起眼睛对上了李大人的视线,终于说出了口:“死人!我在后院发现一个死人,只……剩下一具白骨了,身上的肉……都被狗咬干净了。”
死人?
白骨?
这话一说出来,全部的人都震惊了,大伙哪里还坐得住,纷纷起身朝肖安围了过来,想了解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是温家兄弟和坐在轮椅上的苏子洛似乎对此并不感兴趣,继续坐在位置上。
温澈和对面的苏子洛对视了一眼,尔后匆匆将目光移开。这会,人群里忽然有人问起,“你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这青天白日的,哪里来的死人?哪里来的白骨?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今天是李大人大寿,如此晦气的话岂能
乱说。”
肖安坐在地上,手指着后院的方向说,“就在后院,就在后院,我……没有说谎!”
瞧他的样子也不像在说谎!
于是,李大人脸色一凝,袖子一甩,将肖安从地上拉了起来,说,“带路。”
肖安惊慌失措的点点头,双手害怕的收在袖子里,然后带着李大人出了大厅,朝着后院的方向去。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也都全部跟了上去,而一直隐在人群里吃吃喝喝的洛阳也跟着上去凑热闹了。
大厅里只剩下温家兄弟和苏子洛以及七儿。
温澈问,“苏将军不打算去看看?”
苏子洛笑了一下,没有回应他的话,而是吩咐七儿,“走吧。”
“是!”
七儿便推着他出去了。
温澈也不恼,与温玉紧随其后。
一伙人一路朝着后院而去,这其中就有赵权至,他四下看了看,怎么不见李时言啊?那小子平时不是很喜欢凑热闹吗?而且是他大伯大寿,怎么能不来呢?
奇怪!
不止李时言没来,王怀也没来,只是现在大伙的注意力都在那所谓的“死人”和“白骨”上,根本没注意而已。
而那些女子们怕归怕,但也都去凑热闹了。
朱瑶走在后面,心里自然是害怕的,彩儿说,“小姐,要不咱们还是别去了,万一真的是死人那可怎么办?”
“也是。”
“小姐你一向就害怕那些东西,就别去了,免得晚上做噩梦。”
她点了下头,目光在前面寻找了一下,从自己方才在大厅里落座的时候就没有看到李时言,这会子人也没来,她问彩儿,“你可看到时言了?我找了半天也没看到他。”
彩儿摇摇头,“奴婢也没看到,许是世子这会正在什么地方喝酒呢!”“喝酒?”朱瑶担心他会乱来,毕竟前来山庄之前,父亲就有所交代,让她一定要好好看着李时言,莫要让他闹出什么笑话来,这大白天的喝酒万一出了事,那可如何是好
?她心下担心,便停了下来,说,“我去找找时言,得好好看着他才行。”
“是!”
于是,彩儿便扶着她去找李时言了。
后院。
荒废的院子里一进去就散发着一股十分难闻的气味,那些贵家女子们纷纷用帕子掩着鼻子,一个个都走在后面,姑娘们都很害怕,但是又好奇,想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肖安走在前头,战战兢兢的走到那面墙后就不敢再往前靠近了,便指着不远处那堆树叶说,“就……就在那!”
李大人顺着他手指着的方向看了过去,那里不过是一堆没用的烂树叶,哪里来的死人?
一个与王怀为伍的公子哥江滨倒是大胆,一边往那边走去,一边说,“什么死人,都是一些叶子。”
说时,江滨用脚在树叶堆里踢了踢,竟然真的踢到了什么东西,他低头定眼一眼,当真从树叶下露出了一具血淋淋的人骨!那人骨被扭曲在一块,上面尽是鲜血,还沾染着一些零零碎碎的肉,几乎身体上没有一块完整的,从骨头上那些还连着的肉来看,像是被什么利牙撕扯下来的,十分恶心
!
而周围并没有见到衣服和靴子,无法辨别身份。
江滨顿时瘫在地上,双腿使劲往后瞪去,吓得脸色骤然苍白,一双眼睛好像要瞪出来了。
见状,管家从旁边捡了一根木棒,立刻上前将那些树叶挑到了旁边,一点一点的露出了底下一具完整的骸骨。
“啊!”一名女子尖叫,吓得花容失色。
紧接着所有的女子都开始挤到一起,各个都吓坏了。
而那些朝中官员和名门子弟们也吓到了,也惊着了,只是反应并不大,他们盯着那具血淋淋的白骨看了几眼,便轻声议论了起来。
“怎么会有个死人的?”
“今日可是李大人六十大寿啊,没想到出了这等事情!”
“可不,不过死的……究竟是谁啊?”
“今日谁没来?”
于是,大伙便开始在人群里四下看了看。李大人到底是见过世面的,看到这种情况并没有吓到,也没有惊到,冷静的看着那具白骨好一会后,才吩咐管家,“赶紧将这具白骨收拾好,再立刻派人下山一趟,去请大
理寺的同大人速速来一趟。”
“是!”李大人转身看着仍旧在议论的众人,说,“今日发生这样的事情谁也料想不到,不过死了人就得查清楚,所以,如今在这山庄中的人都不得离开,直到大理寺的人到来后查
明清楚,也望各位配合。”
其中工部侍郎应道,“李大人放心,我们一定配合。”
大家当然极力配合,出了这事,也希望赶紧将凶手找出来。
突然——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突然高喊了一声,“不对啊,怎么世子和王怀不在?”
嗯?
大伙一看,还真是!
“方才在大厅的时候就没看到他们两个,该不会……”那白骨就是其中一个人吧?
那人话还没说完,就被旁人扯了下衣服,让他不要胡说。
只见李大人眉头不经意间皱了一下,回头再次看了一眼那具白骨,尔后吩咐人去找李时言和王怀。在这过程中,苏子洛一直沉默不语,他就在不远处,一双看不出任何情绪的眼神紧紧的,盯着那堆树叶里血淋淋的白骨,心里似乎在想着什么,直到身边的七儿轻声跟他
说,“公子,世子没有出。”
带着提醒的意思!
然而,苏子洛却非常放心的说了一句,“他没事!”
“公子怎么会知道?”
“从那白骨的身高来看,不是世子。”他非常肯定的说。
虽说白骨都扭曲成了一团,但是看手骨和脚骨的的长短并不是李时言。
七儿也就放心了。
可——
她又说:“那如果不是世子,便是王怀?”
苏子洛沉默不语,没有回应他的话。
七儿虽然没有得到他的回应,但是心里已经明白了。
想来,那白骨就是王怀!这一点,也在稍后就被证实了。收拾白骨的小厮在树叶底下翻到了一根端掉的手指,手指上戴着一枚扳指,据江滨说,那就是王怀了,王怀最爱把玩扳指,那枚羊脂玉扳,是王怀花了高价得来的。
第1400章 李时言失踪
朱瑶问了下山庄里的小厮,得知了李时言所住的院子,便赶了过去。
那座院子很宽敞,也很干净,中间种着一棵岑天大树,盛夏季节开得极好,可用来遮阴,十分凉快,而住在这里的都是非富即贵的人,也都是同龄的贵家公子哥们。
好在府上管事的人比较懂事,知道李时言与王怀关系不好,所以并没有将他们安排在一起。
而今日这两个人也不知为何竟都没有出现?
王怀也就罢了,偏偏李时言怎么也没来?
不寻常!
彩儿四下一看,随后指着一间房,说:“小姐,那就是世子的房间,世子现在可能还睡着呢,我听人说,昨晚晚宴上世子喝了很多酒,估计现在酒劲还没过。”
昨晚晚宴上发生的一场闹剧,整个山庄里都在传。
朱瑶听完很惊讶,一双漂亮的眼睛微微一怔:“你说什么?世子昨晚在晚宴上喝多了?”
“这……”
“这什么这?说啊!”彩儿本不想告诉她,但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眉毛拧着,吞吞吐吐的说:“我也是听说的,世子昨晚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下子就喝了很多酒,在晚宴上与昨天那位王公子发
生了争执,但是好在没发生什么大事,所以小姐你也不用担心。”
可朱瑶却越听心里越是担心。
尔后,赶紧去敲李时言房间的门。
“时言?时言?”
屋内没人回答,而门似乎并没有上锁。
稍稍一推,门便开了!
吱嘎一声。
朱瑶推门进去,里面没人,就连那张床都好像没人动过,被子仍旧整整齐齐的叠着,不像是有人睡过。
可是李时言的东西都在这里!
“时言不在这?那他会去哪儿?”
“小姐你别担心,世子许是在别的地方。”
“那我们再去找找,他若真的在什么地方躲着喝酒可就不得了了,千万别闹出什么事情来。”朱瑶心里有些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情会发生似的。
但是又说出不上来!
一双手只得紧紧的绞在一块!
不好的预感也越来越强烈……
另一边。
得知那枚羊脂玉扳是王怀的之后,李大人就赶紧让管家派人先在山庄里去找一找王怀,以免这是一场乌龙。
管家带着人急急忙忙的赶到了王怀的房间门外,人还没进去,就闻到里面散发出一股莫名的味道。
像是……血腥味!
但是并不浓。
管家推门进去,当下就傻眼了。
身子往后退了好几步,一双眼睛瞪着!
因为……屋中的房梁上挂着一根绳子,而绳子的下面则绑着一颗血淋淋的心脏。
地上有一滩血!
“呃!”
很快,全山庄里的人都知道了。
人人心慌。
没想到会在这里发生那等可怖的事。
眼下,众人都聚集在大厅里,议论纷纷的同时,也在等着大理寺的人上山。
有人道:“李大人,发生这样的事可如何是好?凶手莫不会还在山庄里吧?”
有人接话:“是啊!现在可怎么办?”
“那具白骨不会真的是王怀吧?”
“王怀可是工部尚书的侄子,要不要派人去通知王尚书一声?”
但有人立刻阻止:“现在还不知道那到底是不是王怀,万一弄错了怎么办?”
王怀的好友江滨说:“可是那枚羊脂玉扳就是他的,戴在手指上不会有错的。”燕京城里人人都知道王怀最爱玉,也最爱那枚羊脂玉扳,当初为了得到那枚扳指可是花了不少功夫,而且还花了大价钱,据说当时李时言也看上了那枚罕见的羊脂玉扳,
只是最后被王怀抢走了,这件事每次都会在公子哥们的聚会上提起来,因此王怀总是喜欢炫耀自己的扳指,逢人就说!
每每都让李时言下不来台,气恨得牙痒痒。
江滨继续道:“而且现在王怀人已经失踪了,屋子里还发现一颗血淋淋的心脏,肯定就是他!”
这几乎已经是众人认定的事实了!
而一直没说话的李大人咳嗽了一声,脸色凝重,语气深沉的说:“就算有羊脂玉扳也不能说明就是王家公子,一切都等大理寺的人来了之后才能确定!”
上山下山,进城出城,就算大理寺的人快马加鞭赶来,也要等到晌午!
这个时候,朱瑶急忙从外面进来,眼里带着担忧,与李大人说:“李大人,时言也不见了,我担心他可能出了什么事,还请你赶紧派人去找找他吧。”
是啊,李时言也不见了!
众人一心都在王怀被杀的事情里,人心惶惶,似乎也忽略了李时言也失踪的事。
李大人自然也担心他那让人操心的侄子,皱着眉头问管家,“可有看到时言?”管家摇摇头说,“没有看到世子,我也问过昨晚扶世子回房间的人,他们说世子当时吐了很久,然后就睡下了,没让人在旁边陪。而且下山的路只有那条吊桥,可我问了守
在桥边的几个人,他们都说没有看到世子离开过,想必……世子应该还在山庄里面。”
“那你还不赶紧去找人!”
“是!”
于是,山庄里的小厮们开始到处找人去了。虽然李时言吊儿郎当,而且不学无术,李大人对这个没出息的侄子向来失望,而且恨铁不成钢,每次李时言来看他,他就忍不住要训斥他一番,偏偏那臭小子根本听不进
去,下次再来的时候还是那副样子!
隐在人群里看好戏的洛阳在知道李时言也失踪的时候,心里就开始打鼓了,想起昨天晚上……他明明看到了李时言,怎么一早起来人就不见了?
“奇怪,昨天我还看到他的!”
数天站在他旁边,听到他嘴里嘀咕着什么?便黑着脸问他,“你说什么?”
“我说我昨晚……”他差点脱口而出,又把话赶紧咽了进去,“没什么,我刚才有说话吗?你肯定听错了,等下了山后赶紧去看看大夫吧。”
数天:”……”
有些无语。
洛阳现在可不想跟这件事沾边,免得惹来自己一身骚!
苏子洛静静的坐在人群最不显眼的位置上,始终没有说过一句话,表情淡定,目光平静,完全没有因为这件事而有半点影响。
这样的他,显然有些冷漠了!
可他心里对李时言的担心,只有身后的七儿明白。
这会,温澈的目光一直落在他的身后,半晌才收回来人,然后转身嘱咐数天,说:“你去告诉纪姑娘一声,免得她徒然知道此事时会害怕,让她自己当心一些。”
“是。”
数天便出了大厅,朝纪云舒所在的院子过去了。
……
宁安山庄里闹了这么大一件命案,来祝寿的人几乎都如坐针毡,一想到杀人凶手那残忍的杀人手段和那具血淋淋的白骨,大家就头皮发麻,心里也跟着发慌。
可这会,纪云舒根本没有在意外面发生的事。
她一直守在床边,等着景容醒来。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直到数天前来告知她有关山庄里命案的事情。
她站在门口,听到山庄里死了人,眉心稍稍一蹙,掠过一丝惊讶,但是并不害怕,尔后道:“多谢,放心吧,我知道了。”
“那就好,公子他很担心你,你自己也要小心。”
“嗯。”
“纪姑娘,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是啊,我头有些不舒服,想休息下。”
“哦,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纪云舒轻点了下头,等他一走,才关门折回屋中。
而这时,景容已经醒了。他摁着额头从床上艰难的坐起来,一张脸皱在一块,疼意可见。
第1401章 杀了我!
纪云舒见他终于醒来,忍不住眼眶一红,心里涌动着一番激动。
立刻快步走了过去,一把抱住了他,口中喊着,“景容!”景容才刚刚醒来,意识还没有完全清醒,他看着扑在怀中的女人,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干涸的唇动了几下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的双手更是无处安放,在空气中顿了很
久。
直到他听到怀中女人哽咽的哭泣声时,他脑子里再次传来一阵钻骨般的疼。
“呃!”
纪云舒察觉异常,当即松开了他,一双淬满眼泪的眼睛看着他:“是不是还很疼?”
景容缓了一会,终于好了很多。
他看着周围,问:“我怎么会在这?”
“昨天你昏迷了,我带你来的。”“昨天……”景容回忆着,却如何也想不起来了,便稍稍推开了纪云舒,然后摸着自己脸上已经被摘下的面具,他神色一凛,立刻朝身边寻找,看到放在手边不远的那张面具
,打算伸手去拿。
但是被纪云舒一把抢了过去,质问:“为什么到如今,你还是不愿意面对我?”
“还给我!”可纪云舒却将那面面具重重的甩到了地上,抓着他结实的手臂说,“之前你戴着面具,所以你说我认错了人,可现在我摘了你的面具,真真实实的看到了你!你可以再骗自
己,但是骗不了我。”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语气虚弱道,然后从床上起身,可脑中的一股剧痛感仍旧没有完全消失,他脚步不稳,踉跄了几步,身子更是摇摇晃晃,几近栽倒。
纪云舒立刻去搀扶他,但是再次被他一把甩开,他看到自己架在屏风上的衣服和挂在上面那把自己随身携带的长剑,立刻穿上衣服,拿上剑,便固执得要开门离开这。
纪云舒冲上前去,从身后牢牢的抱住了他,冰冷的脸蛋贴在他的后背上,滚烫的泪水夺眶而出。
她紧紧的抱着他,如何也不肯放手,坚定道:“如果这次你还是要走的话,那你就杀了我,只有你杀了我,才可以永远摆脱掉我,否则,我就会一直找,一直等。”
闻言,景容眉心皱起,猛然转身,往后退了几步,拔出剑对着她的喉咙冷冷刺去,言语冷凛道,“不要再逼我了!你要是再继续纠缠下去,我真的会杀了你。”这一刻,纪云舒笑了,却笑的十分苦涩,泪水一滴滴的往下流,她轻轻扬了下头,毫不畏惧那把指在自己面前的剑,说,“或许死亡对我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如果你
宁走也不愿留在我身边,那我活在这个世上又还有什么意义?倒不如……你杀了我吧!”
景容手心一紧。
纪云舒往前靠近一步,眼神坚定,“动手啊!”
剑与她的脖子只有一节手指的距离,只要她再往前一步,就会命丧剑下。
可是景容根本下不了这个手,他只是想离开这,而不想伤害她。
纪云舒眼中的绝望和痛苦让他的心狠狠一痛,他不知道为何自己会有这种感受,难道……
他不敢再往下想。其实自他有记忆以来,他的一切都只为主子卖命,生命中只有忠诚和杀戮,没有男女之情。可是在遇到这个女人之后,他的一切都被打乱了,不知不觉,这个女人的一言一行都深深烙印在了他的心上。从遇到纪云舒的第一天到现在,仿佛他心底筑成的一道高墙正在渐渐的瓦解崩塌,从南塞到这里,他也想过很多很多,甚至在离开纪云舒
回到燕京的这段时间,他每每闭上眼睛,脑子里就会闪出她的影子,甚至她说的每一句话。
诸多夜晚,每每搅得他无法安睡。
这是这三年来,他从未感受过的。但是理智又一次次的告诉他,他与那个女人不过是一场消散的梦罢了,可是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在这宁安山庄里又碰到了她,导致他被压制下去的情绪又在这一刻涌了
上来,只是他仍旧在克制,因为他很清楚,男女之情就如同一剂毒药,会要了自己的命,而像纪云舒这样的女子,也实在不该与他这种生活在刀剑上的人在一起。
纪云舒见他迟迟没有动手,再次往前走了一小步,脖子便抵在了那把剑上,剑尖压得她的脖子渐渐出了血,她红着眼睛问他,“你为什么不杀我?为什么?”景容于心不忍,正要将剑往后收回,哪里晓得,纪云舒竟然伸手握住了那把剑,长剑锋利,瞬间将她的掌心割破了,鲜血顺着她掌心和五指间渗出,一点一点的流到了地
上。
“你……”景容震惊,握剑的手抖了一下,但他没有将剑收回,以防抽剑而回时,会再伤她的手。纪云舒看着他,含泪说道,“明明你就站在我眼前,明明我已经认出你了,明明你就是他,可是你却要一次次推开我,一次次离开我!景容,这三年里我的心已经千疮百孔了,直到我找到了你,我才知道一切伤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在我身边,重要的是我们在一起!可如果你走了,我也不想活了。”说着,她将那把剑抵了自己的胸口上,
“你动手吧,杀了我!”
她缓缓松开了那把剑,闭上眼睛,等着眼前的男人将她一剑穿心。
可是她没想到,那把剑在她松开的时候便掉到了地上。
景容眼底的冰寒在这一刻一点点散去,心疼的看着眼前这个女人。
纪云舒睁开眼睛,凝上他那样的眼神时,终于忍不住扑进了他的怀中,哭得一塌糊涂。
这一次,景容没有再将她推开,他的手臂缓缓抬起,可是在触碰到纪云舒发抖的肩膀时顿住了,他语气轻微的说,“让我先看看你的手。”
他拉住纪云舒走到桌边坐下,纪云舒的掌心被割开了两道口子,他将自己衣裳上的一角撕了下来,替她包扎。
纪云舒心里得到了安慰,问他,“我们离开这,回到大临去好不好?”
景容什么话也没说,继续为她包扎。
这般沉默,也不知是答应了?还是不答应?
……
晌午时分,大理寺的人就快马加鞭的赶到了山庄。大理寺卿黄宗文是个文武兼备的人,三年前才从大理寺少卿的官位上升了职,这人办事一向稳妥,而且所行仁义,所以李大人对他的印象也是极好的,三年前他之所以能
成为大理寺卿,这其中也有李大人的几分功劳。
所以,黄宗文也算得上是李大人的学生!
黄大理不仅带来了大理寺的精兵,还有两个仵作,方便检验尸体。结果也很快出来了,死者的死亡时间是在昨晚子时前后,是被人用一把尖锐的短刀刺穿心脏而死,而根本王怀屋中的那颗心脏上的刀口来看,也确实是属于那具白骨的,
而根据白骨上的那些肉被啃咬的痕迹来断定,是被山庄里那些狗给咬的。
黄大理问仵作,“能否断定死者身份?”
“死者二十七岁,再根据身高来看,确实是王公子无疑了!”仵作说。
在场之人脸色骤变,虽然都有心理准备,但还是震惊了一番。江滨忽然高声道,“一定就是李时言,昨天上山的时候,他就跟王怀发生了冲突,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要杀了王怀,还要挖了他的心挂在屋檐下,这是人人都听到的,而现在王怀的心脏确实被挂在了屋子里,一切都应验了,还有,他一直不满王怀抢了他喜欢的羊脂玉扳,现在王怀的手指被斩断,显然就是他所为的!”
第1402章 询问
江滨这样一说,大家便想起昨天在山路上发生的事。一名黄衣男子走出,附和道:“是啊,昨天世子和王怀在上山路上还打起来了,人人都看到了,也听到世子说要杀了王怀,而且昨晚在晚宴上他们也发生了冲突,王怀当场
羞辱了世子,这是在场的人都看到的,想来,有很大可能是世子对王怀心有怨恨,所以才会杀了他!”
“有可能的!”
王怀党羽纷纷表示。李时言的好友赵权至愤怒的跳出来指着他们,反驳道:“你们不要血口喷人,胡说八道,现在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是时言杀了人,你们这样说,摆明了就是有意要把他定为杀
人凶手!”江滨看了他一眼,回击道:“赵公子,我知道你跟世子关系要好,既然关系要好,就应该知道世子是什么性格吧?平时世子在燕京城里作威作福,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如
果说他为了泄愤杀人,这一点也不奇怪。”
“就是因为我知道他的为人,所以才不相信时言会杀人!你要是再胡说八道,我就……”
“怎么?你也要杀了我不成?”
“你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赵权至忍着心里的气,捏着拳头就想打人,但是现在的场合不允许他这样做,便极力的克制着。而一直心慌意乱的朱瑶也在这时站出来与江滨说:“你根本就是口空无凭,不要随意下定论,这件事一定不关时言的事,如今他人也不见了,安危不知,大家都还在找,真
相到底如何都还不知道,而且黄大人都没有说什么,你却口口声声说得如此斩钉截铁,分明就是有意诬陷。”
小白兔竟然爆发了!
这让坐在大厅中的邱淑惊了下,没想到朱瑶竟学会与人顶话了,还说的头头是道。
“有意思。”她掩着嘴角笑了下。江滨的脸猛然一阵泛青,咽了咽口水,接话道:“原来是朱姑娘啊,我知道你与世子有婚事,但是也不要这样为他说话!现在就是因为他不见了,所以他才更有嫌疑,只有
杀了人才会心虚到落荒而逃,否则这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不见?”
“你未亲眼所见,一切都是你一面之词。”朱瑶虽胆子小,但是为了李时言,她也不再轻声细语了。
江滨本来还要说什么,身边的人却突然扯了扯他的衣角,轻声提醒道,“江滨,别说了,世子到底是李大人的侄子,你再说下去,不就等于是打李大人的脸吗?”
呃!他光顾着要打压李时言的派系,完全忽略了李大人这一茬,赶紧闭了嘴,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坐在正位上的李大人,生怕因为自己刚才的这些话引来李大人不快,到时候
给自己惹来麻烦就不好了。只见坐在正位上的李大人听了那些人的话后,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今日是他六十大寿,结果弄成这样。而现在牵进这桩命案里的人还是自己的亲侄子,若真的如江滨所言
,自己侄儿确实是目前最大的嫌疑人。他摸了摸胡须,眉头紧皱,沉沉的叹了声气。黄大理在听完众人的话后,将他们的话一一分析,心里也开始琢磨,随即目光扫视众人,说:“现在一切都没有查实清楚,大家也不要妄加揣测,既然案子已由我们大理寺
接手,自会查得水落石出,不会让凶手逍遥法外。”
众人沉默。
黄大理再问,“昨晚最后一次见到王怀和李世子的人是谁?”
江滨指着自己身边的几个公子哥们说:“昨晚我们几个是与王怀一块回院子里的,在院子里打了招呼后就各自回房休息去了,没人再见过他。”
“那晚上可有听到什么动静?”
“没有,大家都喝了酒,早就睡了。”随后,有几个小厮站了出来,其中一人说:“昨晚宴席上,世子喝醉了,是小的几个将世子送回房间去的,世子当时喝得有些多,吐了许久,之后训斥了咱们几句就让我们
出去了。”
嗯?
黄大理问:“训斥?为何要训斥你们?”
几个小厮面面相觑。
似乎是有话不好说。
黄大理眸色一紧,走到他们面前,目光严肃道,“若有隐瞒,本官绝不轻饶。”小厮一个哆嗦,赶紧如实说来,“昨晚将世子扶回房间后,世子因为在宴席上受了王公子的气,所以一直想去找王公子理论一二,可是咱们一直拦着不让他去,所以……世
子便气怒了咱们几句,之后就让我们出去了,至于世子有没有再出去过……小的就不知道了。”
“那当晚可有什么异常?”
“没有了。”
黄大理便再次询问众人:“那可有人在那之后看到过世子?”
人群中鸦雀无声。
这时,一道声音冒了出来,“昨晚……我见过世子。”
嗯?
大家纷纷闻声看去,就看到一个俊生小伙从温澈身后走了出来,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转了转,或多或少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和纠结。
这人是谁?
大伙睁大眼睛看着他,此人不像是山庄里的小厮,却也不像什么贵家公子!
洛阳发现无数双目光正盯着自己看,他脚步顿住,一时不知所措。
数天惊讶,暗暗拉住他的手腕,压低声音质问:“你干什么?”
他偏头轻声回应到:“我没干什么啊!我真的看到了。”
“别胡闹!”“我洛阳可不是胡闹的人,看到了就是看到了,我本来还不想说的,懒得给自己惹一身骚,可是现在这种情况,我就不得不说了。”他本就不想牵扯进这件案子里来,但事
关人命,他岂能不站出来说明一二?
温澈侧眸冷冷横了他一眼,倒也没说什么。
而此时,黄大理已经走到了洛阳面前,问:“说,你当真看到世子?”
洛阳扬着头,重重道:“昨晚子时左右,我确实看到了世子。”
“在什么地方?”“就在西厢后院的一处假山旁边,他当时从假山后面走出来,差点就撞到我了,我看他一身酒气,而且慌慌张张的,最重要的,我发现他手上和衣服上有血迹,我本来想问
的,结果他匆匆忙忙就走了。”
这话一出,众人哗然!
纷纷轻声议论。
黄大理再次确认道:“你确定当时是子时?也确定你撞见的那个人是世子?”
洛阳被问得有些不耐烦,手一甩:“反正你爱信不信,我说的句句是实话,不然就让我洛阳天打五雷轰!”
“好。”黄大理立刻吩咐自己的人,“来人,去西厢的假山附近看一看。”
“是!”
大理寺的精兵得令,前往假山后面查探。
此时,温玉身子倾到温澈一旁,担心道:“这个洛阳真会坏事,李时言是李大人的侄子,他现在出来胡说八道,岂不是等于与李大人为敌,咱们也跟着牵连其中。”
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与李大人为敌,不值!
但——当温澈看向对面的苏子洛时,他心里却有了别的想法,沉默一会后,便与温玉说:“苏家和侯府的关系一直都很要好,而李时言就要迎娶朱尚书的女儿了,那就等于壮大了康定侯的势力,也等于变相的辅助了苏家,所以……如果真是李世子杀了人,康定侯的地位必然有所动摇,这不也等于间接性的压制了苏家的势力吗?再说,王怀是工部尚书的侄子,洛阳出来说这些话,到时候工部尚书也会对我们温家多一份感激之情。”
第1403章 纪姑娘,对不起
听完温澈这番分析, 温玉犹如被人点拨了下,顿时恍悟。
没想到这当中还有这么大的学问,自己刚才只顾着担心洛阳之言会得罪李大人,却忽略了其中更打紧的事。
”还是大哥你想的周到。“
这般一来,他们倒真希望李时言就是杀人凶手!
以此间接性的来打压苏家在朝中的地位。
对温家而言,便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得了一个好处,到时候说不定还能拉拢一下工部尚书。
……
这会,大理寺的精兵们已经按照洛阳所说的地点,到了西厢那边的假山处,只是假山范围太大,那些精兵只得分散搜索,以四角的方式朝中心靠近。
不到一会——
“有血腥味!”突然有人高喊一句。
几个人便闻着那股血腥味到了假山里的一处矮洞里,果然在里面发现了一滩血迹。
“这里真的有血!”
而且还在血泊中找到一样东西。
一名精兵用白布将东西拿出去,立刻回去禀报:“大人,我们在假山后面果然发现了一滩血迹,而且……”
黄大理:“什么?”
来人将东西呈上,那是一块沾了血的玉佩,是一块圆形的百田玉,玉身洁白,上面雕刻着十分精致的狮子头,精兵道:“这是在那一滩血迹中找到的。”
黄大理眼眸赫然一怔。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那块玉佩是谁的。
雕刻着狮子头的百田玉,曲姜只有一块,那就是康定侯的世子。
江滨眼睛一亮,道出:“这块玉佩就是世子的!看来就是世子杀人时不慎将玉佩掉了。”
现在,大伙更加坚定就是李时言杀了人。
黄大理是大理寺卿,一切都讲究人证物证,现在有人亲眼所见,又有了物证,这些切都指向李时言,可是马上下令抓人,但是——
他顾及的看了一眼李大人,因为不管怎么说,李时言是李大人的侄子。
而李大人的脸色十分难看,他缓缓起身,目光震惊的盯着那块玉佩。
不敢置信!
这件事情竟然真的跟自己的侄子有关。
他缓了许久,才一脸正义道:“黄大人,既然此案涉及时言,我便不好插手,一切都交给你了。”
黄大理拱手:“是,学生一定竭尽全力查明此案。”
于是,余大理立刻派人加大搜索范围,在山庄附近寻找,一定要加快找到李时言。
而山庄里前来祝寿的那些人也都先回了自己的房间里等待消息,因为黄大理规定所有人不准他们离开山庄,他们便不能到处走动。原本洛阳要去找纪云舒,可是每个院子外面都守着大理寺的精兵,现在这个时候要是出去,指不定会引来怀疑,他也只好打消这个念头了。
朱瑶在屋子里紧张的来来回回走着,双手抓在一块,手心里全部都是汗。
彩儿说,“小姐,你别太担心了,相信肯定跟世子无关的。”
朱瑶眼里淬着泪水,她心里紧张的不行,说:“可是现在人证物证都有了,一切都对他不利,他现在人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我真的好担心!”她抓着彩儿的手说,“彩儿,一定不是时言杀的人对不对?他虽然与那位王公子有过冲突,可是我不相信他会杀人,他一定不会的。”
“当然不会,小姐,你要相信世子。”
朱瑶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对,我要相信他,我必须相信他,就算所有人都怀疑他,我也一定会相信他的。”说时,她的眼泪已经流了下来,然后快步走到窗前,双手合十,祈祷着,“菩萨,请你一定要保佑时言没事,只要他没事,我什么都愿意做,就算折寿也好,或者是要了我的命,我也心甘情愿。”
彩儿:“小姐……你何苦……”
没将话说完。
尔后,朱瑶又想到了什么,赶紧与彩儿说,“对了,你快派人下山去通知侯爷一声。”
彩儿告诉她:“小姐放心,李大人自己派了人下山去通知侯爷了,相信很快就会来的,我想老爷担心小姐,应该也会一块来的。”
“那就好!”她点头,继续祈求着。
……
大理寺的精兵和山庄里的小厮这一找,就找到了晚上,但是缥缈峰太大,这样找下去也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
康定侯府。
从宁安山庄带来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府上。
最近因为靖安王的事情,朝中那些重要的官员们一直忙碌着,而侯爷也日夜宫里宫外的跑,身心俱疲。
这会,他刚从宫里出来,前脚刚踏进府上。
“老爷,不好了!”小厮扯着嗓子大喊一声,急急忙忙的跑到他跟前。
侯爷脸色一变:“喊什么喊?”
“世子他……他……”
时言?
侯爷听到有关自己儿子的事情,神色猛然一凝,问,“时言怎么了?”
小厮浑身发颤,哆哆嗦嗦的说,“世子他……可能杀了人啊!”
“什么?”
“小的也不知道具体如何?是大老爷派人来说的,今日本是大老爷的大寿,结果山庄里出了命案,工部尚书的侄子王怀死了,大理寺的人已经出动,说是经过一番询问查探,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世子!”
呃!
侯爷胸口一震,身子也猛然一颤,脚步往后跌了好几步,幸好小厮立刻将他扶住,他赶紧问:“那……那时言他人呢?”
小厮苦着脸道:“现在世子不知所踪,但是山庄的人说他没有离开缥缈峰的大吊桥,所以人一定还在山庄附近,已经出动人员到处去找了,老爷,这可如何是好啊?”
侯爷让自己保持着冷静和理智,他立刻吩咐,“立刻备马去宁安山庄,再派人去通知朱尚书!”
“是!”
很快,侯爷便和朱尚书一同赶往宁安山庄。
而工部尚书王宗也正在赶往宁安山庄的路上。
……
夜晚。
山庄里到处都是人,人人手中一盏灯,山庄也好,外面的林子里也好,都灯火通红。
纪云舒看外面天色已经黑了,她与景容说:“现在山庄里出了命案,到处乱成了一团,我们正好趁此离开这里,不会有人发现的。”
她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只等着天黑就离开。
景容却神色凝重,脸色看色平静,却满腹心思,他看着她:“纪姑娘……”
话还没说完,纪云舒握住他的手,说:“事到如今,你还要拒绝我吗?”
她无论如何,也要与他一同离开这!
然而——
景容到底还是开了口,认真严肃的告诉她:“我还有事情在身,不可能跟你离开这的。”
“我不管你有什么事情在身,我都一定要带你回大临。”
“我是曲姜人!”
“你不是!”纪云舒鼻子一酸,眼神坚定的告诉他,“等你跟我回了大临,你的身份也好,你的一切,我都会告诉你!”
景容试图将她推开,但她的手不愿松开一寸:“纪姑娘……”
“我知道你是在乎我的,否则今天你就已经杀了我,我也知道你心里有我,不管你是记得也好,不记得也好,你心里都有我,你不要再骗自己了好不好?我们离开这,你也不要再管任何事情了,好吗?”
她带着恳求的语气。
景容看着她,看着她眼里的泪水,他真的不想让她难受伤心。
所以这一刻,他沉默了。
纪云舒便当他已经答应,拉住了他的手:“走!”
正要拉着他朝门外走去。
景容却忽然说了一句,“纪姑娘,对不起。”
嗯?
纪云舒身子一顿,她还没来得及回头,脖子上就传来一阵剧痛。
她当即晕了过去,手中的包袱也掉到了地上,身子跟着软了下去。
景容立刻抱住她清瘦的身子……
第1404章 撞见苏子洛
景容将她抱到了床上,将她受伤的手小心翼翼的放进了被子里.
可当他握着纪云舒那纤细的手腕时,胸口不知不觉又隐隐痛了一下。
那种痛,一阵接着一阵,疼得他仿佛在那一瞬间就会被什么东西撕开一样。
他眉头紧紧的拧着,缓了好一会才将那股痛隐下去。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每次在面对这个女人的时候,心就会这般的痛?
那是他从未有过的痛觉!
即便是受了再重的伤,也不曾这样过。
他微喘着气,深不见底的眸子看着躺在床上的纪云舒。看着女子那张精致的脸,他觉得陌生又熟悉,仿佛在什么地方确实见过,可是一眨眼,又什么都不记得了。
显得如此虚幻!
不知不觉,他竟忍不住伸出手,一点一点的去触碰纪云舒那冰冷的脸颊。
可在他的指尖刚刚触碰的那一刻,就又收回了。
他起身退去……直到身子撞到后面那张桌子的时候才停下来。
他怕!
怕自己真的会对这个女人动心!
情爱,就是毒药!
他在心里一遍遍的告诉自己。
直到那种感觉在心里一点一点消散为止。
他收回目光准备离开,却无意踩到地上一样东西,低头一看,便见是纪云舒收拾好的包袱,是一个长形的布袋子,里面似乎装着什么?他捡起来一看,才发现里面是一副画,本打算拿出来看一看,外面却传来了脚步声,一道身影落在了门前。
“纪姑娘,你在吗?”
是一个小丫头。
景容赶紧将画放下,然后跳窗离开了……
外面的丫头敲了一会门也不见回应,担心里面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毕竟山庄里闹出了命案,上上下下的人都十分紧张。
“纪姑娘?”
丫头担心,便喊来两个小厮直接将门撞开,就见纪云舒躺在床上。丫头赶紧走到床边,却见之前戴着面纱的纪姑娘竟然将面纱摘了下来,那张漂亮的脸蛋映在人前,虽不是什么倾国倾城,但也宛若天人,那般美不染凡尘,清澈干净,犹如画中女子那般清丽可人。
都说女子如同水中月,纪云舒却好比是镜中花。
美轮美奂!
这样的美貌看得丫头愣了下,这才想起要事来,赶紧轻轻的唤了几声。
又伸手晃了晃纪云舒。
纪云舒晕得并不深, 她被唤醒后从床上坐起来,看着眼前的一个小丫头和两名小厮。
而景容早已不见……
她没有伤心,没有去追,而是安安静静的坐着,仿佛一切都是她早早预料到的。
是啊!
景容岂会跟自己离开?
是她太天真,想得太简单!
以为自己能感动他,让说服他。
但原来……
她苦涩一笑。
一双淬着泪水的眼睛看着自己受伤的手。
到底……还是没能留住他啊!
但因为早已预料到了,所以,也谈不上失望。
但是,她还是会继续等!
继续找!
“姑娘,你没事吧?”
她将眼睛忍了回去,摇摇头:“没事。”
“刚才真是吓坏奴婢了。”
“你们出去吧。”
“奴婢把饭菜已经给你端来了,你今天一天都没吃过东西,多少也要吃一些。”
她点了下头。
尔后,等丫头和小厮出去后,她才从床上起身,看着桌上摆放着的那副画,她抱着画走到窗前,窗户外裹进了一股冷风,就像刀子一样在她的脸上刮过。
她任由那冷风不断的吹着,抬眸看着深夜下那轮孤独的月。
“景容。”
她细细的想着,景容究竟有什么要事要办?
要事?
温家兄弟?
她眸子赫然一睁。
“莫非是……”
她恍然大悟!
立刻抓起自己放在一边的面纱戴上,然后冲出了房门,朝院子外快步跑了出去。
因为李时言的事,朱瑶一直在屋子里担心来担心去的。
一晃眼就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从院子里经过。
这一看,却发现是纪云舒!
“纪姑娘?”她从屋子里追了出去。
就看纪云舒急急忙忙的出了院子,好像是去追什么东西?
奇怪!
都这么晚了能去哪儿?
彩儿也从屋子里紧随而出,自然也看到了纪云舒,好奇的低估道:“刚才那个不是纪姑娘吗?”
朱瑶想了下,便说:“跟上去看看。”
“可是外面都是巡逻的人,若是这样出去恐怕不好。”
朱瑶道:“现在山庄了出了命案,凶手还不知道是谁,纪姑娘这样跑出去万一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我必须得跟上去看看。”
朱瑶虽然还在担忧李时言的事,可纪云舒这么晚急忙跑出去实在有些不对劲,所以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赶紧追了上去。
纪云舒一出落院,便见山庄里到处都是巡逻的人,应该是与之前数天来告诉自己的那桩命案有关!
她不知道方向,便立刻抓着一个小厮问,“温将军住在哪边?”
小厮手中提着一盏灯笼正在寻人,突然一名戴着面纱的女子出现在自己面前,当下愣了愣,然后就指着一个方向说,“温将军住在东苑。”
闻言,纪云舒便朝着那个方向过去了。
可——
小厮反应过来,扯着嗓子冲她的背影喊道,“姑娘,你别到处乱跑啊!”
他话刚说完,一转身,朱瑶又出现在他面前,问,“刚刚那位姑娘去哪儿了?”
小厮嘴巴还是张开的,再次愣了下,“啊?”
“就是刚刚那位戴着面纱的姑娘,她这是去哪儿?”
小厮反应过来说,“她问我……温将军住在哪儿?我就说在东苑。”说着,他又指了下方向。
于是,朱瑶便带着彩儿赶紧追了上去,朝温澈所在的院子去。
朱瑶心里打鼓,一整天都没有出门的纪姑娘突然急急忙忙的跑出去,显然不寻常,她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或者……会不会与时言有关呢?想到这里,她又立刻将胡思乱想的思绪收了回来,自己就是太担心时言了,竟然会把纪姑娘的事与时言扯上关系,真是糊涂了。
纪云舒一路跑着,经过一处长廊拐角的时候,突然迎面撞上了一个人,不,更准确的说是撞上了一辆轮椅。
她的脚撞击在了轮椅硬邦邦的侧边的底座上,疼得她身子也朝旁边摔了去,重重的扑在地上,手掌一阵摩擦,疼得她眉心紧拧,口中忍不住“呃”了一声。她正要抬眸朝轮椅上的那人看去,却听到耳边传来温柔询问的声音。
“姑娘,你没事吧。”
呃!
这声音……
纪云舒的心头赫然一紧,身子跟着一颤。
是纪裴!
她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碰到他!
可是眼下……她该怎么办是好?
苏子洛神色担忧,看着伏坐在自己轮椅侧边的女子,女子戴着面纱又低着头,他看不清她的模样。而到底是自己的轮椅撞倒了这位姑娘,他有些过意不去,正要伸手去搀她,可是自己的手才伸过去,就连女子的手臂都没有碰触到,女子的身子便立刻偏到了一侧。
“姑娘?”苏子洛察觉出有些异样,眉心不由的蹙了下,道,“在下无意撞了你,与你赔个不是,不知……可是伤到了你?”
纪云舒轻轻摇了头,她屏住呼吸,强撑着身子从地上起来,背对着苏子洛说了句,“我没事。”
说完,她便立刻离开,没有停留。
苏子洛立刻转动着轮椅看着那名女子离开的身影,他那张温和有度的脸瞬间凝在了一块,深邃的眼眸中带着些许的震惊,也渐渐湿润了少许。
那女子的声音和那道他永远也不会忘记的身影……
第1405章 你信命吗?
苏子洛紧握着轮椅的把手,心里顿时涌动着一股酸楚,就像烈焰一样灼烧在自己的胸口上。
隐隐作痛……
“舒儿?”
他声音颤抖,眉心紧拢,眼底也越发湿润。
往日种种在这一刻统统涌现在他的脑海里,美好的、痛苦的、悲伤的……一幕一幕的闪过。
原来,无论过多久,无论经过任何,他都一直记得……一直记得那个掩在自己心底最深的人。
那个他想爱,却不能爱的人!
“真的是你吗舒儿?”
这一刻,他竟然真的希望那个女子就是纪云舒!
但——
转而一想,这不可能!
纪云舒不可能在这!
如果真的是她,她又为何要躲着自己?
他开始不断揣测,心情五味杂陈,搅得自己一阵胡思乱想。
或许说——
她是为了来找“他”?
想到这里,苏子洛的手心更紧了些!
这时,七儿走了过来,见他的目光一直望着远处,便问,“公子,你在看什么啊?”
他回过神来时,刚才那名女子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公子?”
苏子洛轻轻的沉了口气,问了句:“七儿,你信命吗?”
嗯?
七儿不明白自家公子为何突然这样问,但还是细细的想了下,才回答道:“七儿不信命,若是信命,那岂不是处处都要受制于天命了?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她这般说。
苏子洛的嘴角上缓缓溢出了一抹苦涩的笑。
七儿看了看他,问:“公子为何会问七儿这个问题?”
他沉了口气:“没什么,走吧”
“是!”
七儿也不再继续问下去,便推着他回屋去了。
苏子洛望着两旁挂着的灯笼,目光不由的越来越沉。
……
这会,纪云舒到了温澈的院子,里面很安静,不像发生过什么事情?
这么说来,景容并没有过来这里?
可景容说是有要事在身,而刚好温家兄弟又在宁安山庄,唯一的解释,就是景容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刺杀温家兄弟,可此刻东苑里十分安静,若有行刺,应该不会是这般。
到底还是自己想多了!
而这时,朱瑶已经追了上来,拉住她就问,“纪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她震惊的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朱姑娘,你怎么会在这?”
“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
“嗯?”
一旁的彩儿解释,“小姐刚刚见纪姑娘你匆匆忙忙跑出院子,担心你出事,这才赶紧追了过来。”
哦!
纪云舒将自己的心情和情绪掩下,说,“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朱瑶看了看东苑的院子,问,“刚才我听山庄里的小厮说,你要过来找温将军,你来这里做什么?”
“你也知道我是跟温将军一起来宁安山庄的,刚好有点儿事想跟他说,但是走到这的时候,想想还是算了。”
“原来是这样,刚才我都吓死了,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呢?”
“多谢朱姑娘关心。”
“既然没事,那我们回去吧。”朱瑶并没有怀疑什么,她知道纪云舒是个好人,而且帮了自己两次,所以,她自然信得过纪云舒。
回去的路上,朱瑶注意到纪云舒包扎的手,紧张的问,“纪姑娘,你的手怎么了?”
“不小心划伤了。”
“严重吗?”
“无碍。”
“那就好。”
纪云舒看着为自己紧张的朱瑶,这女子毫无城府,单纯善良,倒是个可交的姑娘。
可是——
她却见朱瑶似是有心事。
“朱姑娘,你怎么了?”
今天一整天纪云舒都没有出门,想必对山庄里发生的事情还不知道。
朱瑶担忧的叹了声气,看了看山庄里到处都在巡逻的小厮,说,“难道纪姑娘没有发现今日有些不对劲吗?”
“我当然知道,温将军已经派人来跟我说了,说是山庄里闹了一桩命案。”
“是啊,就是出了一桩命案,所以连大理寺都惊动了。”
“可是在寻凶手?”
“嗯。”
“可若是凶手已经逃脱的话,早就已经下山了,又怎么会在这里停留?”纪云舒道。
朱瑶说,“因为下山只有一条路可走,就是那座吊桥,但是……”
“但是什么?”
朱瑶再次叹了一声气,面色担忧道,“纪姑娘有所不知,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指明一人,而那人正好又失踪了,所以便怀疑……他就是凶手,而守在吊桥边上的人说那人并没有离开过山庄,想必应该还在山庄内没有离开,大理寺的人和山庄的小厮这才到处在寻。”
这个……
纪云舒就有些不明白了。
“既然如此,朱姑娘为何要如此忧虑?”
朱瑶垂目,眼底不禁湿润了,竟不知该如何解释才好。
一旁的彩儿道,“纪姑娘,你今日没有去大厅那边,所以有所不知,如今众人怀疑的那个杀人凶手就是康定侯的世子李时言,而前不久,小姐已经与世子订下了婚约,此次小姐来宁安山庄也是与世子一块来的。”
什么?
李时言?
纪云舒脚步骤停,眸色之间闪过一丝不可置信。
她知道李时言是个不学无术的公子哥,做事也糊里糊涂、吊儿郎当,可若说他杀人……这从何说起?莫非多年不见,他性子已经完全变了不成?
“你是说,杀人的是康定侯的世子李时言?”
面对她的质疑,朱瑶赶紧说,“这一定是弄错了,时言他一定不会杀人的,我知道他是什么人,我也确定他没有杀人之心,我曾两次落水都是他相救,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杀人呢?一定不是他,那些所谓的证据根本就是滑稽之谈。”
纪云舒尽量掩饰自己认识李时言的事,她问,“你可否与我说说,这件命案究竟怎么回事?”
虽然数天来告诉过她,但也只是说山庄里出了命案,并没有说详情,加上当时景容还在屋内,所以她没有多问,基本全部的心思也都在景容身上,哪里会去想这个案子?
现下听来,没想到竟然与李时言有关?
朱瑶红着眼,她知道纪云舒与旁人不同,也希望纪云舒能为她分析一二,便将整件事情告知,一丝细节也没有漏掉。
一边说着,几人也已经回到了院子里,纪云舒便进她屋里说话。
这一切确实都指向李时言,有人证,也有物证。
偏偏那人证还是洛阳。
纪云舒也知道洛阳不会撒谎,所以那晚所见必定是真!
因为在晚宴上被王怀一番羞辱而才会杀人,这是动机!
而李时言在撞见洛阳的时候手上和身上都是血,还有那枚狮子头的玉佩,这都是证据!
加上他现在人也不见了,便说明畏罪潜逃!
这些事情一一串联起来,李时言是凶手的可能性很大,甚至有可能他就是凶手。
朱瑶抹着眼泪,拉着纪云舒的手说,“纪姑娘,我知道你也一定认为时言就是凶手,可是我不相信他会杀人。”
纪云舒沉思琢磨,半晌后,心里便有了疑问。
她缓缓开口道,“当晚都已经是子时了,王怀应该已经睡了!如果世子真的要杀人,应该是去王怀的院子里找他才对,若是将他在屋中杀死,再将尸体抬出去的话,房间里应该会有痕迹或者血迹,不可能单单之后一颗带血的心脏。而若是先迷晕了王怀再将他带到假山后面杀了,最后再将心脏挂回屋中,这当中的过程实在复杂,也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做!所以这两种情况都不可能,那么唯一的可能性就是王怀当晚自己出了院子,可是,他深更半夜出去做什么?要去哪儿?又怎么会碰到世子?这些都太奇怪了。还有那枚玉佩,怎么好巧不巧就掉在那滩血迹上呢?”
第1406章 分析案情
纪云舒说完这段话,朱瑶都愣住了。
似乎是没想到纪云舒会分析出这番话来。
而她细细将这番话一琢磨,便觉得其中确实奇怪,怎么自己当时就没想到呢?
她说:“纪姑娘,你这样一说,想想倒真是奇怪,那位王公子没理由半夜出院子?而且怎么会那么巧就跟时言遇到了?而且山庄里的人说,昨天时言是喝醉后回屋的,根本没有与王公子约好要在什么地方见面,再者,王公子也没有去过时言的院子,这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陷入了困惑中!
纪云舒眸子微沉几分,心底仍旧还有一团云雾,便继续分析道,“还有一点也很奇怪,王怀的尸体是在后院一座荒废的院子里找到的,离西厢那边的假山还有一段距离。可是根据血迹来看,假山后面就是第一案发现场,既然如此,世子为何还要将王怀的尸体费劲抬去荒废的院子里?一个人在杀人之后,不为自己掩盖杀人的证据,反而花费这么多的时间去移尸、去顾故弄玄虚,这种种一切,都显得太复杂而且完全任何必要!”
朱瑶点头表示认同:“没错,若真的杀了人,应该将自己杀人的证据毁掉才是!又怎么花时间去做一些无畏的事。所以我就说时言他一定不是凶手,一定是有人要栽赃陷害他的!”
说时,她眼底淬着泪水,心里的担忧和忐忑也稍减了几分。
更加坚定李时言一定不是凶手!
而纪云舒虽觉得这其中疑点重重,可她到底没有深入此案,只能根据朱瑶和彩儿的讲述来分析这件案子,至于当中的真相究竟如何?在一切都没有查清楚之前,都只是猜测!
她握住朱瑶发抖的手,安慰道,“朱姑娘,你也别太担心了,倘若世子没有杀人,相信大理寺的人一定会彻查清楚,到时候自然还给世子一个公道。”
“可现在时言人在什么地方都还不知道,我很害怕他会不会也出了事?而且都已经一整天过去了,大理寺的人和山庄里的人都在找,到现在还没有消息。”
“我想……他应该不会有事的。”
“为什么你这么肯定?”朱瑶问她。
纪云舒说:“既然都说世子还没有离开缥缈峰,那么,如果他真的出了事,大理寺的人现在应该已经找到他了,换句话说,可能已经找到他的尸首了,但是现在找了一整天都还没有找到人,这或许也是个好消息,证明世子应该没事,他可能……”
“可能什么?”
“他可能知道大家在找他,只是因为某些原因一直在躲着而已。”
“躲着?”朱瑶皱着眉心,满眼困惑,心里也顺势跟着紧张起来,紧紧的抓着纪云舒的手,问,“什么意思?什么叫躲着?他为什么要躲着呢?明明知道所有人都在找他,如果他没有杀人的话,应该站出来才是啊!纪姑娘,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你若是知道就告诉我吧。”
语气里带着一丝祈求。
纪云舒:“我怎么会知道世子的下落?我刚才也只是分析,并不知道真实的情况,若要真相大白,还需要他自己出来才行,否则,没谁能解开这个困局。”
正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若是李时言不出现,案子就会僵着。
朱瑶小声的哭了起来:“时言他……”
纪云舒知道多说无益,也只能尽量的安慰几句,然后让彩儿扶着朱瑶去休息会,她便返回了自己的房间。
原本,她的心思都在景容身上,可现在出了这样的事,她一时也心底难安。
毕竟五年前的时候,李时言在凉山上救过自己。
那份恩情她一直记得。
也曾经说过,若有朝一日必定相还。
或许老天爷早就安排好了这一切,就是为了让她今时今日能够出手帮李时言解开这个困局。
但是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李时言不知所踪!
就算她有心要还当年的恩情,也不知如何还?
……
已是夜深时分。
此时缥缈峰的山路上,一行人车马队正在上山。
马车里,康定侯屏气凝神,正襟危坐,一双手紧紧的抓着自己的膝盖,满脸担忧。
当听闻自己儿子成了杀人凶手的那一刻,他的心就一直紧着。
这前后不过一天时间,怎就闹出了这样的事情?
旁边的朱尚书也是同样的心情,虽然此事与他朱家无关,可到底两家已经联姻,将来李时言就是自己的女婿,现在出了这样的事,他自然也捏了把汗,这当中也有些担心自己的女儿,想必那丫头定然是吓坏了!
“好端端的怎么就闹了这么一桩事?”朱尚书说时重重的叹了一声气。
侯爷整张脸凝在一块,肯定的说:“时言一定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就算他再没有分寸,也不至于这么糊涂。”
他自己生的种是什么样的,他知道!
就算李时言平时在燕京城张扬跋扈惯了,但心眼不坏,不至于动了杀人的心思。
其中一定有所误会!
但是——
朱尚书顾虑道:“可是听李大人派人来通传的意思,说是人证物证都在了。”
“荒唐!金钱可通万能,人当然也可以买通!至于所谓的物证更是滑稽之谈,说不定时言身上的玉佩是被人偷了去,故意留下的,总之,在没有找到时言之前,说什么我都不信。”
“莫说你,我也不信!世子岂会杀人?”朱尚书说。
侯爷心急如焚,掀开帘子冲着外面吩咐道:“再快一点。”
“是!”
马车一路加速行驶,很快就等到了缥缈峰的吊桥前。
侯爷和朱尚书下了马车,正要匆匆过去,就看到后面有一辆马车紧随而来。
回头一看,原来是王府的马车。
就见工部尚书王宗面色难看的从上面下来,在看到侯爷和朱尚书的时候,脸色一黑,眼里都充满了戾气,一副要杀人却极力克制的样子,衣襟内的手却暗暗握紧了拳头,然后快步走了上去。
他冲着康定侯狠狠道:“侯爷,你可真是养了一个好儿子啊!”
这话充满了讽刺,也带着一腔怒火。
侯爷本还想与这位王尚书心平气和的谈论下此事,哪里晓得这人一上来就说这般刺耳的话,侯爷的脸也立刻拉了下来,道:”王尚书,现在一切都还不可知,你可不要先下定论。”
王尚书哼了一声:“不可知?你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吗?一切证据都表明是你儿子杀了我的侄子,你身为侯爷,却纵子行凶,等找到李时言将他问罪后,我必定亲自面圣参你一本!”
“本侯自己儿子的品行如何,本侯自己清楚,他不可能杀人,更不会杀了你的侄子,王尚书若是再血口喷人,也莫怪到时候本侯参你一本。”
“好,那我就等着!我倒是要看看,到时候你要如何为你儿子脱罪!”王尚书怒气冲冲,甩着袖子就先行过了桥。
满身都是戾气。
虽说康定侯的权利要比王宗大,可是毕竟死的人是他的侄子,而且王尚书膝下无子,身边就养着自己的侄子,还打算让其将来为自己送终,可现在倒好,白发人送黑发人,唯一的指望都死了!他自然孤注一掷,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地位高低?
朱尚书在旁立刻安慰侯爷:“侯爷,咱们还是先去山庄,等见了李大人和大理寺卿再说。”
侯爷压制着情绪,脸色难看至极,但还是点了头。
二人便紧随王尚书之后上了吊桥。
第1407章 我到底是谁?
已是深夜了,苏子洛的屋子点着灯,仍旧未眠。
他命七儿准备了一壶热茶,倒了两杯,将其中一杯推到了自己的对面。而在他对面坐着一名男子,男子戴着半张面具,神色冷凛,瞧不出半点人情冷暖的情愫,而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更是藏满了心思,让人无法猜测到分毫,如此一人,冷
若寒冰,却也有几分孤凉之感。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景容!
苏子洛一边品茶,一边问:“如何?”
景容眼眸一抬,语气冷冷道:“现在山庄里很乱,所有人都在找世子,也正是我们下手的最好时机,可是温家兄弟很谨慎,院子外面都布满了自己的人,接近不了。”
“也是,之前我们已经打草惊蛇了,他们有所警惕也是应该。”
“你可知道,温家兄弟在回来燕京的路上时也遭遇了行刺。”
苏子洛端着茶杯的手稍稍一顿:“什么?”景容告诉他:“我带去的人都死在了南塞沙漠里,随后我一路赶回燕京,没有再派人追杀温家兄弟,可他们乘船走水路时又遇到一伙黑衣人,但是那些人并不是我派去的。
”
苏子洛凝色:“可有查过?”
“那些人都死在船上了,无一幸免!过后我有派人去查过他们的尸体,尸体上没有任何标志,也没有携带任何物件,查不出是谁派来的。”
“这么说,想要温家兄弟性命的人不止是我们?有人与我们坐在同一条船上。”景容神色一沉,短暂沉默片刻后,分析道:“恐怕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那些人虽然与我们有同样的目标,但到底不是我们的人,恐怕这背后还有一场更大的阴谋,而
并非是同一条船这么简单!”
苏子洛明白他的意思,轻沉了口气,眉心也随着微皱几下,道:“你是想说,有人想借我们的手杀了温家的人?更准确的说,有人想利用此事挑起我跟温家的战争。”
“没错!”
苏子洛心底落了一个疑团,然后滚动着轮椅到那扇敞开的窗户前,抬眸看着挂在外头那轮发毛的月亮,琢磨着:“若真如此,会是谁呢?”
景容望着他的背影:“我去查的。”
苏子洛偏头看他:”那一切都拜托你了!”
二人的对话之间,不像是主仆关系!
景容站起身来,走到他的身边,语气深长的说:“当年是你救了我,我的命就是你的!为你做事也是应该的。”
他的语气仍旧冰冰冷冷。
但却满是真诚之意。
苏子洛看着他,郑重的告诉他:“离川,你的命不是我的,它握在你自己的手里!而你该还我的,在这三年的时间里也都还完了,你我谁也不欠谁。”
这话,却换来景容一笑,小许,他问苏子洛:“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问吧。”
“我到底是谁?”
呃!
这个问题,景容只问过一次!
那是在三年前他醒来的时候!
苏子洛眼神一怔,神色上却仍旧平静:“为何突然问起这个?”“你告诉过我,说我自小就跟着师父在山上学艺,八年前下山,却在三年前不慎坠崖,那时被你所救,在那之后我就一直跟着你,而在我的记忆里,也只记得你说的这些,
其他的记忆全无。”
苏子洛沉默了。
过了良久——
他才道:“你叫离川,是龙山寺高慧大师的弟子!其余的,我也不知!”
若是换做之前,景容一定信他,但现在,他有些怀疑了。苏子洛看他脸上闪过的一丝质疑,突然回想起之前自己在回廊上撞见的那名女子,加上景容突然问起这件事来,他心里隐隐有些明白了,却不敢肯定,只是认真告诉他:“
离川,我说了,我们现在谁也不欠谁的,如果哪天你决定要离开,我一定不会留你,你可以去任何地方,做你想做的任何事。”
景容垂眸,看着眼神真诚的他,什么也没说了。
突然——
有人敲门。
苏子洛立刻朝景容示意了一眼。
景容便拿起自己的长剑从窗户口离开,将窗户关上。
七儿在门外说,“公子,有人要见你。”
“进来。”
七儿推门进来,她身后跟着一人!
而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浑身湿透的李时言!
李时言一改之前翩翩公子的模样,此时的他,狼狈不堪,胡渣也长了出来,蓬头垢面,一丝贵家公子的气质都没有,站在原地抱着手臂瑟瑟发抖。
他这般样子,是苏子洛从未见过的!
李时言一双疲惫深凹的眼睛满眼希望的看着苏子洛,声音沙哑的唤了一声,“子洛,”
苏子洛立刻吩咐七儿,“去外面看着,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明白。”
七儿出去,将门关上,守在了门口。
苏子洛立刻将屏风上挂着的一件披风给李时言披上,让他赶紧坐下,担忧的问道:“世子,你怎么会弄成这样?”
李时言裹着披风,身子仍旧抖得厉害,他皱着眉心,心底的骇意全部覆在额头,他说:“子洛,你可一定要救我啊!”
“到底昨晚发生了什么事?”苏子洛问,
李时言紧张的说,“我……我杀了人啊!”
“王怀当真是你杀的?”
李时言点头,又摇头。
苏子洛云里雾里:“你说清楚。”“昨天……我被王怀羞辱,心里我咽不下那口气,所以就想去找王怀,可是走到半路的时候就看到了他,发现他进了假山后面,所以我就跟了上去,结果他从我后面冒了出来,语言上又羞辱了我一番,我气不过……就推了他一下,他头撞在了石头上,然后我就走了,之后……我发现自己的玉佩不见了,就又折了回去,结果却看到……看到王怀躺在地上,我上去查看,就发现他已经死了,我当时很紧张,所以也没有再找玉佩,就……赶紧走了,可是我没想到出来的时候竟然会遇到一个人,那个人看到我手上和
衣服上都是血,子洛,我真的杀了人啊!”李时言声音抖颤的十分厉害。
苏子洛抓着他的手臂:“你把细节说清楚。”
“……”
“世子,事关人命,你必须把你知道的一一说清楚才行。”李时言冷静下来,回想这:“我……我就是推了他一下,当时他根本没事,还跟我吵了两句,可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再折回去的时候他就死了,周围很暗,我就看到
他倒在血泊里,知道他死了之后我就走了。”
”你说当时你看到王怀进了假山后面,所以才跟进去的?“
“嗯。”
“那你有看到别人吗?”
李时言摇头,“没有看到别人,而且假山里很黑,我真的没看到。”
苏子洛叹息,告诉他:“我们发现王怀尸体的地方是在后院一处荒废的小院子里,而且尸体的皮肉都被几只狗给啃咬干净了,尸体的衣服鞋子也都没有。”
嗯?
李时言震惊:“怎么会这样?我走的时候,他的尸体在假山后面,怎么会跑到后院去了?而且……我也没有脱他的衣服,子洛,总之你一定要你相信我。”
“你我也算是一同长大,你是什么人我当然知道,若说你失手杀了人我倒是信,可是根据你所言,加上王怀尸体的异样,说明有可能事有人借你的手杀了王怀。”
“那会是谁?”“现在最重要的是洗脱你的嫌疑,现在所有人都认为是你杀了王怀,有人证和物证,而且你畏罪潜逃,更加有嫌疑了!所以,要是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你的清白,恐怕大理寺也要照常办案。”
第1408章 谁敢动手抓人
所谓的大理寺照常办案,意思就是凭人证和物证!
而这两样东西都有,皆指明李时言就是凶手!
倘若没有证据可以证明他的清白,大理寺黄大人便会将他缉拿归案,按照曲姜刑法上的一条一例来行刑。
也等于判了李时言一个死刑!
如今,李时言只能将一切放在苏子洛身上,否则也不会千方百计避开外面那些人稍稍进来见他,对他而言,苏子洛就是自己唯一的救命稻草。
只有他,才能救自己!
“子洛,那我现在该怎么办?要如何才能为自己洗脱罪名?”
苏子洛也倍感棘手。
思忖片刻。
希望能想到法子。
这时,外头守着的七儿忽然敲门道:“公子,李大人刚刚派人过来,说是侯爷来了,现在请你过去偏厅一趟,说是好几位大人都在,让你也去商议一下关于世子的事。”
闻言,李时言瞳孔赫然一睁,“爹?”
可想而知,事情已经闹的有多大了!
连燕京城里都已经收到了消息,那么王怀的死自然也传开了。
现在必定满城的人都在议论。
而证据俱在,指不定康侯爷会大义灭亲。
想到这里,李时言便心乱了:“子洛,你说我爹会不会相信我?要是他也不相信的话,那我怎么办?说不定我爹还会亲手把我送去大理寺。”
苏子洛冷静思量此事,迅速做出决定,然后拿出一身干净的衣服给他:“你先把衣服换上,跟我去见李大人和侯爷。”
什么?
李时言一脸震惊,双手抓着怀里的衣服:“不行啊!现在还没有证据可以证明我是清白的,如果现在过去,大理寺的人马上就会把我抓起来,然后送进大牢的。”苏子洛面色严肃,认真的与他分析道:“这是你唯一求生的办法,你如果继续逃,即便你不是凶手,你也会成为凶手!只要你自己站出来将事情说清楚,才是真正为你自己
洗脱罪责的办法。”
这……
李时言犹豫了。
但心里没有底。
有些慌!
苏子洛便抓住他的手臂道:“世子,如果你真的没有杀人,我便保证,绝对不会让他们将你抓去大理寺。”
李时言一直以来都信任他!
所以,听了这话后,咬牙道:“好,我跟你去。”
一盏茶后,李时言梳洗了一番,便堂堂正正的跟着苏子洛朝山庄偏厅的方向去。
当苏子洛、李时言和七儿从院子出来的时候,外面大理寺的精兵一瞬便愣住了,顷刻又立刻反应过来。
一行人将三人包围起来!
“来人,将世子抓起来!”
大理寺的人是为皇上办事,根本不顾李时言是世子的身份,自然也不会卖给他什么面子!
李时言没有畏惧:“你们谁敢动手?”
“世子,王怀已死,有人指证是你杀了人,现在要带你回大理寺。”
“我没有杀人!”
“那你便去跟大人说,抓人!”
“慢着!”苏子洛坐在轮椅上,出声制止,他脸色平淡,一双有神的眼睛看着那一个个精兵,冷冷道,“都闪开!”
一名精兵道:“温将军,请不要为难我们。”
“本将军要带世子去见李大人,你们也要拦着?”
“这……”“事情都没有查实清楚,你们如此抓人,便是定了世子的罪名!等本将军带世子见了李大人和黄大理之后,自有说法,还不让开!”苏子洛语气平平,却带着一股威慑的气
势。
大理寺的精兵们面面相觑,最后选择了一个折中的法子,便是紧跟在李时言身后,一同去偏厅,如此,也是以防他再逃。
……
而李时言突然出现的事情立刻就在山庄里传开了。
这会,朱瑶因为哭累了,刚刚醒来就听到外面传来动静。
彩儿赶紧推门进来,着急地说:“小姐,小姐……”
朱瑶撑着身子从床上起来:“怎么了?”
“世子来了。”
“真的吗?”朱瑶从床上下来,一把抓着彩儿的手问,“那他人呢?现在在哪儿?”
“世子现在跟苏将军一起去见李大人了,大理寺的那些人不敢抓人,就一路跟着,而且说是侯爷已经来了,老爷也一块来了,都在偏听呢!”
闻言,朱瑶快步朝门口走去,一边说:“我也要过去,我去求爹,爹一定会保世子的。”
她身子孱弱,加上一阵伤心,人还没有走到门口就差点跌倒了,彩儿赶紧扶住她,劝说:“小姐,这个时候你千万不能去啊。”
“我要去见时言,我要去见爹。”
“可是小姐你去了也做不了什么啊!你身子这般虚弱,还是在屋子里等消息吧,相信侯爷和老爷一定会保世子的,你就放心吧。”彩儿说。
朱瑶脸色不佳,被扶到床上坐着,眼底含着泪光,祈祷着:“时言他一定不能有事,倘若他真的出了事,我……”说时,她双手紧紧的抓着自己胸口的一团衣服。
若李时言真的出了事 ,她也不想活了!
彩儿只能在旁安慰。
等朱瑶的情绪渐渐安了下来后,她就吩咐彩儿去偏厅那里打听消息,一有情况立刻来告诉她。
“是!”彩儿便赶紧过去了。
而不光是彩儿去打听消息,山庄里很多人都过去了,但是不敢靠近偏厅,只能在远处等着。
这会子,苏子洛命七儿在外等候,他亲自带李时言进了偏厅。
厅中,李大人、大理寺卿、康定侯、朱尚书和王尚书都坐在里面。
当看到苏子洛和李时言一同进来时,众人很是震惊!
那一刻,康定侯的心也稍稍落了踏实,先前一直担心自己儿子失踪是不是也出了事,现在见他安然无恙,总算安心了。
他缓缓起身,往前走了两步,看着自己那身形有些消瘦、风姿不再的儿子,喊了一声:“时言?”
李时言看到侯爷时,一时也绷不住了,当即就跪了下去:“爹,你要给儿子做主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没有杀人啊!爹,你要相信我!”不待侯爷说话,一旁的王尚书激动不已,满脸戾气怒火,指着他说:“你总算出现了!你狠心杀了怀儿,还害得他没了全尸,现在你还敢说没有杀人!如今证据确凿,就是
你杀了怀儿!”
李时言反驳:“我没有杀人!”
“你若是没有杀人,为何要逃?”王尚书说完,扭头就吩咐黄大理,“黄大理,凶手就在眼前,你还不派人将他抓起来?”
这……
黄大理可不好办事!
现在不是他想抓就能抓的!
毕竟康定侯也在,李大人也在,他就是要抓人,也不能现在抓。
两边都要先顾及下面子。
便说:“王尚书,现在世子已经出来了,不如把事情查清楚。”
王尚书呵斥:“查?现在都已经查清楚了!杀人的就是他!”
康侯爷脸色极其难看,言语肃重的与王尚书说:“王尚书,你口口声声说时言杀了人,单单凭那些所谓的证据就下了生死令,恐怕你是心怀他意!”
“哼!我知道侯爷你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可你儿子现在杀了人,你还要袒护不成?”
“若时言当真杀了人,我一定亲自送他去大理寺,可现在案子还没有彻查清楚就直接抓人,这完全不合规矩。”
“你……”
侯爷道:“总之,谁敢动手抓人,便是与本侯作对!”
两人扛了起来。
突然——
一直没有说话的李大人抬手狠狠拍了一下手边的茶桌。
“砰!”
轰然一响。上面摆放着的一个茶杯哐当几声,震得在场的人都不敢说话。
第1409章 两天时间
众人不语。
李大人面色阴沉,起身走到跪在地上的李时言面前,严厉的看着他。
问:“时言,我问你一句,你可有杀人?”
李时言抬头,认真道:“大伯,时言是什么人你是了解的,我就是再猖狂,再糊涂,我也不会杀人啊!”
“你若是没有杀人,为何会有人看到你从假山后面出来?而且浑身是血!你若没有杀人,又为何要逃?”
“我……”“你要是想为自己洗脱罪名,就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出来,仔仔细细的说清楚,但你要是撒谎,我也保不了你,你也要明白一点,这人一旦说谎,总是会露馅的,所以,你
绝对不可撒谎!”李大人虽有偏私的心,这语气里也带着一丝提醒的意思。
李时言狠狠皱着眉心,看了侯爷一眼,又回头看了一眼苏子洛。
苏子洛暗暗向他点了一下头,示意让他将所有事情说出来。
不可隐瞒!
于是——李时言沉了口气,便与李大人道:“是,侄儿明白,觉不隐瞒撒谎,必定如实说来。”稍顿,道,“晚宴上,我被王怀当众羞辱,当时心里确实有气,所以到了深夜的时候就避开外面的人去找王怀,打算找他出口气,可是在半路上却撞见了他,我看到他鬼鬼祟祟进了假山后面,所以就跟了进去,他却从我身后冒了出来,又言语讽刺一番,所以我与他就起了冲突,一气之下,我就推了他一把,当时,他脑袋撞在石头上流了血,但并没有事,还跟我吵了几句,我因为泄了气就离开了,但是随身携带的玉佩却丢
了,就又折回去找,就看到……”
声音渐小,话在这里便顿住了!
因为她很清楚,若自己说出后面的话,在场的人,可能包括自己的爹都会认为他当真杀了人。
迟迟没有听他往下说,王尚书急了,上前一步:“看到了什么?你说啊!”
李时言心里揪着,鼓足了勇气,道:“我看到王怀倒在地上,人……已经死了,我一时慌张,就立刻从假山后面跑了出去,我以为自己杀了人,就……躲了起来。”
呃!
听了这话,王尚书甚是激动,满脸怒火无处可藏:“什么叫你以为你杀了人?现在连你自己都亲口承认你推了王怀,一切都已经明了,你还要说自己冤吗?”
声如洪钟!
而众人赫然,就连侯爷都脸色惊变,身子猛然一颤,不敢置信:“时言,你……当真……杀了人?”
李时言立刻道:“爹,儿子没有!”
”你……“侯爷气得胸口痛。王尚书便与李大人说:“李大人,我本想看在你的面子上忍着这口气,但是现在你也亲耳听到了,世子已经亲口承认自己杀人,此点毋庸置疑,王怀是我的侄子,世子是你
的侄子,所以,希望你也能秉公处理。”
李大人衣襟内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也被气得浑身发抖!
他怎么会有这么个侄子?
而王尚书一心只想为自己侄子讨一个公道,见侯爷和李大人无动于衷,便与黄大理说:“黄大理,都已经到这个时候了,你不下令抓人吗?”
黄大理为难,正要开口——
一直默默在旁的苏子洛开了口:“王尚书,你不用急着让大理寺抓人,有些事情,还是要再了解清楚是好。”王尚书这才看向苏子洛,曲姜的苏将军,年纪轻轻,却人人敬畏,平时,王尚书也敬重他几分,但现在不是在朝堂上,也不是公事,顾不得那么多,他说,“苏将军,你这
话是什么意思?”苏子洛推着轮椅到李时言身边,说:“我知道所有人都会认为是世子杀了人,可是世子所言,你们也都听到了,他方才清清楚楚的说,他离开假山里的时候,王怀还活着,等他再折回去,王怀就死了,这当中究竟发生过什么无人知道!还有,世子若是在假山里杀的人,为何还要将尸体搬去荒废的院子?就算他是为了藏尸,那为何没有将地上的血迹清理干净?还留下了玉佩?甚至还要将王怀的心脏挂去屋中?这些行为根本没有为他洗脱罪责,反而加重了他的嫌疑,既然如此,他做这些又有什么意义?还有
,当晚王怀半夜离开院子,独自进了假山中,这又是为何?”
大家听着,没有说话。于是,苏子洛便继续道:“不如,咱们来假设一下,当晚王怀可能是去见什么人,没不想世子会突然出现,而王怀所去见的那个人便赶紧藏了起来,等世子推了王怀离开后
,藏在假山里的人便出来杀死了王怀,然后他的尸体抬去了后院。”
王尚书冷笑一声:“这些都是你的一面之词!根本就是世子杀人之后把尸体抬去荒废的院子里藏尸!那个时候无意中丢了身上的玉佩而全然不知。”
李时言说,“我没有!”
否认!苏子洛不急不缓,再道:“如果世子真的要毁尸灭迹,大可将这件事情推得一干二净,可是他非但没有推干净,还将王怀的心脏挂到王怀的屋子里去,应证他之前说要杀王
怀的话!将这一切都引到自己身上,种种一切不是自相矛盾吗?但若能知道王怀为何会去假山后面,又是去见了谁?或许案子便是另一番情形了。”
“那苏将军的意思就是此时与世子无关了?”
“我并非这个意思,只是一切要清楚才好。”
“……”王尚书满腔怒火,双目赤红。
而听了苏子洛这些话之后,李大人严肃的问李时言:“我再问你一次,究竟人是不是你杀?王怀的尸体是不是移走的?那颗心脏是不是挖的?”
李时言认真回答:“大伯,侄儿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
“好!”李大人信了他的话,跟黄大理说,“黄大人,这件事你再重新查明,就当是给我一个面子。”
这面子当然要给!
黄大理说:“是!我一定再仔细查明。”
而王尚书却急了:“黄大理,你……”
话未说完,李大人接了话去:“王尚书,苏将军说的对,人命关天,查清楚是好!”
王尚书咬牙切齿!
不得不压着心里的气,最后做出让步:“好,那我就给大理寺两天时间去查,但若是再找不到证据,我就亲自去面圣,请求皇上做主。”
说完,便拂袖离开!
两天时间!
恐怕有些难!
但好在有了两天时间,一切就可以扭转!
黄大理与李时言说:“世子,事情还没弄清楚之前,我只能命人将你关押在山庄之内。”
李时言也没再说什么!
这件事,很快就在山庄里传开了,众人在私底下议论纷纷。
朱瑶知道后,不顾自己的身子,立刻跑去找朱尚书。
朱尚书现在也很苦恼,心里更是烦躁的很!
要是李时言真的出了事,朱家或多或少也会有所影响。
毕竟两家联姻,荣辱与共!
“爹,时言他没有杀人,你一定要相信他。”朱瑶说。朱尚书叹气,喝了口茶后:“现在这个时候我不宜插手,一切都要看大理寺他们去查,你也不要掺和这件事,好好在屋子里休息,你看你,脸色这般不好,你娘就是担心你
着急,所以让我叮嘱你照顾身子。”
“这个时候了,女儿哪里还顾得上自己?”
“瑶儿,我知道你对世子的心意,但是有些事情并非我们能控制的,任何时候,都要学会明哲保身。”
呃!
朱瑶惊讶看着自己的父亲:“爹的意思是……”“无论这件事是否与世子有关,你们的婚事……都要作罢。”
第1410章 折命
你们的婚事……都要作罢?
朱尚书也是非常为难的说了这句话。
因为他知道自己女儿对李时言的心意。
而朱瑶听了这话时,赫然间瞳孔睁大,眉心狠狠一蹙,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稍稍愣了一下,才不敢置信的问道,“爹,你刚刚……说什么?什么叫做……婚事作罢?”
声音在发抖!
还带着一丝哽咽。朱尚书也不想将话说的那么绝,可现在这样的情况,就算李时言真的没有罪,康定侯府也一定会受到影响,而侯府一有影响,他朱家自然逃不过,这好不容易在朝中建立
的地位可不能被这件事给耽误了,所以在斟酌一二后,朱尚书才做了这个决定,只有将两家的婚约解除才是最好的办法。
也方可明哲保身!
他看着自己可怜的女儿:“瑶儿,爹知道你对世子的心意,可这已经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了,也不是你和世子之间的事,而是我们整个朱家的事,你能明白吗?”
哼!
朱瑶激动的说:“女儿不明白,也不愿意明白,此事若时言是无辜的,为何还要取消我与他的婚约?爹,你不能这样做。”
“你这孩子,怎么如此执拗?这桩婚事并非你喜欢就行。”朱尚书起身,言语之间虽然带着一丝责备,但也有心疼和不忍。朱瑶往后退了两步,眼底淬满了泪水,失望的望着自己的父亲,摇摇头,说,“爹,无论你怎么说,女儿的心里都只有时言一个人,这辈子,也非他不嫁,爹若是有意取消
这门婚事,便是要折了女儿的命!”
折命!
如此严重的话朱瑶都说出了口。
可见她对李时言的情早已深入骨髓。
朱尚书叹气:“你别让爹为难了,这也是不得已为之 ,想想咱们朱家吧瑶儿。”
“女儿只知情分,不知何为大义!爹要是执意而行,女儿便只能忤逆你了。”
向来,朱瑶都是乖巧的。
她从不会顶撞长辈半句,对待自己的父母也十分的孝敬,而此刻说出这般话来,确实让朱尚书惊讶不已,半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张了张嘴,道不出一个字来。而朱瑶心意已决,绝不会做任何更改,她继续道,“女儿知道自己说出这番话来是不孝,更不该忤逆爹的意思,可是爹,女儿的心已经全都在时言身上了,无论发生任何事
情、任何阻挠,我与他的心意也照常如此,绝对不会有任何改变。”
“你……你是要气死我吗?””爹!”朱瑶突然跪了下去,流着眼泪说,“你就疼疼女儿吧,女儿是真心喜欢时言的,两年前,女儿泛舟湖上,当时不慎掉下了湖中,幸得时言相救,这才保全了性命,还
有上回,因我心思不在,一时恍惚又落了水,仍是时言救了我,否则,女儿早就已经死了,女儿的命都是他的!”
朱尚书很惊讶,脚步往后踉跄了几下,弯腰赶紧将自己女儿从地上扶起来,心疼的问,“你说什么?两年前你落了水?”朱瑶点头,“此事彩儿是知道的,好在女儿当时没事,所以就将此事瞒了下来,免得你和娘担心,也是在那个时候,女儿就对时言心生情愫了,许是上天怜悯女儿,也知女
儿的心思,这才冥冥中让我两家联姻,女儿喜不自胜,也早早下了决心,此番心意此生不再更改,非他不可了,爹,你就成全女儿吧。”
苦苦相求。
这样的她,执拗又专情。
朱尚书听得心里很是纠结,一方面,李时言救了自己女儿两次,那可是大恩情啊,如何也是还不清的!但是这件事情发生之后,他就与自己夫人商讨两家婚事,一致决定要解除这桩婚事!可是现在还不是时候,打算等回到燕京后就与康定侯当面说清楚,将两家联姻之事就
此作罢,可现在……听了自己女儿如此一番话,他心里便七上八下,左右为难,到底不是个滋味。
一面是自己朱家往后的前程!
一面是自己女儿的真心!
这手心手背都是肉,割去哪个也不行!
朱尚书陷入了苦恼之中。
重重的叹了一声气。
然后看着自己那哭成泪人的女儿,说:“瑶儿,你说的这些爹都明白,也心疼你,世子大恩,爹真的很感激,可是……这其中牵扯太多了,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啊!”
发愁!
苦恼!朱瑶一把抓着自己父亲的手,说:“爹,时言救了我两次,这般大恩大德,是女儿如何也还不起的,若因为此事父亲要明哲保身,将我与他的婚约取消,那女儿岂不是成了忘恩负义之人?咱们朱家也陷入了不仁之中,到时候,旁人会如何看待我们?往后爹在朝中又如何立足?又还会有谁愿意娶女儿?爹,你就成全女儿吧,切莫取消婚约啊
!”
恳求着!
于她而言,李时言是她此生最爱,若要割舍最爱,便犹如有人拿着刀子在剜自己的心。
血肉模糊之痛!
不等于是要了她的命吗?
而朱尚书听了这个话之后,猛然一惊,像是忽然被人戳中了一道软肋!
其实朱瑶分析的这些他不是没想过!而且心里也是知晓的,只是此刻从自己女儿口中说出来,他不免有些震惊。
试问,连一个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女子都能看出其中的利害来,旁人就更知当中的深意了!
朱尚书心里有了顾及……
最后重重的叹了一声气。
他握着自己女儿的手轻轻拍了拍,只能安慰道:“瑶儿,这件事暂且不说了,等世子的事情解决之后再说吧!但是你也不要多想,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最要紧。”
朱瑶眼底带着希望,欢喜的问:“那爹的意思……就是不退婚了?”
“一切都再说吧!但是爹答应你,一定好好考虑你刚才说的话,不过……”
“不过什么?”“爹也不得不提醒你一句,如果世子真的杀了人,那么你们的婚事就由不得你,也由不得爹了,这门婚事必须得退了,可倘若世子没有杀人,等回去之后,我会与你娘好好
商量之后再做决定。现在都已经这么晚了,你先回去休息吧,总之爹也答应你,一定会协助侯爷好好查清楚。”
“多谢爹。”朱瑶也算是为自己争取了一次机会,虽然没有得到自己父亲准确的回应,但心里还是稍稍落了踏实。
看时间也不早了,便走了!
她出来后,一直心神不宁,眼里的泪水一直在打转个不停。
心里就像是有一团火在烧!
彩儿见她这样,说,“小姐,你别担心了,至少现在世子无恙,已经安全回来了,等大理寺查清楚,就会放了世子的。”
朱瑶沉默不语,良久,她忽然停了下来,朝周围看了看,问,“彩儿,时言人被关在哪儿?”
“好像是在南苑的水月阁里。”
“水月阁?”
“小姐,外面都有人看着,谁也进不去的。”彩儿仿佛看穿了自家小姐的心思,便赶紧说了这番话打断她的想法。
朱瑶叹气。
彩儿继续提醒道:“现在好多双眼睛都看着,小姐还是先顾好自己的身子最要紧。”
“我知道我现在见不到他,可是……”朱瑶声音哽咽了两下,虚弱道,“罢了,咱们回去吧。”
“是!”
彩儿便扶着她回去休息了。
但是朱瑶根本睡不着,她坐在屋子里痴痴的发呆,心思都放在如何帮助李时言上面。
可是自己能做什么呢?是一点忙也帮不上啊!
第1411章 去见世子
深夜,整个山庄里静悄悄的。
唯有外面巡逻的小厮和大理寺的精兵在外面走动看守。
大伙也忙累了一天,本是喜庆的日子,谁想竟然会闹出这样一桩事情来!
实在骇人。
可怕!
忽然,只见一道黑影避开那些巡逻的人,悄悄闪进了一处院子里。
那男子身形还算矫健,手里抱着一个大包袱,他进了院子之后便警惕的四下看了看,发现没人看护后,便赶紧走到一扇紧闭的门前。
屋子里一片漆黑,瞧不见里面的情况。
男子又再次朝四周看了几眼,这才轻轻敲了下门,冲着门缝说了一声,“是我。”
声音很轻!
屋子里的闻声后,便将门开了。
开门的人不是别人,而是纪云舒!
而前来敲门的也不是别人,正是洛阳!
“快进来!”
纪云舒一把将他拉了进去,赶紧将门关上!
此时屋子里漆黑黑的,只有窗外透进来些许微光。
洛阳就跟做贼一样,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在屋子里转了转,借着外面的微光打量一番,然后压低声音羡慕道:“哎哟,你这屋子还真漂亮,比我那里宽敞多了,而且东西也齐全。”
纪云舒无心与他商讨这个,直接开门见山的问:“我要的东西呢?取来没有?”
“当然取来了!”洛阳说着,这才将自己带来的包袱放到了桌上,拍了拍自己的胸膛,说,“我是谁?我可是鼎鼎大名的洛阳啊!你交代的事情我肯定帮你办好。”
一副傲娇的样子!
纪云舒便伸手解开包袱。
而洛阳则抱怨着:“你知不知道,您让帮你带话的那个丫头说话支支吾吾的,说也说不清楚,一句话说了好半天,我急都急死了,好在小爷我领悟高。”
纪云舒已经将包袱打开了!
里面是两身山庄里小厮穿的衣服。
都有些脏!
而且微微泛着汗臭味。
那味道冲到鼻子里让人觉得一呛!
洛阳忍不住捏了下鼻子,嫌弃的说:“这衣服可是我花费好大的功夫才偷偷找来的。”
纪云舒说:“多谢你帮忙。”
“谢什么?就是小意思而已!”可是洛阳心生奇怪,用胳膊肘轻轻撞了她一下,问,“但是我就不明白了,你自己身上的衣服好端端,你要男人的衣服做什么?一要还要两套!这男人的衣服也就算了,偏偏还要这种又臭又脏的男人衣服,而且这是下人的!你到底要干嘛啊?”
他心里充满了疑惑!
就在一个时辰前,纪云舒悄悄命一个小丫头给洛阳带话,让他帮忙找两身山庄里小厮的衣服,等到所有人都睡了,再悄悄把衣服送过来,他当时心底就很困惑,不明白纪云舒寓意何为?但还是照办了,趁人不注意溜进了下人们的院子里,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两身衣服,然后就赶紧送过来了。
面对他的质疑,纪云舒没有多做解释,只是看了他一眼,说:“待会你跟我一块出去,我还有事要你帮忙。”
“出去?什么事?”
“去了你就知道了。”
洛阳始终云里雾里的,这女人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正当他要再继续问下去的时候——
纪云舒忽然吩咐他,“转过身去!”
“啊?”
“我要换衣服!”纪云舒将那身衣服拿了出来,将其中一套丢给他,“你也赶紧换上。”
什么?
洛阳惊讶,嫌弃的看着手里的衣服,眼珠子都瞪大了,鼻子蹙了蹙,说,“这大晚上你换这小厮的衣服做什么?你到底要去哪儿?还有……我为什么也要换?我可不换!我自己有衣服,穿这种做什么?”
“别罗嗦了,赶紧换上就是!”纪云舒说着,便拿着衣服去了屏风后。
洛阳虽然心里很不愿意,若是换做以前,他才不会干这种事情,也不会听纪云舒的话,可是现在,他像是心里生成了一种本能,本能的听纪云舒所有的安排,只要她想做的,他就愿意陪她做,只要她说的话,他就全部听进去。
这种莫名奇妙的本能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纪云舒的一言一句,他都开始那么在乎了呢?
他使劲的甩了甩脑袋,不再往下继续想着。
然后乖乖将衣服换上。
纪云舒换上衣服后,将长发高高束起,虽身上的男装是下人的衣服,但她瞧着仍旧清丽,比男子还俊俏。
这也是洛阳第一次见她穿男装,一时间就看得着了迷。
久久也没能挪开目光。
然后忍不住说:“你可真美!”
纪云舒没有接他的话,然后取了一盏灯,拉他出了门:“走,跟我出去。”
二人便稍稍出了院子!
山庄很大,若不是常来的人恐怕会分不清东南西北,但纪云舒却显得轻车熟路,直接朝南苑那边去。
洛阳走在她的身边,四下看着,凑到她身边,问她:“喂!你到底想干什么?我们穿成这样是做什么?现在又是要去哪儿?你别一声不吭,说句话啊!不然我帮你做事都做的不踏实。”
纪云舒想了想,眸子轻沉,便告诉他:“我要去见一个人!”
“谁?”
“世子。”
呃!
这话刚刚说出来,洛阳的脚步便顿在了原地。
他没再往前走,愣愣的看着纪云舒的背影,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然后问:“你说什么?去见世子?”
李时言现在是疑犯,而且已经被关押了,纪云舒要去见他?这是打哪门子的意思?
纪云舒见他停了下来,她脚步也骤然一停,转身看着洛阳那张茫然的脸,说,“是,就是去见世子。”
“你见他做什么?”
“如今见他还能有什么事?”纪云舒说完便转身继续往前走。
洛阳赶紧跟了上去,满头雾水的在她旁边问,“你该不会是为了这次世子杀人的事情吧?纪云舒,你是不是疯了?你去见他做什么?你们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块的人,而且,他可是杀人凶手,你去见他的话,自己也会沾得不干不净,到时候我也保护不了你,指不定姓温的也保不了你。”
纪云舒神色冰冷,没有听他的话,继续往前走。
见她这么固执,洛阳快步拦在了她的面前,严肃的说:“你不准去,除非你把原因跟我说清楚,要不然,我怎么也不会让你跟世子沾上边,你这样会送命的。”
纪云舒身子一顿,看着洛阳认真而又满是担忧的眼神,轻沉了口气,然后十分认真的问他:“洛阳,我问你,你信世子杀了人吗?”
嗯?
洛阳愣了下,才说,“这有什么信不信的?是我亲眼所见,他从假山后面跑出来,当时浑身是血,满脸慌张,见到我的时候还匆匆忙忙的,显然就是做贼心虚,如果不是他杀了人,他怎么会这样?再说,他畏罪潜逃,这不就已经说明是他杀了人吗?你现在这样问我,是什么意思?”
纪云舒眉心一凝:“你所说的亲眼所见,是亲眼见到世子杀人了吗?”
“我……”
“你只是看到他浑身是血,却并非见他亲手持刀杀人,往往人之所见,并非是真,但往往一面之词却会害死一个人。”
“你……你的意思是……世子没有杀人?”洛阳糊涂了。
纪云舒也不敢这么快就断定。
她短暂沉默后,说:“究竟是与不是,要等我见了世子之后才能知道。”
说完,她正要绕过洛阳,但洛阳一个偏身又挡在了她的面前,问,“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帮他?”
这个……
她该如此说呢?
第1412章 潜入水月阁
纪云舒沉默不语,神色淡漠。
她若是真的告诉洛阳自己当年与李时言的在大临相识的事情,就等于坦明了自己的身份。
所以,说不得!
“我没有要刻意要帮世子,只是觉得这桩案子有些奇怪,所以想查清楚,或许这当中有别的隐情也不可说。”
“别的隐情?”洛阳盯着她看,强调道,“我先告诉你,这次的命案跟你没有任何关系,我不管你出于什么理由,总之,你避得远远的就对了,别什么都要去掺和一脚,到头来吃亏的是你自己,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我可救不了你。”
极力劝阻!
纪云舒决定的事情从不会改变。
再者,李时言对自己有恩,不可以坐视不理!
她说:“洛阳,如果你不想帮忙的话,我不会强求,但是你不要拦着我,总而言之,这件事我是一定要往下查的。”
“你……”
“再过几个时辰天就要亮了,我必须去见世子问清楚,否则天一亮,要查起来也就不方便了。”
她毕竟不是大理寺的人,也不是山庄里的人,要插手这件案子恐怕难上加难。
只能趁着天黑办事!
洛阳不想掺和这件事,但是见纪云舒的态度这么坚定,知道自己肯定劝说不了她,便甩了甩袖子让到一边,说:“好,既然你要查,那你就自己去查好了,我反正不去了,免得给自己惹来一身的骚。”
纪云舒不喜欢强求别人,既然如此,她只能靠着自己。
“那我就自己去查。”
说着,她便提着灯笼往前走去。
洛阳站在原地看着她那抹背影,心里就跟有虫子在不断啃咬一样,很是不舒服。
眼看着纪云舒越走越远……
最后——
他顾不得那些利害关系了,咬咬牙,一股脑拔腿冲了上去,在回廊处追上了她。
气喘吁吁地说:“管他的,小爷我跟着你豁出去了,大不了就一条命,反正死了还有你跟着我陪葬,有什么可怕的。”
纪云舒见他突然改变了主意,心里很是感激,又确认的问了一遍:“你真的想好了?”
“想好了!”洛阳挺了挺胸膛,“如果你真的想查,我就陪你一块查。”
“多谢你洛阳。”
“谢什么谢,你一个小女子都不怕惹事,我一个大丈夫有什么可畏惧的?再说,我也算牵扯进来了,毕竟是我看到世子从假山后面出来的,若真的要算,还是我揭发他的呢!现在顶多就是再往里面伸一只脚,死活就在这了,管他娘的三七二十一,干了再说。”
一副雄心壮志的样子!
倒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之后,二人便去了南苑。
纪云舒从山庄里那些下人的口中得知,世子被关在南苑的水月阁里,由大理寺的精兵看守,谁也进不去,谁也出不来。
他们刚进南苑,却迎面撞上一行山庄里巡逻的小厮。
当即截住了他们的去路。
纪云舒和洛阳不得不将自己的脑袋往下使劲的低着,好在天黑,手中的灯笼微光不足,不凑近看的话,根本瞧不出模样。
那行巡逻的小厮当中,一个年岁稍微大点的问:“你们两个怎么在这?这边人手都已经够了,不需要人过来。”
纪云舒语气稍沉道:“刚才看到有一个人影过来,所以才追到了这。”
她说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的。
洛阳稍稍偏头看了她一眼,这女人的脑瓜子和嘴皮子也是厉害。
那老管事一听这里有人影过来,立刻谨慎起来:“人影?”
“是,就朝这边来了。”
那可不得了!
管事的赶紧吩咐身后的人:“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到处去找找。”
“是!”
一行人便提着灯笼到处去找所谓的“人影”了。
老管事朝纪云舒和洛阳挥了下手,嘱咐着:“你们两个去那边找一找。”
“是!”
于是,纪云舒与洛阳自然而然的朝水月阁那边的方向去了。
二人趁此闪到了一条狭窄的甬道里。
这个方向正好可以看到水月阁的大门。
门外有两个大理寺的精兵在看守,要想进去恐怕难。
洛阳伸长脖子看着,说:“你确定现在要进去?你看外面站着那两个人,就跟门神一样,我们现在这身打扮要想进去,根本不可能。”
话语里带着几分提醒!
纪云舒眸子轻轻一眯,提着手灯笼的手也紧了几下。
她说:“刚才我说有人影到这里来,所以,不妨将事情闹大一些。”
“闹大?你要是闹大了,等会全山庄里的人都会知道了。”
“那倒不至于。”
洛阳不明白她的意思,问:“那你说,现在要怎么做?”
“那就要看你怎么做了。”纪云舒看向他,吩咐说,“你现在过去,就说看到一个人影过来,那两个精兵肯定担心世子出事,所以一定会进去看,到时候我就趁此溜进去!等他们查看世子无恙后就会出来,你也赶紧离开。”
“之后呢?你怎么出来?”
“我自有办法离开。”
“什么办法。”洛阳担心,要是其中出了什么岔子,纪云舒指不定会落得一个罪名。
纪云舒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水月阁,唇角微微一启,说:“到时候,世子会帮我出来的。”
嗯?
这倒是让洛阳纳闷了。
本想再问什么,纪云舒却抓住他的手臂说:“你赶紧过去,不要再耽误时间了。”
洛阳重重点头,豁出去了!
他深深的呼了口气,然后急急忙忙的跑了过去,纪云舒也趁此将自己手中的灯笼吹灭,放在了甬道的角落里。
洛阳一边朝那边跑过去,一边口中喊着:“有贼,有贼啊!”
原本站在水月阁外那两名威严的侍卫看到他跑过来时,口中还喊着那样的话,当下便将腰间的长剑拔了出来,四下环看。
“此处不得乱闯!”
洛阳演戏演全套,又担心自己的模样会被那两个精兵认出来,便将脑袋往下耷拉着,十分吃力的说:“刚才……我在那边巡逻,看到一道影子往这边过来了,好像……好像……”
“好像什么?”
他指着水月阁里面:“好像那道影子进去了。”
呃!
那还了得!
精兵负责看守世子,但万一真的有什么贼人进去伤了世子,他们也吃不了兜着走。
便立刻持剑进去查看,进去时,交代洛阳:“你在这里看着,不准任何人进来。”
“是!”洛阳得逞,哈了下腰。
眼看着精兵进去了!
趁此,纪云舒立刻从甬道那边过来。
洛阳抓住了她的手臂,说:“你小心点,我在外面等你。”
她“嗯”了一声,便进去了。
水月阁不大不小,进门有一道门墙隔着,院子里修建着一座假山,还种了好几棵树环绕在周围,也算布置精巧,是个十分雅致的落院。
纪云舒便悄悄避在一处假山后面,看着那两个精兵在里面搜了一圈,然后走到关押世子的门口,伸手敲了敲门,喊了一声:“世子?世子?”
屋子里没有点灯,漆黑一片。
持久也没有人回应。
两个精兵互相看了一眼,又敲了下门:“世子?你在不在?”
莫不是真的出事了吧?
正在其中一人要掏钥匙进去的时候,门内冷冷的传出一声:“有什么事?”
好在人在里面!
“没事,知道世子在里面安好就行。”
“如果不是来还我清白的,就不要来打扰我。”
“……是!”
两个精兵便退开了,在绕过那座假山的时候也并没有注意到里面的人,直接就出去了。
第1413章 有你在,我什么也不怕
洛阳等在外面,见那两个精兵出来时,问:“两位大人,有没有看到贼人在里面?”
“没有。”
“那可能……跑到别的地方去了。”
那两个人到底是大理寺的,多少也比旁人脑子转动的快,双双瞅了洛阳一眼,眼珠子一眯,怀疑的问:“你当真看到有人影进去了?”
“当然。”
“那为何只有你一个人在找,山庄里其他的人呢?”
呃!
洛阳低着头,神色一颤。
生怕露出什么破绽!
就在这个时候,之前老管事带着的那一行人过来了。
老管事扯着嗓子问了一声:“你怎么还在这?找到人没有?”
洛阳赶紧说:“在找,没找到。”
“那还不赶紧去别的地方找?”
“是!”
洛阳逮住这个机会,便赶紧走了。
两个精兵互相看了一眼,问那名老管事的:“当真有贼人?”
老管事的说:“说是看到了,现在正在找呢,之前两日,也有人看到过,但是找了一圈都没找到人影,所以还是到处看看稳妥一些。”
之前所说的那个人影,想必就是景容了!
两名听了这话,便你不再怀疑。
老管事也带着人继续去寻。
而此时水月阁里,纪云舒看外面的人都已经散去,她便走到了李时言的门口。
门上面上了一把锁,屋子里一片漆黑,听不得半点动静。
她透过窗柩上的纸糊看向里面,什么也看不见。
半晌,她伸手敲了敲门。
李时言正躺在床上,心里难安。他杀人凶手的头衔还没能摘下来,只有两天的时间,若是大理寺和苏子洛不能为自己找到证据证明清白,他一定会被押送到大理寺去,到时候,王尚书为了给自己侄子报
仇,肯定会进宫面圣,请求处死他,皇上为了公正,也一定会下令的。
想到这里,他在床上翻来覆去,如何也睡不着!
刚才两个精兵过来敲门,他已是心烦意乱了,现在又有人来敲门,便从床上翻身下来,冲着门外低吼了一声:“又来干什么?”
纪云舒听到了李时言的声音,轻道一声:“世子。”
女声?
李时言愣了一下!
那声音……
他瞳孔赫然一睁,一道目光直直的看着门外,然后起身一步走去。
门外站着一道身影,那身影十分纤细,形似一人!
即便之间隔着一道门,他仍旧觉得熟悉万分。
是她吗?
不!
怎么可能呢?
短短几步,他脑子里劈天盖地的想了很多很多……
当他走到了门前时,深邃漆黑的眸子里带着困惑,眉心也顺势蹙起,张了张嘴,半响才道出一句:“你……是?“
声音微抖。
纪云舒站在外面,看着门内那道高大的影子,语气微沉:“五年不见,世子如今可好?”
呃!
那一刻,李时言心里顿时涌上一股酸楚,眼里泛着泪光,脚步往后退了一下。
眉心皱得更紧了。
他不敢置信!
“纪……姑娘?”他长大了嘴巴。
五年了!
虽然隔着门,但是纪云舒能感受到他的此时此刻的心情,她叹息一声:“是我。”
一时间,李时言完全忘记了自己还身陷囹圄之中,他双手无处安放,脚步在原地打转,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是嘴角处却缓缓溢出了一抹幸喜的笑容来。
原本所有的心慌和忐忑都没了!
即便他现在看不到门外那个自己日思夜想的人,但他心里幻想着……
她现在究竟是瘦了?
还是胖了?
那双明亮的眼睛是不是比以前更加明亮了?
一切是否都还如往日那般?
他缓缓抬起手,轻轻触碰到眼前冰冷的门框,仿佛真真切切的摸到了纪云舒的脸。
那么的温暖……
“我一定是在做梦,你怎么可能在这?纪姑娘,当真是你吗?”他一而三再而三的确认。
这种心情,纪云舒是明白的。
她说:“当日在大临一别,已有五年了,我也不曾想过……有一日我会来曲姜,还能再见到你。”
听了这话,李时言心里所有的怀疑都散去了。他就像是个男孩一样咧着嘴笑了起来,激动之中又带着一丝羞涩,恨不得现在撞开这门冲出,说:“真的是你,你怎么会在这的?你是什么时候来的燕京?又是什么时候来
的宁安山庄?我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收到?”
太多疑惑了!
纪云舒见他如此兴奋,立刻回头看了一眼门外,以防惊动到外面的人。
而她现在不是来叙旧的,要事在身,便压低声音说:“此事等你出来之后我再与你细说!我悄悄进来见你,是想来问你一些关于王怀之死的事。”
重逢的喜悦被这句话顿时打断了!
李时言脸色骤然一沉,手也缓缓从门框上落了下去,唉声一句:“你也知道这件事了。”
“就是因为知道了,所以才来见你。”
“这件事……纪姑娘,你知道我是什么人,我是不会干出这种事情来的,你要相信我!”“我自然信你!所以此次悄悄来见你,就是要听你说说这件事。你将你知道的都一一说给我听,任何一个细节都不要放过,既然你没有杀人,其中就一定有你疏忽的地方。
”纪云舒说。
李时言沉默了半响,说:“好!”
于是,他便将自己所知的事情一五一十全部告知。
也确实如纪云舒所想的那样。
她怀疑:“既然当时你已经离开了假山,尸体肯定就是别人抬走的,也就是说,当时假山里可能还有另外一个人。”
“可是我没看到人!”
“你没看到,不代表当时没人在,你再仔细想想当时王怀的死状。”李时言努力回想,眉头深深的皱着,说:“当时假山里很黑,我是凑近一看才知道王怀已经死了,当时他平躺在地上,脑袋后面都是血,双手平平的放在身侧,没有什么异
常的,看上去确实像是我杀了人,但是我可以肯定的是,我离开的时候他还活着。”纪云舒思忖了下,怀疑:“我看,王怀那晚之所以出去一定是为了见什么人?或许说……真正的凶手就是他要去见的那个人,而那个人是在你走后杀死了王怀,并且将他的
尸体拖走了。”
“你和子洛想的一样,他也是这样想的。”
提到苏子洛,纪云舒的眼神微触了下,然后说:“世子,我是悄悄来见你的,那位苏先生还不知道,所以,你务必为我保密。”
是的,她在旁人面前仍旧唤苏子洛为一声苏先生。
即便李时言知道他们都有一个一模一样的吊穗,但每每他问起来,苏子洛都绝口不提。
所以,他并不知道苏子洛和纪云舒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或许……根本就没有关系!
而现在纪云舒有所嘱托,他自然会绝口不言,只是——
“可如果你要帮我的话,子洛他一定会知道的。”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自然有办法避开这些。”
“那就好。”
纪云舒再次告诉他:“如果想找出凶手的线索,还得去假山里找,还有……那具白骨上,只是结果如何,我无法现在定论。”
李时言认真的说:“有你在,我什么也不怕。”
他见识过纪云舒的能力。
闻名京城的纪先生,刑部提点刑狱司,自然不是虚名。
纪云舒看时间也差不多了,说:“我不能在这里多待了,以免被人发现,只是我现在要出去的话……需要你帮忙。”
“你说!”
“你要将外面的人引到你屋子里。”李时言斩钉截铁:“这很简单,交给我!”
第1414章 证明凶手是另有其人!
纪云舒告诉李时言:“我会躲在院子里的假山里面,等外面的人进来后,我就趁机出去。”
“我知道怎么做!”李时言说。
纪云舒不再多留,正要离开。
李时言却喊了一声:“舒儿!”
这一声,他已经五年没有喊了!
闻声,纪云舒步子一顿,回身看着门内那道影子。
李时言就像个大男孩那般,即便看不清纪云舒的模样,但他的心仍旧一紧,嘴角忍不住羞涩的往上提了提,支支吾吾的说:“其实……现在我还有些恍惚,脑子里也嗡嗡的!真的……真的不敢相信你会出现!就像是在做梦。舒儿,这一别,都五年了,当年我走的匆忙,也没跟你好好说什么,现在想想都听后悔的。这些年来,我有好多次都想去找你,可是我爹看的紧,所以……总之能见到你,我真的很开心!也还是当年那句话,能认识你就已经很好了。”
纪云舒笑了下,又轻沉声息:“我也是,能认识你挺好。”
虽然这个跟屁虫当初一路跟着自己到京城,可若不是他,自己当时在凉山可能已经死了。
这份恩情,一直都在。
李时言说:“这次的事情,也要多谢你肯帮忙。”
“当年是你救过我,今日我帮你,是应该的,只要你没有杀人,我就一定会帮你找到证明你不是凶手的证据。”
“所以……你也为了报恩?”
“情谊并存。”纪云舒是这样说的。
李时言又像个大孩子一样笑了。
又突然喊了一声:“舒儿!”
“怎么了?”
他犹犹豫豫,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心里积累的话最后到了嘴边便成了一句:“你自己小心一点,要是遇到什么事,你还是去找子洛吧,他会帮你的。”
纪云舒神色稍顿了下,红唇紧抿,然后轻“嗯”了一声。
随后,她按照原来的计划,藏在了院子里的假山当中。
李时言等了一会,便使劲拍打着面前那扇门,扯着嗓子大喊:“来人!来人!”
声如洪钟!
外面看守的两个精兵听到里面传来了动静,立刻冲了进去。
“世子,你怎么了?”
李时言故作紧张道:“你们两个赶紧进来,我屋子里……好像进了什么人?”
说的十分诡异!
结合之前那些小厮说山庄里有人影闪过,所以那两个精兵听到这话,便高度警惕起来,立刻掏出钥匙开了门。
冲了进去!
而屋子里仍旧很暗,并没有点灯。
“世子,你没事吧?”
李时言倒是安安全全的站在他们面前,他袖子一挥,说:“我没事,就是看到一道人影进来,你们赶紧在屋子里仔细搜搜。”
“是!”
于是,那两个人拔出长剑在屋子里搜索起来,其中一人也顺势将屋子里的灯点上,微光渐渐笼罩铺洒,屋子里除了规整的摆设物件以外别无其他,也并没有任何异常,就连一只老鼠蟑螂都没看到,而且屋顶也没有被人掀开过痕迹,窗柩也完好无损……
等仔仔细细搜查一番后,精兵问:“世子,你当真看到有人进来?”
李时言认真说起谎来可是一流,脸不红心不跳的说:“我真的看到有一道人影闪到屋子里来了,可是一眨眼又不见了。”
“可是屋子里没有其他人。”
“你们到底有没有找仔细?”李时言说话时朝门外看了一眼。
“都找过了,没有。”
“那可能……是我看错了吧!”
两个精兵互相看了一眼道:“世子,之前有人说确实看到一道人影往这边过来了,我们也都仔细盯着,但是现在世子你不能离开这,我们也不能放你出去,为了你的安全起见,我就守在门口,你要是有什么事就叫我。”
“行吧。”
“那世子你早点休息。”
两个精兵退了出来,将门再次上了锁。
而其中一个人便直接守在了门外,以防万一。
李时言站在屋子里,视线透过窗柩上模模糊糊的纸糊看向院子里的假山,想必这会纪云舒应该已经安全出去了。
他重重的的叹了一声气,便躺倒床上去了。
心里所有的不安和忐忑全无。
因为,他信任纪云舒!
知道她就一定会找到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
方才虽然只是小聚,甚至连面都没能见上,但他一想到自己出去后就能见到她了,心里不知多开心。
“舒儿,舒儿。”
他一遍遍的喊着。
嘴角的笑也越来越浓烈……
纪云舒离开水月阁后,便返回了之前那条狭窄的甬道。
洛阳正焦急等在里面。
见她一来,总算松了口气:“你要是再不出来,我要想办法进去找你了。”
“我没事,只是跟世子多说了一些。”
“还以为你出事了。”洛阳现在心里还揪着,皱了皱眉,“反正下次再有这种事情我可不帮你干了!不对,是你也不能再干了,多危险啊!”
说到底,他也是担心纪云舒。
他担忧的神色都写在脸上,纪云舒自然是明白的,可眼下情况,她很多事情没有做,哪里顾得上危险不危险?她将自己之前放在角落里的灯取了过来,重新点上,微光盈盈,透在她那张白皙的脸上,白里透红,好看极了。
洛阳盯着她,恍惚之间差点眯了眼!
赶紧将自己的心绪收了回来。
纪云舒四下一看,便道:“走,我们去西厢那边的假山。”
洛阳问:“你去那做什么?”
“当然是查案子啊!”
“查案……”
不等洛阳开口说什么,纪云舒已经提着灯笼往前走去了。
路上,洛阳一直在问:“你和世子到底说了什么?世子怎么说?”
纪云舒回答他:“我问了一些关于王怀死那晚的事。”
“然后呢!”
“然后我现在要去找证据,证明凶手是另有其人!”
证明凶手是另有其人?
洛阳眼神愣了几秒,往她身边更靠近了几分,惊讶的问:“那你的意思就是说,世子当真不是凶手?凶手是别人?”
“没错!”
“你没事吧你,就听了世子一番话,然后你就说他不是凶手了?你脑子里到底装的什么?现在可是很多证据都指明他是凶手,你不要着了世子的道。”洛阳提醒。
纪云舒则表示:“……”
二人一路说着便到了西厢那边,这边巡逻的小厮相对于南苑要多了一些。
他们也更加谨慎,走路低着头,一一避开了那些人,等到了出事的那处假山时,纪云舒便拉着洛阳立刻闪了进去。
洛阳知道自己劝说不住了,也懒得再说,就默默的跟在纪云舒身后。
一直在假山里转悠着。
很快便找到了出事的地方!
地上那一滩血虽然已经被清洗干净,但是血迹还映在地上,旁边的石头上也有血,应该就是李时言推撞王怀的时候,王怀的头部撞击在石头上留在了血迹,而除了这两处的血迹以外,其他的地方都没有血迹,甚至连拖拽的血痕都没有。
洛阳问:“看出什么了吗?”
纪云舒摇头:“再在附近找找看吧。”
说着,她绕过眼前这个小山洞往附近寻去。
洛阳跟着,问:“你到底要找什么?案发现场你也看到了,什么也没有,这假山里大的很,你别像无头苍蝇到处乱走,万一被人看到,我们可就遭殃了。”
纪云舒没说话。
“你这人真是的!倒是说句话啊!别跟个哑巴似的,你要是想找什么东西,你告诉我一声啊,我也能帮着你一块找不是。”
“……”纪云舒。
第1415章 你又不是仵作,你验什么尸?
纪云舒提着手中的灯笼一直在附近专注的找寻线索,李时言就一直在旁边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就跟老太太念经似的!小会过去了,纪云舒始终一句话也没说,洛阳拉着脸,又气又无奈道:“我说你可真是无趣,这世上怎么会有想你这样的人呢?跟个闷葫芦似的,什么也不说,就在这里转
来转去,难道这样转一圈就能把凶手给转出来吗?”
纪云舒轻轻皱眉,脚步骤停,然后回眸狠狠瞪了他一眼,说:“你能不能安静一点?你再一个劲的说下去,是要将外面的人引进来吗?”
洛阳横着两道眉说:“谁让你不说话的!你到底要找什么你告诉我一声,指不定我能帮着你一块找。”
“我也知道自己要找什么!”
“你都不知道自己要找什么?那你还来这里做什么?”纪云舒无语,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强忍着性子道:“我现在要找凶手遗留在假山里的线索,可是这个线索我不知道是什么?所以得找,或许能找到一二,又或许根本找不到
,可办案就是这样,谁也说不准,有时间还得靠老天爷帮忙。”“办案?”洛阳忍不住噗嗤一笑,上下瞄了纪云舒几眼,手指头也上下晃了几下,说,“就你,还办案?你当自己是衙门里的人还是知府大人?难不成还把自己当成大理寺的
人了?你一个女人办什么案?又能办出个什么花样来?你就别闹了你,都折腾这么久了,再这样下去,天都要亮了。”
语气中充满了怀疑和鄙视。
纪云舒真想拿东西塞住他的嘴,额间轻跳了几下,说:“你有这时间废话,别人都已经办好很多事了。”
“你……”
“你要是不想在这里待着,那你回去睡觉吧,我不会拦你!”纪云舒继续往前仔细寻着。
洛阳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最后,还是没有出息的跟了上去。
可是他们在里面找了好一会,却没有发现任何线索。
可见凶手也是个十分小心的人!
纪云舒轻叹了一声气。
洛阳耸耸肩:“现在你死心了吧?这里什么都没有。”
“不可能!一定有我漏掉的地方。”
“那你是不是要把整个假山都翻过来?”
“……”纪云舒。
洛阳拉了她一把,说:“行了,赶紧走吧,你怎么跟头牛一样倔?而且等会外面的人发现我们,我们就走不了了。”
纪云舒再如何固执,也不能往下一根筋,只好走了。
洛阳在前。
她在后。
就在穿过一个小山洞的时候,忽然一道银光在纪云舒的眼前快速闪过。
当即,她眸子微微一眯,脚步停在了原地。
本着多年办案的职业病和敏锐的洞察力,纪云舒觉得那道银光来得太巧合。
洛阳见后面没了声,回头一看,就看到她站着不动。
“怎么了?”洛阳察觉她有些不对劲、
说着,便朝纪云舒走去!
纪云舒立刻制止一声:“你别过来。”
呃!
洛阳的脚步骤停。
一脸茫然的看着她,不知所以。
他也不由的四下看了看,声音不禁压低了一些,担心的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莫非是脚底下踩到了陷阱?
还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
亦或是发觉到了什么?
纪云舒没有回应,脚步往后稍稍退了一步,动作十分缓慢。
直到——
方才从眼前闪过的那道银光再次落在自己眼睛上时,她脚步才停下。
洛阳诧异:“你眼睛上是什么?”
她屏住呼吸,与洛阳说:“你慢慢走过来。”
洛阳不明所以,但还是按照她的话慢慢走了过去。
直到纪云舒眼睛上那道银光被遮去一半的时候,她喊了一声:“停!”
洛阳身子一怔!
停在了原地。
这女人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纪云舒盯着他铺洒在假山上的影子,然后走了过去。
在被洛阳影子盖住的假山缝里看到了一根沾染着血迹的银线。
像是衣服上的绣线被勾在上面留下的。而银线旁边还有一块颜色十分浅的血迹,仔细一看,那血迹不是一团,反而像一个花形状纹样,想必是那个纹样沾了鲜血,然后无意间蹭到了假山上,形成了这样一个形
状。
洛阳偏头一看,赶紧问:“这是什么?”
“银线!”
“怎么会有这个?”纪云舒将手中的灯笼放下,将那根银线从假山的细缝中拔了出来,然后交给洛阳收着,又取出自己身上携带的一块白色手帕,将其整整齐齐的拂了几下,随即朝印在假山
上那个血色纹样贴了上去,试图将纹样的形状映到帕子上,可是血迹在石头上已经干了,根本不能印到帕子上!
好在——
她注意到假山的各个角落底下有很多沾染着水珠的草,便吩咐洛阳:“摘点草过来。”
洛阳眼珠子转动了两圈,一脸茫然,但还是照做了。
摘一把的草给她。
纪云舒空不出手,只能说:“将上面的水珠洒到帕子上。”
“哦!”
洛阳小心翼翼的将上面的水珠洒了上去。等水珠一点一点的渗透到了帕子上后,纪云舒便用掌心在帕子上使劲的摁了几下,水渍同时印到了血迹纹样上,沾了水之后,底下的血迹便缓缓映在那块白色干净的帕子
上。
十分清晰!
洛阳都看呆了!
有时候就在想,这女人的脑袋究竟是什么做的?
转动的倒是很快!
纪云舒将帕子轻轻的挥动了几下,让上面的水和血迹干却后才折叠放进袖中。
这时——
外面忽然传来一声:“谁在里面?”
呃!
接着便听到一阵脚步声。
那些小厮一个个提着灯笼往里面冲了进来。
纪云舒立刻将手中的灯笼吹灭。
“快走!”洛阳下意识的抓住了纪云舒的手,带着他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但是那些小厮却分散进入假山里,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
越来越近……
忽然——
一道人影从假山里飞跃出来,脚尖就如同蜻蜓点水一样在假山上轻跃,然后朝着纪云舒和洛阳相反的方向去了。
“谁?”有人高喊。
因此也吸引了那些小厮的注意力。
“快追!”
“在那边!”
一时间,就都朝那道影子涌了去。
这也方便了纪云舒和洛阳快速离开了假山,躲到了一侧的长廊边上。
洛阳喘着气,说:“刚才也太险了吧!差一点就被那些人给追到了。”
纪云舒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手中抽回。
洛阳看着自己落空的手,倒也没太在意,继续说:“刚才那个身影是谁?要不是他的话,我们现在肯定被抓了。”
纪云舒眼神轻沉了下!
心里隐隐约约觉得那个人……
像极了他!
难道,真的是景容?
洛阳见她迟迟不说话,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问:“你干什么?发什么呆啊?”
她回过神来,说:“没事!”
“对了,刚才阿根银线和血迹应该就是线索吧,那接下来呢?”
纪云舒看向他,坚定的说:“接下来就是验尸!”
“什么?验尸?”洛阳掏了掏自己的耳朵,以为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再问了一遍,“你说验尸?真的假的?”
“你没有听错,现在天就要亮了,办事就要快!”
她沿着长廊过去——洛阳立刻拦在了她的面前,抓住她的手臂,严肃认真的说:“行了,你玩够了!你真当自己是……是什么神人啊?还是当自己是救死扶伤的天兵天将?你又不是仵作,你验什么尸?”
第1416章 验尸
在李时言看来,纪云舒简直跟疯了一般,这一系列怪异的行为让他着破脑子也想不明白。
而且纪云舒如此执拗的帮世子、信世子,更是让他无法理解。
这样的行径在他看来,就是疯了。
就是魔怔了!
否则好端端的为何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去帮一个自己完全不认识的人?
加上一听纪云舒要去验尸,那可是验尸啊!
是仵作做的!
也唯有男子可做,哪有一个姑娘家去验尸的?
前所未闻!纪云舒的手臂被他抓得生疼,像是要拧断自己骨头似的,疼意从手臂两端蔓延至她的眉眼之间,忍不住轻轻蹙起,凝视着眼前着急且困惑的洛阳,绯红的唇轻启,说:“洛
阳,我知道你觉得我在多管闲事,甚至觉得我疯了!但世子没有杀人,我就必须用尽一切办法帮他。”
“你就这么信他?”
“是!我信他。”
“这世上怎么会有像你这么固执的人?”洛阳脸色骤然一沉,又带着一丝木楞,
她性子便是如此。
谁也执拗不过她!
她扭动了下手臂,说:“如果你不想帮我,那也不要阻止我!”
洛阳顺着她双肩扭动挣脱的那道力松开了她,周围隅角上挂着的灯笼将他的脸色映照得更加难看了一些,他凝视着纪云舒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心里咚咚咚的打鼓。他是个贼精,心里衡量一遍,最后一咬牙:“我可能上辈子真的欠了你的,算了!你要胡闹,我就豁出去了,反正都帮你做到现在这个地步了,若是半途而废也太不划算了
。”
是个做生意的精!
随后,洛阳跟在她的身边前往放置王怀尸体的地方,一路上,他也一个劲压低声音问:“你真的要去验尸?那可是验尸,验尸啊!你会吗?”
纪云舒目光清淡的落在前方:“以前学过一些。”
“不会说这种东西女人碰不得吗?”
“莫非碰了会死?”
“那倒不是。”“既然不会死,我怎就不能碰了?何况验尸本就是光明正大的事,能为死者平冤找出凶手,这是一件好事,可到你们的嘴里,反而成了忌讳,若这般刻板,天下亡魂得添多
少?”纪云舒严肃道。
听得洛阳一愣一愣。
细细一想,倒也是这么个理!
放置王怀尸体的地方是在一个稍显偏僻的小院子,外面并没有人看守,毕竟,谁愿意看守一个死人?
还是一个如此血淋淋的死人!
他们推门而进,屋子里一片漆黑,灯笼散发的微光一点一点透了进去,就见一口棺材横在里面,上面罩着一块巨大的黑布。
纪云舒走到棺材旁,与洛阳说:“帮我把棺材盖打开。”
二人合力,将其推开!
因是临时安放尸体所用,所以棺材用的并不是上等的材料,棺材盖也没有完全合拢,轻轻一推就开了!
瞬时间,一股恶心难闻的味道冲入鼻子里,让人作呕。
洛阳捂着鼻子,眉头皱起,往后退了一步,说:“这尸体也太臭了。”
他没敢往里面看。纪云舒却闻惯了那股味道,她提着手中的灯笼往棺材里照去,里面是一副被狗啃咬得稀烂且只剩下一堆烂肉和骨头的尸体,骸骨上面还连着筋肉,凝固的血液也一块块的
沾在上面,而那张被啃咬得面目全非的脸更是狰狞可怖,完全看不出生前的模样,而旁边,还有一颗血淋淋的心脏,此番形态,实在让人怔忡。
棺材四周虽然洒着苍术皂角,但还是掩盖不住尸体散发出来的那股浓烈的味道。
她将灯笼交给洛阳:“拿着。 ”
洛阳接了过去,问:“你现在要做什么?”
纪云舒拿出自己早就准备好的手套,利索戴上,直接将手伸进了棺材里,因光线不够,她看了一眼茫然的洛阳:“把灯靠近一点。”洛阳咽了咽口水,然后将手中的灯笼往上提了提,凑到棺材里,他不小心看了一眼里面的尸体,当即手一怵,立刻别过眼睛不敢看,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搅拌,搅得他
都快要吐了,却使劲咬着唇忍着。
纪云舒在尸体上一一查看,先是从头部上的伤口看起。尸体的头发都粘在一块,上面都是血迹,她缓缓扒开那些头发,虽然尸体的脑袋也被狗啃咬过,但仍旧能看出后脑上被撞击过的痕迹,根据血和上面崩裂的情况来看,此
处确实是致命伤!她大拇指按在那个伤口处,一点一点渐渐用力往下按,稍刻后,她心里便有了底,这才将手从尸体的脑袋后移开,继续往下查看。而尸体骨头各处的关节上都有或多或少移位,想必是死前与人发生过打动,但是并不激烈。胸口的几根肋骨上有被刀子轻轻刮过的痕迹,应该是凶手用刀为了取出王怀心脏时刮到的,从刮痕来开,两端浅,中
间深,可见凶手所持的小刀是一把竹叶刀。
随后,她又在那被啃得稀烂的皮肉上发现了很多细碎的东西。
是一粒粒的黑色小颗粒!
若是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察觉到。
像是从地上沾到的泥土!
又像黑木屑!
她将那东西放到的鼻尖闻了下,除了有尸体腐烂的味道,还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像是酒精?
又像是韭菜的味道?
介于这两种味道之间,甚至比那腐烂恶臭的味道还要让人恶心。
洛阳偷偷看了她一眼,就见她沾了血迹的手套上捏着什么东西,正放在鼻尖上闻,那一刻,他瞬间绷不住了,干呕两下,颤颤的问:“能不能……走了?”
纪云舒的注意力都放在指头上那些细碎的东西上,根本顾不上他的话,然后找来一块布,将那些细小的黑色颗粒捡到布上裹起来,收进衣服里。
经过仔细验查后,也没再发现什么异常。
洛阳见她摘下了手套,总算松了口气:“你到底是什么做的?我一个大老爷们看着都恶心,你还……”
纪云舒淡定道:“比这般更恶心我都见过!”
“别人家的姑娘都是什么琴棋书画,绣花弹曲的,你的爱好反倒非人一般。”
“各有所爱!”
洛阳:“……”
二人将棺材盖合上,出去了。
而这会,天快亮了。
洛阳站在门外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又一边问她,“你现在打算怎么做?”
“等将找到的这些东西查验清楚后才能下结论。”她看了一眼渐渐露白的天,“你先回去吧,免得温家兄弟起疑。”洛阳有点不明白:“如果你真的想帮世子,大可光明正大的帮,你去跟姓温的说一声,他们肯定站在你这边,到时候一定也会协助你帮世子的,总比我们两个偷偷摸摸,冒
这么大的风险要好吧?”
她当然知道我这一点!可一旦自己查案的事显露在人前,身份也就曝光了,这里是曲姜,不是大临,加上她不想让苏子洛发现自己,唯一的办法就只能暗中查案,再说,她一无实权,二无证据
,若是口口声声说世子是无辜的,谁会信自己?所以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赶紧搜集证据,再想办法将这些证据呈到人前,以此证明世子的清白。
她叮嘱:“总之这件事情不能让别人知道,你必须替我保密。”
“既然要保密的话,那……如果你找到了证据,又要怎么告诉别人?”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我自有法子。”
洛阳重重的叹了一声气:“行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反正你需要帮忙的话只管告诉我一声就是。”谁让他拿这个女人没办法呢!
第1417章 不过一张皮囊罢了!
洛阳趁着天还没完全亮起来,便悄悄溜回了院子,趁大家都还没有起来,就赶紧进了门,门一关上的那一刻,他觉得轻松无比!
他伸了一个懒腰,打了个哈欠,正要换衣服去休息。
突然——
屋子里传来一道低沉阴冷的声音:“回来了?”
呃?
洛阳转身之际吓得浑身一怔,后背直直的撞在了门框上。
“砰”的一声!
他眼珠子一瞪,看着坐在屋子里的一道黑影。
数天笔直的坐在那,一手放在膝盖上,一手拿了把长剑抵在地上,满脸严厉阴沉,一双深眯的眼睛正由下而上的吊看着他。
洛阳双手按在胸前,本是一脸惊吓,在看到是数天之后顿时满脸怒火:“你……有病吧你?一声不吭,你知不知道这样会吓死的!”
“我问你,你去哪儿了?”数天又问了一遍,声音仍旧低沉。
带着质问的语气。
洛阳缓了口气才余惊散去,扬了扬下颌,理直气壮的反问道,“我去哪儿跟你有关系吗?你不是去姓温那里了吗?怎么又跑回来了?”
原本两人是住在同一间房,可数天这两天一直都守在温澈那边。
数天起身,走到他面前,上下看了他几眼,见他身上穿着山庄里小厮的衣,眼里瞬间落了一丝怀疑:“你为什么穿成这样?还一晚上都不在屋里,去哪儿了?”
洛阳瞅了他一眼,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多管闲事,我又不是你的手下!去哪里还要告诉你?”
“你别敬酒不吃不吃罚酒!”数天突然将手中的剑柄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你到底说?还是不说?”
“喂喂喂,剑是不长眼睛的,你不要胡来啊!”
“那就看你说不说了?”
洛阳低眸看着脖子上的剑,哼笑了一声,盯着数天说:“我可是姓温的恩人,你要是敢动我,我也吃不来兜着走!”
“是吗?那我试试看?”数天说时,手腕一动,将剑从剑鞘里拔出一截。
那锋利的长剑闪烁这银光,光线正好落在他的下颌处!
洛阳神色突变,赶紧说:“等等,君子动口不动手!”
“我不是君子,也学不来那一套!你要是不说,我就可不保证我手里的剑会乖乖听话。”
“你……”
“你一晚上都没有回来,行踪实在可疑,要是让我公子知道,恐怕我这剑就算想听话,那也听不了了。”
纪云舒千叮咛万嘱咐,这件事绝对不能让温家兄弟知道。
洛阳顿时集中生智,服软道:“好,我告诉你就是了,你先把剑拿来!”
“量你也不敢耍花招。”数天将剑从他脖子上拿下。
洛阳摸着自己的脖子,往旁边闪了几步,说:“我是去喝酒了!”
“喝酒?”
“没错,就是去喝酒了!而且是偷偷去的,结果一喝就喝了一晚,还醉的一塌糊涂,现在才醒来。”
“既然是去喝酒,为什么穿成这样?”
“这还不是为了不被你们发现?我喝了一晚上,身上都是酒味,所以才换了一身衣服打算盖一盖酒气,谁知道还是被你知道了,你要是不信的话,你闻一闻。”说着,洛阳便抬着袖子往数天的鼻子上凑去。
那衣服上本就一股子汗臭味,加上折腾了一晚上,又去陪纪云舒验尸,所以身上或多或少还沾了一些腐臭味。
那袖子刚凑到数天的鼻子上,他就立刻往后退了一步,捂着鼻子说,“走开!”
“你不是不信吗?我让你闻一闻啊!你再闻闻看。”
数天受不了了,直接将他的手一把甩开,捂着鼻子,根本就闻,皱着眉头说:“算了,我看你小子也耍不出什么花样来,但要是真的被我逮着什么,我一定要好看。”
洛阳暗暗打喜!
数天哼了一声,便开门出去,走之前,又不忘回头警告一句:“你最好不要在山庄里到处走动,要是出了什么事,谁也不能保你!”
挥着袖子走了。
洛阳露出一脸奸诈得逞的笑,冲着他的背影挥了挥手:“慢走不送!”
总算圆过去了!
可他手心里都是汗,又嘀咕着:“身上真有那么臭吗?”
他抬着袖子闻了闻自己的衣服,臭确实是臭,但也不算太难闻,许是因为穿在自己身上久了,所以闻习惯了。
他赶紧将衣服脱下,用湿毛巾擦了擦身体,困意也涌了上来,倒头就在床上睡着了。
……
这一边,数天离开后就去了温澈的屋子。
温澈坐在屋中,看外面已经天亮,便将手边的一盏烛吹灭了。
数天进来禀报:“公子,洛阳那小子神神秘秘的,昨晚一直没回来,说是出去喝酒了,怕被我们闻到身上的酒味,所以换山庄里小厮的衣服。”
温澈神色平淡,拿起手边刚刚泡好的茶喝了一口,问:“你信吗?”
“这……”数天也有所怀疑,只是,他想了下,道,“就算属下不信,可是洛阳整夜未归又能去做什么?若是闯了祸,现在应该有人来通知咱们了。”
“他就是想做什么,也没那个本事!”
“但是为了以防万一,不如属下将他送回燕京城?”
“现在发生了命案,大理寺的人在断崖那边看守,只进不出,谁能走?”
“那……”
温澈沉默片刻,吩咐:“你好好看着他就是,毕竟现在他唯一看到世子杀人的证人,断不能出了什么事。要想世子被定罪,还得指望他继续出来作证。”
李家出事,苏家便没了一个帮手,对他温家来说,有利无害、
数天了然明白,俯身道:“是,属下明白了。”
温澈转动着指尖上小茶杯,问:“纪姑娘那边如何?”
“纪姑娘应该没什么事,她本来也不是那种爱凑热闹的人,在屋子里休息着。”
“那就好。”温澈看向门外,又叹了一声气,“出了这么大的事,庄主和叔父仍在闭关,也不知道走之前能否见到叔父一面,让他帮纪姑娘驱除身上的寒症。”
说来也奇怪,温澈的叔父向来喜欢凑热闹,如今发生这么大的事竟然还在和老庄主闭关,这番作派与他平时所为完全不同。
数天寻思:“要不,属下让人去通报一声?”
温澈制止:“不可,还是等叔父自己出来吧,他总不能一直避着,若我们去打扰,反倒让他心烦,指不定就悄悄离开了。”
“还是公子想的周到。”
温澈缓缓起身,走到门口,抬头看着远处渐白的天空,眸色渐沉。
……
纪云舒回了房,刚换下身上的衣服,就有人来敲她的门。
“纪姑娘,你起来了吗?”
是朱瑶!
这么早?
她去开了门,此次并没有戴面纱。
当站在门外的朱瑶看到她的模样时愣了下,她没想纪云舒竟长得如此清晰脱俗,干干净净,五官精致可人,眉眼之间透着一股淡淡的清雅,这样的女子虽然不是倾国倾城,却有着西子之貌和山水的柔情,只那一眼,便觉得她与众人不同,若有一种深林云间的气质。
“纪姑娘?你的脸……好了?”
纪云舒笑了下:“许是这山庄里的水养人吧,脸上的红疹已经消了。”
“那就好,却不想纪姑娘如此貌美。”
“不过一张皮囊罢了!”
朱瑶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等到纪云舒请她进了屋后,她才盈盈挤出几滴眼泪。
“朱姑娘,你怎么了?”
“我……担心。”
“世子的事?”
她点头:“我爹说了,无论此次世子是否被冤枉,我与他的婚约都要作罢,我心里难受,又担心世子,整晚都睡不着。”
第1418章 何故在意那些虚虚迷迷?
朱瑶一说起自己和李时言的婚事就觉得十分心疼,眼泪更是在触及这个话题的时候就止不住的往下掉,跟一颗颗珍珠似的滚在那白皙的脸蛋上,只让人看着就觉得心疼。
纪云舒向来不会安慰人,何况是这种男女之事,她更是不知道如何安慰眼前这单纯的小姑娘,几次欲开口说些什么,又总觉得那话说出来会有些不妥,便话到嘴边就又咽了回去,最后心里斟酌半晌,才道出一句,“事不如人愿,极力争取就行。”
她也不知道这话算不算安慰了?
算不算是开解了对方?
但对方的眼泪到底还是止住了,淬着满眼的泪水看着她,恍惚了许久也没说出一个字。
纪云舒被她这样看着觉得心底一怔,问道,“朱姑娘,是我的话不妥吗?”
“不,你说的对极了!”朱瑶一把握住她的双手,说,“纪姑娘,你说的对,事不如人愿,需要极力去争取,不管我爹如何决定也改变不了我的心意,我此生便非世子不嫁了,无论生活如何艰难,我都跟定他了,他若去哪儿?我就随他去!总之,我断然离不开他了!”
她说的认认真真,每个字都带着十分饱满的情感,是如此坚定,如此的不顾一切。
倒也像极了纪云舒!
朱瑶问她,“纪姑娘,你能明白我的心思吗?”
她当然明白,那种对待感情始终如一,誓死不渝的心思她当然明白,不仅明白,还占据了她生命里的全部,哪怕如黄沙缥缈,无处安落,她也要不顾一切的追随心中所爱!哪怕掏干自己身体里的最后一滴血,她也要不顾一切的奔向自己誓死守护的人身边。
朱瑶见她眼神郁沉,半晌也没等到她的回复,以为她不懂,便叹了一声气,双手也顺时松开了她的手,说,“只怕你是嫌我的疯了,笑我竟会为了一个男子如此的疯魔。是啊,谁能像我这般疯狂?为了心中所爱,为了当年那匆匆一瞥,竟沦陷得如此痴迷,世人……恐怕都要笑我了。”
她独自哀伤,以为旁人都不懂她!
纪云舒则握住了她发抖冰冷的手,说,“没人会取笑你,仔仔细细的爱一个人也好,长长久久的等待一个人也好,无论疯魔还是痴迷,说到底,不过是一个爱字,有人懂,有人不懂,可只要自己心里明白就好,只要自己的心永远不变,相信上天会眷顾的。”
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自己可以说出这番话来,即便话从口出,由心而出,但她听着自己的话却深有感动。
是啊,爱一个人也好,等一个人也好,只要心在,何故在意那些虚虚迷迷?
朱瑶听了她的话,心里十分安慰,多年来,她身边除了彩儿能说点上心的话以外,平时她就只能将最深处的话掩埋在心里,无人可说,似乎也没人愿意听,燕京城里的贵家小姐们都因为她性子唯唯诺诺,加上她又不喜欢奉承人,所以都不愿意与她亲近,每每见了面也是尖锐刻薄言语相对,非要将她羞辱得不成样子才罢休。
这回来了宁安山庄,遇到了这个叫纪云舒的姑娘,她总算得了个人能说说话,偏好的是,自己心里的心思对方都懂,她就更加信任纪云舒了。
“纪姑娘,你说的话,我爱听,也只有你,愿意听我说话!”她眼泪再度落下,粘在那白皙的脸蛋上,湿润又滚烫。
纪云舒见她手边的帕子都已经湿了,便取出自己的一块新帕子塞进她手里,让她将脸上的泪水拭干净。
“多谢你纪姑娘。”
“现在你也不要太担心了,一切都没有查实呢,现在天已经亮了,相信大理寺的人正在重新搜集证据,一道找到证据,就能还世子一个清白,相信你深爱的人一定不会让你失望,他会安安全全、清清白白的站在众人面前。”纪云舒安慰她的话中又带着几丝斩钉截铁,认认真真。
朱瑶听了,心里更是落了踏实,重重点了下头,说,“是,你说的没错,他一定是清清白白的,我相信他,他曾两次救过我的命,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杀人呢,别人不信他,我信他。”
纪云舒接过她的话,”你也信。”
朱瑶听了她这就话,方才还哭得十分沮丧的脸顿时笑颜逐开,拉着纪云舒的手也越发的亲昵了,她喜欢纪云舒,喜欢这个姑娘,觉得她不长得漂亮,心底也是好的,不仅如此,还与那些嘴上尖酸刻薄的女子们完全不同,是个真真的好人。
她心里总算舒服了很多,所以也没有再继续打扰纪云舒,“那我就不打扰了,我先回屋子里去,你有任何事情也只管来找我,有什么心里话也只管告诉我,我一定帮你保守,谁也不说。”
“好!”纪云舒应下。
而朱瑶刚迈着步子出去,又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问,“对了纪姑娘,你住在哪儿?等回了燕京我去找你,闲事没事的时候,咱们也能说说话。”
她是否还会回燕京城就不得而说,许是找到景容之后就将他硬拉着回大临去了,可是见眼前的姑娘满眼真诚,实在不好一盆凉水泼给她,便盈盈一笑,“我不是燕京人,只是经过这里,幸得与温将军结识,所以他就带我一块来了,等回去那日,我再告诉你我住哪儿。”
“温将军待你真好,他玉树临风,而且听我爹说,他在朝中深受皇上器重,将来前途无量,纪姑娘与温将军倒也是郎才女貌,任谁看了都觉得好。”
这红线牵得太突然!
也太过莫名其妙!
纪云舒也懒得一一解释了,只是笑了下,什么也没说,而就在朱瑶要走之时,她又上前拉住了她,眸子轻轻一转,那两道好看的柳叶眉几不可见的蹙了下,然后拉住朱瑶的手,神色认真,却奇奇怪怪的说了一句,“朱姑娘,稍后我若真有什么事需要你帮忙,你可否愿意。”
而朱瑶几乎是想都不想就点头了,“那是自然,你屡次帮我,又跟我几次宽慰我的话,让我的心底落了踏实,在我看来,你便是我的亲姐姐了,若是需要帮忙的地方,我自然是愿意的,只要你开口。”
她许下这般承诺,可见确实是将纪云舒放在了心上。
得了她这般话,纪云舒也就放心了。
只是——
朱瑶问,“你想我帮你什么?”
她不过是先征求下朱瑶的想法,现在那些证据还没有完全搜集出来可证李时言是无辜的,所以她现在不能说,便道,“稍后再说,现在……不急。”
朱瑶也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只是再三表明自己愿意帮纪云舒的心,尔后便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纪云舒便关上房门,将自己找到的那三样物证拿了出来。
一样是那根银针。
一样是映在假山上那个血色印迹。
还有一样就是粘在尸体上的黑色颗粒。
她逐一分析,那银线许是从衣服上钩出来的线,根据银线的的软度和光泽,显然是锦缎抽丝露出来的,而能穿得起锦缎的人显然不是普通人家拥有,定是富家之人,不过这次前来山庄里的人可都是大富大贵的,任何一个人都可以穿得起锦缎做都衣裳,所以,这银线只能用以排查,不能做出指证凶手的凭证。
而那个血色印迹,像是一块玉佩沾到了血之后贴在了假山上留下的纹样,可玉佩平整光滑,假山凹凸不平,若是玉佩的纹样的话,压在假山上的时候血色印迹就不是这么完整且随着假山凹凸起伏而起伏,所以……
第1419章 差点露馅
所以……那血色印迹应该是衣服上的刺绣纹样,或者是荷包之内的软锻物件,加上假山钩着的银线,她怀疑,可能真的是一个刺绣在锦缎上的纹样。
可眼前白色帕子上印着的血色纹样并不是很清楚,要想一一清楚还原,恐怕有些困难,但无论如此她也要试一试。
至于那些黑色颗粒是什么?可能是吃的,也可能是一些药材之类的,若是药材的话……她需要找人来辨识一下,山庄里是有大夫的,她只要拿去请其一看,或许就能知道是什么。
但是眼下,她得把血色印迹先清楚的画出来,辨别一下究竟是什么?
她取来笔墨纸砚,开始对着那个纹样一一在纸上描绘……
外头,天气倒是极好,大理寺的人已经开始重新查这桩案子了,便是从证人开始,传了不少人去问话,赵权至、江滨等等与李时言相关的人,甚至洛阳才刚刚在床上眯了下眼就被人叫了起来,说是大理寺的人要问话,他也得去,所以,整个山庄里上上下下都开始一一问个遍,无非就是是否见到王怀和李时言发生冲突?是否看到李时言亲手杀人……诸如此类的话。
而黄大人在向他们仔细盘问的同时又派了两拨人,一拨是让几个仵作继续去验尸,看看可有什么异常,一拨就是让人去假山和山庄各处寻找异常之处。
大理寺也算是给足了侯爷、李大人和苏子洛的面子。
王尚书痛失侄儿,整晚都睡不着,脸色憔悴,又带着怒火,只是他有言在先,要给他们两日时间,所以,他就坐等着两日过去,若没有再找到可以为李时言洗脱罪责的证据,他就亲自进宫面圣,一定要李时言的命祭祀自己的侄儿。
一时间,整个山庄里可是热闹了。
苏子洛却让七儿推他去了水月阁。
门口的两个精兵见到他来,立刻行礼,“苏将军。”
他抬起手轻摆了下,示意他们让开。
“苏将军,你别为难我们,黄大人有令,案子没查清楚之前,谁也不能进去见世子,你就连侯爷和李大人也不能进去。”
“我只是来给他送点吃的,说几句话就走。”说着,他指了指自己放在腿上的一个食盒。
“这个……”他们为难,虽然知道苏子洛在燕京城的地位,可规矩就是规矩,他们不敢乱了规矩,否则上面追究下来,那可是送命的事,万万不能给松懈了。
苏子洛也不恼,他神色平淡,拍了拍自己那双残废的腿,“我不过是个无法行走的人,又能做出什么让你们为难的事情来?我若真有心要带世子离开这,昨天晚上就不会亲自将他带到黄大人面前了。”
昨天,要不是苏子洛的话,他们大理寺的人恐怕翻遍整个缥缈峰也未必能找到李时言,而苏子洛既然将他带到了黄大人面前,现在自然也不会做出什么营救他的荒唐事来。
所以,让苏将军进去似乎……也是可以的!
苏子洛见他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便轻沉了口气,说,“罢了,我也不为难你们了,那就劳烦你们将我带来的点心拿进去给世子吧,我再去请示黄大人一声好了,希望他能让我进去看看世子。”
呃!
苏子洛说完,就将放在腿上的食盒拿起来递给他们。
两个精兵迟迟没接,因为听到他等会要去请示黄大人,万一黄大人允了,他们岂不是得罪了苏将军,这买卖真不值当。
所以再三思量之后,两个精兵还是将那盒递过来的食盒推了回去,面带笑容道,“既然苏将军都已经这样说了,也就不用去请示黄大人了,你进去就是。”
便让开了道。
苏子洛的唇角微微往上一勾,一抹笑意爬在他的脸上,初晨的阳光洒在明朗的脸上,竟是如此的好看,就像垂在水中正在拂动手术的柳絮,荡着一圈圈的涟漪,缓缓拨开,将人冰冷的心也荡得暖化了。
七儿推了苏子洛进去,一名精兵跟在后面打算去帮他开门,另外一人拉住了他,轻声道了一句,“当真没事?万一出了事咱们可担当不起,我心里有些慌。”
“你怕什么?苏将军不是说了吗?他一个残废的人能做出什么事来?何况青天白日的,山庄里到处都是咱们大理寺的人,能有什么事?”
“我就怕……”
“你就是想多了,我去开门。”
那高个子的精兵便甩开了矮个子的精兵,跟着苏子洛身后进去了,将关押李时言屋子门外的锁解开。
“苏将军,人是让人见你,但你得快。”
“放心吧,你在门口看着也行,我进去说说话就走。”
“是!”
苏子洛让七儿也留在门外,他自己推着轮椅进去,就看到李时言正在床上睡着,许是刚才开门的声音吵醒了他,他正翻了身,伸了个懒腰,揉了揉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
“谁啊?这么久来来了?”他睁开眼睛,就看到苏子洛坐在不远处,当下以为自己看错了,又使劲揉了下眼睛,这才从床上赶紧翻身下去,快步走到他面前,欣喜的问,“你怎么来了?是不是找到证明我清白的证据了?是要来放我出去的,我就是知道舒……”
“儿”字还没道出口,他及时收住了尾音。
自己也吓了一跳!
苏子洛眉心一皱,问他,“你知道什么?”
他眼珠子转了转,快速转移话题,说,“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找到证明我清白的证据,所以我现在是不是可以出去了。”
“不可以!”苏子洛并没有对他刚才的话起疑,拿出食盒放在桌上,说,“还没有找到证据,我只是来给你送点心的,都是你爱吃的。”
他慢条斯理的将里面一盘盘点心取了出来,放在桌上,确实都是他喜欢的,可他现在哪里有胃口,还以为苏子洛是带好消息了,结果是给自己送吃的,他像泄气的气球坐了下来,随口拿了一块糕点往嘴里塞,说,“还以为出去了呢,看来还没找到证据,不过也对,这才过了几个时辰而已,要找证据那有这么容易,而且,又不能光明正大的找,花费的时间更多。”
他这么安慰自己,却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说的这番话有多么的奇怪。
苏子洛听得脸色骤变,隐隐间似是察觉出了什么异常,眸子轻眯了下,语气照常平淡道,“你嘀嘀咕咕说的这话怎么让我有些不明白?什么几个时辰?什么不能光明正大?说的究竟是什么?”
呃!
李时言刚塞进嘴里糕点急得吐了出来,脸色一阵慌张,咽了咽口水,坐直了身子,强壮着临危不乱的模样,非常淡定的摇摇头,“我没什么啊!我的意思是……从昨晚我被关起来的时候,大理寺的人就没有查,是因为晚上不好查,所以不能光明正大,对,就是这个意思!”
你真当所有的脑子都跟你灵光吗?
何况还是在苏子洛面前。
苏子洛察觉出他有些异常,但是没有戳穿他,洋装自己信了他的话,然后说,“行了,你吃点东西吧,不然你还要在这里关多久没人知道,可不要白白饿死在这。”
李时言笑了笑,无心抓了一块点心就随口往嘴里塞去。
为了避免露馅,他连看都不敢看苏子洛一眼!
毕竟那男人的眼睛贼溜,定能看出自己是在撒谎!
而他越是这样逃避,苏子洛就越是觉得他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第1420章 送酒
苏子洛虽然察觉到了什么,但是嘴上不说,也不问,只佯装着自己什么都不知。
他那道仍旧温润的目光看着李时言心不在焉的吃着手中被啃掉一半的点心,淡淡的问了一句:“好吃吗?”
平时,他岂会这样问?
所以这话问得十分蹊跷,毫无“章法”可言。
李时言被他问得懵了一下,差点呛着自己,赶紧将嘴里塞着的一口点心拼了命的咽了进去,干涸的唇角微微一抽,点了下头,说,“好吃,当然好吃,这都是我喜欢吃的,自然好吃啊!”
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竟然说了三个好吃!
这无意的话听上去十分平常,可是落在苏子洛的耳边时,便觉得李时言是有些心虚怪异,他眸色轻轻一动,嘴角漫出了一抹笑意,说,“好,你喜欢就好,那你慢慢吃,我走了。”
说完,他打算转动轮椅离开屋子,可是下一刻,李时言却一手甩开拿在手里的点心,迅速抓住了他的轮椅把手,问了句,“你就这样走了?”
他本以为苏子洛一大清早来见自己,不过是假借送点心之名进来,实则是要与自己商讨下这桩案子的,启料这就转头走了?一句话,甚至一个提醒也没有。
苏子洛的目光轻瞥了下那只抓在自己轮椅上的手,额间有意无意的挑了下,说,“这点心都已经送到了,我当然得走,毕竟你现在的身份是疑凶,所以我不能在此多待,得避嫌!“
“虽然说是避嫌,可你就没有别的事情要与我说了?”
“别的事?什么事?”
李时言警惕的看了一眼守在门外的那名精兵,随即身子往前稍稍倾去,一双桃花眼紧紧眯起,带着提醒的语气说,“比如,你有没有找到证据?或者我该做些什么来为自己洗脱嫌疑?”
这话一出,苏子洛几乎毫不犹豫且十分认真的回答他,“我并没有找到证据,而你被关在这里也什么都做不了。”
“那我不是死定了?”李时言心底落了一丝失望,但是这份徒然心生的情绪即刻间就被他掩,“你既然不是为了这件事,那你跑来这里做什么?”
“给你送点心吃啊!”苏子洛说的非常认真,他的的确确是专门来给李时言送吃的,没有别的意思。
但这也不能怪李时言多想,毕竟苏子洛是个异于常人且足智多谋的聪明人,他的一句话,一个眼神,甚至一个动作,都会让人产生各种联想,怀疑他是否在密谋着什么?所以无端送点心来,岂能不让人往旁的地方多想?
李时言松开了他的轮椅,重重的叹了一声气,苦巴巴的说,“我还以为你已经想到法子帮我了,看来我白高兴一场,只怕再这样下去,我真的会被关进大理寺监牢,然后一命呜呼。”
他虽然有气无力的说着,可心里仍旧抱着最后的希望,那就是纪云舒!
他信任她,等着她,相信自己一定能从这里清清白白的出去,让那些冤枉自己或者看自己笑话的人瞪大眼睛瞧着,他李时言是一只打不死的火凤凰,浴火都能重生!可是为了掩饰纪云舒在暗中帮自己的事,他不得不在苏子洛面前表现得稍微“窘迫”和忐忑一些。
苏子洛面色平淡,虽看出他确实有担忧之色,但隐隐间总觉得有些蹊跷,只是碍于此时不好多问,便也没有表露出自己心里的怀疑,而是安慰道,“这件事我虽然力保你,也相信你一定没有杀人,可我若是明面上去查,便是有干涉大理寺办案之嫌,正所谓,不在其政不谋其职,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确保大理寺找到的证据无疑,以免有假证冤枉了你!不过大理寺的黄大人办事一向谨慎,相信不会乱来。当然,我也不是不帮你,只是要避开大理寺的人而已。”
李时言听了这话也觉得安心,毕竟两人认识这么多年了,苏子洛说会帮自己就一定会帮。
“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
“你也好好待在这,千万别想什么歪主意逃跑,不然,就真的谁也救不了你了。”
“我没那么傻,放心好了。”李时言之前是认为自己杀了人,加上一时心慌才会逃跑,可现在王怀之死并非他所为,若是再逃,即便与自己无关,恐怕这罪名也是洗不掉了。
自然会乖乖在这里待着。
苏子洛出去后,七儿接过轮椅推他离开,那名精兵正要将门关上,却突然听到外头传来一声,“让我进去,你干什么拦着我?不知道我是谁吗?走开!”
嗯?
那是赵权至的声音。
他不是被黄大人叫去问话了吗?怎么在这?
先闻其声后见其人,只见他提着一壶酒从外面闯了进来,一边往里冲,一边扯着嗓子喊,“时言,我来看你了,时言……”
而守在外面的那名精兵追在后面,一脸为难,倒不是他真的拦不住赵权至,而是人家毕竟是江广总督的儿子,这般硬闯进来,他总不能拔剑拦在前面吧?要是伤了人家,江广总督怪罪下来,自己恐怕也吃不了兜着走,便只能出声劝说:“赵公子,你不能进去,黄大人有令,谁也不能进去。”
谁也不能进去?
可赵权至一进去就看到刚刚从屋子里出来的苏子洛!
哼!
他顿时火冒三丈,自己好歹也是江广总督的儿子,身份不高,但是也不低,怎么能这样悬殊对待?便吼了一声:“苏将军可以进来,为何我不可以?”
精兵:“……”
百口莫辩!
而赵权至一向敬重那位人人称赞的苏将军,自然不能在他面前失了礼数,赶紧拱手道,“没想到苏将军在这里,一定也是来看时言的吧。”
苏子洛点了下头,“赵公子你这是?”
赵权至将提在手里的那一壶酒扬了扬,说,“我怕时言被关在这里给闷坏了,所以给他带了一壶酒,让他也馋馋嘴。”说着,他扯着嗓子冲门内喊,“时言,我给你带酒来了。”
在他身旁的精兵说,“赵公子,现在世子被关着,你不能带酒进来。”
“可我已经进来了!”赵权至狠狠的瞅了他一眼。
精兵,“……”
听到外面熟悉的声音传来,李时言走到门口一看,就看到赵权至站在院子里,问,“赵权至,你来做什么?”
赵权至不过是假借送酒的名义想进来看看他,此刻见他安然无恙,倒也放心了,便扬了扬手中的酒,说,“时言,我给你带酒来了,是你喜欢的桂花酿,我知道你在这无聊,所以带酒给你解解闷。”
“还是你念着我,知道我缺酒。”
“那是!”赵权至快步走了过去,一到门口就将酒给了他,可是瞧着里面的桌上还放着几盘可口的点心,便说,“你小子,我们在外面为你担心,你倒好,在这里反而乐得自在,早知道,我就不带酒给你了。”
李时言呵呵一笑,抱着手里得来的酒自然不肯在撒手,只是捏着拳头在赵权至的胸口上锤了一拳,说,“知道你拿我当兄弟,等我出去后,一定跟你痛饮三杯。”
“我等着!”赵权至道,“他们都说你杀了人,我偏偏不信,就你这小子,也就平日里嘴巴上能耐,动手杀人的事你可干不出来,所以我信你,也一定会帮你!”
李时言听了这话,心里很是感动。
都说人一旦落魄,就会人人避之远之,却没想到赵权至还雪中送炭,这样的朋友果然没有白交。
第1421章 一只畜生
李时言挺了挺胸膛,扬眉说:“有你这句话,往后你出事,我李时言拼了命也会帮你。”
说着,他抬手拍了下赵权至结实的手臂,
“呃!”
赵权至忽然皱眉,将手臂往后一缩。
“怎么了?”
“没事!”赵权至立刻将方才吃痛的表情掩去,恢复常态,朝李时言的胸口上推了下,说,“去去去,别咒我,我可不想出事!”
两人一副兄弟情深的样子,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倒把旁边的人都给忽略了。
原本打算锁门的精兵催促道,“赵公子,酒也送到了,你还是出去吧,别让我们为难了,要是让黄大人知道的话,我们就……”
一张脸皱在了一块。
赵权至也不想为难人,嘱咐李时言在这里好好待着,随后便与苏子洛一同离开了水月阁。李时言目送他们离开,没想到自己遇难时还有人帮自己,想来自己平时的为人也不是很差,想到这,他竟有些小小的得意,只是掩在眼皮底下不漏声色,藏在心里美滋滋
的。
那高个子的精兵手里拿着一把锁,站在他面前说,“世子,你进去吧,我得锁门了。”
李时言也懒得与他磨嘴皮,便折身进去了,可就在门刚刚关上的时候,门外忽然窜进来一只野猫。
“喵~”
那猫声极其的凄凉,听着就像有人拿刀子在人的骨头上刮过一般怔得脊椎一紧。
“这哪里来的猫?”只见那只黑猫一下跳到了桌上,而李时言正将赵权至拿来给自己的酒放上去,随着那只猫跳上去的动作,一坛子的好酒一下便被打翻在地,“哐当”一声,砸得稀巴烂,里
面清香的好酒全洒了出来,流了一地,伴着坛子的碎片和一地的灰尘,显得十分浑浊。
“哎呀!”李时言的声音高挑。
整个人当即愣住。这好不容易才得了一坛子的酒,现在却被一只不知道从哪儿窜进来的猫给打翻了,不仅可惜,简直是糟心,李时言一股脑的火气窜到了胸口上,盯着那只可恶的黑猫,扬手挥了下去,只是黑猫躲闪及时,在他的手扬过去的时候瞬间跳到了地上,四只爪子踩在流满一地的桂花酿上,许是被美酒的味道吸引了,竟馋嘴到伸出舌头舔了几下,
尔后心满意足的从门缝里窜了出去。
逃之夭夭!
李时言恼怒至极,奈何那黑猫一出去就没了影子,找起来也实在困难。
“该死的猫,让我再逮到,我一定不放过你,非给你颜色瞧瞧不可。”他斥声说道,两只袖子重重的挥动了几下。
精兵看了这一幕也是生气,可正要开口安慰,李时言就将他轰了出去,连地上的碎片都不让他收拾,精兵自也不好说什么,只好乖乖退了出去,将门上了锁。
李时言气得满脸通红,一脚将地上的碎片踢开……
从水月阁出来后,赵权至小心翼翼的走到苏子洛身边。
更准确的说,是紧张!他知道苏子洛是个寡言淡漠的人,平时也不爱说话,但是脑袋瓜子十分聪明,总能抓到人的痛楚。而之前他跟李时言在燕京城里我行我素的时候就见过苏子洛几次,每次
都能听到他一针见血的说道李时言,所以,他生怕自己在苏子洛面前失了礼,或者说错话什么,这才万分紧张,甚至变得谨慎起来。
苏子洛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问道:“赵公子很怕我吗?”
“啊?”
他痴愣了下!
是没想到苏子洛会问自己这个问题。一时间,他鼻腔内就只迸出一个“啊”字来,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回答什么,反而觉得一阵尴尬,乐乐一笑后,赶紧摆手说:“怎么会呢?苏将军平易近人,我怎么会怕你?再
说了,我又没做错什么事,为何要怕。”
苏子洛笑了下:“既然不是怕,那就是紧张了。”
“呃……这个……苏将军是个有本事的人,我一点皮毛在你面前自然紧张,而且我跟世子在燕京城里的那些荒唐事你都知道,所以见着你,我觉得有些尴尬。”
倒是个实话实说的人!
苏子洛嘴角上的笑更深了些。二人的院子不在同一个方向,所以到了分岔路口时便各自道别离开,却不晓得从哪里冒出一只狗冲了过来,前脚跃起,直直的朝苏子洛扑了过去,好在七儿眼疾手快,将
轮椅一转,偏到了旁边,让那只狗扑空了。
“汪汪汪……”黄狗不甘心,又要继续扑上去,苏子洛的手已经摁在了轮椅上的机关处,只待那只狗扑过来的时候就按下去,可是没想到,黄狗还没纵身起来,就被赵权至摁住了脑袋,
然后在它的耳朵后面挠了几下,又在它的鼻子上面拍了拍,这怪异的举动看得人云里雾里,不知他这样做的意义何在?
但是须臾间,那只狂躁的黄狗竟然安静下来,将本身的烈性压了下去,乖乖的趴在地上动也不动,嘴里也只是“哼哼”几声罢了。
见此,苏子洛将手从机关上移开,神情淡然,不受方才半点影响。
七儿问:“公子,你没事吧?”
其实就算苏子洛不出手,七儿也能动用武力牵制住那只发狂的狗,只是赵权至快了一步。
苏子洛轻声回应一句:“没事!”赵权至拍拍手起身,又整理了下自己起了褶子的衣服,犀利的目光盯着地上趴着的狗,无意间又伸手摸了下自己的手臂,开腔道:“这宁安山庄里的狗怎么都这幅德行?动
不动就开口咬人,像是咱们欠了这帮畜生的。”说罢,他看向苏子洛,询问,“苏将军,你没事吧?”
“无碍,多谢赵公子。”
“小事,一只狗而已。”
“看你方才抓狗的动作有些奇特,这狗明明烈性的很,怎么经你一番就变得这么乖巧了?”
“我家里养了不少狗,所以对狗比较了解而已。”
“原来如此。”苏子洛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赵权至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过是制服了一只狗而已。
山庄里的小厮远远的跑了过来,人到苏子洛面前,慌慌张张,赶紧跪到了地上,说:“苏将军,赵公子,是小的没看好这条狗,是小的错,还请恕罪啊!”
声音都在抖颤。
赵权至横着眼,斥责:“你是怎么看狗的?好端端的跑出来咬人,万一刚才真的伤到了苏将军,你拿命来赎罪吗?”
“是小的失责,还请苏将军饶命!”
“失责就算了?真是一帮没用的奴才。”赵权至怒火中烧。
小厮瑟瑟发抖。
苏子洛却毫无气怒之心,只问:“这是咬尸体的那只狗吗?”
“不是的,那些啃咬尸体的狗都被关起来了。”
“难道山庄里的狗平时都如此狂躁?”
小厮说:“平时好好的,也不知道这几天究竟是怎么了?总是喜欢乱叫乱跑。”
苏子洛眼神黯然,若有所思,继而摆摆手:“罢了,你将这狗牵下去吧。”
“是。”小厮起身,赶紧拉着那条狗走了!
赵权至却仍旧愤愤不平,说:“要我说,就该打死那只狗才对,免得到时候又出来咬人。”
苏子洛语气清冷道:“既然是一只畜生,又何必计较这么多?”
赵权至面部一僵。
不知道说什么?
苏子洛又与他道了声谢,便分道离开。
只是走之前,七儿有意的看了一眼赵权至。
……
回去院子的路上,苏子洛目光凝视着前面,持久,才侧眸吩咐身后的七儿:“去查一查。”七儿知道他的意思:“是。”
第1422章 下棋
李大人的屋中。康定侯在天还没亮就来了,前前后后说了一大堆的话,无非就是自己儿子杀人的事,说话间带着担心和哀叹,眼眶里还挤出了几滴眼泪,却始终没往下掉,强忍了好几回
。李大人心里也不是滋味,本是自己大寿的好日子,燕京城里有名望的人基本上都来了,可谓是给足了面子和尊敬,哪晓得出了这档子事,喜事和丧事碰撞在一块,死的还
是朝中王尚书的侄儿,而被安上杀人罪名的则是自己的侄儿,这种事一出,实在让人为难啊。
但为了公平起见,李大人和康定侯都不能偏私,以防落人口舌。“大哥,时言这孩子是顽劣了一些,可绝对不会做出杀人的事情来,此次一定如苏将军所说是遭人陷害的,可仅仅两日时间哪里够?大哥,你得说说话啊!”侯爷心急,一
整晚忐忑难安,本想去见见自己儿子,又担心被人暗中说道,只能趁着天蒙蒙亮就来找李大人,这一待,就待了两个时辰。
说来说去,尽是那几句。李大人盘腿坐在席上,叹了声气,拿起茶案上的茶准备送进嘴里,可茶水刚到嘴边,他又放下了,额头上一道道褶子深深皱起,看着坐在对面着急的康定侯,说,“时言这
次闯了祸,不是我一句话就能摆平的,平时一些小打小闹尚可解决,但现在是杀人,人命关天,就是皇上在这里也不能以权谋私,何况是我?”
“可是大哥……”“你做父亲的,平日里放纵自己的儿子,让他的性子变得无法无天。他每每闯下祸总有你这个做爹的擦屁股,所以才变得这般,若真是要怪,还得怪你这个做爹的不作为,
才使得自己的儿子弄成这样!”李大人语气严厉,带着做大哥的口吻训斥一番,但话中或多或少还是夹带着几分担忧。侯爷惭愧,也知道以前太纵容李时言了,才惯出了他一身的臭毛病。无奈……膝下就只有一子,他不疼着又能如何?再者,自己平日里又太忙,这才疏于管教,以致李时言
打着世子的头衔在燕京城里我行我素,如今闯下这样的祸,他这个做爹的也追悔莫及。
只是——
他不能坐以待毙啊!便望着自己的大哥,豁出脸面恳求,“是,这其中确实有我的原因,可是时言他绝对不会杀人,大哥,他是你的亲侄儿,你应该相信他,他虽然性子张扬了些,但心底是好
的,这种杀人的事情,你就是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啊!”
“可眼下情况就是这样!”
“你去跟黄大人说一声,就说多加几日,两天时间是真的不够!”
李大人叹气:“就怕黄大人答应了,王尚书心有怨恨。”
“那……”侯爷抓耳挠腮,心里似火在燃烧。李大人也无可奈何,他若是一个中间人的话,跑去跟黄大人说这话倒也没有什么毛病,但李时言是他的侄子,所以这桩案子里,他的身份就显得比较敏感,若真的插手沾
上了,恐怕会被王尚书大做文章,但又不能不管。
如今,他只有想到一个人——
“宁安山庄的老庄主!”
……
一炷香后,李大人立刻派了跟随自己多年的老部下梁叔去了一趟老庄主闭关的落草阁,打算请老庄主出面。落草阁位于山庄后面的一处竹林里,若不深入林间,恐怕难以发现这里会有一座矮塔,矮塔的大门上正正的写着“落草阁”三个字,老庄主和神医圣手温从就在这里面闭关,也有一段小日子了。平时都是由几个小厮轮流进去送膳食和伺候着。而这次李大人大寿,要说老庄主为了闭关没有出席也算是情有可原,但是一向爱凑热闹的温从也没
有去,这便有些让人觉得奇怪了。阁内一片静谧,布置得很雅致,塔里放着一座佛像,周围摆放着很多高架,上面点满了蜡烛,黄幡垂在塔里的红柱旁,被窗外带进来的一股暖风吹得起起伏伏,就连高架
上的蜡烛也在隐隐抖颤着,看着几近要被吹灭。而二楼处则摆满了书架,上面被满满当当的塞满了各种书籍,毫无空隙,有些塞不下的书籍就被直接堆放在了地上。
此时,老庄主和温从正在二楼的暖阁里闭关。
说是闭关,无非也就是探讨下学识,下下棋,喝喝茶,偶尔也会聊一些朝中的事或者江湖上的一些恩恩怨怨。
二人盘坐在地,面前放着一盘棋,老庄主持黑子,温从持白子,眼看盘中的局势,显然是黑子居多,白子处于险中,恐怕再行几步,白子就会被吃光落败。
四十好几的温从手指之间夹着白子,眉头紧皱、目光如炬的盯在棋盘中,思索着下一部该怎么走?
迟迟也没有落子。
坐在对面七十有几的老庄主也不着急,拂了一把花白的胡须,一双微微眯着的眼睛同样盯在棋局上,他不催促,也不出声打扰,尔后小会,便端起手边的一盏茶喝了口。
直到温从将指尖上的白子落下!
老庄主那眯成一线的眸子睁了睁,点头道,“几日时间,你的棋艺已经增进不少了。”
“老庄主就别取笑我了,这几日来跟你下了这么多盘棋,一次也没赢。”
“输赢不重要,重要的是学到了什么!”
“这话倒是不假,只是要学精一些还需时日,可我又不能在这里待太久,不然一定好好向老庄主你学学棋术。”“各有所长嘛!我整日在山庄里闲着,除了看书喝茶就是下棋了,久而久之,自然精通,可你不同,你医术精湛,有的是救死扶伤的本事,人人称颂你一声神医圣手,这般
本领可比我这个老头子只会下下棋强太多了。”老庄主年纪大了,说话也不急不躁,慢慢吞吞,然后拿起一颗黑子放入棋盘中。
一时便吃了对方几颗白子,将其一一捡进棋盅中。宁安山庄的老庄主今年已经七十五岁了,一直在这山庄中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但是耳边总能传来一些江湖上的事,或者朝中的事,年轻的时候他还会管一管,可是随着年纪越大,甚至到了这把岁数,他便只当是听一听,转头就继续去看书下棋了,两袖清风,不理闲事。而他这一生膝下无子,独独一人,倒也不觉得寂寞,反而自在,只
等着百年归老时洒脱离开。
至于温从,本是来给李大人祝寿的,却突然钻到这落草阁来,跟老庄主做了几天伴,就算这两天外面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也没出去看一眼,如同变了个性子。
一盏茶后,眼前的这盘棋结束了。
毋庸置疑,仍旧是老庄主赢了!
他们收拾各自的棋子,准备再下一盘,却有人敲开了暖阁的门。
小厮手里捧着一个香炉进来,将其放在了棋盘的旁边,一边说,“庄主,梁叔在落草阁外面求见,说是李大人派他过来带句话。”
王怀的死在山庄里闹得沸沸扬扬,早就在出事当晚就传到了老庄主的耳边,只是他没理会罢了。
现在梁叔来见,肯定也是因为这个事。
老庄主没有任何反应,而是重新与温从开了一盘棋,将自己手中的黑子放在了光秃秃的棋盘上。可是,温从却迟迟没有将白子落下,而是将手边的棋盅盖了起来,说,“老庄主,我到底还是棋艺不精啊!只怕再下下去,我都有些无地自容了,不如,今日这棋就到底结束吧。”
第1423章 神医圣手
老庄主明白温从话中的意思,便道:“既然这样,那便罢了。”
接着,他吩咐小厮将外头的梁叔请了进来。小会,梁叔进了暖阁,将李大人的话如实带到,“庄主,我家大人本不想打扰你,只是此次出了这么大的事,又是发生在宁安山庄里,可我家大人因为各中缘由实在不好插
手,所以,只好来请你帮个小忙。”
“什么小忙?”“王尚书急着为自己侄儿讨个公道,加上目前人证物证俱在,所以王尚书要大理寺的人押世子去大理寺监牢,但是在苏将军的言辞之下,最后便答应给两日时间找出证据证明世子清白,但只怕时间不够,到时候王尚书把此事告到皇上面前,恐怕就……有些难了。而且,此事是在山庄里发生的,就该在这里查清楚才是,可世子若是被冤枉的,
到时候关进大理寺监牢,就等于给了凶手逃脱的机会,要想再查……就真的难了。”
他说了两次“难了”。老庄主听了这话,一副了然于心、早就料到了的模样,默然小许后,神色淡淡的点了下头,手指在手边的棋盅上轻轻的敲打了几下,说:“如此,你就去告诉黄大人一声,
就说案子务必在我宁安山庄里查清楚,记得告诉他,这是我的话,与李大人无关!相信黄大人和王尚书会卖给我这个面子的。”李大人是李时言的大伯,不好开口说这番话,但是老庄主不同,他是宁安山庄的龙头,是最有说话权的一个。权威和地位摆在人前,没人敢驳他的话,就是王尚书真的告
到皇上面前,皇上想必也会卖他和李大人几分面子,一定会下令将案子在山庄里查明后才能定案。
而有了老庄主的这句话,梁叔也就放心了,拱手道:“多谢庄主,那我这就将话带出去。”
他正要离开时,一直没说话的温从说:“不如由我去吧。”
梁叔愣了下!温从来到山庄跟李大人说了几句话后,就直接到落草阁来与老庄主一起闭关了,外面发生这么大的事他也漠不关心,现在终于是要出去了!温从是怀化大将军的弟弟,是
温澈和温玉的叔父,若是由他去传达老庄主的话,相信旁人更不会说什么了,毕竟谁敢驳,就等于得罪了好几个人。
一个是李家,一个是老庄主,一个是温家,当然,还有苏家,所以,王尚书纵使再恼怒,也不好一次性得罪这么多人。
到时候肯定点头答应!
梁叔说:“那就劳烦温神医了。”
“举手之劳!”温从缓缓起身,与正在喝茶的老庄主的说,“我也有几日没出去了,是时候去看看,那就等下次再有时间来与庄主你下棋了。”
老庄主拂了一把胡须,没说什么……
温从从落草阁出去后,就去见了黄大理,将老庄主的话带到,果然,王尚书连屁都不敢放,只能自己暗暗生气,更是咬牙切齿,奈何,自己本事不够啊!
李大人和侯爷也总算安了点心,现在就等着黄大理尽快找到线索了!
……
事情一传开,数天第一时间跑去通知自家公子。
“公子,二老爷从落草阁出来了,还带了老庄主的话出来,说是案子不查清楚不能将世子带到大理寺监牢,所以之前的两天时间得往后延长了。”
温澈一心希望李时言被定罪,这样便能间接性给苏家一个打击,却不想自己叔父出来插了一手,自家人打自家人,真是有趣。
“叔父现在在哪儿?”
“跟李大人在一起,现在应该已经回屋去了。”
“我去找叔父一趟,你去找纪姑娘,将她带过去,就说我请叔父给她看病。”
“是!”
数天立刻去办事。
而温澈则带着温玉一块去找温从。
温从刚从李大人那边过来,现在在屋子里看医书,像是知道温家兄弟要来找自己似的,所以提前备好了一壶茶。果不其然,是真的来了。
温家兄弟二人进门就行了一礼:“叔父。”
“坐吧。”
他们坐下后,关心的问了几句:“已经很久没见到叔父你了,不知道你身子可还好?”
温从笑了一声:“我好的很,没个四五十年死不了。”虽然他已经四十多岁了,但保养的还算不错,带着一股中年男人的魅力,意气风发,身子健朗,仍有几分英姿,可见年轻的时候必定是个长相俊朗的美男子,也难怪他会
有如此洒脱的性子了。
此番,倒有点像中年莫若的味道。
也知道神医是不是都是这种性子?
简单的寒暄几句后——
温玉就直接跳到了正题上,认真的说:“叔父,其实我们是有事想拜托你。”
“为了一个女子?”温从说。
呃!
温澈和温玉互看了一眼,意外叔父怎么会知道他们此次前来的目的事关一个女子?
“叔父,你怎么知道?”“我虽然跟老庄主在闭关,可是耳朵没聋!听说你们带来了一个女子,可你们都还没有成婚,而且你们的老爹也没告诉我给你们定了什么亲事,现在我一出来,你们又急急
忙忙来见我,肯定关乎此事。”“既然瞒不住您,我就只能开门见山了。”温玉急于求温从出手帮忙,说,“那姑娘对我们有恩,而且多次救了我的性命,可不幸的是,她身染寒症,所以,便自作主张将她
带到这来,希望叔父你能出手帮忙,将她身上的寒症驱除。”
闻言,温从眉心皱了下,盯着温玉问:“你的救命恩人?什么意思?”
“此事说来话长……”
“那就捡短的说!”
温玉张了张嘴,只好将情况一一向他说明清楚。
……
另一边,数天去到了纪云舒所在的院子。
纪云舒到现在都在研究那三样自己收集的可疑东西。
她将那个血迹纹样画在了纸上,纹样的辨识度仍旧不是很清晰,隐隐像是祥云,又像是一只展翅的飞鹤,局限范围太大,因为很多人的衣服上都有这种刺绣纹样。
而在此期间,她假借身子不舒服的原因请了山庄的大夫来看过自己,将那一颗颗黑色碎粒给大夫看过。
可大夫并不知道那是什么?
在她思索着这些模模糊糊的线索时——
数天敲开了她的门,将自家公子的话带来给她。
神医圣手!
或许……温澈的叔父会知道那些黑粒是什么!
所以,她将那些细碎的黑色颗粒悄悄带上,希望到时候有机会给神医看一眼。
这会子,温玉将自己运送靖安王遗体一路上所发生的事情全部告诉了温从。
温从沉声点头:“这么说,那位姑娘确实是你们的救命恩人,那也就是我们整个温家的恩人,这个忙,确实应该帮。”
温澈道:“多谢叔父肯帮这个忙,我已经让人去请那位纪姑娘了,这会,她应该快到了。”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纪云舒戴着面纱一路过来,实在是担心路上会碰到苏子洛,所以不得不这样,但是到了院子门口,她就将面纱摘了下来,随着数天到了门口,就看到里面三双目光齐齐的
看着自己。
“叔父,她就是纪姑娘。”温澈介绍。
温从没有说话,只是将视线锁定在纪云舒的身上,似是在打量她!
单单从肉眼上来看,那姑娘身上确实有寒症。纪云舒进来,礼貌的朝温从欠了欠身子:“小女子纪云舒,一直听两位温公子说起您,说您是神医圣手,能治天下奇病。”
第1424章 山子草
纪云舒进来就说这样的话,却让人听了并不觉得是在奉承迎合,当真是带着几分敬佩之感。温从听到她的名字时,眼神微微一动,眉心之间夹紧了几分,却几不可见,他看着站在自己眼前的她,觉得这姑娘给人的感觉很是舒服,浑身上下都带着一股子清淡之气
,瞧着就与寻常女子有所不同,给人一种亲和之感的同时都透着几分贵气,此等人物若说只是一个普通女子的话,温从是断断不会信的。
他说,“什么神医圣手,只是别人随口一说罢了。”
纪云舒盈盈一笑,好看极了,待她坐下后,温澈便问她,“纪姑娘,这两天山庄里发生了一些事情,所以也顾不上你了,希望你见谅。”
“温公子说的哪里话?反倒让你们为了我的病惦记着,是我要多谢你们有心了才是。”
“今日我叔父正好闭关出来,我们与他说了这路上发生的事,他已经答应会为你诊治的。”
“多谢!”
温从仍旧盯着纪云舒在看,忽然问出一句,“姑娘叫的名字是叫纪云舒?”
嗯?她刚刚明明就已经说了,为何还要再次确认一次?纪云舒生性敏锐,加上温从盯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实在是怪异的很,让她不得不多想一些,只是心疑归心疑,她不能到当
着面问什么,便只能点头回应道,“是,小女子叫纪云舒。”
温从“嗯”了一声,脸色忽沉,可又不想表现的太过显眼,便将眼神中的黯然之色掩去,然后吩咐温澈与温玉,“你们都先回去吧,留纪姑娘在这里就行。”
这也不奇怪,温从给人看病的时候不喜欢有多余的人在旁,自然要避退了旁人。所以温家兄弟也没有说什么,只是交代纪云舒放心就可,之后便走了。
屋内只剩温从和纪云舒二人。
“纪姑娘,你把手伸出来。”纪云舒将手放在桌上让他把脉,把了一小会,温从皱了皱眉心,半晌也没说话,只是口中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尔后才道,“纪姑娘,你的寒症已经有好些年了,
只是最近触了水被引了出来,于是伤上加伤,导致体内五脏内服都受了寒,才使得你时而身虚,感到头晕,但其实寒症也分为很多种,只是你的这种寒症……”
他欲言又止。
纪云舒清楚自己的身体,她说:“温神医有话直说就是。”
“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恐怕寒症不除,此生都会受其困扰。”
“我自然是明白的,多年来我也习惯了。”她一副看淡一切的模样,对自己的病也没有太上心,多年来都熬过去了,自然也觉得没什么了,即便是死,又能如何?许也是因为自己性子寡淡的原因,所以对这些病痛
都看的很轻,因为现在自己心里最在乎的……是景容!
哪怕让自己一生都受寒症所困,她也只要在景容身边就好。
因为只有这样,一切的病痛都可以化为虚无,都不重要!温从见她如此,实在不解,在曲姜,人人都知道自己是神医,若能得自己医治,人人都恨不得跪在地上求他,可眼前这女子却好像并不在意,一副看透世间凡尘的模样,
许也是因为这样,温从心里对她更加好奇了几分,这女子究竟是谁?他暗暗问了自己很多遍。
“姑娘的寒症虽然是疾,但我既然答应了自己的两个侄儿帮你,就一定会帮你根除身上病症。”他肯定的说。
纪云舒稍稍一怔,自己身上的寒症连莫若当年都根除不了,所以她根本没有抱希望。
“当真能除?”
“我的话,你不信?”
“当然不是,只是这病跟了我多年,我早就不抱什么希望了,本以为温神医只能将我身上的寒症抑制住,却没想到你用了根除二字,所以我才稍有一惊。”
温从笑了笑,“姑娘是温玉的救命恩人,自然也就是我温家的救命恩人,我一定会用一生所学帮你,所以你不必担忧,只需时日,定能除去。”
“那我在此就先多谢你了。”“不必客气。”温从也不忘说明下情况,“不过这两天山庄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恐怕还要等回了燕京城之后,我再慢慢的给你医治,但是我保证,一定会治好你,你也无需
担心。”
纪云舒根本就不担心,因为她不会在曲姜多待,只要一找到景容之后她就会离开这里,但现在自然不能说出这些事,该谢自然得谢的。
忽——
她想起自己来这里的另外一个目的,便悄悄将带来的那些黑色颗粒趁着这个时候拿了出来。
“温神医,我有一事想拜托你。”
温从在她面前变得极好说话,语气和神色也变得温和许多,到了一种有求必应的境地,他说,“纪姑娘有什么事但说无妨。”她便将手中一块帕子放在桌上,然后推了过去,一边说,“这里面的黑色颗粒可否帮我看看是什么?我之前也请山庄里的大夫看过了,大夫也看不出一二来,所以想着来见
你,就把这东西带上了,劳烦你帮帮忙。”
娟布上躺着几颗黑溜溜、细碎的颗粒,极小,若不是放在颜色稍浅的布上面,根本就看不出那细细的东西。温从的眸子骤然眯起,伸手将那些东西捏在指尖上仔细的打量一番,似乎也看不出是什么东西来,随后放到自己鼻尖上闻了闻,那味道有点像尸体腐烂的味道,又有点像
是韭菜的味道,介于这两者之间,让人闻上去有些作呕……
纪云舒问,“可看出是什么?”温从没说话,尔后指尖挪动了几下,黑色的颗粒碎了,被捏成了粉末,他似乎知道这是什么了,只是还不敢肯定,后一刻,便将手里的粉末放进了面前的杯子中,粉末一
洒下去就极快的融于水了,而让人奇怪的是,那些黑色的粉末在触碰到水的那一刻突然变了颜色,一点一点的渐渐发红起来,导致整杯水都红了……
这?
纪云舒云里雾里,不明白这东西究竟是什么?为何这般神奇?
温从已经知晓,他说,“这是山子草融成的颗粒。”
“山子草是什么?”
“是一味药材!”
“那可是任何一间药材铺都可以买到?”温从虽然不明白她为何突然问起这个,但还是沉声回道,“确实都能买到,这种山子草其实也是专门治疗心虚之症,可是药材铺里的山子草都是粉末,是直接加在药汤中服用的,可是你也看到了,你给我的这种山子草被制成了颗粒,而且里面加了能让水变红的薄心叶子,而这种叶子一旦和山草子混合在一起就会变成噬心的慢性毒药,狗一
旦接触就会丧失本性,会变得非常癫狂,甚至还会产生烈性,轻则狂叫不止,重则会有啃食之险。”
呃!纪云舒明白了,神色骤然一沉,原来凶手为了毁尸灭迹,故意在尸体上洒下山子草,就是为了让山庄里的那些狗癫狂起来,然后将尸体啃完干净,如此手段,简直丧心病
狂。
温从问她,“纪姑娘,这东西你是从哪里的来的?”她不好说自己是去验过王怀的尸体时发现的,稍顿了下,便只能告知,“这个只是我在无意间得来的,但是一直不知道什么,心里困扰了许久,想着既然要过来见您,就带
在身上打算问问你。”语气听上去很平淡,像是不带任何撒谎的痕迹……
第1425章 真相
温从可是一只十分精明的老狐狸,加上活了这几十年,别人说的话是真是假,他没道理分辨不出来,所以,自然不相信纪云舒说的这番话。加上自己又听说王怀的尸体被发现的时候,就是几只狗在啃咬,画面十分的恶心,现在纪云舒拿来给自己看的这个东西又正好能让狗变得癫狂的,忽而,他不得不将这些山草子联系到王怀被杀的事情
上,可是转而一想,这位纪姑娘不像是与这件事有关的人,倘若真的相关,也不会如此大张旗鼓的拿着这东西来问自己,只是对方有意隐瞒,他却不好再继续深问下去。
只是有心提醒道,“纪姑娘,这东西虽然不致命,可还是要小心一些,最好还是放在火里毁了吧,以免碰触时被误食了就不好。”纪云舒见他没有往下追问,心里稍稍有些踏实,便点头道,“是,我知道了,等回去后会小心处理的。”说着,她就伸手将那块布拿了过去,然后起身朝温从欠了欠身子,
说,“那我就不打扰温神医了,告辞。”
温从“嗯”了一声,脸上仍旧带着十分随和的笑容。
但就在纪云舒要离开的时候,温从却忽然喊住了她:“纪姑娘……”
她的步子在门口骤然一停,一脸茫然的转身问:“不知温神医可还有别的事情要交代?”
温从张了张嘴,欲言又止良久,始终不知道该怎么说起。
“温神医?”他思量片刻,还是将自己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进去,摆了下手,说,“没什么,只是想叮嘱你几句,这寒症可大可小,最近可千万不要碰凉性的食物,免得身上的寒症加重
,到时候,就真的一发不可收拾了。”
“是,我自会小心的。”纪云舒乖乖应下。
但——她又不是傻子,其实从一开始进门的时候就已经觉得那位温神医有些怪异了,先是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揣着深意不说,尔后说的话又是那般的奇奇怪怪,但她如何想也想不到自己与这个叫温从的人之前有过什么交道?亦或者间接性的交集?在印象中,这些都没有过,而且依温从所言,应该没有去过大临和胡邑,他们自然也就没有照过面
。
那为何温从看着自己的眼神那般的奇怪?想及此处,她心里便是一阵打鼓!最后打算离开的时候,让突然又折了回来,站在门口对上了温从稍稍惊讶的目光,她认真严肃的问道:“温神医,不知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既然我在这里,何不将
话说明白?”
她还是想问个明白,不想心里猜来猜去。
温从没想到这小姑娘会再折回来,还问了自己这样的话,半晌,他起身望着纪云舒困惑的眼神,叹了一声气,说:“既然你都这样问了,那我也就不藏着掩着。”
这么说,果然是有事的!
纪云舒眼底的困惑更加浓了几分,默默的等着对方与自己说些什么。
温从问她:“你来曲姜,是不是为了找人?”那一刻,纪云舒好看的眉心轻轻一拧,心头也是赫然紧了几分, 从温从问出这句话来看,她便知道这件事很有可能……跟景容有关,于是,她迈着步子走进屋中,双手紧
紧的握在一起,声音微抖的说:“你怎么知道我是来曲姜找人的?你究竟知道什么?又要与我说什么?”
三个问题一下砸了过去!
温从听了她的回答,说,“看来我猜测的没错,你确实就是那个人口中所喊的人。”
“那个人?谁?”纪云舒紧张到心脏仿佛下一刻就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
“其实说起来,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
三年前!
景容失踪的那一年。
纪云舒极力的克制着自己激动的心情,问他,“三年前什么事?”温从见她这般紧张在意,也不打算绕圈子,直接开口道出,“三年前我在外游历,曾经救过一个浑身是伤的男子,那人当时半生不死,仅剩下最后一口气吊着,在那段时间
里,他一直在给他医治,而他昏迷了半个月,每天都会同一个人的名字,便是姑娘名字中的云舒二字。”
纪云舒眼眶大红,浑身无数个细胞都在疯狂的跳动,心里和脑海里更是有无数的声音在告诉她,那个每日喊着“云舒”二字的人就是景容,一定就是他!
她着急的问道:“你救那个人是不是三十左右?在他的身上有很多道伤痕?胸口有一道剑伤,手臂上有两道,后背上也有一道。”温从肯定点头:“那人确实是三十上下,而且身上的伤痕也是如你所说,但是我都替他医治好了,也将他身上的伤疤一并除去,他也算是九死一生,昏迷半个月后就活过来了,但不幸的是,关于以前所有的事情他都不记得了,我也尝试着要医治好他,但那种情况只能让他自己慢慢恢复才可,兴许哪天就好了,兴许……一辈子也好不了。”他
稍顿了下,继续说,“看来,姑娘你就是他口中的云舒。”纪云舒的泪水瞬间夺眶而出,她重重点头,“是,我就是他口中所喊的那个人,我应该时时刻刻陪在他身边,陪他度过一切,可上天总是爱开玩笑,让我与他分开了三年。
”
“纪姑娘可方便告知?”纪云舒坐了下来,深深的吸了口气,才说,“不瞒你说,其实我来曲姜的目的,就是为了找他,当年我与他因为一场意外失散,那个时候……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可我不信,我知道他一定还活着,便不顾一切的找了他三年,直到我知道他可能在曲姜,这才来这里找他,而我也确确实实找到了他,可他却已经不认识我了,甚至狠心弃我而
去,可我仍旧在等,等他想起来的那一天。”这般说来,让她十分痛。
温从听了,也为这姑娘感到心疼。
然而,纪云舒想不明白,她含着眼泪问,“他当年是在胡邑失踪的,温神医你为何会在曲姜救的他?”
三年前,景容是在胡邑王宫失踪,当时,琅泊明明看到他被殿中的房梁砸伤,即便要出事,也应该是在王宫里,亦或是胡邑,怎么会在曲姜?那当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温从告诉她:“其实,并不是我救了他。”
“嗯?”
“当时是有人找到了我,将那名受了重伤的男子送到我面前,请求我出手医治,处于恩情我便答应了,直到半个月后,那名男子一醒来就被人带走了。”
“被谁带走了?”
“苏家的人!”
苏家?
也只有燕京城里的苏家!
那么说,当年带走景容的人不是别人,而是……苏子洛!纪云舒十分震撼,她不敢置信,不敢相信当年带走景容的人会是苏子洛,因为如果真的是他,他就应该知道景容是谁,既然知道,为何不派人来通知一声呢?而是将景容
隐藏了三年之久。但是现在想想,纪云舒简直后知后觉,景容奉命要杀温玉,可见背后指使的人必定是与温家有仇的,而她这一路上了解到,在整个燕京城里,与温家有这么大恩仇的人就
只有苏家了,景容此次又出现在宁安山庄,稍稍苏子洛也在……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苏子洛要让景容成为他的杀手?
难道,他还在为当年到大临受辱的事情耿耿于怀吗?以至将所有的仇恨都放在了景容身上?
不!纪云舒立刻否定了,因为她所认识的苏子洛不是这样的人,他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只怕其中还藏着她所不知道的事情。
第1426章 我再问你一遍,我到底是谁?
温从叫她神色奇怪且若有所思,便猜测自己口中所说的“苏家人”她应该已经猜测到是谁了,否则第一时间就该追问自己对方的身份了!他说,“姑娘应该知道我所说的苏家人是谁吧!虽然我不知道姑娘与那名男子究竟是什么关?可听你所言,想必他对你来说很重要,而我已将我所知的都告诉了你,至于别
的,我就一概不知了!当年也没有过问什么,只是出于往年的一份恩情才答应出手相助的。至于……你若想知道其中缘由,不如去问问苏家那位,他此刻也在山庄内!”
纪云舒得知当年情况,确实应该立即去问一问苏子洛,问问他究竟是如何救走景容的?又为何要救人的事隐瞒三年不告知?
但——
事情太突然!
甚至太意外!她现在心里有太多太多的顾及,不知道当自己站到苏子洛面前时会是如何一个场面?也不知道当自己去质问他的时候又会得到一个怎样的答案?而那个未知的答案她无法
确定自己是否能接受的了?以至心里好像有一团团麻绳在肆意搅动,将她身体里的每一个器官和细胞都牢牢的缠着。
莫名心慌!
不知所措!
她沉默良久,唯有暂且拜托温从,“温神医,此事我知道该怎么办了!也多谢你愿意告诉我这些,只是……能否暂时替我保密。”“这个你可以放心,当年的事我本来都已经忘了,只是今日见到你才突然想起来,自然不会再与别人提起。”温从答应下来。其实,救一个人对他而言只是一桩小事,几十
年里,他救过无数的人,今日若不是听了自己两个侄子说起纪云舒这个名字,他都已经将当年的事情淡忘了。
随后,纪云舒又再三感激一遍才离开。
等她离开后,温从独独坐在屋中,思绪也不由的晃到了三年前——犹记当日自己正在郊外一处靠湖的竹亭下喝酒,在场的还有几个与自己兴趣相同的故友,几个人一边喝酒,一边闲谈着江湖上的事情,日子不知道过的多潇洒,可就在那
天,苏子洛突然找到了他,并带来一个病危的男子到自己面前,请他拼尽全力救治。他仍旧记得见到那名男子时的画面,那人脸色惨白,面部消瘦,额头上缠着厚厚的绷带,却仍旧无法止住那不断涌出来的鲜血,刺眼可怖的鲜血几乎染红了他的衣服,看
着就跟个活死人没什么区别!而按理说,温苏两家一向不合,温从没道理会帮苏子洛救人,但是——多年前温从在林间里遇到了一帮猖狂的劫匪,当时差点丧命,多亏了苏子洛的父亲及时救下他,所
以,他欠苏家一个恩情。
这才出手相助!
整整半个月的时候,他耗尽毕生所学将一只脚已经踏进鬼门关的景容救了回来,而那半个月里,苏子洛绝口不提景容的任何信息,只说了两个字——故人!直到景容安全醒来后,苏子洛便将他带走了,一切都匆匆忙忙,任何话都没有留下,以至温从对自己所救的人一无所知,只知道那人每日昏迷间口中都会喊一个人的名字
,就是“云舒”,他不清楚拥有这个名字的人是谁,却知道“云舒”一定是那名男子最重要且放不下的人。
没想到时隔三年,他见到了那个叫“云舒”的人!
说来也巧合,当年苏子洛带着景容来找他,如今,自己的两个侄儿带着纪云舒来找他,冥冥中,许是已经注定好了。
但——
只恐怕这其中还会有许许多多的波折……
纪云舒离开温从的院子后,整个人失神般在山庄里走着,最后拉住一个小厮问道,“请问,那位苏将军住在哪里?”
小厮指了一个方向给她,又问,“姑娘,可要小的带你去?”
她委婉拒绝,在原地犹豫了会,内心仍旧百般挣扎。
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只要去找苏子洛问个清楚,这三年来的迷惑就可以一一解开!
可……她心里五味杂陈,各种情绪莫名的涌在胸口。
目光遥望着苏子洛所在的院落方向时,她手心在衣襟内紧紧相握,汗粒更是从掌心里的细纹中一点一点的渗出来。
最后——
她到底还是没有去!
这件事对她来说,太大了!
或者,等查明了李时言的事情后,再去问才是最合适的。
……
这边,苏子洛回到屋中后,七儿就立刻去查赵权至的事了,此刻唯他一人在屋中。他推开了窗,坐在窗台前冷冷的看着外面,这个季节正是树叶长得最茂盛的时候,叶子绿油油一片,迎着阳光而生,斑驳的树叶落在地上,在微风拂过之时一阵一阵的晃
动着,似是连人的眼睛都要被晃得眼花缭乱了……
他放在自己大腿上的手也狠狠紧了几分,目光黯然。
忽然,一道人影闪进屋中。
随即门被关上!
苏子洛没有回头,他知道来人是谁。
“有人在查世子的事!”来人走到他的身后,语气低沉,听上去冷冷淡淡的。
苏子洛听了这句话后,似乎早已预料,完全没有任何震惊之色,只是稍稍偏过头问了句:“谁?”
景容走到他身侧,目光同样朝窗外看去,树叶摇晃,亦如他的心一般隐隐晃动着,随即从口中吐出一句:“一个姓纪的姑娘。”
一个姓纪的姑娘!
这一刻,苏子洛的眉心及不可见的蹙了下,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也越来越沉,越来越暗……甚至有几分湿润。
其实,他猜到了!
也知道纪云舒一定去见过李时言,否则,李时言断然不会说出那些奇奇怪怪的话!
果然,自己那晚撞见的女子,就是纪云舒!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一天到底还是来了!
三年了!
景容垂目看了他一眼,似乎想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些许寻常之色来,可是苏子洛的眸子里除了闪动的点点星光以外,一如平常那般平静,看不出异常。
似乎,他并不认识那个姓纪的姑娘。
景容也收回自己打量的目光。
苏子洛轻沉了口气,说:“她是如何查的?”
景容听了这话后,握着剑的手不由的紧了几分,然后反问一句:“你不是应该问我……她是谁吗?”
声音极其寒冷。
刺骨一般的寒!
苏子洛神色仍旧平平:“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半响,景容偏过身子看他,不疾不徐的告诉他:“那位姑娘是我在南塞沙漠的时候遇到的,当时我不慎受了重伤,是她救了我,她口口声声喊我另外一个名字,叫景容。”
呃!
苏子洛不语。“她还跟我说了很多她与那个男子之间的事情,还跟她说起三年前的变故,而偏又这么巧,在三年前,我被你所救!往日的一切我也都不记得了。她从南塞跟我到了燕京,
如今,也在山庄里。”景容稍顿了下,便一个字一个字认认真真的问:“如今,我再问你一遍,我到底是谁?”
他仍旧仔仔细细的打量着苏子洛的神色。
可苏子洛还是那般的清冷如常,片刻后才抬头看他,喉结上下滚动良久,回答他:“无论你问多少次,我的答案都是一样的,你叫离川,是龙山寺高慧大师的弟子。”
景容神色稍有波动,看不出是真的信了?还是没信?苏子洛继续说:“离川,我也说过,如果你想走,我不会拦着,你的一切决定都在你自己的手里,谁也干涉不了。”
第1427章 吵闹
“离川,我也说过,如果你想走,我不会拦着,你的一切决定都在你自己的手里,谁也干涉不了。”
这句话,他说了三年!
从未变过!
但是当年若不是他的话,景容或许已经死了,所以这三年来,景容一直都没有离开,而是护他的身边为他办事。
小许——
景容说:“好,我明白了!”
苏子洛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尔后,景容恢复了平时的语气,告诉他:“那位姓纪的姑娘现在在暗中查世子的事,昨晚还到假山里找证据,当时差点被人发现,我出手帮了忙,这才为她解了围,那现在……你怎么想?”
“那就让她去查吧,相信有她在,应该能为世子洗脱冤屈。”
“你既然不认识她,为什么又这么相信她?”
“多一个人帮世子,也是好的。”苏子洛这般说,而说时,他的目光久久的望在窗外,叮嘱,“你去暗中护着她,直到她找到证据。”
“即便你不说,我也会好好的护着她。”景容坚定的说道。
而在他们对话过程中,景容始终未能从苏子洛的神色上看出任何来。
好像……他是真的不认识纪云舒!
等到景容走后,门再次关上!
苏子洛在窗前坐了很久很久……
外头绿油油的一片叶子飘了进来,正好落在他眼前的窗台上,再经风一吹,叶子便落在了他的腿上,他伸手捏了起来,在指尖上缓缓转动了几下便将其重新放回了窗台上,一双手紧紧的握着拳头放在腿上,闭上了眼睛。
这一天,总是要来的!
不知过了多久,七儿进来了,向你禀告自己查到的事情:“公子,奴婢已经去查过了,原来前两日赵公子问府上的大夫要过消毒去肿的药膏,而且这两天一直没吃荤腥的东西。”
闻言,苏子洛睁开眼睛,沉默半晌后,说:“你将这件事想办法去告诉一个叫纪云舒的姑娘,不要声张,也不要太刻意,悄悄去办。”
七儿一愣:“纪云舒?公子,她是谁?”
良久——
“故人!”苏子洛这般说。
随手挥了挥手,让七儿去办事了!
苏子洛便将自己闷在了屋中。
谁也不见!
……
纪云舒回到屋中后,一直呆呆的坐着,心里那根线仍旧缠在心里未放,久久未能纾解……
也没有什么心思去整理那些线索了!
此时已经到了晌午,山庄的人进来给院子里的姑娘们送吃的,每一份都是一样的,但是纪云舒之前对外说自己生了红疹,不能吃那些油腻腻、荤腥的菜,所以备的也是比较清淡的菜。
丫头进来一边放下饭菜的时候,一边盯着纪云舒的脸说:“纪姑娘,我看你的脸已经好了很多,要不我给准备一些开胃的菜?”
“不用了!”
“说来也是有趣,姑娘脸上生了红疹不能吃那些荤腥的菜,可赵公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让我们只给他准备荤腥的,可我看他的脸上也没生着什么啊?而且,赵公子平时都是大酒大肉的,这一来咱们山庄里就变了口味,着实让人琢磨不透啊!”丫头这么说着。
纪云舒还没有察觉,只当是听了一桩奇怪的事,多嘴问了一句:“赵公子是谁?”
“就是江广总督的儿子,而且跟世子的关系十分要好,今日一早还去给世子送酒了呢!”
“是吗?”
“当然是啊!能跟世子为伍的人,哪里是吃素的?且瞧着赵公子也没什么异常。”
“那或许……是他病了吧。”
丫头皱了皱眉,似乎想到了什么,说:“这样一说,好像是的,我无意间听到赵公子问大夫要了消毒去肿的药,而且,我见他总是捂着自己的手臂,可能……确实是身体出了什么事,所以才只吃素吧。”
纪云舒一听,眉心皱了起来,确认一遍:“你是说,赵公子问大夫要了消毒去肿的药?”
“是!”
“有没有告诉你们?”
“没有,奴婢问的时候,他什么也没说,就让奴婢给他准备素食,也不准奴婢再多问了。”
奇怪!
如果真的是身体出了什么事的话,为何要遮遮掩掩?
只是纪云舒不好明着问得太清楚,只好算了,拜托一声道:“姑娘,劳烦你帮帮忙,去温将军那里告诉一个叫洛阳的人,就说我这里有东西要给他,所以请他过来一趟。”
“是!”
那丫头出去后——
外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到有人朝院子里砸了什么东西,噼里啪啦的。
纪云舒门未关,就看到宽敞的院子里又摔出一只瓷碗来,“哐当”一声碎了,随即传来一声:“到底要将我们在这里关多久?为何别的人可以离开,我们就不可以离开?”
原来是邱淑!
只见她冲出了房门,正要离开,身边的丫头拉住了她,劝说道:“小姐,大理寺的人在断崖那边守着,不准出去。”
“什么不准出去,我看分明就是要监禁我们,为何朝中前来祝寿的大臣们都可以离开,我们就不可以?”
“那些大人要去朝中忙要事,所以才能离开的,咱们不能走。”
“本小姐不管,我实在在这里待不下去了,整天就这样闷着,烦都烦死了。”
“小姐……”
“滚开,别拦着我。”邱淑要走。
小丫头却拦在前面,说尽了好话。
满院子都热闹起来,那些大家闺秀们哪里受得了被这样“关”着、“看”着?要是在燕京城里,她们早就找各种乐子打发时间了,现在闷在这里,心里或多或少不舒服,可是大家都憋在心里不说,只是邱淑先说出来了,还一闹就闹出了这么大的一个动静来,就连外面大理寺的人和山庄里的小厮都进来了。
各个都在劝!
纪云舒听得耳朵都烦了,正打算关门,结果被邱淑给盯上了。
她没有戴面纱,所以在邱淑在看到她的那一眼便愣住了,尔后,在她即将将门关上的那一刻,邱淑直接冲了上来,一把将手压在了她的门上,一双凶狠的眼睛通过门缝冷冷的盯着她,说了一句:“没想到是个美人胚子啊,戴着个面纱装什么装?”
语气里带着一丝嫉妒。
显然是要将自己心里出不去的火气洒在纪云舒的身上。
纪云舒眼神冷淡,根本不想跟她纠缠,说:“邱姑娘有事吗?”
“没事,就是想问问你,现在我们被关在这里,人人心里都不舒服,我怎么看着你好像乐得很啊?根本就不关心出不出去的事!”
“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关心呢?”
邱淑见她的手还把在门框上,便伸手要将门给推开,可她没想到的是,自己的力气根本不抵纪云舒,门框依旧牢牢的在纪云舒的手中抓着。
纪云舒告诉她,“邱姑娘,现在山庄里出了命案,在还没有查明白之前,我们在这里的每个人都有杀人的嫌疑,所以大理寺的人才不准我们离开,既然这样,何不在这里好好待着,等案子查明,我们也能早点离开,可你要是这样一闹,耽误了大理寺查案,恐怕我们还得在这里多待几日。”
“你口才倒是挺好,本小姐就是看不惯你这冷冷清清的样子,看着就烦!”
“你烦是你的事,可要是想将自己的气都撒在我的身上,我劝你最好打消这个念头。”
“如果我不呢?”
纪云舒还没说话,身后就传来洛阳的声音:“你要是不打消这个念头,我就让你尝尝果子!”
第1428章 你在威胁我?
洛阳?
之前那个进来给纪云舒送饭菜的丫头没走多久,竟然这么快就通知到了洛阳,速度倒是很快!
洛阳从外头进来,一双眼睛盯在邱淑的后脑勺上,仿佛要在上面盯出几个窟窿眼来。
邱淑一回头就迎上了他犀利的视线,现在只要一想到那天晚上这个臭小子往自己的门缝里看,她就浑身不爽、不自在,恨不得将他身上的皮肉一层层给拔下来,再用刀子去刮他身上的肉,将他的血全部放干,再丢到深山林中任由豺狼虎豹啃咬,可即便这样,仍旧无法让邱淑泄恨。
应该挫骨扬灰!
她眼神狰狞几分:“你这臭小子,竟然还敢来这里!”
洛阳却人畜无害的扬起一道笑走到她面前,直接反问一句:“我为什么不能来?这里又不是你的地方?小爷我想进就进,不想进就不进,你管得着吗?”
“哼!你信不信我挖了你的眼睛,割了你的舌头。”
“只怕你没有这个本事!”
“我没有这个本事?你知不知道我姐姐是谁?”
洛阳一脸不屑,上下横了她几眼,接着半边身子依在门框上,手指摸着自己的下巴,冷冷一笑,说:“你不用说,现在整个山庄里的人都知道了,你是皇后的亲妹妹,皇后是你的亲姐姐,谁不知道啊!你要是再大声一点,恐怕不止我们这些人知道, 就是阿猫阿狗都知道了,不对,不止呢,还有整个缥缈峰林子里的鸟啊、蛇啊、虫子啊……都知道了。”
他这话里尽是讽刺!
邱淑的脸一阵发红,耳根子也都红了!
气得额间青筋直爆。
身体的血液在开始沸腾起来。
洪荒之力在慢慢涌动着。
那些在院子里的小姐们和山庄里的小厮丫头们听了洛阳的这番话后,纷纷低头打笑,显然是觉得洛阳那番话说的一点也没错。邱淑本就是那般张扬的性子,只要遇到人就喜欢将自己是皇后亲妹妹的事摆出来说一遍,逢人就说,各种臭显摆!这仿佛也成了她的习惯似的,所以弄得只要知道邱淑的人就都知道她是皇后的亲妹妹,虽然这样的身份让她在燕京城里十分风光,还有很多人为了奉承她、巴结她,都甘愿以她马首是瞻,听命一二,但众人的目的都是一样的,就是指望能够通过邱淑这根线攀上皇室,好为自己打算。
若说真心想与邱淑交好的人恐怕是一个也没有!
邱淑气恨不已,看着满院子都是看自己笑话的人,最后脚一蹬,大手一指,呵斥:“你们干什么?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
众人一怔,全部闭嘴!
生怕邱淑将火气撒在她们的身上。
宁可闷头做乌龟,也不想做一只出头鸟。
邱淑看着平时与自己要好的几个姑娘竟然都在笑,心里的气全部涌了上来,转而狠狠的瞪着洛阳那张得意洋洋的脸,咬牙切齿:“你到底是谁?竟然敢屡次羞辱我,我一定要杀了你。”
说着,便伸手指着他!
洛阳邪恶一笑,立刻伸手抓住了邱淑伸过来的手,一用力,就将邱淑拉到了自己面前,他嬉皮笑脸的说:“我是谁?我是你小爷洛阳!洛阳的洛,洛阳的阳。”
“你……松手!”
“你不是说我偷窥你吗?好啊,那我现在就告诉这里所有的人,说我那天晚上究竟看到了什么。”
“你敢!”
“我为什么不敢?”洛阳眨了两下眼睛,说,“你不是要割了我的舌头吗?那就趁着我还能说话的时候多说几句,不然以后我就不能说话了,那多可怜啊!”
现在,两人之间的距离只有三个拳头大小的距离!
邱淑使劲往后避开,一双眼睛瞪得很大,眼睛里更是气得扯出了血丝,警告道:“你这臭小子,要是再敢胡说八道,我就……”
“随便你,反正我今天就是要说!”
众人虽然忌惮邱淑,可是又眼巴巴的等洛阳说那晚究竟看到了什么?
人人都想看笑话!
而邱淑心里更是砰砰直跳,生怕洛阳真的说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来,若当真说了不该说的,毁了她的清白,她岂不是要一头撞死?
洛阳清了清嗓子,然后看向众人,提高声音说,“我告诉你们我那天晚上看到了什么,我看到这位姑娘竟然正在屋子里洗……”
“洛阳,不要说了。”纪云舒及时出声制止。
洛阳的话顿住,张大的嘴巴也合住。
将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都咽了进去。
他看向纪云舒,说:“我还没说完呢,你看这满院子里的人都等着。”
“你不要再闹了!”
“我……”
趁此,邱淑将手从洛阳的手中抽出,然后高高扬起,狠狠的打在了他的脸上。
一巴掌落下来,洛阳懵了!
众人也懵了!
邱淑呵斥道:“不知死活的东西,你连我都敢耍,等回了燕京,我一定要皇后将你关起来,再五马分尸,一根头发都不留。”
这确实是她的作风!
洛阳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人打了一巴掌,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被打了,可好歹也是个男人,这样被打,气火一下窜了上来,可当他正要发火的时候……
纪云舒拉住了他,并说:“不要冲动。”
“现在可不是我的错!”
“重事要紧!”
洛阳语塞,想起自己来这里的原因,不得不将心里的火气压了下去。
为了解决这场风暴,纪云舒走到邱淑面前,压低声音提醒她:“邱姑娘,你还是个聪明人,不要为了这点小事就闹大,现在可是无数双眼睛都盯着你,所有人都想看你的笑话,你要是再不收敛的话,到时候传到皇后耳边,你说后果会如何?再者,你要是再这样,我可就管不住洛阳的嘴了,他等会要说什么,说些什么,我也不敢保证。”
“你在威胁我?”
“我是好心提醒!”
呃!
邱淑就算再傻,也知道现在情形不可以再继续闹了,否则事情真的收不住的话,到时候闹出什么事情来谁也保证不了,加上洛阳半夜偷看自己房门的事情之前就已经闹过了,所以,如果洛阳说那晚她在屋子里洗澡或者别的什么事情的话,想必人人都会相信。
女子贞洁是最重要的!
万万不能开玩笑。
所以——
她决定作罢,将闹剧到此结束:“哼!今天就放了你们。”
然后气冲冲的回去了。
一场闹剧也到此结束。
院子里的姑娘们也一一回房,山庄里的小厮丫头也都出去了。
朱瑶站在门外将这一切收入眼底,本想过去帮忙,但是担心自己会越帮越忙,而且那样的情形实在不好过去。现在看困局已经解了,心底也就放心了。
彩儿说:“小姐,纪姑娘已经应付过去了,你别担心。”
“我就是想不明白,邱淑为何屡次这样。”
“那有什么办法呢?邱姑娘的姐姐是皇后,咱们也没办法。”
朱瑶轻沉了口气,尔后说:“彩儿,你陪我出去一趟吧。”
“小姐,你要去哪?”
“我想去看看时言。”她跨门而出。
但被彩儿拦住,说:“小姐,还是别去了,世子现在有人看着,应该不会有事,而且……要是让老爷知道了,到时候肯定又要说你了,这个时候,你可千万不能去。”
“我管不了这些,我一定要去见他。”她想了想,又吩咐,“对了,你赶紧去问山庄里的人要一床被子,听说水月阁一到晚上就十分寒冷,他要是冻着了怎么办?”
彩儿虽然想劝,可是自家小姐的性子是劝不住的。
只能按照吩咐去办了!
第1429章 天塌下来,我扛
院子里的人都散去后,纪云舒拉着仍旧一脸怒火的洛阳进了屋。
但是没有关门,以防到时候有人会说三道四。洛阳一屁股在凳子上坐下,揉了揉自己印着五个爪子的脸,气狠狠的说:“臭女人,哪里都不打,每次就只知道打脸,下手还那么狠,要是再有下次,我一定狠狠的给她打
回去,打得她满地找牙,看看还嚣不嚣张。”
纪云舒默默摇头,然后给他倒了一杯水递过去:“何必跟一个小姑娘计较?”
“小姑娘?她是小姑娘吗?她根本就是一个怪物!一点姑娘家的样子都没有,再怎么撒泼的女人也不是这样的,要不是因为君子动口不动手,我早就捏死他了。”
“她的亲姐姐可是皇后,你要是敢动她的话,你也别想活命了。”
“小爷的命有那么好取的吗?”
“总之,这件事就当算了,你下次也不要这么冲动,一个女子最重要的就是清白,你方才要是在人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你让她还怎么活?”
“不活就不活,这种人活着也没用,就是嘴巴得瑟。”洛阳一想起邱淑那张嘴脸,身上的男子气度就都没了。纪云舒知道洛阳的脾气,天不怕地不怕的,便只能好声劝说:“她到底是个姑娘,不管如何错,可也不是大奸大恶的人,你与她计较,自己反而落人口舌,往后再有这种事
情发生,你可千万别管了。”
“我不管?我可都是为了你好!”洛阳认真的看著她。
“我自己能解决。”洛阳又在脸上揉了几下:“你这个女人啊,就是嘴巴硬。”说着,他身子往前伏了下,盯着纪云舒那双好看的眼睛,问,“你说你到底是什么做的?什么事情都无所谓,什么
事情都自己扛着,其实服个软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这天塌下来不是还有我给你顶着吗?”
这话听上去虽然有些老套,而且从洛阳口中说出来更是显然油条了,可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发自肺腑。
天要是真的塌下来。
他扛着!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其实纪云舒已经知道了洛阳的心意,可她佯装不知,只认二人还算朋友,然后撇开话题,说:“我有正经事跟你说。”
对!
正经事。
洛阳差点忘记了:“究竟什么事?”
“我要你帮我去查查江广总督的儿子赵权至,看看他的身上是不是有被狗咬过的伤口。”
赵权至?
洛阳在脑海搜索起这个名字,才想起来他是谁!
不就是当时在大厅里为李时言说话的那个富家公子吗?
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要去看他身上有没有伤口?”
“我只是想验证一下,你去帮我查清楚。”
洛阳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知道自己问了她也不一定会说,便直接拍着自己的胸脯说:“放心,你交代我的事情我哪次给你办砸了?”
“那去吧!”
“现在就去?”
“不然呢?”
洛阳指着自己的脸,说:“我脸现在还疼着呢,想休息会。”
纪云舒没说话,只是盯着他看……
洛阳脸颊抽了几下,咽了咽口水,被盯得很不是滋味,最后还是起了身,将纪云舒给自己倒的水一饮而尽,抬着袖子擦了擦嘴,说:“好吧,我现在就去。”
“嗯!”
纪云舒轻轻点头。
洛阳出门的时候回头看了她一眼,他知道,纪云舒是一块冰,一块极其寒冷的冰,他就不信自己这把火融化不了她。
铁杵还能磨成针!
相信自己死皮赖脸的努力一定不会白费。
想到这,他充满了斗志,飞快奔了出去。
等他后,纪云舒便无心再想别的事了,先解决好手头上的事情最为要紧。
便将那块血色纹样拿出来继续研究……
半柱香后,洛阳就慢悠悠的踱步到了赵权至所在的院子,见没人就一溜烟进去了,然后瞄准了赵权至所在的屋子看了看。
可是不知道要怎么去查探他身上有没有被狗的伤口?
总不能直接去问吧?
或者去扒拉他的衣服?
他赶紧把这两个想法打消,心里捉摸了好一会,最后眼珠子一转,脑子里冒出了一个想法,呵呵一笑:“小爷我就是聪明。”
于是,他出了院子,去办事了!
……
朱瑶带着彩儿到了水月阁外面,还带了一件厚实点的被子,打算送进去给李时言。外面看守的两个精兵都要苦闷死了,今天一天先是苏子洛进来,后是赵权至,现在又是朱尚书的女儿,一个个都是大人物,他们也不知道是该拦着?还是一律都允他们进
去。
朱瑶语气温柔的说,“还劳烦你们帮帮忙吧,让我进去看看他。”
“朱姑娘,你还是别为难我们了,黄大理有令,不准任何人进去,你就回去吧。要是世子没有杀人,肯定能出来的。”
“我只是想进去见他一面,不会做什么的,等见到他,将这被子拿进去我就走,不耽误多少时间,你们就帮帮忙吧。”她和苏子洛不同,苏子洛不为难他们,而是说要去请示黄大理,然后说走就走,她与赵权至也不同,赵权至一来什么都不说,直接就往里面闯,而她苦苦相求,带着几分
楚楚可怜的样子,加上那盈盈的眼泪珠子,让两个大男人看着就忍不住心疼。
最后实在是架不住朱瑶的眼神和哀求,便答应让她进去了。朱瑶随着精兵到了门前,门一开,里面传来一阵桂花酿的味道,因为酒被猫打翻,所以李时言怒气冲冲的将精兵轰了出去,连地上打碎的酒瓶子都没有收拾,酒味非但没
有散去,反而越来越浓,就滚在屋子里。
李时言本来躺在床上,看门又开了,眯着眼睛一看,就看到是朱瑶!
他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吃惊的问,“你怎么来了?”朱瑶看到他的那一刻,眼眶便红了,快步走了过去,看着李时言那张有些憔悴消瘦的脸,担心的问,“时言,你没事吧?知道你出了事,我整晚整晚都睡不着,心里一直担
心你,你怎么样?”
说着,她便伸手紧紧的抓着李时言的手臂。
李时言默默将手从她的手里抽开,然后翻身下床,往旁的地方避了几步,说,“我没事,你不用担心,现在这个时候,你还是别来看我了,我在这里也挺好的。”
“可我担心你!时言,你放心,我一定去求我爹帮你,你一定会没事,就算别人都不相信你,可是我相信你,相信你没有杀人。”她再次走到他面前,仰着头坚定的说。
“朱姑娘,谢谢你信任我。”他又往后退了一步,“你还是赶紧出去吧,万一被人看到就不好了,而且黄大理有令,不准人进来。”
“我就是想看看你。”
“那现在你看到了,赶紧走吧。”他语气很温和,不好重声。
朱瑶眼泪汪汪,知道他是不想自己牵扯进来,可她哪里放心得下?最后吩咐彩儿;“将被子放下。”
“是!”
彩儿将带来的被子放到了床上。
朱瑶说:“水月阁这里阴冷,我给你带来一床被子,免得晚上会冷,你好好保着身子。”
她无尽的关怀就像一把火,在李时言的身边不断燃烧,如此炽烈,像是要将他化了。李时言也不是那种无情无义的人,朱瑶对自己好,他是知道的,可是那样的好,是他无法回报的,他的心里装着的人是纪云舒,不是朱瑶,所以,朱瑶越是对自己这般,他就是越是内疚。
第1430章 你死,我就陪着你去死!
李时言看着整整齐齐摆放在床上的被单,明白朱瑶的心意是好的,可他的心却揪成了一团。
所有的话到了嘴边后就成了:“多谢。”
朱瑶说:“你我之前无需言谢。”
“朱姑娘……”
朱瑶打断他的话:“唤我瑶儿吧。”
她说过好几回了!
可是李时言总是习惯性的喊她一声朱姑娘。
他看着站在眼前眼里含着泪水的女子,心里到底还是不忍的,可是,他仍旧坚持的喊了一声:“朱姑娘,我有话跟你说。”这一声“朱姑娘”,喊得朱瑶心里狠狠一痛,犹如被人剜了心那般,她强忍着发抖的身子和泪崩的心情,凝视着李时言那双认真而毫无情感的眼睛,最后往后退了一步,似
是有意逃避!因为她从李时言的眼神中已经读懂了一切,知道李时言可能要说的话绝对不会是自己喜欢听的,或者会像刀剑一样狠狠的插到自己胸口上,刺得满身是血。
最后眸光垂了垂,深呼了口气,嘴角处强行溢出了一抹笑,说:“时言,任何事情都等你安全出去后我们再说吧。”
说白了,她是不敢面对!
“早晚都要说!”李时言下定决定要将自己心里的意思都告诉她,但碍于屋中还有彩儿在,便吩咐彩儿,“你先出去吧。”
嗯?
彩儿愣了下,看了眼自家小姐,带着请示询问的意思。
朱瑶挪动步子挡在了彩儿的面前,抬眸看向李时言,说:“时言,等你安全出去之后再说,好吗?”
带着恳求的语气。
此时空气中流窜着一股莫名凝重的气氛。
李时言就像是一块冰,朱瑶就像正在太阳底下逐渐融化的雪,正一点一点的将自己殆尽到了绝境。
彩儿意识到现在情况不妙,抓了抓自家小姐的衣服:“小姐?”
李时言语气稍重,带着命令的口吻说:“出去。”
不再像刚才那样客客气气。
吓得彩儿心生害怕,往后退了一步。
朱瑶的心也当即一紧:“你不是想我走吗?我现在就出去。”言毕,她拉着彩儿准备离开。
可是——
李时言却一把拉住她的手,眼神暗了几分,一脸坚定道:“还是现在谈清楚吧。”
“时言……”
“不要再躲避了!”
朱瑶顿时眼眶发红,心里就跟针扎一样。
二人目光凝视了很久,一个百般冷漠坚定,一个满含泪水。
最终,朱瑶终于服软了,她偏过头吩咐彩儿:“你先出去吧。”
彩儿感觉到眼前就像是一堆着火的沙泥,正在一点点的往下陷……虽说她担心自家小姐,但眼下情况怕是不能再继续在这里待下去,只好先出去了。
就连门外的精兵也察觉出了不对劲,默默走到了院子里站着。
屋子里,李时言仍旧抓着她的手不放,且越来越用力。
朱瑶没有挣扎,只是眉心皱得越来越紧。
二人就这样互相看着,直到……朱瑶流下了泪,李时言才松开了她。
“朱姑娘,对不起!”
六个字,一字一句的砸到朱瑶耳边。
她身子微怔,僵硬了下,摇头:“你没有对不起我,一切都是我愿意的。”听着她的话,李时言无奈又愧疚,叹息道:“朱姑娘,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这样?我不希望你一次又一次跟我说你愿意,你心甘情愿,你越是这样,我越是给不了你任何你
想要的东西,也不想再给你任何希望,你……明白吗?”
朱瑶只说了一句:“我愿意等!”
“你还是不明白我的意思!这不是等与不等的问题,也不是时间的问题。”
“那你说,到底我要怎么做,你心里才会有我?”
“我说了……我们不可能,就是不可能!”李时言的态度十分坚决。
“这就是你要跟我说的话?”朱瑶问他。
李时言:“是!”
朱瑶早有心里准备,她笑了下,说:“世事难料,或许……你会改变主意的,而且往后还有很长的时间不是吗?”
她坚信!李时言不擅长劝服人, 更不知道该怎么回决一个如此固执的女子?而现在的朱瑶就像一个假睡的人,明明听得见所有的话,但就是不愿意醒来,也明明听得清楚每一个
字,可就是不愿意去理解。“朱姑娘,你好好看看我,我现在被关在这里,最后到底能不能洗脱罪名还不知道,你一个清白姑娘家何必跟我沾上边?你可以嫁给更好的人,有一个更好的未来,可是你
跟着我的话,会给你造成很大的麻烦,朱姑娘,我求你,你别傻了!”他佛口婆心的劝说着。朱瑶嘴角上的笑越发苦涩惨淡,眼眶里充满了泪水,可她脖子一紧,将泪水都咽了回去,说:“我不是傻,也不是不明白,我只是按照我自己的心在走,两年前我认定了是
你,就是你!不管谁也改变不了我的的心意,就算你真的无法洗脱罪名,我也心甘情愿的跟着你,是生是死都无所谓,总之,你活,我就活,你死,我就陪着你去死!”
生死相随,便是爱吧!
她每一个字都说得十分用力,清清楚楚。
李时言不得不承认,女人真的是一个让人无法揣摩的动物,她们不仅心思不定,更固执的有些不像话。
也不得不承认,朱瑶比纪云舒还要固执!他实在没有了办法,无奈的在桌边坐下,捏着拳头轻轻的在桌上捶了下,重重的叹了一声气,说:“我说过,我心里一直有一个女子,她在我心里谁也替代不了,我以前忘
不了她,现在也忘不了!不管你为我付出多少,也不管为我做任何事,你都没有办法代替她!”
朱瑶的心好比针扎一般难受。
但——她泪水悄悄落下,但即刻就被抹去,说:“我知道,我知道你心里装着别人,可是没关系,我还是那句话,我可以等,一直等,等到你愿意接受我的那一天,而我的心意,
一直都不会变。”
“那我如果告诉你。”李时言忽然抬头看她,说,“我心里的那个女子她已经出现了呢?我已经见过她了!”
“她在哪儿?她是谁?”
“她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心里只有她,容不下任何人了,你明不明白?”
朱瑶惨惨一笑,摇头:“所以,你是用她来搪塞我的吗?”
“我没有必要骗你。”李时言说。
”我不信!“朱瑶衣襟内的手紧紧的绞在一起,先前,她一直坚定的认为李时言只是用那样的理由来骗自己。
她认为那个女子,是不存在的!李时言起身,认真的告诉她:“朱姑娘,你是个很好的人,值得有一个更爱你的人才对,而我不想糟蹋你,也不想浪费你的感情!我这个人不怎么会说话,也不懂得怎么去
说大道理,可我李时言认定了一个人,一辈子都不会改变,你当是成全我,也是成全你自己,不要跟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在一起,不然,你累,我也累!”
朱瑶身子一抖,双唇抿了良久……她无法再假装下去,因为那每一个字每一句话,她都听得清清楚楚。
终于,眼泪没出息的掉了下来。
最后——
她哽咽的说了一句:“你的话,我记下了。”
李时言松口气:“所以你答应取消婚约了?”
“等你出去之后……我们再说吧。”她语气虚弱,将眼泪默默擦干,转身出去了。
那抹背影,孤寂、失望、悲痛……
但长痛不如短痛!
说清楚也是好!“哎!”李时言重重叹了声气。
第1431章 既然值得,就没有对错
从屋子里出来的朱瑶失魂落魄,双眼泛红,似乎浑身都失去了力气,一双脚和灵魂仿佛已经不属于自己,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往外走。
彩儿见她出来,却被她的样子吓到了,赶紧走过去扶住她,小心询问:“小姐,你……没事吧?”
彩儿不知道自家小姐跟世子说了什么,但一定是自家小姐不爱听的话。
“小姐?”
朱瑶没有说话,目光憔悴空洞的望着前面,一步一步的走出水月阁。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一个人在最难过的时候不会哭了!
院子里的精兵见她们离开后,便返回屋外,就看到李时言垂头丧气的坐在里面,本想问一问,可还是将话给咽了进去,默默的将门关上了……
朱瑶出了水月阁后,一直漫无目的往前走着。
彩儿默默陪着,等走了一段时间后,问:“小姐,咱们还是回去吧?你这样,奴婢很担心啊。”
朱瑶没有理会。
“小姐,你可千万不要吓唬奴婢好不好?你说句话吧。”
“……”
“你有什么不开心的就告诉奴婢吧。”
朱瑶忽然停了下来,将彩儿扶着自己手轻轻推开,说:“你不用跟着我了。”
“这……”
朱瑶继续往前走着……她觉得头重脚轻,脸色难看,双唇发白的十分厉害,她觉得眼前一阵模糊,星星点点,身子也越来越疲倦,脑袋发涨的一样的疼!
最后——
双腿支撑不住,整个人倒了下去。
失去了意识!
彩儿见状,急忙跑上去,大喊:“小姐,小姐,来人啊,快救救我家小姐。”
……
朱瑶昏倒的事情很快就在山庄里传开!
朱尚书一听就吓坏了,急急忙忙的赶了过来,又赶紧请来温从为自己女儿诊治。
好在没有什么大碍,只是一时被刺激,加上伤心,气脉不运,这才昏倒了。
而院子里的姑娘们为了展示自己心地善良的一面,纷纷跑过来探望一眼,就是邱淑也过来好心的看了一眼,还跟朱尚书说了几句话,关心了下。
各个都是会做人的好家伙!
温从安慰朱尚书:“你女儿没事,休息一会就好了。”
朱尚书仍旧一脸担心,说:“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她要是出事了, 我……我可怎么办?怎么跟她娘交代?”
“姑娘家的,身子难免孱弱一些,倒是也没什么大碍,放心。”
“多谢温神医。”
“客气!”温从交代照顾的丫头去抓药,自己坐了会就走了。
朱尚书在屋中来回走了好久,看着自己女儿脸色渐渐好了一些才放心,然后将彩儿拉到一边问:“这到底怎么回事?”
彩儿皱着眉头:“老爷……”
“快说!”
“奴婢也不知道。”
“不知道?”朱尚书神色一凛,“你不是一直跟小姐在一起吗?怎么会不知道?”
“小姐说要去见世子,奴婢拦不住,就跟着小姐去了水月阁,之后世子和小姐就在屋子里待了一会,出来之后……小姐好像丢了魂似的,然后就晕倒了。”
“那你小姐和世子说了什么吗?”
彩儿茫然的摇摇头:“奴婢不知道。”
“没用的东西!”朱尚书气怒。
彩儿缩了缩!
这会,朱瑶醒来了,朱尚书立刻冲了过去,赶紧问:“瑶儿,爹在这呢。”
朱瑶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喊出一声:“爹?”
“还有哪里不舒服,告诉爹。”
她从床上坐起来,眼睛无神,看不出任何伤心的样子,心如死灰般沉寂
一句话也不说。
“瑶儿啊!爹知道世子的事情你很担心,也很着急,可是不能因为这样就伤了自己的身体。”
她还是不说话。
“是不是世子欺负你了?”
“……”
“瑶儿?”
她眼珠子微微动了下,虚弱的说:“爹,我想一个人待会。”
朱尚书本还想说什么,最后将话咽了进去:“好,那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爹。”
她点了下头。
朱尚书走的时候交代彩儿:“好好照顾小姐,要是小姐出事,我就折了你的命。”
彩儿哆嗦:“是,奴婢一定好好看着小姐。”
等朱尚书走后,负责伺候的丫头端来了煎好的药,彩儿接过来后就端到了自家小姐面前,说:“小姐,你趁热将药喝了吧。”
她一言不发。
“小姐?”
“出去!”
“您还是把药喝了吧,身子最重要啊。”
朱瑶再说了一遍:“出去!”
彩儿满脸担忧,却又十分无奈,只要叹气出去了,可是刚到门口,就撞见了纪云舒。
纪云舒往里面看了一眼,便将彩儿手中的药端了过来,说:“交给我吧。”
彩儿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赶紧拜托道:“纪姑娘,你可一定要帮帮我家小姐啊,她身子本来就不好,可一定要将药喝了。”
“我知道,你出去等吧。”
“是!”
纪云舒蹲着药进去,坐到床边,问了朱瑶一句:“你去见世子了?”
朱瑶眼神轻轻一晃,转眸看向她,问:“你说我究竟是对了?还是错了?”
“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她红了眼,“我不知道自己是对?还是错?”
纪云舒明白她的心思,又问了一句:“那你后悔吗?”
“不,我不后悔!”
“既然不后悔,那就是值得!既然值得,就没有对错。”
呃?
这一刻,纪云舒的话仿佛解开了朱瑶心里的结,她眼泪收不住的往下掉……
……
已是黄昏。
洛阳便趁此换了一身小厮的衣服打扮去了赵权至的院子,故意端着饭菜到他的屋中。
赵权至坐在里面把玩手中的玉佩,拿着干布在上面不停的擦拭。
“赵公子,你的饭菜。”
“放下吧。”
“是!”洛阳将那些素菜放下,暗暗一笑,然后故意将菜往赵权至的身上泼了去。
“哐当”一声,全部都泼在了赵权至那一身华服上。
赵权至霍然起身,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污渍,呵斥道:“你怎么搞的?会不会伺候人?还是没长眼睛?”
洛阳计谋得逞,赶紧低头说:“赵公子,小的不是故意的。”
“没用的东西。”
“小的给你擦一擦。”洛阳卷着袖子朝他身上擦去,故意碰到了他的手臂。
而赵权至似乎有所意识,将手臂往身后一藏,说:“滚出去。”
洛阳说:“要不小的去给你打水洗澡吧?”
赵权至一向爱干净,见自己身上弄成这样,心里很不舒服,两道眉头狠狠的皱着,实在是没办法,袖子一甩:“那还不赶紧去?”
“是!”
洛阳出去后,以赵权至的命令交代山庄里的小厮丫头准备了洗澡水,等到门一关,他就趴在窗户边上偷看。
可浴桶和窗户之前隔着一块屏风,根本看不到赵权至身上有没有被狗咬过的痕迹?
他找来一根长竹条,从窗户口伸了进去,将屏风上搭着的几件衣服一一神不知鬼不觉的挑走。然后将衣服藏在草丛里,又赶紧绕到了门前。
等赵权至洗好后,转身一看发现自己衣服不见了,心想:莫不是下人将自己衣服拿走了?
他冲着门外喊道:“来人!”
洛阳闻声赶紧进去,低着头,隔着屏风问:“赵公子?怎么了?”
“我的衣服呢?”
“你的衣服都已经脏了,所以小的就拿去洗了。”
“那还不赶紧去拿新的来!”
“是!小的这就去!”
洛阳在他屋子里的柜子中找到了一身衣服,正要挂到屏风上去,忽然,她眼珠子麻溜一转,装作滑了一跤,直直的朝面前的屏风扑了去……
第1432章 赵权至遭羞辱
洛阳就是故意为之,他抱着手里的衣服,双手直直的按向面前那扇雕着梨花纹样的落纱屏风。
“啊!”
坐在浴桶里的赵权至感觉到背后有一股强烈的气息即将袭来,等到回头一看的时候,就看到面前那块屏风上映着一道影子,那影子越来越近,伴随着一声低叫声,屏风朝着他倒了下来,而为了不被屏风砸到,赵权至的第一反应就是立刻起身,打算身后去挡那块压过来的屏风,但他到底还是速度慢了一些,手停顿在空气中,屏风直接压在了自己的木桶上。
“咚!”的一声!
屏风的框架将木桶砸开,里面的水顿时漏了出来。
流满一地。
眼前你画面便是赵权至站在被砸开的木桶里,浑身赤裸,一丝不挂,面前是穿着小厮衣服故作一脸惊恐的洛阳。
四目相对!
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尴尬。
洛阳计谋得逞,立刻在面前赤裸的男子身上寻找是否有被什么狗咬伤的痕迹,果不其然,赵权至的手臂上贴着一块砂布,因为沾了水,砂布粘在上面似乎快要掉了!而为了验证是不是狗咬伤的,洛阳立刻眸生一计,将身上的衣服塞到赵权至的手里。
“赵公子,小的不是故意的,小的就是脚不好使,都是小的错,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啊。”
将衣服塞过去的同时,他趁此将那块几近要掉下来的砂布从对方的手臂上直接撕开,虽然在后一刻,赵权至就立刻将自己手臂往伸手藏去,但洛阳还是清清楚楚的看到了,那砂布之下确实就是被狗咬过的痕迹无疑了。
赵权至一脸怒火,且不说自己先是被眼前这个小厮泼得浑身都是菜汤,也不说自己被全部看光,可现在被这个在自己身上乱摸,他简直气到炸!怒得磨牙切齿,摩拳擦掌,立刻将洛阳塞进自己手中衣服展开披在身上,顺势一把将洛阳推开,呵斥一声:“滚蛋!”
满腔怒火!
洛阳往后踉跄几步,见状赶紧走人。
可他的脚都还没有迈出去,就被赵权至揪住了后领口:“想走?”
好在洛阳身子灵活,在后领口被抓住的时候立刻转身伏到了地上,低着脑袋说:“赵公子,你可以大人不记小人过啊,小人真不是故意的,我这就滚蛋。”
“弄得本公子如此狼狈,你想走?本公子非将你的皮拔了下来不可。”
“饶命啊!”
“饶命?不给你一点教训,你就不知道做事要仔细。”
洛阳现在要想办法赶紧逃,不然要是被赵权至认出自己来,自己肯定是逃不掉了。
赵权至现在已经景外面的衣服穿上,就是裤子没有穿,但是将衣服上的带子一系倒也看不到什么了,他正要将地上人给揪起来……
洛阳一个激灵,立刻伸手将赵权至已经捆绑好的衣服带子解开……
然后冲出了房门。
“你,站着!”
赵权至还没有发现到自己衣服已经被解开,便直接追了出来,院子里迎面窜上来一股子冷风,直直的扑在自己的身体上,他才意识到不对劲,低头一看,立刻将身上的衣服裹住,满脸通红,现在就想找个地方赶紧钻进去,简直比死还无地自容。
而洛阳已经拔腿出了院子,消失的无影无踪,因为他房间里发出一阵响声,所以引来了其他的公子哥们的围观,正要就看到赵权至追着一道人影从屋子里出来,而且……赤裸裸的。
除了身上披着一件单薄的外衣!
众人见到这等画面,自然要一轮一二,更有几个人伸手指着他,大笑道:“哈哈,赵权至,你这是在屋子里玩什么呢。”
“可真是有兴致啊!”
“没想到你把在燕京城里的那一套都弄到这里来了,不错啊!但是你也要注意场合,这里是宁安山庄,多正经的地方啊,你这样一弄,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了。”
……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
语气中带着嘲讽,赤裸裸言辞犀利着,仿佛要在赵权至的身上戳出无数个窟窿眼。
赵权至:“闭嘴!笑什么笑?”
然后返回房中,将门重重关上!
“砰”的一声。
而门外,仍旧回荡着无尽的笑声。
赵权至又气怒又觉得丢脸极了,看着面前倒下的屏风和被砸坏的浴桶,以及满地的的水,他觉得浑身上下的细胞都在沸腾。
这还是自己有史以来最狼狈的一次!
恐怕等回了燕京城,这件事会成为人人口中茶余饭后的闲乐事。
他当即气得一捏拳头朝门框上狠狠砸去。
“咚!”
“本公子绝对不会放过你!”
……
洛阳出来后,完成了纪云舒交代的任务,赶紧去找她。
而这会子,朱瑶在纪云舒的安慰下已经喝完了药,也休息了。
等她从屋中出来后,彩儿在门外拉住她,再三感激:“纪姑娘,多谢你了,要不是你的话,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语气中带着一丝哽咽。
纪云舒反手拍了拍她的手背,说:“你家小姐现在暂时没事了,你也别太担心,好好照顾她就是。”
“嗯,我会的,纪姑娘,你人可真好。”
她笑而不语。
“其他那些人要不是因为看到我家老爷在这里,根本就不会过来看上一眼,只有你是真心对待我家小姐好的。”
“你这傻姑娘,真心对你家小姐好的人其实你自己才对。”
“我?”
“朱姑娘有你在身边照顾,是她的福气。”
原本彩儿还着急担忧,眼泛泪光,现在被这样一说,顿时满脸通红,十分不好意思,手指头指着自己问:“我?纪姑娘可不要取笑我了,我只是一个丫头而已,能伺候小姐应该是我的福气啊。”
纪云舒冲着她微微一笑:“你可真好。”
你可真好!
这四个字无疑不是对彩儿这些年的全部肯定,她打小就是跟在朱瑶身边伺候的,一直以来任劳任怨都已经习惯了,即便是与自己最亲近的小姐都没有与自己说过再这样的话,现在从旁人口中说出来,她心里不知道是何种滋味,只觉得暖暖的,一时忍不住心跳加快,一脸害羞的看着眼前长相十分美丽的纪云舒,她觉得对方的眼睛似乎能说话一般,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觉得无法的踏实,仿佛就这样被看上一眼就会觉得任何委屈和辛苦都值得了!
她低了低,脸上抹红,道;“多谢纪姑娘。”
纪云舒仍旧面带笑容:“那我先走了,你好好照顾你家小姐就是。”
“嗯。”
纪云舒转身朝自己屋子里走去,身上忽然掉下来什么东西,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
咦?
可她根本没有注意到。
倒是彩儿本就低着头,一下就看到了,立刻喊住她:“等等纪姑娘,你东西掉了。”
那是一块白色的手帕。
落在地上的时候被折叠的整整齐齐。
彩儿在喊住她的时候就立刻弯腰将那块帕子捡了起来,还用手将上面沾染到了灰尘拍了拍,干干净净的朝纪云舒递了过去。
纪云舒一回头,就看到彩儿将帕子递到了自己面前。
那是一块印着血色纹样的帕子。
“彩儿姑娘,多谢,这东西要是丢了,恐怕就麻烦了。”
“这么重要?”彩儿手一颤,正好院子里滚动了一阵风,将手帕掀开了一角,上面的血色纹样映入她的眼帘。
怎么那么熟悉?
纪云舒拿过去后,彩儿口中嘀咕这:“这图案?”
“图案怎么了?”
彩儿说:“这个图案……很熟悉。”
第1433章 你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纪云舒眸子倏地一紧,立刻将手帕打开,问:“你认得?”
她当下意识到这当中有情况。
彩儿也不敢太确定,一双眼睛圆溜溜的盯在白色的手帕上面,眉心蹙着。
“你好好想想,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有些熟悉,但是这个图案不是很清晰,好像……”
“不急,你慢慢想。”彩儿直接将那块帕子拿到了手里,白色帕子上映的血色纹样只是一个大概的轮廓,其实的细节并不是很清楚,若是寻常人一看必定不知道是什么,所以纪云舒在屋子里研
究了一下午都没有结果,始终不知道这东西到底是花呢?还是一些扎堆在一起的字。
现在好不容易见彩儿似乎对这东西有些印象,她的精神和希望顿时升起。
小会——
彩儿才终于想起来,眸子一亮,说:“我知道这是什么了!”
“什么?”
“这上面的图案是小姐荷包上的图案。”
呃!
为何与朱瑶扯上关系了?
“确定吗?”“不会有错的。”彩儿指着上面圆形边上的一个小纹样,说,“小姐在荷包上的绣了一个圆形图案,图案上面原本是有三朵祥云,可是小姐绣到第三朵的时候说是绣的太多了,就想把第三朵只绣到一半的云拆了,可又觉得绣在上面很好看,便没有拆,纪姑娘,你看,这就是第三朵只绣到一半的云,我记得位置,也记得大概的形状,就是在这
,不会有错的,还有这里……”她指着纹样上另外一处,继续说,“这里是一朵兰荷花,小姐很喜欢兰荷花,而且这个图案都是小姐自己设计的,世上独一无二。”
她斩钉截铁的说着。
而且振振有词,将上面大概的都说了一遍。
可见不是胡说八道。
纪云舒心里的结揭开了,只是为什么这东西会在假山上?她追问:“那那个荷包呢?”
“两年前的时候,这个荷包不慎弄丢了。”
“丢了?”
“嗯,那个时候我陪着小姐去泛舟湖上,结果小姐与我都不慎落水了,等被救起来的时候,那个荷包就已经不见了,小姐当时还难过了一下。”
“这么说的话,是被捡了去?”
彩儿想了下,说:“应该是的,当时将我们家小姐从水里救起来的人是世子,可能……是世子不小心捡走了。”
呃!
李时言?
如此一来,原本以为这个纹样可以为李时言洗脱罪责,现在好了,反而有可能更加证明李时言当时就在假山里面,这条信息非但不能救命,还有可能要人性命。
彩儿见她脸色突变,以为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
“纪姑娘,是不是我说错什么话了?还有,你怎么会有这个图案的?”
“你没说错,这个图案……不说了,对了,你确定当时救了朱姑娘的人是世子?”
“当然,当时湖边很多人都看到了。”
“这么说,你也不确定?”彩儿被她这样一问,顿时稀里糊涂了,赶紧搜索起两年前自家小姐落水的时候,一边说:“那个时候……我是被船夫先救上来的,等我上来之后就看到世子将小姐从水里抱
了上来,浑身都湿透了,可见,确实是世子救了人,只是当时小姐还没醒过来,世子就和他的两个朋友走了。”
纪云舒抓住了当中的重点!
追问:“两个朋友?”
“嗯。”
“你可认得当时世子身边的两个朋友是谁?”
彩儿又再次想了想:“好像……”
纪云舒直接接过她的话:“其中一个是不是叫赵权至?”
“是!是!是!赵公子好像是在,他和世子的关系很好,在燕京城里人人都知道他们的关系好,经常一起进进出出,当时赵公子确实在。”
“他有没有下水救人?或者说……他有没有接触过朱姑娘?”
“我没怎么注意到,但是他走的时候,我看他身上的衣服也不湿,就是头发湿了。”彩儿这样说。
纪云舒心里大概已经知道了!
也恍然大悟。
“看来这当中有的是故事!”纪云舒轻说了一声。
彩儿迷迷糊糊的,脑子被问的乱七八糟,一脸茫然的问:“纪姑娘,这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问这些?是有什么事吗?”
难免心里有些紧张。
纪云舒将手帕重新叠好,收进袖中,薇薇一笑,“没事,我就是随便问问,但是刚才的事情你先别告诉你家小姐,也不要对旁人说。”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彩儿还是乖乖的点了下头:“放心,你交代的的事我不会说的。”
“嗯,那你好好照顾你家小姐,我回屋了。”
彩儿欠了欠身。
等到纪云舒回到屋中后没多久,洛阳就悄咪咪的溜了进来,敲开了她的门,将自己去查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部告诉她。
“你简直神了,竟然猜的一点也没错,那赵权至的手臂上真的有被狗咬过的伤口,但是看样子擦了药好了一些。”
“果然!”
“果然什么?”洛阳往嘴里灌了一口水,身子压在桌上,凑到纪云舒的面前问,“你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要我去看赵权至的身上有没有被狗咬的伤口?”
纪云舒看向他:“想知道?”
“嗯!”
“暂时不能告诉你,因为我还要确定两件事情。”
“两件事情?”洛阳一头雾水,黑溜溜的眼珠子转动一下,问,“是不是又要我帮你?”
噗——
跟个精怪似的。
纪云舒嘴角漫着一抹诡异的笑,说:“没错,确实需要你帮忙。”
“看来小爷对你很重要啊!”
“是啊,目前来说,你确实对我很重要。”因为如果没有洛阳帮忙的话,就她一人在山庄里帮暗中办点事是绝对不可能的。
洛阳听了她的话,心里不知道多高兴,舔了舔唇,勾着一抹邪恶得意的笑,眯着眼睛盯着纪云舒那双好看的眼睛,一字一字的问:“纪云舒,你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纪云舒的脸色很平淡,瞅了他一眼。
懒得解释!洛阳咽了咽口水,虽然刚才的话他是认认真真问出来的,可是面对纪云舒的不否定,也不承认,反而让他觉得自己根本就是毫无希望,因为从纪云舒那双眼睛里可以看到
,她对自己,毫无爱。
而为了缓解此时的尴尬,他大笑了一下,身子离开桌面,坐回原处,喝了一口水,说:“好了,不逗你了。”
纪云舒笑而不语。
片刻,洛阳问:“对了,你说的两件事,是哪两件事?”
她说:“我要你配合我演一出戏……”
……
她将两件事告诉了洛阳,让他帮忙。
洛阳十分爽快的应下:“放心,包在我身上,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多谢你洛阳,如今能够帮我的人,也只有你了。”
“说得那么煽情做什么?总之,只要我洛阳还活着,你想让我帮什么忙,我都帮你。”他说的很认真,一字一句都是承诺。
而纪云舒除了感谢以外,实在不知道还应该说些什么?
洛阳又再次哈哈一笑,问:“对了,你就不想问问我,我是怎么知道赵权至身上有伤口的?”
“愿意洗耳恭听。”
“哈哈哈……”
“你哈哈哈什么意思?”
洛阳一想到赵权至那赤裸裸的样子,就觉得好笑。
然后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跟纪云舒说了一遍。
结果笑得四仰八叉的!
听得纪云舒脸色一僵,她知道洛阳可能会耍一点小心机,但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手段。看来现在赵权至已经要一头栽死了!
第1434章 连狗都不如
洛阳的小聪明虽然用的精明,可害得赵权至大失颜面,这笔账一定不会就这样简简单单的算了。
想必现在这个时候赵权至一定在山庄里到处找那名造事的小厮。
而纪云舒见洛阳此时还穿着小厮的衣裳,便提醒他:“你还是赶紧回去吧,免得被赵权至知道是你,到时候一定大作文章,还会连累了温公子。”
“你……是担心我?还是担心姓温的?”洛阳不高兴了。
“你我是温公子带进山庄里来的,自然不能将他们牵扯进来。”
“什么牵不牵扯的,我要是真的被抓了,我就说是姓温的指使我去的,让他们尝尝被冤枉的滋味。”
“那你岂不是陷人与不义?”“我管他什么有义不义的,他们本来就欠着我的,说好到了燕京就许诺我前程,可现在我们被困在这里,哪里也去不了,他们甚至提都不提一句,说不定都已经忘记了!所
以我的前程还不知道有没有呢?要是没了,还不准我拉他们下水教训教训?好歹也能出口气啊!”洛阳愤愤不平的说着。
不管何时何地,他总有如此多的说辞,任谁也说不过他那张嘴!
但当真换位思考一番,洛阳这般生气也不无道理,毕竟都这些天过去了,可是温澈之前答应他的事到现在都没有给一个交代,他着急气怒也是有的。
纪云舒也知道自己多说无益,便催促着他赶紧离开这里。
而在他走之前,纪云舒又不忘叮嘱他答应自己要办的那两件事。
“小爷记住了!”
洛阳嗓音一挑,你一溜烟出了院子。
纪云舒坐在屋中揉了揉眉心,今天一天,累得不轻。
可她却不知,就在窗外,一道身影正依靠在墙上。景容面色严厉且冷漠,手中抱着一把黑色长剑,他不知道来了多久,但是却将屋中纪云舒和洛阳的对话尽数听到耳朵里了。他一直以为纪云舒是个柔柔弱弱、深重情长的姑娘,心里和脑子里装着的只有那个叫“景容”的人,却不知那女人竟还有如此精明的一面,竟然在暗中查探王怀被杀一事,而大理寺找了一整天都没能找到任何线索,她
却暗中搜集了多条线索,还准备和洛阳合谋演一出戏……
实在是个不简单的人!
而他越是对那个女人好奇,就越是想起她跟自己说过的每一个字。
那些话一遍遍在脑海中滚过!
让他充满了困惑和纠结。
究竟自己是不是“景容”?
究竟是不是如纪云舒所说,自己是在大火中无端失踪,然后来到了曲姜?
但是唯一有可能知道真相的苏子洛却再三强调,他只是龙山寺高慧大师的弟子!
这一切,都是疑问!
现在,他奉苏子洛的命令暗中保护纪云舒,直到她找到证据证明世子清白为止。
也就是说,他要在她身边寸步不离!屋内,纪云舒眼皮垂了垂,见屋中的烛光在隐隐晃动,心里忽然涌上了一股强烈的预感,在顿了几秒后,她起身走到窗前,将紧闭的窗户推开,外头一阵冷风当即灌注进
来,沁凉入骨,从她的脸上一一掠过,带着一阵刺痛感。
而窗外除了冷风、灯笼和一棵大树以外,毫无其他!
她心里的预感落空了!
景容一直在逃避自己,又怎么会出现在这?
她轻晃了脑袋,无奈的苦笑一声,心里说不上失望,最后只重重的沉了声气,将窗户关上!
而景容在看到屋内那道人影渐渐逼近的时候,他就立刻闪到了屋顶上,以防被发现。
此时已到夜深,周围安静得不像话。
纪云舒准备将虚掩的门关上休息,屋子里却忽然传来一声猫叫声。
“喵~”
她闻声低头一看,就看到一只黑猫不知道什么时候溜了进来。
山庄里怎么会有一只猫?
她弯腰将猫抱在怀中,揉了揉它的小脑袋,可猫却盯着摆放在桌上的糕点狂叫。
想必是饿了。
她一时爱心泛滥,将猫抱到桌上,拿出一块糕点给它吃。
黑猫一口一口的吃着,小一会就吃了一小块。
纪云舒轻轻的摸着它的毛发,嘴角上难得溢出了笑意。
这个时候,有人在外面轻声的喊:“小果子?小果子?你跑哪儿去了?”
纪云舒朝门外看了一眼,又看了眼正在吃糕点的黑猫,想必是它的主人找来了,她就抱着还在狼吞虎咽的黑猫出去了。
一个小丫头正在院子里到处找着,口中轻声的喊着“小果子”。
“你找猫?”
小丫头看到纪云舒抱着那只小猫出来,立刻冲了上去,一把将猫抱了过去:“怎么跑你那去了?”
“猫又不是东西,自然是会乱跑的。”
“大半夜的,要是丢了,我又得挨骂了!”
“那你赶紧把它抱走吧。”
小丫头见猫的嘴巴上好像有糕屑,当即一怔,狠狠的看向纪云舒,说:“姑娘,这猫可不是普通的猫,你怎么能随便给它喂东西?”
纪云舒:“嗯……”
“哼!”
小丫头不再说什么,扭头就走了。
剩下纪云舒在原地有些凌乱!
……
第二天。
赵权至一夜未眠,天还没亮就开始找昨晚给自己送饭菜和伺候他洗澡的那个小厮,扬言要断了那人的手脚,好好给自己报仇。
可是山庄里的小厮一一都搜查遍了,就是没找到那个他口中所说的人,就是影子都没有。
赵权至认为是他们刻意包庇,便气上心头,一个个骂了一顿。
以至现在整个院子里都跪满了办事的小厮。
一人说:“赵公子,我们当中真的没有你说的那个人,若是有,一定交出来了。”
赵权至一脚踹了上去。
那名跪在前头的小厮被踹得伏到了地上,又赶紧支起身子,说:“我们真的没有撒谎啊。”
“还敢说没有撒谎?莫非昨天晚上的人是鬼不成?”
“这……”
“这什么这?还不赶紧把人交出来?要不然,我就去找你们老庄主谈一谈。”
“可千万别啊!”
“那你还不交人?”
“可是真的没有你说的那个人,让我……上哪儿去给你找?”领头的小厮一脸无奈,更是欲哭无泪,几乎都要将脑袋垂到地上去了。
赵权至狠狠的瞪着他,一副誓不罢休的样子。
此番动静将院子里其他的人都吵醒了,大伙纷纷起来围观。
其中一个公子哥说:“赵权至,你就别为难这些狗奴才了,兴许昨晚……你真的碰到鬼了也说不定啊!”
“没准还是个艳鬼。”
“哈哈哈……”
众人毫不掩饰的笑着。
赵权至捏着拳头,狠狠扫视一眼众人,呵斥:“你们这帮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再敢多嘴笑话,等回了燕京城,有你们好看的。”
要是换做之前,众人一定胆怵几分,甚至都不敢开口笑话,那是因为之前赵权至有李时言在背后撑腰,所以众人才不敢得罪他,但是现在……一个白衣少年道:“赵权至,你以为自己是谁啊?一个江广总督的儿子罢了,真以为自己是谁了?整天耀武扬威,到处显摆!要不是因为看在世子的面子上,谁会搭理你?说白了,你就是世子手底下的一条狗,现在你主子杀了人,一旦被定罪,那可就是杀头的大罪,没有了世子,你也就没有人在背后庇佑了,到时候……你不仅是世子身边的
一条狗,还是燕京城里一条狗!”
有人附和:“只怕是连狗都不如!”
“……”众人你一言我一句,伴随着尖酸刻薄的羞辱声和嘲讽声。
第1435章 黑猫
赵权至听了四面八方传来的刺耳声,火烧心头!
他没想到自己会沦落成这般?不过众人并没有说错,纵使自己是江广总督的儿子又如何,又用不完的钱财又如何?再众人的眼中,自己不过是靠着李时言世子的身份才能在燕京城里我行我素,这条明
摆着的事实他早就知道了,燕京城里的公子哥们也都知道,但是没人敢说出来,可现在世子遇难,他这条狗就等于是没了主人,自然任人欺负羞辱。
可是听了那样的话,他心里如何能忍下这口气。
一时间,那凌厉的目光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视而过,眸中充满了团团杀气,双手也在两侧紧紧相捏,似乎下一秒,他眼神中的杀气就会迸发而出,将众人戳得血肉模糊。
而那些公子哥们在发觉他表情不对劲时,都猛然一怵!
尤其是看到赵权至眼底泛起的那抹杀气,实在让人心头一颤,因为,大伙纷纷止住了笑声,皆露出一丝胆怯之色。正所谓,即便是被关在笼子里的老虎,但只要吼上一吼,仍旧会让身在笼子之外的人惧怕!而赵权至就是那只老虎,即便没了李时言当自己的支撑,可他这些年积累的气
势仍在,那些人再如此嘲讽,到底也会产生一种本能的骇意。
一时间,周围的笑声戛然而止……
无人再敢说话!
而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声音:“发生什么事了?”闻声看去,只见黄大理带着自己大理寺的几个精兵从外面进来,当看到院子里跪着的小厮们和一脸怒意的赵权至时,黄大理眉头一紧,问:“刚刚经过这里听到里面有响声
,怎么了?怎么都跪着啊?“
赵权至见状,立刻将满眼的杀气和戾气收住,然后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告知。“本官还当什么事?赵公子也不要太生气,他们办事不力随便教训一番也就是了,不必要把事情闹大,现在王怀的案子还在查,山庄里到处都谨慎的很,你不如大事化小,
小事化无,不要给我们增加麻烦。”黄大理的话听上去是在劝说,实则是带有警告的意思。
赵权至不是不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只是心里的一口气难以纾解罢了。
但黄大理出面说话,他到底还是要卖上几分面子的。
便冲着小厮们摆摆手:“罢了,既然黄大人开口,本公子也就不再计较了,但若是再有下一次,就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们了!都下去吧。”
“多谢赵公子。”一帮跪地的小厮赶紧起身出去了。
闹剧也就此结束!
人群一一散去。
而在黄大理准备离开的时候,赵权至以关心李时言为由拉住了他,问:“大人,这案子……究竟找到证据了没有?到底什么时候能放世子出来?他是绝对不会杀人的!”
黄大理上下看了他一眼,然后叹息沉声道:“昨天搜了一整天,倒也不是一无所获,至少我们在假山中找到了一样东西,但是要等查清楚后才知道。”
“什么东西?”赵权至异常紧张。
“现在还不能说。”
“若是……能证明世子是无辜的东西,那就好。”
“行了,本官先走了。”
“不送!”
赵权至目送着黄大理离开,眼神越来越沉。
……
同样的,这天才刚刚亮起来,纪云舒所在的院子里就传出一声尖叫。
吓得树上的几只鸟儿都扑闪着翅膀惊飞走了!
毋庸置疑,又是邱淑!
只是这次她不是闹事,而是被吓到了。
院子里的姑娘家们闻声后,纷纷涌到她的门口一探究竟。
就见邱淑怀中抱着一只黑猫在屋子里着急的转悠,眼泪含着泪水,而那只黑猫一动不动,身子软绵绵的躺在她的怀中,口中还吐着白沫,显然是已经死了。
人人都知道,那只黑猫叫小果子,是邱淑到带山庄里来的,说是皇后赐给她的宠物,所以她十分爱惜,去到哪儿都喜欢带着,逢人就炫耀一番。
如今黑猫这般,她难过的同时又十分气怒。
身边的丫头也在干着急。
她抹着眼泪呵斥一声:“还不赶紧去请大夫来看看?”
“是,奴婢这就去。”
小丫头赶紧冲出房门去请山庄里的大夫了。
围在外面的几个姑娘走了进去,问:“邱淑姐姐,这是怎么了?”
她一边说:“小果子昨晚还好好的,今晨一早就这样了,它可是姐姐给我的,若是死了,我如何向姐姐交代?”
如此说来,她与这黑猫似乎并无任何感情,单单只是因为这只猫是皇后给的。
紫衣姑娘用帕子掩了掩自己的鼻子,皱着眉心说:“许是这猫吃坏了肚子,应该……没事的,姐姐别担心。”
有人附和安慰:“对啊,一定没事的,这猫可不是一般的猫。”
众人纷纷出声安慰,实则是有讨好的嫌疑。很快,山庄里大夫就急急忙忙过来了,按理说,人家是给人看病的大夫,不是什么兽医,可邱家小姐喊他过来,他不敢不来,一进屋,邱淑就拉着他:“大夫,你赶紧看看
,我这猫究竟是怎么了?昨晚都还好好的,今天一早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口吐白沫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它肚子还在动,肯定没死,你赶紧救救它。”
“是是是!”
大夫让她将猫放在桌上,他用手按了按猫的肚子,确实还有一点气息。
但是片刻后猫的身子就僵了,
邱淑一看,当场急了,轻轻的摸了摸黑猫,喊道:“小果子?小果子?”
大夫告诉她:“邱姑娘,这猫死了。”
呃!
这一刻,犹如五雷轰顶。
她不敢相信,抱着黑猫撕心裂肺的哭了起来。
“为什么会这样?明明昨晚还好好的!”
大夫将黑猫嘴巴上的白色泡沫用布沾了一点,仔细一研究,说:“这猫是中了毒才死的。”
中毒?
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不已。
因为都是大家闺秀,一听是中了毒,纷纷吓得花容失色。
邱淑止住了哭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刚刚你说什么?什么中毒?你说小果子是中了毒?”
“没错,是中了乌头毒,此毒无色无味,一旦不小心被食用,不出两日就会暴毙身亡。”
“不可能,小果子不可能中毒啊!我明明很注意它的饮食,怎么会中毒的?”
“但是老夫不会断错,确实就是中了乌头毒。”
邱淑愕然,站起身来,反手就朝自己丫头的脸上狠狠打了一巴掌,说:“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毒死小果子的?”
丫头被突如其来打了一巴掌,身子偏到一侧,立刻跪下去说:“小姐,不是奴婢做的,你就是给奴婢再大的胆子,奴婢也不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啊!”
“一直都是你在照顾小果子,不是你还有谁?你说,你为什么要毒死小果子,你说!”
“不是奴婢,真是不是奴婢!”“现在还敢说不是你?”邱淑气得完全失去了理智,扬手又是一巴掌打了下去,“你这不知死活的贱婢,本小姐养着你,供你吃,供你穿,你竟然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我今
天非打死你不可。”
丫头连哭带喊的跪在地上否认:“真的不是奴婢,真的不是,小姐,奴婢跟了你这么多年啊!又……又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你要相信奴婢啊!”
“不是你,还能有谁?”
“是……”丫头突然想起来,捂着脸哭唧唧的说,“奴婢知道是谁。”
“谁?”“是那位纪姑娘!”
第1436章 下毒?
纪姑娘?
邱淑以为自己听错了,指着纪云舒的屋子问:“你说的纪姑娘,是她?”丫头将脑袋往地上磕了下,说:“是,就是那位纪姑娘,昨晚小果子跑了出去,奴婢找了一大圈,结果看到那位纪姑娘抱着小果子从屋子里出来,当时还给小果子喂了什么
东西吃?想来……一定就是……她。”
声音越说越小,甚至不敢再往下说了!
一方面,小丫头是因为害怕而急需撇清关系,另一方面又害怕自己冤枉了人,所以两种心情交缠在一块,让她不知如何是好?
邱淑听到这,那抹着粉末胭脂的脸蛋露出了凶狠之色!
心里的一团火仿佛要冲出体内了一般。
当旁人听了这话后,也都纷纷小声议论起来。
“真没想到会是她,实在太毒了。”
“可不,第一天看到她的时候,就觉得她是个狠角色,就是没想到会做得出这种事情来。”
“还有,她与邱淑姐姐本来就不合,在山庄里这几天就一直吵闹不停,我看啊,一定是那个毒辣的女子毒死小果子的,以此来报复邱淑姐姐。”
“肯定是这样的,一个人的心怎么能歹毒成这样?就是心里有气,也不应该撒在一只猫身上啊。”“可不,而且还只是一只畜生!若真想报复,有本事对邱淑姐姐动手啊!”红衣女子说完就掩嘴笑了起来,这话听上去是在为邱淑打抱不平,实则含着别的意思,心里估计
巴不得被毒死的人是邱淑。
旁人听了这话,都侧头开始笑了一声。
明面上是姐妹,实则人人都各怀鬼胎!
也没几个人是真心对邱淑的,一切都是利益当头。
而红衣女子说的话都被耳尖的邱淑给听到了,她狠厉的目光从纪云舒的房门上抽回来,扫视众人,然后上前两步,揪住那名红衣女子的衣裳,一巴掌甩了下去。
声音格外响亮!
直接将那名女子扇到了一侧,身体重重的撞在门上,应声倒下。
“小姐?”红衣女子的丫头赶紧上前搀扶,含着眼泪。
屋中的女子们花容失色,十分畏惧,生怕那把火会朝自己身上烧来。
邱淑居高临下的看着被自己打到地上的女子,说:“竟然敢说我的小果子是畜生?你究竟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割了你的舌头。”
呃!
这是她的作风。
红衣女子伏在地上,脸上印着手印,她捂着脸蛋小声的抽泣着,目光中带着一丝怯意,像个挨打的小猫,不敢吭声。倒是她身边的小丫头心疼自家小姐,加上实在是看不惯了,便说:“邱小姐,你不能这样对我家小姐,小姐又没有做错什么,即便是我家老爷也没有打过她,你怎么能动手
呢?”
众人哗然!
不敢置信。
一个小小的丫头竟然敢对邱淑回嘴?
红衣女子更是吓坏了,一把拉住自己的丫头,呵斥一声:“闭嘴,谁让你胡说八道的?”
“小姐,奴婢就是为你不值。”
“闭嘴!”
主仆二人拉扯着。
邱淑心里的火彻底被那名小丫头点燃了,说:“一个贱婢,竟然敢指责本小姐,你简直是不想活了。”
“奴婢只是替小姐不值!”
“贱婢!”
丫头挡在面前,仰着头说:“你若要打,打我就是了,但你不能碰我家小姐。”
“滚开!”邱淑提着长裙一脚踹了上去,“本小姐现在没时间跟你们计较,稍后再来收拾你们。”
说着,邱淑将桌上已经死了的小果子带上,直接跨门而出,朝纪云舒的屋子走去……
那些姑娘们也纷纷跟了上去,有两个姑娘倒是留下来将红衣女子从地上扶起来,一边安慰道:“玉儿,你不要放在心上,邱淑姐姐就是这样子。”
“是啊,咱们也不能跟她一般见识,她到底……是皇后的亲妹妹。”
“只怪咱们没个好背景。”
大家心里都有苦,只是不说罢了。红衣女子叫陆玉,只是普通的官家小姐,平时也都是跟邱淑为伍的,指望能抱上那棵大树,为自己父亲谋个好前程,也为自己谋个好夫君,但现在一来,恐怕一切都要落
空了,邱淑怕是会联合整个燕京城里的姑娘们来疏远她,到时候她的处境只怕生不如死。
想到这里,她就觉得后怕,便出声教训起自己的丫头:“你说你,多什么嘴?还嫌我不够惨吗?”
丫头也是委屈,本是为自家小姐打抱不平,现在反而好心变成了驴肝肺,左右不是。
“小姐,奴婢是真的心疼你。”
“可你不该口无遮拦。”
“奴婢……”丫头将脑袋使劲的低着。
一旁的姑娘劝说道:“好了玉儿,你先回房去吧,休息一会。”
玉儿也不想再这里继续待着,免得等会邱淑回来拿自己开刀,便赶紧拉着自己的丫头走了。
此时,邱淑冲到了纪云舒的房门外,抬手“啪啪啪”的砸门。
因为昨天太累的缘故,纪云舒才刚刚起来就被外面的拍门拍得精神了不少,想不到这么早是谁如此急躁?结果就听到外面传来邱淑的声音:“开门!”
不是吧,那女人是不是一天不找事就会觉得浑身不舒服?
真是一天一闹!
比当年的纪慕青还难缠。
纪云舒叹息,前去开门,门才开了一条细缝,就被外面的一股力量重重推开,幸好她躲闪及时,否则被门框撞上,非受伤不可。
邱淑抱着小果子满脸杀气的站在她面前,大家闺秀的模样一点也没了,心里除了一腔怒火之外别无其他。纪云舒眉心蹙起,还没有反应过来,不知道一大清早对方的怒火从何而来?但当看到邱淑怀中那只软绵绵的黑猫时,加上一众姑娘们都围了过来,各个都在指指点点、轻
声议论,她大概猜到了,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看来这事有够让自己烦心的了。
想到这,她只觉得脑仁突突的疼,整个人都不舒服了。
“邱姑娘,你这是?”
“你还好意思问我?”
“我不是很明白!”邱淑将手中的黑猫往她面前一凑,黑着脸质问道:“你的心怎么就那么歹毒?为什么要毒死我的小果子?她又没有得罪过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这样跟杀人有什么区别
?你要是有气,你就直接冲着我来,为什么要杀了我的小果子?你知不知道,它是皇后赐给我的,你杀了它,就等于跟皇后作对,我要告诉姐姐,让她下令杀了你……”
她噼里啪啦说了一堆!纪云舒算是弄明白了,她同情的看了一眼已经死去的黑猫,说:“邱姑娘,对于你的猫我很遗憾,但是你在讲出这番话的时候,我希望你能拿出证据来,不要口说无凭,随
便冤枉人!”
“冤枉你?我问你,昨晚你是不是将小果子抱到你房间里去了?”
“是,它确实进过我房间,可这并不表示我下过毒。”
“你还敢狡辩!”邱淑拉来自己的丫头,“你说,昨晚你都看到什么了。”
丫头看了一眼纪云舒,尔后将脑袋低下,说:“昨晚……我看到纪姑娘抱着小果子从房间里出来,小果子的嘴巴上有糕屑。”
纪云舒接过话尾,说道:“我给小果子吃的东西只是普通的桂花糕。”
邱淑哼声:“谁知道你有没有在里面加毒药。”
“那邱姑娘认为我毒死一只猫的的意义在哪里?”“你对我心生嫉妒,又心有怨恨!但又不敢对我下手,所以才拿我的猫出气,将它毒死了。”邱淑义愤填膺的说。
第1437章 清白
“你对我心生嫉妒,又心有怨恨!但又不敢对我下手,所以才拿我的猫出气,将它毒死了。”邱淑义愤填膺的说。
她一心认为是纪云舒下了毒!
而且这笔账现在就要算。
纪云舒简直无语,什么嫉妒?什么怨恨?
统统都是滑稽之谈!
她现在满心都只想着赶紧破案,为李时言洗脱冤屈,可没心思在乎这些!而邱淑一次次纠缠,就跟小孩子在玩过家家似的,实在让人甚感厌烦。
“邱姑娘,你的逻辑实在让人很费解!首先,我不想跟你有任何瓜葛,也没有将你视为我的敌人,既然不是敌人,我就不会报复你,再有,每次都是你在找我的麻烦,而我则避能避,又怎么会下毒毒死你的猫来招惹你呢?最后,如果真的是我毒死了你的猫,那我下毒之后一定会将猫扔得远远的,根本不会抱出房门让你的丫头看到,然后让你们怀疑我,既然这些都不成立,你一无证据,二又没有亲眼看到我下毒,只凭一面之词就下了结论,断定我是凶手!这不仅是冤枉了我,还是诬陷了我。”
一番说辞,说得邱淑愣了下!
即便是不知情的人听了,也不相信她会下毒毒死一只猫,何况像她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在对一只猫下毒的时候还将猫抱出去?
那名丫头也愣住了,将她的话在心里整理了一番,然后看向邱淑,说:“小姐,好像……是这样的,奴婢确实没有看到纪姑娘亲自下毒,所以……”
话还没说完,邱淑呵斥一声:“闭嘴!”
丫头身子往后一缩。
邱淑才不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一个女人在满脑子怒火的时候,哪里会用理智去思考问题?她将怀中的小果子递给身边的丫头,然后一把抓住纪云舒的手:“你别跟我说这些,我的小果子平时根本不会乱吃东西,在饮食方面我也十分重视,除了你给它吃的糕点以外,它根本不会再吃别的,不是你,还有谁?你就是杀人凶手!”
纪云舒:“你一定要如此冥顽不灵吗?”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总是频频说辞,今天,我要好好教训你。”邱淑扬起手,要朝纪云舒的脸狠狠打下去。
纪云舒来不及避开那一巴掌,眼看着掌风朝着自己的脸蛋袭击而来,千钧一发之际,不知从什么时候地方飞过来一颗石子,正正的打在邱淑的手腕上,她一阵吃痛,扬起的手臂被那道力道一冲,直接偏到了旁边,甚至身子也往后退去,差点跌倒在地。
纪云舒一惊,顺着方才石头飞过来的方向回身一看,就看到窗柩上的纸糊破了一个洞,石头应该就是从外面飞进来的。
是谁?
她甚至还没来不及去思考是谁,邱淑就狠狠的说:“好啊你,竟然使用歪门邪道?”
“邱姑娘,你最好冷静一点。”
“冷静?小果子都死了,你还跟我说冷静?”邱淑不甘心,又抬起手要打下去。
但是和方才一样,窗外再次飞进来一颗石头,同样打在了她的手臂上,力度比方才还要大,若不是身后有人扶着她,她现在已经倒在了地上。此刻她满脸通红,捂着自己发痛的手臂,狠狠的看着“罪魁祸首”,说:“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纪云舒也不知道,但是心里隐隐觉得,一定是有谁在身后保护自己!她知道这样一直纠缠下去不是办法,现在必须想办法赶紧解决问题,于是,她看向那只已经死了的小黑猫,说:“你说是我毒死了这只猫,那不如让我看看,或许,我能知道是谁?”
“猫都已经被你毒死了,你还想看它的尸体?”
“我再说一遍,我没有毒死你的猫,既然我没有下毒,就一定能找到证据证明我的清白。”纪云舒走到那小丫头面前,说,“让我看看它。”
小丫头犹豫了下,请示自家小姐。
邱淑想着都已经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咬咬牙,示意将猫给纪云舒。
纪云舒抱着猫,然后看到站在院子里的那个大夫,走过去问:“大夫,相信你一定给猫看过病了吧,不知她中的是什么毒?”
大夫说:“乌头毒。”
“乌头毒?”纪云舒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这种毒的毒性,一边说,“乌头毒是一种潜在的毒,不会让人立刻死亡,一般毒性发作的时间是在十二个时辰之后,大夫,我说的对吗?”
“没错,姑娘原来懂艺术。”
“只是跟朋友学过。”纪云舒随即将猫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在猫的肚子上轻轻按了下,也不知道按到了什么地方,猫嘴巴忽然一张,从里面吐出一些东西来。
院子里的姑娘们一看,纷纷别过眼睛。
觉得十分恶心!
都用手帕掩着鼻子。
就连邱淑也不禁恶心了一把,目光一瞥,冲上去说:“你干什么?”
纪云舒说:“你不是想知道猫是怎么死的吗?生前究竟吃过什么吗?这些都是它肚子里还没有来得及消化的东西,说不定,就有被下过毒药的东西。”
“你可真是恶心!”
“好,既然你觉得这些恶心,那我就不管这些了,你想不想找到真正毒死这只猫的人也在于你,我只能证明我的清白。”她看向那名丫头,问,“昨晚,你的猫是什么丢的?”
丫头说:“亥时初。”
“那你什么时候看到我将猫抱出来的?”
“大概……亥时末。”
“刚才你们也听大夫说了,乌头毒的毒性发作得十二时辰以上,可是从昨晚亥时到现在,连六个时辰都没有,既然如此,我又怎么可能毒死这只猫?”
邱淑一时哑口无言。
“邱姑娘,你什么都没有弄清楚就直接来质问我,甚至要扬手打我,都说名门家的小姐知书达理,而且十分聪明,但是经过这几天相处,你让我的观点大为改变。”
“你……”
“还有,现在猫肚子里吐出来的东西都在上面,你大可让给王怀尸体检验的那几个仵作来看一看,兴许能知道它究竟是吃了什么有毒的东西。”她语气冷硬,眸子又微微一挑,说,“当然,你也可以求我,兴许我会比那些仵作更快找到凶手。”
这话就像是一根根针,无一不扎在了邱淑的身上。
纪云舒见她说不出话了,便进了屋,转身与她说:“如果你想好了,随时可以来找我。”
说完,将门关上了。
邱淑愣是站在原地还没反应过来。
直到丫头轻声唤了一句:“小姐?”
邱淑捏着拳头,看了一眼石桌上猫嘴里吐出来的东西,大声呵斥一声:“还不赶紧去找仵作!”
“是!”
然后怒气冲冲的回去了。
一群人纷纷散去……
朱瑶这会醒了过来,睡了一晚上,起色已经好了很多,她隐隐约约听到外面有动静,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彩儿也刚刚从门外进来:“小姐,你醒了。”
“外面怎么了?”
“没什么。”
“没什么?你不要骗我,是不是……”一边院子里有任何动静,都是邱淑闹出来的,而邱淑一般大闹,都会牵扯到纪云舒。
所以,她不得不担心!
彩儿知道自己瞒不住,便实话实话告诉了她。
“那现在怎么样?”
“已经没事了,纪姑娘一句话就把邱姑娘给堵回来了,总之小姐你不要担心,现在最重要的是你的身体,你要赶紧休息,你才刚刚好,老爷和纪姑娘也都交代让奴婢好好照顾你。”
第1438章 设计
朱瑶知道自己身体不好,加上又担心李时言,搅得她心里七上八下,十分沉重,因此病况也更加严重,以至她现在整个人都是虚的!
现在听着外面已经没了动静,想来事情确实已经解决了!
她也便安心了,只是不忘嘱咐彩儿:“要不,你还是去问问纪姑娘吧?看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她自己一个人,身边又没个说话的,我担心。”
彩儿安慰:“小姐你就别担心了,纪姑娘这么聪明,吃不了亏的。”
“不管怎么样,你还是要帮着点。”
“是是是,奴婢会去的,你就安心休息吧。”
彩儿一劝再劝,才终于让朱瑶不再惦念纪云舒,随后又端来熬好的药给她服下。
朱瑶身子渐渐好了不少。
就又睡了一会。
……
纪云舒解决了一大清早邱淑的一场闹剧后,终于返回屋中清净了很多……
可是这事却整得她脑袋瓜子嗡嗡响着!
实在是疼得厉害。
她伸手揉了揉眉心,脸色也不大好看,晃眼之间看到了地上有两颗从窗柩外飞进来的小石头。
若不是那两颗石子,她肯定被邱淑那两耳光子扇聋了!她将两颗圆润的石头捡起来,在掌心里挪了几下,尔后走到窗前,将紧闭的窗户推开,迎面一阵凉风滚了上来,和昨晚一样,窗外仍旧除了灯笼和一棵大树别无其他。她
下意识抬头朝屋顶上看了看,似乎能将上面的房梁和瓦片看穿,看到此时或许……正藏在屋顶上的人!
她知道,是他!
因为那种感觉太熟悉了。
但她也很清楚,他在躲着自己,所以无论她如何努力,也绝对找不到一个有心躲避自己的人。
一时间,她唯有将那份急促思念的心深深压制下去。
景容,等今日这案子结束后,我就去找你!
她想着,现在洛阳应该帮自己办好了那两件事。
……
赵权至一清早在院子里闹了一遍,人人都没了睡意!
虽说此事已经作罢,但众人仍旧悉悉率率的在议论着,无非就是嘲讽赵权至几句。
大晚上赤裸着身体出来,这件事,绝对会在燕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
想到这里,赵权至就头疼!
可他现在更加关心的不是这个,而是黄大理的那几句话——在假山里找到了证据!
他心里莫名有些慌张,甚至是忐忑!
一种强烈预感涌到了胸口!
搅得他五脏内服都在乱颤。
他回到屋子里来来回回走动许久后,最后一咬牙,避开院子里的人悄悄出了门。
着急的朝大理寺办案的地方去!
一路上,他的心都揪在一块。
在经过长廊的时候,因为走的太急拐角就撞上了一人。
“呃!”
撞过来的力道实在太大,他往后跌了好几步才站稳。
“谁这么不长眼?”
破口就骂!
“骂谁呢!”洛阳回击一句,他也被撞得不轻。
赵权至眉心拧着,露出一脸的嫌弃,然后用力拍了拍自己的两只衣袖,瞪着来人。
洛阳揉着自己的肩膀,看到眼前一副公子哥的人,当下就不觉得疼了,反而露出一脸痞子般的笑意,挺了挺胸膛,说:“哟!原来是赵大公子啊!”
“嗯?”赵权至袖子挥,眯着眼睛瞅了瞅站在眼前一副“市井小徒”之相的人,使劲回忆了下,随即忍不住皱了下眉头,语言不好道,“是你这个不长眼的啊!”
“赵公子认识我?”
“当然认识,是你冤枉时言杀人的,说是看到他满身是血从假山后出来。”
“没错,就是我!”
“哼!要不是因为你多嘴,时言也不会被认为是杀人凶手,到现在都还被关着,所以你就是化成灰我也认得。”
噗——
这话让洛阳不禁暗暗一笑。
化成灰都认得?
那为什么昨晚没认出来!洛阳打笑了几下,不想拆穿,也不想给自己惹麻烦,便清了下嗓子,抬头说:“我说赵大公子,你别敌对我!我那天晚上确实是看到了,当着那些大人的面我总不能撒谎吧
?那可是欺瞒的大罪,我担当不起。”
赵权至眼底似针的哼了一声:“小人相!”
“我啊,就是个小人,跟你们这些公子哥们不能比,也不想比,至少小爷我活得坦坦荡荡,不干缺德事!也不干偷鸡摸狗的事。”洛阳似乎话里带话。
赵权至脸色一僵,手一拂:“懒得跟你废话。”
正要走……
但洛阳身子一横,直接拦在他的面前,问:“赵公子,你这是要去哪儿?我现在也没事,要不……咱们一块走走?指不定咱们一相处还能做朋友呢,你说是吧?”
“啊呸!谁要跟你做朋友?滚开!”
“别这样啊!”
赵权至懒得再废话,直接绕开他往前走。
但洛阳继续厚颜无耻的跟了上去,一边问:“你是不是要去见世子?”
“……”
“可关押世子的地方不在这方向啊!”
“……”
“对了,我一直想问你一件事,现在人证物证都指向世子杀了人,你为什么总说他是被冤枉的?还一个劲的相信他,莫非……你知道凶手另有其人?”
赵权至脚步倏地一顿!
然后侧目狠狠看着跟在自己身边的跟屁虫。
洛阳也迎上了他的视线。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要是知道凶手是谁?我还在这里干着急吗?早就把凶手抓来了。”
“我还以为你知道呢!”
“走开!别挡着我!”洛阳又故意提高嗓音说:“听说大理寺找到了证据可以证明世子是无辜的,但是人家不肯说是什么,但小爷我可是贼精的人,没有我不知道的,你要是想知道的话,我可以
提前告诉你。”
赵权至脸色大变,声音凌冽道:“你说什么?你知道是什么东西?”
“当然!”
“是什么?”
“你好像很紧张。”
“快说!”赵权至低吼一声。
洛阳故作胆怯的样子,张了张嘴说:“好像……是一个荷包!”
“荷……包?”
“一个绣着祥云的荷包,我溜进去亲眼看到的。”洛阳认真至极。
赵权至的眸子一怔,满脸都写着不对劲,而那种突然显露出来的怪异表情又被他立刻掩去。
洛阳暗暗得意笑了下,压低声音问了句:“赵公子,你怎么了?”
“没事!”赵权至眼神带着一丝躲避,顺口甩了句,“别跟着我。”
然后转身回院子!
洛阳看着他的背影,随即嘴巴一翘,甩手道:“不跟就不跟!”
小爷现在当然不能跟着你,否则,怎么引出你这条大鱼?
而赵权至刚走几步突然停了下来,转头眯着眼睛上下瞅他,怀疑道:“我怎么觉得……你有点面熟?”
洛阳脸不红,心不慌,道:“你可不要跟小爷我套近乎!谁见了小爷都说跟小爷熟。”
“无耻之徒!”
赵权至低呵一声,走了。
洛阳摸着自己的下巴洋洋得意:“等会有你受的!”
嘴角不禁往上勾起。赵权至快速返回自己屋中,在此次带到山庄的行囊中翻了翻,在最底下的位置处找的到一只很小的锦盒。锦盒上有一个十分精子的扣子,上面雕刻很多梨花纹样,他赶紧
将盒子打开,里面放着一个小小的黄袋子,上面的口子绑着,他没有解开,直接将袋子拿出来装进自己的衣袖中,又再次趁着没人注意出了门。
七拐八拐到了一处没人的地方。
这里十分隐秘,平时也没人来。
他拿了一块枯木头,在土壤比较疏松的地上挖了个坑。拿出那个小黄袋子准备埋了进去……
第1439章 破案
就在赵权至打算将那个黄袋子放进挖好的坑里时——
周围突然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一股强大的气息也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
他手一顿,脑袋一抬,就看到从附近冲出来很多大理寺的精兵。
几乎不到三秒钟的时间就将他围住了。
“抓起来!”
精兵散开,腾出一道小道,黄大理穿着一身官服威风凛凛的走了出来,两道眉毛如利剑一般似要冲入冠中。
赵权至的手一抖,黄袋子便掉到了自己已经挖好的坑里。
与此同时,两个精兵将他抓了起来。
他一脸愕然的挣扎道:“你们……你们干什么?放开我!”
并没有挣脱开!
黄大理举步走来,眼里的威严一览无余。
“黄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抓我?”赵权至怒气冲冲。
可黄大理却没有回应他,将目光放在了那个掉在坑里的黄袋子上,弯腰将其捡到手中。
见状,赵权至急得满头大汗,后背一紧,准备去夺回那个袋子,奈何身子被擒得牢牢实实。
动弹不得!
“把东西还给我!”
黄大理却眸色一凝,说:“赵公子,这东西是你的?”
“当然是我的!”
“那你为什么要埋它?”
“我的东西怎么处理,好像不需要告诉黄大理吧!难道因为我埋东西就要被抓吗?”赵权至说的都在理。
“本官为何要抓你,赵公子你还是问问自己吧。”
“你……什么意思?”
“带走!”黄大理下令。
没多久——
赵权至被押到了山庄的正厅里。
黄大理也立刻派人去通知下去,不到一会,李大人、康定侯、朱尚书、王尚书和温从就都来了,当然,苏子洛和温家兄弟也到场了。
甚至那些在山庄里逗留的人也都过来围观一二。
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赵权至仍旧被两个精兵擒着,动弹不得,他满脸赤红,当着众目睽睽之下被这般羞辱,简直无地自容!
周围的人也纷纷议论起来。
各种揣测!
李大人看到眼前情况,不大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便问黄大理:“黄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黄大理朝他拱手,回道:“李大人,我是在找凶手。”
康定侯着急道:“凶手?这么说,此事与赵家公子有关?”
“侯爷莫急。”
“我如何能不急,时言现在还被关着!”
自己儿子被认为是凶手,他能不着急吗?
都要急疯了!
黄大理没有解释太多,而是冲着两名精兵摆了下的手,下令:“松开。”
两个精兵将赵权至松开。
赵权至手臂被抓得酸疼,使劲扭动了几下,一边抖着肩膀,一边用力拍着自己宽大的袖子,暴跳如雷、满心怒火的望着众人,最后犀利的目光落在黄大理的身上,质问:“黄大人,你就这样抓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其实旁人也不明白!
黄大理不急不慢:“赵权至,本官办事从来有头有尾,若没有足够的理由,本官自然不会随意抓人。”
“理由?可笑!”
“到现在这个地步,你还不亲口承认是你杀了王怀?”
呃!
这话一出,众人惊愕!
纷纷议论起来:“是赵权至杀了人?”
“黄大人办案多年,从不随意冤枉人,可见这是事实!”
“怎么会这样?他还口口声声为世子辩白,怎么转头自己成了凶手?”
“先听听怎么说。”
……
赵权至脸色大变,一抹惶恐之色顿时落在脸上,即刻又被他压了下去,抖着嗓音反驳道:“你不要血口喷人!我没有杀人!更没有杀王怀,黄大人,捉贼见赃,要有凭有据才行,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我杀了王怀,这是赤裸裸的诬陷,你的乌纱帽还想不想保了?”
话语中带着警告!
威胁!
黄大理仍旧稳重不急,丝毫不受他话语间的威胁,将手中那个黄袋子拿出来,当着众人的面打开,从里面取出了一个荷包!
当看到那个荷包的时候,赵权至顿时语塞。
脸上闪过一丝紧张。
但是理智告诉他,自己必须保持冷静!
否则,他将必死无疑!
众人看着黄大理手中的荷包不知所云。
而那只荷包很小,是用深蓝色和红白相间布织成的,缝很十分精致,上面绣着一个图案,图案上有几朵白色祥云和几朵颜色艳丽的花,簇拥在一起,很是漂亮,但因为荷包所制的时间太久,难免有些磨开陈旧,好在保存不错……
黄大理拿着荷包走到赵权至面前,说:“这东西,你知道是什么吧?”
“只是一个荷包而已。”
接着,黄大理拿出一块白色帕子亮在他面前,帕子上有一个血色纹样:“这块帕子上的血迹纹样是在假山里发现的,而这个纹样竟然和这个荷包上的图案纹样一模一样,也就说,当时有人拿着这个荷包去过案发现场,荷包还沾到了血,不偏不倚映在了假山上留下了这个纹样,而你刚才说了,这个荷包是你的,可见,当晚王怀死的时候,你就在现场。”
“你不要血口喷人!”
“那你要怎么解释?”
“我……”赵权至如鲠在喉。
而一直隐在人群中的洛阳突然跳了出来,脸上带着得意的笑,说:“赵大公子,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不肯承认!现在可是人赃并获了,你就是想解释,也解释不清楚。”
赵权至诧异:“是你?”
“没错,就是小爷我!”洛阳荡着步子走到他面前,指着黄大理手中的帕子说,“这个手帕是我交给黄大人的,也是我求黄大人帮忙演了这出戏。我说我能找出凶手,但他必须当着你的面说在假山里找到了证据,你听到后肯定心急害怕,一定想知道找到的东西是什么?然后我再给你报个信,故意说在假山里找到的东西是一个荷包,你一时心虚就跑回去查看荷包到底有没有丢,虽然没有丢,但是你心里很害怕,担心到时候真的被人发现这个荷包,所以你一定会把这个荷包毁了!但是……小爷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用剪刀剪碎,也不一把火烧了,反而跑去埋了!实在让人百思不得其解啊!”
洛阳深感困惑!
要是换做他,肯定第一时间把荷包毁了。
但也足以证明,这个荷包对赵权至很重要,重要到如此破旧了仍不愿扔掉,也不愿毁了!
赵权至听了他的话后,脸色一僵,也恍然大悟:“你……敢耍我?”
“不耍你的话,怎么钓你这条大鱼啊?”
“无耻小徒!”
“非常时期,非常手段!”洛阳振振有词。
“哼!就算这样又如何?难道我埋一个荷包就是杀人凶手了吗?”赵权至仍做挣扎,看向黄大理手中的荷包,说,“手帕上的图案这么模糊,看着虽然和这个荷包上的纹样有几分相似,但不代表就是这个荷包上的图案印的!再说了,这个荷包明明干干净净,可没有沾一滴血,我也只是闲着无聊打算将这个荷包埋了,这样不犯法吧?单单就凭这一点,你们就定我是杀了王怀的凶手,这样传出去,谁能服?”
黄大理:“你还不承认?”
“我没有杀人,要承认什么?”
他硬到最后!
如何也不肯承认。
而单单凭这一点,确实不足以证明他是凶手。
就在他以为自己占了上风时,一道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我可以证明这个荷包上有血迹!”
呃?
众人闻声看去,就看到彩儿扶着身子虚弱的朱瑶慢慢走了进来……
第1440章 破案(二)
朱瑶?
她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
还一副脸色苍白的样子!
再者,这个时候她应该在屋中休息才对。
众人一双双目光全部落在她的身上,很是困惑!
尤其是赵权至,那双看似平静的眼睛里充满了震惊,还带着一丝丝让人难以捉摸的情愫,他衣襟内的手不由一紧。
只是那样的表情太微妙,让人琢磨不到!
朱尚书睁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女儿,又见她满脸虚态,心头担忧而起,起身走了过去,说:“瑶儿,你怎么来了?你身体不好,先回屋去休息,这里跟你没有关系。”
“爹,我是来帮时言的。”
“你一个姑娘家能帮什么忙?你要是想世子无事就赶紧回去。”
“爹……”
侯爷吩咐旁边的彩儿:“还不带小姐回去!”
彩儿显得为难。
将脑袋低了低。
朱瑶一脸坚定,微微喘着气,说:“爹,你就别担心我了,我来……是有要事的。”
“你能有什么要事?”
朱瑶不再解释太多,让彩儿扶着自己到赵权至面前,她抬着一双虚弱的眼睛看着眼前眼神微妙的男人,说:“你不是说荷包上没有血迹吗?那是不是我证明上面有血,你就承认?”
赵权至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原本凌厉的眼神和浑身的戾气顿时收敛了几分,隐隐间有些忧伤和温柔,张了张嘴:“朱……姑娘。”
“我能证明这上面有血!”
“……”赵权至心头一紧。
尔后,朱瑶便看向在厅中的一名小厮,吩咐:“你去取一些拿酽醋和白酒来。”
小厮愣住。
酽醋和白酒?
“快去!”
小厮看了一眼李大人,带着请示的意思,李大人虽然也十分困惑,但还是点了下头,他这才应声下去拿。
众人不解她所为何意?都在轻声议论。
“酽醋和白酒?要这个做什么?”
“不知道,那朱家小姐该不会是并糊涂了吧?跑这来做什么?”
“一个姑娘家也看掺和,像话吗?”
这些话都传到了朱尚书耳边,他拉过朱瑶,小声呵斥:“你到底要做什么?再这样,就休拐爹让人把你抬下去!”
而康定侯径直着急的走了下来,像是看到了那么一丝曙光,上前问:“瑶儿,你是不是找到了什么证据可以证明时言无罪?”
朱瑶点了下头,说:“侯爷,时言他没有杀人!我来,就是为了证明的,也想让你们看看,那荷包上确实有血。”
“你真的有办法?”
“等酽醋和白酒到了,我能证明。”她斩钉截铁地说。
侯爷将信将疑,但是这是不能开玩笑,向来应该是认真的。
所以,他心里燃起了希望。
一旁的洛阳一脸小迷弟的模样凑到朱瑶身侧,说:“朱姑娘,没想到看着你斯斯文文的,却有这样大的本事,在下佩服。”
朱瑶看了他一眼:“要说本事,还是你厉害,如果不是你,也不会引来真正的凶手上钩。”
“那是当然,小爷我……在下我可是聪明伶俐的人,这点当然都是小意思。”他得意洋洋。
傲娇的很!
要不是纪云舒在背后指挥,他也不过是人群中看热闹的一名观众罢了。
温家的兄弟盯着洛阳那张得意的脸,神色凝重。
数天轻声与温澈说:“公子,要不要把洛阳拉回来?”
“不用!”
“可……”
“他现在可是重要人物,你看听到吗?那块帕子上的血色纹样是他找到的,就连黄大人都愿意配合他演戏,你说你能拉他回来吗?”温澈说。
数天琢磨了下:“这个洛阳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没见他这么聪明过!”
“恐怕……是有高人指点。”
“高人?”
温澈没有继续回应,
而小厮也匆匆将那两样东西取了来,问:“东西拿来了,要做什么?”
朱瑶吩咐:“都倒到那个荷包上!”
小厮不再多问,一一照办。
将酽醋和白酒都倒在了荷包上。
众人眼巴巴的看着,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时间稍稍过去后,就看到荷包上渐渐露出了一抹暗红色。
“这是怎么了?怎么红了?”众人哗然惊呼。
赵权至看到的那一刻,满脸僵硬。
心头在颤。
可见心虚之态!
康定侯则着急的扭头问朱瑶,“瑶儿,这?”
朱瑶说:“荷包上面的红色就是血迹!”
呃!
这话……似乎没人相信!
赵权至说:“单单凭这个就说是血迹?是不是太可笑了?”
朱瑶:“那大可让仵作去验验,看看是不是血迹。”
“就是那是血迹又怎么样?能证明什么?”
“如果想证明是不是王怀的血迹也很简单,将泡了白酒和樟木汁的白纸沾上王怀的血迹,再擦拭到这个荷包上,若上面的血迹能融到白纸上的血中,就可以证明荷包上的血迹就是王怀的!”
“毫无依据可言。”
一直在大厅中的一名老仵作突然走了出来,说:“老夫几年前曾去过一趟大临,听说他们那里有一位赫赫有名的女仵作,当时就是利用这个办法破了案子,而这个办法,已经编写进了验尸录中,不会有错。”
赫赫有名的女仵作,说是自然是纪云舒!
苏子洛听闻后,神色微微一晃,眼神也渐渐暗了几分,但稍纵即逝……
他比谁都清楚,朱瑶不过是个传话筒,真正在背后教她的人……是纪云舒!
但他没有戳破眼前的一切。
继续沉默!
赵权至的脸由僵硬变得发青,脚步稍稍往后退了一步。
一时间,竟然哑口无言。
众人震惊,都知道朱尚书的女儿是个大家闺秀,只知道琴棋书画,哪里会懂得这些检验的事?
老仵作问:“姑娘,没想到你也知道这些。”
“只是偶然看到而已。”朱瑶说完就看着赵权至,说,“还有王怀的尸体,他的头骨裂开严重,根据碎裂的程度来看,显然是被撞击了两次,而第一次并不是致命伤,真正的致命伤是第二次!可见在世子离开后,有人利用这一点在王怀的伤口上再撞了一次,导致他死亡,现在那个荷包……上面有血迹,还是王怀的血,所以也就证明,你去过现场!王怀就是你杀的。”
朱尚书率先反应过来:“瑶儿,你去验过尸体?”
她没有回应。
黄大理质问赵权至:“现在事实摆在眼前,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然而,赵权至仍旧垂死挣扎,他说:“就算荷包上有血又怎样?沾了王怀的血又怎样?难道因为这样就说我是凶手吗?没人看到我杀人,不过是个荷包而已!就当是我捡到的也行,见上面有血就擦干净了,又听说原来可能杀人的证据跟这个荷包有关,一时怕惹祸上身,所以打算埋了,难道这样也不行吗?”
洛阳一听这话就怒了,指着他:“你可真是厚颜无耻啊!现在都还在狡辩!这个荷包都破成这样了,而且看着还是个女人用过的,你一个有钱的富家公子会捡这个荷包,还有心思把上面的血洗赶紧?说出去谁信?”
赵权至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朱瑶。
这个荷包即便再旧,他仍旧珍惜。
朱瑶迎上他的视线,双手一紧,尔后将目光撇开……
那个荷包是她的!
明明两年前都已经丢了,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赵权至的手中。
还留了两年!
面对洛阳的一番话,赵权至无法反驳,正准确的说,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大理寺的一个精兵这个时候从外面匆匆忙忙跑了进来,冲着黄大理说:“大人,查到了!”
然后在其耳边说了几句话……
第1441章 破案(三)
听完来人禀报一番后——黄大理笑了下,似是掌握了十分重大的事,尔后走到赵权至面前,义正言辞的说:“本官已经命人连夜去了一趟燕京城,查探了下各大药铺,结果发现有一家药铺在李大人寿辰前三天里出售过山草子和薄心叶子!这两样东西看起来是治病用的草药,可是加在一块被制成颗粒的话,那就是慢性毒药,而这种毒药能让狗丧失本性,产生一种烈
性!这种东西还洒在尸体上,也给山庄里的狗服用过!所以那些狗才会抓狂吃人!”
赵权至的脸色非常僵硬。
“而药铺的老板说,买了山草子和薄心叶子的人……就是赵大公子你。”
呃!
显然证据已经足够!
那一刻,赵权至下意识的捂住自己的手臂。
正好被洛阳看到。
于是,洛阳立刻指着他的手臂说:“赵公子,你在给狗吃山草子的时候被咬了一口,伤口就在你的手臂上。”
一旁的精兵心领神会,立刻上前抓住赵权至,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他的衣袖往上拉了上去。
露出了他手臂上那一道伤口!
显然是被狗咬的!
现在,已经由不得他不承认了!
赵权至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挣脱掉那两个精兵,将自己被撸起来的袖子用力扯了下去,将手臂上的咬痕遮去。
黄大理上前一步:“赵权至,你家中养了很多条狗,所以你比谁都知道山草子加上薄心叶子会产生什么后果,你早就计划好杀王怀!”
“我……”
“现在证据一一摆在你面前,由不得你狡辩!”
“……”赵权至神色一慌。
众人完全猜不到杀人的竟然是王怀。
当所有人都误会李时言是杀人凶手的时候,赵权至口口声声袒护辩解,谁会想到这样一个重情重义的人结果才是真正的凶手啊!
一直默默观察、选择沉默的苏子洛及时在这个时候出声:“所以那天晚上王怀要见的人是赵公子你啊!”事情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赵权至知道已经无法隐瞒了,他面如死灰一般咧嘴冷笑,视线一一扫视众人,仿佛从众人的眼神中看到了一把把锋锐的利箭,即刻之间要将自己
万箭穿心了一般。
是啊!
现在这个时候,人人都想自己死。
尤其平时在燕京城里与自己作对的人!
恐怕恨不得把他五马分尸,挫骨扬灰。
现在局面,无人帮他,他成了众矢之中。
“是!那天晚上王怀去见的人……就是我!”他承认了。
不想再狡辩了。
他要留下自己仅存的一丝尊严。
而这句话,让全场都安静了。赵权至脸色惨淡,目光看向那只染着血的荷包,嘴角上漫了一丝苦涩:“这个荷包是我两年前得来的,我一直戴在身边,都没有离身过!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王怀捡了去,他知道我重视这个荷包,所以想利用这一点来逼迫我为他办事,要我对付世子,可我没有答应,所以他无论如何也不肯把荷包还给我,甚至出言羞辱,说我是一条狗,一条只知道听命于世子的狗!后来知道要一起到宁安山庄祝寿,又知道山庄里有很多狗,我就想着……给狗喂点山草子,再在他的身上也放一些,趁机约他晚上在假山后见
面,就是想让那些狗好好替我教训他一下,然后拿回那个荷包!可我没想到世子也会来,他还偏偏推了王怀一下,所以等世子走后……我就将计就计,杀了他!没一会,世子又突然返回,我只好藏在一边,等世子走后才扛着王怀的尸体离开了假山,打算搬到后院去让那些狗把他的尸体咬干净,我就脱了他的衣服烧了,让那些狗使劲去咬,最好咬得连骨头也不剩!但我没想到当时那个荷包竟然也沾了血
,也没想到纹样会印在假山上,是我大意了!”
所以,他都承认了!
真相实在让人一阵唏嘘。
觉得心底发寒!
这样一个看似重情重义的人实在让人想象不出会干这样的事。
变态极了!
康定侯戟指怒目:“那你为什么要嫁祸时言?”“呵呵!为什么?”赵权至冷笑,满脸写着恨意和嫉妒,“人人都说我是他手底下的一只狗,根本没人看得起我,就连他也一样,根本就没有拿我当兄弟!不仅如此,他还抢
了……我喜欢的人。”
说完这番话,他看向了朱瑶!
朱瑶一怔!
众人则眼巴巴的听他继续说。赵权至满脸难受,一步步走到朱瑶面前,眼眶发红,说:“朱姑娘,你知不知道两年前下水将你救起来的人是谁?是我!是我将你从水里救起来的!李时言只是将你抱上去而已,结果你心里却惦记了他两年,其实我好几次都想请我爹上门求亲,可我爹与你爹在朝中势不两立,他绝对不会答应我们的婚事!偏偏上天还作弄人,竟然让你和李时言成亲,而那个荷包,就是在两年前我救你的时候捡到的,我一留,就留了两年,就算它再破,我也舍不得扔,朱姑娘,李时言根本不爱你,他也不会跟你成亲,真正
心里牵挂你的人,是我,是我赵权至!”
最后几个字,他用力吼去!
总算明白他为什么这么保护那个荷包了!
原来是心有佳人!
而且和朱瑶一样,心里藏着一个人,一藏就是两年,所以在这方面,他们是同一类人。
朱瑶也忍不住心里泛酸了,眼泪在眼眶中不断打转……
难受极了!
她说:“可这不是你杀人的理由!”
赵权至笑了下:“那你就当我是疯了吧!
是的,他真的疯了!
真相大白,黄大理即刻下令抓人,两个精兵将他抓住
他也没有再挣扎!
这个时候王尚书怒气冲冲的走了过来:“好小子,你杀了我侄儿,就要拿命来换!就是你爹江广总督在这里也保不了你!”
赵权至大笑:“死就死,我也不在乎,反正……有人陪着我!”
“什么意思?”
“现在这个时候……李时言可能已经死了。”他满脸狰狞。
呃!
康定侯大惊:“你说什么?”
“我说的你的宝贝儿子,现在可能已经死了。”
“不可能!”
朱瑶听了这话险些没站稳:“什么……意思?”
他看着眼前自己喜欢了两年的女子:“朱姑娘,你不要怪我,我得不到的,他李时言也别想得到,而我死,也要拉着他。”
这话刚说完——
厅外传来一声:“那恐怕你的计划要落空了!”
咦?
闻声看去,就看到李时言安然无恙的走了进来。
这哪里是死了?
赵权至无比惊讶,双唇发白,摇头道:“不……不可能,你不是已经……”
李时言满脸失望的走到他面前,昔日自己的好兄弟,却变成现在这样,所以那种情绪搅动在心里,让他无比难受:“你以为我已经死了是吗?”
“难道你没有……”
“没有,我没有喝那坛酒。”
“……”“你在那坛桂花酿中放了乌头毒,目的就是要毒死我!可你万万没想到,那坛桂花酿一被我拿到房间里就被打翻了,还偏偏那么巧有一只猫闯进来喝了几口桂花酿,结果今天一早那只猫就死了,经过仵作查验,那只猫是中了乌头毒死的,体内还有桂花酿的残留!赵权至啊赵权至,我李时言一直拿你当兄弟,你却处心积虑想我死,好在老天
爷开眼,留了我这条命!”
赵权至大笑一声!他知道自己现在身在悬崖边上,再也没有可以回头的机会了。
第1442章 真相
赵权至大笑一声。
带着一种赴死之心。
他满脸狰狞扭曲的看着李时言,说:“为什么你不死,你该死的!你口口声声说拿我当兄弟,可其实,你根本就是拿我当一条狗!一条任由你差遣的狗!”
那个“狗”字,他几乎是咆哮而出的。
将心底挤压多年的恨意和不甘都吼了出来。
若是换做之前,他断然是不敢这样!李时言一脸失望难过,他看着站在自己面前十分陌生的赵权至,此刻在对方的脸上根本看不出半点往日的情分,有的,只有对恨意。也让李时言深刻的体会到,原来所谓
的情义不过是一抹云烟,其实人人都戴着一面面具,在权利和地位面前佯装着另外一副面孔,在燕京城里所有人都是如此,人前人后,都有两张面孔。
想一想,这多么让人心凉啊!
“赵权至,你不是我的狗!我也从来都没有当你是狗,你是我李时言一辈子的兄弟!”
“啊呸!”赵权至冷笑,“都这个时候了,你就不能说一句真心话吗?当是让我死个明白,死个痛快。”
“我句句属实!”
“所以你认为我会信吗?”
李时言无奈,“看来现在我说什么都已经没用了,既然你一心这样觉得,那就当我瞎了眼。”
“呵呵!是我瞎了眼才对。”赵权至狠狠说道,事到如今,他仍旧不相信李时言对自己是真情义,心中的恨意没有减少半分。
如果可以,他会亲手将灌着桂花酿的酒往他嘴里塞去,要眼睁睁的看着他死为止。他将这份不满和怨念积压了多年,也装模作样了多年,每每听到别人说自己是一条狗的时候,他也屡屡告诉自己要忍,相信李时言至少对自己有那么一分所谓的情谊,然
而在得知李时言要迎娶朱瑶的时候,他再也忍不住了!
无法再像一条听命够那般继续忍受着。
李时言看着他满脸的怒火,心也终于凉了,只说了一句,“你一路好走吧!”
呵!
赵权至一脸不屑。
见此场面,王尚书突然急了,大声与黄大理说,“黄大人,现在他都已经承认杀人了,你还不赶紧将他押送到大理寺监牢,难道想给他机会逃跑不成。”
黄大理为了表示自己刚正不阿,办案严谨,便赶紧下令,“将人带走。”
当两个精兵押着赵权至离开时,在经过朱瑶面前,他硬是停了下来。
牢牢的看着面前他心心念念了几年的女子。
朱瑶凝视着他,眼底带着几分歉意和骇意。赵权至苦涩一笑,与她说,“其实之前王怀说的对,李时言根本不会爱你,他的心里只有他自己,朱姑娘,像他那样的人根本不值得你去爱,你要是跟了他,就等于是守活
寡,你们两家联姻,不过就是互相利用,康定侯就是想借助你们朱家在朝中的地位来保他那个没出息的儿子。你只是一个牺牲品!”
朱瑶愕然,身子怔得十分厉害。
她不傻,何尝不知道?
但她爱李时言,爱到了骨子里,即便如此,她仍愿意像个傻瓜那般痴迷的爱下去,哪怕被伤得千疮百孔也好,犹如跌进万里火海也好,都在所不惜。正当眼眶发红要说什么的时候,康定侯激动的说道,“赵权至,你休在这里胡说八道,一个将死之人,临行前还想挑拨我李家与朱家的关系,简直可恶,像你这样的人,心
思阴沉,留在这世上就是个祸害,也不知道江广总督是如何教出你这样一个儿子的。”
每一句话都像银针一样扎过去。
当他说这番话的时候,朱尚书的脸色发青,暗暗攥紧了拳头。
而赵权至却不禁失笑,一道带着讽刺的眼神冷冷的看着康定侯。
给你一个眼神,自己体会!
为了避免即将要发生的对峙,黄大理立刻摆手下令,“把人带下去。”
两个精兵得令,将人押走了。
可赵权至的笑声仍就响彻在众人的耳边。
让所有人在某一瞬间都沉默了!
可能都还没有从这场意外中反应过来。
直到周围的议论声四起——
“真的人算不如天算啊!好端端的一个人就成了杀人犯,还这么偏激。”
“也是活该,自作自受,是他自己要杀人,这罪就得他自己挨。”
“你说这事还有转圜的余地吗?”
“余地?你是在开玩笑吧,赵权至可是杀了人,就是他老子再有本事,那也只是个江广总督,能左右得康定侯和王尚书?”
“这么说,赵权至是必死无疑了。”
“那是一定的!”
……
七嘴八舌,议声四起。案子终于得破,宁安山庄也终于恢复了以往的宁静,李大人让大厅里那些看热闹的人都赶紧收拾收拾回燕京城去,大伙也懒得再在这里待下去了,万一还有什么事发生岂
不是得不偿失?而且,他们都等不及要回燕京城去将这里发生的事告诉别人,好一块八卦八卦……
等那些人一一离开后,洛阳悄咪咪的走到黄大理身边,一脸得意的说,“黄大人,这次能顺利破案,其中也有我的功劳吧?所以……”
心里打着主意!
黄大理明白这小子的意思,告诉他,“你放心,等结案陈词时,本官会嘉赏你的。”
“那还差不多,总算这几天没白费。”
小样!
温家兄弟走了过来,朝众人拱手,与李大人说,“李大人,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了,那我们也就先回去了,这两日有所打扰,你也好生照顾身体。”
李大人颔首,“温将军慢走,那我也就不送了。”
“留步。”温澈看向自己的叔父温从,“叔父,你便与我们一同回去吧,那位纪姑娘还指望你。”
温从说到做到,自然不会食言,所以跟众人告别一番后就走了。
洛阳也一同离开,走之前还不忘提醒黄大理,告诉他自己在燕京城中住在何处,若有嘉赏,按照地址就可找到他,黄大理连连应好,他这才安心。
而苏子洛听了方才温澈的话,什么叫“那位纪姑娘还指望你”?莫非舒儿身子不适,他眉宇间闪着淡淡的忧虑。
稍后,他也告辞了。
等人都差不多离开后,李时言到底于心不忍,转身询问黄大理:“黄大人,赵权至他会怎么样?”
“按照律法,他会被处以斩刑。”
“没有别的办法了?”
“这……”
一旁的王尚书接过话,怒道:“世子,虽然你现在无罪了,可以免去罪责,但杀人偿命,他赵权至杀了我侄儿,就必须一命抵一命,非死不可!谁也不能求。”
李时言没有反驳,因为心里是明白的,可——
他仍旧恳求黄大理:“那么黄大人,能否帮个忙,让赵大人最后见他儿子一面。”江广总督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儿子杀了人,此等罪,乃是大罪,一旦被关进大理寺监牢就谁也见不了了,可江广总督就只有一个儿子,总该见上一面。再说,赵大人也是一
代忠臣,多年为朝廷鞠躬尽瘁,想必皇上也会恩准的,何况黄大理与赵大人也有那么几分交情,所以于公于私,黄大理到底还是答应了。
“世子放心,我会安排!”
王尚书仍有怒火,与李时言说,“这个时候你还想着赵权至,他冤枉你的时候,要用毒药毒死你的时候,怎么就没有想过你!”
因为仍有一分旧情!康定侯拉了李时言一把,提醒:“好了时言,现在赵权至被抓,你也不要再想那么多,与赵家也不要再有往来,以免给自己惹火上身。总之你已经没事,我也放心了,就赶紧回屋去收拾收拾跟我回府,免得再生意外。”
第1443章 离开
康定侯拉了李时言一把,提醒:“好了时言,现在赵权至被抓,你也不要再想那么多,与赵家也不要再有往来,以免给自己惹火上身。总之你已经没事,我也放心了,就赶
紧回屋去收拾收拾跟我回府,免得再生意外。”
“爹,你先回去吧,我想再在这里留一会。”他还有事情没有做。
自己这次能安然无恙,多亏了纪云舒!
他要去见她。
表明自己的心意!
但若是就这样回燕京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面。
康定侯不准许,“你别再给我惹事,现在瑶儿身子也不舒服,我们与你朱伯父要赶紧回燕京去,好请个好大夫给瑶儿看看病。”
李时言听着这话,将目光落在了脸色苍白的朱瑶身上,他除了歉意似乎也没有什么能给她了。
朱瑶强撑着身子,说:“时言,我就说你一定没事。”
李时言道,“这一次,多亏你帮忙,谢谢。”
“你我之间,无需言谢,何况,我也没做什么,只是……”做了个传声筒而已。
她最后几个字还没有说出来,朱尚书就走过来拉着她的手。
“爹?”
“瑶儿,你现在身体不适,还是早点离开这里。”朱尚书接着脸色冰冷的对康定侯说,“侯爷,咱们还是分开走吧,免得挤到一块。”
康定侯,“朱尚书?”
“还有,经过这件事情,我想两家的婚约……可能要重新考虑了。”
呃!
朱瑶瞪大眼睛,还不等她开口说些什么,就已经被拉出了大厅。康定侯脸色稀烂,这门婚事可是他精挑细选的,虽然赵权至说的没错,他之所以选择朱家,的的确确是为了自己儿子将来打算,得了朱家的支撑,他也就放心了,不用再
担心自己儿子的未来,可现在……恐怕一切都要如泡沫般挥散了。
计划落空,他心里五味杂陈!
说不定,还会在朝中多一个敌人!
而两家婚姻若能解除,正是李时言所希望的,他不能心里装着别人,还要去糟蹋另外一个姑娘,他干不出这样的事情来。
……
朱瑶被自己父亲拉出来后,眼底淬满了泪水,她苦苦哀求,“爹,你别这样!我是真心喜欢时言的,你就成全我们吧,女儿求求你了。”
“你还这么糊涂?”
“女儿不是糊涂,是按照心中所为,爹,你若是真的取消了婚约,我便活不下去了。”“你……”朱尚书恨铁不成钢,硬的不行只能来软的,说,“瑶儿,你难道没有听到吗?他们李家与我朱家结亲,不过就是利用咱们,就是想给他那没出息的儿子找个垫脚石,赵权至说的没错,你就是个牺牲品,所以爹不能这么做,不能我们朱家成为他们李家的垫脚石,更不能让你成为两家之间的牺牲品,是爹之前糊涂,没有好好为你着想
就应了这门婚事,好在一切都还来得及。”
朱尚书话中都是为朱瑶所想。
但——
朱瑶再次恳求,“爹,女儿不在乎这些,牺牲品就牺牲品,但这婚事绝对不能取消,女儿是真的爱他,爱到无法自拔了。”
“你怎么还是没想明白?”
“那你就让女儿永远的糊涂下去吧。”
“……”
朱尚书实在是没辙了,眼下这件事也不能在这里解决,只能退了一步,“罢了罢了,这件事等回府再说吧,你身子虚弱,一切都等等好了再细细与你娘一块商讨商讨。”
朱瑶仍眼泪汪汪。
最后由彩儿扶着回了房间,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而另一边,温从和温家兄弟大厅出来后,温从就说,“你们先回院子去准备东西,我要去见一趟老庄主,跟他道个别再走。”
于是分开走了!
在回院子的路上,洛阳在旁边喃喃自语,“也不知道那个黄大人抠不抠?可就算再抠,这赏金也应该不会太少吧!”
说着,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满心憧憬。
温玉看了他一眼,怀疑道:“你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能干了?竟然能找到那些证据,还能让黄大人帮你一起演戏!”
“那是小爷厉害!”
“只怕这背后另有隐情吧?”
洛阳扬眉,不开心道,“姓温的,你的意思就是说,我洛阳就是个蠢蛋是不是?”
“你要这样想,我也没办法。”
“哼!你们这种上等人,就是瞧不起人,眼睛都是长在头顶上的,一副狗眼看人低的样子。”最后一句话,洛阳说的很轻。
温玉怒火勾面,“我温玉若是狗眼看人低,当初就不会带你回燕京,还给你安排一切。”
“既然如此,你们先前的承诺为什么一直没有兑现?”温玉扶额,与他仔仔细细的说,“任何事情都有一个过程,你想大富大贵,自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很多事情都要仔细安排妥当,否则中间出了什么岔子的话,到时候谁也
担当不起。”
“一拖再拖。”
“……”温玉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向他解释其中的诸多不便。一直沉默不语的温澈眉心轻蹙了下,转头吩咐数天,“你赶紧去纪姑娘的院子通知她一声,就说我们要离开宁安山庄,让她准备一下,到时候我们的马车在山庄门外等候。
”
“是!”
数天领命前去。
洛阳看着数天离开后,将视线转移到温澈身上,问,“你说,这次我帮了黄大人这么大的忙,他会赏我多少银子?”
“你想太多了。”
“什么意思?”
温澈目不斜视的回了他一句,“只怕等回了燕京城,黄大人会很忙。”
“所以你的意思是,他不会给我银子了?那我不是白忙活了吗?”洛阳手背贴手心重重的拍了一下,感觉自己亏大了。
果然还是玩不过城里人的套路!
数天快步到了纪云舒所在的院子,现在案子已经结束,院子里的姑娘们收拾着行囊准备离开这了,当数天敲开纪云舒的房门时,却发现里面根本没有人。
按理说,这个时候纪云舒应该在屋中。
正好院子里有几个小厮丫头在帮那些姑娘们搬行李,数天便抓住一个问道,“看到纪姑娘没有?”
“没看到。”
几个人都陆续摇头。
突然,邱淑冒出一句话,“之前我看到她出去了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她虽然不喜欢纪云舒那副自命清高的样子,可今天因为小果子的事,她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冤枉了纪云舒,现在真相大白,经过仵作一验,发现小果子是喝了含毒的桂花
酿才死的,那一刻,她心里五味杂陈,倒也说不上不好意思,就是一时间不知道如何面对纪云舒,亦或者……这院子里的姑娘们。
现在人人都觉得她是个泼妇!
不分青红皂白的泼妇!
她这些年来建立的一切威严都成了一场笑话。
实在无地自容。
数天听说纪云舒出去之后,朝邱淑谢了一声后就立刻将消息带给温澈。
可他们并不知道,纪云舒此时正在……
七儿推着苏子洛回到院子里,苏子洛忽然停了下来,吩咐七儿说,“你去准备马车。”
“是。”
七儿将他推到他门口后就去准备下山的马车。
苏子洛在门口停留了许久,这才推开了门,滚着轮椅进去,然后将门轻轻关上。
屋中,一道纤细的身影站在窗前。
纪云舒立在窗前,目光凝视着外头的一棵树,脸色平静,眸中淡然,看不出她有任何情绪,等到身后传来关门的声音,她才缓缓转身。
迎上了苏子洛的视线。
五年了!上次在京城的城楼上一别已经有五年了。
第1444章 比你的命还重要吗?
这一面,相隔五年。
谁都没有变。
仍旧是当初的模样。
苏子洛深邃的明眸望着纪云舒,那女子站在窗前,背后迎着浅薄的光线,朦朦胧胧,似是一场幻觉。这让他不禁想起很多年以前,那年,冬暖和煦,天空飘着雪花,空气里渗着一股沁凉的冷风,后角的梅花迎着这漫天的大雪争先恐后的盛放着,他站在梅花树下,面如玉,眉如竹,一双温柔明亮的眼睛看着周围梅花飘零,犹记,自己伸手摘了一枝梅,将其放在了身侧女子的手心中,那女子低眉羞涩之际笑颜如花、淡扫蛾眉,微风四起时
,将那桃红色的梅花花瓣吹拂得漫天飞舞,如清水一般从女子精致白皙的脸上掠过,是那么的好看。
宛若昨昔。
即便时隔多年,苏子洛每每回忆起那个画面,嘴角总会自然而然的荡起一圈涟漪……
然而,到底时过境迁!
过去的,终究还是过去了!
从五年前他们在京城城楼上一别,一切都已经结束,唯有将那份情愫掩藏于心。
纪云舒凝视着那张熟悉的面孔,她承认,自己心中仍旧牵起了些许波澜,但那已经不是情爱,而是两个故人重逢之时的感慨、惊叹……苏子洛将思绪从那一片梅花林中抽回,面对眼前的“状况”,其实从自己三年前将景容带来的那一天就已经预料到了,他知道纪云舒早晚会找到这,所以,他做好了充足了
准备!
也准备好面对这一切!纪云舒将眼底泛起的一丝泪光默默掩去,她十指紧握,立在窗前不动,她没有心思去叙旧了,也没有心思去回忆往日的种种,此刻只想问问苏子洛,问问他为什么要将景
容带到这里来?为什么要瞒着她?
无数的为什么在她心里涌动。
苏子洛滚动轮椅往前两步,望着纪云舒的眼神仍旧像当年那般温柔,说了句:“舒儿,好久不见。”
他的声线仍旧富有磁性。
那么的温暖。
纪云舒眼神微沉,好看的眉心及不可见的蹙了下,半晌,她走近他,站在他的面前,红唇轻启:“是啊,好久不见了,我甚至从未想过自己还会来曲姜,还能再见到你。”
“当年一别,已有五年,如今能再见,也是缘分。”
“或许吧……”苏子洛微微一笑,嘴角边荡着清冽,就像是春日里摇曳的柳枝拂过水面时那般温和舒适,他端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推到对面,此刻嘴角仍溢着笑:“没什么可以招
待你的,喝口茶吧,虽然……有些凉了。”纪云舒在旁坐下,指尖捏起冰凉的杯壁,凉意沿着指尖上细小的纹路流窜开来,缓缓蔓延到血液中,让她不由的心头一紧,即便如此,她却仍不愿松开手中的杯子,淡淡
的眸光看着杯中晃动的茶水,脸上闪过了一丝可悲的冷笑。
良久——
她语气轻微的问:“你都不想跟我说些什么吗?或者,解释些什么!”
事到如今,苏子洛没打算藏着掩着,他只淡漠的回了句:“是指景容吗?”
除了景容,纪云舒能在乎什么?纪云舒看着他,说:“我找了他三年,这三年里,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可我不信!所以天南地北的找他,因为我知道他仍在这个世上,在某个地方等着我,所以我的拼命
的找,就是为重逢的那一天。”
“看来这五年里,你们之间经历了很多。”
“是!”
“那么他对你而言,比你的命还重要吗?”
“是!”
她回答的很认真,即便只有一个字。
其实苏子洛就是不问,心里也是明白的,只是他不死心,想亲耳听到罢了。
“好,那我告诉你,离川就是景容,三年前,是我救了他。”他的语气还是那么的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纪云舒双手一紧,眼底的泪水再也掩藏不住,声音抖颤的问:“这三年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看着她眼里的泪水和眉眼间的难受,苏子洛也忍不住心痛。
但他只道:“景容现在已经回燕京城去了,如果你想知道当年的真相,就跟我一起回府。”
……
数天没能找到纪云舒,就赶紧回去告诉温澈。
温澈的脸上闪过一抹担忧之色,琢磨道:“出去了?现在这个时候,她能去哪儿?”
“属下方才在山庄里也找了一圈,但是没看到人。”
“都找仔细了吗?问过人了没有?”
“问了,都说没看到。”
实在让人着急。洛阳在屋子里收拾好东西过来,一听纪云舒不见了,手里的包袱一甩,眉毛横起:“那你们还坐在这里干什么?赶紧去找啊!算了,指望你们还是不如指望我自己呢!我去
找她!”
正当洛阳跨出门——外头进来一名小厮,转告道:“温将军,温大人,跟你们一块到山庄里来的那位纪姑娘让小的来告知一声,说她有事要先下山去,让你们不用等她,等到了燕京城,她会与
你们再联系的。”
一听,洛阳反应激烈:“不可能啊!她之前才见过她,她要是有事的话怎么之前不说?你确定是她亲口跟你说的?”
小厮斩钉截铁道:“是,是那位纪姑娘亲口说的,小的也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撒谎啊!”
“可是……她能去哪?”
“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话已带到,小的就先去忙了。”
小厮走后,洛阳在屋子里急得打转。
温玉冷着脸:“你能不能别转了!”
洛阳双手叉腰道:“你们不急,我急了。”
温澈倒是沉稳些,他细细一盘算,说:“既然纪姑娘有事要办,那我们就先下山吧。”
洛阳脑门冲火:“那就不管了?她在燕京城里人生地不熟,身上还有寒症,万一出了事怎么办?”温澈理智分析:“相信纪姑娘知道轻重,而她既然都已经走了,那现在也只能先下山,等回了燕京,你先去安排好的地方等候,若纪姑娘忙完事情,她会回来找你的,我们
在这里着急也没用。”
道理确实如此!
洛阳也只能答应先下山去。
……
另一边,李时言在山庄里寻了一遍,却怎么也没找到纪云舒的踪迹。
莫非她已经走了?
失落感一涌而上。
康定侯不管他在找什么,最后强行将他给拽上马车,下山回府。
因为今日案子结了,所以山庄里的人陆陆续续都在排队下山,路只有一条,马车却有很多。
因此堵塞得很厉害!
李时言坐马车上心里难安,又有几分焦急。
满脑子都在想纪云舒在何处?
会不会在众多马车中的其中一辆里?康定侯看着他,还不忘叮嘱道:“时言,你好好听着,咱们李家和朱家的婚事绝对不能就此作罢,我看得出来,瑶儿是真心喜欢你的,只要你真心待她,朱尚书一定会同意
。”
李时言叹气:“爹,我不喜欢朱姑娘,你就别再为难我了。”“我不管你喜不喜欢,总之你们的婚事必须办!只要瑶儿坚持,朱尚书又心疼女儿,到时候一定不会说退婚一事的!其实他们说的也没错,两家联姻,对你的将来也有帮助
,爹所的一切可都是为了你。”
真是可笑!
李时言自不会信这样的鬼话!他很清楚,自己父亲不过是想在朝中站稳脚跟,所以才必须以两家的婚事来拉拢朱尚书,得到助力,加上朱尚书也有自成的一派,所以一旦拉拢,便是得到一股朝中暗势
。却还冠冕堂皇的说口口声声为了他!
第1445章 比深渊还深的沟!
李时言也懒得揭穿。
“爹,我再说一次,我心里没有朱姑娘,就算她将来真的嫁到府上来,我也不会待她好的,又何必糟蹋一个姑娘?她是个好姑娘。”
康定侯才不听他那些鬼话:“这两个人之间的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我与你娘当初连面都没见就成了亲,后来还不是好好的。”
“每个人都不同。”
“怎么就不同了,你休要再胡说。”
李时言一咬牙,说:“爹,我心里已经有别人了,容不下朱姑娘。”
呵呵!
康定侯冷不丁一哼,完全不信:“你平时与谁接触我都一清二楚,身边也没有几个姑娘,你能心里有谁?你诓别人,或许别人会信,但我是你老子,我能不清楚吗?”
确实,这些年来,康定侯几乎时时刻刻盯着他,甚至还安排了眼线,所以李时言跟谁接触?身边有谁?他做爹的都是一清二楚。
李时言发现,自己和这老头之间是有代沟的!
不,是深沟!
比深渊还深的沟!
他不想再继续聊下去,因为不管怎么说,自己父亲始终油盐不进,也完全不会理解自己,他索性往旁边挪了下,不想再说话。
忽然马车停了下来。
康定侯冲外头问:“怎么回事?”
马夫回头道:“老爷,前面的马车都停下来,好像……不知道是哪家府上的马车出了问题,走不了了。”
“这个时候出问题?真是麻烦!”
而李时言的第一反应以为是苏子洛,毕竟上山的时候也发生过类似的事。
他将脑袋伸出去,使劲往前面看,喃喃道:“该不会又是子洛的马车吧?”
马夫凑到他面前,说:“好像不是,以为苏将军的马车在咱们马车的后面呢。”
哦!
李时言正要坐回马车里,突然想到了什么,抓着马夫问:“对了,朱府的马车在什么位置?”
“就在前面一点点。”
听到后,李时言跳下马车。
见状,康定侯立刻喊住他:“你干什么去?”
“找朱姑娘!”
一听说是去找朱瑶,康定侯自然不会拦着,还暗暗笑了下,心想儿子或许是想明白了,决定听自己的话好好挽救一下两家的婚约,便说:“那你去吧。”
李时言急忙往前面的马车走去,找到了朱府的马车。
而朱府的马车中,朱瑶脸色不好,眼眶仍旧淬着盈盈的泪水。
朱尚书看着心疼,安慰几句:“好了,别再难过了。”
朱瑶十分执拗的甩了一句:“若爹不想女儿难过,就答应女儿不要取消我与时言之间的婚事。”
“都说这件事等你身子好了再提。”
“可爹要是不答应女儿,女儿的病是如何也好不了的,恐怕还会恶疾缠身。”
“不准说胡话。”朱尚书轻斥了一声。在他心里,女儿往日十分听话,从来不会做忤逆自己的事,但现在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如此痴迷,甚至连命都不要了,实在让他又气又没辙,但说到底,自己也免不了责任!毕竟这门婚事当初也是他没有过问女儿的时候就跟康定侯给定下的,如今当女儿深陷这段感情当中时,又要取消两家定下的婚约,确实有人残忍,可长痛不如短痛
,他不想看着自己女儿成为牺牲品,不想整个朱家成为李家的垫脚石。
所以这婚约无论如何都要取消!
但现在女儿这般的固执,恐怕还要等朱夫人出面才行。
毕竟母女之前说话会比较方便些!
突然,外头传来一声:“朱姑娘。”
是李时言的声音。
朱瑶立刻撩开帘子,就看到李时言神色紧张的站在外头。
“时言?”
“我有话想问你,方便吗?”
“方便!”
朱瑶点头,完全不顾身子虚弱便要下车,但被朱尚书一把拉住:“不准去!”
“爹……”
“不准去就不准去!”朱尚书严厉的告知李时言:“世子,你有什么事就在这里问,瑶儿身体不舒服,不能下马车。”
“爹,我没事!”朱瑶挣脱自己父亲的手,还是坚持下了马车。
哎!
李时言就将她拉到了一边。
朱瑶深情脉脉的望着他:“你想问我什么?只要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她是那么的好!李时言问:“之前在大厅里,你用旁的办法验出了荷包上有血迹,这个方法你又怎么会懂呢?你说你知道王怀的头颅上被撞击了两次,可你又怎么会去验尸?你告诉我,是
谁教你的?”
朱瑶承认,她确实不懂得那些,甚至看到血腥都会害怕。
可——
她答应了纪云舒不能说。
“我……不能说。”
“那我问你,你点头摇头就好。”
“……”
“教你说这些话的人是不是姓纪?”
呃!
朱瑶一脸愕然:“你……你怎么知道?”
他当然知道!
“她现在在哪?”李时言着急的抓住她纤细的手臂问道。
朱瑶手臂一疼,却没有挣扎:“所以,你认识纪姑娘?”
“你先告诉我,她现在到底在哪儿?”
“我只知道……她是与温家的两位公子一块到山庄里来的。”
“姓温的?”
“嗯。”
李时言松开了她:“多谢你告诉我这些!”
说完,他准备去找温家的马车,但被朱瑶拉住:“时言,你去哪儿?”
“找人!”
“那位纪姑娘吗?她到底是谁?你为什么这么紧张她?”
“你别问这么多了,先上马车里去吧。”
李时言挣脱她的手,匆忙离开。
当朱瑶下意识再伸手去拉他的时候,手指间却只能抓到一股清冷的袖风……
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就这样走了!
而自己无能为力。
其实她已经隐隐察觉到了,李时言说他心里一直有个人,想必那个深深藏在他心里的人……就是纪姑娘吗?
难怪纪姑娘会费劲一切心机去找证据,还来拜托自己当传声筒!
现在想想,真是后知后觉啊!
想到这里,她不禁红了眼,若不是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她或许已经放声痛哭起来。
彩儿赶紧跳下马车走了过去,扶着自家小姐的手臂,担忧的说:“小姐,你没事吧?”
她心都要碎了,怎会没事?
唯有望着那道背影暗自伤神。
……
因为温从也与温家兄弟一同下山的原因,所以特意准备了两辆马车,因为“堵车”,正前后停在山路上。
温澈和叔父温从同乘。
洛阳则和温玉同乘,他们二人在一个车厢里显得十分尴尬。温玉虽然被洛阳那小子在南塞沙漠里虐待了十几天,但后来洛阳又救了他,也护住了靖安王的遗体,这才免于温家上下被问罪,所以有失有恩,温玉就不好再一一计较了
。
就此作罢。
洛阳故意四仰八叉的躺着。
温玉都快被他挤出车外了。
最后实在忍受不了,一脚往洛阳的鞋底踢了踢,说:“你能不能好好坐着?这样成何体统?”
“什么体统?我可不在乎这些。”
“你要是想睡,就到外面车板上去睡。”
“我又不是傻子,为什么要去外面睡?”洛阳继续摊尸,完全不顾对方落在自己身上的白眼。
温玉暗暗捏拳:“真是想不明白,像你这样的人能有什么样的前途。”
这些尖酸刻薄的话,洛阳一路听到了燕京。
他坐起身来,说:“姓温的,你的命可是我救的,你最好对你的救命恩人好一点,小心你下次再遇到什么事没人救你。”
温玉瞥了他一眼:“自从碰到你就没有过好事。”洛阳怒道:“什么叫碰到我就没好事?明明就是我碰到你没有遇到过一件好事。”
第1446章 你不要乌鸦嘴!
洛阳怒怒的说完这句话后,又觉得自己刚才说的好像不对。
于是轻声嘀咕一句:“应该……是自从遇到纪云舒之后就没什么好处才是。”从他遇到纪云舒的那天起,生活轨迹就好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南塞到这里,先不说自己是不是吃尽了苦头,单说这前前后后遇到的各种奇怪的事,什么刺客!什
么死人!什么棺材里的干尸!什么命案……总之他以前想都不会去想的事都被自己遇到了,实在让人他大开眼见,还好几次差点死掉。
能活到现在,真是自己的命大!
温玉没听到他的嘀咕,只是抖搂了下袖子,看着他那副慵懒的样子,语气轻斥:“懒得跟你废话!”
再说下去,非被气死不了!洛阳则哼了一声,嘴角上挂着胜利的笑,然后用力的伸了个懒腰,往后倒去,顺便不顾形象的抬脚将那块车帘子撩开一角,皱了皱眉头,又忍不住和温玉搭起话来,说:“
你说这缥缈峰上是不是很邪门啊?前几天来的时候在半道上堵了好久,现在下个山又开始堵,该不会……又得死个人吧。”
温玉甩了句:“你不要乌鸦嘴!”“我就事论事,有些事情本来就很邪门,由不得你信不信。”洛阳脑袋瓜子突然闪过一个想法出来,眼珠子激灵一转,然后坐起身来,脸上闪过一抹狡黠之色,凑到温玉身边,语气阴阴森森的在他耳边说,“我跟你讲,我以前遇到过很多邪门的事!我记得好多年前有一支商队到朱新城做买卖,结果一夜之间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都消失了,一点痕迹也没有,几年后的一天晚上,有人在街上看到一帮行动古怪的人,他们脸色苍白,浑身是血,走路还非常的慢,之后一连好几天都有人看到,有人说……他们就是当
年消失的那支商队的人,是冤魂索命!要血洗整个朱新城,你猜猜……后来怎么样了?”温玉不信那些鬼鬼神神,但被他那阴森的语气弄得浑身骨头麻麻的,后背像是被什么东西刮了一下,很不舒服,他立刻坐直身子,凌厉的眼神狠狠的横了眼故作诡异之相
的洛阳,用手将他推开:“不要在我这里阴阳怪气,你以为本公子会怕那些子虚乌有鬼怪之说?简直可笑,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鬼,只有人心里的鬼!”
“谁说没有了!”洛阳挺了挺胸膛,一副斩钉截铁的模样,“我刚才还看到呢!”
“什……么?”
“我说我刚才还看到呢!就在……”洛阳徒然间眯起眼睛,又露出一副阴不阴、阳不阳的样子,缓缓靠近温玉,“就在你的身边,那个女鬼的脑袋还吊在你的肩膀上!”“够了!”温玉用力呵斥一声,此刻被眼前这小子彻底惹怒了,拳头紧紧捏了起来,再次严厉的警告他,“你要是再胡说八道,你信不信我让你刚才的话应验,让这缥缈峰上
再死一个人。”
他要杀了这小兔崽子!
让他尝尝被人扒皮抽筋的滋味!放眼整个燕京城,还没有哪个人有这样的胆子敢一次次挑战他温玉的耐心,偏偏洛阳这滑头小子,像是长了一颗铁心、裹了一层铁皮,硬是要无限作死,还屡屡往他枪口
上撞。若不是念在此人在船上救过自己一次份上,加上当初纪云舒又出面求情,就凭洛阳在南塞沙漠那般虐待对他,他就能活活要了洛阳十条命!洛阳见他是真的生气了,并且即将爆发,他识时务者为俊杰,懂得见好就收,赶紧坐远点,懒洋洋的身子又往后靠在车壁上,耸了耸肩:“不说就不说,我还懒得把我的趣
事告诉你呢,下次你想听我都不告诉你。”
“小人之相!”温玉拂袖下了马车。
要是再待下去,他真的会如火山那般爆发。
洛阳看他下去了,浑身都舒服了,可以在马车里好好睡上一觉!
温玉下了马车后,见前面的车仍堵着不动,他也知道是因为堵车堵得心里不痛快?还是被洛阳气得不痛快?总之一拳头打在了山路旁的一棵大树上。
数天看到他这样,赶紧翻身下马,走过来问:“二公子,你怎么了?”
温玉脸色极其难看:“没事!”
即便他不说,数天似乎猜到了,精锐的目光看了一眼洛阳所在的马车,握紧手中的长剑道:“我去好好教训他!”
正要去,被温玉拉住,“别惹麻烦!”
“那小子就该好好揍一顿,不然不知道学乖。”
“行了,我可不想在这里闹出什么事来,等回了燕京再说,我就不信他真的能天高地厚。”
“他那样的性子早晚会惹出大祸来。”数天说。
温玉沉了口气,让自己躁怒的心情渐渐缓了下来、
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还了洛阳的救命恩情,他想怎么折磨他都行!
相对于洛阳和温玉这对冤家的不和谐,倒正好衬托了温澈和自己叔父温从的和谐。
二人正在讨论一件事。
温从倒了一杯茶,喝了两口后,忽然说起:“那位纪姑娘有些神秘。”温澈似乎对他突然提起的话题并不诧异,反而认同的点点头道:“是,纪姑娘确实神秘,而且身上还一股与众不凡的气质,让人有人捉摸不透,只是与她相识以来,她从不
提自己的身世来历,我也不好去问。”
“指不定她的身份会让人大吃一惊。”
“听叔父的口气,似乎是知道些什么?”温澈怀疑。
温从再次品了口茶,嘴角一扬:“这次大理寺能顺利破案,是那个叫洛阳的人和朱家姑娘协助,可是,谁信呢?”
笑了下!
但凡是个聪明人都看得出来这其中的蹊跷,自然不会相信此事是洛阳有本事或者是朱瑶有能力,显然是背后有人在指点,所以不光温从猜到了,温澈也猜到了。
“叔父是想说……这背后真正协助的人纪姑娘?”
“你带她来找我看病的时候,她拿出山草子问过我,偏偏这次的命案又与山草子有关,而且只要细细一想,很容易就能想通,不过,你又是如何猜到的?”“不瞒叔父,其实在南塞边城的嘉和镇时,我在嘉和衙门亲眼见她断过案,那案子虽然不大,可凭她三言两语就将案子给破了,当时实在是精彩,也让人惊叹啊!那时我便猜测她绝非等闲之辈,一定大有来历!可她藏得实在太深,让我无处可查!而且能让洛阳乖乖办事的人,也只有她,这次断案她虽没有露面,可作派行风皆与她在嘉和衙门断案的手法相似,所以结合一二,便不难猜出是她在暗中让洛阳和朱姑娘出面做传声筒,协助大理寺破了这桩案子。”温玉只要一想起之前在嘉和镇看到纪云舒破案的情
景,就不免心生佩服。
温从听后,一副期待的样子,手指在杯壁上敲了几下:“倒希望有朝一日能亲眼见见那位纪姑娘断案。”而温澈有一事不明:“不过侄儿有一事没想明白,她对自己身有寒症一事并不上心,当初阿玉邀她同行来燕京,请叔父帮忙看病,她却屡屡拒绝,可后来却突然答应了,虽
来燕京是看病,可她显然另有目的,但究竟目的为何,我就实在不知了。”
他不知,但是温从知道!
纪云舒已经跟他坦白,是来找三年前他出手救治的那名男子。但他答应要保密,所以这话他要咽在肚子里!
第1447章 李时言找人
就在温澈还在对纪云舒此行的目深感困惑的时候——
马车外突然传来一声:“温将军呢?”
是李时言!
温澈眯起眼睛,困惑。
然后就听到外头的马夫应声:“世子,你找我家公子有事吗?”
“让开!”李时言直接将面前的人扒开,一把将车帘子掀起,就看到温澈和温从坐在里面。
马车里就这么大,一眼就看得清清楚楚。
纪云舒并不在里面!
温澈见他如此莽撞,立刻正色,冷冷问道:“世子?你这是何意?”
才刚刚洗脱杀人的嫌疑,转头又这般不知规矩。
若是别人或许还能忍受他这样的行为。
但温玉不同!
他本就是一个将军,所以很重视规矩这一套!
李时言才顾不得他脸色是否难看,一心只想找到纪云舒,见马车里没人,就说:“温将军,还请见谅,我是来找人!”
直接道明来意。
“谁?”
李时言正要脱口而出,却又有几分顾及,最后说,“听说这次跟你们同行当中有一位纪姑娘,我找她。”
温澈眉心紧蹙,“确实是有一位纪姑娘,但实在不巧,她有事先行下山了,我们也不知道她去了哪?”
“怎么可能!”
“世子觉得温某人会谎称骗人?”温澈眼神凛冽。
李时言咽了咽口水,将信将疑,这马车里确实藏不住人,便道:“那打扰了。”
放下帘子离开。
温澈神色黯然:“身为世子,礼仪规矩都不懂。”
温从在旁边笑了笑。
只当那是小孩子的一番幼稚行为。
李时言见温澈的马车后还有一辆温家马车,便二话不说走了去。
而此时就站在外面的温玉和数天见他急忙走来,二人互看一眼后,将他拦下:“世子?”
李时言没有搭理,绕过他二人,直接将后面那辆马车的帘子撩开,可是里面除了睡得四仰八叉的洛阳,连个鸟蛋都没有。
他转身问温玉:“纪姑娘真的不在?”
温玉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你找她?”
“她人呢?”
“纪姑娘有事已经先行下山了。”温玉回答他的同时,又好奇的问了句,“你怎么认识纪姑娘的?”
按理说,不可能啊!他们刚到山庄那天,李时言就误以为自己杀了人逃走了,之后被关押在水月阁,直到今日才放出来,而纪云舒已经离开山庄,她们并没有碰过面,既然没有碰面,李时言
又怎么会认识纪云舒?
莫非……他们早已认识!
温玉大脑思维转得极快,立刻就下了这个结论。
李时言记得纪云舒的嘱咐,不要透露她在这里的事,他想了下,才说,“不认识,只是听说温大人你有位朋友姓纪,与朱姑娘同一个院子,关系还算不错,就想来见见。”
我去!这理由狗都不信好吧!
真当温玉没脑子不成?
要是洛阳的话,或许还真的信了!
温玉也不想戳穿他,嘴角挂着一抹深笑:“原来如此。”
“既然纪姑娘真的是跟你们一起来的宁安山庄,想必她在燕京城也是住在你们府上吧?”李时言问。温玉心里琢磨片刻,衡量了一下才道,“实不相瞒,纪姑娘有自己的住处,至于住在何处,我也不清楚!你若真想见纪姑娘的话,不如等她回来,如果她上府找我的话,到
时候我为你们引荐,但此次纪姑娘一走,究竟还回不回来……那就要另说了。”
他也不知道纪云舒去了哪儿?
也不知道她还会不会回来?
兴许一走了之也是有可能的。
就在李时言再次失望的时候,马车里忽然冒出一个脑袋。洛阳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指着温玉说:“姓温的,明明是你安排了我和纪姑娘的住处,你现在怎么说不知道?竟是满口胡说八道啊你,撒起谎来竟然脸也不红,你可真不要
脸。”
温玉怒:“你……”
小子,你是故意的!
李时言一看说话的人:“是你?”
洛阳抬起手打了声招呼,嬉嬉笑笑的说:“世子,是我,那个晚上看到你从假山后出来的人,今天帮你洗脱冤屈的人也是我。”
他得意洋洋!
“多谢你帮忙。”
“小意思小意思。”
喂!
你膨胀了哈!
李时言点入正题:“你的意思是说,纪姑娘跟你住在一块?”
“没错!”洛阳还刻意指着温玉,“就是他安排的住处,刚才他说不知道是骗你的。”
那一刻,温玉的脸都青了!
眼珠子也都快爆了出来,狠狠的看了一眼洛阳,带着警告的眼神。
妈呀,真是猪队友啊!
而洛阳就是故意的,他现在希望温玉和世子打一架,看看谁比较厉害,他赌世子赢,毕竟温玉是雷声大,雨点小的人。
可人家世子是说干就干的人!李时言看了一眼温玉,他几乎不跟姓温的人打交道,但早就听说温家的人比较狡猾,看来外界传的没有错,可他就算现在心有怒火,也没时间追究,只是一把拉住洛阳搭
在车窗上的手:“你能不能带我去找她。”
“没问题啊!虽然现在纪姑娘有事先走了,可是她还有东西没拿走,肯定会回来一趟,等下了山,你就跟着我走,我带你去就是了。”
“多谢!”李时言激动,“我不会亏待你的,到时候你想要什么尽管说,只能我有,都给你。”
“哇塞,豪气!那就这么说定了!”洛阳乐开了花。
唯有温玉和数天的脸色青一块紫一块的。
像是狠狠被人打了一巴掌!
那个疼啊!
李时言走的时候还不忘甩给温玉一句话:“温大人,我不是豺狼,不用防着我。”
“……”
温玉无言以对!
小会,前面的马车终于开始动了起来。
那些下了马车的人都一一上马车准备下山。
温玉一上去就言辞狠厉的与洛阳说:“你连世子找纪姑娘是什么事都不弄清楚就答应带他去,你是不是没事找事。”洛阳不以为然:“我看世子好像很着急找纪姑娘,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既然是重要的事,那怎么能不帮?再说了,你还怕世子吃了纪姑娘不成?人家可是世子,你以为人人
都跟你一样啊!”
“你……”
“你刚刚没有听到吗?他说只要我带他去找纪姑娘,他就把能给我的都给我,出手可大方了,那像你们姓温的,说说条件还要讨价还价。”
温玉眼睛都气得涨了血。
……
马车陆陆续续下了山,等回到燕京城,李时言就立刻过来找洛阳,将他拉到了另外一辆马车上,一起去了他和纪云舒所住的院子。
这会,小八正躺在院子里晒太阳,这些天,纪云舒和洛阳不在这,他不知道有多无聊,可是一个人又不敢上街,就只能成天呆在这,然后喂喂那只雪白的兔子。
几天下来,兔子都肥了一大圈。
他正闭着眼睛要休息,就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他猛然坐起来,满眼希望的望着门口,果然看到洛阳和一个陌生男子走了进来。
“哥!”他从那张摇椅上直接跳了起来,冲上去牢牢的保住洛阳,又开心又伤心道,“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我差点就要出去找你了,幸好你没死,要不然我也不活了。”
呃!
洛阳无语!
被小八抱得快要无法呼吸。
“你……你松开!”他使劲将小八推开。
小八擦了擦眼睛,露着牙齿笑着。
洛阳咳了几声,扭动脖子问:“对了,纪姑娘回来没有?”
小八摇头:“没有!”
“真没有?”“哥,我不会骗你的。”
第1448章 错过五年了,不想再错过!
小八诚恳的很。
他就是骗天骗地也不会骗洛阳。
洛阳知道他不会撒谎。
小八两瞪眼珠子一皱,挠了下脑袋,问:“哥,你问这个做什么?是不是纪姑娘她?”
“纪姑娘说是有事先走了,我也不知道她去哪了。”
“可是纪姑娘真的没有回来过,该不会出事了吧?”
“别胡说八道。”小八当即闭嘴不言,扭头又注意到那个与洛阳一块进来的陌生男子,那人瞧着就有一股不凡的气质,玉面冠顶,华衣着服,浑身透着贵气,显然不是普通的人,往这破旧
的院子里一站,显得格格不入,总有一种误入感!
小八上下打量他几眼后,便挪动步子绕到李时言身边,好奇的问:“你……是谁?怎么在这?是不是……走错了?”
问的小心翼翼。
声音跟蚊子叮咬似的。
洛阳听他这一问,立刻伸手将他往自己身边一拉,然后介绍道:“不要无礼!这个人是咱们的贵客,是燕京城里的世子,侯爷的儿子。”
嗯?
小八不懂:“什么是世子?”
可以吃吗?他们本就是在胡邑偏僻的地方生活到现在,眼见不高,知道的官职不多,认识的最大的人物也就是县官老爷了,哪里知道世子是什么?侯爷是什么?洛阳尚知道些,可小
八脑子不够转动的,当然不知道!
洛阳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你别问这么多了,世子来咱们这做客,你赶紧去把好吃的拿出来,好好招待。”
“那是不是比那个温公子还贵啊?”
“那是当然了!快去!”
“哦!”
小八一脸茫然,只得点头去拿好吃的——
一直没说话的李时言出声叫住了他:“不用了,我不是来吃东西的。”说完,他转向洛阳,“纪姑娘住那间房?”
洛阳稍顿了下,然后指着院中一扇紧闭的门:“那!”
“多谢!”李时言迈步过去。可是刚走两步,洛阳就快步拦在了他的前面,说:“世子,你也听到了,纪姑娘还没来,不如你去我房间坐坐,纪姑娘不喜欢别人到她屋子里去,你一个人大男人到女人的
房间里,恐怕不好吧。”
“我不是外人!”
“……”李时言才不管那些乱七八糟的规矩合理不合理,径直绕过洛阳,穿过庭院,几步就到了纪云舒门口,双手一并,用力推开。门开之际,屋子里有一股淡淡的香味传来,沁
人心脾,闻着就十分舒适,似乎隐隐之间就能让人烦闷的心情大好起来,心里显得格外宁静,而李时言在推开门的那一刻就笃定——纪云舒的的确确在这间屋子里住过!
屋中的摆设很简单。
也很简陋!
甚至因为修建的时间太久以至墙体和角落各处都有些破旧,但屋子里却被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一看就是姑娘家所住的地方。
一进去,李时言在屋子里环看一周 ,最后将视线落在了床头边那个檀木盒上。
即便盒子打造多年,上面的红漆也脱落少许,而且几个角也被磨得光滑,但并不影响那个檀木盒的美观,上面雕刻的纹样和那把小锁头仍旧那般的精致。
他认得,那是纪云舒随身携带的宝贝!
不管她身在何处,都会带在身边的东西。
那一刻,他嘴角不由的、缓缓的漫上了一抹笑容。
“舒儿。”口齿间轻唤了声。
这两个字被洛阳清晰的听到,他依在门框上,显然看穿了一切,语气低沉的问了句:“其实你们早就认识了,对吧?”
虽然语气间是个问句。
但字里行间却是肯定句。李时言没有回答他的话,举步走到床边,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缓缓触碰到床头上的檀木盒,之间滑到上面镀铜的提挂,冰冰冷冷的,可他仍觉得很暖,仿佛一瞬之间摸到
了纪云舒的手。
那么的熟悉。
心里涌动的激动感即将要冲出来了。
他真恨自己在宁安山庄的时候自己没有冲破那道门,没有好好看看纪云舒,没有好好抱抱她。
以至当时只能看到纪云舒那道纤细的身影!
后悔!
半晌,他回头问洛阳:“她有没有跟你提起过她以前是做什么的?”
洛阳茫然摇头:“没说过。”
李时言笑了下:“也对,她是那么小心的一个人。”
“你们到底……”
“她是我的朋友,也是故人吧。”李时言这般说,然后望着洛阳,“我知道你早就猜到我和她的关系,不然也不会那么大方就带我这来。”“不愧是世子!”洛阳扬着下颌,“没错,我知道你们认识,不然……她也不会费这么大的力气和危险去帮你,还把我也给拉上了,让我暗中出面去找那个黄大人,想尽办法
救你,可见,她挺在乎你的,所以你要找她,我就带你来了,不然我才没那功夫。”
“那你知道,她为什么会来曲姜?”
“找人。”
“谁?”李时言眸子一紧。
心想,是不是来找苏子洛的?
可是下一刻,他立刻将这个想法给否定了,因为纪云舒那天晚上来见自己的时候说过,不准将她在曲姜的事情告诉苏子洛,所以,一定不是来找苏子洛的。
即便不是,那是找谁?
洛阳身子从门框上离开,双手抱胸,十分肯定的告诉他:“反正要找的人不是你。”
“为什么?”
“因为画像上画的人不是你!”
“画像?”李时言搞不懂了,朝他走去,一边问,“什么画像?”
洛阳意识到自己说多了,嘴巴合拢,摇摇头,发出蚊子一般的声音:“纪姑娘不让我说。”
他答应过的!
李时言就好声好语的说:“我都已经说了,我跟纪姑娘是朋友,也是故人!如果她想找什么人,我一定会帮忙的,你要是为了她好,就告诉我。”
“那你这不是陷我于不义吗?”
“我说你这人怎么磨磨唧唧的,赶紧说!”
“还是不行!”洛阳身子一扭。
不说,就是不说!
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啊!李时言急了,只好这样说:“现在她人在什么地方我们都不知道,万一真的有危险怎么办?你得告诉我,她到底要找什么人?只要这样,我才能想到办法找到她啊!你要是
再不说,如果纪姑娘出了事,我也不会放过你,你也知道我是谁,燕京的世子!”
将身份摆了出来。
洛阳听他这样说,倒是有几分道理。
万一纪云舒真的出事了怎么办?
而且现在李时言明显就是用世子的身份压制自己。
李时言见他仍在犹豫,继续说:“只要你告诉我,往后你有任何事情我都可以帮你,而且我说了,你要是带我找到纪姑娘,只要我李时言有的东西,你开口,我就给你。”
为了找到纪云舒,他可以不惜一切。
错过五年了,不想再错过!
洛阳在原地转了一圈,心里跟有蚂蚁在钻似的,最后——
他一咬牙,说了:“好,我告诉你就是了,不过我可不是为了从你身上得到什么,我是担心纪姑娘真的出事。”
“你说。”“她身上带着一副画像,画像上画的就是她来曲姜要找的人,那个人长得倒是挺英俊的,看着也不是普通人,而且一身华服,反正穿得就是……大户人家的样子,比你穿的还体面,反正我只知道,她找了那个人三年,我倒是见过那个人,只是那人戴着半张面具,所以见不到全脸,纪姑娘知道他到了燕京,所以一路找了来。而且……那个人对她很重要,比她的命还重要。”
第1449章 议论
穿的比李时言还贵气?
戴着半张面具?
不知道为什么,李时言在听到洛阳形容完那个人之后,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人就是景容。
那个大临的王爷!
也只有景容,才能让纪云舒不惜一切找了三年。
甚至不惜丢掉自己的性命。
洛阳见他沉默,便问:“怎样?你知道是谁了?有没有办法找到那个人?”
李时言没说话,却眉头紧锁。
因为,他现在意识到这件事是多么的严重了!
如果纪云舒要找的人真的是景容,那么这件事非同小可!
大临的王爷失了踪,恐怕大临都乱成一团了吧。
可——
他怎么一点风声也没有听到?
另外,纪云舒为什么会从胡邑到这来?
他们去了胡邑吗?
三年前?三年前的胡邑正好发生了一场政变!
李时言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恐怕这件事情已经不是自己所能解决的了了,因为事态严重!
所以,他现在只能想到苏子洛。
目前而言,也只有聪明绝顶的苏子洛才能想到办法了,就算纪云舒再三交代不准透露她在曲姜的事,但他也顾及不了这些了。
“我知道怎么做的,我去想办法。”李时言说完,快步出门,跨出房门后,又转身交代洛阳,“对了,如果她回来的话,你立刻到侯府来告诉我一声。”
“我……那你?”
李时言已经快步离开了。
洛阳追了几步到院子里就被小八抓住。
“哥,怎么了?”
“那世子也太怪了吧!”洛阳眉头拢紧,满头雾水,双手插在腰间,冲着空荡荡的门略带怒火道,“说好有办法找到纪姑娘,可是转头就跑了,也不知道到底是去想什么办法了。”
小八不懂他在说什么?
也不知道怎么钻话题去问。
最后拉了拉洛阳的衣袖,担心道:“哥,你说……如果纪姑娘真的走了,那我们怎么办?还能继续在这里吗?要不咱们回朱新城去吧。”
满眼憧憬。
他倒是真想回朱新城去了。
那地方多自在啊!
可洛阳却袖子一甩,横了他一眼:“回去?回去做什么?我们可是好不容易才到的燕京,还得在这里好好创出一番本事才行,将来大富大贵都等着我们!再说了,纪姑娘不会一走了之的,她宝贝的东西都还在屋子里呢,就算她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人,也一定会回来取她的东西。”
“哦,那我们是不是要一直在这里等?”
“现在也只有等!”洛阳甩了句话,手一拂,就朝屋子里去了。
小八紧跟其后,一边问:“对了哥,你们为什么去了那个什么……什么山庄的,一去就去了这么久啊?”
洛阳在屋中坐下,倒了杯水说:“难道你没听说山庄里出了事?”
小八摇头:“不知道!”
他这几天一直都没出去过。
毕竟是个怕死的人。
如果离开了洛阳,他都不知道怎么活了。
小八身子趴在桌上,追问:“哥,山庄里出什么事了?”
洛阳往嘴里灌了一口水,刚打算跟他说一说山庄里发生的奇事,可话到嘴边,他有咽下去了,还是不懒得跟小八提山庄里发生的命案,免得这胆小鬼晚上又疑神疑鬼。
“没什么,别问了!”
“哦。”
“你去后面厨房找点吃的,我饿了。”
“好,我这就去。”小八应声就出去了。
洛阳则叹了声气,双手撑着下巴。
露出一脸发愁的样子。
他现在对纪云舒的身份真是更加好奇了,独自一个女子从胡邑到曲姜,穿过北塞沙漠,又穿过南塞沙漠,人不仅聪明,还懂得破案和……验尸,现在连世子又说与她是故友, 可见纪云舒身上还有有很多很多秘密,身份……也绝对不简单。
另一边。
宁安山庄的命案才破,山庄里待了好几天的人才刚刚下山,这消息就像风一样迅速在燕京城里传开了。
一时间,各大酒楼肆口都在说这件事。
毕竟,燕京城很久都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了,恐怕会传很长一段时间。
而此刻,那些贵公子们最常去的雅阁里,还未走进,就听到里面七嘴八舌都在议论。
一道低沉的声音道:“平时赵权至还算人魔狗样的,没想到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杀人啊!这档子的事都敢干,还嫁祸给世子,差点就让世子背了这个锅,幸好真相大白,否则, 不就成了冤案?”
当下就有人出声附和:“可不是!这大理寺的人也真厉害!短短两天就破案了,我听说当时人证物证都齐了,要不是大理寺重新审理,搜查证据,估计现在被押送到大理寺监牢的人就是世子了。”
“你是不是听错了?”
“怎么?”
“根本不是大理寺破的案,好像是别的人暗中找到了什么证据,这才破案的,但是具体的就不清楚了。”一名蓝色男子说道。
“我知道!”就见一名青衣男子手中拿着把折扇从雅阁外进来,硬是挤到诸多公子哥中,然后将折扇打开,一副比谁都贼精的样子。
有人追问:“你知道什么?赶紧跟我们说说啊!”
青衣男子稍微买了下关子,这才说:“好像是温将军的人帮的忙,那个人与咱们年纪相仿,但是以前从没在燕京城里混过,也不止来历,但确实是他和黄大人联手,这才为案子帮了忙!”
“这么奇怪?”
“何方神圣啊?”
青衣男子继续说:“你们别打断我的话啊!不止是那人,还有另外一个人,你们也都认识。”
有人忍不住追问:“谁啊?”
“礼部尚书的千金朱姑娘,据说是她找到什么古怪法子验证了证物,而且还去看过尸体,所以才让赵权至承认杀了人。”
大伙嘴巴都要掉下来了。
有人不信:“这怎么可能?朱尚书的女儿就是个病秧子,而且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据说见到血啊,猫啊狗的都怕,哪里能有这般本事?”
有人持不同的意见:“你别不信,这人不可貌相。”
“咱们当时又不在山庄里,具体是什么情况都不知道,还是等江滨回来后,让他好好跟我们说说。”
总之就是没人相信!
朱瑶是个弱女子,和诸多大家闺秀一样就是看看书,绣绣花什么的,看到血都得晕,哪里会有这等能力?恐怕就是她的老子都不信。
而他们正说着江滨,那小子就来了!
江滨连府都没回,直接到了这。
“江滨,你这臭小子还活着啊。”其中一人见到他,赶紧拉着他往人群里扎,一边说,“我们都等着你呢,赶紧跟我们说说当时的事情,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江滨平时是和王怀浪在一块的人!
所以最清楚了!
他一坐下就赶紧让人给自己倒了杯茶。
他连续往嘴里灌了两杯。
这才将这些在山庄里的事一一跟众人说了。
大伙听的目瞪口呆,倒不是因为赵权至杀人而震惊,而是因为赵权至杀人的理由是为了人家朱瑶,加上心里多年来积压的怨气,这才让他犯下了糊涂事,做出此等事情。
有人道:“为了一个女人!没想到赵权至还是一个情种。”
然后,所有人都沉默了。
另一半——
一辆马车在苏府门外停了下来。
车上下来两人。
苏子洛由两个小厮用力搀扶下来后坐到轮椅上。
纪云舒在后。
这是纪云舒第一次到苏子洛的府上。
她站在门口停留了很久。
苏子洛说:“进去吧。”
二人到了门口,苏子洛交代府上的人:“往后这位纪姑娘就会住在这里,你们要像敬我一样敬她,明白吗?”
“是!”
第1450章 是,我要瞒着你!
府上的人从来都没有见过纪云舒。
大伙看到自家主子带回来这样一个长相漂亮的姑娘,还说要像敬他一样敬这位姑娘,让人都很惊讶。
但主子的命令,大家不敢说不!
尔后,七儿推着苏子洛,与纪云舒一块到了后院。
他们才刚刚到廊上,就听到后院的庭中传来挥剑的声音。
兵器挥动,划过空气,那银凛般的声音一下下摩擦在耳边。
等他们到了后庭,兵器的声音也越来越大,果然看到戴着半张面具的景容在院子里练剑。
他的每一剑都挥得十分用力。
似是有敌人就在他的面前一般!
纪云舒看到他的那一刻,忍不住眼眶红了。
眼泪不断的打转!
几近要掉下来。
苏子洛就在她的身边,即便他没有看她,也能体会到她此时的心情!
三年等待,三年寻找,三年思念。
那种感觉,他比任何人都能明白。
最后,他扬手轻摆了下,七儿便松开他的轮椅,默默退了下去。
而纪云舒则一步步朝庭院走去,缓缓靠近景容……
景容忽然察觉到有人走来,他手腕一紧,剑锋一转,朝来人的方向刺了过去,十分迅速。
然而——
当他看清来人面孔的那一刻,他脚步一顿,往前挥去的手也在空中猛然顿住。
此时那把剑的剑尖就抵在纪云舒的眼前。
只隔着一节手指的距离。
稍稍往前一丝,就能刺进纪云舒的眼睛里。
然而,纪云舒并没有要躲的意思。
她为了走到自己等待了三年的男人面前,而变得如此大胆,那么的义无反顾!
不惜一切。
是死,也无所谓!
景容万分诧异,那两道剑眉紧紧蹙着,不敢置信:“怎么会是你?”
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
又怎么会知道自己在这?
下一刻,景容的视线绕过纪云舒,看到了此时在廊下的苏子洛。
苏子洛的眼神仍旧那般平静。
似是一切都牵动不起他心中任何波澜。
而景容的心中也隐隐……意识到了什么!
他将手中的剑收回,往后退了一步,用一双冰冷深沉的眼神质问着眼前的一切。
这个时候,苏子洛滚动轮椅走了过来,到了纪云舒的身边,他抬着目光看着景容,开口道:“离川,不,应该喊你一声容王才对。”
景容握剑的手狠狠一颤:“你说什么?”
容王?
“这才是你真实的身份,大临王爷!”
“……”“都说大临出了一位战功赫赫的王爷,平乱拨正,扶帝高就,可明明最有资格做皇帝的人……是他!可他却不稀罕皇位,宁愿和一个女子行走江湖,去过逍遥自在的生活,有人说他太痴,也有人说他太笨,更有人说他至情至圣!而事实证明,他付出的至情至圣是值得的,因为那位女子为了他,苦心等候三年、寻找三年,甚至付出生命的代
价,这般深情,谁也不抵!”苏子洛说的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
纪云舒听了这话,眼泪已经掉下来了。
因为苏子洛讲述的故事,就是她和景容之前的事!
景容听着这与自己相关的事,可他的记忆力却搜索不到任何……
当然,也有无数的震惊。
他忍着所有的情绪重声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到底什么回事?”苏子洛向他解释:“三年前,曲姜和周边小国在建北一战,皇上派我过去协助,就在战胜回朝的路上……我意外碰到一行胡人商队,没想到在他们当中发现了你,可那时,你浑身都是伤,几乎快要死了!他们告诉我,说是在胡邑的一片林子里发现的你,当时你身受重伤,血都要流干净了,后来他们救了你,让你几次死里逃生,可你的伤势实在太严重,那些胡人几次都想丢下你,但还是不忍,就一路带你到了曲姜,所以我带走了你,找到了温神医,请将你救活了,可是……你一醒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只是
每每晚上都会喊一个名字,云舒!这两个字,你一直挂在嘴边,就算你忘记了她,她在你心里的位置永远都没有变,而我带你回了燕京,隐瞒了一切。”
他的语气里没有内疚!
也没有后悔。
似乎带隐瞒这一切是理所当然的。
景容的情绪在一点点的波动,涌在胸前十分难受。
纪云舒抹去眼泪,转眸问苏子洛:“为什么……为什么要隐瞒?”
苏子洛迎上她的视线,语气仍旧平淡的说:“有些事情我无法告诉你,你也不要多问,因为我不会告诉你。”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要瞒着我?”“是,我要瞒着你!”苏子洛十分坚定,然后看向景容,“你曾两次问过我你是谁?可我都向你撒了谎,但是我也说过,你从来不欠我,所以只要你愿意,随时都可以离开这
!”
景容似乎不想再听下去了,脚步再次往后退去。
视线微紧着,无处安放!
苏子洛知道现在自己不好再在这里待着,自己该说的,也都说完了,便道:“你们好好聊一聊吧。”
然后,滚着轮椅走了!
整个庭院里,就剩下两人。纪云舒还在消化苏子洛刚才的话,看着同样在消化这一切的景容,红着眼睛走近道:“我本来打算带你回大临之后再将这一切告诉你。苏先生说的没错!你就是大临的王爷,三年前,你随我去了胡邑,因为……因为我是胡邑的长公主,为了父辈的前朝恩怨,我与长兄白音在舅舅的安排下决定围宫夺位,那晚,你带兵入宫,结果被一场大火困在殿内,琅大哥说,他亲眼看到你被殿中的屋梁砸伤,大火被灭后,却并没有找到你的尸体,只要你当时所穿的一身盔甲!所以我们找了你很久很久……他们都说你已经死
了,尸骨随着大火散去了,可我不信,我知道你还活着,你在等我找到你,等我带你回家呢!”
她声音抖颤的十分厉害。
试图去握景容的手。
可景容的手却往身后一避。
什么也说不出来!
纪云舒看着自己落空的手,眼泪更是止不住的往下掉:“我知道你已经不记得了,但是没关系,只要我们在一起,你就一定会记起来的。”
她再次朝他走近。
他却仍旧往后退了几步。
最后,他望着她,语气低沉的说:“太突然了……”
说完,转身走了。
……
而这个时候——
李时言乘着马车急忙赶到了苏府。
马车都还没有停稳当,他就掀帘往下跳,直奔入府。
门外的小厮追了几步,喊:“世子?世子?”
喊都喊不住!
李时言着急去见苏子洛,一路绕过前庭往后院去,遇到经过的小厮,抓住问:”子洛呢?“
小厮说:“公子刚刚到那边去了。”
手指着一个方向。
李时言拔腿就去。
可小厮的话都还没说完,冲其背影说:“世子,公子有令,不准过去打扰。”
奈何李时言压根就没有听到,绕到后院的时候,就看到苏子洛在湖边的一个亭子里坐着。
他冲了进去,大喊:“子洛。”
苏子洛坐在轮椅上,似乎并没有听到李时言的声音。
他目光凝视着被风拂过而起了涟漪的湖面,目光仍旧是那么的平静。
其实多少个日日夜夜,他只要闭上眼睛,就会看到列儿那张脸。
五年前,他亲眼看到列儿躺在血泊当中,而自己则无能为力。
如果他当初没有去大临,或许列儿就不会死!
那份内疚感在也不会在他的心里存了五年!将他的心搅得血肉模糊。
第1451章 夜行衣
李时言见他没听到自己的声音,冲进去重重的拍了下他的肩膀,急忙说:“子洛,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苏子洛才回过神来,将思绪收回,诧异的看着李时言。
“你怎么来了?”
“我有事跟你说,你是耳朵不好使吗?我都说了一遍了!”
苏子洛不恼:“你才从宁安山庄下来,能有什么重要的事?”
李时言舔了舔唇,压低声音说:“是关于舒儿的!”
舒儿?
苏子洛的眉心一紧,看着他。
李时言以为他是不是忘记了?便提醒道:“就是纪云舒!咱们在大临遇见的那个姑娘,当时我还说过,她身上有一个挂穗,跟你常年戴在身上的那个一模一样,记得吗?”
“记得!”
“她来曲姜了!”李时言说,“而且当时也她在宁安山庄里,这次的案子,是她在背后帮忙破的”
他试图在苏子洛的脸上看出点惊讶来,可苏子洛的脸色太平静了。
平静的有些不像话!
“你怎么一点也不意外?怪不得舒儿让我别告诉你!”
“到底怎么了?”苏子洛问。
李时言气息急促,紧张慌乱的说:“我盼了舒儿五年!总算把他盼来了!可我一出来,她就不见了,说是有事去办,我刚刚才知道,原来舒儿到这里……是为了找人的!你知道她来谁吗?来找那位大临的王爷,你说奇怪不奇怪?大临的王爷怎么会在这?”
“哦!”
“哦?”李时言诧异,“她现在人不知道在哪儿,我都要担心死了,子洛,怎么说你们也是认识的,你得帮帮忙,赶紧找到她,当是为了我!我不能看着她出事。”
“她不会有事的。”
“你……怎么知道?”
苏子洛淡淡回道:“她现在就在我府上。”
呃!
李时言以为自己听错了。
嘴巴张得老大。
不敢置信!
半晌才反应过来说:“你是说……舒儿在你府上?”
“嗯!”
“真的假的?她在哪?我去找她。”李时言急了。
可苏子洛却说:“你先回去吧,明日再来!”
“明天再来?我着急啊!我都快要急疯了,得现在、马上、赶紧见到她,你快告诉我,她在哪?”李时言在周围寻看。
“世子,我说了,让你明日再来,今天不行。”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苏子洛不愿多提。
但态度坚决!
不做任何退步。
李时言才不顾:“好,既然你不说,那我就自己去找,就是把你整个府上都翻个顶朝天,我也要找到她。”
说完就要出亭子!
苏子洛轻唤了一声:“七儿。”
就在李时言刚出亭子,七儿就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一把抓住了李时言的手腕,将其一甩,重新甩回了亭中,拦在前面道:“世子,你还是听我家公子的吧。”
七儿虽然是个婢女,可是武功不低,尤其是轻功,已经完全可以达到来去无踪的境界。
李时言转身怒瞪:“子洛,你到底为什么!既然舒儿在你府上,让我见一面又如何?”
苏子洛眼神一冷:“我说了,你明日再来,今日……不合适!”
不合适?
李时言心里充满了困惑。
一团团的困惑。
但他很清楚,若是苏子洛不同意,七儿就一定会在前面拦着,自己是无论如何都见不到纪云舒的。
最后,苏子洛再道:“你若是现在不听,那么明日我也不会让你见她。”
“那可不行!我一定要见舒儿。”
“那你就先回府去吧,明日再来。”
眼前状况,李时言只好如此了。
最后心不甘情不愿的走了,而且是七儿一路将他送出去的。
直到看到他上了马车后才罢休!
可——
他李时言是谁?
打不死的程咬金!
天生的牛皮糖!
自然不会就这样罢休的。
所以,他在回府后,就立刻让人给自己准备了一套夜行衣。
小路子找来夜行衣后,抱在手里问他:“世子,你这才从宁安山庄下来,刚刚得了清白,老爷吩咐了,让你这几天都在府上好好呆着,不要出去,你现在找夜行衣……做什么?”
“别问这么多!”他将那套夜行衣拿过来准备换上。
小路子追问:“世子,你到底要去哪儿?”
“都说让你别问了。”
“小的怎么能不问呢?你要是偷偷出去,等会侯爷找你的话,小的就……”
“我爹要是找我,你就说我睡了不就行了!罗里罗嗦。”
“可……世子你这晚上穿成这样出去,小的不放心,万一出了事,那可怎么办?你还是别去了。”
李时言已经换好了衣服准备离开,小路子又拦在了前面,求道,“世子,你可千万不能出去啊,你一走,小的这命就没了。”
有这么夸张吗?
李时言瞥了他一眼,一把将他揪住,拉到一边,“你要是再妨碍本世子办要紧的事,我就割了你的舌头,让你一辈子也说不出话来。”
小路子一脸恐惧,支支吾吾、哆哆嗦嗦的说,“可是都这么晚了,你要是去哪儿总得告诉小的一声啊,或者,你把小的一块带上吧,好歹也能帮帮你!”
噗——
李时言上下瞅他几眼,瘦不拉几,跟人过两招就得倒地的家伙,别说给自己帮忙,就是不帮倒忙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行了!”李时言告诉他,“我现在是去子洛府上,可他不让我进去,所以,我得偷偷去,不是去干什么坏事,也不会有危险,就算到时候被逮住,大不了被他甩回来,又死不了人,你这一副苦巴巴的样子,弄得本世子像是要去送死一样。”
听说是要去那位苏将军的府上,小路子的心这才稍稍安了点。
最后实在拦不住,只能眼看着李时言悄悄出了府,小路子担心被人发现,赶紧将两个枕头往床上一塞,被子盖住,然后将屋子里的灯吹灭,关门出去了,告诉府上的人说世子已经休息,不准去打扰,而他就默默去了后门口守着,等着李时言回来给他开门!
李时言在后门口故意栓了一匹马,骑马就朝苏子洛的府上去了,他绕到后门口,趁着周围没人,拿出自己准备好的绳子,然后在旁边找到一块石头栓住,拎在手里转了几圈,朝墙上扔了去,但好几次都扣不住墙檐,前前后后仍了许久才终于扣住。
实在是没办法,自己武功不行,最差的就是轻功,要不是苏子洛给自己做过一把扇子暗器,他都不知道在别人手里死了多少回。
他用力扯了扯绳子,借此缓缓爬了上去,费了好大的劲才终于爬到墙头上,却已经满头大汗!
没想到苏府的墙那么高!
还那么难爬!
他吃力的趴在上面,看着苏府后院,他都已经做好工作了!知道平时苏府这个地方是没有人来的,所以才选择从这里爬墙,他在周围看了看,这才跳了下去,在草地上打滚了两圈才爬起来。
幸好没事!
他将脸蒙住,绕过旁边的一处屋子准备一间房一间房搜纪云舒!
还不忘嘴上得瑟几嘴,“你个苏子洛,你不让我来,我就偏偏要来,我倒是要看看,你究竟把舒儿藏在哪儿了,为什么不让我见!”
他现在对苏子洛还是一副气鼓鼓的样子!
苏府到底是将军府,所以到处都有人巡逻,李时言刚到了偏院,就看到一行身着便装的人经过,他赶紧藏在一棵大树下,屏住呼吸,好在自己穿着一行夜行衣,所以轻而易举就避开了那些人。
第1452章 我便是你,你便是我
李时言来苏府至少也有上百回了,所以对里面的摆设建筑摸得门清,很快就顺利溜进了后院,打算一间房一间房的搜查,倒是要好好看看苏子洛究竟卖什么关子?为什么不准他见纪云舒,还偏偏要等到明白才能见。
而此时此刻,纪云舒正坐在偏厅里,她的对面坐着苏子洛。
二人这样坐着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谁也没有说话,或者说,不知道该怎么说,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始说起。
厅外起了一阵风,刮得外头的树叶沙沙作响,缓缓刮进了厅中,使得门框狠撞了下,也打破了此时的沉默。
纪云舒率先开了口,看着对面的苏子洛道,“你真的不打算跟我说些什么吗?”
苏子洛神态平静,仍旧是之前同样的话,“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你就是再继续往下问,我也说不出什么来。”
“你既然救了景容,为什么却要瞒着我?我知道这当中一定有原因,一定有你不愿意说的原因,可是纪……苏先生,这里就只有我们两个,你有任何难为之处都可以告诉我,好吗?”她几乎是带着恳求的语气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可是——
苏子洛是个与她相同固执的人,决定不说的话,便一定会藏在心里一字不言,他深深的呼了口气,滚动轮椅到门口边上,望着外头黑漆漆的天空,目光深沉,缓缓说,“你想要的,不就是找到他吗?现在你找到他了,别的……还重要吗?”
“重要!”纪云舒起身认真道,“三年!你知道这三年我经历了什么吗?我每天都活在思念和煎熬里,满脑子都只想找到他,三年,不是三天啊!可你却说的那么轻而易举。我知道,我其实应该感谢你,因为不是你的话,景容或许真的已经死了,但是这并不代表,你对我隐瞒的事……是对的。”
她说完,苏子洛笑了,不知道是觉得她的话可笑?还是在自嘲。
良久——
他转过轮椅,迎上纪云舒的眼神,说,“你找了他三年,等了他三年,上天证明了你的爱,你也证明了你自己的爱,一切的磨难……都是为了今日最好的重逢,不是吗?”
他的声音还是那么的好听、温柔、轻沉……
纪云舒听完,眼眶红了,不可思议的摇了下头,“所以你觉得……这是上天对我和景容的一种考验吗?苏先生,怪我无法理解。
“总之,你不要问了!因为不管你问多少次,我给你的答案……都是一样的!”他不愿意再多聊什么,“现在最重要的,是让景容恢复记忆,而在他恢复记忆的这段时间里,你就留在这,当然,如果你想带他走的话,我没有任何意见,也看看他……愿不愿意跟你回去吧。”
说完,苏子洛唤了一声“七儿”。
七儿从外头进来,“公子?”
他吩咐,“你命人好好打理出一处院子来,让纪姑娘住下,好好伺候,不得怠慢。”
“奴婢已经打点好了,就在西厢的静心院,收拾的很干净,也将东西置办好了,安排了几个伺候的丫头过去,等明日一早再派人去纪姑娘之前住的地方将她的行囊拿来。”
七儿照顾了景容很多年,所以很多东西都安排得特别仔细,是个十分贴心的丫头。
苏子洛一向放心七儿办事,点头道,“就照你这样安排。”
“是!”
苏子洛再次看向纪云舒,说,“今日你好好休息,一切都等明日再说。”
说完,七儿便推着他走了。
纪云舒在屋子呆了会,便去了湖边附近的一处长廊,远远的看到景容站在廊下。
他深不见底的眸子看着屋檐下挂着的那盏摇摇欲坠的灯笼。
纪云舒犹豫好久到底要不要过去,结果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
一点一点的走了过去。
景容知道她来了,却仍旧站在屋檐下不动,似乎经过一天,他已经慢慢消化了这一切,可仍旧一点记忆也没有,但即便如此,他没有办法骗过自己的心,他必须得承认,自己看到纪云的时候,心里总会涌上无尽的波澜,那种感觉,就像有人拿着羽毛在他的骨头缝里拨动一般,实在不着滋味。
纪云舒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的视线看着屋檐下挂着的灯笼,说,“往日,你也是喜欢这样一个人站在廊下,时常一站就是一两个时辰。”
景容没说话,
“我记得有一次,我们也是像这样,当时你拉着我的手告诉我,如果有一天天下太平了,我们就离开眼前的是是非非,去我们自己想去的地方,你还答应我,只要我想做什么,你都会陪着我,天涯海角,任何地方。”她说的很慢,希望每一个字都能深入景容的心中,让他想起往日的一点一滴来。
景容的眸子微微颤了下,半晌,他才扭头看着纪云舒,说,“就算我真的是景容,真的是你找了三年的那个人,可是纪姑娘,或许有些事情……就是这样了。”
就是这样了!
纪云舒不怪他说出这样的话,只说,“没关系的,你会想起来的,一定会。”
“如果不能呢?”
纪云舒不愿放弃,态度坚定的说,“那我就一直等,等你用现在的身份……重新爱上我。”
景容凝视着她认真的视线,嘴角一勾,说,“你就这么自信的以为……我会爱上你?”
“是!我相信你会,是你说的,我便是你,你便是我,你我生生世世,没有彼此,你还说过,倘若来生,你仍旧会认出我,会像今生一样爱着我,那是你的承诺,生生世世都不变,就算你现在是离川,但我相信,你心里最重要的位置上,还是我!”
“那如果我告诉你,我不会爱上你呢!”
纪云舒红了眼,一瞬之间扑进了他的怀中,紧紧的抱着他,将脸贴在他结实的胸膛上,哽咽说,“景容,不要再骗自己了,其实在南塞沙漠你折回营帐救我的那一刻就已经重新爱上我了,只是你不愿意承认,不愿意面对心中真实的感情,所以总要这般冰冰冷冷的对着我,可是景容,我说过,就算你可以骗得你自己,但是你永远也骗不了我。”
她知道,她能感觉得到,就算景容是离川,也一样看爱上自己。
这一刻,景容没有推开她,只是那双眼睛却越发的深沉了。
此时此刻,李时言机灵的避开了所有府上巡逻的人,绕到了后院,在附近几间屋子里搜了一遍,都没有看到纪云舒,打算去西厢那边继续找,刚绕过一个走廊就看到不远处的廊下站着两个人。
那两人还紧紧的抱在一块!
他避到一处柱子后,悄咪咪的往那边看,满脸八卦,嘴里打笑,轻声道,“这苏府上下什么时候有这等子趣事了?大晚上一男一女抱在一块,子洛都不管吗?真是稀罕!”
他老是往苏府里钻,府上的人都认识!
可从来没有见过府上哪个丫头和哪个小厮是对上眼的,他心里越发好奇,想看看究竟是谁?
于是朝旁边的柱子挪了几步,视线也变得更广。
只是他怎么没想到,这一看,整个人当场愣住了。
因为此时扑在男人怀中的不是别人,而是纪云舒!
那个他心心念念了五年的姑娘。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像是被什么东西牢牢抓住了,根本动弹不得。
心也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撕裂了一块一块,正在不停地滴血。
第1453章 阎王爷也未必肯收!
李时言觉得自己来晚了!
也注定是没希望!
不管是五年前!
还是五年后!
他与她之间都不可能了。
但是——
那个男人是谁?为什么舒儿要抱着他?
而被纪云舒紧紧抱着的景容突然察觉到周围有陌生的气息传来,他眸子一紧,神色凌然,偏头一看,视线便落在不远处一根柱子旁边,隐隐看到有一道人影站在那里。
“有人!”
他推开纪云舒的同时将她拉到自己身后,然后拔出剑朝着那边刺了过去,速度极快,剑锋闪烁着银光,对着李时言的胸口刺去。
李时言赫然间惊觉过来,但是来人的速度实在太快,他已经没有时间可以躲避了,唯有拼死一搏,整个人朝旁边侧去,仍旧没来得及,以至那把剑狠狠扎进了他的手臂里,直接刺穿,他更是被那道力量逼得连连退去,最后撞在了身后一面墙壁上才停下。
“呃!”
手臂上传来的剧痛感几乎等同要了他的命,当下一刻,景容又将剑迅速拔出!
“啊!”李时言撕心裂肺的大喊了一声,整个人痛到单膝着地,吐了一口鲜血。
手臂上的血也洒了一地。
景容居高临下的站在他面前,将沾满鲜血的长剑直接架在了李时言的脖子上。
质问道:“你是谁?”
李时言身子失去了力气,喘气不止,一口鲜血蒙在黑色面罩里,糊得他满脸是血,他紧紧的捂着自己流血的手臂,努力抬起头,就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戴着半张面具的男人,浑身都散发着逼人的气势,让人不寒而栗。
他反问一句,“你……你是……谁?”
这还是景容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刺客!
明明是他穿着一身夜行衣闯进苏府,竟然还问别人是谁!
实在猖狂!
景容眸子一眯:“你要是再不说,我就杀了你!”
语落,景容手腕一用力,手中持的剑在李时言的脖子上稍稍压出了血。
只要他动动手,顷刻间就能要了这人的命。
倏地——
“住手!”纪云舒快步走了过来,他垂目看着身穿夜行衣、蒙着脸的“刺客”,那“刺客”的眼睛她觉得十分熟悉,再仔细一看,猛然震惊道,“世子?”
李时言?
景容听到这两个字后,立刻将剑收回,他认识世子,这三年里,隔三差五就往苏府里钻,是个典型的牛皮糖。
他怎么会在这?
还穿成这样?
李时言再也撑不住了,整个人直接扑到了地上。
“世子?”纪云舒蹲身扶住了他,将他脸上的黑色面罩摘了下来,鲜血几乎染红了他大半张脸,“世子?怎么是你?你怎么会……”
李时言看到她时,突然觉得浑身都不痛了,咧着满是血的嘴冲着她一乐,“舒儿,总……总算见到你了。”
说完最后一个字,便晕了过去。
很快,此事惊动了苏子洛,他立刻派人去请了大夫进府,并下令不准府上的人对外透露,以免惊动了康定侯。
好在李时言那小子就是命大,手臂被刺了洞却还能安然无恙,大夫给他止了血,上了药,一一包扎好,又给他嘴里灌了药,这才没事。
大夫说:“伤口看着严重,却并没有要人性命,养一养就能好,没多大事。”
结果开了一大堆的药!
大多都是补血的。
李时言坐靠在床上,看着自己包扎好的手臂,真是哭笑不得。
苏子洛坐在屋中,说,“你这命也真是大,这样都没事,听大夫这一说,好像你只是被蚊子叮咬了一下。”
李时言皱着眉头,指了指自己包成粽子的手臂,委屈巴巴的说,“子洛,你也太没有人情味了吧,我都成这样了,要不是我福大命大,现在早就死了。”
“你还死不了,就算你想死,阎王爷也未必肯收!”
“你……你怎么还挖苦我,真是没良心。”
苏子洛看了一眼扔在旁边的夜行衣,狐疑道,“你大晚上穿成这样跑来我府上做什么?”
李时言尴尬,笑了下,说,“我就是……就是来看看你!”
“看我何须穿成这样?”
“……”
苏子洛也猜到他是来看纪云舒的,摇头无奈道:“也不怪离川出手要杀了你,要是换成府兵,恐怕你已经没命了。”
语气十分严厉!
李时言一听,眼睛眯起:“你是说……那个戴着面具要杀我的人叫离川?他究竟是谁?我亲眼看到……他和舒儿抱在一块,舒儿她……”
“离川就是景容,大临的那位王爷!”苏子洛没有瞒他,实在是因为李时言是块狗皮膏药,他若是不说,恐怕今日他穿夜行衣的事还会发生第二回,以免让他将事情闹大,倒不如直接告诉了他,让他安安分分,不要生事。
当听了离川就是景容的话,李时言差点没从床上跳下来,一双眼睛瞪大,不可思议,“等等,你是说……那个戴着面具的人是容王?这到底怎么回事?舒儿在你的府上,容王也在你府上,这不过短短一天时间,怎么好像……我……我怎么觉得我脑子都懵了!”
苏子洛语气平淡的告诉他,“你不要再问这么多了,今日就在我这住下,明日赶紧回府去。”
“可我还没弄明白!”
“明白太多对你不会有好处,今日就当是给你一个教训,下次不要再犯。”
“……”李时言知道自己怼不过他,只好作罢,问,“那舒儿在哪儿?我要见她。”
“怎么你转头又忘记了?我说过,任何事情明日再说,你想见纪姑娘,也要等到明日。”
看来今日他是铁定看不到纪云舒了!
自己也正是因为没有听他的话,所以夜入苏府,结果被人刺了一剑。
他执拗不过,只好叹息说,“既然今日见不到舒儿,那我就先回府了,不然被我爹发现我偷跑出来,恐怕我想再来你这是不可能了。”
“可你现在这种情况回府,侯爷就是知道。”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李时言说着直接掀开被子下床,“你赶紧准备马车送我回去,不然我爹发现我跑出来,我就真的一辈子也不能出来了。”
他还要见纪云舒呢!
如果被他老爹发现他跑出来,一定把他关在这里,恐怕等纪云舒离开曲姜,他也见不到她一面。
苏子洛看他还能从床上爬上去,精神也还不错,看来真的没有大碍了,于是命人准备马车,将他送走了。
等李时言走到,苏子洛才去见纪云舒。
纪云舒担心问道,“世子怎么样?”
“他没事,现在已经回府去了。”
“那就好。”
苏子洛在屋里看了下,问,“离……景容呢?”
纪云舒指着外头,“他在外面。”
苏子洛短暂沉默后,说,“那你好生休息,任何事情明天再说吧。”
“嗯!”
另一边。
李时言让马车送自己到了后门口,他在门上敲了几下,一直等在里面的小路子都快要睡着了,一听到声音立刻跳起来,一开门就看到李时言站在外头。
“世子,你总算回来了,这都快到子时了。”
李时言有意将手臂往身后藏去:“没事,回屋吧。”
他跨门而进。
小路子关上门赶紧追了上去,十分好奇的问:“世子,你什么时候换了衣服?你的夜行衣呢?”
“丢了!”
“那这衣服?”
“从苏府借的!”
小路子挠了挠头,不大明白他什么意思。
而李时言也没有提自己受伤的事,一直将受伤的手臂藏在袖子里。
第1454章 笼子里的鸟
朱府
朱瑶从宁安山庄下来回府后,她就一直待在屋中没有回去过。本来她身体就不舒服,再加上在下山途中李时言忽然跑来问自己关于纪姑娘的事,她心里其实就已经清楚得七七八八了,所以一回来就郁郁寡欢,心思沉重,一直惦记着
李时言说过的每一句话,以至待在屋子里不是发呆就是精神不振,甚至时不时眼眶一红,当眼泪欲往下掉的时候,她又强忍着给憋了回来。
心里一直酸酸楚着。
跟针扎一样!
期间,朱尚书也来过好几次,看着自己女儿这样,唉声叹气了好几声。
最后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就只好走了……
倒是朱夫人心疼女儿,一直在屋中陪伴左右。
她见着自己女儿这样,心里很是难受,几次想开口说起两家之间的婚事问题,但话到嘴边又给咽进去了。
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她便一直默默陪在旁边,偶尔与朱瑶说几句贴心的话。
可朱瑶却不听不回,就这样失神的一直坐着。
看着像是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
“哎……”
彩儿这会从外头进来,手里端来一壶枸杞茶,走到朱夫人身边说,“夫人,要不喝点茶吧。”
朱夫人:“现在哪里还喝得下茶?”
担心女儿都来不及!
彩儿关心道:“夫人,要不您先回房休息,奴婢照顾小姐就好,现在都已经子时了。”朱夫人看了一眼坐在床边的朱瑶,叹了声气,起身走过去,握着朱瑶的手说,“瑶儿,娘知道你心里不舒服,所以有些事现在不好跟你谈,但是你自己心里要明白,不要让
自己这么难受,娘看着担心啊!而且,我跟你爹都是为了你好,不想让你往后吃苦,这份苦心,娘希望你明白,也能理解。”
语气温柔。
朱瑶仍旧纹丝不动,眼神疲倦,目光空洞的望着地面上,双手紧紧的绞在一块,不知道是听到了,还是没有听到。
最后,朱夫人实在是没办法,只好交代彩儿,“你好好看着小姐,千万别让她做出什么傻事来,有什么事一定要过来告诉我。”
彩儿应下,“是,奴婢知道,夫人放心吧。”朱夫人本要走了,忽然想起什么事情来,拉着彩儿悄悄出了屋,问:“对了,这次在宁安山庄发生了命案,说是瑶儿找到了证据,还知道什么……验血的事?还验了尸体?
瑶儿一向害怕那些东西,又怎么会去验血验尸的呢?这到底怎么回事?你仔细说清楚。”
彩儿没想到她会问这种问题,一时语塞:“这……”
“这什么这?”
朱瑶答应纪云舒不能对外人说起,彩儿也答应不能说出去,所以吞吞吐吐半响。
朱夫人着急了,用力的拉了她一下,训斥一声:“你这丫头,何时这般了?还不赶紧说,到底瑶儿为什么会知道那些?你若不老实说,我可就要罚你了!”
彩儿心中惶恐,将脑袋使劲的往下低着,肩膀缩在一块,好不容易才憋出一句话来:“奴婢也不知道,那些事……可能是小姐从书上看来的。”
“你以为这样的话我会信?”
“奴婢是真的不知道,夫人莫要逼问奴婢了。”
“没句实话!”朱夫人气怒,也知道彩儿一向忠心,许是知道些什么也未必会说。
最后问不出什么来,朱夫人也只好走了!
夜已深,外头秋风瑟瑟,极冷。冷风吹得屋中的几扇窗户啪啪作响,彩儿送走朱夫人后,折回屋中赶紧将窗户关上,顺带着将屋中的烛台吹灭了两盏,走到自家小姐面前缓缓蹲下,握住朱瑶冰冷的手,
语气哽塞道,“小姐,你就别在想了,该过去的,还是得过去啊,你若跟世子有缘,谁也拆散不了你们,倒不如一切随缘吧,这样……心里也好受些啊!”
平时,彩儿哪里会说这些所谓的道理!
朱瑶的眼眸微微动了下,到底还是没有说什么。“奴婢一直跟小姐待在一块,知道小姐的心思,你喜欢世子,想跟世子在一块,可是有些事强求不来,奴婢现在看到你这样,心里很担心也很难过,小姐,别想了,行吗?
”
“彩儿……”朱瑶忽然轻声唤了一声。
“奴婢在!”
“你爱过一个人吗?”
“……没有!”
朱瑶笑了下,笑中带着苦涩,她看着彩儿好一会,突然起身一步步走到窗前,将之前紧闭的窗户再次推开。
那一瞬间,冷风突然灌入,刮在人的脸上瑟瑟作疼,可纵使再冷,也抵不上她心里的冷。
彩儿赶紧拿来一件披风给她披上,正要去关窗——
朱瑶却挡住了她的手:“没事!”
“外头风这么大,小姐你身子不舒服,还是关上窗吧,若是再着凉,那可如何是好?得不偿失啊!”
“你去休息吧,不用管我了。”
“奴婢不累,就这样陪着你。”彩儿便默默守在一边,见她迟迟不肯关窗,便找拉一个暖炉子放在旁边。
让气温变得暖和些!
就一直等在旁边,朱瑶也不知道自己在窗前站了多久,直到天快蒙蒙亮的时候才上床睡了一会。
但——
才过一个时辰就又起来了。
似是做了什么噩梦!
醒来的时候额头上都冒着冷汗。
还轻喘着气。
彩儿一听到声音就进来了,快步到床边担心的问道,“小姐,你怎么了?”
朱瑶眼睛里充斥着血丝,脸色苍白难看,整个人虚弱无神,在喘了几口粗气后,立刻掀开被子光着脚下了床,口中一边念着,“我要去找时言,我要去找他,去找他……”
去找李时言?
她不知道是做了什么梦,现在只想立刻冲到李时言面前!
彩儿吓坏了,在朱瑶要冲出房门的那一刻,她赶紧拦在面前,说,“小姐,你现在这样怎么能出去?赶紧到床上躺着。”
“别拦着我,我要去找他,去找他……”
“奴婢不能让您这样出去,小姐,你无论如何也要顾着自己的身体啊,别让老爷和夫人担心了。”彩儿哭着说。
朱瑶身子孱弱,整个人都垂着,若不是彩儿扶着她,她已经栽下去了。而无论彩儿怎么说,都没能打消她的想法,他现在就是一心只想去找李时言,她不能永远只是笼子里的一只鸟,不能永远被人左右,自己的幸福,她想自己去争取,否则
,她会后悔一辈子。她红着眼睛抓着彩儿的手哭求道,“彩儿,你带我去找他吧,好不好,让我见他一面,就见一面,我不能就这样算了,不能让爹去将这门亲事给退了,当我求你了,你带我
去找他吧,求你了……”
哪有主子求奴婢的?
彩儿也跟着哭着,可她也很为难,一面是朱夫人叮嘱她照顾好小姐,一面是自己跟了这么多年的小姐。
左右为难,不知如何!
“小姐,你现在身子这样,怎么去见世子?如果发生什么意外,再病上加病,那可如何是好?你还是等身子养好了再去吧。”
“我管不了这么多了,我现在只想去见时言,问他几个问题就好,如果你不带我去见他,我会死的,我会死在这里的。”
呃!
何其严重!
彩儿到底还是心软了!
最后一咬牙,便答应下来,“好,奴婢带你去就是了,可是小姐你赶紧将衣服穿好,奴婢去喊轿子来。”
朱瑶这才止住眼泪,将衣服鞋子穿上,等彩儿偷偷备好轿子后,她们才从后门口悄悄离开。朝着侯府去了……
第1455章 告知你一声
这会子,天也差不多亮透了!
李时言一起来,第一个念头就是想赶紧去苏府,去见舒儿。
但是为了应付侯爷,他不得不在家里先吃过早饭,让自己父亲看他一眼,知道他在家里带待着就行,这样才方便溜走。果不其然,侯爷不放心自己的小兔崽子,所以天一亮就来了,正好撞见李时言在屋中乖乖吃饭,这么乖觉,倒是让人意外,不过好在这惹事精昨晚安静在府上待着,没闹
出什么幺蛾子!
若是知道李时言偷偷出去过,侯爷怕是会气死!
李时言猜到他一清早肯定会过来查岗,便装模作样的吃着早饭,为了掩饰自己手臂受伤的事,他尽量将那只手往身后藏着,不显露出来,以免被察觉出异样来。
他问:“爹,你就打算一直这样关着我?我是人,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啊!”康定侯坐在他对面,严肃道:“这段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所以你最好在府上待一段时间,什么也不要干!也不要出去,等这次在宁安山庄的事情过去的差不多了,我再放
你出去,免得你再给我惹来一堆麻烦。”
“可我是清白的,人家大理寺都放了我!你现在这样关着我,倒显得我有多大的罪似的。”李时言抱怨着。侯爷瞪了他一眼,低声怒斥,“你别跟我废话这么多,这些年来,你惹得麻烦还不够多吗,哪次不是我给你擦屁股?虽然这次不是你杀了人,可要不是你冲动好事,你能被
当成嫌疑犯吗?”听了这话,李时言差点要摔筷子,但还是忍住了,想着赶紧应付完,等会就可以偷偷溜出去去苏府了,就可以见到纪云舒了,一想到这里……所以不管现在侯爷怎么说,他
都统统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不急不躁。
乖觉懂事!
等侯爷噼里啪啦说完后——
他用力点了下头:“是!我知道了。”
“你要是真能听进去就好了!”
李时言耸耸肩,又忽然一脸八卦起来,问他,“对了爹,最近朝中都没有什么事吗?”
问到这里,康定侯的脸色沉了下去,凝重了几分。
李时言觉得有些不对劲,身子往前凑了下,继续问,“怎么?该不会……真的出什么事了吧?”
侯爷再次怒瞪了他一眼:“你问这么多做什么?又不管这些事!”
“……”当他没问。
不过从康定侯的脸色上来看,朝廷里想必真的出了什么事,可最近朝中一切太平,没有发生过任何事!
唯一算得上是大事的,就只有靖安王遗体的事了,可是都好些天了,不是应该已经下葬了吗?
莫不是……其中出了什么岔子?
但能出什么岔子?
李时言也懒得再多问了。
侯爷防止这小子再干出什么事来,就一遍遍的交代他不能干什么,李时言都一一应下。
等应付完后,总算将其打发走了。
康定侯一出院子,他就将手里抓着的筷子一扔,赶紧叫来小路子,吩咐,“我现在要出去,你好好在院子里守着,我可能……晚上才回来,到时候你去后门口接应我。”小路子一听他又要出去,脸色都青了,下意识拉着李时言的衣袖,露出一副紧张害怕的模样,说,“世子,你今天可千万不能再出去了,万一老爷过来看到你不在,会出大
事的。”
“放心!不会!我爹要去忙朝中的事,今天一天都不在家,只要我赶在他下朝回来回府就行了!你就好好在院子里守着,别让人发现我!”李时言说着就出去了。
小路子追了两步都没能追上。
急得在原地团团打转!
最后只能实行昨晚那一招,将床上放两个枕头,被子一盖,关门出去,吩咐府上的人不能进去,就说世子要休息!
李时言去了马厩,顺手又牵走了一匹马,然后从后门口骑马朝苏府去了。
只是手臂受了伤,全靠一只手,骑马稍微慢了很多……
而此时此刻,朱瑶乘着轿子已经快到侯府了,结果正好在路上碰到李时言骑马而过。
速度不快!
彩儿看了一眼,还以为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然后冲着轿子里的朱瑶说,“小姐,刚才那个……好像是世子。”
一听,朱瑶立刻探出脑袋回头一看,就只看到马背上的一道背影。
她认出来了:“是,是世子!”
彩儿好奇:“这么早,世子去哪儿了?”
“跟上去!”朱瑶吩咐。
彩儿愣了下:“小姐,要不……”还是回去吧。
最后的话都还没有说出来,朱瑶就说:“我一定要见到他,快跟上去。”
“……是!”于是,彩儿赶紧让轿夫调转方向追了上去。
与此同时——
七儿亲自带着人到了纪云舒之前住的那间院子,准备将她的东西带走!
可洛阳这会还在屋子里睡觉,完全没有意识到外面来了人!
倒是小八起床上厕所的时候发现了,赶紧将他使劲晃醒。
“哥,外面……外面来人了!”
洛阳翻了个身,还糊里糊涂的,像是完全没有听到一样!
“哥,你醒醒,快醒醒啊!”
洛阳终于起来了,睡眼惺忪,坐起身来问:“怎么了?”
“有人来了。”
“什么人?”
“不……不知道。”
“去看看!”洛阳说着就立刻掀被下床冲出门外。
此时院子里站着四个人,为首的是七儿。
七儿不敢相信纪姑娘会住在这种破旧的地方!
就是苏府一个婢女也不会住在这。
可见姓温的人是有多么的抠门啊!
洛阳认识那个姑娘,在宁安山庄的时候,那女子好像……一直跟在一个坐在轮椅的男子身边。
七儿上前,说:“你就是洛阳吧,我们在宁安山庄的时候其实见过,只是你可能不认识我。”
“我认识你!”
“那就好!”七儿直接开门见山,“我是代纪姑娘来的,要将她留在这里的东西带走。”
洛阳以为自己听错了,上下打量她和她身后那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冷笑一声:“ 纪姑娘人呢?”
“她现在在我公子府上。”
“在你们府上?”
“是!”七儿表情十分严肃,“所以,我现在要带走她的东西。”
洛阳笑了下:“你们一大清早到这来,还说是代纪云舒来的,你以为我会信?”
“千真万确!”“没见到她的人,你们谁来我都不信,都赶紧出去,要不然的话,别怪小爷我不客气。”洛阳故作模样的捏了捏拳头,露出一副十分凶悍的样子,试图将眼前这些人给吓唬
走。
可对面的人……半点也不怵!洛阳扬起下颌:“我记得,那个坐在轮椅上的人好像是姓苏吧?是个将军什么的,纪姑娘跟你们根本不认识,又怎么会在你们府上?要么,你就叫你的主人来我这,要么,你就带去见纪姑娘,只要见到她,你们想将她的东西带走随便你们,但现在没有见到她,你们要是敢带走她的东西,那就先从小爷我身体上跨过去,不然,我现在就去报
官!”
而小八也从屋子里急急忙忙跑了出来,但是看到来则不善,所以弱弱的i缩在洛阳身后。
七儿语气平静,耐着性子说:“洛阳,我需要你明白一点,我不是来允许你同意的,而是来告知你一声。”
“告知?”
七儿扬手吩咐身后的人:“去拿东西。”
“是!”那些人准备找到纪云舒的屋子,冲了进去。
洛阳见状,拉着小八也赶紧冲了进去。拦在那些人面前!
第1456章 别怪我们不客气
洛阳拼死拦在门内不让那些人进去,气势十足的扭头吩咐小八:“小八,你现在就去报官。”
小八颤了下:“真的去?”
“不然,你就去找姓温的,我就不信这帮人当真胆子这么肥!”
呵呵!七儿不以为然,半点也不怵,她背后可是有苏子洛做主,自然不怕官,更不怕温家的人,她现在好说歹说都已经说尽了,可眼前的人就是不听!而她不想再耽误时间,得
赶紧将纪姑娘的东西带走才行,懒得再跟洛阳费嘴皮子,当即态度一冷,语气严厉道:“你们要是再不闪开,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洛阳眉毛一挑:“好,那你们倒是试试看!”
不让!可小八却胆小的很,见对方人多势众,自己又不会武功,而洛阳也是个二流子,哪里抵得过眼前这些人?所以,他本能的扯了扯洛阳的衣裳,小声说:“哥,这些人看着都
会武功,还是……算了吧。”
“算了?”洛阳直接冷哼一声,“你见过你哥我怕过什么?”
“可是……”
“可是什么啊可是,你要是害怕就走开!”
小八朝旁边缩了一下。
洛阳则扬着下颌,瞪着眼前还算眉目清秀的七儿,说:“我倒是不信了,你个女的,还能对我不客气。”说时,他先发制人打算擒住她的肩膀,要给她点颜色看看。
哪里晓得——
七儿却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自己的身体时轻轻一侧,完毕避开,然后一把握住了洛阳的手腕。
用力捏了下去!
“啊!”
洛阳吃痛,满脸扭曲到了一块。
“痛痛痛!赶紧松开!”
七儿说:“现在你知道痛了?让你动手动脚,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这样,就休怪我不客气。”
说话同时,手上的力度又加重了几分。
洛阳整个人都蔫了,身体往下垂去,导致单膝着地:“松手,有本事我们好好打一架。”
“就你这样,根本受不了我一招!”
“那你放开试试。”
“我可没时间跟你拼武!”
“你……啊!痛痛痛……”洛阳眉头紧皱,浑身的肌肉仿佛都扭曲在了一块。
小八见状,身体里突然迸发出了一股力量,大喊一声:“放开我哥。”
说着,便要往前冲。
可七儿旁边的一个大汉轻而易举就他给擒住了。
动弹不得。
“哥!”
洛阳痛得满头大汗,抬着眼睛狠狠看着七儿,问:"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七儿冷笑一声:“我不会杀你!否则,我无法跟纪姑娘交代。”
“你……”
七儿直接吩咐人:“赶紧收拾东西。”
“是!”七儿带来的那几个人便迅速将屋子里的东西利索收拾好,全部搬了出去,不管洛阳如何阻止也没用,自己现在被人擒住手,动弹不得,只能任由他们将屋子里属于纪云舒
的东西全部搬空,就像是要将纪云舒从他的身边一点一点带走一样。
“你们这帮土匪!放开我!”
七儿见东西都已经搬走了,这才松开了洛阳。
一瞬失了力气,洛阳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痛得他咬牙切齿,正要撑身起来,可手腕因为被捏得生疼,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来,反而再次跌得一屁股灰。
等他再站起来的时候,七儿已经带着人走了!
小八害怕极了,拉着洛阳的衣服说:“哥,现在……现在怎么办?”洛阳一脸怒火,尚且不说这口气如何咽的下去,现在无缘无故出现一帮人将纪云舒的东西全部带走,他还没有见到纪云舒,不知道她现在是安全还是不安全?其中还有太
多的疑惑,但更多的是担心。
而此时此刻,他唯一能想到的人就只有温澈和温玉了!
“小八,在这里看着,我去找人。”
“找谁?”
“姓温的!”
洛阳甩下这番话就急忙跑出了院子。
直奔温府。
小八现在还是懵的,手足无措的站在院子里,来来回回的晃荡了好几圈,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做什么?能做什么?就像是刚才发生的事只是梦……
一炷香后,洛阳就到了温府门口。
“温澈,温玉!”他冲着门口大喊。
门外的小厮愣住,还没哪个小子敢到府门口来这般大胆。
“你,喊什么喊?”小厮厉色道。
洛阳着急:“我找姓温的,急事!”
“哪里来的不知死活的东西,敢这样喊我家公子的名字。”
“你们让我进去!”
“你当这是什么地方?想进就进?”
洛阳大手一挥,准备冲进去,口中还不停的喊着:“温澈,温玉。”
门外两个小厮将他牢牢拦下:"赶紧滚,这是将军府,不是谁都敢闯的。”
“让我进去!”
“再敢放肆,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洛阳着急找温澈和温玉,现在进不去,就只能冲着府里大声喊。
两个小厮直接将他仍到了外面,拿来两根大木棒要打死他。
突然一道声音从府内传来:“住手!”
就见数天从里面出来,一眼就看到被仍在地上的洛阳,十分诧异:“洛阳?你怎么在这?”
洛阳立刻从地上起来,抓着数天就说:“我知道纪姑娘在那,但是……我怕她有危险。”
“什么?”
“你赶紧带我去见姓温的。”
数天愣了下,看他的样子不像是恶作剧,想来一定事态紧急,便没有多问,带着他进去了。
当洛阳将今早发生的事情都告诉温澈后,温澈大为吃惊。
“你是说,现在纪姑娘人在苏将军府上?”
这怎么可能呢?
洛阳着急:“他们口口声声是这样说的,一来就要带走纪姑娘的东西,我看当中不简单,说不定,是他们挟持了纪姑娘,纪姑娘一定有危险,你们赶紧去救人啊!”
温澈说:“不可!”“你什么意思?你可别忘了,要不是纪姑娘,你们能坐在这吗?”说着,他转向坐在一边的温玉,“尤其是你,你的命是她救的,现在她有危险,你要是不帮忙,就是忘恩负
义,早知道,当初就应该让你死在南塞沙漠,要么就死在船上。”
温玉脸色一白,皱着眉头说:“纪姑娘的恩情我怎么可能忘记,只是对方不是别人!”
“这么说,你们这是怕姓苏的了?”
“胡说!我们温家还没有怕苏家的。”
“那你赶紧派人去找纪姑娘啊!”
温玉欲言又止:“……”温澈冷静的跟他说道:“洛阳,我们也很担心纪姑娘的安危,但此事非同小可,如果贸贸然带人去苏府的话,万一纪姑娘根本没事,到时候就会引起一些没有必要的误会,
两府之间也会闹得不愉快,所以凡事都要小心为之,何况……”
“何况什么?”
何况温苏两家不合,众人皆知!
两家更是多年都未有来往了。
温澈自然不会提这个事,“总之,不能就这样去!”
“那怎么办?”洛阳急得跺脚。
温澈静下心来好好一想,心有一计,吩咐数天:“你立刻去找几个平时与苏府有往来的贵家公子,让他们去一趟苏府。”
“公子的意思是?”
……
李时言骑马到了苏府,一下马就进了府,外面的小厮没敢拦。
而苏子洛这会正在书房里看书。
“子洛!”
人未进,声先入。
李时言急忙进来,带进来一阵冷风,他满脸期待,整个人直接扑在了书桌上,着急问:“舒儿人呢?你赶紧带我去见她啊,我可是等了很久!”
“……”
“是你说的,我今日来就能见她!”可苏子洛仍旧垂目看书,什么话也没说。
第1457章 是不是纪姑娘
李时言见他迟迟没有反应,心里顿时涌上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子洛,你听到没有。”
苏子洛眸色轻晃。
下一刻,李时言直接将他手中的书抽了过来,往手边轻轻一砸,眉心夹紧,迫不及待道:“你到是说句话啊,难不成要我现在又去府上到处找?”
苏子洛这才抬起眼睛看他,沉声片刻,认真的告诉他:“你来晚了,纪姑娘已经离开了。”
呃!
李时言愣住,身子隐隐一颤:“你……说什么?什么叫已经离开了?”
“今日一早,她就已经走了,究竟去了哪?我也不知道。”
李时言顿时急得着火:“你是怎么搞的?为什么要让她走?她要走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拦着呢?她现在到底去哪了?你快告诉我!说不定现在我还能追上她,至少让我见她一面啊!”
他急得都快崩溃了!
可苏子洛却淡定自若的坐着,只说:“纪姑娘去了哪,我真的不知道,也无权过问,你也不要多问了。”
“你知不知道,我可是……可是等了她五年啊!现在好不容易重逢,无论如何我也要见他一面才罢休,你说,她是不是跟那个什么离川……不对,是容王,他们是不是一起走的?”
“是!一起走的,兴许,回大临去了。”
“真走了?”
“你若是不信,可自己去找。”
李时言还真不信,他往后退了几步,“好,我自己去找,我就不信她真的走了。”
说完——
他冲了出去,当真在府上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找。
苏子洛也任由他这般,没有阻止。
结果就差将整个苏府翻过来了,仍旧没有见到纪云舒的影子。
莫非……真的走了不成?
李时言就像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软而无力的在廊下坐着,满脸失落,口中轻声的念着:“舒儿,你怎么就这样走了呢?我们可是好不容易才见上一面的。”
苏子洛滚动轮椅到他面前,说:“有缘……自会再见的。”
“什么缘不缘,我看……我跟舒儿是没有缘分了,不然也不会这样都碰不到。”他重重的一声气。
“见与不见,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至少见一面……”
“怎么?”
李时言突然语塞。
是啊!见与不见有什么区别?
在纪云舒的心里,只有景容。
可——
他咬牙道:“我不管,我一定要见一面,至少……我没白等。”
苏子洛再次告诉他:“她人已经走了,你也不要这么固执。”
“那……”李时言的脑子里忽然蹦出一个想法来,霍然起身,说,“要不,我现在就去大临,你觉得呢?”
“我觉得不行!这有点傻!”苏子洛可不会说什么委婉的话来。
李时言就像是被泼了一盆凉水,刚刚燃起希望的心一下就凉了,再次软而无力的坐了下去……
这时,小厮过来,说:“公子,吏部尚书的千金朱小姐来了。”
朱瑶?
听到这句话,李时言又蹭的一下起了身。
眼珠子圆溜溜的睁着。
不知道从什么起,自己只要听到朱瑶这两个字,竟有一种十分强烈的内疚感。
说实话,他不知道怎么面对那心地善良的姑娘!
苏子洛问:“朱小姐为何来登门?”
“说是……来找世子的。”
李时言立刻挥手吩咐:“就说我不在!”
小厮为难:“可……朱小姐说知道你在府上,而且刚才门口的人也没把住嘴,说你在这。”
“你们……一帮没用的东西!”
苏子洛说:“朱姑娘并非什么洪水猛兽,你这般避着她做什么。”
“你懂什么?”李时言涨红了脸,不知道该怎么说,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人家好好的姑娘,何必在我这糟蹋了?我心里没有她,她就是嫁给我,那往后也是活活受罪,这等事我可干不出来,倒不如开始就斩得干干净净,让她心里千万别抱着什么念想,这样才算是对得起她一片真心。”
“可我看人家姑娘似乎对你没那么容易死心,为了你,恐怕连死都愿意。”
“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苏子洛告诉他,“朱姑娘是个情深义重的人,而这种人一旦认准了谁那就是一辈子的事,她此生非嫁你不可,你若拒她千里之外,恐怕就等同要了她的命。”
呃!
李时言脸色一僵,只手叉腰,觉得头疼的很,他又不是无情之人,当然能明白朱瑶的那份心思,他说,“那现在怎么办?我总不能因为这样就娶了她吧?”
“那就要看你自己怎么做了?或者……看你自己怎么说?”
“我该做都做了,该说的也都说了,可朱姑娘就是固执,说不通的。”
“凡事只是需要一个点,你若能抓住那个点,一切自然就解开了。”苏子洛的话说的太有深意。
而且含含糊糊。
李时言也听得含含糊糊,似乎听懂了,又似乎没听懂,期间,苏子洛已经吩咐小厮好好招待朱家姑娘,他与李时言稍后就来。
朱瑶这会坐在厅中,双手放在膝盖上紧紧的握着,觉得手心脚心都是凉的,时不时的朝外头看,看看李时言来了没有。
彩儿俯身,轻声与她道,“小姐,你可一定要顾着自己,不管等会世子说什么,你可千万不能伤心啊!切莫伤了身子,不然你这病就越发严重了,而且奴婢就是有十条命,也不够老爷夫人问责的。”
朱瑶微微喘着气,点了下头,“我知道,你放心吧,我只是……想问时言几个问题,不管最后如何,我都认了。”
她其实不用问就已经预测到了李时言要回答自己的话,可即便知道,她仍抱着那一丁点的希望。
小厮给她上了两轮茶后,苏子洛才过来。
并没有见到李时言!
她本要起身行礼,苏子洛说,“朱姑娘不用客气,坐吧。”
“前来打扰,希望温将军不要见怪。”
“岂会介意,朱姑娘能来,倒是我这苏府的荣幸。”他说话总是那么的温柔,即便是客气的话,听着仍旧让人觉得那般舒服。
朱瑶笑笑,却藏不住满脸虚态,她问,“世子呢?”
刚说,李时言就来了,他觉得脚上绑着两块巨大的石头,每一步都觉得好沉重,半晌才走进来,他目光落在朱瑶身上的时候,心里觉得很惭愧,甚至于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朱瑶缓缓起身走到他面前,眼里含着泪水,盈盈一笑,“我还以为,我们再也见不了了。”
“朱姑娘……”
她打断他的话,“我是偷偷出来的,所以不能太久,我只是想来问你几个问题,问完……我就走,再也不来打扰你。”
听着这样的话,李时言重重的呼了口,正要开口说话,苏子洛却抢先一步,说道:“那你们好好聊。”
随即,苏子洛让人推他出去,又避退了厅中的下人,
彩儿也跟着出去了!
厅中,只有朱瑶和李时言两个人相对而坐。
“时言。”她轻唤一声,说,“我来,只想问你两个问题,你好好回答我。”
李时言点了下头,“你问吧,我一定知无不言。”
朱瑶沉默小会,才问出声,“你心里的那个人,是不是纪姑娘?”
李时言似乎也猜到她会问什么了,便不想再藏着,直接回答,“是,我与她五年前在大临相遇,那个时候我就已经对她一见倾心了,只是各种缘由,我们分开了五年,但是这五年来,我从来没有忘记过她。”
听到这样的话,朱瑶很安静,她笑了笑,只说了两个字,“果然!”
第1458章 顺其自然
李时言的坦诚,反而让朱瑶没觉得那么伤心,虽然这一切都在她预料中的那样,所以对于这个回答她并不惊讶,只是亲耳从李时言口中说出来的那一瞬,心里或多或少多了几根刺,她不敢乱动,不敢大气呼吸,仿佛只要她一动,一呼吸,那根刺就会牢牢的扎进心底。
她知道,那样一定很痛!
会痛得她生不如死。
李时言不想欺瞒她,所以将心中的一切都告诉她,希望她能明白,甚至能理解。
“朱姑娘,我不能欺瞒你,我说了,只要你问,我一定会知无不言,我知道纪姑娘的心里没有我,可是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放不下她,或许这种感觉跟你一样,但我不会打扰她,更不会强求她,我现在只想见她一面,见上一面就好了,别的,我什么都不在乎了,而且只要她幸福,我会默默祝福了,所以……希望你也一样。”
他是在变着法子告诉朱瑶,喜欢一个人,不是强求,而是默默祝福。
这一点,朱瑶当然明白。
她说:“是,你说的对,强求而来的东西,能有什么好的呢?两厢不情愿,痛苦的是两个人。”
“你能明白就最好了。”
“那我再问你第二个问题。”朱瑶看着他,深深的沉了口气,说,“我们还能做朋友吗?”
嗯?
李时言似乎愣了一下,他没想到朱瑶会出这样的问题,持久也没有回过神来,只是楞楞的看着朱瑶那双真诚的眼睛。
朱瑶温柔一笑,说,“其实在来之前我就已经想明白了,只是心里还有些不死心,非要听你亲口告诉我才罢休,现在我知道了,也能理解了,我保证不会再缠着你,等回去之后我就跟我爹说,让他解除你我之间的婚约,从此,两不相欠。”
她说“两不相欠”这四个字的时候没有任何负气的意思,而是真正释怀了,脸上的笑也不再那么悲伤。
李时言觉得,眼前这姑娘是真的长大了!
“朱姑娘,真的多谢你。”
“那我们能做朋友吗?”朱瑶再次问道。
李时言心里的结也顿时解开了,他说,“当然可以,只要你愿意,我李时言一辈子就拿你当妹妹看,谁要是敢欺负你,我就帮你报仇。”
他拍了拍胸脯。
朱瑶抿唇一笑,甚是好看,脸上的苍白之色似乎也渐渐褪去,气色好了很多,她道,“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自然!”
这一次,朱瑶是真正的放下了,她不能因为自己是一只笼中鸟,就要求李时言也成为她的笼中鸟,那样,她就太自私了,而这样的爱和婚姻是她不想拥有的,或许李时言说的对,她值得一个更爱自己的人,而不是拽住一段不属于自己的爱情死去活来,痛不欲生,那样的人生,不是她想要的,所以现在,她要自己做一回选择,从笼子里飞出来。
让一切,都顺其自然。
二人之间的心结在这个时候都解开了,不管他们未来如何,至少在这一刻,他们彼此坦诚。
而在外头,彩儿时不时的往里看,她担心自家小姐在面对世子的时候又伤心难过,倘若世子又说出什么刺激的话来,恐怕小姐是受不了的,万一真的出了什么事,那可如何是好?到时候,她也没法跟老爷夫人交代,恐怕自己有几十条命也不够被罚的,一想到这,她就更加紧张了,不得不往厅里又看了几眼,却见自家小姐嘴角上扬着笑,脸上的虚态减少了许多,与之前进来时的神色截然不同。
因此,彩儿也放心了。
虽然不知道自家小姐到底与世子说了什么,可只要小姐安然无恙,她忐忑的心就能继续在肚子里放着。
等她将目光从里面收回来时,就看到门厅外头有一行人朝后院的方向过去,几个公子看着也都是大户人家的,而且各个都透着几分儒雅之气,想必,应该是府上请的客人。
而那几个客人随着府上的小厮去了后院,见到了苏子洛。
“苏先生。”几个公子拱手道。
苏子洛坐在院中的亭子里,请他们坐下,问,“你们怎么来了?”
这些公子哥们是城里小有名气的诗人文士,苏子洛一向看重那些文人,所以经常有打交道,一来二往,这些人平时来苏府都不需要打招呼了。
其中一名青衣男子将自己此次带来的一卷书画拿了上来,递到苏子洛面前,说,“苏先生,这两天我得了一副好画,看着十分喜欢,就想着给你送来,让你掌掌眼,你若是喜欢,这副画就送给你了。”
苏子洛看着递送到自己面前的画卷,他犹豫许久也没有接,说,“我岂能夺人所爱?”
“苏先生你真是客气了,这好画自然要配得上懂画的人,咱们当中,唯有苏先生你最懂画,你若觉得这画好,我就赠送与你。何况平时苏先生有好的文房四宝都慷慨锦囊送给我们,如今只是一幅画,希望你不要跟你客气,不然往后,我可就不好再收你的东西了。”青衣男子说的头头是道。
实在让苏子洛难以拒绝,便只好将画卷拿了过来,打开一看,这是一副山水图,画工精湛,色泽沉晕,一笔一划都十分到位,将那山水的灵性都突了出来,栩栩如生,入眼时,仿佛当真身处在那云雾裹住的山水之间……
“确实是一副好画,不知出自谁的手!”苏子洛问。
青衣男子道,“一个叫王维的人,他还画好几副,但我只得了这一副,既然苏先生都说这画好,那就是真的好,等回去之后,我再让人去寻剩的几副,到时候一并送到府上来,苏先生可千万不要拒绝。”
苏子洛知道自己若是不收,他们定不会罢休,想着便也点了下头,将画慢慢卷起来,说,“那好,我就收下了。”
在旁边的一名蓝衣男子突然说,“哎呀,我这今早吃得太多,有些不舒服,我稍去一趟,马上就回来。”
此人起身拱了拱手,便去方便了。
苏子洛眸子一沉,几不可见,当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与另外几个人讨论诗词歌赋。
那名蓝衣男子离开后,并没有去茅房方便,而是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溜进了后院的厢房里,在里面找了一圈,似乎府上并没有多余的人,他出来之后就拉住一个小丫头问,“对了,府上最近有没有什么贵客?”
小丫头摇头,“没有啊!”
“当真没有?仔细想想。”
小丫头仍旧摇头,“刘公子,府上真的没客人,若说客人,倒是今日世子来了,朱府小姐也来了,现在就在厅里,另外就是刘公子你跟另外几个公子了。”
一脸真诚,不像在撒谎。
蓝衣男子便不再继续询问,以免引起怀疑,笑了笑道,“多谢。”
丫头欠了欠身子,便走了。
蓝衣男子见府上大概是真的没有什么客人,便回了方才的亭子里,苏子洛和另外几个人还在讨论那个叫王维的画,说的十分尽兴,所以没有人在乎蓝衣男子。
他们继续聊着,又喝了几杯茶才结束,苏子洛收了那副画,命人送他们离开,过了一会,府上一名小厮返回,在苏子洛耳边轻声句什么。
苏子洛“嗯”了一声,眸子骤紧,吩咐,“往后他们再来府上就直接回了,不准再进来。”
“是!”
随即,苏子洛拿起那副画,递给小厮,“将这画送回去,再选几副字画一并送去。”
“小的明白。”小厮抱着那副画赶紧去办事了。
第1459章 小竹园
苏子洛一向交人不疑,也是真心诚意的与那些文人雅士结交,却不想当中有人心生旁念,竟然算计到了他的头上。
温家的人可真是厉害,既然能买通他人办事,但他苏府来探情况,幸好他早有准备,已经吩咐府上的人不准透露任何有关纪云舒的事,而府上人人忠心,自不会说漏嘴。
他重重沉了口气,紧紧的捏着轮椅的把手。
突然,李时言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子洛,我们的事还没完呢!”
苏子洛又开始头疼了,他看着李时言走了过来,问,“那你和朱姑娘的事解决了?”
李时言在他对面坐下,舒了口气道,“今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朱姑娘总算是想通了,她回去后就会和朱尚书说退了这门婚事,我与她,只当是普通的朋友。”
“这么看来,朱姑娘着实是一位大气的姑娘,只怕你此次错过她,将来会后悔。”
“我怎么会后悔?我清楚自己心里确实没有她,所以不能误了她。”
然——
苏子洛却唇角一勾,盯着他的眼睛问,“如果呢?如果你后悔了呢?”
李时言怔了下,倒不是因为苏子洛忽然这般严肃的问出这样的话,而是当自己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心里忽然有些莫名其妙的情绪在涌动,怪怪的,让他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明明话自己到了嘴边,偏偏又含了回去,这种感觉实在怪异。
瞧着他这般,苏子洛轻轻笑了下,似乎看穿了一切似的,端起面前的茶喝了一口。
等李时言缓过来,才道,“你别在这如果如果了,没有如果,也没有可能。”说完,他才想正事,霍然起身,“对了,我得去找舒儿。”
到底没有忘记这茬。
苏子洛看着他,问,“你非得见他一面不可吗?”
“是!”
“那见了一面之后呢?”
“见了之后……”李时言一时语塞,眸子轻轻转动半晌,才语气坚定道,“见了之后我没想做什么,就是想见她一面,一别五年,想看看她如今好不好,也想问问她这些年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为什么来曲姜?为什么大临的王爷会出现在这,我心里好多很多疑问,就是想看到她之后问清楚,兴许问清楚,我大概……就能彻底作罢了。”
李时言其实是个痴情的人,即便他是块牛皮糖,可识时务者为俊杰,死缠烂打这种事,他不会做,也不能做。
苏子洛听了他的话之后沉默了。
而李时言忽然问他,“对了,舒儿在你这里住了一晚,你一定知道她的事情对不对?”
“她什么也没说,我什么也没问。”
“不可能!”李时言左手朝面前的石桌上一拍,掌心刚刚拍下去,手臂上传来的剧痛一瞬之间让他咬牙切齿,完全忘记自己手臂上还有伤。
苏子洛见他捂着手臂,衣服上渗出了血,便赶紧命人去找大夫。
“不用不用,小事情!”李时言阻止,说道,“就是伤口不小心裂开了,重新包扎一下就好了,反正我挨着伤来这里就是让你找人给我换换药的,免得告诉了小路子后,他又急得不成样子,指不定最后我爹去了。”
“你也太不小心!”苏子洛担心的叹息不止,眉头紧皱。
最后只好命人赶紧给他换药。
伤口已经裂开,流了不少的血,好在没有太大的问题,在这换药期间,李时言嘴上还在说关于纪云舒的事,萨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苏子洛都没有再回应了。
……
这边,朱瑶离开了苏府,乘着轿子回了府,没有从后门去,直接在大门口停了下来,朱尚书一早就去了礼部衙门,只有朱夫人在府上,当她知道自己女儿竟然偷偷出去过一趟,差点没有晕厥过去,吓得魂飞魄散,赶紧把她带回房间,然后命人去请大夫要给自己女儿好好瞧瞧。
朱瑶拉住她的手,“娘,我没事!”
“你这丫头是不是病糊涂了?都这样了竟然还出去,你告诉娘,你是不是去见世子了?是不是去找他了?”
“是,女儿是去找他了。”
”你!”朱夫人真是无可奈何,重重叹了一声气,摸了女儿没有血色的脸蛋,含着眼泪心疼道,“你就这么舍不得那位世子吗?他究竟哪里好,让你这么痴迷。”
“娘……”
“好了,娘投降了,认输了!实在不忍心再继续看着你这样下去,熬得连半条命都没了,你若真出了什么事,娘可怎么办!好了,这门亲事娘给你做主了,不退了,你既然这么喜欢世子,那就成全你,往后如何,都是你自己的命。”朱夫人松口了,也确实是认输了,她不忍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女儿这样折磨自己,折磨到最后将命都没了,这让她做母亲的如何忍心。
朱瑶听着这话,只是微微一笑,伸手为自己母亲拂去脸颊上的泪水,语气轻柔的说,“娘,谢谢你,谢谢你愿意这样成全女儿,可是,女儿想通了,想明白了。”
“什么意思?”
“与其跟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在一起,何不放手呢!”她那般坦然释怀的说出了这番话。
朱夫人愣住了,不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朱瑶继续说,“娘,都是女儿太固执了,只为自己想,从不为你们想,也没有为时言想过,我实在是太自私了,好在我及时明白过来,现在也还来得及。”
“瑶儿?”
“还请爹娘做主,退了这门婚事吧,女儿决定从今往后不再做傻事,也不再强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她嘴角溢出一抹笑,干净纯洁,是那么的明朗。
朱夫人还是没能回过神来,在这之前,女儿还在苦苦恳求他们不要退婚,可是才短短一天时间竟有如此大的变化,让人不敢置信。
”瑶儿,你当真想明白了?你若还是不忍,娘一定会成全你的。”
“女儿这次是真的想的很明白了,娘,你不用担心,我也不会再做什么傻事了。”朱瑶轻轻的拍了拍自己母亲的手背。
朱夫人确定她所言是真后,倒也十分宽慰,眼泪又不受控制的掉了下来,说了好几声“苦命的女儿”,以后便让她赶紧休息,将身子仔细养起来。
朱瑶也很听话,服了药之后就休息了。
朱夫人也拉着彩儿出去,质问,“你带小姐去了哪儿?”
而这个时候,彩儿实在不敢有所隐瞒,也就什么都招了,“小姐今早一定要出去见世子,奴婢也没办法就只好答应陪着一块去,见完世子后,小姐就这样了。”
“瑶儿和世子说了什么?”
“这个奴婢就不清楚了,当时奴婢在外头,没听到。”
“你这不管事的丫头!”朱夫人训斥起来,“让你好生照顾小姐,你就总是胡来,这次幸好瑶儿没事,否则,我非好好教训你不可!”
彩儿身子一颤,将脑袋使劲的低着,“夫人,奴婢再也不敢了!”
她不过是个丫头,凡事都要听从主子的,主子有令,不敢不从啊!
朱夫人抑制住心里的怒火,顾念着这次女儿突然想明白了,所以也就罢了,走之前不忘吩咐,“你好好照顾瑶儿,这回若再出什么事,我就扒了你的皮。”
“是,奴婢这次一定好生的看着小姐,绝对不会再出什么事了!”彩儿应下。
朱夫人担忧的朝屋子里看了一眼后便走了,随后命人去一趟礼部衙门,让朱尚书赶紧回来,好好商量下如何退婚的事。
第1460章 入住小竹园
城郊小竹林
两辆朴素的马车前后行使,从燕京城出来,行了一上午,总算到达了目的地,在这片茂密的竹林外停了下来。
此处风景宜人,林子里的竹叶沙沙作响,就像有人在拨动琴弦,奏着丝丝入耳的乐声,融合着林中的鸟声,让人心不由的安静许多。
等马车挺稳后,后面的马车上陆陆续续下来几个大汉,二话不说,直接将马车里的东西往竹林里的一间屋子搬去,东西并不是很多,搬运起来也比较轻巧,也就是三个稍微大点的箱子和两个小箱子。
七儿从前面的马车里下来,随后是纪云舒。
而景容则骑在马背上,他翻身下马,目光冰冷的看着竹林何处,似是在观察地形!他的神情依旧那般的紧绷,两道剑眉斜飞,眉心蹙得很紧,这样的表情实在让人难以捉摸,无法参透出他此时的心情。
不得不说,如今的景容就像是一块巨大的冰,他将自己裹在里面最安全的地方,谁也走不进,谁也碰不到,纵使烈阳再大,也无法将他冷硬的心完全融化。
这和当年的景容不一样!
完全不一样!
可他就是纪云舒心心念念寻了三年的人。
纪云舒在他下马之时,就控制不住将目光默默地落在了他的身上,仿佛担心他在自己不经意间的时候随时就会溜走不见!也知道为什么,当自己看着景容的时候总是会莫名其妙的出了神,许是心里那份悸动在隐隐的牵动着吧!
如此炙热的目光,景容自然察觉到了,他不想迎上去,索性偏过头,留着纪云舒一道无情的背影,然后随着那几个大汉将马车上面的箱子搬到竹屋去。
可纪云舒的目光却一直追随在他的身上,没有挪开过半点,直到对方进了竹屋!虽然景容现在仍在躲避自己,甚至不愿意面对真相,但她也不伤心了,因为只要景容现在在自己身边,一切就都满足了。
她相信,他会记起来的!就算……现在想不起,将来也想不起来,她也不在意了,只要他们在一起,一切就好。
七儿在旁说,“纪姑娘,你看看公子给你安排的地方还满意吗?”
她收回目光,微微一笑,“挺好的,这里很安静,也没有人会来打扰。”
“那我们再进去看看,里面的一切都已经打点好了,公子安排了两个厨娘和两个丫头在这里伺候着,你有任何事情都尽管吩咐就是,她们都会帮你办的。”
“多谢。”
“是公子安排的妥当才是。”七儿说。
是啊,苏子洛安排的很妥当,为了掩护纪云舒,他将她安排到了郊外这处竹屋里,在景容没有下定决定跟她回大临之前,在景容还没有恢复记忆之前,她得留在这里,可是燕京城里有李时言盯着自己,还有温家兄弟也盯着自己,所以苏子洛不得不将她暂且安排到这里来,以免到时候温家的人会查出她的身份和景容的身份。
纪云舒进了竹屋,院子很大,外面种了很多花,还有一个小小的亭子,是个八角亭,周围挂着灰白色的纱幔,正迎风而扬,已经现在数入秋了,周围的树叶纷纷而落,飞入亭中,落满了那张石桌。
自有一股清闲的气息。
她们进了竹屋,屋子里收拾的很干净。
七儿问,“姑娘,如何?”
“挺好的。”她确实很喜欢,清静宜人,在后院里又转了下,鹅卵石铺成的小道,假山围成的清泉,还有院子里栽种的梅花,和苏子洛院子里栽种的梅花一样,一年四季都盛放着,常年不落……
纪云舒望着树上的梅花,正好一阵清风吹过,将一块花瓣拂下,落在她的掌心,轻轻的就像羽毛一样,柔软得让她掌心不禁有些发痒起来。
正好景容将手中的箱子安置好出来,正好看到纪云舒站在梅花树下,杏仁微弯的眸中似是含着一汪清水,灵动干净,般般入画,仿佛风中摇曳的花瓣是因她而生得如此鲜艳,这样的女子,仿佛一片花心,天生就是让人用来怜惜爱护的。任何人的刚烈之气在她的面前都会化作为软绵绵的云层,即便有着再大的戾气也都成了虚无……
这一刻,景容的心里泛起了一丝丝涟漪,像羽毛在胸口上轻轻的拨动,有一种想冲过去牢牢抱住她的冲动,可是当这种冲动渐渐涌上来的时候,他握剑的手赫然一紧,赶紧将这种“可怕”的冲动压制下去。
自己这是怎么了?
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偏偏在那一瞬间还觉得十分熟悉。
几个大汉安置好东西,走到他面前,说:“大爷,东西都放好了。”
景容收回目光,说:“行了你们都出去等吧。”
“是!”
几个大汉出去了。
七儿看这里的事情都已经办理妥当的,但是为了防止有疏漏的地方,所以自己又亲自检查了一遍,这才安心,看时间也差不多了,等赶到傍晚之前回去,就与纪云舒告辞:“纪姑娘,这里都已经弄好了,你安安心心住下就可,那我就先回去跟公子复命了。”
“多谢七儿的安排,那我就不送了。”
景容也打算一块回去,可纪云舒却拦住了他,说:“苏先生安排我住在这里,是为了避免他人知道我的身份,另外一个原因,是想我在这里等,等你想清楚或者恢复记忆后跟我离开曲姜,你现在若是走了,我在这又有何意义。”
“我还有要事在身。”
“你已经不是离川了,也不用再听命苏先生的任何吩咐,你的身份是景容!”
“所以呢?”
“所以你心里也好,脑子里也好,该注意的人和该想的人,都该是我。”纪云舒带着一副十分霸道的口气,她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谁让景容比自己还固执百倍,在他没有恢复记忆之前,好像觉得这些事实都是谎言,大家都在逗他玩似的,所以他将信将疑。
景容脸色几近变化,继续说:“我真的还有事。”
“我一个弱女子待在这郊外林中,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我会派人在暗中保护你。”
“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不需要别人保护。”纪云舒像个孩子一般露出一脸固执的模样,朝景容走近一步,扬着头迎上他的目光,说,“只需要你!”
“……”
纪云舒朝他走近一步,伸手扯住了他的衣角,往下轻扯了几下,一双好看的眼睛眨了眨:“你真的忍心让我留在这?”
二人之间的距离近在咫尺。
景容能明显的感觉到纪云舒的呼吸声扑在自己的脖颈上,一股香味也从她身上散发出来,拂到了他的鼻尖上,他垂目看着正扬头瞧着自己的女人,那双眼睛里仿佛闪着光,就像天上的星星很是好看,一闪一闪,似是要迷乱了他的心,使自己那颗冷硬而刚烈的心在这一刻如同烈阳下寒冰渐渐化了,让他丝毫没有半点抵抗力。
最后喉结滚动半晌,道出一句:“今晚我会留下来。”
只是今晚!
纪云舒笑逐颜开,心满意足。
最后,七儿和那几名大汉离开,剩下纪云舒和景容,还有在这里做事的厨娘和丫头。
只是景容一直站在抱着把剑站在院子里,像个雕塑。
纪云舒就坐在院中的亭子里,让丫头给自己找来文房四宝,她铺着白纸,开始一笔一划的画起景容的容貌来,他虽然现在戴着面具,却有着另一番味道……
第1461章 欺负到头上了
温府
距离早上七儿将纪云舒的东西带走后已经一上午时间了,洛阳现在在温府里焦急的等着,可是都这个时候了, 仍一点消息也没有。
他最后实在是坐不住了,看着屋中淡定自若的温澈和温玉,说:“到底怎么样了?能不能查到?都这个时候了!”
温澈何尝不着急?
可眼下情况只能等,毕竟带走纪云舒的人不是别人,是苏家那位。
正欲开口时——
数天从外面进来了。
一看到他离开,洛阳抓住他的手臂,急忙问,“怎么样?人在不在姓苏的那里?人有没有事?”
数天将手抽了回来,走到温澈面前禀报,“公子,已经派人进苏府去看过了,可是纪姑娘并不在府上,属下也派人多次打探,确定纪姑娘真的不在!”
洛阳追问,“你到底有没有找清楚,今天来院子里的那个人就是苏府的,我不会看错,对方也没有说错,数天,你再去好好找找。”
“如果纪姑娘真的在苏府,不会一点行迹都没有,所以,她肯定不在。”
“不可能啊!”洛阳挠了下脑袋,琢磨着,“明明那个女的就是那个姓苏的身边的婢女,她口口声声说纪姑娘在苏府,所以要来拿她的东西,这点不会有错,怎么会……”数天视线立刻横在他的身上,说,“一定是你弄错了,一大清早指不定你都还没睡醒,所以耳朵也塞住了,弄了这么大一场乌龙,害得大家忙活了一早上,结果什么都没找
到。”
洛阳现在满心思都在纪云舒身上,哪里听得懂数天这是在变相的骂自己啊!温玉也担心也一早上,现在看样子是一场乌龙,他起身走到洛阳面前,说,“我看你就是胡说八道,故意让我们白忙活,你到底安的什么心?我知道了,你一直埋怨我们没
有兑现之前的承诺,所以心里……”
“阿玉!”温澈重声呵斥,表情十分严肃。
温玉立刻闭嘴,回头看了温澈一眼,“大哥!”
“洛公子断然不会拿这种事情来开玩笑,若说这里谁最在乎纪姑娘,必定是洛公子!你说出这番话来实在过分。”温澈竟教训起自己的弟弟来。
本来洛阳听了温玉的话后十分生气,现在忽然畅通了,恨恨的看了一眼不甘心的温玉,“有些人自己心里阴暗,就总以外别人也如此。”
含沙射影!
温玉脸色涨红,气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将这口气给咽了回去,说到底,他很担心纪云舒,所以一时着急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温澈见他退了一边,才跟洛阳说,“我相信你所言,也相信你所见,纪姑娘一定是在被苏家的人带走的。”
数天急忙提醒,“可是公子,我们派去的人在苏府溜达了一圈都没有看到人,而且我也打听了,都没有。”
“即便如此,那也不代表什么。”
“属下不明白。”
温澈神色黯然:“苏子洛如果有心做什么,一定不会让我们找到任何踪迹,恐怕他也早就猜测到我们会去苏府寻人,这才让我们无处可寻。”
“公子的意思是纪姑娘现在还在苏府?那要不要我再去找一找?”“不必了,苏子洛这么聪明的人,不会敞开门让你去找的,我若是猜测的没错,纪姑娘现在已经离开了苏府,或许已经被苏子洛安排到了别的地方,目的就是不让我们找到
。”温澈如此分析,心里拿捏得七七八八。苏子洛是什么人,他很清楚,做事从来不会给人抓住辫子,如果真的有心带走纪姑娘,哪里会真的藏在府上?定是转移到了别的地方去了,只是他想不明白,为何苏子洛会带走纪云舒,其中有什么玄机呢?不过再细细一想,此次宁安山庄一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件事并非是洛阳和那位朱姑娘在暗中帮忙,背后定是有高手在出谋划策,
而这个高手既然他温澈都能猜到,恐怕苏子洛也猜到了。
莫不成……是苏子洛想收纳贤人,这才带走了纪姑娘?
这个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洛阳听了他的话后,担心道,“那纪姑娘会不会有危险?那个姓苏到底搞什么鬼?要是他敢对纪姑娘做什么的话,我一定活活扒了他的皮,还要抽了他的筋。”
”纪姑娘不会有危险的。”温澈肯定道。
“为什么?现在人都被带走了,你怎么知道会没事?万一那帮人吃人不吐骨头可怎么办,到时候去给纪姑娘收尸吗?”
“……”几人无语。
“纪姑娘是你们温家的恩人,你们得确保她没事才行。”洛阳着实急疯了。温澈叹了一声气,语气平静的告诉他,“我可以向你保证,纪姑娘她一定没事,如果真的出了事,苏府的人也不会去给她收拾东西,这样岂不是多此一举?许是现在她被人
藏了起来,若要找到,并非这一时半会就能找到的。”
这样一说,倒是也有些道理!
洛阳稍微安了心,沉默小许后,说,“那现在怎么办?就这样等着吗?你们要是不想找,那我就自己去找!”
“当然不会不找,你且回去等消息,有什么情况我会让数天立刻去告诉你。”温澈的目光点了点身边的数天。
数天说,“公子放心,只要确保纪姑娘还在燕京城中,属下一定会找到她,一有消息立刻回来通报。”
洛阳似是不罢休,觉得对方不靠谱!
心里到底还是有些怀疑的。一旁沉默好久的温玉似乎看出他的心思,便开口道,“纪姑娘救了我两次,我温玉就是豁出性命也会找到她的,何况苏家竟然跟我们温家抢人,我们自然不会罢休。”语气
里多少含着愤怒,又继续道,“我看,你还是听我大哥的,先回去等消息吧,你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
倒不是嫌弃的意思,只是洛阳在燕京城里就像沙粒一般大小,没有权利地位,人也认识不了几个,确实帮不上什么忙。
洛阳闷了口气,只好点头答应。
温玉有意提醒他,“对了,还有一点,你可千万不要跑去苏府,免得招惹麻烦,毕竟纪姑娘确实不在苏府里,你要是去了找不到人,吃亏是你自己,还会连累我们。”
洛阳白了他一眼,“用不着你提醒,小爷我知道轻重。”
“……”
洛阳走后,温玉才终于爆发了脾气,一掌拍在桌上,说,“苏子洛究竟想做什么?三番五次跟我们作对!”却也实在,纪云舒好歹也是温家的救命恩人,也是温家兄弟的客人,偏偏这次死对头苏子洛插进来一脚,还把人给抢走了,原本在此之前两家还算客客气气,谁也没有在
明面上动谁,现在苏子洛此举,不就等于是公然挑衅吗?何况这一路上温玉遭遇多次袭击,虽然没有证据直接证明是苏子洛所为,可温玉心里却比明镜还要清楚。
苏子洛三番五次,明暗里使阴,只要是个常人,谁能咽下这口气?
温澈看了温玉一眼,然后吩咐数天,“你先派人赶紧去找,一定要尽快找到纪姑娘,无论如何,把她带回来,她身上的寒症也不能继续拖着。”
“是,属下这就去!”数天得令退下。
屋子里只有温家兄弟二人。温玉脸色怒红,问道,“哥,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要坐视不理吗?他苏子洛都欺负到我们头上来了,再不做些什么,我们都要被苏子洛给活活吞了!”
第1462章 事有蹊跷
温玉用的词实在太危险了!
活活给吞了!
他温家现在在朝中的地位可不是说谁都能撼动得了的,更不至于说是被人活吞这般的窝囊,难不成就像砧板上的肉,要被苏家一块一块给扒了吃不成,简直荒唐可笑,而就算苏家敞开肚子想吃这块肥肉,也未必能吞得下整个温家。
保不准还会被活活给撑死了!
温澈听了这话后,英俊的面庞狠狠一抽,眼神也顺势沉了下去,严肃的看着温玉,一字一字道,“苏子洛纵使有再大的本事也无法一手遮天,他想处处压制我们,却也看他有没有这个能耐,你这不是在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吗?”
“眼前事实就是如此,你和爹一再让我忍着,可我如何能忍?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是缩头乌龟!任由苏家如此欺负。”说完,温玉咬牙捏拳,朝桌上狠狠闷声的砸了一拳。
一次泄愤!
这种心情其实温澈是明白的,他叹了一声道:“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是阿玉,任何事情不能只顾着眼前而以一还一,我们要蓄势而行,只要机会一来,我们就可以随时扳倒苏家,但不是现在,所以我们必须忍,也必须处处小心。”
“呵!机会?难道要等到苏子洛再动手伤我一回就有机会了吗?大哥,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当年叱咤疆场的气势去哪了?现在却和爹一样,实在太妇人之仁了,要成大事者,就不能这样婆婆妈妈,敌人欺负到了头上,哪有不还手的道理?你说的这些不过都是借口,我也听腻了!”
“……”
“虽然我刚才劝说洛阳不要贸然去苏府要人,可不代表我自己能坐视不理!要是再没有找到纪姑娘,我就带着人上苏府去要人,将之前的仇也一并报了!”温玉眼神狠厉,充斥着淡淡的血丝。
怒气冲冲的说完这番话后,一拍桌走人了!
其实温玉平时并非是耐不住性子的人,他和温澈一样,也算得上聪明大智,甚至比较沉稳,但狗被逼急了都还能跳墙呢,何况是人!
再说,温玉两次险些丧命,这等仇恨压在心里,如何能不报?
换做别人,未必能比他还能忍!
这些事情,温澈都看在眼里,可说到底,他心里一直有一个顾及,始终放不下……
……
另一边,朱尚书接到自己夫人让他赶紧回府的消息,他以为是自己女儿又出了什么事,就立刻将礼部衙门的事放下,乘着轿子急急忙忙的赶了回去。
身上的官服都还没有换下,就被自己夫人拉到了大厅里。
“究竟出什么事了?”朱尚书脸色慌张,心里也是吓坏了。
朱夫人愁眉苦脸,叹气一声,告诉他,“还不是咱们女儿的事!”
“瑶儿怎么了?是不是……”
“女儿倒是没事,只是一早偷偷出去了一趟,去见了李家世子。”
呃!
听到这话,朱尚书神色大变,袖子用力一甩,眉间透着一丝愤怒,说,“这孩子真是不让人省心,我都好说歹说了这么多,可尽是没用,他李家的种究竟哪里好了?我们朱府可不不能给李家做了垫脚石,哪能由他们使唤的。”说着,他一屁股在梨花椅上坐下,下人过来上茶,他呵斥一声,“喝什么茶,下去!”
下人吓得手抖了一下,瞧着气氛不对劲,赶紧走了,免得殃及池鱼!
实际上,自从朱家和李家联姻之后,整个府上的气氛就都不对对劲了,只是没人敢说罢了!
朱夫人见他动怒,赶紧说,“老爷,你生这么大的气做什么!先听我说完。”
“你说!”
“瑶儿也不知道跟世子说了什么,还是世子跟瑶儿说了什么,总之瑶儿一回来就说要咱们把婚事给退了,看她的样子,似乎也不怎么难过,像是真的看开了,这不,我就赶紧叫你回来,好商量商量这件事!”明明是件很开心的事,可从朱夫人的口中说出来却有些忧虑发愁的意思。
朱尚书听了后,原本一口气未匀,现在突然畅通了,震惊又喜悦道,“当真?瑶儿终于想明白了?”
“她是这么说的。”
“实在是太好了!”朱尚书脸上露出了放心的笑意,就差要喊人去放烟花了!可瞧着自己夫人的脸色不对,便纳闷问道,“夫人,你这是怎么了?女儿如今想明白了,要决定退婚这不是很好吗?而且你一直就瞧不上里李家世子,现在退了婚,你应该高兴才对!”
从定下这门婚事开始,朱夫人就不是很满意,可朱尚书却看上了康定侯的这个爵位,多少也算得上是门当户对,李时言虽然在燕京城里的名气不好,可最近这几年却据说上进了不少,也安分也很多,所以思来想去,朱尚书觉得这门婚事还不错,这也就是答应了!
可是发生宁安山庄命案一事后,他觉得李时言不仅没有上进之心,还总是祸事连连,要是两家真的结亲,以后还不知道要给他们家擦多少次屁股。
所以,退婚就成了唯一的选择!
奈何自己女儿因为两年前被李时言所救,所以一心都在对方身上,无论如何也不肯退婚,更是因此生了病,流了无数眼泪,这让朱尚书很是苦恼,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做!
现在女儿终于答应退婚,这是件好事,可朱夫人的反应却有些不寻常!
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朱夫人则轻轻的叹了声气,眉心紧蹙,望着自家老爷,说,“老爷,这事虽然是应该高兴,但……我心里有些不放心,你想想,女儿之前要死要活一定要嫁给李家世子,可才一个早上的时间就突然看开了,还答应退婚,这其中一定有蹊跷之处,可是我又不知道哪里蹊跷?总之,心里就是惶惶的!老爷,你说……瑶儿不会做出什么傻事来吧?”
“你这话说的莫名其妙!”
“我也是担心啊!”朱夫人琢磨着,双手紧紧的抓在一块,说,“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要事情发生似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太过杞人忧天了呢?”
朱尚书的喜悦之色一下褪去,神色凝重,“你这样一说,我这心里也一下子没底了。”
“那老爷,怎么办?”
朱尚书抖搂了下袖子,“先去看看瑶儿。”
到底还是不放心自己女儿。
说时,朱尚书脚上似是生了一股风,急急忙忙的前去自己女儿的院子。
朱夫人则着急的跟在后面!
二人进了院子,正好看到彩儿端着一个碗出来。
彩儿愣了一下,正要行礼,朱尚书摆了下手,示意她别出声。
彩儿只好压低声音,“老爷,夫人,你们……”
朱尚书问:“小姐呢?怎么样了?”
“小姐刚刚起床服了药,又休息了。”
声音说特别的轻,生怕朱瑶听到。
朱尚书和朱夫人在门口往屋内看了几眼,见朱瑶安然无恙在床上休息,这才稍稍放心。
然而——
朱夫人仍不放心,询问彩儿,“小姐有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或者说什么奇怪的话?”
嗯?
彩儿被问懵了,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摇头如实回答道,“没有啊,小姐和平时没有什么区别,就是身子不舒服而已。”
“可有再说过李家世子的事?”
“没有。”
“当真。”
“奴婢不敢欺瞒。”彩儿将头低着。
朱夫人和朱尚书互看一眼,眸中带意,许是……他们真的太过担忧而想多了?女儿兴许是真的想明白了!
第1463章 这样的浑水,我们可不淌!
但是为了以防万一,不可不小心啊!
朱夫人吩咐彩儿,“你好好听着,你若再陪着小姐胡闹我一定不会饶了你!现在你无论如何都要仔细的陪着小姐,要是小姐出了什么事,我就拿了你的命,明白吗?”
彩儿浑身上下一抖,将脑袋往下低得更深了些,重重的点了头,“是,奴婢一定会好生的看着小姐,不会让小姐出事的,老爷和夫人放心。”说是如此说,可朱夫人还是不相信她,毕竟她是跟着朱瑶一块长大的,只听朱瑶一人的,保不准还会犯什么糊涂事来,所以朱夫人稍后吩咐管家往朱瑶的院子里新添了两
个丫头,好生的在院子里看着。
随后,朱尚书和朱夫人返回厅中。
“老爷,现在瑶儿已经同意退婚,那咱们……怎么做?”朱尚书沉默了一下,想来想去,望了望外头的天,便拂了下袖子说,“既然瑶儿已经答应退婚了,事情就得早点办,不必一日拖一日,等晚些我亲自去一趟侯府,当面和侯
爷说清楚,定要将这门婚事给退了。”
听到这话,朱夫人也不知道是那根神经不对,忽然拉住他道:“要不……再等等?”
嗯?”再等?再等什么?现在要是不退,万一瑶儿又改变主意了,咱们岂不是白折腾!就这么决定了,晚点我就去侯府,把这件事好好说清楚。”朱尚书说着,双手往后一背,
回屋换衣服去了。
……
傍晚时分,朱瑶才起床。
人一病,也就越发的困了!她休息了一整天,人倒是精神了很多,气色也渐好了,不似之前那般颓废沮丧,吃了东西后,她就让彩儿给自己取来几本书看,期间,没有再提起任何关于李时言的事情
,似乎那个人真的已经与她没有任何干系了。
可是却看得彩儿心有担忧,几次欲开口说些什么,偏偏话到了嘴边又让自己给咽了回去。
朱瑶聚精会神的看着书,时而还用笔在纸上写一些好听的诗句做一下记录,看着倒十分的清闲雅致。
外头的冷风破窗而入,灌注在她的身上,让她不由的颤了下,这才抬起视线朝外头看去,不知不觉,这天都已经黑透了!
彩儿将窗户关上,一边说,“小姐,休息一会了,你都看了好久的书了。”
“没事。”
“要不奴婢再去给熬一点粥过来?暖暖胃也好。”
朱瑶难得点了下头!
彩儿正要去厨房时,朱瑶又叫住她,问,“对了,爹娘人呢?怎么也不见过来?”
她现在卧病在床,朱家二老必定很是担心,岂有不过来看望她的道理,可她从起床到现在,怎么也有一两个时辰了,却不见自己父母的人影。
彩儿说:“老爷和夫人之前来过,见小姐还在休息,就叮嘱了奴婢几句。”
“哦!”她继续看书。
可彩儿却似乎还有别的话要说,欲言又止半晌。
朱瑶察觉出异样,放下手中的书,眉心轻拧的看向她,问,“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你平时就口无遮拦,这会心里要是有话,怎么不往外说了?”
“小姐,老爷他……去侯府了。”
去退婚了!
朱瑶心里明白,眸子沉了片刻,才说,“早些解决也好,不必一直往下拖着。”
她轻描淡写,语气里没有忧伤,没有难过,一切就好像与自己无关,只是在听一件十分平淡的事情而已,这和之前那个拼死拼活都要嫁给李时言的她截然不同。
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彩儿见她这般,也不再继续往下说了,默默退了出去……
与此同时,朱府的马车已经到了侯府门口。
对于这个不速之客,侯府上下都没有准备,门外的小厮甲打眼一看,看到朱尚书从马车上下来,赶紧让小厮乙进去通报,自己则恭敬的迎了上去。
“朱大人,你怎么这么晚过来了?”
朱尚书面色严峻:“本官有重要的事找你们侯爷。”
“是是是,你里面请。”
两家将来是要联姻的,所以侯府的下人们自然对朱尚书也毕恭毕敬。
跟对待主人一样!
康定侯一听朱尚书突然来访,心头顿时有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了上来,赶紧起身去前厅,就看到朱尚书面色沉着的坐在里面。
“朱尚书,你怎么过来也不派人先来告知一声,我也好安排安排。”
朱尚书起身拱手,“侯爷别见怪,我这是不请自来了。”
“哪里哪里,你请坐!”
二人坐下,侯爷见手边没茶,立刻怒斥府上伺候的人,“怎么茶也不上!”
小厮们也没想到这个时候朱尚书会登门来,所以要准备茶水还需要点时间,但又不好如此说,只能低着头挨骂,然后将很快准备好的茶端了上去。朱尚书可没什么心思喝茶,他淡淡的瞥了一眼杯中冒着热气的茶,随即将视线落在康定侯的身上,开门见山道,“侯爷,这么晚来打扰,你可别见怪,实在是因为有重要的
事情,所以只好这个时候过来,想着有些事情还是要越快解决越好。”
康定侯心里跟明镜似的,已经猜得七七八八了!但仍客客气气的说道,“朱尚书何必跟我这么客气,你有话直说就是了。”
“那我就不拐弯抹角了!”朱尚书正色,道,“我这次来的目的是为了退婚!”
“……”
倒真不是个拐外抹角的性子啊!
直爽!
侯爷的脸色骤然沉了下去。朱尚书继续说:“其实说是退婚也不算,毕竟也只是你我之间口头所说,中间要办的礼仪一样都没有,所以两家之间也没有所谓的联姻!我原本只想派个人来告诉你一声就
可以了,不过当初要这桩婚事是我们决定的,所以我也应该亲自来一趟才对,好好的与你说清楚。”
侯爷眸中生火,仍忍着,道:“你这话的意思就是说……之前一切都不做算了?”
“其实也算不上什么,都只是口头之言。”
侯爷冷笑,“连小孩都明白,向来君子一言九鼎,口头之言为何不做数?朱尚书,你如今说这番话,可真是过河拆桥啊!”“话不能这么说,这儿女的婚姻大事本就是人生的大事,我虽口头同意,可说到底也得顾全儿女的心意,之前瑶儿一心只想嫁给世子,可现在她终于想明白了,今日亲口说
要退婚,我作为父亲,自然要尊重她的选择,所以侯爷,还请你能谅解。”
啊呸!
侯爷心中的一团怒火越滚越大,也不想跟眼前之人客气了,直接说:“其实说来说去,你不过是担心我利用你们朱家罢了!”
呵呵!
朱尚书本来还不想提这件事,现在既然说出来了,他就不得不好好说说了:“难道事实不是如此吗?你就是为了给你儿子的前程,所以拿我们朱家当垫脚石!”
“话可不要说的这么绝,你我又有何区别?说到底,你不也是看中我李家侯爷的爵位,所以才打算把你女儿嫁过来!”
“是又如何,我本还以为这是一门好亲事,可你看看你的好儿子,才多久啊,就闹出这样的事情来,我朱家可不想给你儿子擦一辈子屁股。”
“砰!”侯爷彻底恼怒了,手掌重重拍在茶桌上,霍然起身道,“杀人的是王怀,不是时言,你这般说,就是要扣我儿一个杀人的罪名不成!”朱尚书气怒而起,回击道,“你儿子虽然没有杀人,可是不要忘了,事情到底是他惹出来的,他也难逃责任!万一两家真的结了亲,儿子以后再发生这样的事,丢的可不是你们李家的脸,还有我朱家的脸,这样的浑水,我们可不淌!”
第1464章 那世子最想要什么?
“砰!”康定侯再次拍桌,就差没有掀桌了!
正所谓,自己的儿子打死骂死也不心疼,可却由不得别人说上一句不好的话,何况朱尚书如此不给面子,就像一把火,直接扔在了康定侯的身上!
暴脾气的侯爷岂能忍受?“朱亭之,你不要以为我李家非你朱家不可,我乃曲姜康定侯,有的是人想进我李家大门,我念在你女儿的面子上处处忍让,甚想着你若是要退婚那也罢了,非亲也是友,可你却频频出言不逊,一句一言带有侮辱,真当我李家是软柿子不成!我告诉你,今日你所言,每一个字我都清清楚楚听进耳朵里。”说时,康定侯抓起手边倒扣都杯子狠
狠往地上砸去,一囫囵全碎了,“今后李朱两家就如这只杯,老死不相往来!”
老死不相往来!朱尚书被眼前一幕给吓到了,可气氛已经被推到了这里,由不得他现在认怂,索性,他也操起旁边一只杯子用力的砸了下去,两只杯子的碎片混在一块,就如同现在李朱
两家的局面,不可重圆!朱尚书离开后,康定侯坐在厅里,看着地上被摔得稀巴烂的两个杯子沉默了,他本不想因为这件事跟朱尚书南疆,不想在朝中多一个敌人。可对方偏偏如此言语刻薄,尽
带讽刺羞辱,他康定侯也是个心性极高的人,实在忍不下去,宁可往后朝中多一个敌人,也不想做个缩头乌龟,任人辱骂!
这会子,李时言正好从苏子洛的府上回来,一直在后门蹲守的小路子赶紧将门打开,说,“世子,你可回来了!”
“怎么了?”
“朱尚书来府上了,跟老爷说了退婚的事,好像闹得很僵,还摔了杯子!现在老爷在大厅里坐着,没人敢去问,你可赶紧去看看吧。”小路子声音略颤。
李时言听着这话,先是震惊了一下,后又反应过来,今天朱瑶来找自己,确实已经答应说会退了这门婚事,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那婚事到底退了没?”他一边朝前厅去,一边问小路子。
小路子说,“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不过看样子……应该是已经退了,不然也不会这样。”
倒希望是真的退了!
李时言急急忙忙到了前厅,一进去就看到满地的碎瓷片,这都已经好一会了,也没人来打扫,想必是真的都不敢来!
小路子也默默地站在外面没有进来,现在这个时候,除了李时言以外,谁进去就是送死。
李时言用脚将那些碎片默默地扫到一边,走到自己父亲面前,说,“爹,不就是一门婚事吗?不至于这么大发雷霆,退了就退了。”
“你不懂!”侯爷抬眼看他。“我怎么不懂?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你觉得我没用,整天就只知道吃喝玩乐,所以想朱家以后帮衬我,好让我将来继承了你的侯位不会那么吃亏,可是爹,我不是窝囊废
,不需要你用这样的方式来保我。”李时言志气十足,说,“爹,你放心,就算没有朱家的势力,儿子同样能保我们李家的侯位世世代代,你信我,我能做到不靠任何人。”
男儿气概在他的身上体现无疑。
这还是侯爷第一次见自己儿子这么认真的,认真的有些让人觉得陌生。
侯爷缓缓起身,摸了摸他的脸,问,“你真的是时言吗?”
噗——
我是!
我是!
我就是!李时言汗颜,本来觉得自己的话说的特别男人,特别煽情,可没想到自己父亲的一句话一下就将他给打回圆形了,他无力的呼了口气,然后极其不情愿的伸手使劲捏了捏
自己的脸,说,“爹,我是你儿子,是你的亲生儿子,你没认错。”
侯爷却露出一副将信将疑的样子,眯着眼睛道,“你怎么说得出这番话来?”
“你能不能别总是把我想的那么不堪,我可是你儿子,你的亲儿子啊!再说了,你年轻的时候可是朝廷里的一把手,那我能差到哪儿去?”“也是,你是我儿子!”侯爷稍有得意,又担忧起来,双手往后一背,朝前走了几步,叹气说,“不过闹了现在这么一出,这之后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不管了,走一步是一
步吧。”
她看开了!李时言没了这门婚事,整个人也轻松了很多,当他还在暗暗窃喜的时候,侯爷忽然一个转身,上下瞅了他好几眼,说,“你说你,这次被朱家退了婚,这事指不定很快就会
被人知道了,你倒是好好想想以后还怎么娶媳妇吧!都已经老大不小了,还整天这样浑浑噩噩的。”
李时言又露出一脸不耐烦的样子了,“爹,你担心这个做什么!”
“我能不担心吗?现在你被退婚了,全城知道后,谁还愿意把自家姑娘嫁给你?”李时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挺胸抬头,挑着眉头,袖子稍稍一挥,得意的说,“你儿子我在整个燕京城里可是数一数二的美男子,哪家姑娘不喜欢我?只要我一句话,能
有无数的姑娘从东大门排到西大门,你还怕我娶不到媳妇吗?”
侯爷摇摇头,“你就得瑟吧,使劲得瑟!”
他噫嘻一笑,笑得没心没肺,像个孩子,这样一看,还是那个吊儿郎当的贵胄公子。侯爷也被这样一闹,心里也累着了,没有心情再继续跟李时言罗嗦下去,便说,“好了,这件事情就不要再提了,过去了就过去了,反正之后怎么样再说吧。”说完,他转身出大厅,脚到门口又刹住了脚,回头嘱咐,“你自己也要注意一些,别什么事情都往上沾,否则再出什么事,你可就没有这次这么幸运了,你爹我能保你一回两回三回,
可不能保你一辈子!”
“知道了爹!”
“记到心里去!”
“是!”李时言提了提嗓音。
侯爷又摇了摇头,这才离开……
李时言吩咐人将厅中打碎的东西全部清扫干净后,他回了院子里,心情时好时坏,一会笑了几声,一会又叹气两声。
小路子端水进来给他泡脚,给他脱鞋子的时候就问,“世子,你怎么了?又笑又发愁?”
“你不懂!”
“小的虽然笨,可是世子你说了,小的不就知道了!”
“说了你也不懂!”李时言甩句话,又发愁起来。
小路子抬起头看他几眼,然后将他两只白白的脚丫子放进盆里,仔细的洗着。
其实李时言会有这种开会波动的情绪实在是因为一方面朱家解除了婚约,一方面是因为纪云舒离开了,两种情绪交合在一块,让他心里七上八下的很是不舒服。“公子,你这脚丫子可真白,细皮嫩肉的,上面还有一颗痣呢!”小路子用手指在李时言脚指头的那颗痣上轻轻按了几下,觉得十分有趣,乐呵呵一笑,“每次给世子你洗脚
,就发现这这颗痣又长大了很多,真神奇!”
李时言低头一看,自己脚指头确实有一颗痣,他脚指头动了几下,然后说,“听人说,我这是福痣,想什么来什么,可是你说我怎么就那么倒霉呢?”
“世子哪里倒霉了?虽然每次出了意外,可是都能逢凶化吉,而且世子本来就是想什么来什么,整个燕京城里,只要你想要的,没有得不到,难道这还不好吗?”
“好什么好!自己最想要的……却没有!”李时言哀叹一声,心里发苦的厉害。小路子问,“那世子最想要什么?”
第1465章 花魁
小路子问,“那世子最想要什么?”
他最想要——“如果能达成心愿就好了,只怕是没有这个机会了,错过,就是错过了,兴许等到下辈子我还能争一争,可是这辈子,注定没戏,谁让我自己晚了一步,活该我这样!”他自顾自的说着,话里又带着几分对自己的讽刺,还有看着给自己洗脚的小路子,语重心长的提醒,“小路子,你仔细听着,倘若有一天你遇到一个让自己十分动心的姑娘,
记住,一定要把握住,千万千万不能错过,要不然,你会后悔死的。”
小路子觉得奇奇怪怪的,怎么自家主子突然说起这个来?他挠了挠脑袋,突然恍然大悟,眨巴了几下眼睛,问,“世子,你是不是在说……那位纪姑娘啊!”
“你……怎么知道?”这么明显吗?
他明明隐藏的挺好啊!小路子当年可是跟着他一块去的大临,那些小九九当然知道,而且这五年来,自家主子时不时就会提几句“纪姑娘”,可见一直以来,他心里都忘不掉纪云舒,甚至在梦里
也会喊几句,老是说什么错过了,后悔死了。
所以李时言现在一说出这番话,小路子就猜到了。“世子,好歹我也在你身边这么多年了啊!如果连这个都不知道,那我岂不是白活了?再说了,你心里一直惦记着人家纪姑娘,白天想,晚上做梦也想,小的都是看在眼里
,听在耳朵里的,所以你这样一说,我就是不用脑子想也知道了。”
“就你鬼精,等哪天我不高兴了,就把你给卖了,还有拿银子好好喝多酒。”
“可千万别啊!”
“谁让你知道本世子这么多秘密的,万一你哪天泄露出去给我招来麻烦,那我岂不是吃大亏了?”
小路子使劲摇头,“我一定不会说出去的,世子你可要相信我,我跟了你这么多年可是忠心耿耿,如果真的要泄露世子你的秘密,那我早就泄露了。”
李时言听了这话,抬手在他脑袋上拍了下,“你说你,一时聪明一时笨,你这么傻,买出去谁肯要你?别人还要倒贴银子。”
“嘻嘻。”
“真傻!”
“所以小的这辈子就只能跟着世子你了,别人都不要我。”
李时言露出一副倒大霉的样子,手掌朝额头上一拍。
突然——
小路子想起一件事来,“对了世子,再过几天就是燕京城选花魁的日子了,你去吗?”
哎呀,他差点就忘了!燕京城里五天后就要选花魁了,三年一次,那可是大日子,整个燕京城里的贵家公子亦或是达官贵人们都会来凑热闹,指望能亲眼目睹这燕京城里最美的姑娘,一饱眼福
,甚至花重金买下花魁的第一杯酒!
不过此花魁并非彼花魁!燕京城里的花魁大选是最为高尚的,并非烟花女子可以参加,而是城中只要年龄合适、家世清白的姑娘们都可以参加,没有贵贱高低之分,没有美丑之分,只要符合要求想参加者都可以,而夺得花魁者,一定是万中当中精挑细选出来的,而且是由皇上亲自下令开办,再由礼部亲自一一择选出来,其中过程十分严格,并非有钱,或者有权
者能操控的,所以非常公正严明。等到选花魁的那一天,无数女子会纷纷报名,甚至有许许多多从外地赶来的女子也来参加,比皇上选秀还要热闹,而选花魁的时间会持续一个月,由礼部一层一层的筛选
,最后取三名女子出来,将她们的画像送到皇上面前,由皇上评定最后的胜出者。
一旦夺得花魁,就会成为整个大俞最尊贵的女子,也将得到十分丰厚的赏赐,到那时,无数贵胄官人会排着队请求迎娶,这可是多么的风光啊!而每次举办花魁大赛的地方是在城中最大的一间雅楼里,叫赛仙楼!到时无数姑娘们上台表演,展示自己美艳的姿态,周围是礼部的官员,而二楼到三楼就是观看的地方
。据说一到那个时候,赛仙楼是一座难求,就是花了重金也未必能进去,不过李时言却总能想到办法定到一张桌子,然后和自己那帮狐朋狗一起去凑热闹,有时候甚至还起
哄几句,惹得礼部的官员们很不开心,好几次都将他们轰了出去,偏偏一个个是死皮膏药,第二天的时候又来了,屡屡如此,实在让人没辙!
而今天和往年似乎不同了!
以前,李时言总是和赵权至在一块,然后带着人一块去凑热闹,而死对头王怀则带着他的人也去凑热闹,两对人马经常吵起来,甚至打起来,屡屡不休。
可是今年……
王怀死了!
赵权至人还在大理寺的监牢里等着被问斩。
而出了这档子事后,整个燕京城里的公子哥们看到李时言都躲得远远的,就像遇到瘟神一样,再也回不去以前那种打打骂骂的日子了?
所以——他也自然而然的忘了有选花魁这个事!
也提不上什么兴趣了!
“世子,你怎么了?到底去还是不去?你要是去的话,小的就去给你打点好,不然到时候可就没有位置了。”
李时言想了想,最近太多事情发生了,他完全没有那个心思,赵权至不在,谁陪自己玩闹!
所以——
他摆了下手,“算了,还是不去了,反正也没什么意思,都是一双眼睛,一张嘴。能有什么好看的。”
以前他可不会这样说!
小路子也没再继续说什么了,将他的脚洗好,擦干净,“那少爷,你就早点休息吧。”
“嗯!”
就在小路子端着水要出去的时候——
“等等!”
“世子,你是想通了,打算去了?”
“不是!”李时言问他,“你明天帮我去打听打听赵权至的事,看看大理寺那边……怎么处置他。”
“还能怎么处置,肯定是要斩首的!毕竟他杀了人。”
“你话那么多做什么?我让你去打听就去打听,有消息赶紧告诉我。”“是!不过世子,那个赵权至可真没良心,你对他那么好,他却一直怨恨你,还陷害你,幸好世子你福大命大,又有贵人相助,这才相安无事,所以我说,人在做天在看,
好心一定有好报!”
有道理!李时言也表示赞同,可他就是想知道赵权至现在怎么样了,不管怎么说,那也是相处了这么多年的人,无论对方如何怨恨自己,甚至这次陷害自己,可往日他们鬼混打闹
的时候的的确确很开心,那是一段无法抹去的回忆,他敢打包票,赵权至也一定和自己一样怀念以前。
“不管怎么说,到底以前也算是兄弟一场,如果他真的要被斩首,我也想去送一送他。”
小路子道,“世子,你就是心太好了,所以这次才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
“你怎么那么多废话!”李时言操起自己的鞋子朝小路子甩了过去,“让你做点事,你就老跟和尚念经一样,比我爹还会唠叨。”
小路子用手中的水盆接住了那只鞋,再次嘻嘻一笑,不敢再继续罗嗦了,赶紧走了!李时言躺在床上,受伤的手吊在一边,抬着另一只手压在后脑勺上,他看着床顶上的纱幔渐渐出了神……满脑子都是自己被景容刺伤时,纪云舒冲出来的那一刻,他模模糊
糊的看到了纪云舒那张熟悉的脸和那双眼睛,虽然只有那么几秒钟的时候,可他牢牢的记在了心里……只想着,什么时候能再见?
第1466章 是我长得丑?
竹屋此刻已经入夜了,整个竹屋灯火通红,在四周黑暗的笼罩下显得独树一帜、与众不同,放眼看去,透亮的竹屋在这山间林中孤立一处,像冬日里盛开的唯一一朵紫阳花,
艳丽而光彩,又像一盏巨大的指明灯立在林中。
夜下的竹林里滚着一股子躁动的冷风,肆意狂蹿,刮得树叶沙沙作响,声音不会回荡,入耳阴森可怖,斑驳的竹叶映照在竹屋壁上,摇摇晃晃,却又有另一番惬意美景。这会,纪云舒将文房四宝从院子里挪到了厅中,她的画作大抵已经完成,白纸上画出了景容立在廊下的身姿,虽然只是一个侧脸,却仍见其五官立体,俊朗丰神,身姿绰
约,身上仿佛与生俱来散发着让人不敢靠近的气息……而即便这张画再好,纪云舒她似乎并不满意,继续提笔打磨上色,直到自己最终满意为止才收了笔,看着画中的人,她嘴角不禁往上一挑,微微笑了下,这才抬头看向仍
站在门外的景容。他们吃过晚饭后,景容就像一座雕塑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目光遥望着远处,显得十分惆怅,心思凝重,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平时紧蹙的眉心上多了几分忧郁感,可仿佛没
人能看出他在想什么?或者在看什么?
这样的他,似乎更加迷人了!
纪云舒时而这样瞧着他的时候便会出了神……
半晌,她拿起画好的画,回来上下的轻轻煽了几下,待上面的墨迹颜料干却后,这才将画卷起朝景容走可过去。
她嘴角仍旧含着一抹笑,就像初识爱果的娇羞女子。
景容察觉她朝自己走来,不知为什么,身体不受控制的想要逃避,
他脸色骤然一沉,正打算迈步离开——
却不想还是慢了纪云舒一步。
纪云舒快速拦在他面前,小小的身子笔挺的立在他眼前。
让他无法再往前挪动半步。
唯有后退!
可当他一有这个念头的时候,纪云舒率先洞悉了,立刻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裳,仰头困惑的问他,“你很怕我吗?”
“当然不是!”他一口否定。
自己还不至于害怕一个女人!纪云舒细细的柳眉往上一挑,红唇轻启,继续质问,“既然不怕,那你总是躲着我做什么?从南塞到这里,你见着我就躲,仿佛我就是一块烫手的山芋。可现在我们已经把
这一切都说开了,关于你的身份,我们之间的感情,都说的那么详尽,偏你还是要躲,怎么,与我接触就这样让你不自在吗?”
“没有!”他仍旧一口否定。
他不是不自在,而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真相对他来说太过于突然,而且还是那样让人震惊的真相,即便做好了准备,也无法一时消化干净。
心里上上下下,左右不定。
纪云舒再次问他,“是我长得丑?”
噗——
景容被她奇怪的问题问得一时语塞,垂下目光看她。
这女子哪里丑?
分明美若天仙!
像一株无染的青莲,干干净净,美艳不可方物。他看着纪云舒的脸恍惚之间出了神,待反应过来时,立刻偏过身子,脸上极速的闪过一道慌色,几不可见,他也本能的避开了刚刚纪云舒这个话题,反问,“你让我留下来
保护你,我也答应留下来了,现在你还要做什么?”
“我想让你看我一眼。”
“……”“你如果心里真的对我没意,就仔细的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证明你心里真的没我,否则,我就认定你心里是我有的。”她就像个固执的孩子,嘴角漫着一抹邪魅的笑,
语气中或多或少带着一丝激将的意思。
她知道自己一味地逼他想起以前的事情是不可能的,倒不如换个法子,或许有用!
景容听了她的话后,握剑的手紧了几分。
其实,他大可以什么都不管就直接离开,可要是走了,岂不是承认自己真的对她有意?
一想到这里,他的双脚便黏在了地上动弹不得,为了证明自己心里真的没有她,他不得不强行将自己冰冷的视线碰在纪云舒的目光上。
二人四目相对。
纪云舒好看的眼睛里淬着光芒,就像夜空里闪烁的星星,那般的晶莹透亮、黑白分明,任谁看了仿佛都会渐渐深陷进去,被她深邃的目光紧紧吸引住。而纵使景容的眼睛里再寒、再冰、再酷,也在对上这样的一双眼睛时慢慢不由自主的变得温柔下来,犹如寒冰融化,成了一团无力的棉花,所有的冷硬也好,所有的无情
也好,都被一下下击破了。
纪云舒故意调皮的眨了眨眼睛,在确定景容眼神中微妙的变化时,她确定了……
他心里,是有自己的!
于是——
她突然踮起脚,一手抓住景容腰间的衣服,仰头吻向了对方的冰冷的唇。
不带任何犹豫。
双唇碰触在一块,就像冰与火,渐渐融合在一起。
景容完全懵住了,瞳孔赫然一睁。
他没想到,纪云舒突然会做出这样意外的举动来!这一刻,他忽然想起自己在宁安山庄落水时,迷迷糊糊中似乎也像现在这样,纪云舒突然吻向了自己,只是那次他意识不全,只感觉冰凉的水灌注在身体里,所以对那个
吻并没有太深刻,以至醒来时都已经忘了,直到此刻才猛然想起来。
与上次的吻不一样,这一次的感觉更加真实,更加清晰,他能深深的感觉到纪云舒的唇贴在自己的唇上,一股清香的味道从对方的口齿间流窜出来,萦绕在他的鼻尖。
隐隐之间,他竟然有些贪婪了!可就在院子里的一股冷风吹来时,刮在他身上的那一刻,他才猛然清醒过来,一把将纪云舒推开,顺势,眼底升起了一丝轻怒,似乎是想用此来掩盖自己皮肉底下那颗波
动的心。
“你做什么!”他低斥一声,眼神却没看纪云舒。
纪云舒抿了抿唇,眼里似春风拂过般锦花绽放,喜悦着色,她像个小姑娘一样笑着,仰头得意骄傲的告诉了他,“你说我做什么?当然是吻你!”
“……”
他不知该气?还是该如何?
纪云舒身子往前一倾,凑到他面前,问他,“如何,想起来了吗?”
“没有!”他甩下这句话准备离开。
可纪云舒就像一块牛皮糖,再次拉住他的手臂,拦在他面前,说,“先别走,我有东西给你看!”
景容偏过目光,“不感兴趣。”
“看一眼。”
“松手!”
“不松!”
“你……”
这样的对话太熟悉,当年,景容也是这样死皮赖脸的抓着她,任由她如何说,景容也不肯松手。
“你武功那么高,如果真的想走,我松不松手都拦不住你,可见,你根本不想走,也舍不得走。”纪云舒一副看穿他的样子。
景容眼底再次泛起了寒意,手臂一甩,大步离开。
而就在他甩开手臂的那一刻,“砰”的一声,纪云舒整个人被甩得伏到了地上。
她手中的画像也一瞬落地。
就在听到那声砰响后,景容止住了步子,回头一看就看到纪云舒整个人伏在地上,他几步上前蹲身而下,面露担忧,问,“受伤没?”“嗯,手受了伤。”纪云舒摊开手掌给他看,掌心里被磨出了一道道细小的血痕,虽然没有流血,却疼得格外厉害,她好看的眉心轻轻的蹙着,可怜巴巴的望着眼前的男人
,希望他心疼心疼自己。景容的心里确实痛了一下。
第1467章 换成我来追你
景容虽然担心,又立刻恢复冰冷的表情,问道,“能起来吗?”
纪云舒摇头,“不能!”
“你又没有歪到脚!”
“歪到了。”她认真的说,指着自己的右脚。
眼里含着些许泪水!
景容实在没办法,毕竟也是因为自己才导致她受了伤,心里涌上一股子的内疚感,沉了口气后,露出一脸严的表情,一把将她从地上抱了起。纪云舒的小计谋得逞,在景容抱起自己的那一刻,她先是把地上的画拿起来后,便顺势拢上了他的脖子,将头枕在他的结实的胸膛上,闻着他身上固有的那股熟悉的味道
。
她嘴角带着笑,像个耍赖皮的孩子。
景容没有注意到她的表情,小心翼翼的将她抱到凳子上坐着。
可纪云舒却抱着他的脖子不肯撒手。
她坐在凳子上,他则俯着身。
“松手,我去给你找药。”他带着命令式的口吻。
她却告诉他,“我不需要药,只要你在我身边,就是最好的药。”
突如而来的情话,让对方措手不及。
景容脸色几近变化后,最后还是将她的手从自己脖子上拿开,吩咐,“好好坐着。”
然后朝后院去了。
纪云舒本想去追,可是想着刚刚欺骗他说自己扭到了脚不能动,所以只好乖乖坐着等。
不到一会,景容拉到了竹屋里伺候人的小丫头,还抱来一个小药箱。
小丫头听说纪云舒受伤了,满脸担忧,立刻冲过去,说:“纪姑娘,让奴婢看看你的手。”
小丫头轻轻的捧着她受伤的手,看到上面细小的血痕时,直接吓坏了:“都出血了,得赶紧上药才行。”
说着,小丫头打开药箱,拿出药准备给她上药。
可——
纪云舒却忽然将受伤的手伸了回来,吩咐:“不用了,你去忙吧。”
“可是这伤口不上药的话……”
“我没事。”尽管纪云舒有令,可小丫头仍旧不肯下去,她是从苏府里过来的,之前苏子洛特意交代过,府中上下对待纪云舒,必须像对待苏子洛一样,不可怠慢!所以小丫头不敢不
当心,若是让自家公子知道姑娘受了伤,她可担当不起。
纪云舒将视线落在了景容身上,说:“是你推的我,难道不该你亲自给我上药吗?若是你肯,我就原谅你。”
敢情她不让丫头给自己上药的原因是这样!
景容稍显犹豫了下,又觉得她说的没错,于是走了过去,朝丫头摆手:“行了,你下去吧,我来给纪姑娘上药。”
丫头的视线眼前两人的身上来回看了看,总感觉气氛不对劲,便喏喏的起身离开了,却一步三回头。
口中轻声嘀咕着几句不清楚的话。等那名丫头走到,景容便蹲身而下,在放下地上的药箱里找到一瓶药,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也什么都不说,拉住纪云舒的手,往她掌心上的血痕上药,动作粗糙,用力
也没轻没重。
药水渗进伤口里,像蚂蚁啃完一般,撕扯得纪云舒掌心瑟瑟作痛。
她本能的想将手抽回来,可景容却牢牢的抓着。
“呃!疼!”她忍不住喊了出来。
景容听到她喊疼,原本略显粗暴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不由的放轻了很多,甚至在她的伤口上吹了几下,动作轻柔。
对比,纪云舒似乎一点也不觉得疼了!
仿佛掌心里开了一朵花……
等手上好药后,景容叮嘱,“不要沾水,不然会留疤。”
她全部都乖乖应下。
随后,景容突然抬起她“受伤”的右脚,指头轻轻的按在她的脚踝上,问,“是这样扭到了吗?”
纪云舒好像还没有反应过来,所以茫然的点了下头,“嗯”了一声。
景容便开始轻轻的扭动着她的脚,生怕因为自己力度太大而伤到了她,所以动作不由自主的变得轻柔缓慢了很多。
这般温柔,让纪云舒心里很是感动。
她也肯定,即便景容已经不记得当年的事情了,但她知道,他的心里仍有自己。
如此想着,她眼眶便红了!
可为了不让景容看到,她赶紧伸手悄悄拭去,说,“好了,不疼了。”
景容这才将她的脚放下,起身道:“能走了吗?”
“我试试!”
她撑身起来,往前小心翼翼的走了一步,也着实不好再装了,索性便多走了两步,笑着说:“没事了。”
“方才……抱歉。”
“我没有怪你,纵使如何,我也不会怪你。”
她越是这样说,景容心里越是内疚,却只好说,“时间也不早了,既然你已经没事,那就早点回屋去休息吧。”
“可我还有东西要给你。”她赶紧将自己画好的画拿起来,递给景容,“打开看看。”
嗯?
景容看了看,到底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缓缓打开。
画中,是一个人!
是他自己!
画中的他立在廊下,身姿伟岸,虽然只是一个侧面,但将他身上那股冰冷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势展示得淋漓尽致,不似一身华服时的他那般贵气鄙人,高傲善事。
“喜欢吗?”纪云舒问他。
景容说不上是喜欢?
还是不喜欢?
只是看了几眼后就将画卷了起来,递还回去:“我不方便带在身上。”
“这是送给你的,就没有拿回来的道理。”
“我有说过我要吗?”
“你若是不喜欢,那么烧了也罢,仍了也罢,总之这就是你的了,随便你怎么处理。”纪云舒不肯将那副画接胡回来。
景容见他迟迟没有接,便将画放在了旁边的桌上,转身走了!
纪云舒望着他的背影,轻叹一声。
她在厅中坐了会后才回屋休息,可她却一点困意也没有。
丫头捧着个香炉进来,见她在发呆,问,“姑娘,你是不是手疼了”
她摇摇头。
“那这是怎么了?莫不是换了一个地方,所以不熟悉吧?”
她又摇摇头。
丫头一脸困惑,却不知道该继续问什么好了?只能往香炉里掷了一块香,好让纪云舒安安神,早点休息。
纪云舒一想到景容没有接自己的画,心里就很难安,最后冲着那名丫头摆摆手,“你去休息吧,不用管我了。”
“是,姑娘有任何吩咐只管喊奴婢,奴婢就在隔壁。”
“嗯。”
丫头走后,纪云舒披了件披风也出去了。此时,景容坐在前院的石阶上守着,抬眸看着天上挂着的一轮月亮,不得不承认,他的脸廓也好,眼睛也好,鼻子也好,嘴巴好好,都像是一副画,一厘一寸,被描绘得
很精细。
“谁?”他察觉有人靠近,回头一看,就看到纪云舒走了过来。
她直接坐在他身边,“我睡不着,想找你说说话,你陪我会吧。”
景容正要起身……
她却忽然挽住他的手臂,将脑袋枕在他结实的肩膀上,望着挂在夜空上那轮月亮。
景容偏头看了她一眼,试图将手抽出来,可是见她手掌还受着伤,若是像之前那般用力推开,恐怕会再次伤了她。
所以,只好作罢了!纪云舒见他没有推开自己,说,“当年初遇,你追着我不放,在我深陷的囹圄的时候是你陪着我,我难过的时候你也陪着我,受伤的时候也是你在我身上,甚至每当我固执着要去做什么事情的时候,你也什么都不问,只管陪着我去做,无论是对,还是错!只要我想做,你就一定不顾一切的陪着我,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会被你慢慢感动,以
至这辈子非你不可了!那么现在……就换成我来追你,我相信你也会像当年我爱你那样爱着我。”
她是那么的坚定!这世上没有做不到的事,只有坚持不了的事!
第1468章 我想去哪,你拦不住
景容听完她说的话,心底掀起了一丝波澜。
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沉默很久。3纪云舒持久没有听到他说话,便抬眼看他,随即拢着他胳膊的手拽得更紧了些,继续说:”我说这些,就是要告诉你,不管你如何推开我,如何否认你对我的心意,我也
不会放弃的!这一次,我说什么都会牢牢抓着你,你别想再甩开我。”
景容说:“我想去哪,你拦不住。”
“是,我知道自己拦不住,可我相信你不会离开我,不然,你也不会留在这里。”
“那是你求我的。”纪云舒忍不住一笑,支起脑袋,一双好看的黑眸看着他,说:“你刚才还说我拦不住你,为何我一求你,你就留下来了?可见你心里是有我的,否则你现在也不会在这里坐
着,还让我靠你这么近。”
景容脸色忽然一僵!
似乎……是这么个道理。
他眉头拧起,否认外加强调道:“我是不想弄伤你。”
“你在找借口!”
“没有。”
“有!”纪云舒说。
景容眸子骤然沉下,轻叹了口气,提起胳膊往外一抽,口中道:“放手。”“不放!”她不顾手上的伤,拼命抓着他的胳膊不肯松手,又一边服软道,“好了好了,当我刚才的话没说,是我求你留下来的,是我死皮赖脸一定要粘着你不放的,都是我
。”
“……”
“反正现在你也睡不着,我也睡不着,倒不如我们就坐在这里说说话,打发下时间不是更好?不然你这样一走,又是自己一个人待着,漫漫长夜,多无聊啊!”
景容已经起来的半个身子被她牢牢的拉着,他不知道自己再坐下去会发生什么?便扭头道:“都这么晚了,你还是赶紧去休息吧。”
“我不困,只想这样跟你坐在这里说说话。”
“……”
“好不好?”她眼睛里带着光,含着一丝请求,这般样子就像个孩子。
景容对上她的眼睛时,一瞬之间就没辙了,仿佛自己周身竖起来的那面坚固的墙就这样被轻而易举的推倒了。
这个女子仿佛有魔力一般。
最终,他还是坐下了。
纪云舒心底一喜,抓在他胳膊上的手再也不愿松开。
周围凉风嗖嗖,吹摩在人身上十分辣疼,纪云舒本来身子就不好,冷风刮来的同时,她往他身边钻的更近了一些。景容不着痕迹的往旁边挪了下,可她又往他身边贴近了些,反反复复,结果从左边的石阶挪到了最左边,最后,他也懒得再动,就这样静静的坐在原地,任由身边那身形
纤细的女子依偎着。
过了好一会,纪云舒抬起头看他,盯着他脸上的半张面具道:“其实你戴着面具也挺好看的。”
“……”
怎么突然说起这些?“你还记得吗?是在锦江的时候,我的脸受了伤,流了好多的血,从眼角到下颌落了一道疤,当时你看着我脸上的伤疤,说就算我一辈子都那样了,你也会在我身边不离不
弃,你还说,纵使如此,我在你心里仍旧是最美的,记得吗?”
景容轻皱了眉,侧眸看她。
这女人的脸哪里是受过伤的?
分明白皙精致。
好看至极!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他竟然脱口而出一句:“你脸上何时有伤?”她暗暗一喜,将自己的脸蛋凑到他面前,手指轻轻的按在自己眼角下方的位置,说:“后来我们一块去京城,你找到莫若,威胁他一定要将我脸上的伤痕去除,莫若也着实
费尽心思将我脸上的疤给去了,但眼角这个地方仍有一道浅浅的疤痕在,你看,就在这。”
说着,她将脸蛋往景容的面前凑得更近了些。
景容也认认真真的眯着眼睛盯着她眼角处的位置。
那里确实一处疤。
很浅!
若是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但即便这样,也丝毫没有影响到她的美。
景容将目光收回,脑袋稍稍一低的时候,双唇差点亲在了纪云舒的鼻梁上,他也才惊觉自己跟她的距离只有分毫。
再往前,就贴在一起了。
这一刻,他能清晰的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声扑在自己下巴处。
纪云舒计谋得逞,嘴角一瞬之间溢出了笑容。
然后一仰头,在景容的下唇上吻了一下!
蜻蜓点水那般!
迅速离开!
景容眸中闪过一道莫名的情愫,没等他反应过来时,纪云舒再次牢牢挽住他的手臂,将头枕在了他的肩上,如同一个犯错的小孩。
周围一时静止了!
景容也静止了……
月色沁凉,冷风瑟瑟。
不知过了多久,纪云舒靠在景容的肩上已经睡着了。
这几年来,她从未睡得如此踏实,闻着男人身上固有的味道入眠让她觉得很安全,整个人也放松起来。景容偏头看她,她长长的睫毛在凉风中微颤,像轻飘飘的羽毛似的,他不禁咽了咽口水,喉结上下滚动半晌后,才将目光瞥向别处,身子僵硬了小会,见周围的冷风越来
越大,他肩膀稍稍动了一下,偏过身,将纪云舒抱了起来。
这具身子实在是太轻了,轻得有些不像话。
纪云舒就像一只没有骨头的小猫,整个人窝在他怀中,脑袋也在他的胸膛上轻轻的蹭了几下,很是可爱。
景容的心一下就酥了,像有一股温热的暖流在蹿动。
让他有些不知所措,唯有加快步子抱着纪云舒回了房间,将她放在床上,盖上被子,动作温柔却干净利落,然后准备离开……
哪知,纪云舒却拉住了他的手,口中轻唤一声,“景容,别走!”
她仍在睡梦中,侧身躺在床上,伸手拉着他不放。
景容想将手抽回来,但是看着她掌心里有伤,一下便打消了这个念头,生怕再次弄伤她,只好任由她这样拉着作罢。
他默默坐在她的床边,一动不动。
纪云舒却在睡梦中微微眯开了眼,看到景容背坐在床边,手臂被自己抓着,她嘴角缓缓溢出笑来,安心睡去。
第二天
纪云舒醒来的时候发现手上空荡荡的,她猛然坐了起来,在房间里看了看,却没有景容的影子。
“阿怡。”
丫头阿怡闻声进来,说:“姑娘,你醒了。”
“景……离公子呢?”
“他一早就走了。”
“走了?”
“嗯,天才刚刚亮就走了。”
纪云舒翻身下床,一边穿衣服,一边问:“他走的时候说什么了没有?”
阿怡说:“他让我奴婢转告你,说是等忙完就会过来。”
忙!
他还有什么可忙的?
现在真相大白,彼此的身份也都明了,他也不用再为苏子洛卖命,究竟还有什么可忙的!
可现在她也不能再去燕京城了,自己的身份和景容的身份是一定不能暴露的!若是被温家人知道或者别人知道,恐怕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现在,她只能在这里等。
而若是换做之前,她一定不相信景容还会回来,但现在,她相信,相信他会回来!
阿怡见她出了神,问:“姑娘,你怎么了?”
她摇头:“没事。”
“早饭已经准备好了,姑娘洗漱一番就可以用了。”
“好。”
十月末的天总是阴晴不定,不过多时就开始下起雨来。
秋雨而下,淅淅沥沥,竹林里都陷入了一片白雾中,宛若一处仙境。
纪云舒坐在廊下,抬头望着屋檐下不断往下滴落的水珠,心思也不知道跑去了哪?渐渐出了神……
直到一道声音从前院传来:“咱们就在这暂时歇歇脚吧。”
嗯?是一个男人粗狂浑厚的声音!
第1469章 避雨
纪云舒闻声,收回落在屋檐上的目光,起身朝前院走去,刚进到前厅,就看到外面院中的亭子里不知道何时进来七个男男女女。
其中三女四男!
有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站在最外面,嘴边留着一把黑胡须,看着年纪五十左右,身子骨还算健朗,身上的衣裳湿透了一半,一边将伞收好放在一边,一边抬着湿漉的袖子擦拭额头上的雨珠,转眼望着阴云密布、正在下雨的天空,愁眉不展道:“眼看着就要到燕京城了,偏偏这个时候下雨,真是祸不单行。”
哀叹一声!
旁边几个年轻的小伙子在收拾他们搬到亭子里的行礼。
而三个女子当中,其中一名女子坐在石凳上,一席紫色长裙,身上披着一件白色披风,长发飘飘,头上插着看似简单却十分好看的头饰,尤其是那支凤凰银钗,素雅却不失贵重,十分入人眼球,而女子脸上戴着一块薄纱,虽然瞧不出具体的相貌来,可眉宇之间透露着一股不凡的气质,高贵大气,委婉如水……
这样的女子,定然相貌美艳。
而女子的身旁坐着一名模样娟秀的小姑娘,那姑娘一身红衣,打扮得干干净净,看着也不过七八岁的样子,许是饿了的缘故,现在正拿着一个馒头在啃咬,但到底是冰冷的干粮,咬下一嘴,似乎难以下咽,嚼在嘴里半晌也没有往下咽。
另外一名蓝色女子许是丫鬟,正在给那戴着面纱的女子擦拭身上的雨水,动作仔细。
纪云舒将他们里里外外一阵打量。
那些人行色匆匆,而且身上背着行囊,显然是经过此地的外来人,应是遇到这边大雨,不得不在此处停下,结果误闯进来,将这里当成了避雨所。
照顾纪云舒的两个丫头阿怡和阿娇也闻声赶了过来。
“那些人是谁?什么时候进来的?”阿怡一脸困惑。
相对于阿怡,阿娇就显得性子大咧了些,也大胆很多,她往前行了一步,说:“我去赶他们走,怎么能问都不问一声就进来了?实在太没规矩!”
阿娇卷着袖子要过去,但被纪云舒拦下,说:“算了,也是与人方便,不要太计较。”
“可是……”
“你去让厨娘准备一些热的饭菜端过来,我看他们应该是赶了许久的路,定有些饿了。”
阿娇吃惊,“姑娘,你这也太好心了吧!那些是什么人咱们都不知道。”
“好了,我知道怎么办,你还不快去准备?”
“哦。”阿娇不情不愿的去了。
而亭中的那些人注意到里面厅中来了人,那年纪稍大的中年男人立刻将一旁的伞拿来,撑开,淌着一地的雨水走到了厅外,一脸抱歉的望着站在里面的纪云舒,说:“姑娘,实在抱歉,我们是要到燕京城去的,不巧突然下了大雨,我们的马车现在在外面突然走不动了,见这里有个落脚的地方,就冒昧闯了进来,希望你不要见怪,你要是不让我们在这,我们马上就走。”
说话的口气和言语不似普通家人的老百姓,他穿得虽不算太好,可布料也不差,想必,是哪家大户人家的管家之类的。
纪云舒笑说:“没关系,你们可以留下来。”
“多谢姑娘,我们就在亭子里,绝不过来打扰。”
“我看这雨一时半会也停不下来,各位还是到厅里来避避雨吧,外面风大,还在刮雨,若是一直这样,恐怕会感染风寒,那就麻烦了。”纪云舒好心邀请他们进来。
男人因为擅闯进来已经有些不好意思了,此处的主人不仅没有怪罪,还请他们进来避雨,简直是遇到一个大善人啊!
可到底有些不好意思,男人哈了下腰,说:“姑娘真是活菩萨,但是我们这么多人,不方便进来,怕弄脏了贵地,我们就在亭子里避避雨就好了,不打紧的。”
那怎么行!
这场雨还会骤大,加上林中起风,导致大雨斜飞,即便在亭子里也遮不了多少雨。
纪云舒顾念这些,便说,“你别跟我客气了,这雨怕是要下上一整天,你们总不能一直在外面,万一出了事可不好!我已经吩咐人去准备热食了,你们进来或多或少吃一点,里面也有炉子可以暖一暖身子,不要着凉了。”
“这……”
“你们几个大男人倒是没事,可与你同行的那三位姑娘身子娇弱,怕是会熬不住。”
男人脸色担忧,回头看了一眼亭中的三位女子,想了想后,便拱手弯腰,表示谢意:“既然如此,那就多谢姑娘了。”
“不用,你们进来吧。”
“好。”
男人淌水一地的水折回亭中,与那些人说了些什么,但因为雨声越来越大,所以根本听不到什么,但那名带着面纱的女子却朝纪云舒看了过来。
二人对上了一眼。
细雨蒙蒙间,那女子的眸就似一汪清泉那般干净。
也不得不说,那女子的眼睛和纪云舒的眼睛很像!
很快,那些人便悉悉率率的将东西收拾好,放在亭子的角落里,然后七个人朝厅里走来,大家在外头将脚底的泥水抹去,又抖了抖身上的雨水后,这才进来。
“哇,这里真漂亮。”那名七八岁的小姑娘欣喜的看着厅里的摆设,转了几圈。
“宁儿,不得无礼。”戴着面纱的女子将她拉到自己身边轻斥了一声,然后看向纪云舒,欠了欠身子,道,“多谢姑娘不怪罪我们擅自闯入,也不嫌弃我们身上湿漉,反而还请我们进来避雨,多谢。”
女子的声音很好听。
就像雨水滴打在鹅卵石上的声音。
清脆中带着柔和。
纪云舒笑了笑:“不用客气,姑娘来了便是客,随意一些。”
女子又连连道了好几次谢。
随后,纪云舒吩咐阿依为他们准备了热茶,又拿来几条干毛巾给他们擦干头发上的雨水,照顾得也算周到。
在闲聊时,纪云舒得知,原来他们是闽南人士,那名戴着面纱的姑娘姓柳,叫柳云烟,是闽南一家大户人家的小姐,身边那个小姑娘是她的亲生妹妹,叫柳云珠,今年才九岁,而那名中年男人是她的随从乔叔。此次他们前来燕京城是为了护送柳云烟来参加三年一度的花魁,这一路踩着时间紧赶慢赶,眼看着就要到燕京城了,哪里晓得遇到了大雨,马儿也不肯走了,他们只好在这里停下来,因此误闯了进来。
纪云舒并不知道原来燕京城还有花魁大赛,阿依告诉她一些关于此次花魁的事。
没想到曲姜人这么风雅!
纪云舒见那姑娘应是个美人胚子,若去选花魁,大有机会。
很快,阿娇让两个厨娘准备了一桌子的饭菜。
那些人一再感谢。
这场雨下了很久,一直到了下午也不见停。
纪云舒自然好事做到底,吩咐阿怡和阿娇去收拾几间房间出来,让他们暂且在这里住下。
他们实在不好意思,可外头大雨又走不了。
纪云舒说,“你们就算现在出发去燕京城也来不及了,我这里虽然不宽敞,但房间倒是有,你们今晚就在这里住下吧,等明日一早再走。”
“没想到我们出门在外能遇到你这样的好人。”乔叔说。
“举手之劳而已,再说,这附近没有客栈,也没有可以避雨的地方,就只有我这一处,我若是赶你们出去,那我成什么人了?你们就安心住下吧。”
“多谢。”
阿怡带着他们去了房间。
阿娇则与纪云舒说:“纪姑娘,你人可真好,难怪公子待你也那么好。”
第1470章 美人饼
阿娇和阿怡不一样,她说话直来直往,不喜欢拐弯抹角,有话说话,看到什么就喜欢说什么,但也不是什么口无遮拦的人,就是性子比较直爽,事情也习惯性分得清清楚楚,对就是对,不对就是不对,当然,也十分忠心,一旦认定了主子,就会卖命到底,这样人,很适合留在身边,也是为什么苏子洛在诺大的苏府里挑了她过来照顾纪云舒的原因。
纪云舒对她刚才说的话以笑回应。
没说什么!
但阿娇说的没错,苏子洛对她确实好,将她安排在这里,又安排人在旁伺候,将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该有的都有了,而且这个地方也是仔细挑选的,知道她喜欢清净,特意选了这里,风景宜人,让她待在这里也不会觉得无聊,心情也会舒服很多。
而这些年,阿娇还从来没有见过自家公子对哪位姑娘这么上心的,甚至说见到纪云舒就等于见到他那样的话,不知道的,还以为纪云舒就是府上的夫人了,由此也可见,这位纪姑娘非同一般人!与自家公子一定有过故事!
如此肯定!
阿娇见她持久不说话,便将话题拉到正题上来,说,“不过姑娘,咱们在这里还是要小心些为好,毕竟不是在燕京城,多个心眼是不会有错的!那些人我们又不认识,你就这样安排他们全部住下,恐怕不妥当,万一出了什么事……那咱们可怎么办?”
“你这是杞人忧天了!”
”奴婢也是实话实说。”
纪云舒没想那么多,扭头吩咐她,“行了,你别再想这些了,我看阿怡一个人也忙不过来,你去帮帮她吧。”
“是!”阿娇也不再说什么,点头去了。
纪云舒走到厅外的屋檐下,仰头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雨滴,就像天空被凿开了无数的窟窿眼,雨水倾轧而下,像是要将这周围的竹林都淹没了一般,气势渐大,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照这样一直下下去,估计等到明天一早,整片林子里都将泥泞遍地,难以行走,马车怕是也难行半步。
她轻轻的叹了一声气,不知道景容什么时候回来?
可是又想着天下这么大的雨,他怕是来不了了。
雨越来越大,天空中还闪过几道雷鸣,几道下来后,天突然就黑了,冷风瑟瑟,像狼嚎一样在林子里响起,十分瘆人,恐怕在此处行走的人都会被吓得半死。
阿娇和阿怡安排好了那些人后,见天色都已经晚了,赶紧将竹屋各处的灯点上,灯火一亮,整个竹屋似乎都暖和了很多,与周围诡异的山间林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仍旧是那万林丛中的一道曙光,就像一盏明灯。
纪云舒一直等在厅外,望着前来此处的方向,还是没有动静,还是没有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阿娇见夜里风寒,赶紧取来一件浅蓝色的披风给她披上,一边问:“姑娘是在等离公子吧。”
这不是很明显的吗?
她说:“他今晚大概是不会来了。”
阿娇说:“离公子进城去了,一定是忙着什么事,而且天下这么大的雨,恐怕就耽误了,或许……不来了,姑娘就别等了,外面这么大的雨,还那么大的风,要是受寒了可不好,到炉子旁坐会吧。”
纪云舒又叹了声气。
她回到厅中坐下,阿怡就抱来一个暖炉放在他旁边,生怕她冷,又给她拿来一块毛毯盖在她身上。
“那些人都安排好了吗?”
“都安排好了,姑娘就放心吧!他们大概都累了,吃了东西就回屋休息了。
“那就好!”
“姑娘要不要再吃点?我让厨房去准备。”阿怡问。
她摸了摸肚子,确实有些饿了:“你去熬点粥吧,别的我也吃不下。”
“是,奴婢这就去。”阿怡急忙朝厨房去。
阿娇给她倒了一杯热茶,忽然好奇的问:“姑娘,你会画画?”
“怎么了?”
“阿怡跟我说,姑娘画的画儿很好看。”
她画景容的时候,是阿怡给自己准备了笔墨,当时将她的画作从外面的厅中挪到屋中的时候也是阿怡,所以见到过她的画。
栩栩如生!
那人儿就像是映在纸上一样!
纪云舒笑了下,说:“画画的再好又怎么样?对方要是不领情,那就只是一张废纸。”
景容如何也不肯接下她画的那张画,那就等于她白忙活一场,既然白忙活了,岂不就是一张废纸,一张不被领情的废纸。
阿娇懂得主子的表情,见气氛不对,加上纪云舒眉眼间闪过了一道伤感,她也乖觉的避开这个话题,说道别的:“姑娘,你喜欢吃美人饼吗?”
美人饼?
“那是什么?”
“其实就是我家乡的一种特产,就是由很多鲜花裹上面粉后,放在蒸屉里蒸出来的,颜色很漂亮,所以就叫做美人饼了。”
“好吃吗?”
“当然好吃,公子之前也吃过 ,还夸奴婢做的好,姑娘要是想吃,我现在就可以去给你做。”阿娇脸上满是得意的笑。
纪云舒确实肚子饿了,可想着阿怡已经让厨娘去准备了,也都这么晚了,不想再让阿娇去折腾,就说:“等明天吧。”
“好,那明天奴婢一早就给你做,相信你一定喜欢。”
“你怎么就知道我喜欢?”
“因为公子喜欢,相信姑娘应该也会喜欢的。”阿娇似乎有意的将纪云舒和苏子洛挂在了一块。
郎才女貌,确实般配!
纪云舒笑了笑,问她:“你多大了?”
“奴婢十六。”
“你个丫头年纪这么小,嘴巴就贼精贼精的。”
“姑娘何出此言?”阿娇一双大大的眼睛看着她。
纪云舒轻沉了口气,正要开口说——
阿怡的声音从后院远远的传了过来,急急忙忙:“姑娘,不……不好了!”
嗯?
闻声回头一看,就看到阿怡脸色惊慌的跑了过来,额头上冒着汗。
像是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
阿娇率先紧张起来,皱着一张脸,问,“怎么了?慌慌张张的,发生什么事了?”
阿怡直接将视线投向纪云舒,说,“姑娘,今日那个戴在面纱的目光出事了。”
“到底怎么了?”
“奴婢也不知道,她现在呕吐得厉害,整张脸都白了。”
“可是吃错东西了?”
“不像是吃错东西了,而且吐出来的……还有血。”阿怡说的时候眼睛里尽是害怕,一双手也紧紧的绞在一块,现在想想刚才看到那目光呕吐的画面,此时心还是颤的,不禁紧了紧脖子,胃里也跟着一阵翻涌,难受的很。
纪云舒一听这话,赶紧让阿怡带自己过去那姑娘的房间,等到了房间外,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呕吐的声音,还有旁人担心的声音。
“姐姐,你怎么了?可不要吓我,姐姐!”那七八岁的姑娘柳云珠站在床边哭喊着。
床边还围着今天避雨的那些人,大家都面色担忧的看着床上的柳云烟。
而柳云烟则半边身子伏趴在床边,脸上的面纱已经被摘了去,那张宛若天仙一般的脸显露在人前,只是此刻没有半点血丝,苍白得十分厉害,嘴角上挂着血,躺在床上一副虚脱的模样,那双原本柔着一汪清泉的眼睛里现在充斥了血丝,有些许可怖之色。
“小姐,你好点了吗?”柳云烟身边的丫头问道。
可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小姑娘柳云珠一直哭。
旁人也是着急的不行。
纪云舒快步进屋,一边问:“发生什么了?”
第1471章 重病
闻声,乔叔转身立刻问她:“纪姑娘,你可要帮帮忙啊,你这里有没有大夫?”
她这里哪来的大夫?
只有她、两个丫头和两名厨娘,以及周围隐藏着的暗卫。
“这里没有大夫,让我先看看她吧。”纪云舒扒开那些围在床边的人,坐到柳云烟身边,握住她此时冰冷的手,关心问道,“姑娘,你怎么样?”
柳云烟望着她,张了张嘴,虚弱说道:“我没事。”
“你这哪里是没事的样子?”柳云烟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从闽南到这里一路上都好好的,即便生个病痛什么的,也不似这般厉害,只觉得胃里有什么东西,一阵恶心,更想不到竟然还吐出了血
,自己也吓坏了。
她摇摇头,说,“多谢姑娘关心。”
旁边的丫头眼泪汪汪的与纪云舒说:“我家小姐一路上都好好的,许是受了风寒,淋了雨,又吃了一些冷的东西,所以才会这样。”
“受寒哪有吐血的?”纪云舒虽然不是大夫,但受寒淋雨还不至于吐血,一定是因为别的原因。
这时,柳云烟又开始吐了起来,这次吐的比较凶,直接吐出了血,血在床前洒了一地,看着触目惊心,这一幕也当场吓坏了众人。
丫头的脸色甚至比柳云烟还要难看,担心和惊怕掺杂在心头,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只能拿帕给她一阵擦,担心得眼泪一个劲的往下掉。
柳云珠更是哭得伤心,大声的喊着,“姐姐姐姐……”
遇到这种情况,谁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纪云舒扭头吩咐阿娇,“赶紧去我房中的小药箱里把一个白色小瓶子拿来。”
阿娇还算清醒,应声而去。柳云烟吐完,嘴巴上都是血,她已经精疲力竭,整个人变得浑浑噩噩,眼前更是一片迷离不清,觉得脑袋生疼,天昏地转的,喘着气,抓着柳云珠的手交代,“云珠,姐姐
怕是不行了,这往后,你得自己照顾自己。”
“不,姐姐,你不会有事的,你不能丢下我,你答应过我,往后咱们就在燕京城里安家,哪也不去,你说过的,不能食言,姐姐……”
“我……我撑不住了。”
“姐姐,你不要吓我,你一定会好好的。”柳云珠哭得泣不成声。
纪云舒抓着柳云烟冰凉的手,说,“姑娘,别说如此丧气的话。”
柳云烟看着她,惨白的唇缓缓吐出一句,“我知道自己的身体如何,已经熬不住了,只怕……连累了纪姑娘你,也弄脏了你这地方。”
“切莫说这些话!”
柳云烟身体越发没了力气,眼睛里充满了血丝,脑袋里嗡嗡的响着,眼前一阵模糊,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没有一点落实感,胸口上的一团气也越滚越大。
最后晕了过去。
柳云珠大喊一声:“姐姐。”
“小姐?”
一伙人朝床边扑来。
哭天喊地,都吓坏了!
似乎都以为柳云烟死了,纪云舒摸了下她手腕上的脉,还有跳动,只是晕了而已,她说:“她只是暂且晕了。”
乔叔担心到声音抖颤:“小姐这是怎么了?一路上都好好的。”
纪云舒注意到柳云烟嘴上和吐在地上的血, 并非鲜红色,而是呈现暗红色,显然不是简单的咳血那么简单。
便道:“她许是中毒了。”
“毒?中了什么毒?”乔叔问,又想了想,“小姐一路上吃的都跟我们一样,我们都没事啊。”
一旁的丫头想起什么事来:“对了,小姐喝了一碗粥。”
粥?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落在柳云烟的丫鬟身上。
那丫头说道:“小姐之前说胃不舒服,想喝点粥,所以……”她将视线放在了阿怡的身上,“所以我就劳烦这位姑娘为小姐备了点粥。”
阿怡脸色一怔,明白她话中的意思,立刻道:“你不会是想说,我在粥里下毒吧?”
简直荒唐!
丫头哭唧唧道:“我只是怀疑,并非说是你。”
“我才不会做这种事。”阿怡说。
纪云舒问:“粥在哪儿?”丫鬟赶紧起身将放在桌上的那碗粥端了过来,只吃了一点,还有大半碗在里面,纪云舒看了看,随即将从柳云珠头上拔下一根银簪,伸到粥里,再拿出来的时候,就看到
银针的下端已经变黑了,的的确确有毒!
“这粥里确实被人放了毒!”
呃!丫头吓得双手一颤,整碗粥被她打翻在地,“哐当”一声,白粥和地上的血融到了一块,很是可怖,她面色惊恐:“粥里竟然有毒,为什么?一定……”再次将目光落在了阿怡
的身上。
怀疑是她所为。
阿怡也分外震惊,赶紧摆手说:“不是我做的,这粥是我吩咐厨娘熬的,可厨娘也绝对不会下毒害人。”
“那你怎么解释这里有毒?”
“我也不知道!”阿怡急忙解释,“这毒一定不是我下的,我与你们无冤无仇,为何要下毒?我家姑娘也好心收留你们在这里,又怎么会害你家小姐?”
是啊!纪云舒好心将他们留在这里,若怀有坏心,早就直接将他们他们给轰出去了。
大家也都无冤无仇!
下毒做什么?
乔叔是个黑白分明的人,立刻训斥那丫头:“不准胡说,纪姑娘好心留我们在这里,他们都是好人。”
丫头也是脑子一热才会心有怀疑,立刻不好意思的收回目光。
而阿娇已经折了回来,手里拿着从纪云舒屋子里取来的白色药瓶。
“纪姑娘,东西拿来了。”
纪云舒拿过来打开,从里面倒扣出一粒药丸,塞进了柳云烟的嘴里,让她咽下去。
“这是?”乔叔问。
“这是暂且救命的药!不过只是保一时,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送她进城去看大夫才行。”
乔叔双手紧紧捏在一块,想了想,赶紧抓着身边的小伙子吩咐,“快,赶紧把扶着小姐出去,咱们必须上马车去燕京城找大夫,耽误不得了。”
小伙子说,“乔叔,现在这么大的雨根本走不了,而且马车卡在外面的泥水里动不了,得雨停了才好办,现在只能骑马离开,可是小姐现在这样根本骑不了马,走不了!”
“这……顾不得这么多了,要不,你现在骑马进城去,赶在天亮之前把大夫请到这来。”
似乎这是唯一的办法!
小伙子也顾不上那些有的没的,现在最重要的是自家小姐的命,他应声出门,纪云舒却忽然喊住了他,说,“我这有一辆马车能送你们过去。”
众人眸子一亮。
乔叔含着泪水,满眼希寄,“姑娘当真能送我们去?”
“马车是有的,可……”她看了一眼已经晕倒的柳云烟,“这位姑娘能不能撑到燕京城我就不敢保证了,不过先到燕京城找大夫要紧。”
“多谢姑娘。”
“你别忙着谢了,赶紧将柳姑娘扶起来,送到马车上去。”
“是是是。”
几人将柳云烟从上床扶了起来,又给她披上衣服,背着出去了。纪云舒也立刻吩咐人将马车备好,只是马车不大,容不下这么多人一块上去,就只有乔叔和那名丫头跟着,纪云舒唤来一名留在竹屋中暗卫,让他驾马车送他们去燕京城
,又想着阿娇办事还不错,而且对燕京城也比较熟悉,就让她也一块去了。
其他的人都留在了这里。
包括柳云珠!那小姑娘因为不能而哭喊了半天,但到底也算个懂事的,知道眼下自己不能跟去,所以哭了一会就好了。
第1472章 纪云舒突发意外
大雨继续在下,而且越下越大,就跟冰雹打在地面上一样,敲得人心也不由的随着这晚间的大雨紧张起来。
柳云珠坐在屋子里一直抹眼泪,时不时走到门口看一看,想知道自己姐姐现在有没有进城了?身体好了没有?
阿怡担心她会胡思乱想,所以特意过来陪她,见她站在门口迎着风,赶紧拉她进去,握着她冰凉的手安慰道:“好了,别担心了,你姐姐一定不会有事的。”
“我害怕。”
“别害怕,吉人自有天相。”
“我从来没有离开过姐姐,这次她一走,我……我……”说着说着,柳云珠又开始轻声哭了起来。
小手背不停的擦着眼泪。阿怡不大会安慰人,尤其是面对一个小娃娃的时候就更加不知道说什么了,只能握住柳云珠的手,摸着她的脑袋,哄着她早点休息,等明天一早天一亮,就可以进城去看
她姐姐了,柳云珠吸了吸鼻子,也实在是哭累了,最后上床休息了,左右翻了好几下才终于睡着。阿怡也动作轻轻的退了出去。
这会前厅里,纪云舒正在问那两个厨娘。
“粥里的毒到底怎么回事?”她并不是说怀疑谁?而是想将事情弄清楚。两个厨娘都是五十多岁的人,一个叫三娘,一个叫王姑姑,是苏子洛特意安排过来照顾纪云舒饮食的专业厨师,都是老老实实、背景干净的人,平时为人也十分要好,说一是一,从不马虎,在照顾人上面也非常的仔细,性格也是很和善的!再者,她们跟柳云烟从未见过面,没有任何瓜葛,若说是她们下的毒,着实有些不合理,也完全没
有证据。但纪云舒既然已经这样问了,三娘说:“纪姑娘,那毒可不是我们下的! 我们跟那位柳姑娘无冤无仇,更不认识,面也没有见过,又怎么会下毒害她?虽说那粥是我做的
,如果说毒是不小心加进去也不对啊!我都是按照平时的做法熬的粥,手边没有毒药,又怎么会不小心把毒药蹭到里面去?纪姑娘,你可要相信我们啊。”
王姑姑也道:“是啊,绝对不是我们做的,我看那毒药许是别的时候加进去的。”
“那熬粥的时候有没有其他的人进来过?”
“没有,就我们两个。”
“你们期间可有离开过?”
“没有。”二人纷纷摇头。
纪云舒眸子微沉,神色凝重你。
三娘着急的说道:“这件事可一定要好好查清楚。”
王姑姑也附和道:“没错,要仔仔细细查清楚,要是出了什么人命,可跟我们没有关系。”
纪云舒听完她们的话后道:“我相信这件事跟你们没有关系,只是问一问,没有别的意思。”虽让人松了口气,可王姑姑却有些顾虑,颤颤问道:“不过纪姑娘,这件事毕竟是在这里发生的,毒也是从粥里发现的,这万一……柳姑娘还没到燕京城就出了事,那咱们
会不会遭殃?不会也受到牵连吧?”
纪云舒语气轻和道:“你们没有做过,自然就不用害怕。”
“话不能这么说,现在最大的嫌疑人就是我跟三娘,要是拿不出证据证明我们的清白,官府也不好办。”这般一说,三娘也有些胆怵了,手心里起了一层汗,舔了舔唇道:“是啊,事情可大可小,万万不能连累了我,我上有老,下有小,一大家子的人要养活,我要是出了事,
他们也没成活了,可千万千万别把这件事往我身上扣啊!”
“我也担心。”纪云舒听着她们左一句担心,右一句担心,这样胆小而又顾家的人,岂会下毒害一个与自己毫无干系的人?这不是摆明了送死吗?而且没有任何利益价值,姑且,是完全
可以排除她们下毒的可能性。
“你们完全可以放心,到时候即便出了事,我也一定会保你们。”三娘和王姑姑互看一眼,知道纪姑娘定是有个本事的,不然堂堂的苏将军也不会对她如此照顾,既然有了这句话,她们自然将心往肚子放去,眼瞅着天色也晚了,加上下
着大雨,实在太寒,便双双回屋去休息了,她们刚走,阿怡就过来了,手里多了一个护手的小暖炉,塞到纪云舒手中,让她好生抱着。
“姑娘,怎么样?问出什么来了没有?”
她捧着手心的暖炉,身子暖和了很多,说:“我想这件事应该跟三娘和王姑姑没有关系。”
阿怡面色一烂,眉头皱起,委屈巴巴的说:“姑娘,那碗粥说是我端去的没错,可毒绝对不是我下的,你也要相信我。”
“你也做不出这种事情来。”
“奴婢纵使有再大的胆子也不会。”阿怡认真的说,又发愁的想了下,“但是奴婢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粥里会有毒?既然不是我们几个下的,那会是谁?”
“我如果猜测的没错……那就应该是跟随在柳姑娘身边的人下的毒。”
“这么说的话,岂就是她身边的那个丫头了?当时屋子里除了柳姑娘以外,就只有她。”“这样揣测倒是没有错,只是我见那丫头神色担忧,满脸泪水,对自家小姐也十分关心在乎,不像是她下的毒,可如果真是她下的,那那个丫头可就是个厉害的人物了,竟
然都能逃过我的眼睛。”纪云舒这般说,她看当时那丫头不像是装的,表现出来的担心都真真切切,要是装的,那这种人也实在是太可怖了。
阿怡则一口咬定:“一定是她下的毒,除了她也没有谁了,总不能是人家柳姑娘自己下的毒吧?”
呃!
“自己下的毒?”纪云舒在这句话上开始琢磨起来。
“可不!不然就是鬼下的。”
“你这话说的,倒是有那么几分意思。”
“啊?姑娘不会以为……真的是鬼下的吧?我只是随口说说啊!"阿怡整个抖颤了一下,觉得后背一阵发凉,害怕极了。
纪云舒好笑的看了她一眼:“我何时说是鬼下的毒?”
“你方才不是说有几分意思吗?”
“我是说你刚才怀疑毒是人家柳姑娘自己下的这句话。”
“哦!”阿怡尴尬一笑。
纪云舒看了眼外头,又问:“那小姑娘怎么样了?”
“她已经睡下了,哭了好久,一直担心柳姑娘出事,眼睛红肿的厉害,奴婢说了好久的话才让她上床休息了。”
“你多多照顾下,一个小姑娘遇到这种事自然会有些担心害怕。”
“是,奴婢今晚会好好照看她的。”
天色也不早了,纪云舒现在也等不来景容了,只好回屋,阿怡陪着她一块到后院,可是人刚到廊下,就听到一声尖叫。
音色的辨识度很高,显然是柳云珠的声音。
“是那个小姑娘。”
闻声看去,着实是从柳云珠所在的屋子里传出来的。
阿怡一惊:“纪姑娘,这?”
“去看看。”
二人快步过去,等到了门口,里面再次传来一声尖叫,纪云舒推门而进,屋子里黑漆漆的,只有门口的一盏灯笼的光线透进去些许。
“小姑娘?”纪云舒一边喊,一边摸索着直奔床边。可是没走几步,后脖颈上忽然传来一道力量,打得她脖子仿佛都要断了,而她根本顾不上疼意,也完全顾不上回头看究竟是谁?一阵晕眩感直逼脑中,眼前一黑,身子轻
晃,随即倒了下去。
地板上的凉意瞬间蔓延全身。
一道巨大的身影也正一点一点的笼罩而下……她渐渐失去了意识。
第1473章 告知
第二天清晨。
大雨已经停了,太阳也从云层里钻了出来,整个燕京城里一下恢复了生气,还是和往常那般热闹,人来人往。
因为花魁大选的日子已经临近,所以燕京城里一时间从四面八方涌来很多貌美如水的姑娘们,一个个打扮得十分好看隆重,形形色色,高矮胖瘦,什么类型的都有,而姑娘一多,自然纷争也就多了,不是胭脂铺里两个姑娘为了抢夺一盒胭脂吵起来,就是绸缎庄里两个姑娘为了一块缎子吵起来,还有的为了能住在客栈最豪华的天字号房而吵起来,更离谱的是,两家姑娘的轿子在街上碰到,谁也不愿先让道,就一直僵持着,导致后面的马车轿子都被堵上了,只能出动京兆府的人过来强行解决,诸如此类的事在这几天里屡屡发生……
当然,姑娘们一多,最开心的当属城中的公子们。
就像是春天里花园开了花,大家邀约着纷纷前来欣赏,还时不时议论几句,若是看到开得十分鲜艳好看的话花,一个个的都忍不住往上扑,垂涎三尺,眼睛里满是桃花,恨不得将那姑娘一把抱回家里去好好养着,可若是见到不打眼的,便各个翻出白眼,一脸嫌弃,毫不掩饰,甚至在言语上还会讽刺几句,十分轻浮可恶,但也有些人与他们不一样,那些人都是燕京城里的大龄剩男,指望能遇到一个姑娘,无论美丑,万一对上眼,便可将婚姻大事给解决了。
可见,各怀心思。
大多都是动机不纯的。
姑娘们为了能够夺得花魁,在妆容上和衣着上都花费了很多心思,亦或是平时那些脾气暴躁的姑娘们也纷纷收敛,不敢过于张扬,还要很多人试图打通各方关系,指望在初选的时候过了眼,不至于到时候因为哪里不好被筛选下去,那可就丢人了,可是礼部直接受命皇上,自然不敢私下里贪污受贿,那些往府上送来的礼都被一一回拒,以免落人口舌,亦或是被发现后落个罪名,可大可小,没人敢冒险,所以这次的大选,绝对的公平公正。
此时的侯府里,小路子已经打听到了关于赵权至的情况。
“小的暗地里去问过大理寺的人,说的皇上已经下了旨,等这次花魁大选后就将赵公子推到午门斩首,这些天要一直关在大理寺,谁也不能见。”
“赵大人去见了没有?”
“说是大理寺的黄大人特意安排了一下,让他们父子两见了一面。”
算他黄大理还算是够意思。
小路子说:“世子,现在事情已经定了,谁也改变不了,你可千万不能再淌这浑水了。”
李时言瞪了他一眼:“我就是想淌,也没地方给我淌,我能怎么办?去劫狱还是去翻案?”
“世子明白就好,你若是做出什么糊涂事来,小的也得跟着你遭殃。”
“你个贪生怕死的胆小鬼。”
小路子嘻嘻一笑,又眯着眼睛问道:“公子,现在赵公子入狱,你和朱家的婚约也解除了,老爷也说不再关你禁闭,现在整个燕京城里可热闹了,你都不想去看看?”
李时言眯着眼睛上下看他几下,用脚指头都能想到这小子的心里在想什么,他抬手一巴掌打在了小路子的脑袋上,狠狠道:“你现在是学精了是不是?”
“世子?”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去看那些姑娘们,看来春天还没到,你心就开始躁动了!”
真不愧是几十年的主仆了!
小路子心里的小九九当然瞒不住自家主子,他捂着脑袋直接坦言道:“小的确实是想出去看看,据说今年的姑娘比三年前更多,而且更好看,世子要是不想去的话,小的帮你去看一眼怎么样?”
这小心思,真是显露无疑。
精明的很!
李时言想了下,说:“走!”
“去看?”
“废话这么多,跟我去就是了。”
小路子一心以为他是打算去看看城里的姑娘们,结果出了府,一路到了洛阳所在的地方。
纪云舒消失了几天,洛阳一边等温家那边的消息,也一边和小八在城里打听,甚至在苏府门外溜达了好几圈,可就是没有看到纪云舒的影子,时间一天天过去,他们也愈发担心,这一早的,洛阳收拾着准备去一趟温府,探探消息究竟找到没有?可人刚出去,就迎面碰上了从马车上下来的李时言。
“世子?”
“你去哪儿?”李时言一副遇见老熟人的口吻。
洛阳说:“我去找纪姑娘,好几天都没有她的消息了。”
“你别找了!”
“为什么?”
“我就特意过来告诉你一声的,她已经离开燕京城了。”李时言显然已经接受了苏子洛告诉的这个事实。
洛阳瞪大眼睛,似乎并不能接受,问:“你怎么知道?难道姓苏的人带走纪姑娘的东西,跟你有关系?”
嗯?
现在轮到李时言一头雾水了:“什么东西?”
洛阳往后退了一步,刻意与眼前的人保持距离,眼神中带着一丝警惕,说:“我知道了,就是联合姓苏的带走纪姑娘的,你们到底把她怎么了?”
“什么跟什么?”
“那天早上,那个坐在轮椅上的人,他派人来将纪姑娘的东西全部带走了,你现在又来跟我说纪姑娘已经离开这里了,我看,就是你和姓苏的在搞鬼。”
哦!
李时言明白了,原来苏子洛早就安排人将纪云舒的东西带走了,难怪走的这么快。
他认真的告诉洛阳:“你听我说,这件事跟我没有关系,但是纪姑娘现在确实已经离开了,我想……应该也不会回来了。”’
“我凭什么信你?”
“就凭之前她为了救我不顾一切,就可以证明我与她关系很好,我一不会害她,二不藏着她,所以你得相信我,我也没理由骗你,有这点骗人的功夫,我早就在醉仙楼里看那些姑娘们了。”
是啊,纪云舒为了帮助李时言,冒险查案,他们的关系确实非同一般,所以李时言的话是可以信的。
洛阳的心底一瞬之间失望了,整个人就好像站在十字路口上,迷失了方向,不知道自己下一步究竟该往哪里走?也是在这个时候,他才惊觉自己原来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纪云舒,现在纪云舒离开了,他就像是没有壳的刺猬,空荡荡的,就像是失去了努力的方向,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继续留在燕京城有什么意义?
也终于明白,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对纪云舒动了真心。
可在李时言面前,他迅速将心里的情感掩去,问:“那她现在去哪儿了?”
或许——回大临去了。
李时言摇了下头:“我也不知道,但是她确实已经离开了。”
那么,洛阳必须逼迫自己接受这个事实。
整个人软而无力,打不起任何精神,“哦”了一声后,目光低垂:“我知道了。”
“我今天过来不止要告诉你这个,还想来谢谢你。”李时言说,“虽然这次是舒儿帮了我,但你也出了力,我李时言向来有恩必报,你说,你想要什么?只要我有的,都可以给你。”
包括世子的头衔,只要你要,我就给!
可洛阳现在哪里有那种心思,纪云舒都走了,他不知道自己还要不要继续留在这里。
李时言半天不见他说话,拍了下他:“我不知道你跟舒儿是什么关系,但我跟你一样,她走了之后,我也难过,可她只要过得好,什么都值了!”
第1474章 有缘呗
什么都值了!
李时言话中所含的意思无非就是指纪云舒和景容已经离开这里,有情人终成眷属,是一件好事,他也唯有祝福。
洛阳听他一遍遍的喊着舒儿,如此亲昵,显然自己跟他们之间的关系差了一大截。
心里失望,又不舍,更有些空荡荡的。
但也满脑子的困惑,他问:“你说你是纪姑娘的朋友和故人,那你告诉我,纪姑娘跟那个姓苏的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他要带走纪姑娘?”
其实李时言也说不上个所以然来,只知道他们有一个一模一样的挂穗,各中关系苏子洛从来不提,纪云舒也没有提及过,但有两点是可以确定的,一,是当年在苏子洛没有去大临之前他们就是认识了,二,他们都很在乎那个挂穗!至于真正的关系,无从追究,毕竟两个人谁也没说过,藏得都很深。
“我也不知道,所以没办法跟你说,总之,舒儿已经离开了,不会再回来。”
不会再回来!
洛阳:“……”
李时言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了,以免自己心里也不舒服,他拉了下洛阳,说:“走,我带你去个地方,咱们好缓解缓解。”
“去哪……”
洛阳被拽上了马车。
“你要带我去哪儿?”
“反正你待在这里也没事,就跟我去消遣消遣。”
“消遣什么?我现在可没心思吃东西。”
“谁说是去吃东西了?两个大男人在一块,当然是喝酒啊!”
“我没钱。”
“跟本世子在一起,哪能让你花钱?”李时言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
洛阳还沉浸在纪云舒离开的消息里,虽然怀疑李时言是不是在骗自己,可对方完全没有理由说谎,对谁也没有好处啊。
他叹了声气,心里很是滋味!
罢了,就跟世子走一趟吧,去喝喝酒,解个愁也好。
……
一晚大雨后,今天的天气还不错。
阳光洒下,空气也变得温暖了!
在家里休息了好几天的朱瑶身子渐渐好了很多,已经没什么大碍了,而且心情也不错。
彩儿以为婚事退了之后,她会郁郁寡欢,没想到自家小姐完全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而且嘴上一句话都不说,似乎有关婚约的事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也似乎那个叫李时言的人从未出现过,她仍是那个天真纯洁的小姑娘,对待爱情,依然充满了憧憬。
当然,朱瑶不提,彩儿也不会刻意去提,就当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朱夫人却觉得自己女儿这样的状态非常的异常,所以让人好生看着,她自己也时不时会来看一眼,可朱瑶不是在屋子里看书,就是在弹琴,看上去心情很好,完全不像是有心病的人。
所以,朱夫人也稍稍放心了!
朱瑶见外头天气很好,还有一股暖风,便放下手中的书起身走到门口,脸色红润,淡扫峨眉,般般入画之像。
她唤来彩儿,问:“最近燕京城很热闹吧?”
彩儿回道:“是啊,再过几天就是三年一度的花魁大选了,听晚夏说,燕京城里来了很多姑娘,可热闹了。”
“那咱们也出去看看。”
“啊?”
“怎么了?”朱瑶望着她。
彩儿惊讶自家小姐竟然愿意出府,可到底还是把话给咽进去了,赶紧应下:“是,奴婢这就去准备。”
她点了下头。
彩儿匆匆去安排轿子,又偷偷去给朱夫人报信。
朱夫人得知后,便赶了过来,见自家女儿已经装扮好了,打扮得十分精致好看,到底是个美人胚子,只是今天的妆容和以外不同,之前淡雅些,今天却稍微浓烈了些,倒有几分妩媚的味道,像是邻家之女已经长成了大姑娘。
“瑶儿,你身子还不好,就在家休息吧。”
“娘,我没事。”
“你这孩子就是喜欢硬撑。”
朱瑶握住朱夫人的手:“我真的没事了,放心吧。”
“可是……”
“女儿在家里休息这些天了,身子好了很多,趁着今天天气还不错就出去走走,天黑之前回来,放心。”
朱夫人摸了摸她红润的脸蛋,眉心轻轻一皱,说:“行,那你自己小心点就是了。”
“嗯,女儿知道。”
朱夫人又安排了几个小丫头一块跟着朱瑶出去。
朱瑶乘着轿子出府,朝城中的雅阁去。
路上,许许多多的姑娘们在街上逛着,红红绿绿。
整个燕京城就像春天花开满园,一番夺目盛景。
十分热闹!
彩儿走在轿外,望着从自己身边不断经过的姑娘们,满是羡慕,冲着轿子中的人说:“小姐,外头真热闹。”
闻声,朱瑶撩开车帘,看着外头形形色色、红花绿枝……精致的姑娘们!
彩儿说:“三年前小姐不到年纪不能参加,但是今年可以参加了,到时候一定艳压群芳。”
朱瑶说:“我何时要参加了?”
“小姐不打算参加吗?”
“我即便去参见了又能如何?我有自知之明。”
“小姐说这话就不对了,奴婢看那些姑娘们虽然漂亮,可谁也比不过你。”
“你尽是会说。”
“奴婢所言并不虚假。”
朱瑶苦涩一笑:“我连纪姑娘的半分都不及,又哪里来的什么艳压群芳?”
纵使自己在他人眼中多么的清丽脱俗,可在纪云舒面前,自己算不得什么?
彩儿听着她这般的话,说:“小姐在奴婢的心中是最美的,就应该去参选花魁。”
朱瑶告诉她:“爹是礼部尚书,花魁大选又是礼部操办的,我若是去参加,难免会有人闲言闲语,到时候还会给爹惹来麻烦,我也不喜欢那种气氛,实在是不想去。”
正所谓避嫌!
朱尚书相当于是这次大选最大的“评委”,即便手底下的人都认为某女子可以过初选,只要朱尚书不同意,就如何也不行,可见官威之大,若是朱瑶去参加,即便是靠着自己的美貌和才艺入了初选,到时候也一定会引来旁人议论,就怕将矛头上升,直指朱尚书,最后得不偿失,所以,朱瑶压根就没有要参加的念头和打算。
彩儿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便闭嘴不说了。
没多久,他们就到了城中最大的风雅阁。
正好迎面碰上了李时言的马车。
朱瑶一下轿,彩儿就说:“小姐,那是……”世子。
最后两个字没说出来!
朱瑶看去,正好看到李时言和洛阳前后下来,也是要进去风雅阁。
没想到能碰到!
朱瑶的神色平常,没有半点不自在,她大胆的迎上李时言的视线,走了过去……
李时言特意带洛阳来这里喝酒,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朱瑶,才两天不见而已,朱瑶的气色和神色都精神很多,特别是今天还化了个十分精致的妆,让人眼前一亮。
就像变了个人!
朱瑶毫不避讳的走到他面前,盈盈一笑:“你也来了。”
“是啊,今天天色不错。”
“确实不错,所以我也出来走走,没想到遇到你。”朱瑶这样说着。
一旁依在马车壁上洛阳冷不丁的甩出一句话:“有缘呗!”
朱瑶和李时言有那么一瞬:“……”
无言。
等反应过来,朱瑶才说:“既然都来了,那就一块进去坐坐吧,虽然你我之间的婚约已经解除了,但你我不是已经说了吗,我们还是朋友。”
话是这么说!
可李时言本是来喝酒的,要是朱瑶在场的话,喝酒就不怎么方便了。
脸色一阵纠结!
朱瑶许是知道了他的心思,便随后加了句话:“我看你们好像还有别的事,那我还是自己进去吧。”
第1475章 狐狸拜年
李时言特意带洛阳来听到这
话,李时言暗暗松了口气:,可以肆无忌惮的喝酒了。
“好,那你进去吧。”
朱瑶也没有因为他应得这么快而失望伤心,反而整个人显得洒脱很多:“那到时候再见。” 说完,她正要打算进去,忽然可是走到洛阳的面前时停了下来,侧眸问心不在焉的洛阳:“我若是没有记错的话,你叫洛阳吧?不知道纪姑娘现在在哪?你既然跟时言在一
块,想必纪姑娘也在这附近吧?”
她并不知道纪云舒已经离开的事!
而不提还好,一提,洛阳更加的郁郁寡欢了,心里惆怅万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她已经离开这了。” “走了?”朱瑶诧异,立刻缓了一下,才转身看向李时言,带着一丝心疼,上次李时言清清楚楚的告诉她,他的心里藏着纪姑娘,藏了五年,再次重逢,只想见一面,可现
在纪云舒走了,不知道他们是否见了?所以,她关心的问了一句,“你说想见她一面,见到了吗?”
她的语气很平淡,没有伤心,没有遗憾吃醋。
纯粹的关心!
李时言怔了下,自己也不知道是见到了?还是没见到?那晚景容刺了自己一剑的时候,纪云舒冲过来抱住自己,算是迷迷糊糊的见了一面吧,他点头说:“见了。”
“那就好,希望你的心里……不会有遗憾。”
说完,她红唇勾起,再次微微一笑,便与彩儿进去了。
李时言看着她的背影持久没有回过神来。
直到洛阳撞了下他的肩膀:“我怎么记得……你们好像要成亲了?”
“解除婚约取消了。” “傻子!真是大傻子!”洛阳向来口无遮拦,有话直说,不喜欢藏着掩着,“我要是你,这么好的姑娘我才不放手,在宁安山庄的时候,人家姑娘可是为了你哭得跟个泪人,
还费尽心思要帮你,这么好的姻缘你就这样作没了?傻不傻?”
“你喜欢?你去啊!”
洛阳呵了一声,肩膀往上一提:“我就是喜欢,人家也不一定看得上我,再说,我心里有人。”
李时言也明确告诉他:“我心里也有人。”
都是纪云舒!
各自心照不宣。
“行了,进去吧,这里的酒是最好的。”李时言拉着洛阳进去了。 风雅阁,这是整个燕京城里最高档的地方,是一处十分宽敞的大院子,就好像是皇宫里的后花园那般,布置的非常雅致,里面设有几十间品茶闲谈的雅阁,还有很多座亭子,假山花园,小桥流水错综复杂,并且有专门听戏的小落院,或者写字作画的文堂……多少名门子弟都在这里聚会闲谈,不是谈谁谁谁得了什么宝,贝?就是谁谁谁又看上了谁?亦或是比比本事,比比谁嘴皮子溜,不过这几天大家谈论最多的就是这次花魁大选的事,哪家姑娘参加了?哪个姑娘长的漂亮?话题无不围绕着“女人”二字,还
时不时从某个雅阁里传出几声稍微显得“淫荡”的笑声,有几丝耐人询问寻味的意思含在里头。
除了那些贵胄们,这段时间还多了很多姑娘们来这里,她们无不打扮得精致艳丽,在这里赏赏花、品品茶,亦或是弹弹琴等。
指望在这里能够结实哪个大官,说不定就算到时候没能成为花魁,也能傍上一个富家子弟,那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朱瑶进去后,里面的人领着她朝一处雅阁去,路上,彩儿问:“小姐,你看到世子的时候,真的已经放心下了吗?”
“为什么这么问?”
“奴婢这几天一直不提,是担心你难过,但是看着小姐你刚才见到世子的时候这么淡定,奴婢就糊涂了,你若是心里不舒服,不必这样强装着。”
“我何时难过了?你这丫头可不要随便揣测我的心思。”
“奴婢跟了这么久,岂会不了解你?”
“别再问了,也不要再说了,我现在与时言只是普通的朋友而已。”朱瑶如此强调。
彩儿也不好再说,选择闭嘴。
小会,二人就到雅阁里。
不是很大,但也不小!
里面布置的非常好看,古色古香,还有古筝放在里面,茶水已经准备好了。
“朱小姐,你看看成不?还是你之前来的那间。”小二说。
朱瑶礼貌的说:“多谢,这里很好。”
“那你坐着,小的就在外面,你有事直接吩咐就是。”
“嗯。”
小二退了出去。
朱瑶坐下,雅阁里的落地竹窗很大,可以看得见外面的假山、小溪和很多花,还有许多在园子里走动的人,男男女女……
这时——
外头传来一声:“朱瑶?”
嗯?
声音怎么那么熟悉?
是邱淑!
真是冤家路窄,这都给碰上了。
朱瑶闻声朝门口看去,就看到邱淑已经从外面进来了,一身粉红色衣裙,满头朱钗,打扮得十分“隆重”,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今天结婚。
和以往不同,邱淑此次见到朱瑶的时候不再是剑张跋扈、盛气凌人,反而眉眼间多了一丝温柔和讨好。
奇怪?
今天是吹的什么风吗?
朱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绝对心想对方一定是有什么目的。 ?邱淑见到气色不错的朱瑶,上来就握住她的手,关心的问道:“朱瑶,你没事吧?我听说你从宁安山庄回来之后就病了,真是吓坏我了,只是我最近有事在身,不好去看你
,你赶紧让我看看,好了没有?”
我去!
她一定是疯了,如果不是疯了,就是失忆了,完全忘记在这之前,她是多么的讨厌朱瑶。
“邱姑娘,你有事就直接说吧。”
老子不习惯!邱淑却笑着拉她坐下,一边说:“我能有什么事?我就是听说你也来了,就赶紧过来跟你打声招呼,毕竟咱们都是姐妹!你一生病,我也觉得浑身不自在,我不过看你的气
色好了很多,看样子想必病也好了,我也不用一直惦记着了。”
臭不要脸。
现在,邱淑还牢牢的抓着朱瑶的手。
朱瑶尴尬一笑后,立刻将手抽回来了,不着痕迹的用手帕擦了几下,说:“多谢关心,我已经好了。”
“那就好。”
“你也看到我了,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不送你了。”
话中带着要送客的意思。
偏偏邱淑有心要来,哪里可能就这样走了?
她赶紧唤来自己的丫头:“快,将我准备好的东西拿来。”
“是!”旁边一个的丫头拿出一个红色的锦盒,放在桌上。
朱瑶看了一眼,心想,这人究竟要整什么幺蛾子?
邱淑温柔的与她说:“你说巧不巧,最近我得了两支簪子,十分好看,我自己留了一支,剩下一支就想着送人好了,当时就想到你了。”
说着,将盒子打开!
里面是一支碧绿的簪子,剔透玲珑,簪头上有金箍镶着,以镂空形状裹成一个半圆,圆中还镶刻着一颗剔透的红色宝石,非常精致好看。
这……是狐狸来拜年啊!
朱瑶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邱淑说:“我看这簪子与你很般配,就特意留下来给你,相信你一定会喜欢。”说着,她伸手摸着自己头上另外一支一模一样的玉簪,笑着说,“你看,咱们戴一样的,就是
最好的姐妹了。”
“……”
“你试试看。”邱淑将簪子从盒子中拿出来,准备插到对面人儿的发髻中。
可朱瑶的身子顺势往后一倾,避开道:“不用了,多谢邱姑娘你的美意,这么好的簪子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我送给你,你就收了吧。”
“真的不用,谢谢。”
邱淑的手僵硬了半截,脸上的笑容也僵硬了…… 十分尴尬!
第1476章 真是一个灵魂性的问题
朱瑶不是傻子,知道邱淑平时的性格,又怎么会突然这么好心与自己称姐妹?
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亦或是有所求!邱淑看着自己顿在空气中僵硬的手,嘴角挂着一丝尴尬的笑,而后硬着脸皮说:“朱瑶,你别不好意思,也不要拒绝我!我可是好心好意想将这簪子送给你,没有别的意思
,你就收下吧,不然我心里会难过的。”
说话的时候,眼底还挤出了几滴眼泪。
装模做样的本事倒是厉害!
朱瑶经过了这么多事,早已经不是之前那个傻白甜的小白兔了,对方如此“献媚”,哪有这么简单?
便直接开口问:“邱姑娘,你要是有什么事就直接跟我说吧,不要拐弯抹角。”邱淑笑了下,默默将手中的簪子放回盒子中,盖上,推到朱瑶面前,一边说:“我能有什么事?我是真心想跟你交个朋友,所以你可千万不要多想!我见你也在这,就正好
过来坐坐,跟你说说话!”“如果你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又怎么会那么巧把簪子带在身边?邱姑娘,你若是再不说,我就走了。”朱瑶看穿了她,哪有人会刻意将簪子一直带在身边的?显然是知道自
己在这里,所以她才刻意带着这个簪子过来。
上演这么一出姐妹情深!
邱淑一听她要走了,下意识伸手拉住她的手腕,急忙道:“你可别走。”
“那你说吧,到底什么事?”“我知道我们之前闹了一些不愉快,是我不好,总是欺负你,可是事情到底都已经过去了,咱们就都不要再提了好不好?你也知道我这个人的性格,向来都是直来直往,嘴
上也没个把门的,心里有什么话也藏不住,也因此常常得罪了不少人,可我真的没什么坏心眼,总比那些在暗地里害人的人要坦荡。”
“你绕来绕去,还是没有说正事。”
”我就是来跟你道歉的,想与你好好相处。“
”其实,你是想说这次三年一度的花魁大选吧!“朱瑶实在不想再跟她继续绕弯子了,索性帮她说出来得了。“我就说你心思是最细腻的,果然没错。”邱淑再次亲切隆重的握住了她的手,眉心轻皱,带着一丝可怜之色,说,“原本此事我不应该来找你,可是我姐姐说了,此次花魁
大选,她不能插手,让我自己看着办,我寻思着也就只能来找你了。”
“连皇后娘娘都不能帮你,我又能帮你做什么?”
真是可笑!
人家皇后娘娘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她朱瑶只是闺家之女,本事不大,能帮她什么!可邱淑早早就已经打定好了主意,她深深吸了口气,将自己平日里那傲娇的气势全部都压了下去,就像是往自己脸上戴了一面面具,眼底带着几分算计,语气亲和的说道:“你当然能帮我,此次大选全权由礼部主持,你爹是礼部尚书,只要他一句话,就算是只小麻雀也能飞上枝头去,所以……你若能在你爹面前为我说几句好话,那就算是
帮我忙了。”
狐狸尾巴到底还是露出来了!其实朱瑶大概也猜测到是这件事了,但是没想到,如此盛气凌人、倨傲自大的邱淑会拉下脸来求自己,很是不敢置信啊,不过再想一想也没错,花魁一事是皇上下令全权
交给礼部的,任何人都不能插手,包括皇后,即便是皇上在大选的过程中也不能插手,只能做最后的决定,所以最大权利的人就是朱尚书!邱淑和朱瑶一般大,所以今年到了年纪也可以参加花魁,本以为有自己皇后姐姐做靠山可以所向披靡,哪里晓得这规则如此气人,自己的皇后姐姐都不能插手进来,无奈
之下,只能将目标锁定在朱瑶身上了,这才刻意带了礼物来,希望求和。
真当全世界人都是傻子不成?
朱瑶是天真,可不傻啊!
真真假假也懂得分。
朱瑶正要拒绝她——
邱淑眉眼往上一挑,抛出了用来交换的条件,说:“若是能成,我邱淑就欠你一个大人情,往后一定还给你,我也会在我姐姐面前为你美言几句。”
她一向擅长这等交易,并且认为人人都会上钩!因为那些跟她为伍的姑娘们都带着这个目的,指望她在自己姐姐面前为她们美言几句,说不定就能为她们谋得一个好前程或者好姻缘。所以,她觉得朱瑶也会被这个所诱
惑。
孩子,你到底还是不大了解人家!
朱瑶再次将手抽回来,仍旧不着痕迹的用手帕擦了擦,说:”邱姑娘,实在抱歉,我帮不了你。“
“你还在因为以前的事情对我心有怨恨?”
“当然不是,我对你没有什么怨恨,过去的事,我也不会再提。”“那你就帮帮我!你在你爹面前说一句话很简单,这个小忙你若是帮了,往后咱们就是最好的姐妹,你有事,我也一定赴汤蹈火的帮你。朱瑶,你看在我如此诚心的份上…
…就帮了我吧,这次花魁大选对我很重要。”邱淑满眼期,更是满眼欲望,成为花魁,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梦想。朱瑶一向是个心软的人,邱淑忽然变了一张脸来跟自己说这些话,她到底心里有那么几分动摇的,可一想到自己若是答应了,便等于是暗中在给对方开后门,要是查出来
,指不定会连累到自己父亲,想到这里,她所有的仁慈和不忍都得没了。
语气十分坚定的告诉邱淑:“每年选花魁都是公平公正的,谁都一样,而且就算我真的在我爹面前为你说几句话,也不见得我爹听得进去,所以恕我帮不了你。”
“你……”“其实邱姑娘你长得这么好看,又这么有才华,多少姑娘都不如你,相信你一定能凭着自己的本事入选的,你若是让我帮忙,那到时候你即便是靠着本事进去的,别人也会
认为你是靠关系,这样,你会开心吗?”朱瑶巧妙的夸赞了她一番,又分析了下其中的利害。
倒是聪明了不少!
原本邱淑因为她拒绝自己心有怒意,可听了这番话后似乎不好再发火了,想想也是那么个道理,便语调往上一提,说:”我自然是靠着自己本事和才华的!”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来让我帮你?不是多次一举。”
“……呃!”“邱姑娘,我平时也不会说什么好话,但是任何事情还是靠自己的好,我人微言轻,说不上话,我爹也未必会听!再说,我相信你一定能在这次花魁大选中脱颖而出的。”
她口口声声说自己不会说话,但是却说的那么好。
让邱淑实在不好再说!其实……邱淑心里很清楚自己的能力,自己唯一能炫耀的就是“皇后亲妹妹”这个身份,什么琴棋书画之类,自己根本就是皮毛,相貌也不过如此,想过初选都得好好努力一
把,否则,根本进不去,这才想到来找朱瑶帮忙。可朱瑶这一番话说出来,自己若是再逼着朱瑶在朱尚书面前美言,岂不是显得自己太没有本事了?也承认自己不如人?
啪啪啪打脸!
欲言又止半晌后——她还是一咬牙将脸面搁置下:“我这不是以防万一吗?就怕当中出了什么问题,所以才来求你帮这个小忙,只是提一句,不用你做别的,朱瑶,咱们之前的不愉快都过去了
,我是真心诚意想跟你做姐妹,姐妹之间,难道不该互相帮忙吗?”真是一个灵魂性的问题。
第1477章 姑奶奶
真是一个灵魂性的问题。
朱瑶知道邱淑的本事,自己要是不答应,最后就只有两个结果。
一是对方缠着自己不放,二是自己因此彻底得罪邱淑,从此在燕京城处处受制,惨遭那些姑娘们一一针对。
两点,都是对自己不利的!但——她要是答应了,岂不是在给对方开后门,传出去,朱家是要遭殃的,朱瑶再如何天真,再如何小白兔,也明白这个潜在的道理,所以,绝对不能因此连累自己朱家
。
真是一个世纪大难题!邱淑见她想了这么久都没有答复自己,便继续说:“你放心,今日之事我谁也不说,也没人会知道的,再说了,我若是说出去,对自己也没有好处,你也不用担心什么,不
会出事的!你只要在你爹面前说上几句,这可不算贿赂,谁来查,也查不出个所以然了,怕什么!”
朱瑶思来想去。
“你就别犹豫了,我保证没事,只是说一句话,算不上什么!”
“可……”
“别可是了,你要是拒绝,就是不原谅我,不拿我当姐妹。”
朱瑶深吸了口气,实在无奈,只好一咬牙:“好,我答应你就是,但我只是跟我爹几句,没有别的意思。”
“自然没有别的意思!”
邱淑多精明啊!心想着,朱瑶若是愿意在朱尚书的面前提上几句,就是摆明了她们是好姐妹的关系,到时候,朱尚书一定会照顾下自己,初选就不成问题了!
现在她终于安了心。尔后,她将视线又放在了自己带来的盒子上,手往上面拍了下,笑吟吟道:“在簪子可是极其珍贵的,我既然带来了,就没有要收回的意思,你就收下吧,是我的一片心意
,就当是……我向你道歉,之前那般对你,实在是不该!既然是我的错,一根簪子当是和解了。”
“谢谢你的好意,你还是收回去吧。”
“你必须得收下!”邱淑起身,不给朱瑶再拒绝的机会,满面春风道,“好了,我就不打扰你了。”
说着,转身出去。
脚在门口突然刹住了步子,转身说:“这里最出名的是蹄扒糕,还要离子汤,等会我让人送点过来。”
这回是真的走了!
满心欢喜的走了!
朱瑶虽然松了口气,但还是默默叹了口气,望着眼前的盒子心情复杂。
彩儿在旁边将这一切都看在眼底,轻声问道:“小姐,那个邱姑娘往日总是欺负你,现在这般讨好不过就是想利用你,你不会真的要帮忙吧?”
“你说呢?”
“若是换做奴婢,奴婢一定不帮。”
“我若是不应下,她是不会走的。”
彩儿也一脸纠结,继续问:“那这个簪子呢?小姐不会真的要收吧?”
这也是朱瑶苦恼的!她将盒子打开,里面那支碧绿的簪子确实好看,可她喜欢素雅的,哪里喜欢这种?将盒子合上后,她交代彩儿:“等回去后,你将这个送还给邱姑娘,再备上一点小礼一并
送过去。”
“是!”彩儿暂且将那个盒子收了。
……
另一边,李时言带着洛阳进了一间雅阁后就点了很多酒。
二人开始“大开杀戒”!
一个劲的喝了很多,一瓶一瓶的往嘴里灌。
结果都喝大了,说了许多的胡话。
好在小路子没有喝酒,一直在旁边劝说:“世子,你别再喝了,再这样喝下去可不行啊!”
“你让我喝,走……开!”李时言喝高了,大手一甩,手中酒壶中的酒都洒了出来。
也因为手臂太多用力原因,以至于手臂上的伤口裂出血了,血慢慢渗透了他的衣服。
吓坏了小路子,惊呼一声:“不好,世子你受伤了。”
“没事,一点小伤。”
“这哪里是小事?”小路子强行将李时言手中的酒给抢了过来,满脸担心道,“世子,咱们还是赶紧去看看大夫。”
“都说……不用了!”
“你要是出了事,侯爷会担心的,小的也没命活了。”
小路子赶紧从外面叫来几个小二,将烂醉如泥的洛阳和李时言扶了出去。
出去的路上,李时言和洛阳还口口声声说要喝酒……
小路子眼瞅着自家主子手臂上的血越来越多,他只能小心翼翼的扶着,生怕碰到。
哪里晓得却遇到了邱淑。
邱淑和洛阳本就有恩怨,现在碰到,一股子的怒火又涌了上来,她见对方喝醉了,觉得报复的时候终于到了,便将他们拦了下来。
小二:“邱小姐?”
她略作关心的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喝成这样了?”
“小的也不清楚。”
“不过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了,世子喜欢喝酒,人人皆知。”
小路子心急要带李时言去看大夫,邱淑这样一拦,他赶紧说:“邱小姐,世子受了伤,小的要赶紧带他去看大夫。”说着,指了指李时言的手臂。
邱淑一看:“那你赶紧去吧。”然后看了一眼洛阳,“他叫洛阳,我与他相熟,你带着世子赶紧去看大夫,他就交给我了,等会我送他回去。”
“那就劳烦邱小姐了。”
“小事一桩。”
小路子和两个小二扶着李时言走了,留下了烂醉如泥、意识已经模糊的洛阳。
邱淑看着跟半个死人一样的洛阳,伸手将他垂下的脑袋往上一抬,看着对方迷离的眼睛,嘴角邪恶一勾,说:“你小子也有落到我手上的一天。”
洛阳迷迷糊糊的看着她,但是眼前的一道影子却迷迷糊糊的晃动着,他含着酒意问道:“你是谁啊?”
“我是谁?我是你姑奶奶。”
“姑奶奶?我姑奶奶……应该早死了,你怎么……又活了?是不是地底下冷啊!”洛阳忽然伸手去摸眼前那人的脸,“姑奶奶别怕,让我……摸摸你。”
邱淑一脸嫌弃,一把将他要伸过来的手打开。
幸好有小二扶着洛阳,要不然,他已经倒下了,脚步踉跄几下后,他又说:“姑奶奶,你……打我做什么?”
邱淑的脸色都黑了!
气得胸口一痛一痛的。
没想到这臭小子都喝成这样了,嘴巴上还能损人,真是可恶。
她恼了,伸手擒住了洛阳的两腮,瞪着眼睛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的东西,就是欠教训。”
哪晓得,洛阳忽然打了一个酒嗝,酒气直接扑在了邱淑的脸上,冲到了她的鼻子里。
那一下,邱淑气得脸色发青!
然后,再次将洛阳推开,吩咐旁边的两个小二:“把他带过来。”
小二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还是照办了。
扶着洛阳跟着邱淑到了雅阁里。
“松开他!”
小二说:“松开?不就倒地上了吗?”
“让你们松开就松开。”
“是。”
两个小二一松手,洛阳就像是没有骨头的小猫似的倒到了地上,身体还蠕动了几下,嘴里一直喊着:“酒,我要喝酒。”
真是一个嗜酒如命的酒鬼!
邱淑盯着他说:“好,你想喝酒是吧,本小姐就让你喝个够。”她吩咐小二,“去打两盆水来,一盆冰,一盆热的。”
小二摸不清其中的套路,人家是主子,他们是伺候人的,只管听话就是,便急急忙忙去打了两盆水来。
一盆冷的!
一盆热的!
邱淑走到如同一滩烂泥的洛阳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嘴角往上一勾,十分诡异,看了一眼冷水,交代:“泼!”
“邱小姐,这样会弄出人命来的。”
“怕什么?出了事我顶着。”
小二犹豫了下,到底还是泼了上去。“砰!”
第1478章 落水
一盆冷水全数泼在了洛阳身上,身上的衣服湿了一大半,凉意四起,让洛阳打了一个寒颤,酒意也渐渐清醒了很多,使劲晃了下脑袋,睁开眼睛看着站在眼前的人,可眼
前仍旧一片模糊,看得不是很清楚,便带着就意问问道:“你是谁?”
“我是谁?”邱淑冷笑一声,“看来你的酒劲还没过。”
“你……说什么?”“姑奶奶今天心情好,打算帮你醒醒酒!”说着,邱淑蹲身而下,手掌在他的脸上使劲的拍打了几下,眼神阴邪,说,“洛阳,我今天就让你好好看看,得罪本小姐的下场!
”
声音怎么那么熟悉?
洛阳使劲睁开眼看眼前的人,可那道身影仍旧模模糊糊,只有大概的一个轮廓,他身体动了几下,然后慢慢撑了起来,口中一边问:“你是不是纪姑娘啊?”
纪姑娘?
听到这个名字,邱淑的脸色一瞬间就不好了,她伸出手,再次在洛阳的脸上使劲拍打了几下,说:“我都已经说了,我是你的姑奶奶,不是你的纪姑娘。”“你不是她啊!那你是谁?你走开!别……别在小爷我面前……面前晃荡!”他一嘴的酒意,这话虽然很有警惕意思,但是声音却软而无力的,说时,还抬着手臂用力的挥动
了几下,差点就将邱淑给推倒了。
幸好她往后倾了下,避开了洛阳的掌心。“不知死活的东西,竟然敢对本小姐动手动脚,看我今天不好好教训你,不然你都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了!”邱淑起身,还往他身上轻轻的踹了一脚,扭头与旁边的
小二说,“将热水泼上去。”
要是冷水也就算了!
可这热水十分的滚烫,要是真的泼在人的身上是会要人性命的。
即便不会要人性命,可这样的热水滚烫的要命,说不定会被烫伤,导致半死不活,最后的责任岂不是追究大了?
邱淑见他们迟迟没有动手,便怒斥道:“你们还不赶紧泼?犹豫什么?”
小二巍巍颤颤道:“邱小姐,这可真的使不得了,咱们打来的水都是开水,这要是真的往下泼的话,会要人性命,就是开玩笑也不能开这么大啊!要不……算了吧。”
好不上门的便宜,怎么能说算了就算了的?
绝对不能!
邱淑眼珠子一瞪,低声呵斥:“你们怎么废话这么多?都说让你们泼就泼,要是不做的话,惹火了本小姐有你们好果子吃的。”
人人都知道,邱淑是皇后娘娘的亲妹妹,是皇家亲戚,谁敢得罪她啊,不要命了吗?
现在真是左右都不是!
两个小二互相看了几眼,想了想,得罪邱淑是死,这要是烫伤了那位公子说不定不会死,衡量周全后,小二一咬牙,应声道:“是。”
说着,正打算将手中的热水往下泼去……
邱淑忽然喊了一声:“慢着!”
这是良心发现了?
小二倒是也虚惊一场!
“邱小姐,是不是算了?”
“算什么算?”邱淑嘴角一勾,似乎想到了别的整人法子,回头朝外面那条湖看去,说,“本小姐向来是有仇必报的主,谁要是得罪了我,就得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嗯?
又想到了什么坏主意?
“你们两个,把给他扔到湖里去。”
“什……么?”
“我的话你们是听不懂?还是没有听到?我说把他给扔到湖里去,现在!马上!赶紧!”
三个重词直接甩了出来。
小二将手中的热水往地上一放,赶紧将地上仍旧烂醉如泥的洛阳给拉了起来。
洛阳含含糊糊的喊着:“放手!我要喝酒,我要去找纪云舒!她凭什么就这样走了?凭什么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走了?凭什么?”
都说人喝醉酒的时候,说出来的话就跟小孩在纸上写字一样,一个看不懂,一个是听不清!
邱淑依稀间就听到他喊了一声“要喝酒”和“纪姑娘”。
这两者有什么联系吗?
她可不管这些,再次呵斥那两个呆愣住的小二:“还不赶紧动手。”
“……是!”
于是,洛阳就被这样给拖了出去。
毫无挣扎的余地!
邱淑便站在雅阁里落地竹窗前看着,看着洛阳被架到了湖边,可小二迟迟也没有将他往湖里推,双双将目光投了过去,请求最后的指示!
只见邱淑眉眼往上一挑,让他们办事!
同时,在湖边闲逛的人都注意到了这边,大伙纷纷看着喝酒的洛阳被人架着站在湖边,不知道要做什么?
“这是怎么了?”
“那人是谁?怎么喝成这样了?”
“该不会是犯了什么事了,不然怎么被人这样擒着。”
当中,有人认出了洛阳:“他不就是在宁安山庄找到证据证明凶手是赵权至的那个人吗?他怎么在这?还喝成这个鬼样子?”
有人也认出来了:“没错,是他,这怎么回事?”
没人知道这当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当众人都在纳闷中的时候,就见擒住洛阳的那两个小二忽然将人给推到了湖里。
“扑通”一声!在旁边围观的姑娘们纷纷吓得花容失色,有高声尖叫的,也有往后退去的,更有直接拿着帕子往眼睛上遮的……那个公子们则一个个睁大眼睛看着,虽也震惊,但更多的是
想看看其中究竟卖着什么关子?怎么好端端的将人往水里推?就见洛阳栽进水里之后,就像是一坨铁直接往下沉了去,直到喝了好几口水之后才挣扎着冒出脑袋来,双手往两侧使劲拍打了几下,吃了好几口水,感觉浑身无力,根本使不上劲来,就连喉咙好像也被人死死的掐住,根本喊不出声音来,脚上也好像有什么东西一直缠着自己,导致自己身上如同被什么东西牢牢的钳制着,慢慢的沉了下去
。
湖面上只冒出几个小泡……
湖面上便恢复了之前的安静!
似乎方才发生的一幕根本就没有发生过。
大伙都痴呆了!
这究竟是什么骚操作?
怎么回事?
这里又不是菜市口,怎么能在这里杀人的?
他们完全还没有反应过来,所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面面相觑,空气里十分安静,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惊呼眼前所发生的一幕。
站在雅阁中的邱淑没想到洛阳是一只旱鸭子,而且还沉的那么快!
似乎也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身边的丫头说:“小姐,不好了,好像出了人命。”
人命!
邱淑顿时反应过来了,但口中却道:“不可能吧?这么快就死了?”
“要不要去看看?”
“……”邱淑犹豫了下,到底还是赶紧过去。
小二见到她来,赶紧询问:“邱小姐,现在了怎么办?人好像……沉下去了,不会死了吧。”
“哪有这么容易死的?”
“可是……”反正小二是吓坏了!
到底还是出了人命!
邱淑走到湖边,低头朝着湖里看,压根看不到任何东西,底下漆黑一片,什么都没有!
洛阳的人影也完全看不到。
“人不会……真的淹死了吧?”邱淑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那小子看上去命硬的很,难道就这样死了?
也太……悲催了点吧?
周围的人也才明白过来了,纷纷涌到湖边,有人喊:“出人命了,还不赶紧下去救人。”
“谁懂水性,赶紧下水救人啊!”
“闹出人命了!”
众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十分震惊着急。
但是……没有一个人真正往下面跳,都有一种嘴上功夫与游泳的功夫强悍。邱淑这下是真的着急了!
第1479章 以暴制暴
要是洛阳死了,人可就是她杀的!
自己身上背着一桩命案,那还怎么参加花魁大选?完全就等于是失去了资格。
她反手抓着小二:“还杵着做什么?赶紧下水救人啊!”
“……是!”
两个小二一闷头就往下栽了去!
几乎所有人都围在了湖边……围观,想看看这场戏究竟是个什么鬼?邱淑就在湖边伸长脑袋往底下看,眼看着那两个小二钻进水里什么也没有捞着,她更着急了,忽然看到眼前的水面上冒出水泡,咕噜了好几下,邱淑看得仔细,眼睛像是
要往上贴了去,倏地,从水里钻出一道巨大的身影,溅起一阵水花,如翻涌的沸水那般!
随着这一声轰响的同时,所有人都往后退了几步。
不等邱淑反应过来,水底冒出来的那道身影就朝她袭击而来,直接拽住了她的手,将她轻飘飘的身子拽入湖里。
“扑通”一声!
而从水里冒出来的人就是洛阳!
他成功将邱淑拉到了湖里。邱淑是个旱鸭子,遇到水就得死,她现在浑身湿透,头上的朱钗全部散了下来,她在水里挣扎着身子,双手恐惧的朝周围肆意抓去,却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给她做支撑点,
身体在水里上上下下,起起伏伏,吃了很多口水,脸上厚重的粉末都被水给冲得混成了一团。
“救命!救……命!”她一边喝水,一边喊道。
几近要沉到水里去了!
洛阳去趁此已经上了岸,使劲甩自己湿漉漉的衣服。
他的酒意全部没了,清醒的不能再清醒,没想到那尖酸刻薄的女人竟然趁着自己喝醉酒的时候想谋杀他,这个女人简直心狠手辣、丧心病狂!
真当他洛阳好欺负?
小爷狂的时候,你这个小妮子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穿着开裆裤!
他一边甩着身上的水,一边冲着水里仍在挣扎的邱淑:“小爷也让你尝尝看什么叫以暴制暴!”
对待好人, 他完全可以客客气气,可是对待像邱淑这种心机颇重的人,他就只能以其人之身还治其人之道!
邱淑的丫头在旁边急得眼泪汪汪,大喊:“快救我家小姐,快!你们快啊!”恨不得自己往水里钻去,奈何也是一个旱鸭子,根本不懂水性,这样下去非死不可,只能一个劲的扯着嗓子大喊,想着自家小姐要是出事了,到时候老爷夫人追究下来,
再加上皇后娘娘那边,自己恐怕是要死无葬身之地了!想想便觉得浑身抖颤,心里害怕。
好在先前跳下去的两个小二赶紧朝邱淑落水的地方泳来,将她及时从水里救了上来。
总算将她拖到了岸上。
只是吃了这么多口水,呛得浑身难受,喉咙里像是被什么堵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剧烈咳嗽着,口中不停的有水往外吐。
丫头扶着她,一边抹眼泪,一边说:“小姐,你没事吧?你可千万不要吓奴婢啊,你要是出了事,奴婢可怎么交代啊!”
“咳咳咳……”
“小姐?”此时的邱淑完全没了平时那副高高在上、不将任何人放在眼底的傲慢气势,身上的衣服全部湿透,花容尽失,朱钗银饰都歪歪斜斜的在她的头上插着,随着她咳嗽的时候
不断的往下掉,狼狈至极!
周围的姑娘们也都纷纷围了上来。
那些姑娘们大多数都是刚刚到燕京城的,所以都不认识邱淑,更不知道她是皇后娘娘的亲妹妹。
“这女子是谁啊?”
“我哪知道?你瞧她那样子,真是搞笑。”
“真是丑死了!她该不会也会参加这次的花魁大赛吧?”
“你开玩笑的吧,就她那个样子还想当选花魁?简直是在做梦,你看看她那副样子,我看就是个笑话吧。”
“哈哈……”
……
引来大伙一阵笑。
而邱淑还在生死边缘徘徊,根本就没有听到那些人在说什么?她将肚子里和喉咙里最后一口水吐了出来后,一口气总算提了上来,将这条命给捡了回来。洛阳就站在旁边,他看那恶毒的女人已经缓过来了,便走到她面前,用力甩了下袖子,将袖子上的水全部甩在了邱淑的脸上,他扬着下颌,冷笑一声:“你命还真大,这都
死不了。”
邱淑喘着气,身子冷得发抖,双唇都发白了,在听到这句话后,气得眼睛刹红,咬牙启齿的说出一句:“你……竟然……敢拉我下水。”
“小爷可不是你的狗,想怎样就怎样!你将小爷丢进湖里,就是要淹死我,你这样草菅人命,我也让你尝尝看你,让你知道小爷的手段可不止是嘴皮上耍耍就算了。”
“我非杀了你不可!”说着,邱淑从地上强行撑身起来。
身边的丫头也努力扶着她!
可经过这场生死波动,她哪里还站得住?身子摇摇晃晃,感觉随时都会往下倒去。
洛阳冷笑:“等你有本事要杀了小爷我再说,不过你下次还有没有这个机会活着……我就不保证了。”
“你……”
邱淑要挥手去打他。却被他一把擒住:“你这个女人真是冥顽不灵,在宁安山庄的时候你就不安分,总是找人麻烦,就算我们之间不和,可老子被你甩到水里差点就死了,你还口口声声要杀了
我,其实最该死的人应该是你,像你这种恶妇,刚刚就应该在水里被淹死才对,救了你,都是上天开了眼。”
一把甩开!
邱淑往后一倒,丫头扶不住,导致二人双双倒在了地上。
摔了个满怀!
众人一阵唏嘘,却没有一个人要往上去搀扶。
都等着看好戏。
邱淑浑身已经没了力气,没有力气再站起来,也没有力气再去怼人!
唯有那双被湖水泡得发红且扯出血丝的眼睛狠狠的瞪着洛阳。
洛阳再次用力甩了下衣袖,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如此潇洒!
如此有骨气!
等于给邱淑甩了一个大大嘴巴子!
周围的人也差不多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于是,周围的议论声再次响起……
“没想到那姑娘如此歹毒,竟然差点就要了人的性命!”
“要是死了人,她也要一命抵一命。”
忽然,有个声音加了进来:“你们都是才刚刚来燕京城的。”正在议论的姑娘们闻声扭头一看,就看到一个紫衣姑娘走了过来,那姑娘远远的看了一眼被人群围住的邱淑,与人解释道:“她可是当今皇后娘娘的亲妹妹,是皇亲国戚,你们要是再私底下议论的话传到了她的耳边,你们恐怕就吃不了兜着走了,最好把嘴巴牢牢的闭上,不要逢人就嚼舌根,胡说八道,要是被她给盯上了,今天被甩到湖里
的人可就是你们几个了。”
呃!
几个不明白的姑娘们一脸愕然!
震惊不已。
皇后娘娘的亲妹妹!
这个身份足够让邱淑在燕京城里横着走了!
她们纷纷闭上嘴巴,十分后怕,担心真的被邱淑盯上,若真被盯上的话,她们怕是死都没有地方可以死。
这等大人物,惹不起啊!
惹不起,就赶紧躲呗!
于是,那几个刚刚还在议论的姑娘们纷纷走了,能避开多远就避开多远,那等事情不沾染的好。
而这一幕,都被从雅阁里出来的的朱瑶看到了,虽然知道邱淑是什么人,却没想到竟然做出杀人的事情来。彩儿在旁边说:“小姐,那邱姑娘实在可恶,竟然差点就杀了那位洛姑娘,这种人的心怎么会这么歹毒的?小姐,你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帮她在老爷面前说好话。”
第1480章 邱曲儿
朱瑶不过是为了应付下邱淑而已,想她别再缠着自己,因此才随口应下的,但自然不会傻到真的为她在自己父亲面前开口提上几句,那档子事,她可不干。
也免得惹火烧身!
毕竟不是私事,若闹大了些,朱尚书恐怕不止会被革职这么简单,搞不好触怒天威,皇上一下之下斩了朱尚书的脑袋也是有可能的。
以小换大,没人敢冒险。
朱瑶也不会!她朝那边看了几眼,洛阳已经离开,只有邱淑此时还狼狈的坐在地上,花容失色,仪态全无,平时的刁钻跋扈之相也变得丑陋无比,周围的人更是对她指指点点,轻声嘲
讽,掩嘴讥笑。
此时的邱淑就跟动物园的动物那样被人观摩议论,而她则没有精力与那些人计较一二,只想着赶紧找一个地洞钻进去,不想在这里继续丢人现眼。
朱瑶摇摇头,轻沉了口气,与彩儿说,“罢了,这事也不是我们那能管的,跟与我们无关,走吧。”
可不想过去凑热闹!
然后给自己惹来一身骚。
彩儿扶着她准备离开时,又四下寻看了一遍,略有困惑的问道,“对了小姐,那洛公子不是跟着世子一块来的吗?怎么也不见世子?”
其实问完后,彩儿就后悔了。
现在在自家小姐面前最不应该提及的就是世子这两个字。
偏她还哪壶不开提哪壶。
朱瑶脸色无异,只是轻轻的说了一句,“世子在什么地方与你没有关系,与我也没有关系。”
她已将一切看淡,现在自己跟李时言已经取消了婚约,他们是朋友,是极为普通的朋友,所以对方做什么事,亦或是去哪儿都跟自己没有关系。
可是彩儿脸色尴尬几分,咽了咽口水后赶紧说,“是,与小姐自是没有关系了,只是奴婢觉得……”
朱瑶立即打断她的话,“别你觉得了,不该管的事就不要多嘴,也不要过问。”
“是,奴婢知道了。”
“咱们出来这一趟也看够了,再去趟胭脂铺买点东西就回去。”
“哦。”
她们离开之后,一身狼狈的邱淑也赶紧由着身边的丫头也扶着离开了这里。
一上马车,丫头就给邱淑找了件毯子给她盖上。
“小姐,你还冷吗?”邱淑现在浑身哆嗦着,脸色由苍白到泛青,她紧紧的裹着身上的毯子,嘴里哈出了一口冷气,狠狠地瞪着那丫头一眼,教训道,“没用的东西,那畜生拉本小姐下水的时候
你跑哪里去了?不知道挡在前面吗?”
“……”
“现在弄成这样,脸都丢尽了,你个没用的东西”
“……”丫头一个字也不敢反驳,眼底带着一丝委屈。
明明此事跟自己没有关系,而且洛阳突然从水里冒出来,就是速度再快的人恐怕也反应不过,何况她只是一个丫头,那种情况下自己就是想去拉小姐也来不及!
邱淑见她低垂着头,一脸委屈,便冷哼了一声,“怎么?还骂错你了?”
“不敢,是奴婢的错,任由小姐教训就是!”
“没用的东西,等回去后,定要好好教训你。”
挨板子是避免不了了。
丫头瘪了瘪嘴后,轻声嘀咕一声,“奴婢受罪就是!”
声音虽然小,但还是被邱淑听到,她虽然力气已经耗尽得差不多了,可心底一火,扬手就甩了丫头一巴掌,声音十分响亮。
“贱婢!”
“呃……”丫头被打得脸蛋偏到一侧,手掌心顿时印在了脸上,她赶紧跪在地上,低头轻声抽泣道,“奴婢知错,小姐饶命。”
“挨教训就挨教训,哪里来的这么多话。”
“奴婢不敢。”
“跪着别起来!”邱淑将自己受的罪全部撒在了丫头身上。
而丫头就这样跪着,偷偷掉了几滴眼泪。
委屈极了!
谁让自己命不好!
邱淑裹紧身上的毛毯,靠在一侧,还呵斥一声,“还不让马车快点,想冷气本小姐。”
浑身湿透,身体发寒。
她无论如何也不能生病,若是病了,就不能参加花魁,得不偿失。
丫头便伸出脑袋吩咐马夫赶紧。
马车加速行驶,在长街上狂奔……
都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此次事件就像一阵滚动的风那般,一炷香的时间不到就在燕京城里传开了。
人人都说皇后的亲妹妹邱淑将一个陌生男子仍旧湖里差点淹死了,结果自己也遭了秧,掉进湖里落得一个狼狈之态,差点就死了。
此事一传十十传百,而且越传越离谱,造出了不少子虚乌有的事情。
比如,有人说那名男子已经淹死了!
也有人说,邱淑也淹死了!
甚至——
有人说那个男子其实是邱淑的老相好,但因为对方不愿意娶她,她这才一怒之下将人往河里扔了去,亦或是邱淑瞧不上那个男子,男子伤心欲绝才跳了湖。
当然,其实还有更加离谱的,说那男子是有妇之夫,邱淑瞒着家里人与那人秘密私通,结果怀了孕,可对方却打死不认,这才闹了那一出!
谣言向来传得快,且越来越疯狂,大家也不管是真是假,只管听,只管议论,只管传。
事情便在当天直接传到了皇宫里。
得知此事的宫女蔚蓝一字不漏的将自己听到的事情全部告诉了中宫娘娘。
曲姜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几乎享受着所有女人梦寐以求的殊荣!皇后柳曲儿长得十分美艳漂亮,西子之貌,清水之柔,有一股不凡脱俗的气质,已经三十出头的模样上不见半点被时间齿轮碾过的痕迹,端庄雍容,高贵冷傲,让人在她面前时不由的心生一副敬畏之心。而她是曲姜王的第二任皇后,先皇后梁氏因牢疾去世,她因得了曲姜王(后文都将称作为皇上)的独宠,一跃成了继后,皇上更是钟爱
她一人,这般宠幸,自然换来了邱家满门殊荣,嘉赏不断。也几乎在短短一年的时间里,邱家那些有能耐的人都跻身进了朝中为政,虽不是大官,也没有权利掌控大局,可到底是皇后的党派,所以多少也有些利处,朝中的大臣们
也要稍稍礼让他们几分。
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大概就是这个意思!这会子,邱氏正眯着眼睛躺在内殿的贵妃椅上休息,外殿有几个女子正在弹琴,乐声萦绕在耳,娟娟动听,让人心底十分舒悦,加之午后时分,更让人有几分晕晕欲睡的
疲倦感。
身边的蔚蓝已经将外面发生的事情禀报完,后道,“现在许多人都在议论这件事,影响甚大。”
邱氏一双好看的丹凤眼徒然睁开,漂亮的脸蛋上闪过一丝轻恼,眉心皱起,确认问道:“什么时候发生的?”
声音细软好听。
绵绵的,就跟拳头打在云层那般。蔚蓝道,“今天一早发生的,奴婢是听出宫办事的小贵子说的,现在城中很多人都在议论这件事,不过小贵子也只是听来了,所以是真是假奴婢就不知了,许是别人以讹传
讹,造谣生事吧。”“若不是有此事发生的话,谁敢无中生有?”邱曲儿语气微斥,尔后沉默了下,似有些不信,又琢磨着说,“阿淑向来是个懂事的孩子,分得清轻重,也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不该做什么不该,此事发生突然,她又怎么会犯下这等糊涂的事情?还当着众人的面,其中必定有蹊跷之处。”
蹊跷?
这其中怎么又牵扯到了蹊跷?蔚蓝不解问,“娘娘的意思是?”
第1481章 天象
邱曲儿凤眼微眯,说,“花魁大选就要到了,她若想夺魁就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犯错事,必须德才兼备,处事干干净净才行,否则哪里还什么机会入初选?阿淑非常在乎这
次花魁大选,又怎会这么不知轻重?”
蔚蓝说,“那不如奴婢派人去府里问清楚?”
“不必了!”邱曲儿缓缓从贵妃椅上坐起身子,抬手轻摆了一下,让外面正在弹琴的人出去。
曲音一停,殿中恢复了安静!
蔚蓝扶着邱曲儿起身,步子盈盈的走出内殿,这会正好是晌午时分,让人浑身都有些酸软,昏昏欲睡。
一晚大雨过后,今天天气甚好!
空气里还卷着一股温风,扑在脸上就像是细软的羽毛拂过一样,十分舒服,让人浑身都忍不住变得轻盈起来。邱曲儿望着殿外悄然飘落的黄树叶,沉声道:“罢了,阿淑这丫头也不是花魁的料,本宫对这个妹妹也没有什么别的期望,就想着将来等皇上为她指一门好亲事,好好的过
下半辈子就好。”
“可邱小姐是势必要参加的。”
“现在无端出了这档子事,她就是参加了也没有希望。”
“那……娘娘真的不管了吗?”
“本宫现在宫里的事都忙不完,哪里还管得了她的事?”邱氏细细的柳眉往上不经意间挑了下。
她身为中宫,后宫事物大小都要过她的手。
宫中嫔妃之间的明争暗斗也有够让她烦闷操心的了,一边要防着这个,一边又要防着那个,哪里还要时间和精力去管自己那生性就比较张扬的妹妹?
换个方向一思量,许是出了这事也好,让邱淑长长记性!
也收收性子!
看她以后还敢不敢胡来。
蔚蓝听着这话后,自然不好再做声。
小许,邱曲儿忽然问:“对了,皇上这段时间都没来过后宫,是在忙什么?”
“听伺候的李公公说,皇上最近频频传召朝中的几位大臣和内阁大臣到心暖阁议论事。”
“怎么不在御书房?”
“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
邱曲儿心生困惑,最近朝中也没有什么大事,不过就是礼部在忙着花魁大选,可此事也用不着皇上操心,更加用不着频频传召内阁大臣,可是除了这事,还有什么事?
朝堂上的事她向来不插手,所以知道的并不多。
而她之所以不插手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后宫不得干政,还因为有先皇后梁氏的前车之鉴。梁氏出身名门,是皇上的正妻,许多年前,梁氏因为联合家族朝臣屡次干涉政事,这才遭了皇上厌弃,加上皇上本就多疑的性子,担心梁氏一族在朝堂上一家独大,故而
暗中将不少梁氏官员以不同的罪名贬了官,梁氏因此一气之下就病倒了,从来一蹶不振,郁郁寡欢,没多久就撒手而去。如此,邱曲儿才会处处小心,避免自己走先皇后的老路,虽说邱氏一族的人也跻身在朝堂之中,却并不是什么大官,所以不足为患,皇上也从不防备着他们,而她更是聪明,从不过问朝中之事,静心处理后宫大小事物,甚至此次花魁大选的事她都不管,也绝不为自己的亲妹妹开后门,这样的皇后贤德大气,温良娴舒,也是为什么皇上钟
爱她一人的缘故。
听皇上在还在为朝中的事忙碌,她立刻命人吩咐御膳房熬了碗参汤,亲自端去皇上所在的心暖阁。
而此时的心暖阁里,曲姜皇上发愁的坐在御案后,指尖揉着眉心,虽一副郁闷愁苦的样子,但到底是曾经亲战沙场的皇帝,身上仍有一副威严浩然之气,让人敬畏。
在阁中,易太傅、康定候和温老将军,以及几名朝中内阁大人也在,大家表情凝重,略有焦急之色。
他们究竟在发愁何事?
如今朝中时局稳定,各国之间友好相处,边境也休战了,正是太平盛世时期。
小会,就听到太监进来通报:“皇上,钦天监到了。”
一听,正揉着眉心的皇上立刻扬手传召。
钦天监复命进来:“臣参见皇上。”
“不必多礼了,速速说来,究竟如何了?”皇上身子往前半倾,甚是着急。
几个大臣亦是如此。
都将视线齐刷刷的落在钦天监的身上。
等他说话。钦天监垂目而下,正色道:“靖安王尸身不腐,甚至日渐泛白,近日更是夜雨不断,天际有变!臣观天象,特也一卦,北斗星南移,预示有异象所生,而且多日来紫薇星垂
落,方向所指正是菱塘郡。”
靖安王的尸体多年来正是葬在菱塘郡!
皇上听闻后脸色的大变。
心情不定!
有些惶恐。靖安王的尸身埋在菱塘郡多年,皇上此次下令将其运回燕京,安置到皇陵中,却不想在移棺的时候发现尸体不腐,且面容略有所膨胀,根本不像是死人,而且当晚还下了
暴雨,电闪雷鸣,十分可怖!也当场吓坏了不少人,负责此事的官员立刻入宫禀报,皇上也在当晚传召了钦天监,定要查明此事可有突变。
经过这些天钦天监观察天象所得,此乃不祥之兆!
这让深信天象之说的皇上十分担忧。
“可有解决之法?”
钦天监正要说话——易太傅却率先开口道:“皇上,天象之说不可全信!更不可深迷,靖安王尸身不腐烂的原因也是因为菱塘郡常年干燥导致的,跟天象之说并无任何挂钩所在,还请皇上明智
。”
“你如此说来,倒是朕糊涂了?”
“臣并无此意,只希望皇上切勿因此大动干戈,致朝中上下人心不安。”
“正是因为不安,才有钦天监此番所言。”
“皇上……”
“不必说了。”皇上打断了他的话。
略怒!
而康定侯最近在发愁的事情也是这件事,所以这段时间才在宫中进进出出,之前李时言就怀疑是不是因为靖安王遗体的事,现在看来那小子也猜对了!
确实是因为靖安王的事!
虽说康定侯一向与易太傅在朝中的意见不和,但此次却与他站在同一条阵线上。
上前俯首道:“太傅所言甚是,皇上,还是早点安置静安王的遗体要紧,切莫再因旁的原因耽误。”
皇上眉宇间的怒意添加不少,“侯爷,你也这样说。”
“天象一说虽可定国,但到底不可全信,如今安葬靖安王才是要事!”
“你们都当朕是糊涂了,更笑朕多疑,可有些事情不得了小心些为好!”皇上态度坚决。
不容反驳!
曲姜历代皇帝对天象之从来都是深信不疑,自然不会听信朝中臣子们的劝说。
易太傅和康定侯互看一眼,一时间还不知道该怎么劝了。
君臣君臣,君在前,臣在后,不敢不从。
皇上再次将视线投向钦天监,严肃的问道:“钦天监,既然天有异象,那可有破除之法?”
钦天监有所犹豫,话在口中滚动半晌,却也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该说。
迟迟没有得到回复,皇上低声吼了句,“说!”
钦天监有所顾及的看了一眼身边几个大臣,才拱手回复道,“皇上,若要避开不详,唯有……祭天!”
“祭天?”
“就是取一女子之血,以肉躯之身祭天,与靖安王一同入葬,方可破除天之异象。”
呃!
那岂不是等于要一人的性命?
几个大臣容色一惊!
面面相觑!但皇上似乎并没有将重点放在以活人祭天上面,而是问:“如此说来,若要以一女子同葬,靖安王的遗体岂不是不能葬在皇陵了?”
第1482章 钦天监也不是神
但皇上似乎并没有将重点放在以活人祭天上面,而是问:“如此说来,若要以一女子同葬,靖安王的遗体岂不是不能葬在皇陵了?”
钦天监答道:“没错,若是如此,靖安王的遗体就不能葬在皇陵之中。”
这岂不是违背了之前皇上的意思?之所以将靖安王的遗体运送到燕京来,目的就是为了将他好好安葬到皇陵安息,可若此次不能入葬皇陵,那初衷岂不是等于徒劳?倒不如当初放在菱塘郡不要运回来,也
就不会生出这么多的麻烦!
皇上沉默好一会,继续问道,“那……是否任何一个女子都可以?”
“自然不行!”钦天监面色严肃道,“臣已算过,良有吉时,祭天之女并非普通女子,此女万花之一,正是今年花魁人选。”
此话一出,阁中一片寂静!
今年的花魁人选!
夺得花魁者乃是志高的荣耀,却要以身躯祭天,与靖安王同葬,若是传出去,民心定乱。
皇上一时脸色凝沉,眉头紧皱,双手握拳放在御案上,一言不发。易太傅和温老将军对视一眼,皆是同样的表情,同样的心情,耳温老将军武将出身,从来不信这些,直接说:“皇上,天象之说不可全信,太傅说的对,靖安王遗体之所以
不腐,是因为菱塘郡常年干燥的原因,与国运无关,若以人命祭天,天下百姓会如何想?皇上一定要三思而行,绝不可完全听信,更不能因此……以人命祭天。”
皇上叹气,“你所言,朕当然明白,可自古以来,天象威严,不得不信。”
“故而如此,皇上也绝对不能这么做,若真以人命祭天,到时候如何向天下百姓交代?”
“那温将军觉得朕应该如何做?”
“应立刻将靖安王的遗体下葬才是最为妥当的。”
易太傅、侯爷和几个内阁大臣也拱手请求皇上将靖安王遗体下葬,不得再拖。
可钦天监却道:“皇上,天象既是天命,而天命就是我曲姜的国运,若就此忽视,恐怕后果不堪设想啊!”说完,温老将军呵斥:“钦天监,休要危言耸听,我曲姜江山乃是诸多将士打下来的,岂容你这般荒诞之谈,如若如此,还要边关将士做什么?还要朝中文武百官做什么?
倒不如直接祈拜天象不是更好?”
大袖一拂!
慷概激昂!
钦天监被他的气势所压,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得跟皇上解释:“皇上,臣绝非危言耸听。”
皇上实在苦恼!
一方面,他深信天象之说。
另一方面,以命祭天,不是他帝王之为。
在这苦恼左右之间,他实在不好下决定。
而就在阁外,两道身影站在侧边的窗前,将里面的一切都听到了。
邱曲儿十分震惊!
原来皇上多日来都在处理靖安王的事,更没想到靖安王尸体不腐,天有异象,现在依钦天监所言,要以花魁祭天,更是让人大为吃惊。
其实,她也深信天象。
看来这次,当真是要以命祭天了。
旁边的蔚蓝脸色难看,不敢说话,眼底也震惊不已。
里面,皇上左右都拿不定主意,叹气几声之后,就摆手让众人先行退下,这件事最后究竟该怎么办,他还要仔细想明白后再做决定。
当那些大臣往外退出来的时候,邱曲儿立刻带着宫女避到一侧,等人走后才出来,心想,现在也不是进去见皇上的时候,就将带来的参汤交给了门外的太监,然后走了。
回宫的路上,邱曲儿神情凝重。
一言不发!
直到身边的蔚蓝问道:“娘娘,皇上不会真的打算拿此次花魁人选祭天吧?”
邱曲儿呵斥一声,“此事也是你能议论的?”
“奴婢该死!”
“你记住了,方才本宫与你什么也没听到,更不可到处乱说,否则惹来杀身之祸,本宫也保不了你。”
“是,奴婢纵使有再大的胆子也不会说。”
这等事情要是往外说,就是掉脑袋的事,谁敢说?
她一个小小的宫女可没有这等胆子。
等回到殿后,邱曲儿思来想去,最后交代蔚蓝,“你派小顺子亲自出宫一趟,告知阿淑一声,就说……今年花魁大选不准她参加。”
蔚蓝顾及:“只怕邱姑娘不愿。”
“只管告诉她,她若有什么想法就直接进宫来见本宫。”
“是。”
其实,邱曲儿是担心皇上若真的要以花魁人选祭天,而自己那心思颇深的妹妹万一利用什么渠道,亦或是运气尚好入选了,岂不是要她眼睁睁看着自己妹妹去送死?
不怕万一,就怕一万!
她只能阻止邱淑参加!
……
宫门口
温老将军等人一路沉默到了宫门口,本是要各自上马车,可易太傅却喊住了他们,并邀请康定侯和温老将军同乘。
他们也都答应了!毕竟发生出了这事,几个朝中大臣总是要闭门商量下的,就趁着回府的路上好好商讨一番,希望能劝说打消祭天的想法,千万不要以命冒险,换来天下百姓指责,岂不是
以小换大,得不偿失。
三人上了马车后,马车离开宫门口……
车上,易太傅正襟危坐,只手轻轻拍了下自己的膝盖,视线滚动一番,而后开口说道:“侯爷,温将军,这件事你们怎么看?”
康定侯沉了口气,道:“钦天监之说不可完全相信,以人命祭天这种事更是前所未有,总之,我不赞成,也绝对不能让皇上这么做。”
态度坚定!
什么天象?
什么以命祭天?
什么同葬!
都是一派胡言。
扯淡!
温老将军是个沉稳的人,他接过话:“不是不可信!是根本不能信!皇上信天象,可咱们几个却不能糊涂, 更不能顺着皇上此次的心思来,定要好好规正才行。”
“可是先皇也好,历代皇上也好,都十分相信天象,只怕我们劝说不了,再说了,你们刚才也看到皇上的态度了,劝是不可能,得想别的法子。”
“自然是不能由着皇上来。”温老将军语气颇重。
带着压迫性的气势!
康定侯说,“曲姜开朝以外,天象之说倒是也有应验的,可没有像这次这么离谱!简直就是荒唐!那钦天监就只靠一张嘴,也不知道含着什么!”
义愤填膺!
怒火可见!
易太傅听他们说完后,才插话进来:“皇上一向有自己的想法,我们怕是难以劝说,但无论如何,都要极力进谏,若实在没有办法的话,就只能让钦天监改口了。”
钦天监改口?
温老将军和康侯爷互相对看了一眼。
不明白其中的意思!
“太傅,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易太傅随即撩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似是担心隔墙有耳,见马车现在还没有到闹市,便放心说道:“若是无法改变皇上的心意,那咱们就只能让钦天监改说法,让他将以命
祭天的事改掉,尽快让靖安王下葬,不能再拖。”
“这个……恐怕难了!”康定侯爷说,“钦天监直接听命皇上,又怎么会听我们的?”
“那就要看到时候我们怎么做了,钦天监也不是神,当然也有弱点。”
温老将军说,“看样子,易太傅是已经有想法了?”
“想法倒是说不上,先看看咱们能不能把皇上劝住,劝不住就再说吧。”易太傅说。
这次的小谈也就此结束。
若是真的劝不了皇上,最后就只能想法去让钦天监改天象之说。至于用什么办法,可能还需要好好谋划下……
第1483章 太像了
各自回府后,已经是下午了。
康定侯刚到府门口,就看到小厮将一名大夫送走。
好端端的怎么来了大夫?
他立刻唤人来一问:“这怎么回事?府上谁受伤了?”
小厮欲言又止,哆哆嗦嗦的。
康定侯见他这般,一下就怒了,呵斥:“到底怎么了?还不快说?”
“是……世子受伤了,这才传了大夫来。”
“时言受伤了?”
“是!”
康定侯心头一紧,立刻朝后院去,又一边问道,“世子怎么会受伤?”
“小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世子一早就出去了,等回来的时候手臂就受了伤,流了好多的血,好在已经没什么大碍了,老爷不用担心。”
等到了李时言的院子里,外面围满了人,众人见侯爷一来,纷纷退到旁边,大气都不敢出。
现在这个时候,谁也不敢往上冲。
侯爷步子匆忙走到门口,就先是闻到了一股子的酒味。
酒味!
怎么会有这么浓烈的酒味?
而后便是血腥味,刺鼻的很!
小路子担心的守在床边,看到侯爷一来,立刻身子绷直,脸色惊怕,浑身也猛然颤抖了下,脸蛋白了,心想,自己怕是要完蛋了。
“老爷。”他唤了一声,声音都在抖。
康定侯走到床边,看到李时言昏迷不醒,手臂上缠着厚实的绷带,还有不少的血液渗透出来。
“到底怎么回事?”
质问!
小路子将脑袋往下一低:“是……世子他……他……”
吞吞吐吐好久!
康定侯满脸不悦,怒瞪一眼:“说!”
重声一吼。
极具气势!
把小路子吓得双腿一抖,整个人都跪了下去。
“扑通!”
膝盖磕碰在地上发出一声重响,听着便觉得十分痛。他说:“都是小的不好,世子今天许是心情好,所以说要出府,小的实在是拦不住,就跟着世子出去了,没想到世子喝了不少的酒,结果喝着喝着……就醉了,手臂也不知
道是在什么地方受了伤,就……流血不止,小的就立刻带着世子回来了。”
“你个不知死活的东西!”
“是小的不好,求侯爷饶命啊!”
“我早就交代过你,一定要好好看着世子,你是听不见?还是没将我的话听进去?”
“小的不敢。”
侯爷气得咬牙切齿!
可现在不是打骂下人的时候。
他是又担心又气怒,接着问小路子,说:“大夫怎么说?”小路子将头往下低得更低了些,回答道:“大夫说从世子的伤口上来看,是被剑所伤,而且是几天前受的伤,这次是因为喝了酒,加上身体动作幅度太大,所以才导致伤口
裂开的。”
他虽然紧张害怕的要死,但是这番话却说的十分流利,一字一句,更是说的清清楚楚。
侯爷不解:“剑伤?他什么时候受过剑伤?从宁安山庄回来后,不是一直都待在府上吗?”
“……”小路子不敢说话了。
前几天,世子是偷偷出去的!
侯爷见他如此,再次呵斥:“还不快说。”
“世子……从宁安山庄回来后,其实出去过两次。”
听完,侯爷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火了,一脚就往小路子的肩膀上狠狠踹去。
小路子被踹倒在地!
再爬起来的时候就直接弯腰趴在地上不敢直身起来。
身体哆嗦的更加厉害!
侯爷怒火中烧,再次质问:“他去了哪儿?谁伤的?”
“小的……小的不知道,只知道世子好像是……去的苏府。
苏府?
苏子洛?
人怎么会是在苏府受的伤?
还有,伤口是几天前造成的,李时言为何绝口不提,究竟怎么回事?
但人还昏迷不醒,想问什么也问不出来。
小路子不断求饶:“老爷,小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也实在是拦不住啊!”
其实也是能理解的!
李时言那臭小子,谁劝的住?
他身为老子都劝不住,小路子一个下人就更不敢过问主子的事了,也别说拦着主子办事,更是不可能。
侯爷虽然气的想杀人,但这奴才到底是从小就跟着李时言的,侯爷吓唬下倒是可以,还真不能将人给杀了。
眼下最重要的,是李时言的伤势!
侯爷闷声不想说话,转身坐在床边,望着脸色惨白、浑身酒气的李时言叹气不止。
自己怎么养了个这么不懂事儿子。
才从宁安山庄脱险回来,就又立刻出了这等事!
不让人省事的家伙!
……
与此同时
纪云舒已经昏迷了很久,她是在一阵疼痛中苏醒过来的。
脑子里就像是有虫子在不断地钻,不断地啃咬,好在这种痛意又慢慢的减少了……
她睁开眼睛的那一瞬,映入眼帘的是正在飘动的纱幔,光线透在纱幔上,有种迷离的醉意感,她轻轻蹙了鼻,闻到了一股十分淡雅的茉莉香,沁人心脾。
第一反应是——这是哪?
记得……自己当时听到柳云珠尖叫一声后,就赶紧过去查看,人刚进到房间里,后脖上就传来一阵疼痛,接着……昏倒过去,没了知觉。
她揉着太阳穴从床上坐了起来,才发现自己正在一间布置得十分雅致的屋子里,里面干干净净,摆设也十分规整,一看便像是哪位大家闺秀的闺房。
自己怎么会这?
又是谁打昏了自己?
她满脑子充满疑问,随后掀被下床,这才发现自己衣服都已经换下了。
此刻身着一身淡紫色里衣,素雅的很,
当中发生了什么,她一无所知。
她直接光着脚丫下了床,一步步朝门口走去,只是人还没到的门前,外面就有人推门进来了。
是两个模样乖巧的小姑娘,十五六岁的样子!
”姑娘醒了。”青衣姑娘惊喜,立刻让身边的丫头去通报别人。
纪云舒本能的往后退了一步,带着警惕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姑娘别怕,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这……”青衣女子欲言又止,赶紧过来挽住纪云舒的手腕,亲昵的说,“姑娘睡了一天一夜,想必一定饿了吧?不如我去给你准备点吃的,你先吃点东西填一填肚子,等红
娘过来后再细细的跟姑娘说。”
红娘?
那又是谁?
她将手从那名女子手中抽回,再次往后退了一步。
现在一头雾水!
连自己在哪里都不知道?
不过,这青衣女子似乎并不是什么坏人,举手投足之间带着几分尊敬,对自己并没有任何威胁。
但——
纪云舒在没有弄清楚这件事之前,心里没有放松警惕,她目光看向门外,入眼是一个特别大的院子,种满了各种花草树木,非常雅致。
青衣女子唤了声,“姑娘?”
纪云舒收回目光,再次问道,“你们抓我来这里做什么?”
“姑娘,我们没有恶意,你不用害怕。”
“既然没有恶意,何故要打晕我之后带我来这里?”
“……”青衣女子一时不知该如何说,脸上闪过几分尴尬,也不知道为何,在看到纪云舒那双眼睛的时候,她有些害怕。
这时——
外头传来了一个女人高挑的声音:“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声音渐渐响到了门口。
就看到一个身形微胖的女人走了进来,打扮得花枝招展,朱唇艳红,脸色抹着厚重的粉末,浑身散发着浓烈且呛鼻的香粉味,就跟妓院里的老鸨一样。
此人就是青衣女子口中所说的红娘。
红娘一见到纪云舒,眼睛都放光了,径直走近,口中道:“实在是太像了。”
眼底带着一丝激动!
纪云舒眉心轻皱,第一反应就是来者不善,必有目的。
她问:“你是谁?”
“我叫红娘,是翠悦阁的掌事人。”
翠悦阁?是个什么地方?
第1484章 燕京城第一美人
翠悦阁?纪云舒听都没有听过,看着这几个奇奇怪怪的人,她心头一拧,衣襟内的手不禁握成了拳头,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视一圈后,步子再次往后一退,神情也更加严肃起来,冷
冷问道:“我不认识你们,你们抓我来这里做什么?”
“姑娘,我们没有恶意,实在是没办法了才会这么做。”
“什么意思?”
红娘叹了一声气,手中的帕子重重的往前一拂,又哀叹一声,眼底甚至还挤出了几滴眼泪,瞧着还真的有那么几分可怜。
但可怜归可怜,总要说明下这究竟是什么情况吧?
纪云舒还处于懵逼状态中,无缘无故将自己抓到这里来,还上演这番苦情戏做什么?
你倒是有话直说啊!红娘缓了好久才开口说道:“实不相瞒,我女儿得了重病,也不知是什么顽疾,这一病就不省人事了,不知道找了多少大夫来都没用,我说是束手无策,我做母亲的是白天
哭,晚上也哭,都快将眼泪给哭干了!心都快碎了,若是我女儿再不醒过来,我就得跟着她一块去死好了。”
等等!
你还是没说重点?
纪云舒也懒得说,就这样看着她哭,听着她说罢了。红娘捶胸顿足,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继续顺着刚才的话往下说:“都说我红娘命好,可我红娘的命哪里好了?别人瞧着是好,但只有我自己知道,马上就要到大选花魁的时候了,我女儿要是再醒不来,我只能一头撞死,也免得落败后被人笑话,只是我这一死,这满大家子的人可怎么办?”说完,她将视线投在了纪云舒的身上,眼底充满了希望,两颗眼珠子都放光了,吸了吸鼻子,激动说,“好在老天爷就是心疼我红娘,竟然安排你这样的贵人在我面前出现了,真的太好了,我有希望了,我这翠悦阁也终于有
救了。”
她准备去抓纪云舒的手,但好在纪云舒及时避开。
“姑娘,我真不是坏人,你可是我的活菩萨啊,我得把你给供起来才是。”
“有话直说。”“那我就不跟你拐弯抹角了,其实就在几天前,我进城的时候正在碰到你出城,当时你坐在马车里,幸好风一刮,让我看你了,看到你的那一刻,我就知道老天爷没有真的
要断我红娘的去路,这才安排了你。”红娘仍是那般的激动,“不瞒你说,你跟我的女儿长得挺像的,尤其是眼睛和眉眼间,若是一蒙上面纱,你简直就是我的女儿。”
“所以呢?”“我女儿要华筝,这燕京城里没有人是不认识她的,三年前,她是皇上亲封的花魁,你都不知道,当年我女儿那是何等的风光,整个燕京城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多少贵胄子弟和达官贵人为了得到我女儿一卿芳泽,可是不惜重金送来,也是老天爷眷顾,这几天倒也过的轻巧,有我女儿在,我这翠悦阁几乎没天都有公子们过来,无不是看我女
儿一眼,就是听她弹琴,花的银子那可是一大把。”红娘说起自己女儿事情来,脸上满是风光炫耀。
可是纪云舒并不认识她,也从来都没有见过她。
倒是想看看,这燕京城里第一美人究竟长什么样?
正当她打算开口的时候——红娘就小声抽泣起来,脸上得意炫耀之色散去,变得可怜兮兮,说,“但是天有不测风云,一年前,我女儿突然得了重病,一病不起,从此任何来求见我都只能打发他们走
,日子也一天不如一天,还要给她看病,身上的银子也用的差不多了,要是再这样下去,我还怎么活?我这翠悦阁上上下下的人还怎么活啊?”
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在红娘哭诉当中,纪云舒总算弄清楚了其中的来龙去脉。那个叫华筝姑娘并不是红娘的女儿,她自幼被亲生父母抛弃在荒野,是被红娘给捡回来,红娘是翠悦阁的掌事人,这里不是什么青楼妓院,而是有钱公子们打发时间、闲乐游玩的好地方,非常的雅致,而随着华筝日渐长大,出落的亭亭玉立,相貌脱俗,宛若仙子,就是女子都会嫉妒万分,她也是出了名的才女,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尽管有很多的人都不曾见过她,可人人都说,她是燕京城第一美人,是所有男人的梦寐之物倒也是幸运,三年前,她一举夺得花魁,也是唯一一个成为花魁的人选
后被皇上传召入宫的女子。当年,整个燕京城都为她轰动了,据说就连独宠皇后一人的皇上在见到她的时候也动心过,只是花魁不得入宫为妃,皇上不得不打消自己的念头,这三年来,华筝因为夺得花魁的原因,多少男子不远万里来此处求见,为了得到她的画作,亦或是弹琴一曲,那些人纷纷付出千金来换之,甚至有人为了能见她一眼,不惜以命求见,还用血书
写上求见信。
可见有多么的疯狂!翠悦阁的客人之所以络绎不断,也都是冲着华筝的美貌和名气而来,为红娘赚得盆满钵满,但是自从一年前华筝病重后,红娘为了不让人知道,每次都推脱华筝有事不见客,每天这样下去,那些慕名而来的人,亦或是常年出入的公子们也渐渐失去了兴致,再也不来这了,都转去了城中的风雅阁,也就是李时言和洛阳喝得伶仃大醉的地方
。
因此,翠悦阁没落了!这一年来,红娘为了给华筝看病,加上要养这里的几十口人,钱财花得就跟流水一样,很快就见底了,别看她们现在穿得不错,其实就是做给外人看的,早就空有其表了
。“姑娘,我知道用这样的方式带你来这里不对,但我也是无可奈何了,只有这样做!”红娘终于将心里的想法道了出来,“之前看到你,就证明老天爷没有真正要断我后路,我就让人跟着你出了城,本想当年求你,可是一直找不到机会,就只好派人进去将打晕带来,只求姑娘你帮帮忙,假装一下我女儿,到时候你带上面纱,没人会认出来的,等我翠悦阁的生意一起来,我一定重重的谢你,还有,今年的花魁就要开始选了,按照规矩,上一届的花魁是要出场的,若是我女儿不去,整个燕京城里的人都会知道
她病了,那我就真的完蛋了,所以姑娘,你帮帮我吧。”
我去!
纪云舒都听到了什么?
什么叫做假装她女儿?
真是三观都被刷新了!
不由的,纪云舒反而有些同情那位华筝姑娘,完完全全被当成了赚钱的工具。
可怜!
看来这红娘还不知道自己是被苏子洛安排离开燕京城的,若是知道,定然不敢动手擒她来这里。
只是这名号在这里也不好报。
纪云舒眼底升起了一股怒意:“这个忙我不会帮。”
“姑娘?”
“你最好现在送我回去,否则我的人一找到这里来,你这翠悦阁可就真的保不住了。”
带着警告和提醒的语气。
都说人在悬崖边上的时候,根本就顾不上任何了,形容的大概就是红娘吧。她实在是没办法了,现在不管有任何后果,她一心就想拯救自己的翠悦阁,自己手中的基业,绝对不能这样就给毁了,而且当一个人从富足到贫困,这样的落差是无法接受的,红娘现在就等于是死马当活马医,好不容易逮到纪云舒这样的救星,又怎么会放手?
第1485章 两个一块消失了!
“姑娘不帮这个忙就是等于让我去送死,你若是走了,我就只能一头往外头柱子上撞去,死了也一了百了,也不用再操碎了心,还得为我女儿筹医药费,只要死了,就什么
烦恼都没了。”红娘哭唧唧的。
似乎是真的做好了要去赴死的准备。一旁的青衣女子看到这种情况,也都赶紧跪到了地上,哭着恳求道:“姑娘,你就帮帮我们吧,求求你了,你若是不帮这个忙,我们就真的要死了,我们这些做奴婢的死不足惜,可我家小姐是个大好人,她从来也没有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我当年差点就被人给卖到妓院去了,是小姐出手救了我,这份大恩大德我一辈子都无以为报,如果
没了钱,小姐就没钱再治病了,我就只好将自己卖到妓院里去,给小姐换药吃。”另一个紫衣女子也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说:“我也是,如果姑娘不帮忙,我也跟静儿姐姐一块将自己卖到妓院去,无论如何,也不能看着翠悦阁就这样没了,更不能看着我
家去死,姑娘,你就帮帮我们吧,你是观音菩萨转世,可一定要帮帮我们啊,求求你了。”
说完,就在地上连连磕了还几个响头。纪云舒一向就心软,见到眼前这种情况,一下就没辙了,但理智告诉自己,自己绝对不能答应,她好不容易才找到景容,如果因为这件事再生出别的事情来,那可如何是好?她现在最要紧的,是赶紧出城回到竹屋去,否则这会子,他们都该急坏了,搞不好阿怡已经去告诉苏子洛了,他们正在全城上下找自己,事情一旦闹大,谁也不知道
会发生什么!
再者,要自己假扮他人,简直就是荒唐!
更是滑稽!
也不知道那红娘的脑子里是怎么想的。
但若是站在她的角度上,似乎此事也是没办法而为,人被逼到绝境,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
红娘眼泪汪汪道:“姑娘,我实在不想为难你,你也无需现在就答应我,你好好考虑考虑,你若真的不肯答应,我……我也不为难你。”
纪云舒:“……”
“现在天色也不早了,你也不方便出城,不如今晚在这里住下,等明天一早,你要是真的不愿帮这个忙,我就让人送你离开,我红娘说到做到。”
“好!”纪云舒已经做出了最大的让步。
红娘和另外两名女子离开后,几人在外面轻声说了句什么,红娘离开后,那两名女子并没有离开,守在院子里,似乎是怕纪云舒悄悄离开。
打算牢牢看着!
纪云舒将门关上,对于这突如其来的事情简直被雷得外焦里内。
她不知道现在景容是不是正在找自己?
也不知道景容发生自己不见后有没有担心?
想到这,她竟觉得自己被带到这里来也是有好处的,倒是可以测试看看景容的真心!
……
暮色时分,阳光洒下,映红了半边天际,在这多雨的十一月里显得十分难得。
苏府
苏子洛面色凝重的坐在轮椅上,眉眼之间还带着几分焦急担忧。
阿怡在纪云舒被抓走后,自己也被打晕了,好在对方出手不重,自己很快就醒了过来,立刻回城禀报,苏子洛也立刻派人城里城外的搜寻,到现在还没有消息。
七儿也从来都没有见过自家主子这么紧张的。
虽然不知道苏子洛和纪云舒的过去,但是她知道,纪姑娘是主子心里最重要的人。
“公子,你别太担心了,纪姑娘吉人自有天相啊!会没事的。”七儿也只能这样安慰了。
苏子洛的目光始终了望在远处,半晌才问:“可有消息了?”
“还没有,已经加大人手在找了。”
“离川呢?”
“不知道,阿怡说,昨天一早他就走了,不知道去了哪儿?”
要么不消失,要么就两个一块消失了!
苏子洛心头越发紧张,没有消息也就是坏消息,不知道纪云舒现在究竟在哪儿?
可否安全?
七儿欲言又止,最后道:“会不会……是温家的人知道了纪姑娘的所在,所以将她带走了?”
苏子洛摇头:“不可能。”
“为什么?”
“温家的人不会干这种事。”苏子洛很了解他们,尤其的温澈,温澈若是知道纪云舒在竹屋,一,是确定她是否在那里安全,二,是尊重她的意愿,若纪云舒不愿跟他走,温澈绝对不会强求,自然不
会干出那等下作的事情来。
七儿也毫无头绪。
若是离川在,或者会有法子找到人,可偏偏他也不见了。
现在能做的就是等!
……
另一边
宫里的消息已经到了邱府。邱淑从风雅阁回来后,灌了好几碗的驱寒汤,屋子里也到处都升起了暖炉,身子这才渐渐好了很多,当一听姐姐不让自己的参加花魁大选的时候,她愣了好一会,直接从
床上掀被下来,质问来传达意思的那名小太监小顺子。
“你说什么?姐姐让我别参加?为什么?她不愿意帮我也就算了,怎么还来干涉我?”怒气冲冲。
小顺子是负责来传达的,如实说:“奴才也不知道,娘娘说了,您要是有什么想问的,想说的,就自己进宫去见娘娘。”
“这么说,姐姐是坚决不让我参加了?”
“……是的!”
那怎么行?
就是因为自己亲姐姐不肯帮忙,她才会低声下气的去求朱瑶帮忙,若是自己不参加,那她求人做什么?
可是想了想,她似乎明白过来了,问:“是不是……姐姐听到什么话了?”
今日在风雅阁的事已经传遍整个燕京城了,想必也已经传到皇后耳边去了。
小顺子低了低头回答道:“娘娘确实已经知道今日你在风雅阁的事了,不过,娘娘倒也没说什么。”
“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不让我的参加?”
“奴才哪里敢揣测主子的心意?你还是进宫去问问娘娘吧,奴才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小顺子是个口紧的人,自然不会随意乱回答,也不会乱说什么。
总之按照之前皇后的交代去办就是了。
邱淑现在身体根本那就吃不消,哪里还有什么精力去宫里找自己姐姐?但为了弄清楚事情,她还是一咬牙:“好,我这就跟你进宫去。”
身边的丫头劝都不敢再劝了!
还怕挨打不够啊!
只是默默地赶紧去准备马车。
邱淑上了马车直奔皇宫。
到了宫门口,她走几步都觉得浑身发软,好在邱曲儿早就有吩咐了,准她乘坐进宫。
下许,到了后宫殿前。
几个宫女扶着她到正殿里坐下,又备下暖胃的汤药给她,还生了好几个暖炉,让她冰冷的身子暖和一些。
“皇后娘娘呢?”邱淑问。
宫女道:“娘娘正在休息,已经着人去通报了。”
“嗯。”
谁敢催皇后?
当然只能候在旁边。
等到天色有些渐黑后,邱曲儿才过来。
一见到她,邱淑就跟扭动的泥鳅似的,立刻“溜”了过去,眼底含着泪水,说:“姐姐,你为何不让我参加花魁大选?”
邱曲儿对于一向严厉,摆手让殿中的太监和宫女们都退下了,只留下蔚蓝伺候。
“姐姐?”
“你这丫头,此次闯出这般祸来,还要问本宫为何?”
“我哪里是闯祸?分明就是被人给欺负了。”
“还在狡辩?”邱曲儿看了她一眼。看得她心惊胆战,底气也有些不足了,目光一垂,声音也轻了很多,可怜兮兮的说:“我差点……就被活活给淹死了,若不是命大,哪里还有机会来见姐姐?”
第1486章 不准参加
邱曲儿虽然身在皇宫,可是宫外的眼线却不少,邱淑平时在燕京城是如何的行事作风,她是一清二楚,这样了不得的妹妹,又怎么会被人欺负?还差点被人给淹死?
“若不是你自己先惹是生非,又怎么会被人拽下水?本宫就是平时太纵容你了,才让你这些年来生出这么多的事端,还每一次都是本宫让人给你善后。”
“姐姐……”
“你别露出一副委屈的样子,别人不懂你,本宫可是对你了如指掌,你如此强势,别人自然欺负不到你头上来。”
邱淑娇滴滴的挤出几滴眼泪,红着眼睛说:“我哪是你说的这样,我可是你的亲妹妹。”
“就是因为你是我的妹妹,本宫才会恼。”“纵使因为此次是我错了,但也不能因为这样就不允许我参加花魁大选,姐姐,三年前我不满年纪也就算了,可现在我已经过了十八了,可以参加了,你不帮我就罢,怎还
这样!”邱淑心里不满,很是不开心。
傻孩子!
你姐姐是为了你好才不让你参加。
不过邱曲儿不好直接道明原因,毕竟现在皇上还没有真正做出决定,是否会听信钦天监不得而说,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要提前做好准备。
所以,邱曲儿找了个说辞,道:“你现在闯出了这么大的祸,整个燕京城里的人都知道了,你还怎么参加?初选都过不了。”
“一定能过的!”
“你能未卜先知不成?”
邱淑得意的扬了下头:“不瞒姐姐,你说不帮我的时候,我就去找别人了。”
嗯?
邱曲儿纳闷:“别人,谁?”
邱淑似乎不大愿意说,扭扭捏捏半天。
“到底是谁?”
邱淑这才道:“是礼部尚书的女儿朱瑶。”“你……”邱曲儿脸色大变,神色薄怒,“你真的不像话,你知不知道,此次大选是由礼部全权操办,若是被人查出来是会被问罪的,本宫是你的亲姐姐,也是皇后,你让本
宫到时候如何向天下人交代?实在是荒唐离谱。”
重声呵斥!
随即宽大的袖子一甩,将拉着自己的邱淑推开。邱淑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其实当中的利害关系她不是没有想到,但是觉得没事,这才去找的朱瑶,还低声下气的去求好,连脸面都不顾了,她望着自己已经生气的姐姐,解释道:“姐姐,不会有事的,哪有你说的这么严重,我又没有去找礼部尚书,只是去找了她的女儿,也没送多大的礼,只是让她帮我在她父亲面前说一句话而已,
就这么简单,就是有人要查,能查到什么?”
“你真的要气死人。”
“我就是想为自己打算一下,成为花魁,就能成为燕京城里人人羡慕的对象。”
一脸憧憬!
像是已经想象到了那一幕。
可是在邱曲儿的眼里,自己这个妹妹就是太白日做梦了,总是将一切都想象成自己幻想的那样,不知是该说她天真?还是他天真?为了不让她参加,邱曲儿只得在言语上刻薄一些,眉心往上一挑,严厉的说:“阿淑,你听着,无论如何,这次的花魁大选我都不会让你参加,礼部尚书也不会因为她女儿的几句话就让你过初选,现在满城都在说你的不是,品德不佳,如何也是进不了的,再者,你相貌不出众,也没什么才能,何况去丢这个脸,倒不如好好待在家中,等皇
上有了时间,本宫会向皇上提一提你的婚事,让皇上做主为你许一个好人家,你安安心心等着嫁人就是,不必去跟别人争什么!”
每一句话说的很温柔,可字字诛心!
听得邱淑又气又委屈。心里涌动十分难受的情绪,说:“我在你眼里就如此不堪吗?人人都说我是皇后的亲妹妹,多么的风光,可自小到大,我什么都不如你,任何事情只要你不答应,我就什么
都做不了,我知道你不仅是我姐姐,也是曲姜的皇后,我不能忤逆你的意思,可我想做自己的事,你为何还要插手!”
“本宫已经将话说的很明白了,绝对不会让你参加。”
“我偏要!”
“好!那本宫就以皇后的身份命令你,不准参加。”
不准参加!
这四个字说得很重!
久久回荡在殿中!
皇后之令不得违抗。邱淑眼眶刹红,眼泪不断的往外冒,从小到大,她虽然没有吃过一丁点的苦,而且只要自己想要的就一定能得到,可是这般宠爱却只是物质上的满足罢了!父母几乎将全部最好的都给了自己姐姐,而她永远是被忽略的那一个,不管做什么都比不上姐姐,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都是半吊子,而且相貌也不突出,一直以来,仿佛都生活一道阴影中,而不管自己如何努力,永远都得不到任何注意,更想不到的是,上天眷顾她邱家,姐姐入宫做了妃子,短短几年后又坐成了凤位,成为正宫之主,享受着全天下所有女子梦寐以求的荣耀,因此,邱淑也变得更加卑微了,她一次次不如人,却从来不敢言语,尽管每次出去都打着“皇后是自己亲姐姐”的名号,脸上写满了得意,但只有
她自己知道,那是一件比刀剜心脏还难受的事。
而现在这番话,也就更加证明,自己在姐姐面前,的的确确卑微得如尘埃。
她抹着眼泪,顾不得什么狼狈不狼狈,点头道:“好,不参加就不参加,你是皇后,是高高在上的皇后,你的一句话比任何人说一百句都管用!”
邱曲儿也不做任何退让:“阿淑,本功不是逼你,是在为你好!”
“是啊,在别人看来,你做任何事都是为了我好,既然如此,那我就乖乖在家待着,等着皇后娘娘为我指婚。”说完,她直接转身离开。
不顾礼仪!
邱曲儿被这个妹妹气得胸口一阵作疼,蔚蓝立刻搀扶住她:“娘娘,你没事吧?”
将她扶到旁边坐下!
“不用管本宫,你赶紧让小顺子送阿淑出宫去,务必安全送回家,那孩子心性极高,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事来。”
“是。”
蔚蓝赶紧追了上去。邱曲儿摁着自己起伏不平的胸口喘气不止,这个妹妹从小衣食无忧,性子被养的娇纵跋扈,谁的话也听不进去,一贯的我行我素,这次更是荒唐到去攀关系,若是传出去
,不仅仅是邱家丢脸,还是丢了皇室的脸!
所以,她不能让邱淑参加。
而邱淑崩溃跑出去后,哭得梨花带雨。
外面的小顺子看到时愣了一下,随即赶紧追了上去,一边喊,“邱姑娘?”
邱淑到底被冷水给泡“坏”了,跑了不远就停了下来,身体摇摇欲坠,差点就倒了下来,幸好被小顺子扶住,“邱姑娘,你没事吧?这……怎么回事?”
不是好端端的在殿里跟皇后娘娘说话吗?怎么突然就跑了出来,还泪流满面,哭得如此狼狈。
邱淑用力甩开他,“别管我。”
小顺子这个时候哪里能不管?
蔚蓝也及时赶了过来,一块搀扶住邱淑,然后轻轻跟小顺子说,“娘娘吩咐了,赶紧将姑娘送回去,让你好生盯着。”
“这到底怎么回事?”
“先别问了,赶紧的。”邱淑忽然晕了过去,把小顺子和蔚蓝给吓坏了,赶紧将人搀扶到殿外的轿子里,急急忙忙的送出宫去,蔚蓝返回殿中,将气得心绞痛的邱曲儿扶到了内殿去,本要立刻去穿太医,却没想到有人来传话,说是皇上等会就来。
第1487章 美人
皇上已经许久没来后宫了,这次突然过来,正好赶在这个时候,蔚蓝只好先进去告诉邱曲儿。
“娘娘,皇上要过来了。”
“现在?”邱曲儿微喘着气。
“是,大概快了。”
邱曲儿虽然胸口作痛,可皇上已经很久没有过来了,若是以身子不适回禀,皇上或许会去别的妃子寝宫,她赶紧喝了口水,让自己缓下来,吩咐蔚蓝,“快给本宫梳妆。”
蔚蓝愣了一下,担忧道,“可是娘娘你现在这样?”
“本宫没事,快。”
“……是!”蔚蓝扶着她去梳妆台,赶紧为她上妆。
抹了妆后精致许多,脸上的难看之色也被掩去了些。
古代女子出了三十便会容颜显老,可邱曲儿却如十几岁的小姑娘那样皮肤滑嫩精致,尤其是上了妆后仔细一看似是还能捏出水来,也难怪后宫的女人们如此嫉妒了。
她等了一小会,皇上来了,还带了一些用食,都是她平时最喜欢吃的。
两人便在殿中一同食用。
期间,邱曲儿胸口仍不舒服,脸色也几近变化,但为了不让皇上担心而继续强忍着,问,“皇上今日前朝不忙吗?难得来后宫一趟。”
问到这里,皇上叹了声气,让在旁伺候的人全部退了出去。
“皇上这是怎么了?”
皇上一直以来钟爱皇后,二人之间也没有什么秘密,所以,皇上便将此次天象之说告诉了她。
邱曲儿已经知道,却装作震惊的模样,“怎会有这等事?”
“朕实在不知该如何办了!天象之说甚重,自曲姜开国以来,历代帝王都对天象信之,可见并非儿戏,朕不得不仔细,可以人命祭天,这也是从未有过的事。”
苦恼!
邱曲儿说,“臣妾不懂得这些事情,也从来不理朝政,可却明白人命关天的道理,天下百姓都尊崇皇上,可皇上若是真以人命祭天,到时必定激起民愤,那可如何是好。”
“但此事事关国运。”
“天象到底是天象,信则有不信则无。”
皇上若有所思,却始终拿不定主意,也知道皇后从来不关心前朝的事情,所以也没有继续在这件事情上说下去,“罢了,此事朕会好好想清楚。”
似乎目前只有两个选择!
他要仔仔细细想清楚。
邱曲儿突然胸口一痛,眉心紧拧。
皇上吓坏了,“皇后,你这是?”
“臣妾没事,许是吃多了。”
“传太医过来。”
“皇上不必担心,臣妾真的没事。”邱曲儿隐隐将痛意压下,脸上仍是那般盈盈的笑意。
露出一副没事的样子!
皇上见她已经没事,也便放心了,而时间也有些晚了,还有许多折子没有批阅,坐了一会儿就走了。前脚走,邱曲儿就唤来了蔚蓝,蔚蓝赶紧去宣了太医过来,太医诊脉过后,说了一大堆,无非就是一些注意的事情,其实邱曲儿心绞痛的病是旧疾了,还未入宫前就有这
毛病,一直靠药养着,入宫后,身子渐渐好转,已经很久没有再服药,今日被邱淑一气,一下便气出了病。
太医开了药给她服下,喝下后好了很多。
蔚蓝在床边放了个炉子,说,“娘娘,你要注意身体才是,不如告诉皇上吧,皇上心疼娘娘,一定会经常过来看你。”
“不行,皇上平时朝堂上的事已经够忙了,本宫不想皇上再担心,所以必须得瞒着。”
“可是……”
“行了,你也不要多嘴,本宫身子抱恙的事让太医们也嘴巴紧一些,千万不要传到皇上耳边。”邱曲儿吩咐。
蔚蓝也应了下。
这时,小顺子从宫外回来了,说,“娘娘,邱姑娘已经安全送回去了。”
邱曲儿松了口气,问,“她现在如何?可有继续闹?”
“姑娘迷迷糊糊的哭了一路,等到了府上的时候已经晕了,奴才将人送进府上后就赶紧回来给娘娘复命。”小顺子说。
邱淑是个急性子,也从来有什么做什么,这次怕是得伤心很久了。
但邱曲儿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若不是心有担忧,也不会这样做。
……
月色凝人,夜风沁凉。纪云舒是被冷醒的,屋子里没有点灯,黑漆漆一片,她摸索着下了床,借着外外透进来的微光出了门,没想到今日那两个看着自己的姑娘还没有离开,就在那张石桌上趴
着睡着了,夜晚风凉,这样怕是会冻着,纪云舒从屋子里找到一块毯子轻轻盖在她们身上。
然后在附近转了起来。
翠悦阁很大,里面的房间和假山居多,纪云舒走了一段后就迷了路,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了?
本就是深夜,只有外头的灯笼亮着灯。
她远远看到有间屋子有光,便寻着光而去,在一扇门口停下了脚步。
不知道为什么,像是有一股力量推着她,让她伸手推开了面前紧闭的那扇门。屋子里传来十分浓烈的药味,甚至有些刺鼻,她跨门而进,左右一看才发现里面都是药罐,像是专门用来熬药的地方,只是这么多药罐和炉子,倒像是医馆了,屋子里的
右手边有一道门,她心生好奇走了过去,门虚掩着,她缓缓推开,发现里面放着一张床,一张桌子。
而床上躺着一个人!待她走近一看,才发现床上躺着一个脸色极尽惨白的女子,虽然这样,仍看得出女子脸蛋十分精致,容貌娟秀,是个非常漂亮的美人儿,如此看着,倒有一种病态中的美
感,让人心疼惋惜,而且只此一眼,过目不忘。
突然——
门外传来一道声音,“她就是我女儿华筝。”
呃!
吓了纪云舒一大跳。她回头一看,才发现是红娘,她神态忧伤,眼底含着泪水走了进来,坐到床边,拉着自己女儿的手伤感起来,“她现在就像个不生不死的人,每天都靠药养着,你在外面看
到的那些药罐都是她的,几乎不间断的要给她喂药,否则她就会浑身发紫,然后会死的!为了我女儿,为了她能活着,我什么都愿意做,只要她能醒过来。”
听得纪云舒不禁红了眼,问,“这究竟是什么病?”“我寻遍了很多大夫,他们都说束手无策,查不出原因。”红娘看着纪云舒,眼里满是恳求,”姑娘,我实在是没办法了,现在这种情况你也看到了,如果不是逼不得已我也不会将你带到这里来。为了给华筝治病吃药,我已经将翠悦阁卖给了别人,若再继续这样下去,我们都活不成了,姑娘,我知道你人好,你帮帮我吧,只要你假扮华筝出
来露面,到时候我们都有救了。”
说的直白一些,她需要纪云舒假扮华筝赚钱,重新把翠悦阁买回来,甚至再得一笔钱给华筝治病,直到她能醒来。
纪云舒沉默半晌后,说,“即便我真的答应了你,你又如何能保证我不被人认出来?”听到这话,红娘眼睛一下亮了,起身朝她走过来,说,“你不需要露脸,戴着面纱就行,你也看到了,你的眉眼跟华筝简直一模一样的,戴上面纱示人,别人认不出来的。
”
很肯定!
“华筝姑娘能弹琴作诗,而这些我都不会。”
“你放心,这些我都已经安排好了,你只要照着做就行。”
看来,红娘不是最近才有所准备,而且早有预谋,恐怕在华筝生病的第二天,她就已经开始在策划预谋了,打算找一个能顶替华筝的女子。纪云舒一开始单单以为她是为了赚钱,可现在看来并不全是,为了能给华筝治病,她变卖翠悦阁,如此,也是个有情有义,有血有肉的人。
第1488章 离川不见了!
纪云舒见不得人哭哭啼啼。
虽然十分同情红娘的境遇和沉睡了一年的华筝姑娘,毕竟这样一个药罐子在身边,是谁也熬不住,也耗不起。
但她不能因为同情和不忍就答应帮这个完全不靠谱的忙。
若多管闲事,恐怕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毕竟这里不是大临,也不是胡邑。
沉默半晌后——
她说:“红娘,即便我真的答应帮你,但这也只能解决一时之困,无法保你一辈子!”
红娘仍旧红了眼睛:“可现在这种情况,我实在没办……”“你不要跟我说什么没办法!”纪云舒直接打断她的话,并明确的告诉她,“我不会帮你,更不会假扮华姑娘,我若是这样做了,只怕后续会引来诸多的麻烦,你想想看,倘
若代替她出席花魁大选,要是被人揭穿了,就是公然欺瞒朝廷,这等大罪,你没想过吗?一旦追究下来,你翠悦阁上下都要遭殃,甚至有可能触怒皇上,引来杀人之祸。”
呃!
“……”
“还有!无论你做了多少准备,或者多少退路!但只要一个人撒了谎,其中就一定会露出痕迹错漏,何况还是这么大的谎言!所以,我不能帮你。”
态度坚定!
不容红娘再求。早就被眼前形势逼迫得无路可走的红娘哪里顾得上什么欺瞒不欺瞒?她一心就只想保住翠悦阁,毕竟这里是她一生的基业,若当真成了别人的,岂能甘心?再者,她也只
是想赚得一笔钱给华筝治病,让她能醒过来。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与自己女儿眉眼如此相似的人。
可——
对方却不愿意帮忙。
还分析了这么多!
道理,她都是懂的。抽泣一会后,她抓着纪云舒的手,说:“姑娘,我知道这件事有很大的风险,可是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女儿就这样死了啊,姑娘,你就帮帮我吧,若朝廷真的追究下来,
一切责任我全权承担。”
天真!
此等事情岂能儿戏?
并非她说一力承担就当真能一个人将全部责任担去。
纪云舒将手从她掌心里用力抽回,并说:“红娘,我再说一遍,我不会帮你做这样的事。”
“……”
“此事牵扯甚大,关乎你翠悦阁上下,我不会冒险。”
“姑娘……”
”纪云舒转眸看了眼床上昏迷不醒的华筝,说:“现在最要紧的事情,是寻个好大夫来好好给她看看病,希望她能快点醒来。”
红娘叹息,戳中了痛处:“没用的,没用的!这燕京城里的好大夫都看遍了,都说没用,若是能救治的了,我何苦这样?实在是没办法了。”
哭得十分伤心。
纪云舒想了想,脑子里倒是突然蹦出个人。
温从!
虽说自己还没有亲眼见识过他的本事,可苏子洛说了,是他一手将已经踏进鬼门关的景容救回来的,想必医术应该不在莫若之下,兴许他会有办法……
“红娘,我倒是认识一位名医,可以帮你想想办法。”
“当真?”
“嗯。”
“是哪位名医?”
燕京城的名医她都找遍了。
还有她不知道的吗?
纪云舒不好透露,实在是因为自己也不好确定温从是否愿意出手,便只道:“我现在不好说,但我会尽力而为。”
红娘抹着眼泪望着她:“那你确定那位名医能治好华筝的病?”
不确定!
“试试也无妨。”
红娘再次燃起了希望,丝毫没有怀疑纪云舒所说是真是假。
再者,她除了相信,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因为,若是纪云舒不愿意帮忙,不愿意配合,那么她也没有办法!
现在听到这样纪云舒说,她便只能孤注一掷:“好,若姑娘真的能找到神医救我女儿,这份大恩大德,我红娘没齿难忘啊。”
“你先别急着谢我,若能治好……再说吧。”
确实不敢有十足十的肯定。
红娘擦了擦眼泪,坐回床边,紧紧的握着华筝那双冰冷的手:“我苦命的女儿,你这一睡,为娘的都快折了半条命啊!”
虽说华筝不是红娘的亲生女儿,可她坚持了一年都没有放弃给华筝给医治,还耗尽钱财为她,这份情谊倒也不假。
抛开别的,着实让人感动。
纪云舒告诉她:“明日一早我会离开这,你放心,你暗中绑架我来这里的事我不会说出去,若那名医愿意出手救治,我就带他过来。”
红娘只能相信她。
“姑娘,你是活菩萨,我女儿能不能醒,就全靠你了。”
……
纪云舒独自返回之前所在的院子,而那两名睡着的女子已经醒来,发现屋子里没人后,急得正打算去找,就看到纪云舒已经回来了。
“姑娘,你……去哪了?”
“你们还怕我跑了不成?”
“红娘交代,让我们……看着你的。”
真将她当是囚犯了不成!
纪云舒视线在她二人身上扫过:“今晚我哪里也不去,现在已经很晚了,你们也别在这守着了,去休息吧。”
“这……”两个女子面面相觑了一下。
“我不会跑了,这么晚了,我也无处可去。”
青衣女子嘴巴张张合合半晌,不知说什么。
纪云舒则已经往里屋走去。她刚前脚迈进屋准备关门,忽然听到头顶传来瓦片的响声,“哐当”几声,只见几道身影迅速从屋顶上闪了下来,落在了院子里,在她都还没有反应过来,身后传来两声闷
响。
嗯?
她转身一看,就看到那两个姑娘已经倒在了地上。
刚才从屋顶上闪下来的几名黑衣男子正持剑站在旁边。
“你们?”纪云舒立刻冲了上去。
查看!
好在那两名姑娘只是被打晕了。
虚惊一场!
其中一男子道:“纪姑娘,可算找到你了!我们奉苏将军之令城里城外的找你,已经找了一天一夜,若再找不到,我们就该提头回去复命了。”
另外一人问:“你没事吧?”
她摇头:“没事。”
“那你快跟我们走吧,将军都急坏了。”
可她却在周围的屋顶上寻了一遍,问:“景……离川呢?”
她以为,第一时间来救自己的人,是景容!
黑衣男子道:“离川送姑娘出城之后就没有再回来过,不知去向。”
“你说什么?离川不见了?”
“是,所以将军一边让我们找你,也一边在找离川。”
“怎么回事?”
“不清楚,姑娘还是随我们离开这吧。”
她还没能缓过神来。
什么叫景容不见了?
为何会不见了?
心底的不安感一瞬涌了上来。
十分强烈。
那几个男子见她不动,便直接架着她准备离开,其中一个黑衣人留下,满眼杀气的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那两位姑娘,打算持剑杀之。
纪云舒猛然反应过来,脚步顿在原地,立刻制止:“住手!”
黑衣人握剑的迟钝了下。
纪云舒道:“她们没有要伤害我,不可杀人。”
“将军已经吩咐了,无论是谁带走姑娘,都格杀勿论。”
格杀勿论!
多么严重的词。
也可见苏子洛有在乎她。
她说:“若苏将军追究起来,就说是我的意思,总之翠悦阁里的人,你们一个都不能杀!”
持剑的男子犹豫了下,他听命于苏子洛,不得不办,但苏子洛说过,见到纪云舒,就等于见到他,所以,他只好作罢,将已经拔出来的剑收回剑鞘中。
随后,带着纪云舒走了。
等到了苏府已经是后半夜!
苏子洛见到她安然回来,终于松了口气,将那些暗卫全部避退。
二人在屋中。他问:“可有受伤?”
第1489章 太常寺的小官
“可有受伤?”
他的语气仍是那般的温柔,还带着担忧。
纪云舒摇头:“没有。”
“那就好,想必你也累了,早点休息,至于翠悦阁的事……等明天再说。”他显然已经知道了一切。
“想来我被抓去的原因你已经知道了,那我可否求你一件事。”
“你想让温从去救治那位华姑娘?”
“是!”
苏子洛沉默了下,才道:“当年温从救下容王,已算是还了我的人情,此次他是不会再出手帮忙了。”
是啊!
温从的人情已经还了,还在了救景容的身上。
苏子洛凝视着她,带着提醒的语气说:“有些事情,非你所能管的,你已经安全回来了,剩下的事,交给我。”
“……”
“早点休息。”
说罢,苏子洛滚动轮椅准备出去,纪云舒却往前小追了一步,问:“景容……人呢?”
她话里有几分意思。
似是怀疑……他将景容藏了起来。
不是没有道理,毕竟,苏子洛隐瞒和隐藏了三年!苏子洛也听出了她话中的含义,那深郁的眉心皱了几下,认真的说:“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送你离开燕京城后就没有再回来过,我也正在派人找他!希望不会出事。”并
且肯定的告诉她,“你放心,既然你们已经见面了,我自然不会再讲他藏起来。”
“那他会去哪儿?”
“他是自由的,我无权过问他的行踪。”
这三年来,虽说景容是在为他办事,但从来,他都是独立独行,甚至消失数月也是有的。
只是此次消失的有些蹊跷,苏子洛不得不派人去找!
“他不会有事的,你也不要担心。”
十分肯定的语气!
纪云舒听了后,心里的担忧之感倒也减少了几分。
而苏子洛则准备离开了。
“纪裴!”纪云舒忽然喊出这个名字。
多久了,都没人再喊过他这个名字,甚至有时候……他自己都会忘了。
记忆一一涌了上来。
有美好的、有难忘的、有难受的、有悲伤的……
而更多的,仍是很多年前梅花树下的那一幕!
清清楚楚的映在脑海中。
还记得自己曾经说过,待他回来之时,就是迎娶纪云舒之日,两年之约,就像是一场梦。
而那场梦,他从未忘记过!
但到底时过境迁,一切都只是曾经,只是一段他不想再回想的过去。
纪云舒望着他的背影,说:“虽然你一直不肯说为何要瞒着我救下景容的事,但有一事……我想问你。”
他没说话。“当年,皇上虽然答应让你回曲姜,可我担心事有变节,就暗中让子衿出城跟着,结果在路上……捡到了你的那个挂穗,我本以为你出了事,哪知不久却得知你已经安全回了曲姜!所以这件事我没有再往下查,只是一直将你丢下的挂穗带在身边!到了这,见到你之后,我总觉得你有事情瞒着我,这些天心里想了很多,而且,当年跟在你身
边那个叫列儿的孩子也不见了,种种一切不得不让我多想!纪裴,你能告诉我,究竟当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与你瞒着我救下景容的事有关?”
她总是那么的敏锐!
那么的仔细!
任何一个细节,都让他想到很多很多。
苏子洛的眼底一沉,黯然无光,一道忧伤和愤恨之色顿时笼在脸上,却稍纵即逝。
但放在轮椅上的手却不由的紧了几分!
此时的气氛变得异常安静!
良久——
苏子洛头也不回道:”那个挂穗是在回来的路上不慎掉下的!至于列儿……他有他自己的归属,而别的事,我还是同样的话,不管你怎么问,我都不会告诉你。”
“纪裴……”纪云舒紧紧的看着他的后背。
“天快亮了,你也折腾了这么久,早点休息吧,任何事情,明天再说。”
说完,他走了!
纪云舒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出了神,心里疑惑重重。
她坚定自己的猜测不会有错!
苏子洛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将救下景容的事情隐瞒不说,兴许真的……与当年之事有关。
但究竟是何事,苏子洛不说,她也不会知道!
小会后,原本之前在竹屋照顾她的阿怡和阿娇过来了。
“姑娘,你不见这一天一夜我们都担心死了,总算你没事。”
阿娇说:“早知道我就不送那位柳姑娘走了。”
纪云舒:“你们都在这。”
“知道你不见了,我们都快急疯了,尤其是公子。”
“不过好在吉人自有天相,没事就好。”
纪云舒露出一丝微笑,问:“对了,那位柳家姑娘呢?她怎么样?”阿娇说:“柳姑娘入了城,已经看了大夫,说是中了什么斑蝥毒,好在中毒不深,所以人没事,服了药好了很多!其余的那些人也在第二天都到了燕京城,就住在德安客栈
,知道姑娘你出了事,那位柳姑娘也很担心。”
“可知道是谁下的毒了吗?”
“不知道。”
现在,纪云舒也管不上那些了。
这会子,天已经渐渐亮了。
……
几个时辰后,小巷落院。洛阳昨天从风雅阁离开后,本从水里冒出来后已经解了酒,哪里晓得后来吹了风,又脑袋晕沉了!便一路摇摇晃晃的吐着回去的,趴在巷口的角落呕吐得“翻天得覆地”,
好在小八因为担心他准备出去找人,这才将他抗了回去,见他浑身湿漉,又满身的酒气,赶紧给他换了干净衣服,又让院子里的厨娘准备了醒酒汤。
接连给他灌了好几碗!
可还是没能让他清醒过来。
所以这一睡,就到了第二天。
小八也一整晚都守在床边。
洛阳醒来的时候,头疼欲裂,简直想死。
“哥,你总算醒了。”小八趴在床边。
“我不是在……”他的印象还停留在从风雅阁出来的时候。
“哥,你知不知道,你吐了一整晚,我都累死了。”小八扭着胳膊,说着抬手往额头上抹了把汗。
洛阳缓了好一会后,才翻身从床上下来,朝外头看了一眼:“什么时候了?”
“天刚亮起来。”“刚亮?”洛阳抬着自己的袖子往鼻子上闻了闻, 一股子酒味,甚至有点泛酸了,立刻露出一副十分嫌弃的模样,随即将衣服煽了几下,转身跟小八说,“你去给哥打点水
来,我好好洗个澡。”
“哦!”
小八麻溜的去了。
洛阳简单的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衣服准备出门。
小八赶紧拉住他:“哥,你去哪?”
“去温府!”
……
一炷香后,他到了温府。
将昨天李时言告诉自己纪云舒已经离开燕京城的事,告诉了温家兄弟。
温玉将信将疑:“当真!”
“世子说的不会有假。”
数天在旁边道:“属下就差将燕京城翻过来了,都没找到纪姑娘,想必……确实是离开了。”
温玉:“这么说,我们兜兜转转在燕京城里找了这么久,其实她早就已经离开了,不过……”他看向洛阳,“为何是世子告诉你的?”
“我怎么知道,总之他也是从苏府知道的消息。”
“看来纪姑娘认识的人还挺多。”温玉话中似乎有别的含义。
纪云舒就是个迷!
洛阳来这里就是告诉他们一声的:“你们也不要再找了,反正……人也走了。”
有些失落!温澈在旁沉默不语,随后将目光落在洛阳身上:“洛阳,既然纪姑娘已经离开,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我已经帮你谋了个差事,是太常寺的一个官职,专门负责祭祀和典礼
之类的活,官不大,但是很体面,只要你努力就可以一直往上爬,我也会帮你的。”看来是要兑现承诺了!
第1490章 那个,我认错人了
太常寺!
温澈这回倒是说到做到了,总算兑现了承诺,给洛阳找了一份好差事。
一旁的温玉和数天都惊呆了。太常寺的官一般都是文人,不然就是有本事有能力的,亦或是从礼部调过去的,要知道,太常寺主持礼仪祭祀等事宜,是为朝廷办事,其中要是出了半点差错,可就是要
命的事,不是人人都能担当得起的。而洛阳那种毛手毛脚的人,加上性格张扬,脾气暴躁,哪里是能到太常寺当官的人?就是将他调去守城门都觉得不妥。
温玉诧异的问道:“哥,你什么时候办的事?”
“一直在办。”
“可是……”
“现在安排好了!”
温玉的脸色极其难看。
实在是担心,毕竟,洛阳如果去了太常寺,就等于是温家举荐去的,出了事,温家上下也是要遭殃的!
洛阳没想到好处突然砸了过来,本以为都不抱希望了。
他也不知道那官是好是坏?
可似乎也不怎么在意!纪云舒离开了你燕京城,他就像是失去了人生的目标一样,完全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甚至觉得自己留在燕京城也没什么必要了,已经当年他之所以会来这里多半的原
因就是因为纪云舒。
温澈仔细打量着他的神色,竟然见他有些犹豫,这样的好官,是人都想要,这小子还迟疑犹豫什么?他轻皱了下眉头,问:“怎么,你不想去太常寺?”
洛阳咽了咽口水,一脸纠结。
“你若是不想要,可以直接说,我再为你找别的。”
“不是不想要,我……我考虑下吧。”
“好,你可以慢慢考虑,既然已经答应了你,就绝对不会食言。”
洛阳摆了下手:“行吧,我考虑好了会告诉你,先走了。”
留下这话就走了。
等人一走,温玉一脸不解:“哥,你是疯了吗?你办事从来稳当,怎么让他去太常寺?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温澈却一脸淡然,态度坚定:“他救过你,跟纪姑娘一样是我们的恩人,我帮他是应该的,总不能真的让他去守城门吧?”
“去守城门还是看得起了。”“那小子在南塞的时候伤过你,我也着实巴不得当日杀了他为你报仇,可之后若不是他的话,你的命也没了,靖安王的遗体也该泡坏了,咱们温家上下都得有杀头之罪。”
温澈与他说。
温玉的情绪渐渐克制住,仍担忧:“可是洛阳的脾性根本不适合太常寺,哥,你这样打算的目的是什么?”
“没有目的。”
“那……”
“你也不要再问了,我只是想帮他罢了,但最后他是接还是不接,就看他自己。”
故此,拂袖起身:“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我就不问了,我有点事得去趟户部,先走了。”
说罢,离开。
数天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转身问温澈:“主子,属下也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安排洛阳到太常寺?”
温澈不想多言,只道:“我已经说了,没有别的意思。”
“……是。”
数天也不再多问什么。
……
洛阳离开苏府后,像个没魂的人在街上游荡着,直到肚子一阵发饿,就找了一间客栈进去了。
小二肩膀上搭着毛巾迎上来:“客官,吃什么?”
“好酒好菜都上上来。”
“好嘞!”他找了一张空桌坐下,一只脚抬起来直接搭在了凳子上,痞子的模样彰显得淋漓尽致,伸手从竹筒里取出一双筷子朝桌上狠狠的戳了几下,让小二赶紧上一壶酒来,他边
喝酒,眼珠子也边朝四处看。
正好有人说起此次花魁的事!
“不知道今年的花魁大选花落谁家。”一个魁梧大汉边吃肉边与周围的人说,“咱们可都要放亮眼睛好好的看着才行。”“你看看现在城里,到处都是姑娘!一个个长得跟桃子似的,那脸蛋瓜子白里透红,看着真让人心动。”旁边的瘦子说着的时候还伸出舌头添了几下,一副垂涎三尺的猥琐
之像。
那德行真是让人想动手赏他一大嘴巴子!
“那些漂亮的女人哪里看得上咱们?”
“可不,恐怕瞧都不会瞧一眼,谁让咱们没钱呢。”
倒是有点自知之明。
而一个年轻的俊小伙说道:“对了,花魁大选的第一天,好像华筝姑娘也会来吧?”
说起那位华筝姑娘,人人的眼珠子都亮了。
当年,可是整个燕京城都为她轰动了!
堪称第一美人!
人人羡慕。
有人道:“好像是要来,可是这一年里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华筝姑娘好像没了消息,跟失踪了一样。”
“我认识一人,说是要去翠悦阁找华筝姑娘,结果红娘说她身子抱恙,不能露面,可都一年了,再怎么抱恙也该好了啊!”
“我也听说了,红娘这一年里不知道退了多少富家子弟的礼,你们说,哪有人将银子往外推的?”
……
那些人越说越起劲。
洛阳也张着耳朵在听。
听到的最多的话,就是那位华筝姑娘如何美艳,如何倾国倾城,如何让所有男人都为她心动这样的话……
对此,他笑了下,口中轻声甩出一句:“再怎么美,能美到哪儿去?”
能比纪云舒还美不成?
如此想着,小二上了菜,有鱼有肉。他正要开口吃,忽然看到一名蒙着面纱的女子从楼梯上下来,脚步轻盈,身形纤细,即便蒙着脸,可那双眼睛一看,甚是好看,眉眼之间也透着一股温和之气,似一枝不
染淤泥的青莲,让人心口忽然一跳。虽只是一眼,他却觉得那么几分熟悉,好像是……
纪云舒?
洛阳见过纪云舒蒙面时的样子!
虽然那样的眼睛和那样的眉眼谈不上十足十的相似,但的确有几分相似之处。
他赶紧甩下筷子跟了上去。
心想,万一就是纪云舒呢!
或许,她根本就没有离开燕京。
那名从楼上下来的女子并没有离开客栈,而是朝客栈后院走去。
洛阳便尾随在她身后。
那女子走路的步伐不像纪云舒。
应该……不是她!
可他仍抱着那一丢丢的希望。
柳云烟发觉身后好像有人跟着自己,脚步骤停,回头看去,正好撞上了洛阳的眼神,她心头一颤,眉心蹙起,十分害怕:“你……是谁?跟着我做什么?”
听到这声音,他否定了想法。
刚刚燃起来的希望一下就被掐灭了!
赶紧说:“那个,我认错人了。”
“认错人?”
不信!
“你跟我一个认识的朋友很像,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也是戴着面纱。”
柳云烟将信将疑,漂亮的眼睛直直的看着他。看得洛阳十分尴尬,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收场了,扯着嘴角笑了笑,说:“那个,你别误会,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我也不是什么歹徒,我是正经人!就是因为你跟她太像
了而已。”
“我没有说你是歹徒,你别多想。”
“那……不打扰了。”
柳云烟点了下头。
洛阳则挠了下脑袋,转身走了。柳云烟站在原地愣愣的看了几眼,直到她的丫头从厨房里出来,见到她的时候赶紧问:“小姐,你怎么来了?奴婢还在给你熬药呢,马上就好了!你身体里的毒才刚刚解,
还是赶紧到床上躺着吧。”
她摇头:“我没事,我看云珠不见了,出来找找。”
“二小姐不是在房间里吗?”
“不在。”柳云烟有些担心了,“那孩子就是喜欢热闹,可千万不要出了什么事的好。”“奴婢这就去找乔叔,让他去找。”
第1491章 不是官二代,就是富二代
“不在。”柳云烟有些担心了,“那孩子就是喜欢热闹,可千万不要出了什么事的好。”
“奴婢这就去找乔叔,让他去找。”
“乔叔现在还在外面办事没回来。”
“那怎么办?”丫头也着急了。
柳云烟还算镇定,她说:“我们分开去找找吧,许是在客栈什么的地方。”
“可小姐你身子……”
“没事!”
二人便分开找起来,燕京城里的客栈很大,前前后后三个大落院。
柳云烟问了小二,可都没人看到。
她在后面寻了一遍准备回房间再看看,岂料刚折回一楼吃饭的地方就被几个喝得有些伶仃大醉的男子给拦住了。
“哎哟,这姑娘长得真是水灵啊!”其中一个大胖子色眯眯的瞧着她,打算伸手去勾她的下巴。
柳云烟往后退了一步,避开,眼底满是惊怕:“我不认识你们。”
这话引来那些人一阵大笑:“不认识没关系,咱们好好聊一聊不就认识了吗?”
“是啊姑娘,我看你长得一定跟天仙似的,不如陪陪我们几个?我们不会亏待你的。”
“来,让本公子好好瞧瞧你长什么样?”
一名灰色衣裳的男子准备伸手将她脸上的面纱摘下来。
手指刚触碰到面纱,柳云烟就赶紧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往后连连退避了好几步,身子直直的撞在了后面的一根柱子上。
“你们走开,别碰我。”
一时,又惹来哄笑。
“瞧把这娘子给吓唬的。”
柳云烟眼眶微红,眼泪在眼底开始打转。
这番动静引来了很多人的注意,可是没人敢上前多管闲事,因为那些人可都不是善茬,都是在燕京城里比较有名的霸王,也都是富家公子哥们。
不是官二代,就是富二代。
可不是别人能招惹上的。
所以,那些在客栈里吃东西的人都选择沉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上前自己找事做。
正在柜台后面算账的掌柜看到这种情况却很苦恼。
那些人他也是招惹不起的,但事情发生在自己的客栈里,这要是传出去了,或多或少都是会有影响。
小二靠近过来,颤颤的问:“掌柜的,你……不管管?”
掌柜心里也怕的很,但还是挪着步子过去了,轻声细语的说:“几位大爷,你们行行好,还是算了吧,这里……还有这么多人看着呢。”
话刚说完——
一个男子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你算哪根葱?竟然来管本公子的事。”
“小的只是……”
“给我滚一边去。”
用力一推!
掌柜直接撞在了后面的酒架子,导致两坛酒往下砸了下来。
“咣当”两声!
两坛子酒被砸的稀巴烂。
酒也全部洒了出来,弄的一地狼狈。
客栈里的人都沉默了,没人吱声,就连呼吸声也都放慢了很多。
几个公子哥们脸色都难看。
有些微怒!
其中一人朝掌柜呵斥一声:“还不赶紧滚远点?弄得我们鞋底都是酒,衣服上也是,你赔得起吗?”
掌柜不敢反驳:“是是是,都是小的不好。”
“滚!”
这种情况,不滚更待何时啊!
掌柜非常同情的看了一眼仍旧被围在中间的柳云烟,然后无奈的、灰头土脸的走了。
要知道,在这燕京城里想做好生意,就不能得罪那些权贵,更不能得罪那些权贵们的儿子!否则,休想在这里继续待着。
可见那些公子哥平时是如何张扬跋扈了!
柳云烟害怕极了,死死的捂着自己脸上的面纱,生怕那些人掀开。刚才的小插曲过后,那几个人再次将注意力全部落在了她的身上,说:“小娘子,你别怕啊!我们不会伤害你的,我们可会疼人了,你要是肯乖乖听话,往后有你好日子过
的。”
“你们走开!不然……我就报官了!”
“报官?哈哈……在这燕京城里,咱们就是官,咱们就是王法,你就是告到皇上面前也没用。”
几个人笑的合不拢嘴。
其中一个长相猥琐却身形宽胖的男子逼近柳云烟一步,说:“我说姑娘,你倒是掀开你的面纱让咱们看看,别害羞。”
“走开!”
“来,把她脸上的面纱掀开。”
几个人要动手了。
突然——
一道身影穿了进来,挡在了柳云烟的面前。
“你们几个大男人真不要脸,欺负一个姑娘家,传出去也不怕笑话!”
原本坐着喝酒的洛阳不想多管闲事,想着那些人闹一闹也就散了,却没想到竟然没完没了了。
简直过分!
洛阳哪里还坐得住,要是再不出手,自己就不是个男人。
“你是谁?敢挡着我们办事?”
“小爷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洛阳!”“洛阳?”白胖子男子上下仔细打量他几眼,这名字在燕京城里听都没听过,而且穿着如此不上档次,显然就是个多管闲事的,“你小子我看是活腻了,识趣的话,就赶紧给
老子滚开,坏了我们的好事,我就拿你开刀,把你身上的皮肉一层层给刮下来,吊到城门口上去。”
呵呵!
洛阳还真不怵!要知道,自己背后可是有温家兄弟做主,而且还跟世子干过一顿酒,交情可都是明摆着的,便扬了扬眉:“今天这事,小爷我还就管定了,你们要是识趣的话,就麻溜的赶
紧滚。”
“你小子,简直就是活腻歪了!”
“有本事,你就动手!”洛阳壮着胆子。
这股气势显然比他们还足。
柳云烟不敢相信出来解救自己的人会是刚刚那个“尾随”自己的人,心里甚是感激,但是又很害怕,便轻轻的扯了下洛阳的衣袖,说:“公子,你还是别管我了。”
洛阳回头看她一眼,说:“这事我管定了,你放心,他们不敢动手。”
这话刺激到了那几个人。
他们一瞬怒火中烧:“不知死活的东西,看不把拔了你的皮不可。”
洛阳袖子一卷,打算拼了。
那些人正要动手的时候——
一道声音从客栈外面传来:“住手!”
闻声一看,竟然是江滨。
与已经死了的王怀是要好的“兄弟党”!
他走了过来,看到洛阳的时候眼神眯了起来。
他认识他!
白胖子说:“江滨,这小子简直不知死活。”
哪里知道,江滨瞪了他一眼:“我看不知死活的人是你们吧。”
“啊?”
“你们眼睛都瞎了?还不赶紧出去。”
“什么意思?这人……”白胖子和那些人一脸懵逼。
江滨轻斥:“是听不到吗?”
王怀走了之后,现在这个党派里的人都站在了江滨这边,自然不敢不听他的话,只好忍着心里的一团气,不甘心的走了。
等他们走后,江滨客客气气的与洛阳说:“你叫洛阳吧,咱们在宁安山庄的时候见过 ,你是温将军的人,还帮忙破了案子。”
如果是看在温家的面子上!
打着这个旗号还是挺好使的。
洛阳得意的笑了下:“是啊,我是温将军的人,怎么,你有什么话要说?”
“你误会了,我刚才可是帮了你。”
“帮?我看你跟那些人都是一伙的。”“你这话就不对了!我跟他们认识没错,但刚才的事跟我没关系,你可别挂上我,但是不管怎么说,我代他们跟你说声抱歉。”说着,江滨将视线落在了他身后的姑娘上,
诚意满满的致歉道,“姑娘,刚才是一场误会,我保证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发生,希望你不要介意。”
柳云烟的身子骨还在发抖。她确实是被眼前的事情给吓蒙了,但也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道:“没事。”
第1492章 心善
即便柳云烟心里很介意,但面对眼前这种情况,也只能说没事!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江滨:“姑娘大人大量,人美心更美。”
柳云烟:“……”
沉默不语。
洛阳虽然不喜欢这个叫江滨的人,但好歹也算出面解了刚才这个困局,便说:“我说江公子啊,你们这些人还真是无法无天了,真把你们自己当成王法了,这么猖狂就不怕哪天栽跟头吗?”
江滨脸色一僵,嘴角上仍挂着笑意,说:“洛公子,我都说了是一场误会,你不要放在心上,等会我一定好好说他们几句,保证不会再有这种事发生,你大人有大量,此事就当算了。”
“看你说的,好像我洛阳是个胡搅蛮缠的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
“哼!”洛阳横眉往上高高一挑,回头看了眼惊魂未定的柳云烟,然后道,“既然这位姑娘都已经说没事了,小爷也不想追究,只是你自己的人好好管着,不然下次可就不保证能算了。”
“知道,我会好好说道他们的。”
当然不能就这样算了!
洛阳眼珠子一转悠:“你看,你们吓到了这位姑娘,还打扰了我吃饭的雅兴,对了,还有刚才地上打翻的酒,这可怎么算?”
江滨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大方道:“这位姑娘和你的所有消费都包在我身上了,还有打翻的酒也都算我头上。”
洛阳的小算盘得逞,笑说:“那还差不多。”
此事也算是解决了!
江滨仍好声好语道了几次歉,然后与掌柜的说他们的消费都算在他头上,之后便走了。
而柳云烟的丫头在后院找了一圈都没找到柳云珠,等到了前面的时候,刚才的这场闹剧已经结束。
“小姐,你……怎么了?”
柳云烟已经渐渐平复下来,摇头说:“没事,找到云珠了吗?”
“还是没找到。”
“那会去哪儿?”
“奴婢先送你回房,再出去找找。”
柳云烟不愿,可身子却有些熬不住了,她微喘着气,轻飘飘的身子忽然朝旁边倒了去。
“姑娘?”洛阳伸手将她抱进怀中。
“小姐?”丫头急得眼里泛泪。
洛阳赶紧问:“房间在哪?”
“在……在上面。”
“带我上去。”
“……是!”
丫头赶紧领着洛阳上去,洛阳抱着身子轻颤颤的柳云烟往楼上去,却不想将后者脸上的面纱无意间给扯掉了。
面纱落开的那一刹那,本以为是一张倾城倾国的脸庞,却不想那张脸生满了细细的红疹,看着十分瘆人。
记得之前明明是一张干净漂亮的脸,怎么现在……弄成这样?
发生了什么?
坐在里面吃饭喝酒的人都看到了,纷纷唏嘘。
都吓到了一跳!
大家都以为面纱之下的那张脸如何的貌美,却不想……是这般!
洛阳也愣了下,但没时间多想,抱着柳云烟上楼。
可闲言闲语却没有停止,那些喝酒吃饭的客人面面相觑,有人压低声音说,“你们说,那男的是谁啊?怎么连江公子都让着他?看那人的样子和穿的衣服,不像是贵家公子,我在燕京城这么久也没见过他。”
“我也没见过,不知何方神圣?”
“一定来头不小!”
大家对洛阳的身份各种猜测,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有,其中更扯的是有人说他乃皇上的儿子,为了掩盖身份才穿得如此普通……
让人汗颜!
洛阳倒是想有这个身份,可就是没有这个命!
但也有人将注意力放在了刚才面纱脱落的柳云烟身上,开始议论着:“刚才那姑娘若是不掀面纱,还真不知道竟是那副样子,看着真让人恶心。”
“在燕京城里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等丑陋的女子。”
“瞧她脸上的红疹,看着就瘆人。”
“我饭都吃不下去了。”
……
一人一句,无不在嘲讽柳云烟的相貌。
果然,男人都是视觉动物。
无一例外!
而洛阳却没理会这些,他小心翼翼将柳云烟抱到了楼上的房间里,将她放在床上后,赶紧让丫头去请大夫。
丫头也慌了神,正要去——
柳云烟却已经有些意识的醒了过来,说:“不用了,我没事。”
“小姐,你当真没事吗?”
“没事。”柳云烟靠在床上,神色疲惫,脸色苍白,微微喘着气。
洛阳在屋子里看了几眼,到底是姑娘住的,也不大好意思仔细看,便脚往门口退了一步,说:“姑娘,既然你已经没事了,那就好好休息吧,刚才的事你也别多想了,相信那些人不会再来找麻烦的,我就先走了。”
“公子。”柳云烟喊住了他,又突然惊觉自己脸上的面纱已经没了,一时慌神,立刻将脑袋朝旁边偏了去,抬手遮着自己满是疹子的脸,说,“多谢公子出手解围。”
“举手之劳。”
“小女子相貌丑陋,恐是吓到了公子。”
“姑娘你想多了,我可没吓到。”
丑是丑了点,但不至于吓人!
洛阳虽然心里分美丑,但也不至于这么没礼貌。
柳云烟这才将手缓缓放下,看着洛阳,眼底升了几丝倾慕之意:“原来公子不是以貌取人的人,我还以为……”
“人丑心善才是最美的,我看姑娘你斯斯文文,比别的姑娘强了不知道多少倍!”洛阳说着,又轻声嘀咕的加了一句,“至少比那泼妇心善。”
他口中所说的泼妇不是别人,正是邱淑!
所以说,长得漂亮,心却不一定善良!
柳云烟听了他这样的话之后,心底十分安慰,也觉得在他面前没什么可避讳的了。
一旁的丫头开口道:“公子,我家姑娘可不丑,是天仙般的美人儿,只是之前不小心误食了一些东西,脸上这才生出了红疹子。”
洛阳惊:“什么东西吃了会长这个?”
丫头正要开口——
“梨儿,莫要多嘴。”柳云烟出声打断,然后与洛阳说,“多谢公子关心,其实就是一些果子,我平时吃了脸上就会出红疹。”
“哦。”洛阳没有怀疑。
“小女子姓柳,方才听那位公子唤你为洛公子,你今日出手相救,来日小女子定要好好报答。”
“不用不用,都说了是举手之劳。”
“那怎么行,你到底是救了我。”柳云烟自幼以来的教养告诉她,这份恩情她得报。
可洛阳现在什么也不缺,什么也不需要帮,便说,“姑娘,你就别想着怎么报答我了,我看你身子不舒服,还是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你了,告辞。”
不给柳云烟留住他的机会,他一闪就出了门。
柳云烟眉心紧蹙,欲言又止,目光紧巴巴的望着门口,心底也不由的泛起了一丝涟漪,那种感觉是她从未有过的,就好像有一根线在心头不停地缠绕,以至于心跳过急,竟在脸上生出了一抹红晕。
自己莫不是……
她有所意识,一双手紧紧的绞在一块。
不由的咬住了唇。
丫头梨儿完全没有察觉出她的异常,担心道,“小姐,你赶紧休息,奴婢先去给端药来。”
柳云烟的思绪被打断,赶紧说,“你别管我了,先去找云珠吧,我怕她真的跑出去出了事,那可如何是好!”
“小姐别担心,奴婢这就去。”
丫头急匆匆下去,让客栈里的小二将药端上去,尔后出了客栈,去找柳云珠。
那丫头也不知道去了哪儿?偌大的燕京城,若是走失了可怎么好?
而洛阳下了楼之后回到原来的位置上继续吃饭喝酒,江滨说了,所有的账都算在他的头上,他便一口气点了满桌子的菜。
第1493章 是留?还是不留?
而洛阳下了楼之后回到原来的位置上继续吃饭喝酒,江滨说了,所有的账都算在他的头上,他便一口气点了满桌子的菜。
他似乎觉得还不够,将视线放在了外面那些乞讨的人身上,于是,又点了很多菜送给他们,掌柜和小二们都懵了,可一想着反正也是人家江公子买单,洛阳点的多,客栈的收益也高,便忙活着给他们招呼起来,恨不得将客栈里剩下的所有能吃的、能喝的都给端上来,这也让客栈里的那些正在吃东西的人目瞪口呆,更是有几个人上前直接跟洛阳打招呼,想探探他的底细,万一是哪家大户人家的贵家公子,指不定就能攀上高枝,往后的生活就不愁了。
可洛阳却拉着他们一块吃饭!
赶紧将桌上点的菜都吃干净为止。
他又打包了很多东西,最后才捧着圆鼓鼓的肚皮出了客栈。
心满意足!
而就在客栈对面的一家茶楼上,江滨坐在上面将他的所作所为都收入眼底,看着他捧着肚子大摇大摆的离开,那样子,真的让人心底不爽。
可江滨却笑了笑。
手中也不知道从哪儿多了一把扇子,轻轻打开,扇了扇,这入秋的季节都有些微冷了,也不知道他拿个扇子在作个什么势!
在他的对面坐着之前那几个喝得伶仃大醉的男子,他们现在差不多都已经清醒了,白胖的男子皱着眉头,一脸不解的问:“我说江滨,那小子到底是谁?连你也要卖他几分面子?”
旁边又有人道:“是啊,他到底是谁啊?在燕京城我还从没见到他,看着挺嚣张的。”
“江滨,你好像很怕他的。”
怕?
江滨放下手中的扇子,看着面前的几个人,说:“我可不是怕他,而是顾及温将军。”
嗯?
众人不解,面面相觑。
谁不知道温家,谁不知道温将军!
现在朝中势力最大的不就是温家和苏家吗?
白胖男子问道:“什么意思?怎么跟温将军扯上了?”
江滨便不急不躁的解释起来:“那个人叫洛阳,在宁安山庄的时候我跟他见过,他可是温将军身边的人,而且还帮忙为世子证实清白,所以也算是世子的半个救命恩人,你说这样的人,咱们能斗得他吗?要是跟他为敌,不就等于是跟温家和世子为敌?这一点,咱们可不能乱来,免得给自己惹来麻烦。”
呃!
大伙一听,皆震惊!
倒是听说过这件事,说是有个毛头小子出面帮了世子一把。
但不知道那人刚才挡在柳云烟面前一副痞子之像的人!
众人虚惊一场,道:“江滨,这得多亏你出面解围,不然的话,咱们可就真的惹上麻烦了,温家和世子,咱们谁都惹不起。”
自从王怀死后,他们这个帮派也有些萧条了!
就像是群龙无首那般!
江滨望着洛阳离开的背影笑了笑:“不管怎么说,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的好,再说了,他背后是温家,要是能成为朋友,咱们也算间接性的跟温家攀扯了关系。”
有人立刻泼凉水:“我看经过这次的事,他未必会这样觉得!”
“万事皆有可能!”江滨自信一笑。
……
小八眼巴巴的在院子里撑着下巴坐着,不知道洛阳去了哪?只能等。
正打算出去巷子口的时候就看到洛阳回来了!
手里提着很多东西。
还有几坛子的酒!
“哥,你去哪儿了?”
洛阳虽然海吃海喝了一顿,可仍然愁云不展,他将东西塞给小八,说:“好吃的,趁热赶紧吃了。”
听到是好吃的,小八眼珠子都亮了。
赶紧将东西接了过来。
不是鸡腿就是鸭腿,还有很多的山珍海味和糕点,小八捧着那些东西在院子里吃了起来,洛阳则一屁股坐在石阶上开始喝酒。
“哥,昨天都喝了这么多了,再喝会死人的。”小八鼓着满嘴的食物关心道。
洛阳没听!
继续喝。
那酒实在是太香了,飘得满院子都是,小八吃的利索不停,意识到他好像是有什么心事,便抓着一根鸡腿走过去问道:“哥,你是不是不开心?”
“没有。”
“是不是因为……纪姑娘走了的事?”
“……”
“其实你也别伤心,要是你们有缘的话,一定还能再见的。”
“……”
对方表示不想理你,并且朝你丢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小八确实很紧张他,继续问:“哥,你说说话啊,是不是心里真的想着纪姑娘啊?”
虽说小八的脑袋是有点转不过来,但到底人不笨,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情都看在眼里,加上跟洛阳这么多年的兄弟,多多少少也知道他的心思。
洛阳听了他的话,再次往嘴里灌了口酒,伸手揽住了他的肩膀,说:“小八啊!你说哥傻不傻?”
“你当然不傻,你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人。”小八说的得意洋洋。
在他的心里,洛阳是最聪明的。
洛阳则呵呵一笑,将酒放下,问他:“那你说,咱们要不要继续留在这里?”
“留在这?”
“现在纪姑娘已经走了,哥现在就听你的,你要是想走,咱们就走,你要是不想走,咱们就留下来。”
要是换做之前,小八一定希望离开。
毕竟,他不是很喜欢这里,人多,地方大,就像是一个大笼子,将人困得牢牢实实的。
可待了一段时间之后,他觉得这里挺好,天气好,不愁吃穿,人多也热闹了,空气也好,哪里像在朱新城,每天都是黄沙密布,水里是黄沙,饭里也是黄沙,可燕京不一样,这里吃的喝的很多,每天不重样,习惯下来后,便觉得这里还是不错的。
便拿着手中的鸡腿往嘴里啃了一口后,说:“哥,要不……咱们还是留下来吧,就算走了,也不一定能找到纪姑娘,万一她回来这里找到咱们怎么办,你说对吧!”
没毛病!
就是真的离开了,也未必能见到的纪云舒。
洛阳想了想,放下了手中的酒瓶子,仰天长叹一声,口中碎念道:“是留?还是不留?”
留下来就可以当官,不留下来,他就要回到以前的日子,而朱新城是回不去了,虎爷现在估计还在到处找自己呢,回去就等于是送死!不回去朱新城,自己就要带着小八去浪尽天涯,过了居无定所的生活,未来如何,自己根本无法预想。
小八见他这样,便问道:“哥,那你是咋想的?”
“哎!”又重重的叹了一声气。
“哥?”
“你别问了,我好好想想。”说着,洛阳就提着酒瓶子,荡着步子回到屋子里去了。
到底是留下还会不留下?
这个问题,他要好好想清楚才行。
小八望着他进去的身影,心底一阵发愁,挠了挠脑袋,愣了好一会后,又继续啃咬手里的吃的,一个人坐在院子里不知道多自在,哪里能体会到此时洛阳复杂的心情。
洛阳躺在床上,黑溜溜的眼珠子望着头顶上的纱幔,思绪渐渐回到了数月以前。
那个自己第一次见到纪云舒的晚上!
一幕一幕,都在脑海中不断闪过,深深的烙印在心里。
从朱新城到这里,他们之间发生了很多,也在这段相处的过程中,他的心也渐渐的沦陷了……
是的,他终于能明确自己的心意,自己就是喜欢上了纪云舒!
喜欢到她的一颦一笑都会牵动到自己的每一根神经!
也为因为她的担心而担心,开心而开心,难过而难过……
第1494章 柳云珠
侯府
李时言昨天喝得烂醉如泥,加上手臂上伤口裂开的缘故,这一睡,就直接睡到了第二天的晌午。
醒来的时候,手臂上的痛让他不由的大叫了一声。
小路子听到声音赶紧冲了进来。
“世子。”
直接扑到了床边。
李时言摁着脑门坐起来,看着自己的手臂上缠着的绷带,血液渗在外面。
“我……”只记得自己带着洛阳去风雅阁喝酒,然后就……
完全断片了!
自己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手臂上的伤口又是什么裂开的?
小路子趴在床边问:“世子,你好点了吗?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头疼!”
“小的这就去找大夫。”
小路子正要去,被李时言一把拉住:“请什么大夫,我就是酒喝多了!”
“那小的去给你再端一碗醒酒汤。”
“不用!”
“要不……还是请大夫来看看吧,昨晚大夫来的时候说了,世子你要醒了就找他再过来看看。”
“都说不用了!”说着,李时言下床扯来衣服穿上,一边问,“我爹呢?”
“侯爷昨天回来一趟后又进宫去了。”
“忙什么?”
“小的不知道。”
“我受伤的事……也知道了?”李时言边套衣服边问。
小路子脸色一怔,轻声的说:“知道了,昨天还大发雷霆,差点没把小的给杀了!”
声音就跟蚊子声一样。
李时言非但没有同情他,还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说:“你就是活该,明知我喝多了,你就应该小心点,不知道先带我去医馆把伤口包扎好之后再回来?”
呃!
这……
小路子十分委屈:“世子,小的当时都着急坏了,哪里还能想那么多,就赶紧送你回来了。”
“没用的东西!”
“……”
“当时你怎么说的?”
小路子将脑袋往下低了几寸,声音仍小的很,如实说来:“侯爷问,小的不敢不说,就一时将世子你偷偷出府去苏将军府上的事说了出来。”
“你!”李时言气得想一脚踹上去。
“小的知道错了,可是昨天那种情况,小的不敢撒谎啊,世子,你惩罚小的吧。”
“废物!”
“但是老爷也没说什么,毕竟世子你不是去别的地方,是苏将军府上,所以老爷也没生气。”
“那伤口的事呢?”
“问了,但小的不知道,老爷就说等你醒来再问,但老爷现在一直在宫里忙着,应是没时间问了。”
“哼!”李时言抑制住心里的火气,满目刹红的瞪着他,随后一屁股在桌边坐下,往嘴里咕噜的灌了好几口水,又忽然想到了什么,眉头一皱问:“对了,洛阳呢?”
昨天不是一块去的风雅阁喝酒吗?
记得那小子好像也喝了很多!
小路子躬身走了过来,说:“昨天本来是要带洛公子一起离开风雅阁的,但是出来的时候遇到了邱姑娘,她说跟洛公子认识,要亲自带洛公子走,小的当时顾及世子身上的伤,就把洛公子交给邱姑娘了。”
李时言并不知道洛阳跟邱淑之间的恩怨。
只是纳闷:“他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小的不知道的。”
“没用的东西,也不知道问清楚,那邱姑娘可是出了名的难缠。”
“……”小路子不说话了。
若不是因为他从小就跟着李时言,李时言真恨不得将他摁在地上狠狠揍几顿。
最后,因为担心洛阳,李时言让小路子去跑了一趟,确定洛阳已经回去了。
……
与此同时,朱瑶看今天的天气比昨天还好,身子已经好的差不多的她就让彩儿为自己备轿。
说是想出去走走。
彩儿问:“小姐,这是要去哪儿?”
“去绸缎庄,想买几匹布做几身衣裳。”
难得自家小姐有这个兴致,赶紧去备轿,而朱尚书忙着花魁大选的事情一直在礼部没回来过,所以,即便她真的想为邱淑说上两句好话也没有这个机会。
至于朱夫人,她见女儿心情不错,便与她一同去了绸缎庄。
“朱夫人,朱小姐,你们看看,这可都是上等的布料。”掌柜见是朱夫人,赶紧将店里最好的绸缎拿了出来,一脸奉承迎合的笑,指望朱夫人多买一些。
朱瑶专心的挑着呈到面前的布:“都还可以。”
见女儿都喜欢,朱夫人道:“既然都喜欢,那就全部买下,差不多要入冬了,是该多挑些。”
“娘,女儿很少出门,要不了这么多。”
“女孩子家的哪有嫌多的?我就你一个宝贝女儿,不疼你疼谁?”
朱瑶盈盈一笑。
朱夫人看她心情好,心底也开心,赶紧让掌柜的将那些布全部打理好送到朱府去。
“好嘞,马上就让人送去。”
掌柜笑的合不拢嘴,平时那些大户人家来一趟,即便是随便买买也抵得上他一个月了,所以,燕京城里做生意的老板都巴着那些权贵和富人们。
有句俗话说的好,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朱夫人又给自己和朱尚书挑了几匹布后,这才与女儿离开。
“最近东角开了一间点子铺子,咱们去尝尝看,若是喜欢,往后府上的糕点就在那里做。”朱夫人说。
朱瑶自是应下。
母女二人一路到了东角,刚到铺子门口,人还没进去,不知从哪儿冲过来一道身影,直直的撞在了朱瑶左侧上。
“呃!”
她身子本就孱弱,差点没站稳就被撞倒了!
好在彩儿及时将她扶住。
“瑶儿?”朱夫人担心,见女儿没事,立刻呵斥那个撞过来的人,“你这孩子怎么如此莽撞?在大街上跑这么急,若是撞坏了人可怎么办?”
“罪魁祸首”只是一个小姑娘。
柳云珠一脸歉意,将脑袋往下一低,说:“我不是故意的。”
声音里含着哽咽。
朱夫人心头的气却不消:“真是缺乏管教,明知街上这么多人还到处跑。”
朱瑶赶紧说:“娘,女儿没事,算了吧。”
“娘是在管教人!免得这孩子又犯事。”
“你也说了她是个孩子,既然是个孩子,总免不了调皮一些,当是算了吧,相信她知道错了,不会再这样了。”
“你就是心善。”所以吃亏的总是你,最后一句话朱夫人自是没有说,想想也就罢了,“好了好了,不计较就是。”
朱瑶一笑,随即看向眼前一脸胆怯却十分害怕的柳云珠,问:“小姑娘,街上来来往往很多人,下次可不要这样了,撞了别人也会伤了自己。”
柳云珠也算懂事的孩子,点头应道:“我只是……想找我姐姐。”
“你姐姐在哪?”
“我也不知道,我就是出来……出来走了一下,在街上找了很久,就再也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一个走失的孩子?
朱瑶问:“那你还记不记得你住在哪儿?”
“不记得了。”
要是记得,她早就已经找回去了。
实在是因为燕京城太大了,几十条大街,数百条小街,而且建筑物几乎都一样,就是一个成年人都会走晕,何况是柳云珠这样的小姑娘,加上她从未来过这里,就更加找不到北了!都怪自己之前太好奇,被客栈外的面具和风筝吸引,一出来就转晕了,在街上找了很久,急得团团转 ,就是找不到回客栈的路。
一时心急,就撞上了朱瑶。
朱夫人拉了下朱瑶,说:“瑶儿,别管这种闲事。”
确实是闲事!
但是朱瑶碰到这种情况不能不管。
便说:“娘,她一个小姑娘在街上找人,万一出了事怎么办?咱们不能不管。”
第1495章 列儿?
但是朱瑶碰到这种情况不能不管。
便说:“娘,她一个小姑娘在街上找人,万一出了事怎么办?咱们不能不管。”
“你这孩子,这不干你的事,何必多此一举?”
“是不关女儿的事,可她一个小姑娘满城的转悠,何时才能找到她姐姐,娘,我们帮帮她。”
朱夫人拿她实在没办法,就交代彩儿:“你带这小孩去一趟衙门,让衙门的人去找。”
“是。”彩儿正要领柳云珠去。
可——
柳云珠身子却往后一退,使劲摇头:“不,我不去衙门。”
想到衙门,她就浑身哆嗦。
想起当时自己就是亲眼看到父亲死在了衙门里,所以她这辈子都不会再去衙门。
可她的心思别人不懂。
彩儿语气温柔的说:“小姑娘,我带你去一趟衙门,大人会帮你找到你姐姐的,你不是要找你姐姐吗?那就跟我去一趟吧。”
“不,我不去!”
“这……”彩儿将目光投向朱夫人。
朱夫人见这孩子如此别扭,便也失了耐心,道:“你这小丫头怎么这么多事?你若不想去衙门,那就随你了。”说着,拉了下朱瑶要往铺子里去,“瑶儿,咱们进去吧。”
朱瑶不动,仍十分好心且耐着性子,走到柳云珠面前,微微俯身,伸手在她的脑袋上轻轻的揉了下,“既然你不愿意去衙门,那你先跟我回家,你把知道的信息都告诉彩儿,让她去一趟衙门,若是找到了你姐姐,再将你接回去就是了,总比你在这里到处找的好,若是遇到坏人,出了事就不好了。”
她的语气是那般的温柔。
柳云珠一双泪汪汪的眼睛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眼前这位姐姐人很好。
“怎么,你不愿意?”
“好。”
朱瑶笑了笑。
朱夫人一听到这话,立刻将朱瑶拉到了一边:“瑶儿,你这是做什么?怎么能把人随随便便就带回家的呢?你孩子什么来历你都不知道。”
朱瑶却拉着母亲的手,说:“娘,既然做好事就要做到底,你看小姑娘多可怜,想必不是燕京人,现在又和自己姐姐走散了,不管怎么样我们也得帮一帮,再说,咱们偌大的尚书府,难道连一个小姑娘都容不下了吗?”
“当然不是。”
“那就带她回去。”
朱夫人实在是执拗不过自己这个女儿,只好答应了。
他们进去点心铺坐下,点了许多的点心,而彩儿则根据柳云珠说的信息去了一趟衙门。
但信息很少,只知道她姐姐叫柳云烟,因为中了毒的缘故,脸上起了小红疹,正在休息,还有一个管家叫乔叔,就只有这些了。
所以彩儿到京兆府衙门说明情况的时候,京兆尹一时愣住,这点信息,怎么在诺大的燕京城里找人?可对方是朱尚书府的丫头,京兆尹如何也要卖上几分面子,就让人出去找了,彩儿也赶紧回到点心铺子,说是京兆尹找到人就会到府上来通报。
柳云珠弱弱的问:“真的能找到我姐姐吗?”
朱瑶告诉她;“只要你姐姐现在还在燕京城,就一定能找到。”
“姐姐一定在,她是来参加……什么花魁大选的,一定在。”
花魁大选!
朱瑶和朱夫人对视一眼,很意外。
“你姐姐是来参加花魁大赛的?”
“嗯。”
朱瑶沉默了!
朱夫人想了想,轻声与朱瑶说道:“既然如此,就不能让她住到府上去了。”
朱瑶当然明白母亲的意思。
此次朱尚书是花魁大选的主权人,若是柳云珠住到朱府,万一柳云烟入了初选,岂不是有人会说三道四?即便到时候没有的事情也会被传得跟真的一样,若再牵扯出什么来,那可如何是好?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朱夫人是绝对不会冒险。
朱瑶深知其中利害。
可——
她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小姑娘,想了想后,说:“娘,我知道这事不妥,可女儿不能不管她,还是带她回府吧,只是小事一桩,不会有人大作文章的,而且已经通知了京兆府,找到她姐姐后就到府上来说一声,总不能算了吧?既然事情都已经做了,就别想别的了。”
“你这孩子!”
朱夫人也不是什么铁石心肠的人,最后架不住女儿的一再恳求,只好答应将柳云珠先带回去,一边等消息。
另一边。
纪云舒也在等消息,等景容的消息。
她本想找苏子洛说一声关于华筝姑娘的事,但是不知道宫里发生了什么事,皇上一大早就来了旨意,召他进宫,一直到了晚上都没回来,听话,皇上传召了很多大臣,不知道是为了何事。
阿怡说是因为靖安王的事,靖安王的遗体已经运送到燕京这么久了,仍未下葬,还听说身体竟然没有腐烂,还涨了起来。
吓坏了很多人,所以遗体就一直摆着。
但是阿娇却说是因为这次花魁大选的事,对此,阿怡直接反驳,说是自家公子从来不管那些花花之事,所以一定是靖安王遗体的事。
这样说来,貌似阿怡的说法比较靠谱一些。
阿娇却不甘心,跑来问纪云舒:“姑娘,你说,公子是去忙什么了?”
纪云舒:“……”
表示不知道!
即便她也相信是靖安王遗体的事,但却不好说,免得伤了阿娇,便道:“我怎么会知道?你们这样猜来猜去也没什么意义,等苏先生回来不就知道了吗?”
阿娇却说:“公子哪里会跟我们说?他就是有事也是自己闷着,顶多……就是七儿姐姐说。”
阿怡道:“是啊,七儿知道公子很多事。”
纪云舒忽然眸色一转,问了句:“你们知道列儿吗?”
问到这里,阿怡和阿娇对看了一眼。
他们自小就在苏府长大,自然见过列儿。
纪云舒见她们迟迟不说话,问:“你们不知道?”
“知道。”阿怡说,“列儿以前经常待在公子身边,公子无论去哪儿都会带着他。”
“可我为什么没有见到列儿?”
“我也不知道,五年前,列儿跟着公子去了一趟大临,回来的时候就不见,公子什么都没说,我们也不好问。”
奇怪!
既然苏子洛无论去哪儿都会带着列儿,那么列儿又怎么会不一同回来?
阿娇忽然问她:“不过姑娘,你问这个做什么?列儿已经不见五年了,公子也从来不提,你是怎么知道列儿的?”
她随口找了一个理由:“七儿姑娘说漏嘴了。”
两个丫头深信不疑。
过了一会,纪云舒说:“你们都回屋去休息吧。”
阿怡和阿娇便在屋中升了个小暖炉之后就出去了。
屋子里静悄悄,院子里也静悄悄的……
只听得见树叶沙沙的响声。
纪云舒便裹着一件披风站在门口,目光望着院门上挂着的那两盏摇摇晃晃的灯笼。
如今,她心里闷着很多事没有解开。
当年苏子洛在回曲姜的路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救了景容之后不带消息去大临?
列儿又究竟去了哪?
这三者之间是否存在什么联系?
若真是有联系,又会是什么?
心里的疑团一点点放大。
突然——
一道人影从屋顶上跃了下来,一眨眼又不见了。
那道身影很熟悉!
都说女人的直接很准,她知道,是景容!
她冲到院子里环看四周:“景容,是不是你?”
周围没有声音。
静悄悄的!
“我知道一定是你,你出来!”
说完,那道身影就落在了她的身后。
她一回头就迎上了景容那双深邃的目光。
第1496章 去找温从
景容对上她的视线走了过来,表情还是一贯的冷漠,看不出任何波动的情愫来,让人觉得有几分距离感。
纪云舒见他安然无恙,心底的担忧也放下了,问,“你去哪儿了?”
“我一直都在。”
一直都在?
这话什么意思?
纪云舒眉心轻皱,困惑的望着他,想知道答案。
景容似乎不想解释,沉默着。
“苏先生派人到处在找你,你究竟去了哪儿?你这样不告而辞,知不知道我很担心?”
”我说了,我一直都在,根本没有离开过。”
“没有离开过?这么说,我被绑到翠悦阁的事你知道。”
景容选择沉默,却是默认的意思。
“既然你都知道,为什么不出来救我?”纪云舒眉心紧皱,实在不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眼底困惑万分,牢牢的盯着景容的眼睛看,想听他说个明白。
景容侧身走了几步,在院子里的一棵树下停了脚步,深邃如曜的眼睛没有焦距,话在喉咙里停顿了许久,才说,“我只是有些事情还没有特别想明白,所以想一个人冷静冷静,知道翠悦阁的人没有伤害你的意思,所以才没打算现身,何况……苏将军不是已经找到你了吗?”
他最后的一句话似乎有些酸。
纪云舒望着他的后背,迈着脚步缓缓靠近,原本不解的神色已经舒展,嘴角上落着一道几不可见的笑意,说,“可我希望找到我的那个人,是你。”
“只怕你真的走丢了,能找到你的人只有苏将军。”
“你吃醋了?”纪云舒从口中蹦出这么一句话来。
景容的后背猛地颤了下,一时哑口无言。
吃醋?
自己怎么吃醋?
不可能!
他眸子轻轻晃了下,握剑的手也不由的紧了几分,说,“不要随便揣测我的心思,我没有!”
“你何必骗自己?”
“我再说一遍,没有!”景容转身,眼神认真的看着她,严肃且明明白白的告诉她,“你是生是死与我无关,不管我们以前发生过什么,那都是以前的事了,即便我真的记起所有的事情,那我们也不可能像以前一样,我只知道……”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纪云舒就已经扑进了他的怀中。
牢牢的抱着他。
将脸埋在他炙热的胸膛上。
景容愣了一下,刚要伸手去推她时——
她说,“我管不了那么多,也不想去想那么多,你就是景容,就是我等了这么久、找了这么久的人,在我心里,没有人可以替代你,一辈子都不会有,就算你要一次次推开我也没有关系,我还是会在你身边,无论将来你去哪儿,我都跟着,你这辈子,甚至生生世世都别想离开我。”
同样的,她也说的明明白白,一字一句都说的清清楚楚。
对于刚才景容的话,她并不难过或者恼怒,一部分原因也是习惯了,从找到景容的那一刻开始,她就知道他们往后的路会走得十分艰难,不过,她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不管对方如何推开自己,也不管他如何说,自己都要死皮赖脸的跟定他了,休想把她推开。
景容这样的铮铮男儿,即便无数次告诉自己,他不可能再次爱上眼前的女子,可心里无论如何的抗拒,言语如何的严厉,最后在纪云舒的面前都不由自主的化成了一股不着痕迹的轻雾。
或许说,如今已经将以前忘得干干净净的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再次爱上了这个对死缠烂打的女人。
只是——
自己不愿意承认罢了。
纪云舒仰头凝上他的下颌,一双黑白分明眼睛如同天上的星星那般漂亮,脸蛋上抹着一丝红晕,说,“你就是这样,明明心里比谁都担心我,却总是不肯承认!是我不好?还是我不够好?竟让你在我面前的时候显得这么为难!”
“……”
“其实你不用考虑这么多,我们回大临去好不好?我相信你找回记忆,会想起以前的一切,你也不要再躲我了,我们回去吧?好吗?”
下一刻,景容伸手推开了他,往旁边走了一步,眉头一蹙,“你真的很想离开吗?”
嗯?
纪云舒似乎有些不大明白他话中的意思,问,“为什么要这样问?”
景容深呼了口,在短暂的沉默后,眼神黯然几分,言语严肃道,”如果我真的跟你离开这里,那么,你心里的那些疑问就都将解不开了!”
呃!
果然,无论自己心里想着什么,景容总是看得穿,他就像是另外一个自己,把她所有的心思都牢牢的掌控住了。而她心里确实有许许多多的疑问,比如苏子洛回国的路上究竟发生了?为何要将那么重要的挂穗给丢了,列儿又去了哪?又为什么要隐瞒景容被救的事情……
一切的一切!
都成了她无法想明白的。
也是景容无法想明白的事!
而如果他们真的离开这里,那么所有的疑问都将成为永远的疑问。
“所以,这就是你不愿意跟我离开的原因?”
景容没有再隐瞒自己的想法,告诉她,“是,我不能抛开这些跟你走,即便我真的答应跟你离开,也必须弄清楚其中的原因,你既然也有这样的困惑,就应该跟我一样弄清楚事情的真相。”
真相!
这样的字眼似乎有些严重了!
纪云舒选择了沉默,似乎心里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正在告诉自己,真相是一种致命的伤害,她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虽然想知道这一切,却也害怕知道这一切,何况,她心里只有景容,别的都不在乎了,以至于连“真相”都可以完全忽略掉。
实在不应该!
她此刻才恍然过来,神色轻沉,说,“是,我应该将事情的真相弄清楚。”
“所以现在,你还坚持想让我跟你离开吗?”
“……”她张了张嘴,却有点说不出话来,感觉像是被这个男人给将了一军。
景容见她失言,便知道了她的想法,说,“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知道了!
她应该弄清楚真相!
景容见她仍未说话,就说,“天色已经很晚了,你早点休息吧。”
说完准备离开——
等等!
他脚步一顿!
本以为纪云舒要说什么,结果她却蹦出一句,“你带我去一趟温府吧。”
这跳跃性都太大了!
刚刚还在说关于“真相”这个问题,怎么一下就说到了去温府?
何况这么晚了!
再说了,景容之前可是差点就要了温玉的命,若是碰到温玉,一定会被认出来,到时候免不了一场恶战!
太冒险!
但是,他知道她要去温府的目的,便道,“你是想去找温从帮你救人?”
纪云舒不意外他知道自己的想法,因为他说了,他一直都在,一直都在她的身边,也就是说,他知道自己答应红娘会找人去救治华筝的事。
“没错,我想请温神医帮忙救华筝姑娘。本来是想找苏先生帮忙,可他现在进宫去了,一时半会回不来,只能我自己走一趟了,可我不想让温家兄弟知道,就只能让你带我去,不过你放心,我知道你这样带我过去有点冒险,你把我送到之后就先离开,我自己想办法回来。”
当年温从救了景容,是景容的救命恩人!
只是当年一别就再也没有见过。
景容良久也没有说话,但是纪云舒知道他会同意,结果也跟她跟她想的一样。
景容答应了!
他到马厩里牵来一匹马,带着纪云舒避开府上的人朝温府去了。
第1497章 最懂我的,果然还是你
夜下凉风,她背着景容结实的胸膛,因为迎风太冷,她往他怀中钻得更深!
景容似乎也是在下意识的情况的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就好像回到了他们还在侯辽的那个时候,还未学会骑马的她就是这样被景容牢牢的抱着,奔驰在辽阔的草原上……
温府
大将军府就是不一样,白天的时候还好,一到晚上,府中就有很多士兵在巡视,戒备森严,十分严密,一般人根本进不来,即便进来了,也未必能闯得出去。
景容抱着身子纤细的她轻而易举的进去了,完美的避开了那些士兵,最后将她带到了西苑一处落院的外头,院子的门开着,里面静悄悄的,也没有守着,许是这么晚都自己睡觉去了,不过主屋还点着灯,里面的人应该还醒着。
他们避在门的一侧。
纪云舒问,“这里是?”
“温从住的地方,屋子里还有灯,他应该还没睡,你进去吧。”
嗯?
纪云舒有些纳闷,“你怎么知道温从在这里?”
“温府上下的布局没有我不知道的。”
他奉苏子洛的命令取温家人的命,自然将这里的布局摸透了。
纪云舒也没再继续问下去,她看了看四周,担心会有士兵过来,“你先走吧,若是被发现就不好脱身了,等会我会想办法自己离开。”
景容没有说什么,只是“嗯”了一声,随即身子一跃,消失在了黑暗里。
就像一阵风!
去无影来无踪!
不得不说,三年未见,景容的武功高了很多。
她将目光从黑暗中收回,四下一看,便走到了主屋的门口,敲了几下门。
“谁?”
“小女子纪云舒前来拜访。”
门内没了声音,静悄无声,直到里面的一道影子靠近过来,门才应声而开。
温从看到她的时候甚是震惊,且不说在宁安山庄的时候她突然离开,此刻又突然出现,而且月已倾斜,这么晚过来,实在让人不得不心生几分困惑之意。
“纪姑娘?”
纪云舒对前辈一向客气,她也不想拐弯抹角,直接道,“这么晚前来打扰实在不该,只是有一事需要相求,不得不来。”
相求就相求,怎还这么晚?
温从将她请进屋中坐下,倒了杯查,“先喝口茶暖暖身子。”
“多谢。”
一路骑马过来,身子确实凉得厉害,骨头都在不断打颤,喝了一杯热茶下肚后,整个人舒服了很多,身子也暖和了。
温从没有问她相求是什么事,而是开口问道,“纪姑娘,这些天你去哪了?”
她说,“有点要事需要办,所以才先行离开了,因为太匆忙,所以没有来得及告知。”
“这样啊!”
“实不相瞒,今晚来找你是为了华筝姑娘,不知你可否认识?”
怎么可能不认识?
当年整个燕京城可是为了她轰动了!
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华筝是燕京城里第一美人,多少男子为了得到她的芳心不惜散尽万贯家财,甚至无数男子为了她打的头破血流,那两年,她几乎享受着任何一个女子所没有的荣耀,万众瞩目,独其一人,这样的女子本该继续在燕京城占据所有男人的视线,可是在一年前却不知道为什么名气大减,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如今,也几乎很少人再提起来!
甚至再次说到燕京城里第一美人时,大家似乎也想不起华筝这个人了!
温从说,“知道,不过你问这个做什么?”
纪云舒道,“华筝姑娘不知得了什么病,一年前忽然病倒,就再也没有起来过,每天都靠药活着,几乎看遍了所有大夫,但都没有痊愈,如今已经昏迷了一年仍然没有醒来,这样下去也不知道能再坚持多久。”
“难怪这一年来很少听到她的消息了。”温从有些吃惊,也恍然明白。
纪云舒继续道,”所以,我这么晚过来,就是想拜托温神医出手相救。”
温从一听,神色稍顿了下,眉头一皱,“那位华筝姑娘是你什么人?”
“不是什么人,只是萍水相逢罢了。”
“既然是萍水相逢,你又为何要帮这个忙来求我?”
“我知道这样有点让你为难了,也知道你并非人人都救,但我既然来了,自然是要求得你肯答应为止。”
温从笑了一下,端起手边的茶喝了一口,说,“你就这么肯定我会答应你吗?”
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她就不来了!
“你承诺温公子说会治好我身上的寒症,那就当我跟你做笔交易好了,你若救了华筝姑娘,我身上的寒症便不用你解。”
“有趣!”温从再次一笑,一双目光饶有意思的落在纪云舒,“这几十年来,还没有人这样与我做交易的,你是第一个!”
“那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答应,当然答应!”温从十分爽快。
纪云舒没有半点意外,像温从这样的怪人,本就不喜欢按照常理出牌,所以对待事情的方式也非常的独特,纪云舒唯有对症下药,才能合他的胃口,而事实证明,这副药下的还不错。
“那就有劳温神医明日去翠悦阁走一趟了。”
温从说,“你放心,既然我答应了,必定会用毕生所学去救人。”
“多谢。”
“只是……”温从语气顿了一下,眸色微沉,问,“你这样做值得吗?我可要提醒一句,你身上的寒症已经在体内冲散,它虽要不了你的命,可寒冷之症却会让你生不如死,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你究竟还要不要这样选择?”
“我若是没有想好,自然就不会来了。”
“好,你自己的选择,我便应了。”
纪云舒起身,行了一礼,“一切就拜托温神医了,时间也不早了,就不继续打扰了。”
温从没有挽留她,也没有多问,只说了一句,“你从左侧的后门离开就是,那里没有人看守,也不会有人过来。”
“那也请温神医不要将我来见你的事情告诉温公子,就让他们以为我离开了就是。”
她之所以晚上来,不就是为了避开温澈和温玉吗!
温从明白,“你大可放心。”
“那我告辞了。”
“不送!”
纪云舒微微一笑,转身离开。
从头到尾,温从都没有多问什么,大概是觉得问的多了,心里的秘密也就多了,就索性什么都不问,一了百了。
纪云舒按照他的指示从没有人看守的侧门离开,却没想到景容竟然在外面等着。
他站在黑暗中,双手抱胸,夹着那把长剑,面色冷厉而阴沉。
“你不是走了吗?”纪云舒的语气里有几分开心之意。
景容看了她一眼,说,“难道你要走路回去吗?”
呃!
尴尬了!
纪云舒哑口无言。
“走吧!”景容准备翻身上马。
纪云舒却忽然拉住了他的袖子。
“怎么?”
“我们走一走,骑马太冷了,等走累了,再骑马回去也可以。”她这般说。
景容想了想,他仿佛天生就不会拒绝她,于是,便牵着马往前走。
纪云舒就紧随在他的旁边。
黑夜之下,幽长的大道上只有他们两个人,也唯有两排店铺外的灯笼散发着光芒,一路照射着。
纪云舒看着他,问,“你都不想问问看,温从有没有答应我?”
景容冷冷出声,“你既然选择做,自然是有把握的。”
“最懂我的,果然还是你。”
他选择沉默。
纪云舒吸着凉凉的空气,忽然来了一句感叹,“真想这样一直跟你待在一起,哪怕什么都没有,也不管道前面是什么,只要在一起,就什么都好了。”
第1498章 一直走到你我白发苍苍时
只要在一起,就什么都好了!
纪云舒说话间,视线落在他那张菱角分明的脸上,希望从他的脸上看出些许悸动或者感动来。
可任凭自己如何热情、如何主动,对方就像这寒风中的一块冰,还是那样的表情,还是那样的神色。
好比一栋坚硬的墙!
谁也无法将其凿开!
也罢!
她习惯了!
在决定天涯海角去寻找景容的那一刻,她就做好了全部的准备!
此时晚风仍不断地刮来,像无数把尖锐的刀子割在人的身上,顺着皮肉上面的纹理将其一点一点的割开,生疼的厉害。
纪云舒冷得哆嗦,牙齿在颤,她伸出手,指尖一点一点的揪住景容的衣襟。
小心翼翼。
又刻意的让人觉得可爱。
景容察觉异样,眉心轻轻一皱,目光仍直视在前方,只是步子稍微加快了些,试图与身侧的女人拉开距离。
可——
他快一步,她也跟着快一步。
他慢一步,她也跟着慢一步。
指尖揪住他的袖子不放。
口中喊着:“你慢点!”
她索性一把擒住他的手臂,身子也顺势靠了过去。
景容脚步一顿,对于她突如其来的举动还是惊到了,可又觉得是在情理之中,毕竟,如今的纪云舒什么都干得出来!
他就好比她嘴上的猎物!
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会狠狠“咬”上一口。
纪云舒柳眉轻蹙,说:“你走的太快,我跟不上。”
“已经很晚了。”他语气清冷,试图将手臂抽出来。
纪云舒却抱得牢牢地,顺便找了一个十分正经的理由:“那我就这样拉着你,你走快一些,我也能跟的紧一些。”
虽然这个理由荒唐的很!
景容蹦出四个字:“你先松开。”
“不!”她像个固执的孩子那般,反正抓得更紧了。
小小的身子骨都依偎在了景容身侧。
如同一块黏人的牛皮糖。
反正她就是不松!景容暗暗叹了口气,当他对上纪云舒那道深邃的目光时,身体里无数个正在抗拒的细胞顿时安静了,冰寒的眼神也在那样的目光中被渐渐融化,最后化成了暖阳桥下平静
无澜的一汪清泉。
是的,他必须承认自己在她面前的时候毫无任何抵抗力!
纪云舒见他没有再反抗的意思,便更加大胆了一些,直接将脑袋轻靠在他结实的手臂上,嘴角处也漫着一抹得意而明朗的笑。
漂亮极了!
她就像一只乖巧而柔软的小白兔,使得任何与她接近的人都心生疼意。
景容自不例外!
他一手牵着马,一手被纪云舒的抱着。
二人就这样沿着长街继续走着……
冷风再冷,此刻也如六月里的暖风那般拂进人心底的最深处。
忽然,也不知怎地?那马儿像是受到了惊吓,仰头嘶吼一声,前蹄骤然高高抬起。
气势逼人!
缰绳自景容手中脱开的瞬间,它猛地朝着前方奔去!
“小心!”景容下意识将纪云舒护在了身后。
继而,追了上去!
纪云舒也跟着小跑,却不知道踩到了什么?身子跌倒在地,手肘着地,脚踝一扭,连连发出了几声脆响。
疼得她直拧眉头!
景容听到动静回头一看,就看到她摔在地。
一边是马!
一边是纪云舒!
他几乎想都没想,立刻折了回来,任由那匹受惊的马儿狂奔而去,消失在深夜下……
“没事吧?”他蹲向她身侧关问,语气紧张。
她指着自己的脚踝:“我可能扭到脚了。”
景容放下手中的长剑,小心翼翼的抬起她的左脚,指尖在她纤细的脚踝上轻轻揉了几下,神色肃穆而紧张的问道,“是这吗?”
“嗯。”她点头。
景容到底不是大夫,又怕自己的重手把她弄得更加严重,便说:“我带你去看大夫。”
“不用!”她说,“回去休息一下就好了,不是很严重。”
“那你能起来吗?”
她摇头。
景容犹豫了下,这才将她小心翼翼的搀扶起来。
她身体的重量几乎全靠在了他怀中!
“能走吗?”
这不废话吗?
纪云舒自是要把握住这次的机会,便可怜巴巴的望着他,指尖再次软绵绵的轻扯了下他的袖子:“走不了!你背着我吧!”
“你不要得寸进尺!”
“我扭到脚了。”她提醒一句。
“我大可不用管你。”
”那你放下我好了,我自己爬回去。”
“……”
“说不定我爬到一半就冻死在这寒风里了,明天燕京城里就会出现一具女尸,而且是横尸街头。”她挑着眼故意说道,又像是在赌气,更偷偷打量着景容。
就见景容的脸色几经变化,最后——
心里闷了一口气!
转身将她背到了自己背上。
动作连贯,利索得很!
“呃?”纪云舒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吓了一跳,捏着拳头轻轻捶了他一下,“你就不能怜香惜玉一点吗?”
“别乱动!”景容冷冷出声。
便迎着寒风往前走。
他觉得……这个女人太轻了!
轻的实在不像话!
纪云舒安静的趴在他厚实的背上,等方才的惊吓散去后,她将冰冷的脸蛋贴在他炙热的脖颈处,双臂更是牢牢的抱着他的肩膀,整个人都像是与他重合在了一块。
她看着地上那亲昵的两道影子,莞尔一笑。
随即,她绯红的唇贴在他的耳畔,说:“我知道你心里有我,否则刚才也不会那么紧张我。”
“……”
“我多希望我们一直这样走下去,一直走到你我白发苍苍时。”
景容仍一句话未说,可那冷峻的脸上却闪过丝丝温情和动容。
纪云舒就这样枕在他的背上,鼻尖上是男人身上熟悉而固有的味道,让她能够放下所有的戒备,安安心心的睡去……
即便是在寒风之中,也觉得无比的暖和。不知道过了多久,景容侧眸看了眼已经睡着的她,那秀气精致的脸蛋映在他的视线内,浓密的睫毛在风中微微摇曳,像一朵盛开的雪莲花……他甚至能感受到她鼻尖上的气
息暖暖的扑在自己冰冷的脸上,如同羽毛拂过那般舒柔轻适,酥到了骨子里。他深不见底的眸子里缓缓淌出了一抹柔情的笑意,只在顷刻间又被黑夜抹去……
第1499章 他心里仍有她
景容将纪云舒送回了落院。
现在已经是深夜,刮着冷风。
阿娇和阿怡本来已经去休息了,突然想着晚上天寒,便想往屋子里的炉子中再多加点炭,免得纪云舒睡着的时候给冻着。
可是一进屋就发现纪云舒不在了!
连床都没动过。
二人当即急得团团转!
赶紧派人在府上里里外外找了一大圈,差点就要去找京兆府的人了。
而偏偏现在这个时候苏子洛进宫还没回来,他们更是不知道怎么办?若是再将纪云舒给弄丢,恐怕苏子洛真的会活活宰了他们的不可。
一想到这里就更着急了!
正当他们要出府去找的时候,就看到景容背着已经睡着的纪云舒回来了。
众人悬着的心也总算放下。
“这……”阿娇目瞪口呆,正要说什么的时候——
景容朝她使了个眼神,又作了一个“嘘”的动作,让她们不要吵醒自己背上的女人。
然后将纪云舒背进了屋中。
阿娇和阿怡不明所以,互看了一眼。
这是什么状况?
还有,离川不是不见了吗?何时出现的?
还是跟纪云舒一同出现!
她们摸不着头脑,也赶忙跟了进去,帮着景容将已经熟睡的纪云舒轻轻放到了床上。
景容立在床边,看着被窝里脸蛋绯红的纪云舒,冷漠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温柔,如温水一般荡漾在眼眶中。
当他意识到自己无意间流露出来的这种神情时,一瞬便收紧了,表情冷酷,双拳紧握,心跳也莫名的加快了很多。他暗暗吸了口气,准备离开,可是才转身,纪云舒忽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指尖上传来了温度!
他回头一看,就看到纪云舒仍睡着,脑袋在枕头上蹭了蹭,轻声呢喃道:“别走。”
不知她是故意的?
还是真的在梦中?
景容能明显的感觉到她拉着自己手指上的力度有多重!
阿怡看到眼前这种情况,一脸茫然,咽了咽口水,小声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这话一问出来,景容脸色骤沉,强行将自己的手抽出来,转身出去了。
不说一句话!
故而,阿怡更加茫然了,随后为纪云舒掩了掩被子,转而问阿娇:“你说……刚才……”
阿娇向来有话就说,直接道,“刚才你也看到了,是离川带纪姑娘回来的!”
“可是他们……怎么在一块的?”
“我怎么知道?”
“……”阿怡朝门外看了一眼。
阿娇忽然拧了下眉,说,“纪姑娘是咱们公子的,可不能被离川给抢先了。”
“你想干什么?”
“你说呢!”阿娇说,“咱们得防着点才行,将来姑娘可是要嫁给公子的,给咱们做夫人。”
这般说着,她便忍不住乐了起来。
阿怡表示:“……”
外头,景容出了屋子后,径直从院子里离开,完全没有注意到廊下的苏子洛正盯着他。
他从宫里回来的路上就听说纪云舒不见了,急得赶紧赶回来,却没想到刚进府,就听说景容背着纪云舒从外面回来,不知道去了哪?他知道纪云舒的心里只有景容,也知道景容的心里只有纪云舒,所以,他只是一个外人。
一个再也无法融入纪云舒心中的外人!
这段时间里,他无数次克制自己心里涌动的那份情愫,可原来……有些东西是无法说服自己的,也是无法克制自己的。
他清楚自己的心!
即便过了这么多年,他心里仍然有她。
只是有些东西过去了,到底还是过去了!
七儿从远处走来,说:“公子,纪姑娘应该没事了,你才回来,不如早点去休息。”
他没说话,自己推动轮椅走了。
七儿赶紧搭把手上去,将他推回屋中。
这一夜,冷意和夜色一同拢了下来,整个燕京城就仿佛成了一个大冰窖。
纪云舒这一晚睡的很舒适,但景容现在却整晚没睡,他站在苏府后院的凉亭里,目光落在月亮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就这样过了一晚!
第二天
温从一早便乘着马车去了纪云舒所说的地方——翠悦阁。
这地方温从没有来过,但是听说过,据说当年这里门庭若市,可如今却大门紧闭,显得有几分萧条。
马夫扶着温从下了马车,一边问,“二老爷,你这一大清早怎么来这种地方?”
人人都知道温从是个闲散客,不是那等俗人,只对美酒佳肴和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感兴趣,对美人和风花雪月之事完全提不上兴致来,何况他如今这把年纪,只想活得自在,哪里有兴趣……忙那等事?
他眯了马夫一眼,说,“你别多话,把马牵到后面去等我,我进去一会就出来。”
马夫点头,便牵着马儿有了。
温从走到门口,敲了几下,好半天才听到里面传来动静,门也应声而开,一个小丫头探出脑袋,黑曜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温从几眼,问,“你是谁?找谁?”
“找翠悦阁的掌事人红娘。”
“找红娘?”一般来这里的人大多数都是为了找华筝姑娘的,极少有人来找红娘,丫头便多打量了他几眼,警惕的问道,“你找红娘做什么?”
温从不喜欢说废话,也不想拐弯抹角,直接说,“我是过来给华筝姑娘看病的,如果你再不请我进去,我现在就走了,你们就是想再请,我也不来了。”
袖子一甩。
丫头一听他这样说,愣了两秒后,立刻将门打开,态度急剧转变:“那……你请进来,我去通知红娘。”
温从跨门而入,丫头领着他去了厅里,上了茶,“你坐着,我这就去叫红娘。”
“嗯!”温从打量着周围,院子很大,可是摆设的物件却很简单,似乎已经很久没有怎么打理过了。
当年,多少富家子弟挤破头脑都想钻进来,如今却有种人走茶凉的感觉。
他看向手边的茶,打开茶盖看了看,里面飘着两片茶叶,他皱了下眉,将盖子盖上,到底没有喝一口。
过了一会,远处传来声音,“来了?真的来了?”
红娘的声音高挑的很,听得让人觉得刺耳。
第1500章 救治
红娘急着跑了过来,一入厅就看到温从坐在里面。
温从在她出现的那一刻就将他上下打量了一个遍,一把年纪,穿得花枝招展,身上还带着一股胭脂味,一进来就让人觉得呛鼻。
这样的人,一向是温从最不喜欢的。
然而红娘根本顾不得他是谁,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你……真的能救华筝?”
心中难免有几分忐忑。
温从收起眼底的一番不适,起身问,“人呢?”
“在房间。”
“带我过去吧。”
“好好好,你跟我来。”
红娘立刻领着他过去,一路上,红娘捏着手中的帕子问道,“那个……不知道你是?”
温从看了她一眼,“我姓温。”
“原来是温大夫。”红娘其实并不认识他,又问,“是不是纪姑娘请温大夫你过来的?”说到这里,温从一想到纪云舒是用自己身上的病症做交换来让他救华筝,他一时就叹了口气,“确实是纪姑娘让我过来救人的,不过……你们跟她是什么关系,她为什么要
帮你们?”
先前纪云舒只说是萍水相逢,他当时虽然没有多问,可觉得其中仍有蹊跷。
红娘自然不能说自己为了让人顶替自己的女儿,这才抓了纪云舒,而对方心善,还答应找个神医来救华筝,她实在惭愧,又碍于面子不好说。
想了想,才道,“纪姑娘人好,这才答应帮忙的。”
温从不傻,自然不信。
红娘双手紧握,甚是紧张。
等到了华筝的屋子门外,才进去就闻到了一股非常浓烈的药味。
和那晚纪云舒看到的景象一样,外头皆是各种药罐和炉子,宛若一个医馆。
“温大夫,我女儿就在里面。”红娘领着他进去里面一间小阁。
推门进去,就看到华筝睡在床上,面色惨白,不见血丝,即便如此,可面容娟秀,五官精致,此等美人难怪当年能夺得第一花魁,迷倒众多男子。
温从看到的那一刻登时愣了一下,表情复杂。
红娘捕捉到了他的表情,心头一瞬紧张起来,“温大夫,我女儿她……没事吧?”
温从没有说话,走到床边取来一张椅子坐下,抬头跟红娘说,“把她手拿出来。”
“好。”
红娘赶紧将华筝纤细的手从被窝里拿出来,在手腕上又放了一块轻薄的手帕。
温从替其把脉,表情几近复杂,让人捉摸不透。
红娘全程捏着汗。
等把完脉后,温从沉默了一会。
“怎么样?”
温从问,“之前也请过大夫来看吧?”
“是,请了许多,都……都没用。”
“药呢?”
“都在外面。”温从立刻起身出去,扫了眼那些药罐子,走到一个正在煎药的炉子前,拿了块布,将药罐子拿了下来,往碗里倒了药,放到鼻子前闻了闻,眉心一皱,“怎么药里还加了一
味当归?”
红娘说,“是,一直就有当归,这样喝的好久。”
“那就是了。”
那就是了?.
什么意思?
红娘双手捏着帕子放在腹前,紧张的要命,“温大夫,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这当归有问题?”
“当归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这碗药。”“莫非药中有毒?”红娘吓得脸色一阵惨白,往后狠狠踉跄了两步,“我就说为什么喝了这么久的药,我女儿就是不醒,身子还越发的不如以前,原来是这些药在作祟!那些
大夫为什么要害我女儿?我们与他们无冤无仇。”
一边说,一边哭了起来。
更有一腔怒火。
温从见不惯人这样哭哭啼啼,说,“别哭了,我说这药有问题,不是说这药有毒。”
红娘立刻止住了哭声,抹着眼泪问,“没有毒?那……那是怎么回事?”“不瞒你说,华筝姑娘所患之症其实并不严重,只要处理妥当不用多时就能醒过来,只是你请的大夫都是一帮庸医!开的都是大补的药类,华筝虚不受补,身体里的血脉冷
热交替,久而久之身体就会严重亏损,七血耗尽,筋骨封闭,这药若是再喝下去,你就别指望她能醒过来了。”
“呃……”
“这些药都赶紧停了!”
红娘虽然吓到了,可是人不傻,想了想,有些怀疑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毕竟,她不认识温从。
是真是假还真的不知道。
若这药停了,华筝出了问题,那可如何是好?
温从笑了下,自己的医术还从来没有人敢怀疑过,而且他是用毒高手,任何毒性都逃不过她的眼睛,从来不会判断错误,这红娘倒是有趣了……
他说,“要不是因为纪姑娘求我,我也不会来,你要是不信,就罢了。”
袖子一挥,准备走了!
刚走两步,红娘就拦在了前面,“我信,你既然是纪姑娘请来的大夫,我自然信,毕竟纪姑娘……不会骗我。”
温从盯着她,看她想继续说什么?
红娘问,“那现在应该怎么办,只要温大夫答应救人,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多少钱我都……”她一咬牙,“都愿意出!”
如今翠悦阁这种情况,若温从真的狮子大开口的话,她定然拿不出来钱来的,可是一想着只要华筝能醒过来,翠悦阁就有救了,便不惜一切代价。
温从冷而一笑,说,“我可不是为了钱!”
“那你想要什么?”
“我什么都不要。”温从是答应纪云舒来这的,是作为一个交易,而并非是为了钱财和目的。
这倒是让红娘大松一口气。
不要钱!
也不要别的!
这就等于是天上掉下来的一块大馅饼,谁不接就是傻!
她渐渐鞠躬道谢,“温大夫真是救世主,我红娘和翠悦阁上下对你感激不尽。”
温从摆摆手,进了内阁,头也不回的吩咐道,“去准备一些生姜和红糖水来,还有一包银针。”
红娘愣了一下后赶紧应下,“是,这就去!”
小会就将那些东西给找了过来。
“温大夫,这些是要做什么?”
生姜和红糖水,莫非是药?温从没说话,将那包银针打开……
第1501章 造化
温从给华筝施完针后已经是一炷香后的事情了。
他擦手起身,头上和手心都冒出了不少汗粒。
救人不容易!红娘一直焦急担心的站在旁边,她见着那针扎进去又抽出来,心都拧成了一块,可见针都施完了,华筝的脸色仍旧惨白,便紧张的问道:“温大夫,怎么样?是不是我女儿
有救了,她是不是很快就能醒来了?”
温从说,“看情况!”
“看情况?”
“华筝姑娘这个病不是突发的,而是长久积下的,现在她体内所有的经脉都已经错开,想要一时间恢复是不可能的,可能十天半月会醒,也可能要等好几个月。”“啊!”红娘怔得慌,口中担心的呢喃道,“十天半月?这可怎么办?花魁大选那天要是华筝不能去,全城的人都会知道她病了,到时候……翠悦阁也就没了,我可……可怎
么办?上上下下可怎么办?”轻声呢喃的话被温从听到了,他却佯装不知,也不想再理会别的事,便道,“今天施完针也差不多了,明日我还会再来一趟,继续给华筝姑娘施针几日,但最后她能不能尽
快醒,还得看造化,是人为所不能强求的。”
无奈!
红娘再次询问,“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不能这两天就醒来吗?”
“就是大罗神仙在也没办法。”
“可是……”“外面的药就不要再继续服用了,我重新开一些,你让人去抓药,每日一碗,喝下后,再给她灌一碗浠酒水,现在天气清寒,有时间的话在床边烧点艾,从脚下开始熏,一
盏茶的时间就行,不可长,不可短。”
红娘虽然心急,但还是仔仔细细将这些要点记下了。
温从唯恐这妇人记不住,在写完药方子后,又将注意事项全部列了出来。
红娘一一道谢,将他亲自送出了门。
走之前,温从几次欲言又止,但到底将话给咽了进去……
天气已经寒了,冷风跟刀子似的刮在人心上。
温从上了马车后,脸色一瞬便沉了下来。
眉头紧皱。
似是华筝姑娘的病还有别的变故,只是方才顾及多种原因,所以没有当着红娘的面直接说出来。
只是这其实,究竟有什么是让他欲言又止的?在送走温从后,红娘独自坐在床边摸着华筝那白皙却只剩下皮包骨的玉手,一边哽咽,一边道,“我苦命的女儿,你好好的怎么就弄成这样了?上天真是不开眼,你这好运
才来,却不想遭受了这等事情,你如果再不醒来的话,咱们翠悦阁上下都要去喝西北风了,娘也没办法活了。”
抹着眼泪。
这时,外头来人大喊:“红娘,红娘,不好了。”
声音响在门外。
红娘赶紧抹干眼泪出去,手中的帕子一拂,斥责道:“喊什么喊,还没死人呢。”
小厮急得上气不接下气,说:“比死人还严重。”
“到底怎么了?”
“礼部……礼部刚刚来人了。”小厮赶紧将一份册子递给她,说,“这是刚才礼部派人送来的,说是请华筝姐出席花魁开彩。”
华筝是三年前的花魁,按道理,她确实应该出席此次花魁开彩日。
当是站站脚!
红娘赶紧将册子抓过去,翻开里面看了看,叹气道:“到底还是躲不过去啊!”
“那现在怎么办?”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也只能实话实说了。”
“刚才那个大夫不是来看过吗?难道也没办法?”
“说是一切也都看造化了。”
“这……”小厮也跟着急了。红娘回头看了一眼内阁,现在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随即将温从留下来的药方子塞给小厮,吩咐,“算了,别的就先不说了,你先出去把这些药给抓回来,是方才温大夫开
的,还有,里面那些炉子都撤了。”
“哦!”
小厮去了。
朱府柳云珠因为走丢被带回这里住了一晚,大概是刚到了一个新的地方,加上和姐姐分开,心里十分着急,所以一整晚都没怎么睡,眼睛就跟兔子的眼睛似的,淬着眼睛红红
的。
彩儿一早给她端去饭菜,她也没动过筷子。
看得人心疼。
彩儿摸了摸她的脑袋,问,“云珠,你不喜欢吃吗?”
柳云珠摇摇头。
“你昨晚也没怎么吃,可不能饿坏了身子,多少也要吃一点,你要是不喜欢这个,我再去给你做点别的,你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我去给你做。”
柳云珠又摆摆头,小手拉住彩儿的手,说,“彩儿姐姐,我不饿,我就是……想我姐姐了,万一找不到她怎么办?”
可怜巴巴的……
又流了眼泪。彩儿也心疼这孩子,便安慰道,“你放心,一有你姐姐的消息我们会告诉你的,只要她还在燕京城,就一定能找到,你安安心心在这里住着,就算真的找不到你姐姐了,这
里以后就是你的家,小姐不会不管你的。”
“不,我要我姐姐,我不想跟她分开,我要找我姐姐?”
“好好好,我们帮你找,一定能找到的,你别怕,也别哭了。”
柳云珠不停抽泣着。
小会,朱瑶便过来了。
见屋子里这种情况,便没有进去,彩儿安慰了好一会才过来,“小姐。”
“小姑娘怎么样了?”
“一直在哭,想姐姐想的,这会好多了,就是眼睛红的跟抽了血丝一样。”
“你待会找热毛巾给她敷敷眼睛。”
“是。”
朱瑶又问,“对了,京兆府那边有消息了吗?”
彩儿摇头,“一早上了也没接到消息。”
“你再去一趟。”
“昨天不是已经去了,京兆尹答应会仔细派人去找的,再去催怕是不大好吧?”
朱瑶分析道,“京兆尹是看在你是朱府的丫头,这才应下的,说不准你出来,他就直接忘到脑后了,所以你再去一趟,就说我爹让你去的。”
彩儿恍然大悟,“还是小姐聪明,那我这就去。”
“嗯。”
“可是……那小姑娘?”她回头朝屋子里看了一眼。朱瑶说,“你去就是了,我照顾她。”
第1502章 决定了
彩儿走后,朱瑶进去就看到柳云珠那双大大的眼睛通红一片,好在小丫头还算懂事,哭了一会便消停了,也吃了几口东西。
“燕京很大吗?”柳云烟问。
“很大。”朱瑶说。
“那如果找不到姐姐怎么办?”
“虽然很大,可只要人还在燕京,就一定能找到。”
柳云珠点头,鼻子吸了几口凉气。另一边,柳云烟的人现在正满大街的找人,从昨天一直找到今天,早上的时候去报了官,可是因为花魁大选的原因,官衙里的人把心思全部都放在了那上面,也将人手大
部分调去做巡视了,现在这个时候,根本没有时间和人力去找一个丢失的小姑娘。
许是在他们看来,是那小姑娘调皮,自己藏了起来,说不定这个时候已经回去了。乔叔带着自己人全城找了起来,柳云烟虽然身子不好,可看着一直没有消息,心里越发着急,便顾不得自己疲惫的身子,硬是要出去一块找人,找了一圈后,身体实在受
不住了。
身边的丫头梨儿见她表情越发苍白,赶紧扶着她去了一趟医馆。
扎了几针,吃了碗药后才渐渐好了很多。
脸上的红疹虽然自己褪去不少,可她仍然戴着面纱,一来自己这番模样实在不好见人,二来是不想吓到别人。
正巧,翠悦阁的一名小厮进来抓药,刚将药方子交给抓药的小童,一扭头就看到了坐在那里的柳云烟。
青纱遮面。
长发如瀑。
明眸里闪烁着清列干净的光芒,让人只此一眼便会尤记在心。
然而小厮一时愣住!
那人莫不是那天抓来的姑娘?怎的在这呢!
他将认成了纪云舒。
可是再仔细打眼一看,似乎又不是,于是又使劲的瞅了几眼,这才确定那戴着面纱的姑娘着实不是纪云舒。
梨儿率先察觉出异样来,侧头一看,正好对上那小厮投过来的眼神。
浑身一个激灵。
呃?
小厮被发现,也赶紧收回目光,转而盯着小童抓药。
柳云烟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问了句,“怎么了?”
梨儿的下巴朝那名小厮点了点,说,“小姐,那人好奇怪,一直盯着咱们。”
“嗯?”柳云烟顺着看了过去,落在那名小厮身上,仔细打量了一下后就将视线收了回来,说,“你是不是弄错了,我们不认识那个人。”
“刚才他确实一直盯着这边看,就盯着小姐你,嗯……也说不定是瞧着小姐漂亮,这才盯着看吧。”
“莫言胡说。”
软绵绵的轻斥一声。
她因中了毒毁了容,现在满脸的红疹子,哪来的漂亮?不将人吓着就已算是最好的了。
医馆里的小童抓好药,小厮拿着便走了。
梨儿也扶着柳云烟先去客栈休息,二人一路走回去,却总觉得背后有人跟着,一回头却没发现什么,加上大街上的人来来往往的,压根瞅不清楚。
等她们前脚进了客栈,翠悦阁的那名小厮才悄咪咪的走出来,朝着客栈里张扬,过了好一会才离开。
……
洛阳想了很久,究竟是留在燕京?
还是离开燕京?
他现在终于做好了决定,大门一推,他朝着空气里大喊一声,“老子决定了!”
小八刚才厨房那边过来,手里还抓着一个馒头,听到这一声时,吓得浑身颤了下,手中的馒头也险些着了地。
赶紧冲过去,满脸担忧的问,“哥,你咋啦?”
洛阳眼神坚定,满怀抱负,一把抓住小八的手,语气激扬道,“小八,哥决定了。”
“决定什么了?”
“决定留下来,留在燕京,答应姓温的去太常寺做官。”
小八也希望能留下来,一时咧嘴大笑,难掩喜悦,眼睛亮晶晶的说,“真的,真的要留下来了吗?太好了,哥,咱们就该留下来,我相信你一定能在燕京闯出一片天来。”
洛阳亦是斗志昂扬,拍着胸脯道,“那是当然,虽然现在只是太常寺的一个小官,可只要小爷我拼一拼,早晚得做个太常寺卿出来,那个时候,我看谁还敢瞧不起我们。”
“嗯,哥,你一定能行。”
在小八的心里,洛阳是神。
是天。
是他最信任的人。
洛阳收拾了一下就出了门,实在是不想再耽误时间了,赶紧朝温府跑了一趟。
将自己的想法告知了一下。
温澈是个办事极高的人,在他答应下来的半个时辰后,就立刻派人去了一趟太常寺,官员调配的擢升书就拿来了,还带来了一套官服。
“你且休息一天,明天一早就可以去太常寺了。”洛阳看着眼前的官服,又激动又期待,甚至还带着一丝丝的小忐忑,咽了咽口水问,“太常寺究竟是干嘛的?我可没读过什么书,写字就别提了,要是要我拿笔记录什么…
…那等于要了我的命。”温澈笑了笑,“你放心,这些我都已经跟太常寺卿说明白了,你任职后不用做这些,太常寺主要是负责祭祀和典礼,你文不行,就做点事实,祭祀和典礼这方面总能用到你
。”
洛阳一瞬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让我去当苦力?”
“当然不是。”
“那到底做什么?”
“等你明日去了太常寺自然就知道了。”温澈没有说明白,可话里行间似乎并没有什么深谋诡谲。
洛阳想着,若真是一个大坑,他大不了不干了!
人家还能把他杀了不成?温澈也不忘提醒他,“后天就是燕京城的花魁大选,城中各处最近都有兵在巡视,而且戒备森严,你自己也要注意一些,不要闹了事,否则不仅连累你自己,还会连累到我
们温家。”
洛阳对这个花魁大选也非常的感兴趣,揣着一脸的八卦像问道,“这个花魁是不是早就内定了?”
“你忽然问这个做什么!”
“随口问一问,是不是?”
温澈不愿多谈,“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归礼部负责,我不沾手。”
“官官相护,脉脉相通,你耳边就没听到什么?”
“没有。”洛阳呢喃了一句“没意思”,又问,“那天,我能去看吗?”
第1503章 无数的第一次
“那天我能去看吗?”
温澈沉默了下,心里琢磨。
似乎是在分析利害,毕竟洛阳这个人的性子一惊一乍,而且喜欢凑热闹,万一到时候出了什么事,可不是他温澈能控制得了的。
洛阳迟迟没有等到他回复,便挑了下眉,催促道:“能不能你倒是给个话啊。”
“花魁大选是在后天,在赛仙楼,那是官家的酒楼,不是寻常人能进去得了,而且都已经这个时候了,位置早就已经被各个官家子弟们占光了,你能去也未必有位置。”
语气平淡。
“这么说,我去不成了?”
“洛阳,明早你先去太常寺任职,把自己手上的事办好。”
“也只能这样了。”洛阳没有再继续胡搅蛮缠下去,抱着自己那套官服拍了拍,说,“这衣服真漂亮。”
确实漂亮的很!
比他身上那一套好看多了!
温澈说:“明早我会派人去你住的地方接你,让人先给你领个路。”
洛阳忽然眼珠子一转悠,脑袋里似是闪过一道光,眯着眼睛贼兮贼兮的问道:“既然我现在都是官了,朝廷是不是会给我安排一座府邸?”
“朝廷官员众多,若朝廷要给人人一座府邸,这燕京城不是都不够装了吗?”
“这么说,没有了?”
“没有!”
“那也太不够意思了吧。”洛阳皱着眉头一脸不悦,“好歹我现在也是官了,总不能住那种地方,显得太没身段。”
温澈看了他一眼,心平气和的说:“任何事情,只要你做的好,做的对,该属于你的就一定会属于你,只要你好好在太常寺办事,相信你想要的东西以后都会有。”
“那是当然,小爷我那么厉害。”
温澈笑笑。
在送走洛阳后,温老将军就从宫中回来了。
神色凝重。
“爹,你这几天是怎么了?”
温老将军没说话,径直人了大厅,将府上的小厮都给遣了出去。
“宫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爹,难道是靖安王遗体的事?”
“嗯。”
“可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啊!”
“不是大问题?”温老将军重叹一声气,看向温澈,说,“这可是大问题。”
“……”
温澈心里隐隐有些预感了。
如果只是因为靖安王遗体的事,根本无需大动干戈,可这段是时间皇上却一直传召内臣进宫,可见其中并不简单。
但这不简单之处……又是什么?
温老将军沉默良久后,说:“阿澈,此事比你我预想中的还严重。”
“究竟何事?”
……
苏府
纪云舒因为吹了一晚上的冷风,一早起来就身虚了。
阿怡和阿娇连忙请了大夫来。
开了一大堆的药。
纪云舒灌了两碗药后,问:“苏先生呢?”
阿怡说:“公子昨晚回来了,可一早又出去了。”
阿娇说:“这几年来还从没见过公子这么忙。”
纪云舒又问:“那景……离川呢?”
“说到离川,是他昨晚将姑娘你送回来的。”阿怡露出一脸八卦相,“不过姑娘,你昨晚和离川究竟去哪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弄得姑娘你都着凉了,离川他……”话还没说完,阿娇眼珠子转了下,立刻打断道:“对了,昨晚姑娘休息后,公子还特意来看过你呢,还吩咐我们一定好好照顾你,可是担心了!等会公子回来要是知道姑娘
你病了,一定更加担心,咱们跟着公子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见公子对人这么上心,可见姑娘在公子心中有多么重要。”
似乎是没有说上瘾,又说了很多……
无不是夸赞苏子洛的话!
而这些,纪云舒都知道。
苏子洛的好,她一直都记在心里。
只是现在占据在自己心中的人,是景容,如今是,将来也是。
阿娇越是不停的说起苏子洛的事,她脑海中浮现出来的一幕幕,都是有关景容的。
想起他们第一次相遇,第一次在一起办案,第一次牵手,第一次亲吻,第一次……
无数的第一次。
想到这,她嘴角上不由的溢出了笑。
这都被阿娇看在了眼里,还以为是自己说到自家公子的好,所以才让纪云舒露出了笑。
“姑娘,我家公子待你是真好,若是以后你与公子二人……”阿娇说的有些忘我了,阿怡立刻扯了扯她的衣角,“你拉扯我做什么!”
阿怡一阵尴尬,赶紧说,“你说这么多做什么?没看姑娘现在还病着吗?姑娘刚刚喝了药,让她赶紧休息,咱们先出去,不要打扰了姑娘。”
“我还没说……”完!
阿怡直接将阿娇拉住,将她往外拖,一边跟纪云舒说,“姑娘,你先好好休息,咱们就在外面,你有事就叫我们。”
纪云舒点头。
待二人出去后,阿怡扯住阿娇,轻声问:“你当着姑娘的面说那些做什么?”
阿娇埋恨她将自己拉出来,还打断自己的话,说:“我说那些做什么?公子难道不好吗?”
“公子是好,可姑娘未必喜欢听。”
“你刚才没看到吗?我一说起公子的事,姑娘嘴角边上就有笑,可见姑娘是想听的,说不定将来姑娘就真成了我们的夫人。”阿怡虽然平时话不多,可是看得很清楚,她朝屋内看了几眼,压低声音说:“我看姑娘对公子并没有心,反而……很关心离川,在竹屋的时候咱们不就已经看到了吗?所以
有些事情咱们可千万别强求了,免得弄巧成拙。”
是啊!
纪云舒十句话里有五句是关于离川的。
在竹屋的时候,她们也看到纪云舒和离川之间的“小亲密”,是个明眼人都知道,离川才是纪云舒眼里的那盘菜。
可阿娇还是坚持道:“事是这样的,但不到最后,谁知道结果怎么样。”
“可你刚才为什么要说公子昨晚来看过姑娘?明明就没有。”“阿怡啊阿怡,我看你就是个朽木脑袋。”说着,她还戳了一下阿怡的脑门,说,“公子摆明了对姑娘有心,咱们就应该千方百计的帮公子才行!”
第1504章 所以真相……与我有关?
“我之所以说公子昨晚来看过姑娘,不就是为公子争几分好感吗?好让姑娘心动心动。”阿娇解释时,又瞅了阿怡几眼,“你说你,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明白,还一个劲的拉扯着我,也不向着公子,胳膊肘都不知道往哪儿拐!”
“我怎么不向着了?”
“你若向着,刚才就应该帮着我一块说说。”
阿怡自然是向着自家公子的,她将阿娇又往旁边拉了下,说:“咱们偏向是偏向,可是不能做的太明显,否则到时候弄巧成拙可怎么办?再说了,男女之间的事,可不是咱们能说一说二的。”
“就你会说!”阿娇却不以为然。
她一心只想为苏子洛和纪云舒牵线。
二人一言一句,推推搡搡半晌。
……
苏子洛再次从宫里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暮色时分了。
七儿推着他刚入院子,他就吩咐:“你先下去。”
七儿说:“院子里冷,还是先推你进屋吧。”
“不必,我在这坐会。”
“是。”七儿便没再多问,退了下去。
余晖就像是从寒冰中透出来的那般,冷的让人浑身发颤。
苏子洛打从骨子里被冰寒的气息包裹住了!
他沉郁的目光朝屋脊上看了一眼,说:“等了很久吧。”
嗯?
话语一落,轻微的脚步声在他身后传来。
景容走到他身侧,脸色冷然。
苏子洛抬眸看他:“这几天你消失不见,是想了很多事吧?”
景容沉默小会,紧握着手中的长剑:“确实想了很多,有个疑问一直在我心里,怎么想也想不通。”
苏子洛显然看穿了他:“还是那个问题?”
“虽然你不肯说,也不提,但我知道里面有乾坤。”
对此,苏子洛笑了下,转动轮椅背过身,良久,问出一句:“真相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重不重要其实已经无所谓了,只是这个结不解开,谁也没法往下继续走。”景容凝视着他的后背,语气冰寒,“当年你救了我,却又刻意隐瞒,三年来一句也不提,就算我问起你也不说,子洛,真相究竟是什么?你到底藏着什么?”
苏子洛神色平淡,眸子轻沉:“当年的事情……你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若记得,就不会问你!”
半响,苏子洛转过轮椅看他:“既然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又何必继续追问?现在你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就应该跟纪姑娘离开这,当一切都没发生过,不要问,不要说,更不要去查。只要你们回到了大临,过去种种都会烟消云散,你们还是会像以前一样,过你们想要的生活,做你们想做的事,这三年,就全当是对你们的一个考验,经历一场,未必是件坏事。”
景容在他的话里大概听懂了几分意思:“所以真相……与我有关?”
“……”
“以前的事我虽然不记得,但五年前你曾去过大临,与大临王室的人打过交道!我不知道中间发生过什么,但知道你最后是负伤回到胡邑的,而且是孤身一人!还是那个一直陪在你身边的列儿当时并没有跟你一起回来,没人知道他去了哪?你也没有提过!你在回来的路上究竟发生过什么?发生的事情是否与我有关?”
不得不说,景容将一切揣摩仔细了!
这话,苏子洛算是听明白了:“原来你消失这几天是去查我了?”
“子洛,这三年来我为你办事,你就应该知道我的性格,如果不查清楚,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更不会离开胡邑。”
苏子洛笑了下,完全一副坦然冷静的样子:“既然已经被你推展到了这一步,那好,等这次选花魁的事情结束后,我就将一切告诉你,而这段时间里,你随时可以和纪姑娘离开。”
景容眸子微眯:“我会等到你告诉我真相的那天。”
说完,转身走了。
苏子洛独自在院子里坐了很久,北方吹得他脸部瑟瑟发冷……
……
洛阳因为明早就要去太常寺任职的原因,所以一晚上都没睡着。
说不上是兴奋?
还是忐忑?
他仰头躺在床上盯着头顶上摇曳的纱幔,乌黑乌黑的眼珠子转动了很久……
幻想着明日穿上官服时威风的样子。
一个字,帅!
时不时乐呵一声,又皱皱眉头。
心思让人难揣。
小八则一直趴在那件折叠整齐的官服前,眼不眨的盯着绿袍上栩栩如生的海马,又羡慕又高兴。
“哥,这官服真好看。”
说着还用袖子擦了下嘴巴。
似是流了口水!
洛阳扭头看了他一眼,严厉道:“你小心点,别把你的哈喇子流在上面。”
小八笑了笑:“哥,我能试一试不?这衣服穿我身上肯定好看。”
“等我穿几天后再借你穿。”
“谢谢哥。”
小八激动的很!
洛阳朝外头看了看,天色就快要亮了,他眯上眼睛:“我还是睡一会吧,明早去太常寺得打起精神来,不然就没有官威了。”
说完就翻身睡去。
小八还盯着官服可劲的看……
等天才刚刚一亮,洛阳就起来整整齐齐的梳洗了一番。
换上官服,昂首挺胸。
一副威风八面的模样。
如此走到街上,必定是要挨打的!
小八两眼发光的盯着他:“哥,你真帅。”
洛阳挑眉欢喜。
温澈派来接他的人也已经到了,直接接他去了太常寺衙门。
到底是温澈安排过来的人,所以太常寺的史官梁明亲自领他进去的。
在太常寺走了一圈。
“太常寺掌宗庙礼仪,所以很多细节都需要注意,绝对不能马虎,否则就是掉脑袋的大事……”梁明一边走一边跟他说。
洛阳却听的有一句没一句。
他在衙门里不断打量,看到很多跟自己穿着同样款式的官服的人。
“梁大人,我是做什么的?”
梁明停下脚步:“怎么,温将军没有跟你说亭长应该做什么?”
“亭长?是个什么官?”洛阳两眼一发直。
“礼仪大事操办时,你们主要负责巡视和安全,这官虽是流品,可是重要的很!”
洛阳一瞬明白了!
说白了,就是个守城门的小尹官?
连九品芝麻官都算不上!
第1505章 这官,不当了!
洛阳眼珠子瞪得倍大。
“亭长,就是个巡逻官?”
梁明指了指他身上的官服:“你衣服都已经穿上了,自己是个什么职位难道还不知道吗?”
这一刻,洛阳只觉得额头上冒出了无数的黑线。
他原先还想着,就算温澈给他找的官不是什么大官,但至少也得有个品级啊!
现在倒是好,竟然是个流品。
小官都算不上!
他后槽牙磨得啧啧作响,拳头紧捏,脸色难看得十分可怕。
梁明眼瞅着他的脸色有些不对劲了,问,“你怎么了?要是我刚才跟你说的这些都明白了,现在就可以去办事了,后面还有东西整理,正缺人手。”
对于洛阳来说,这就跟一巴掌打在他脸上似的。
气不打一处来,撂挑子不干了!
“小爷我在朱新城好歹也是个爷,到你们燕京城反倒成了打下手的,真把小爷我当苦力了?”鼻孔里都开始冒烟了,又气怒的呢喃起来,“好你个姓温的,说是报答我,却给我找这种窝囊废的活,我非找你算账不可。”
梁明没听清楚他后面说的话,却听清楚他是如何嫌弃亭长的话,心里也蹿出了一团火,可人家好歹是温将军举荐过来的,明面上不能跟他吼,只说,“洛阳,你别看这官小,可晋升的空间大,只要你做事利落,办事妥当,将来肯定能升官的,再说了,人人想来太常寺还没这个机会呢!不管怎么说,总是比守城门的小官好。”
好个屁!
洛阳不做声。
他现在可想不了那么多,撒手就往外太常寺外冲。
梁明喊都喊不住!
刚好衙门的同僚过来看到这一幕,满头雾水,撞了撞一脸无语梁明,说:“怎么回事,刚那人不是才来报道的吗?怎么一个劲又往外冲?犯事了?”
梁明翻了个白眼:“到底是一尊佛啊,咱么这里了装不下。”
“怎么说?”
“他是温将军介绍过来的。”
那人一下明白了:“敢情是个有背景的。”
“可不。”
“不过,既然背后有温将军撑着,怎么给安排了个亭长的职啊?”
想不明白。
梁明冷哼了一声:“这亲信还分远近呢!”
袖子一拂,走了。
洛阳疾步出了太常寺,眼瞅着自己身上的绿袍就不爽,原本栩栩如生的海马也成为他的眼中钉,恨恨的将衣服上的扣子解开,恨不得将其撕个稀巴烂。
温澈派来送他到太常寺的人还等在外面,一见他怒气冲冲的出来,赶紧上前问:“洛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不问还好,一问就等于是一根针戳到了气球上。
顿时就爆了!
洛阳气急败坏,往那人肩上推去:“姓温的是不是在玩我?还是在羞辱我?亭长?说得倒是好听,不知道的以为我在太常寺做了多大的官!可其实就是个做苦力的,小爷我放着龙头不做,跑去做鸡尾?真当我好欺负是不是?”
那人怔了下,赶紧说:“洛公子,你先别生气……”
“别生气?怎么能不生气?我好歹也救了姓温的一命,要不是我把靖安王的遗体从船舱里搬上去,你们温家早没了!”
“这……”
“没想到你们就是这样对待救命恩人的,早知道当初就撒手不管,也不至于让你们今天这么羞辱人。”
气得眼睛都冒出了红血丝,将身上的绿袍脱下,直接甩给了身边那人,跳上了马车,大吼一声:“这笔账,我非得跟姓温的好好算。”
马车外的人拿着那件官服,脸色一青一白。
知道这事肯定大了!
半个时辰后,马车到了温府,然而,温澈因为有重要的事情要办,根本就不在府上。
但温玉在!
两人本就有恩怨,没有温澈在旁边,“谈判”势必要擦枪走火的。
洛阳将官服直接仍在温玉面前,气急败坏的质问:“这就是你们报的恩?太常寺小小一个亭长,还是个流品,连芝麻官都不是,你们这是算什么?打算用这个打发就得了?我洛阳好歹也是个铁血铮铮的汉子,在朱新城,谁不认识我!现在倒好,明面上给小爷我一顶高帽子,实则是在羞辱小爷,说白了,你们这些当官的就是狗眼看人低,就是没血没肉!摆明了就是看不起我。”
指着对方的鼻子劈头盖脸一顿说辞。
温玉也是这一刻才知道。
本还揣测自己大哥究竟给洛阳谋了个什么差事?原来是个流品亭长。
他倒了杯茶,慢悠悠的喝了口,说:“洛阳,我哥为了你的事没少忙活,这官虽小,可责任却大,给你安排这个职位一定是有道理的,对你往后一定有好处。”
“道理?好处?”洛阳抬脚就往凳子上踏去,完全一副市井流氓的样子,“姓温的,你可不要忘了,我是你的救命恩人,是你整个温家的救命恩人!没有我,你能安安稳稳坐在这吗?”
“是,我不得不承认,你确实是我温家的恩人。”
“所以你们就是这样对待恩人的?让我当个亭长,给别人干苦力?”
温玉脸色骤然一沉,犀利的眼神看向他,放下手中的杯子,起身道:“洛阳,一事归一事,当时在船上你救了我一命,这个恩情我记一辈子,你救了靖安王的遗体,我温家也记一辈子!但是你也别忘了,当初你绑着我在沙漠里折磨了半个月,若不是我命大, 当时我可能就已经死了。这事我看在纪姑娘的面子上没有再跟你计较,但不表示它没有发生过,你要算,那咱们就好好算一算。”
“你这是要跟我算账啊?”
“不是算账,我说了,一事归一事!”
洛阳冷笑,手一拂:“行,小爷我就破罐破摔,这官,不当了!”
一副十分洒脱的样子!
温玉不以为然:“行,你不当就不当,我还以为你洛阳当真是个汉子呢,原来是个缩头乌龟。”
什么?
缩头乌龟?
洛阳眼珠子一瞪,顿时怒了,呵斥一声:“你说谁是缩头乌龟?你再说一遍!”
第1506章 可比亲兄弟还亲
你说谁是缩头乌龟?
温玉冷哼一声,走近他:“洛阳,你知道这燕京城里有多少人想要你现在这个位置吗?你如果不要,会有无数的人挤破头脑去争,而你……一没出身,二没能力,三没参加过科考,上来就想做个有品级的官,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语气尖酸刻薄!
“你……”
“这个亭长的官虽然不大,可对太常寺来说却至关重要,朝中多少官员当年也一样没品没级,最后全靠自己的本事一路高升,才换来了今天的名利双收,你如果是条汉子,就应该凭自己的努力一路往上升官,现在却想着一步登天,不就是个吃不起苦的孬种吗!你不是缩头乌龟!谁是?”
明显的激将法!
效果也非常成功。
这番话果然将洛阳激得眼眶猩红。
他猛地一拍桌,说:“好你个小子,你是瞧不起小爷啊!”
温玉冷哼:“不是瞧不起你,是你自己没本事!”
“行,那小爷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本事。”说罢,洛阳将那套刚刚扔掉的蓝色官服捡了回来,一副雄心壮志的样子,“这官我当了,还不信没我飞黄腾达的一天!”
“有本事你就飞黄腾达起来给我看看,你若有朝一日能爬到我头上,咱们之间的恩恩怨怨就一笔勾销,我温玉还对你马首是瞻!”
“有你这句话,小爷我就等着!”
“好!”温玉笑着。
洛阳便套着那件官服气势汹汹的走了,一路乘着马车返回太常寺。
梁明没想到他会再折回来。
“梁大人,我现在要做什么?”洛阳斗志昂扬,拍了拍自己胸口官服上绣着的那匹海马。
梁明因为顾及他是温澈推荐过来的,所以不好说什么,暂且只能先供着!
“这样,我带你先去仓库那边看看。”
洛阳没再说什么。
全当早上是一通发泄。
梁明带他去的路上一边说:“最近也没什么可忙的,就是整理一下宫里的东西。”
“宫里什么东西?”
“距离新年也没多久了,往年咱们太常寺都是提前一个月就做准备,但是这段时间礼部要忙着花魁大选的事,所以很多事情他们那边配合不了,我们这边自然就得提前两个月开始准备,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洛阳嘀咕了句:“还真讲究。”
这话被梁明听到,回头说:“这不是讲究,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
“什么规矩不规矩,都是你们这些文人自己搞出来的。”
“……”
梁明知道他不是善茬,而且现在还没有摸清楚他底细,自然不能得罪他。
静观其变吧!
到了办事的仓库,里面有很多跟洛阳穿着同样官服的人在忙进忙出,搬搬抬抬,还有几个人在指挥。
仓库很大,摆放着很多宫中年节要用的东西和祭祀之类的物品……
梁明喊来一个人,交代他带着洛阳熟悉一下。
那人上下打量了几眼洛阳,觉得此人举止眼神都有些散漫,即便是穿着一身官服,仍有一股子吊儿郎当的感觉。
一般能进入太常寺做亭长的都是从各个司部衙门调过来的,亦或是由武衙那边直接安排。
眼前这个人是什么鬼?
梁明拍了拍那人的肩膀,说:“周全,他就交给你了,你给他安排事情做就行。”
周全是个年轻的小伙子,穿着一身官服精神抖擞,尤其是那双眼睛,明亮有神,可是瞧着却有几分轻浮和玩世不恭的姿态,他扬了下头:“交给我了。”
“那我走了。”
“梁大人留步。”周全说时,看了一眼已经在仓库里转悠起来的洛阳,然后将梁明拉到一边,小声问,“这人是谁啊?”
“反正不是什么善茬。”
“什么意思?”
梁明悄咪咪的瞅了一眼洛阳,手掩着嘴巴说:“是一尊大佛。”
“到底什么来头?”
“温将军亲自推荐过来的,至于什么来头还不知道,反正你仔细点,能让温将军安排的人都不简单。”
“呵,这么一个人物安排到我这,是不是大材小用了?”周全有些不明白,若是温将军的人,怎么会是一个小小的亭长?如何也该是个八品以上的官员吧!
梁明也摸不着头脑:“不清楚,我还有公务要去忙,你自己安排吧。”
“行!”
梁明扔下这个烫手山芋后就走了。
洛阳在仓库里转悠,这里摸一摸,那里摸一摸。
这些奇奇怪怪的祭祀物品,大多都是他没有见过的!
周全喊他过来:“你叫洛阳是吧?”
洛阳身子倾斜,睨着他:“行不改名坐不改姓。”
“怎么以前在燕京城没有见过你?”
“才从朱新城来的!”
“朱新城?”周全琢磨,困惑道,“那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不知道温将军有好友在什么朱新城的?”
温家在胡邑朝堂上占有一方势力,但凡做官的都恨不得将温家上下研究透彻,可依据研究到的资料,温家跟朱新城好像没联系!
洛阳不傻,知道眼前这人是想套自己身份。
他眼珠子打转,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说:“我不是温将军的好友,我是他的……”
“他的什么?”
“反正是你想不到的关系,温将军跟我啊……可比亲兄弟还亲。”
“有意思。”
洛阳懒得再与他磨蹭:“对了,我该做什么啊?你只管招呼。”
周全朝周围扫了一圈:“其实都已经忙完了,要不……咱们等会去喝酒?当是迎你来太常寺,往后就都是同僚了。”
洛阳皱眉:“现在不还是办差时间吗?”
“咱们跟那些品级官不一样,没什么时间规定,忙完了就没事了,该干嘛干嘛。”
洛阳本来心里一肚子的火,现在肚子里的酒虫被周全给勾了出来,但又犹豫了下:“现在去喝酒,合适吗?”
“合适合适!”周全拉住他,“对了,你知道明天是花魁大选吧?”
“知道!”
“花魁大选是在赛仙楼办,那里的位置可不是有钱就能定下的,刚好,我这有一张桌,有没有兴趣明天跟我一起去看看?”周全扬眉,那个得意劲在脸上显露无疑。
洛阳本就想去凑热闹,但温澈却不答应,现在这个天大的馅饼往下掉,他没有不接的道理!
只是……
第1507章 废物,废物!
只是……
“只是什么?”周全困惑的看着他。
洛阳看他跟自己穿着一样的衣服,不过是个小小的亭长,赛仙楼既然不是一般的人能去的,他周全哪里来的本事可以定到一桌?
“赛仙楼的位置不是早就定完了吗?我还知道,那里的位置价格贵得死人,你哪弄来的?”
“这个你就别管了,总之明天你跟着我就行。”
“你可别耍我。”
“我们可是第一次见面,无冤无仇的,我耍你做什么?”
洛阳将信将疑,可这个大馅饼往下掉,他真的没理由不接,一拍手,答应了。
二人换了常服,去酒馆里喝了一下午的酒。
烂醉如泥的回去了。
小八扶着喝得脸部通红的洛阳回屋,被他身上的酒气熏得有些睁不开眼。
“哥,你这是去哪了?”
“我……还能喝,喝……”
“哎呀,别喝了,哥,怎么弄成这样啊?”
“嗯……嗯……”洛阳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着什么。
整个人已经彻底支不起来了。
全都搭在小八身上。
小八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将他抬到床上,将他身上的衣服换下。
洛阳软绵绵的躺在床上,干呕了好几次,嘴里还在不停地的说:“姓温的,我一定……一定要你对我甘拜下风,要你趴在我面前……喊……喊我一声大爷!”
来来回回就是这几句。
小八蹲在床边,人也累坏了,他伸出手指头戳了戳洛阳通红的脸蛋,轻声道:“哥?哥?”
洛阳扭动了几下后就再也没了动静……
另一边,侯府。
李时言在家躺了一天,四肢都快趟发麻了。
因为之前和洛阳喝酒导致身上的伤口裂开,结果被侯爷发现,侯爷气得派人成天候的看着他,下令不准他再出门。
所以,他就是想出去也没这个机会了。
暮色时分,他套了件衣服溜达到院子,活络活络一下经脉。
可是十几个小厮就站在周围的廊下,一道道目光死死的盯着他。
他荡着步子都院子里一棵大树下,折了一根木棒往旁边的盆栽抽了几下,又在树桩上踢了几下,一副十分无聊的样子。
最后在院子里转悠几圈后,他忍不住朝那些小厮呵斥:“你们都滚出去!”
小厮们是奉了康定侯的命令守在院子里看住李时言这个老祖宗,所以站在原地无动于衷,与其被世子吼上几句,也好被侯爷打板子的强。
李时言吼了半天,见他们一点要撤走的意思都没有,只好甩手回屋。
随后,小路子端着碗药进来,一边吹着冒热气的汤药,一边说:“世子,药已经熬好了,你趁热喝下, 大夫说了,你一定要按时服药,不要伤口会化脓的。”
“不喝!”他坐在软椅上,一只脚搭在桌上。
“不能不喝,大夫说了……”
“你再说我就把你嘴堵上信不信?”李时言作势要威胁他。小路子本能的往后避了一下,可怜巴巴的说:“世子,小的是为了你好,你伤口现在还没痊愈,如果再有问题,侯爷非活剥了我的皮不可,你就当是念在小的跟在你身边这
么多年的份上,就可怜可怜我吧,这药……你老还是喝下吧,一冷的话,药效就不灵了。”
听到这里,李时言抬脚就往他的腿上故作很重的踢了一脚:“你什么时候这么罗嗦了?”
小路子偏向一边,一双眉头皱成了蚯蚓状:“所以世子,你就张张嘴,把药喝了吧。”
实在是觉得自己耳朵疼得厉害,李时言到底还是将那碗完药给喝了,小路子又找来一块蜜饯给他含着,免得嘴里泛苦。
李时言又在桌子上爬了一会,百无聊赖的!眼看着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他忽然想到什么?
“小路子,小路子!”
冲着门外大喊。
小路子以为发生什么大事了,卷着袖子就赶紧冲了进来:“怎么了世子?”
一进来就看到李时言安安全全的坐在里面。
一根头发丝都没少!
李时言横了他一眼:“大呼小叫干什么!”
小路子略显尴尬:“小的以为世子你怎么了?”
“傻蛋!”李时言点入正题,“听着,你现在赶紧去给我弄赛仙楼的位置,本世子明天要去观摩观摩那些来选花魁的人。”
“现在?”
“怎么?不行啊?”
“不是不行,只是有点难,明天就要开始了,位置肯定早就没了,世子你之前不是说不去看吗?所以小的就没准备,这个时候……”
“废话怎么那么多?难道本世子问赛仙楼要一张桌子很难吗?”李时言眼神一冷。
小路子后背一毛,咽了咽口水说:“不难不难,小的这就去安排。”
“快去。”
“是!”
小路子拔腿就去了。
李时言本不想去凑热闹,可在院子里待了一整天,浑身都难受发痒,若是打着去观摩花魁大选的名号,自己老爹一定肯定不会拦着。
他拖着腮帮子,重重的叹了一声气。
不知不觉,又想起了纪云舒。
时隔五年,都没好好再见上一面。
心中那份抑制了五年的情感还没说出来就被戳在心窝窝里。
除了遗憾,还是遗憾。
……
邱府
邱淑从宫里见完皇后回来之后,就一直卧病在床,直到今天才好了很多。
只是,皇后明确不让她参加花魁大选,所以她递到礼部的参选册子也因为被退了回来,此时正平平的躺在桌上。
她不甘心!
非常的不甘心!
心里也充满了对自己姐姐的埋怨和恨意。
她抓起那份册子,浑身发颤,冲站在旁边的丫头吼道:“你是怎么办事的?我不是让你无论如何都要往礼部递过去的吗?为什么还没递?”丫头胆战心惊,将脑袋使劲往下低着,巍巍颤颤的说:“小姐,奴婢……奴婢已经再三往礼部递册子了,也说了很多话,可……可是皇后有令,礼部的人……不敢接啊,奴婢
也实在是没办法了,小姐,奴婢……”
“废物,废物!”邱淑将手中的册子砸了过去!
第1508章 花魁大选当日
“废物!”邱淑怒吼。
丫头赶紧将地上的册子捡起来,又默默的将其放到桌上,一句话也不敢说。
将脑袋往下低得死死的。邱淑气得哭了出来,眼睛里充斥着血丝,一副怒气未平的样子,明明已经跟朱瑶说好了,只要自己去参加,一定能通过那层关系入选,现在自己姐姐不允许自她参加,对
她而言比让她丢命还难受。
再者,三年前的滑花魁大选她因为年纪不到而没有办法参加,现在好不容易成年,若是今年不参加,就又要等三年,到时候指不定自己已经嫁了人,哪里还能参加?
越想越气愤!
她冲着那丫头继续大喊:“没用的东西,滚出去!”丫头担心她会做出什么危险的事情,所以犹豫着没有退出去,唯唯诺诺的说:“小姐,你别生气,皇后娘娘定是为了你好,你切莫伤了身子,再说,如今已成定局,小姐何
不算了。”
“你还敢跟本小姐这般说!”邱淑一把拎住丫头的头发,“小小一个贱婢,信不信割了你的舌头?”
头发上传来的疼痛让丫头整张脸都皱到了一块,声音略带哭腔道:“小姐饶命。”
“滚!”
丫头咚的一声跪到了地上,身子往下伏得低低的,说:“奴婢知道小姐气怒,也知道不该多嘴,可小姐还是要顾着自己的身体i啊!”
邱淑胸前的一团火烧得正旺,本就是越劝越火,偏偏这丫头还不要命的往枪口上撞来。
“滚,再不滚,本小姐现在就要了你的命。”
“小姐……”
“来人!”邱淑冲着门外大喊一声。
立刻有两个看守院子的小厮应声进来,便见一名丫头头发凌乱的跪在地上,自家小姐则怒火中烧。
让人唏嘘!
两个小厮也不敢作声。
邱淑吩咐:“将这不知道死活的丫头拉到外面掌嘴五十,再割了她的舌头扔出去!”
呃!
那两人愣了下,面面相觑,确实是被这样的吩咐给吓到了。
丫头眼珠子瞪大,一下魂都没了,连求饶都来不及就已经晕了过去。
本想着说尽好话安慰安慰自家小姐,却不想自己此时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在作死。
邱淑狠狠的在那丫头的大腿上踹了一脚:“还不拉出去!”
“是是是。”小厮不敢在多嘴,赶紧将人给抬了出去。
邱淑本就身子不好,经过这一番,脸色惨白的就如同一张白纸,她似是没发泄好,便开始在屋子里摔起了东西。
但凡屋中能摔的物件都被她稀里哗啦全部摔了个碎!
一个晚上的时间,没人敢进去劝,就是邱淑的父母也没进去。
心中有火,发泄完了兴许也就好了。
天一亮,邱淑果然平静了很多,看着屋中被自己摔得稀碎的那些东西,她从未觉得如此痛快过!
今天是燕京城花魁大选的日子,天还没亮的时候就已经听到外面传来了炮竹烟花的响声。
大街小巷都因此热闹起来。
邱淑平复好自己的心情,命人为自己梳妆打扮。
因为,她要去赛仙楼。
就算不能参加,倒也不甘心的要去看看。
一番精致的装扮后,脸上的苍白之色被她用胭脂掩去,也特意换上了为花魁大选准备的衣裳。
如此一看,姿色不俗。
出了门,乘着轿子便去了赛仙楼。
与此同时——
李时言已经得了一张赛仙楼的位置,换了身风度翩翩的衣袍准备出门。
小路子跑了进来,悄咪咪的说:“世子,都已经准备好了,轿子现在就在后门口等着。”
因为康定侯有下了令,不准他出门,所以小路子也是偷偷去安排这一切的。
李时言瞅了他一眼:“得亏我没白养你。”
小路子嘿嘿一笑,又朝外头看了一眼,担心道:“可是侯爷吩咐不准你出门,现在院子里都是人,世子要怎么出去?”
李时言早就有计划了,下颌轻点了下屋中的一个大箱子,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说道:“一会你出去喊个人进来,就说让他们把那个箱子抬到后门口去。”
“箱子?世子你这是要做什么?”
“你说呢?”
“小的笨拙,不明白。”小路子一脸茫然。
李时言完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非常嫌弃的瞪了他一眼,抬手就朝他脑门上狠狠一拍:“你是不是傻!”
小路子捂着脑门:“小的……”
“等会我藏在箱子里,让他们把箱子抬到后门,这样我不就可以走了吗!”
这一说,小路子顿时恍然,眼睛放亮:“原来是这样,还是世子你聪明,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呢。”
“别废话了。”李时言皱眉,又贴耳嘱咐了他几句悄悄话,继而催促着,“行了,赶紧去。”
“好嘞。”小路子弓着背出去了。
院子里还是和昨天一样都是监视的人,一双双眼睛瞪在门口像是要把大门看出几个窟窿眼来了。
小路子故作姿态的清了清嗓子,说:“世子说屋子里有一箱旧书,让你们来几个人进去把箱子抬到后门口去。”
那些人面面相觑,最后出来三个人跟着小路子进了屋。
屋子里不见李时言,只看到床帘被放了下来,床上隐隐约约躺着一个人。
而那个箱子就在床边放着!
小路子说:“你们轻一点,世子还在睡觉。”
“是。”三个小厮挪到床边,正合力准备将箱子抬起来,其中一人却无意瞥了被帘子遮住的大床一眼,好在小路子立刻挡在了前面,催促道:“别看了,赶紧办事,要是世子醒来你
们还没把事情办好,肯定有你们好受的。”
“是是是。”
三个小厮知道自家世子的脾性,赶紧办事。
箱子很重,抬起来的时候非常吃力。
“这箱子怎么这么重?”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
小路子说:“都是一些书,当然很重,别罗里吧嗦了,赶紧的。”
在一通催促下,几个人将箱子抬到了后门口放下。
一个个满头大汗,手心发红。
完全没有发现李时言就藏在箱子里。
等那些小厮走后,小路子张望了一番,赶紧将箱子打开。李时言也差点闷出毛病来!
第1509章 是我记错了
从箱子冒出头,李时言长长的松了口气。
额头上都是汗。
怕是再闷一会就得在箱子里憋死不可。
小路子问:“世子,你没事吧?”
李时言回头警惕的看了一眼,见没人发现,赶紧整理了下衣衫,吩咐小路子:“本世子没事,你赶紧去牵马车。”
“是!”
二人悄悄出了后门,马车就在不远处等着。
马夫看到人出来,赶紧驾马过来。
李时言上了马车后忽然想到什么,吩咐马夫:“先不去赛仙楼,去西市那边。”
小路子不解:“世子,你去西市做什么?花魁大选不在那。”
“我去接洛阳,带他一块去看。”上次李时言就是跟洛阳喝酒喝得身上的伤口裂开了,导致康定侯大怒,下令不准李时言出门,还命府上十多个小厮在院子里轮流看守,若不是这样,他们也不必用箱子藏
人的方法出来了。
所以小路子担心到时候世子和洛阳在一块又出幺蛾子,赶紧制止:“世子,咱们还是别去找洛公子了,万一……”
“万一什么?”
“咱们是悄悄去的,不可声张,到时候世子和洛公子如果又喝酒,被侯爷知道的话……小的这条命就真的没了。”小路子到底还是怕死的。
毕竟李时言是世子,犯了多大的罪也是罪不至死,可自己不一样,小小一个下人,主子要他死不过就跟踩死一只蚂蚁般简单。
李时言向来固执,又怎么会听小路子的劝说,当即狠狠的横了他一眼:“废话那么多!本世子说要去找洛阳就要去找,你再多嘴,我就把你扔到河里去喂鱼!”
“……”小路子当即闭嘴。
马车很快就到了洛阳所住的地方,可是人却不在。
只有小八在院子里喂白兔。
李时言问:“洛阳呢?”
小八看了他一眼,赶紧扔掉手里的白菜,双手往身上擦了擦,嘴里还塞着一根胡萝卜,含糊不清的说:“我大哥一早就出去了。”
“出去了?去了哪?”
小八摇头:“不知道。”
“好好想想。”
“嗯……好像是什么寺?”
“什么寺?”李时言不知道他说什么!
小八往嘴里又塞了一口胡萝卜,洋洋得意的说:“我大哥现在做官了,是个大官,就是在什么寺里当官,可威风了!”
李时言差点下巴没掉下来:“当官了?”
说话时,眉头皱得老高!
小八使劲点头:“是啊,现在我大哥做了官,以后我们就留在燕京了,他说等把官再做大点,我们就换个大点的地方住,到时候……”
喋喋不休的说了起来。
李时言听得云里雾里,实在是懒得再听下去了,袖子一拂:“算了算了,别说了!总之你告诉洛阳,让他回来之后到侯府找我一趟。”
“哦。”
李时言走后,小八继续喂兔子。
也不知将刚才李时言交代的话听进去没有?
李时言返回马车内,找不到洛阳,只能自己去赛仙楼了。
……此时的赛仙楼里人满为患,比起往年,今年的花魁要更加热闹,一楼到三楼的位置几乎都已经被订完了,朝中官员几乎都在二楼,他们的目的是为了此次大选公正,以免
其中有人作弊,说白了,就是监督。而三楼多是一些纨绔子弟和名门望子,多是为了一睹美人芳泽的。
礼部的官员已在赛仙楼的后室备着了,只等着时辰一到就开始。
赛仙楼外,一顶一顶的轿子抬到门口,下来的多是一些公子哥和富家小姐。
其中一顶粉色轿子里下来两个人。
一个是朱瑶。
一个是柳云珠。
柳云珠看着眼前装饰得富丽堂皇的赛仙楼,问朱瑶:“姐姐,这是什么地方?”
朱瑶温柔的告诉她:“这是举办花魁大选的地方。”
“我们来这里做什么?你不帮我找姐姐了吗?”
“衙门那边一直没有消息,也不知情况如何?你不是说你姐姐是来燕京参加花魁大选的吗?今日她一定会来,我们进去等着,就能见着了。”
“真的吗?”
“只要你姐姐来了,就一定能见到。”
柳云珠甚是开心,一双漂亮的眼睛弯着,像两轮月亮一样。
朱瑶正打算拉着她进去时,就看到迎面一顶轿子停了下来。
是邱府的轿子!
邱淑穿得十分华丽,一下轿子就引来了众人的注目。
按理说,她要参加花魁大选不是应该早早在赛仙楼的美人阁里准备吗?
怎么在这?
莫不是嚣张成这样了吧?
邱淑也注意到了朱瑶,身姿婀娜的走了过去,唇角一勾:“今日吹的什么风?往年朱小姐从不来这凑热闹,今年这是?”
声音阴阳怪气!
完全不像之前有求于她时的温柔迎合。
朱瑶也习惯了她的语气,便回道:“我来是有事要办。”
“有事?”邱淑瞥了一眼柳云珠,“该不会是在带这个奶娃娃来参加花魁大选的吧?”
“你误会了。”
“呵呵。”
朱瑶反问:“不过邱姑娘,你不是应该在里面吗?怎么这个时候才来?一般参选的女子都要提前到里面的阁中准备。”
不提也罢,这一提就戳到了邱淑的痛楚。
她强忍着心里的苦涩,仍显露出一副倨傲在上的样子,眉梢往上一挑,嘴角微勾,说:“这等俗气的比赛我可没兴趣。”
“那你之前还拜托我……”
“你胡说什么!我何时拜托过你?”邱淑当机立断的截住了她的话。
虽说之前自己确实因为此次大选拜托过她,希望利用朱瑶这个人脉顺利让自己进入初选,可现在大选不能参加了,自然不能矮人一截。
朱瑶不傻,一下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但不好当面戳破,只说:“是我记错了。”
“那你最好记清楚点。”
“……“朱瑶无语,不想再与她继续交谈,说,”那就不打扰邱姑娘了,我先进去了。”
说罢,她就领着柳云珠进去了。
邱淑望着她的背影,不知为何心中显得更加恼怒,一团气绕在胸前。袖子一甩,也进去了!
第1510章 汇聚赛仙楼
赛仙楼此时陆陆续续有人入座了。
二楼多是达官贵人,三两个一桌,互相攀谈着,有说有笑,都在等待花魁大选开始,毕竟三年一次,能赶上这样的好日子也是有幸。前来参加大选的女子都是由各府各州精挑细选过后的,再将举荐的褶子送到礼部登记,就可正式参加,并非人人都有这样的机会,而能得到举荐参选的姑娘们必定都是美
貌过人,温婉大方。
而能看到诸多美貌绝伦的女子聚在燕京,实在是有幸啊!
毕竟一辈子能有几次!
以圆形展开的二楼上,除了坐在围栏前的那些贵人们以外,在他们身后还有许许多多间暖阁。
其中三间上等的暖阁已经坐了人。
其一中坐着钦天监和几个小官。
他们皆脸色凝重的坐在里面,面前的桌上放着一份从礼部那边拿过来的参选名单,数张纸叠在一块,足有两截指头这么高,上面都是密密麻麻的人名。
一名胡子老者透过窗户往外看了眼,随后重重叹了一口气,担忧的眼神看向钦天监,问:“大人,当真有我们要找的人在其中吗?”
钦天监眯眸:“既然是天象所指,就一定有它的安排。”
“那万一当中出了错可怎么办?”
“老王,这大选还没开始呢,你怎么就说这样的话?”
“只是以防万一!”
“没有万一,皇上现在已经同意用花魁来祭天,我们就要仔细些,绝对不能出错,否则……”钦天监的视线朝眼前几人扫视一圈,“我们也别想有命活着了。”
几人失言。
皇上非常在意天象之说,若是发生意外,恐怕牵连甚广。
第一个就是钦天监!
事情不小,绝对不可马虎对待。
现在他们每一个人的脑袋都是借住在他们的脖子上,随时都有可能人头落地。
老者沉声,摸了一把花白的胡须,自声呢喃了句:“以命祭天,前所未有。”
暖阁里的气氛异常凝重。
谁也没再说话。
而第二间暖阁里则坐着易太傅、温老将军和康定侯三人。
也皆是脸色凝重难看。
当钦天监提出要以花魁祭天的时候,他们就极力反对,可最后做决定的人却是皇上。
皇上深信天象,众所周知。
所以最后决定要以花魁祭天时,这几位朝中重臣根本就不惊讶。
最多的,就是失望!
毕竟祭天是需要一个人命的。
易太傅重声叹气,只手在桌上一拍,眉头深壑:“皇上执意如此,恐怕最后会掀起一波不必要的麻烦。”
温老将军纪接话:“我们到底只是臣子,干预不了皇上的决定。”
“身为臣子无法为皇上做出正确的决定,我们也难辞其咎。”“易太傅,本将军若是你,现在应该不会坐在这,而是去宫里面见皇上,指望尽最大的努力劝服皇上打消这个念头,尚且还来得及避免你口中的不必要的麻烦。”温老将军
如鹰般的眼神看着的易太傅,语气稍显过重。
易太傅是个聪明的人,自然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加之二人在朝中本就是对立,所以也很少来往,只是这次牵扯到花魁祭天的事,故而才站到了统一战线上。“温老将军,我知道你的意思,无非就是指责我没有做好太傅的责任,未能规劝皇上,可方才我已经说了,我们到底只是臣子,能辅佐皇上,却不能左右皇上,这一点,你
不会不清楚,再者,温老将军你在朝中的地位举足轻重,皇上连你的话都不听,又岂会听我的?”
踩一脚,捧一脚!
让温老将军无力回应。一旁没有说话的康定侯看二人一言一句,气氛弄得越发尴尬,赶紧说:“你们还是关心下外面的情况吧,别出了乱子被人知道此次花魁大选的真正目的,否则就真的是百口
莫辩。”
温老将军和易太傅一下不说话了。
此次的目的若真的被外人知道了,怕是天下百姓都要反起来。
最后的结果可见有多严重!
是谁也担当不起的!
三人默然不语,静坐等待。
而最后一间暖阁里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苏子洛。
皇上下令要以花魁祭天的事他也是知晓人其一,但因为不想和易太傅、温老将军打交道,故而独自坐在一边。
七儿为他添了一杯新茶,说:“公子,以前你从不来这,也不参与这等事,今年怎么会?”
其实七儿从多嘴过问他的事,只是这次心中实在好奇,所以忍不住问了。
苏子洛黑白分明的眸子轻转,表情清冷,透着严肃之气,他端起面前的茶喝了一口,片刻沉默后才道出一句:“事情来时总会知道。”
“公子的意思?”
“你也别再问了,知道的太多对你也没好处。”
“是!”
七儿默默退到了一边。
苏子洛指尖轻轻的捏在茶杯上,脸上蒙了一层让人捉摸不透的情愫。
恐怕今天的这场大选是一场鸿门宴!
而很多人也开始议论起来,为何今天连朝中这么多大臣都来了?
难怪说今年有什么特殊情况吗?
大家私下议论的同时,其实朱尚书也很好奇。
每一年的大选都是他负责,温将军、易太傅那些人根本不会来,更别说那位拒人千里之外的苏子洛了,今年不知道吹的什么风,他们竟然都来了!
甚至,钦天监也来了!
朱尚书也去打听了下,可是没得到任何信息。
最后只好作罢!
……
此时,李时言已经来了赛仙楼,他知道自己父亲康定侯也来了,在门口稍稍打听下,才知道自己父亲在暖阁里,一下就轻松了。
因为他定的位置在三楼,就算他爹长了千里眼恐怕也想不到自己在他头顶上坐着。
趁着人不注意,他赶紧带着小路子上了三楼。
三楼已经来了很多人,大伙看到李时言的时候都愣住了,因为大家听说他不来了,好像是生了病在家中养着。
怎么转头又来了?不过想想也是,这小子在燕京出了名爱凑热闹,又怎么会不来呢!
第1511章 黄鼠狼给鸡拜年
朱瑶看到李时言从楼梯上来,眼神莫名一沉,难掩神伤。
她可以欺骗自己,却偏不了自己的心!
在心中最深处的地方,仍然是李时言!
恐怕今生今世,再也装不下任何一个男子了。
可她亲口说的退婚,说出去的话自然收不回来,而且现在李朱两家闹得这般僵硬,即便那一日他们真的两情相悦时,双方长辈也绝对不会同意他们再在一起。
朱瑶的心此时仿佛千疮百孔,浑身的每个细胞都疼痛不已。
彩儿见她神情不对,顺着目光看了过去。
便见李时言从楼梯上来,一身锦衣华服风流倜傥,满面春风甚是红润,丝毫不见半点之前受伤时的惨白之相。
彩儿担心,轻声安慰道:“小姐,你别多想。”
朱瑶收回目光,一改方才神伤的表情,淡淡轻斥一声:“你胡说些什么?”
“嗯?”
“我与世子已经退了婚,今生做不成夫妻,好歹也是朋友,有何可想的。”说罢,她素白的手指捏起茶杯,小小的酌了一口。
将全部的情愫都掩在皮下!
彩儿欲言又止,竟不知说些什么了。
或者……小姐是真的想开了,毕竟从两家解除婚约之后,小姐再也没有哭过,之前在风雅阁见到世子的时候也像个没事人似的,眼下再次见到李时言时,也是这般的淡定。
若真是不在乎了,也是件好事!
另一边,江滨和自己的人坐在圆阁三楼视野最好的位置,自从王怀死后,他就好像一夜之间成了“门派”继承人!
所有人都以他马首是瞻。
他做在中间的位置,旁边的人给他倒了一杯酒,提醒:“江滨,李时言来了。”
江滨先是将那杯酒端住,尔后才朝李时言上来的方向看去。
李时言荡着步子去了一张空位坐下,正好是在江滨对面,也是个上等的位置。
那小子不是不来了吗?“听说朱家退婚了,康定侯差点没气死,脸面都挂不住了!这世子也真是不怕闲话,现在这个时候还出来溜达,这要是换做我,我肯定在家里蒙着被子好好躲着,才不出来
丢人现眼。”旁甲说。
旁乙接话:“可不是,我还是头一次听说女方退婚的!退的还是侯府的婚,真是个大笑话。”
“可不是!”
“但是我看李时言好像一点也不在乎。”
“脸皮厚的人当然不在乎。”
几个人说着说着就掩饰不住的笑了起来。
赤果果的嘲笑。
可江滨始终看着李时言的方向,眸子轻眯,似是在盘算着什么?
渐渐露出一脸阴森之气。
他的小跟班郑般石看他不做声,目光又紧紧的盯在对面,问:“你想什么呢?”
江滨没说话。
郑班石琢磨了下,似乎一下明白了他的想法,赶紧提醒道:“李时言那臭小子我们可不能招惹,何况是在赛仙楼,闹出点动静来的话,我们可都得遭殃。”
然后,江滨忽然从衣服里取出一包用黄纸包的粉末,全部倒进了面前的一壶酒里,晃了几下,然后起身端着酒酒和一只杯子走了过去。
没人敢劝,也来不及劝。
李时言这才刚坐下,招呼赛仙楼伺候的小二:“去,上两壶好酒。”
小二应声正要去取,刚一转身就被人拦住,一抬头就看到了江滨,露出一脸奉承的笑:“江公子,你有何吩咐?可是也要壶好酒?”
江滨冷笑,扬了扬手中的酒壶,然后故意看了一眼李时言,阴阳怪气的说:“正巧我这里有一壶好酒,专程送来给世子的,你就不要去取了,下去吧。”
“啊?”
“还不滚!”
小二愣了下,回头看了眼李时言,又看看江滨。
两个都是不能惹的善茬!
不知该怎么办!
李时言看着江滨那张堆着笑的脸,就跟黄鼠狼给鸡拜年一样,有种不安好心的感觉。
江滨笑了笑,冲着他说:“世子,我是好心来给你送酒的。”
李时言一脸不屑:“哟!江滨,你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
“别说的这么难听,我平时对世子你也没有不好啊。”
“哦?”
江滨朝小二示意了下眼神,小二知道左右不是,走远点是最好的选择,便赶紧站得远远的,不掺和此事,以免中伤无辜。
江滨不请自来的端着那壶酒
就跟才巍巍颤颤的躬身走了。江滨提着酒壶走到李时言面前,仍笑道:“世子,以前我们之间确实有很多不愉快,大小的事闹了不少,可这世上哪有不过去的事啊!何况还是那些不开心的,今日咱们有
幸在这一聚,刚好我手上有一壶你最爱的桂花酿,美酒独饮无味,就想着来跟世子碰一杯,也当是和解酒,只希望世子赏赏脸。”
我去,这人脑子被驴踢坏了吧?
以前跟着王怀的时候作威作福,没少跟李时言对着干。
甚至大打出手过!
现在提着一壶酒过来求和解,这是什么神仙操作?
李时言意外的同时,也开始端量起当中的猫腻,一双眼珠子轻轻转了几下,深知当中不简单,自己绝对不能放松警惕。
还是那句话,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李时言大脑飞速转动了下,忽然咧嘴一笑,打算以招拆招,他盯了一眼江滨手中的酒,十分大度的说:“本世子不是小气的人,你都提着酒过来给我赔礼道歉了,还这么诚
意,本世子哪有不原谅你的意思?”
呃!
江滨愣了下。
他明明端着酒过来和解的,从头到尾都没有赔礼道歉的意思。
可事情做到这了,他退不回去。
刚才的话也说出来了,更收不回去。
只能硬着头发了!
“世子,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这杯酒你可一定要喝下。”说着,江滨在杯子里倒满一杯酒,放到李时言面前,说,“世子赏脸喝了这杯酒,我们的恩怨就一杯勾销。”
李时言眸子闪过一丝异样。
知道眼前这杯酒绝对不简单!
说不定里面加了什么剧毒之类的。可是刚刚还说自己不是小气的人,这杯酒要是不喝的话,恐怕……
第1512章 君子报仇一天不晚
李时言坚信江滨不安好心,也笃定眼前这杯茶有问题。
他向来脑子转的快,在斟酌了一下就想到了解决的办法,暗暗一笑,打算给江滨来个下马威,让他找准定位,别因为王怀一死就已经自己坐上了龙头大哥的位置。
”好,这杯酒本世子接了,只是……”
江滨一下有了一丝丝不安的感觉,问,“只是什么?”李时言起身,拿起那杯酒晃了晃,眼神狡黠,唇角勾着一抹阴笑,说,“你也知道,本世子跟王怀之间的恩怨是最大的,可他现在已经死了,所以也没法当面和解,不过,
人死了归死了!既然要将以前的事情一笔勾销,那自然得加上他。”
“什么意思?”
“呵呵。”
李时言将手中的酒杯缓缓往外叩去,随着酒杯倾斜,里面的酒也如瀑布般流到了地上。
一滴也不剩!
江滨当下傻眼了,“……你?”“刚才这杯就当是我敬王怀的,我跟他的恩怨一笔勾销。”李时言说时,又再次将江滨手中的酒壶夺了过去,重新倒了一杯,再次往地上倒去,说,“恩怨从来都不是两个人的事,毕竟是赵权至杀了王怀,现在他也付出代价了,人也被处以死刑了!所以这第二杯就当我代替赵权至敬王怀的,希望他们两个在九泉之下能和解,来生都好好做人
!”
“……”
李时言又倒了一杯,再次满嘴说辞道,“这第三杯是我敬赵权至的,到底跟他兄弟一场。”
“……”“第四杯当是你敬赵权至的,恩恩怨怨也一笔勾销。”李时言打算倒第五杯的时候,想了想,索性打开酒壶盖子,将里面的酒全部倒在了地上,说,“赵权至素来喜欢喝酒,
这些就全当是敬他了。”
至此,江滨彻底傻眼了!
一时间如鲠在喉!
心想,该不会李时言知道自己在酒里加了药,所以才出此下策。
可这又不符合李时言的作风,他要是知道江滨在酒壶加了药,肯定会当着所有人的面揭穿,绝对不会忍着。“哎呀,没酒了!”李时言故作可惜的模样,将空酒壶塞还给了江滨,勾着阴邪的唇笑了下,“看来咱们之间的和解酒只能下次喝了,不过你放心,下次我肯定带一壶上等的
好酒,到时候再当着众人的面和解和解。”
江滨倏然反应过来了,面露凶怒,吼道,“李时言,你是故意的!你压根就没想跟我和解。”
“哈哈哈,你小子是不是脑子进水了,现在才明白过来,本世子就是故意的!也根本不想跟你和解,你凭你,还没资格跟本世子喝这杯酒!”
“你……”
“怎么?有意见?本世子连王怀那小子都不怕,会怕你这只连毛都没长齐的小畜生?”李时言挺着胸,眉梢往上翘着,完全一副欠揍的样子。
因为方才倒酒的事情,赛仙楼三楼的人都注意到了这边。
一双双看戏的眼睛都落在了二人身上。
江滨既尴尬又恼怒,本来想给李时言一点下马威,却没想到被人反了一招。
弄得现在左右不是。
无法下台!
“李时言,你别言语欺人!”
“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欺人的本事我可是多的很,你想要领略领略的话,我可以挨个的让你尝一尝。”
江滨脸都被气红了,双拳紧握。
但——他到底跟王怀和李时言的性子不同,面对眼前这种情况,恐怕王怀和李时言都已经干架了,他却深知后果,所以努力保持冷静,绝对不能冲动!加上今天是花魁大选,是
朝廷办的大赛,很多朝中大臣都已经来了,他要是沉不住气跟李时言闹起来,保不准没自己好果子吃。
所以——他压制住心中的火气,诡异一笑:“罢了,我江滨不是小气的人,世子到底是世子,背后有侯府撑腰,谁不知道你每次闯祸都是康定侯给你擦屁股!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在
外面闯了祸还要长辈为你善后!我要是你,早就羞死了。”
“你说谁乳臭未干!”
果然,方才江滨的话准确擒住了李时言的软肋。
江滨继续说:“我说的就是你!我看你现在还是赶紧回去让你那个侯爷爹为你做主好了。”
“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狗东西!”李时言闹了,一把擒住江滨的衣领要挥拳下去,却被一旁的小路子及时抓住。
小路子脸色担忧,冲着他耳边说:“世子万万不可啊,侯爷就在下面,要是被知道,你往后哪里都别想去了。”
李时言脸色一变!
江滨继续激怒他:“对了,听说世子你被朱府退婚了啊!真是丢人。”
说完,发出一连串嘲笑。
李时言根本不把自己被退婚的事放在心上,也不觉得羞耻,但被江滨这样一说,就是恼怒的不行。
“找死,看我不拔了你的牙!”
李时言要动手的时候又被小路子拉住了,又提醒道:“世子消消火,侯爷啊!侯爷就在下面!”
呃!
李时言似乎想明白了。
这个江滨就是要故意激怒自己。
好在他反应过来了!
而且这个场合绝对不能闹事!
于是在小路子的拉扯下,他松开了江滨。
“江滨,今天我暂时绕过你,君子报仇一天不晚,你可千万不要落到我手里。”满满威胁的语气。
“哼!说这么多有什么用!要打你就赶紧打,不然我可就走了。”江滨带着挑衅的语气。
“滚蛋!别在本世子面前碍眼!”
“真怂!”江滨甩下这句话,大袖一拂,转身将那个空酒壶扔给站在一旁瑟瑟发抖的小二后就真的走了。
这场无烟的战火就此结束。
他们都没有注意到,刚江滨听到李时言被退婚的时候,坐在另外一个角落的朱瑶脸色难看至极。
眼神中还带着淡淡的忧伤。
江滨回到自己的位置后,甚是一副打了胜仗而归的样子。
男子甲给他竖起大拇指:“江滨,你也太厉害了!刚才李时言那副得意的样子一下就蔫了。”
男子乙也附和道;“可不是,也该挫挫他的锐气,不然真当自己是天皇老子一样在燕京城里我行我素。”
男子丙却有些顾虑的与江滨说:“不过江滨,你现在算是彻底得罪李时言了,以他的性格一定会报复你,你自己可要小心。”
呵!江滨冷笑,朝对面被小路子摁住的李时言瞥了眼,不屑道:“我可不是王怀,要想治一个人不能全靠蛮力,李时言再有本事,也不能一手遮天,我江滨也不是吃素的,要斗,我就跟他斗个你死我活!”
第1513章 冤家路窄
呵!江滨冷笑,朝对面被小路子摁住的李时言瞥了眼,不屑道:“我可不是王怀,要想治一个人不能全靠蛮力,李时言再有本事,也不能一手遮天,我江滨也不是吃素的,要斗
,我就跟他斗个你死我活!”
斗个你死我活!
这话就是王怀在世的时候都不敢说。
他江滨哪来的本事!
甲乙丙丁面面相望,没人再往下说了。
李时言被江滨这一闹,看花魁大选的兴致都被搅去了一半,他让小二去取酒来,自个儿闷了好几杯才将心中的怒火驱散。
这个时候,本该在太常寺的洛阳也已经到了赛仙楼外。
一同前来的就是昨天邀请他的周全。
洛阳是第一次到这里,进来就傻眼了,没想到赛仙楼如此富丽堂皇,布置的也是十分雅致,而且大得自己一眼都扫不完。
“走,上边呢!”周全拉着他往三楼走。
洛阳一边往上去,一边在诸多人中寻着什么,差点一脚踩空,幸好抓住了围栏。
倒吸一口气!
周全回头问他:“看什么呢?”
“怎么不见有姑娘?不是说今天是什么花魁大选吗?”
“人家姑娘们都在后面的阁里准备呢,现在还没开始,当然没出来,看给你猴急的!”
“谁猴急了!”
“看你那样,就跟没见过美人似的。”“我当然见过!”洛阳笃定的回了他一句,满脸认真,脑子里一瞬浮现出一张干净精致的面孔,尤其是那双如星星般清澈明亮的眼睛,每每想起时,心中就不免泛起一抹悸
动,好似一根羽毛在波动着自己的骨头缝。
周全见他唇角溢出笑意,充满好奇的追问:“是谁啊?”
“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女子,只看了一眼,就牢牢记在心里了。”
“那得长得多天仙?到底是谁啊?在不在燕京?”
洛阳从幻想中抽离出来,唇上的笑凝住,皱了下眉,轻推了他下,倒打一耙道:“刚才你还说我猴急,我看是你猴急才对。”
“我……”周全哑口无言。
洛阳不愿多提,绕过他直接上三楼去了。
周全赶紧转身追了上去:“你倒是说啊,到底是谁啊?我见过没有?是不是燕京人?你说的该不会是三年前夺得花魁的那个姑娘吧?你倒是告诉我啊,是不是她……”
二人到了三楼,位置几乎都坐满了。
倒是有一张楼梯口的二人桌是空的。
可是……桌子前面有一根大柱子挡着。
洛阳略惊,不敢置信的指着问:“不会是这吧?”
周全点头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说:“是啊,这还是很久之前我托关系才弄到手的。”
“这前面有一张大柱子,怎么看?”
“到时候咱们往后倾一下不就行了。”
“……”
洛阳虽然无语,可想着能来赛仙楼已经算是托了人家的福气,哪里能有嫌弃的资格?
想了想,也就只好坐下了!
却不料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声音从不远处传了过来:“臭小子,是你!”
闻声,洛阳后背都紧了下。
他闻声看去,就看到打扮精致的邱淑气冲冲的朝这边走了过来。
真是冤家路窄!
这都能碰到!
他下意识起身往后退了步,可躲得了初一却躲不过十五,邱淑上来就揪住了他的衣裳:“你还敢来这里?上次的仇我还没跟你报,今天我就好好跟你算一算。”
扬手打算朝洛阳的脸上挥下去!
结果被洛阳一把抓住,并将其推开。
“你……”
洛阳没个好脸色给她:“你什么你?小爷我还没跟你算账!”
“狂徒!”“是你先将小爷我推下池塘的,我没让你再多吃两口水就算是给你面子了,你还好意思在我面前张牙舞爪,我可告诉你,你要是再无理取闹,我就把你从这上面扔下去!”
洛阳扬眉。
邱淑脸色泛红,紧咬牙贝,恨不得将眼前的男人活活给吞了!
她气得胸前此起彼伏,双目一瞪:“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在这燕京城还没人敢屡次犯我,我若不将你的皮拔下来就不姓邱。”
“好,小爷我等着!”
邱淑扬声命令赛仙楼几个正在办事的小厮:“你们几个,把这不知死活的臭小子抓起来。”
几个小厮愣了下。
他们都认识邱淑,当今皇后的亲妹妹!
一直以来在燕京城里我行我素,人人皆知。
一旁的周全看到这种情况,下意识的往旁边躲了下,然后压低声音与邱淑说:“邱小姐,使不得啊,你大人不记小人过,还是算了吧。”
邱淑狠狠的睨了他一眼:“你算是个什么狗东西,也配跟本小姐求情,滚一边去。”
“呃!”周全确实不敢招惹。
怂逼逼的靠到一边去了。
邱淑看看几个小厮还不动手,怒斥:“还等什么?还不赶紧抓人!”
这个皇亲国戚下了令,他们可不敢不从啊!
再说了,洛阳是张新面孔,显然不是什么大人物,几个小厮也就无所忌惮!
于是得了令就赶紧放下手中的事,上前抓人。
洛阳看他们朝自己扑来,往后避退:“你们敢。”
他们当然敢!
邱淑继续下令:“把他给我绑起来关到后院去,等大选结束后,本小姐好好治治他。”
小厮们的手才碰到洛阳的胳膊,就听到一记势气逼人的声音传来:“住手!”
众人的动作戛然而止!
李时言快步过来,自带一股傲视的气息,走到其中一名小厮面前时,扬手就朝其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连本世子的朋友都敢抓,你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不成。”
朋友?
这洛阳就是三百六十度看也不像是李时言的朋友啊!
几个小厮心中奇怪,但是瞬间就怂了。
他们知道,即便邱淑是皇后的亲妹妹,但轮到势气到底还是不如人家李世子。
宁可得罪一个恶女人,也千万别得罪像李时言这样的人!
否则后果是要人命的!
“世子?你怎么在这?”洛阳没想到李时言也在这,早知道他会来,就不用跟周全一块了,直接跟世子来多方便啊!
第1514章 比登天还难
李时言此时表情严肃,没顾得上回答洛阳的疑问,冷眼中带着一抹怒意呵斥几个小厮,“你们还不滚?”
小厮们不敢得罪他,正要仓皇逃走,可一旁脸色大变的邱淑却厉声道,“本小姐要你们把人抓起来,你们是不长耳朵吗?难不成要我亲自动手?”
“呃……”
“我可是皇后的亲妹妹,得罪我就是得罪皇室,你们的命还想不想要了!”
语气里尽是赤果果的威胁。
几个小厮面面相觑。
这下是真的左右为难了!
李时言横当即了趾高气扬的邱淑一眼,眸子骤然缩紧,步子逼至她面前,带着一股子迫人的气势。
邱淑不由的往后退了一小步,眼神中露出了丝丝怯意,“你想做什么?”“邱小姐,你知道在这燕京城里或许别人怕你,可是我李时言不怕!我管你是皇后的亲妹妹还是皇帝的亲妹妹,在我眼里你什么都不是,如果你今天还敢这里动我朋友一根
头发丝,我保证……你会后悔今天走进赛仙楼。”
“你敢威胁我?”
“这不是威胁,是警告!”
“……”邱淑脸色一青。
她很清楚眼前这个纨绔子弟的本事。
自己一个女流之辈,着实玩不过他。李时言见她有些犹豫了,身子稍稍倾前,压低声音提醒她,“你要是不想丢脸,就赶紧回到你自己的位置上,装作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要不然,我保证你以后在燕京城臭名
昭著!”邱淑最在乎的就是自己的名声,似乎一瞬间清醒了,也理智了,摇摆轻晃的眼睛四下一转,才惊觉此番所为惊动了三楼所有的人,那一双双带着看戏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
,像是要把自己浑身上下戳出无数个洞来。她面色不甘,也只好收手了,“李时言,今天我就放过他,但是下次可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还有,你最好收起你耀武扬威的那一套,否则迟早会自食恶果!”说完,又加
了句,“这不是威胁,也是提醒。”
李时言眸色轻变,没有搭她的话。
而她离开时,还不忘狠狠瞪上洛阳一眼才罢休。
一场闹剧结束,大家也开始轻声议论起来。
可李时言毫不在意,他现在最担心的是会被此时正坐在二楼暖阁里的侯爷知道。
所以,他今日的行事都冷静许多!
洛阳拍了拍自己的衣袖,一边说,“世子,谢了。”李时言拍了拍他的胳膊,“我今天一早还去你住的地方找你,本来想打算带着你一块过来凑凑热闹,可是小八说你去了太常寺做官,怎么转眼你也来这了?这到底怎么回事
?”
“说来话长。”
“那走,跟我过去一块坐,”
咱们好好谈谈。
洛阳当然乐意,毕竟李时言坐的那个位置视野开阔,一眼就能看到下面。
可比周全找的这个位置好多了。
当然,他可不是“白眼狼”,打算拉着一旁惊呆眼的周全一块过去。
可周全却是浑身一抖,害怕的看了眼李时言,说,“那个,还是算了吧,我突然想起来家里还有点事,得马上回去处理。”
“你不是说今天没事?”
“我……一时给忘了。”
“……”
“我就不陪你了,你跟世子过去坐吧。”
说完,周全拔腿就下了楼。
好像老鼠见了猫。
洛阳皱眉,转头问李时言,“什么情况?”
李时言挑眉邪笑了下,“那小子以前没少挨我的揍,见了我当然怕,更别说跟我同桌了,还不吓得屁股尿流。”得意一番,又不解道,“不过,你怎么跟他混在一块?”
“反正说来话长。”
“走走走,过去再说。”
李时言拉着他到了自己桌边坐下,让小二赶紧再上两壶好酒,大悦道,“上次没喝尽,这次接着喝。”
“行!”
两个臭味相投的人凑在一块也就以酒为伴了。
旁边的小路子一听他们又要喝酒,整张脸都皱到一块去了,赶紧说,“世子,你可不能再喝了,上次喝酒出了事,这次要是再……”
话没说完,李时言就横了他一眼,“真是扫兴,赶紧站一边去,好好盯着楼梯口,别让我爹上来发现我。”
“啊?”
“啊什么啊?还不快去!”
小路子被这样一凶,只好耷拉着脑袋一副惨兮兮的样子朝楼梯口去守着。
看着怪可怜。
没了小路子在旁边唠叨,李时言觉得清净许多,便开始追问起洛阳的情况。
洛阳就把自己如何去的太常寺都尽数告诉了李时言。
在他看来,上次喝完酒之后他们已经是好友了!
没有什么可隐藏的。
再者,李时言也知道他跟温家兄弟的关系。
李时言听完他说的后,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不是惊讶!
而是……
“堂堂曲姜的一位大将军,就是这样报答自己恩人的?原来温家人的性命这么不值钱啊!”
“什么意思?”“你可是救下了靖安王的遗体,就等于救了温家上下几十条性命,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就应该把最好给你,一个小小的太常寺亭长,这算个什么官?连流品都算不上,还得
给人干苦力,就是街头的乞丐都未必想当。”
一下又戳到了洛阳的心口。
“早知道你想当官,还不如直接来找我,我让我爹给你安排一个官职,怎么也得是个有品的,比亭长强上百倍!”李时言不断吐槽,也带着对温家兄弟的藐视。
一个大将军,一个朝廷重臣,结果给自己的救命恩人一个亭长?
传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洛阳自然也气,可是气经已经过头了,剩下一股子的不甘心和抱负,捏着拳头往桌上闷声一捶,“他们越是瞧不起我,我就越是要做给他们看,我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也不
认识几个大字,但骨气还是有的,偏偏要做个大官给他们看看!”“你这是在自讨苦吃,何必跟自己较劲,以你目前的情况想高升简直比登天还难。”李时言毫不留情,一盆凉水直接泼给他!
第1515章 华筝出现?
“你这是在自讨苦吃,何必跟自己较劲,以你目前的情况想高升简直比登天还难。”李时言毫不留情,一盆凉水直接泼给他!
洛阳也并非是傻子。
自己无权无势,要想在燕京城里闯出一番天地,显然难于登天。
可一向争强好胜且自尊心极强的他又怎么能忍受温家兄弟的藐视?非要撸起袖子干出一番大事来不可,好好给自己长长脸。他倒了杯酒,仰头灌进口中,说:“这是温家欠我的,我当然得要!再说了,不就是个亭长吗?万一老天爷开眼让我翻了身,我可就威风了,看他们温家还敢不敢小瞧我。
”
李时言与他性子相近,自然懂得那种感受,但还是好心想帮上一把:“要不这样,我给你安排个有高升机会的位置。”
“多谢世子好意,你又不欠我的。”
“话可不能这么说,如果任何事情都要论一个欠字,那这世间就成什么了?我可是拿你当朋友了才想着拉你一把,可没有什么欠不欠的。”
洛阳眼珠子微微一睁,咽了咽口水,不敢置信的盯着李时言那双眼睛:“世子,你真我是你朋友?上次跟你去喝酒,我以为你只是说说而已。”
“怎么?难道你不将我当朋友?”
“那当然不是,只是我觉得像你这样有身份的人,怎么会愿意结交我这种出身的人。”李时言面露严肃:“你这种出身怎么了?我可不是那些势利眼,我李时言要交的朋友,首先得是讲义气的,之前在山庄你站出来帮我的时候,我就已经认了你这个朋友,只
要我在燕京城一天,你就饿不死!不管发生任何事,我都为你两肋插刀!”那时,很多平时与他要好的人都以为是他杀了王怀,因此避而远之,谁也不愿意出手帮忙,亦或是为他出声辩解,虽然知道洛阳是受纪云舒所托站出来帮了自己,可雪中
送炭的这份恩情他可是一直记得,身边能有这样的朋友,他夫复何求!
何况他们性格相近,爱好也差不多,也就更加投缘了。
洛阳虽是粗汉子,可听了这番话,心里感动得翻江倒海,眼泪在眼眶中隐隐打转,鼻子酸得辣疼辣疼……
最后袖口一抬就抹去了。
十分洒脱的动作!继而倒了两杯酒,举杯道:“既然世子不嫌弃我这样的出身,还拿我当朋友,我洛阳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也没读过什么书,但是知道义气二字怎么写,从今以后,你就是我
兄弟了,任何事情你只管招呼一声,我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惜。”
李时言立刻举起另外一杯酒:“好,往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干了!”
二人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李时言觉得不尽兴,又连连喝了好几杯,并让小二又上了几壶酒。
远处的小路子一脸发愁,双手合十默默祈祷:“老天爷,你可一定要保佑啊,千万别让我家世子喝醉了,求求你显显灵啊,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也就在对面,江滨等人将李时言和洛阳的举动尽收眼底。
其中一人道:“那小子不就是上次在客栈英雄救美的那个吗?”
“就是他!”
“江滨,你不是说他是温将军的人吗?怎么还跟李时言熟?”
“是啊,他究竟是什么人?”
大家一言一句,都对洛阳产生了强烈的好奇。
纷纷将目光从对面抽回,一一落在江滨身上。
江滨眯着眼睛打量着洛阳,他也困惑了。
能一边认识温家兄弟,又一边结实李时言的人,在燕京城里几乎没有。
之前本想着若能结交上洛阳,指不定还能搭上温家,可是没想到,洛阳竟然与李时言这么相熟,自己的计划落空了。
而且是粉碎!
只怕没能多个朋友,还多了个敌人!
几人见江滨没说话,也就不再过问了。一炷香后,花魁大选正式开始,礼部的人都已经到了一楼的位置就坐,礼部尚书朱亭之坐在中间,面前的案上放着许多册子,都是来参见大选的女子名单,他翻了几下就
放在了一边,接着又与旁边的官员轻声交流了几句……
“咚!”
铜锣一响。礼部的文官穿着一身官服站在圆形舞台的侧边,捧着一本黄帛册子,高声喊道:“今由各府各州呈递的花录名册共有三百零三册,其年十五者华共有七十六人,十六者九十
七人,十七者……”
文官按例一一禀明。
最后合上册子,再次敲响铜锣一声。
之后文官便报读大选流程:“礼介,请上届花魁者华筝姑娘首舞入席。”
华筝二字一出,众人哗然。大家都知道华筝三年前夺得花魁后一夜成名,美貌可谓是天仙下凡,多少男子为了看她一舞不惜代价、大打出手,然而就在她风光之时却突然匿迹,再不示人!没人知道
发生了什么?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华筝也成了人们口中的过去,很少再会提起,即便再说到她时,也多是感叹和惋惜。
而今天,就在花魁大选上,他们听到了这个久违的名字。
虽然上届花魁首舞入席是历年大选的规矩,可他们没想到华筝竟然真的会来。
一时间,无数双的目光都牢牢盯着从后面暖阁出来的方向。
紧张,激动,欢喜,忐忑……许多情绪一一交织在一起,使得大家不由屏住了呼吸。缓时,只见一道红色倩影从暖阁里慢慢出来,女子一身飘逸的红杉,如瀑布般顺滑的长发及在腰上,脸上带着一块红色面纱,隐隐露出丝丝面容,即便有心遮挡,可那双
灵动的眼睛仍将她的美貌展露无疑,细细的柳眉轻蹙之时仿佛带着一股仙气,让人只此一眼,便深深迷陷其中……
一时,多少男人为之癫狂!
仿佛回到了三年前华筝夺得花魁的那一天,也是这般感觉。
可是……
她不应该卧病在床?
就连温神医都说她不可能这两天醒来,就算大罗神仙也办不到。
可从那红衣的女子的眉目上来看,分明就是华筝。可若不是,这个人又会是谁?
第1516章 人……死了!
可从那红衣的女子的眉目上来看,分明就是华筝。
可若不是,这个人又会是谁?
就在众人的视线一一盯在台子的女子身上时,三楼忽然传来一声尖细的高音。
“姐姐!”
声音很大,传进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众人纷纷闻声看去,才发现喊出这一声的是朱瑶身边的一个小姑娘,那姑娘半个身子趴在围栏上。
是柳云珠!
她那双大大的眼睛正看着底下站在圆形台上的红衫女子,满眼的惊喜和激动,许是担心对方没有听到,就赶紧招了招手,再次喊道:“姐姐,我在这,我是云珠。”
姐姐?
如此说来,那戴着红色面纱的人……是柳云烟?
可她何时跟华筝有联系的?
戴着面纱的女子闻声仰头看去,当看到趴在三楼围栏上的柳云珠时,瞳孔不由地的睁大了几分。
步子也隐隐往后退了一下。
拢在袖中的手也骤然一紧。
大家都一脸疑惑,还没弄清楚这是什么情况,也从来没有人敢在花魁大选的时候公然出声打断,若是严重影响了大选的进程,是要被定罪的!
朱瑶见情况不妙,立刻将柳云珠拉了回来,轻斥:“云珠,你做什么?”
柳云珠指着下面道:“我姐姐,那是我姐姐。”
“别胡说,她不是。”
“就是。”
“你说你姐姐叫柳云烟,可底下的人叫华筝,是三年前夺得花魁的女子,怎会是你姐姐!”朱瑶使劲拉着她的小胳膊,生怕她又乱喊。
柳云珠使劲想挣脱,一边说:“我没有看错,那就是我姐姐,她就算戴着面纱我也认得出。”
“你……”
“瑶姐姐,你信我,她就是我姐姐。”
朱瑶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了,心里也有些犹豫!
柳云珠一直跟着自己的亲姐姐一同长大,没道理会认错人啊?
可她三年见过华筝,底下那人的眉目也的的确确就是华筝!
岂能有错?
旁边的彩儿也立刻揪住激动的柳云珠:“云珠,不管她是不是你姐姐,你先别乱喊,等结束后,咱们去找她就是了,可你现在要是乱喊的话,我家小姐会被你连累的。”
柳云珠一听,一下就慌了:“我……我不是故意的,只是见到了姐姐,所以开心。”
有些歉疚。
朱瑶揉了揉她的脑袋:“好了,你先乖乖坐着,不可以再出声了。”
她温柔的宛若一汪清泉。
柳云珠乖乖点头,不再这般莽撞。另一边的洛阳看到朱瑶的时候,立刻用脚撞了撞坐在自己对面的李时言,带着调侃的语气:“哎哟,你们还有有缘,怎么不坐一块?我们这正好空两个位置,视野也好,要
不叫她过来坐坐?反正人多热闹。”
李时言瞥了他一眼:“你可别乱来,我现在好不容易跟她没关系了,要是再纠缠下去,我可吃不消。”
“至于吗?人家姑娘哪里配不上你了?”
“不是她配不上我,是我配不上她才对。”
洛阳忍不住笑了起来,没再说什么,继续喝酒。
底下,礼部的官员们面面相觑,惊讶有人会在花魁大选的时候出声打断,从未有过的先例。
一名小吏快速走到朱尚书身侧,禀报道:“大人,是府上小姐带来的一个小姑娘喊的。”
额?
朱尚书脸上闪过一抹诧异,还略带着一丝尴尬。
没想到闹事的人是自己女儿带来的!
“大人,现在怎么办?”
他迅速做出了决定:“先做正事,等结束后,本官再处理。”
“是。”
于是小吏又跑到之前报读大赛流程那名文官旁边,轻说了几句,文官似是明白了,点了下头,继而挺直腰杆,扬声道:“请华筝姑娘首舞入席。”
圆台上的女子眼神轻晃,将思绪拉回,朝众人行了一礼。
此时乐曲也响了起来。
女子盈盈起步,正欲作舞,可手臂刚一抬起,忽觉眼前一阵晕眩,双娇无力,她强撑着舞了几个动作,最终脚底一麻,整个人重重倒了下去。
“咚”的一声。
一席红衫就如秋天里的轻叶般被风吹拂得隐隐飘动。
那宽大红袖也全然遮住了女子的脸。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以为是舞蹈中的一部分,而且乐曲也没有停。
直到有人发现异常,喊道:“不好了!”
乐曲戛然而止。
大家也纷纷围到围栏边上看,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朱尚书立刻拍案而起,抬手示意几个侍卫:“去看看。”
侍卫上前查看,将红袖掀开,一脸愕然,险些吓得瘫在地上。
女子双目瞪大,淌着鲜红的血泪,满目惊恐,眉毛也紧紧皱成一团,遮在的红色面纱也被从鼻腔中、口中、耳中流出来的鲜血染红,死相十分凄惨可怖。
侍卫极力保持着冷静,赶紧回头禀报朱尚书:“大人,人……”
声音哆嗦!
朱尚书眉头一横,问:“怎么了?”
“人……死了!”
呃!
朱尚书立刻绕过面前的桌案走了过去,当看到女子的死状时,他也惊到了。
一时间,赛仙楼顿时炸开了锅。
有人尖叫,有人缩到一边,但也有胆子大的。
此时坐在暖阁里的钦天监、温老将军、易太傅等人也从里面出来,诧异的看着此时躺在底下的一具尸体。
而另外一间暖阁里的苏子洛在听到有人死了后,并没有要出去的意思,似乎对外面发生的一切都没有兴趣,还置若罔闻的喝了口茶。
七儿问:“公子,要不要出去看看?”
“不必。”
“那是不是要先回府?”
苏子洛轻笑:“如今赛仙楼里死了人,谁能离开?”
这一说,七儿才恍然过来。
花魁大选当日死了人,绝非小事,在没有清楚指向凶手是谁的情况下,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凶手,所以谁也不能离开,包括那些朝廷官员。
果不其然,朱尚书立刻下令将整个赛仙楼封锁起来。
不准任何人离开!
并派人去通知大理寺和刑部的人过来。本来热热闹闹的赛仙楼此时成了一个变相的监牢。
第1517章 毒酒
柳云珠听到人说自己姐姐死了的时候,哭着要冲下去,但是被朱瑶拉住。
“那是我姐姐,你放开我,放开我……”
“云珠,现在你不能下去。”
“不!”
“那人是不是你姐姐还不清楚,你先乖乖在这坐着,等弄清楚再说好吗?”
柳云珠哭泣不止,最后还是听话没有下去。
大理寺的黄大人和刑部左侍郎茂大人让人将赛仙楼里三层外三层围了起来。
不准人进出。
二楼的达官贵人们倒也配合,可三楼那些纨绔子弟们就没那么好的闹心了。
尤其是江滨那伙人!
甲乙丙丁们开始冲着一楼嚷嚷:“这是什么意思?人又不是我们杀的,凭什么不让我们出去。”
“是啊!这死了个人,还我们都扣留在这,多晦气!”
“是不是不查了究竟来,我们就走不了?”
……
吵吵闹闹起来。
可却没一个人敢当面去质问朱尚书。
相较于那些人,李时言和洛阳却镇定许多,他们喝了不少的酒,此时人晕晕沉沉、迷迷糊糊的!
李时言听着周围的人吵吵闹闹,脑仁便一阵作疼!
他提起一个酒壶就往地上摔去。
“砰!”的一声。
周围的吵声乍然停止。他晃着身子指着对面江滨那伙人,吼道:“吵什么吵?难不成在这等一会就会要了你们的命不成?信不信本世子现在就缝了你们的嘴!再吵就让大理寺和刑部的人把你们都
关进牢里去,好好赏你们几口牢饭吃。”
洛阳扯住他的衣服,傻傻一笑:“世子,我的好兄弟,你要缝他们的嘴也得有针跟线。”
“是,得有针和线。”李时言寻看了下四周,最后目光锁定在自己腰间的一块挂穗上,伸手将上面的丝线一根根往下扯,还嘿嘿嘿的说,“看,这不就有线了嘛!”
洛阳也没闲着,帮着他一块扯!
两个醉鬼好生欢乐。
小路子急急忙忙跑过来,打算赶紧带着自家世子避一避,以免被二楼的康定侯看到。
可该来的还是得来,逃也逃不了!
李时言和洛阳拿出这么大的动静,已经从暖阁里出来的康定侯从二楼处一抬头就看到了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
当即被气得脸部涨红,觉得自己脸都丢尽了!暗暗捏着拳头,立刻叫来自己人吩咐:“赶紧把世子带去暖阁里,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是!”
康定侯的人赶紧上去将醉醺醺的李时言和洛阳拉进了后面的暖阁里。
闹剧结局后,大理寺的黄大人安排了仵作过来检验尸体。
老仵作小心翼翼将女子遮在脸上的红色面纱摘去,只见女子七窍流血,满脸红疹,十分可怖。
朱尚书在旁一看,诧异:“这女子并非华筝!”
每届花魁大选都是由礼部主持,朱尚书自然是认得华筝的。
官员们面面相觑。
黄大理皱眉,问:“那这女子是谁?”
朱尚书摇头不知,转而交代那名老仵作:“先查清楚死因。”
老仵作便开始仔细检验起尸体。
朱尚书传来小吏,吩咐:“赶紧去查一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
小吏着令去查。
很快,老仵作便有了结果。
“回禀几位大人,死者的死因已经查出,是中毒而死。”
“什么毒?”
“砒霜。”
呃!
众人哑然失色。
砒霜乃是剧毒,沾一点便会死。
黄大理问:“死者为何会身中砒霜?”
“依小的所验,砒霜是加在酒里的,是死者在半个时辰前由口而入。”
“酒?”黄大理若有所思,立刻下令,“来人,立刻去搜查死者生前饮过的酒,连酒壶和酒杯一同带来。”
大理寺的精兵立刻按令去搜。
与此同时,礼部的小吏匆匆过来与朱尚书说:“大人,根据华筝姑娘的登名记录,是红娘带她来的。”
“红娘人呢?”
正问着,红娘已经哭着奔了过来,“噗通”一声跪在了几位大人面前,一个劲的磕头,哭嚎着:“民妇有罪,望各位大人恕罪。”
黄大理绷紧眉头:“人是你杀的?”“不不不,人不是我杀的。”红娘连连摆手,朝死者看了一眼后又赶紧收回目光,害怕的说,“民妇之所以有罪,是因为民妇欺瞒了诸位大人,我家华筝姑娘因为抱病在床不
能前来,所以民妇才动了歪脑子,就找了一个与华筝眉目相似的女子来冒名顶替,但她中砒霜而死绝对不是我做的,我也不知情,求大人明鉴!”
说完,又磕了个头。
黄大理严肃质问:“那死者究竟是谁?”
“民妇只知她叫柳云烟,旁的……就都不知道了。”
“还不说实话!”
“苍天明鉴,民妇真的不知道啊,再说,她死了对我也没好处。”红娘一脸无辜,也生怕礼部追究她的责任。
黄大理正要再开口逼问时,大理寺的精兵急匆匆跑了过来,手中多了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壶酒和一个杯子。
那酒壶与赛仙楼里的那些酒壶都不一样,壶身精致,银光润泽,上面还雕刻着几只非常精致的仙鹤,一看就知非普通之物。
精兵道:“大人,这是在死者生前喝过的酒。”
“拿去给仵作看看。”
“是!”
老仵作将那壶酒和杯子里里外外检查一遍,脸色凝重道:“大人,这壶酒里确实被人加了砒霜。”
众人哗然!
竟没想到有人敢在赛仙楼下毒害人。
然而,二楼的温老将军在听到酒壶中有砒霜的时候,脸色骤变!
立刻将目光投向苏子洛所在的那间暖阁里。
眼神一沉。
黄大理立刻斥声:“这是谁上的酒?”
人群中出来一名小厮,他耷拉着背,哆哆嗦嗦的说:“是……小的。”
众人的目光纷纷落至他身上!
“酒中的砒霜是否是你下的?”
“小的冤枉啊,小的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下毒害人啊!”
“证据确凿,你还想抵赖?”
小厮吓得不轻,额头冒着汗,颤抖半晌后似乎想到了什么,赶紧说:“大人,这酒……这酒其实是……苏将军要小的送去给温老将军的。”呃?
第1518章 到底谁撒谎?
苏将军是指苏子洛!
黄大理和朱尚书非常诧异,后者再问小厮:“你方才说什么?再说一遍!”小厮稍稍扬起头,目光虽有些恐惧,但仍坚定的说:“是苏将军让小的将这壶酒送去给温老将军,说是温老将军喜欢桂花酿,这才特意带过来的,还交代小的,若温老将军不肯接,就把酒给倒了!所以小的就送了去,可温老将军却说不爱喝,让小的拿走,没成想出来的时候碰到了华筝姑娘,她闻着味说想喝,小的心想这么好的酒若真倒了
实在浪费,就送进了华筝姑娘的暖阁里,真没想到……酒中竟然有毒。”“荒唐!”二楼传来一道呵斥的声音,只见康定侯下来了,疾步走到那名小厮面前,宽大的袖子用力一挥,眼神肃穆,“苏将军岂会害人?还行这等卑鄙的手段?我看你满口
胡言,分明就是心中有鬼,想将这等罪名推给苏将军。”
“大人,小的冤枉啊。”
“这酒究竟是不是苏将军带来的还不得而知,不过是你一面之词。”
“小的没有撒谎,真的是苏将军让小的送去给温老将军的!”
“有没有证据证明?”康定侯语气颇重。
如何也不信苏子洛会下毒害人。在康定侯的心中,苏子洛一直是个正人君子,也是个饱含学识的文人雅士,从来都是光明磊落,敢作敢当!年纪轻轻就已经叱咤疆场、收复城池。燕京城里多少人都对他
敬重有加、钦佩不已。康定侯也指望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能得到他的一番教导,将来成个有用之才。
试问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下毒害人?
那小厮正欲开口——
温老将军和易太傅也在这个时候下来了,前者面色冷厉,出声字字着重道:“看来今日该死的……是本将军啊。”
冷哼一声,多有讽刺。
康定侯立即接话道:“温老将军,事情还没查明,或许是这小厮撒谎也有可能!”
“侯爷这是要为苏将军开脱不成?”
“本侯只是以理而言。”
“恐怕是存有私心吧。”
“今日诸多朝中大人在此,温老将军即便德高望重,也请慎言。”康定侯虽是提醒的语气,其中却带着一丝警告。其实二人的关系也非水火不容,只是康定侯与过世的苏老将军是世交。但当年曲姜与大临一战,若不是温家的人,苏老将军也不会战死沙场,自此,原来要好温苏两家分
道扬镳,康定侯也对温家视如仇敌。
只是表面上仍客客气气罢了!温老将军虽然势力拔驻朝堂,可康定侯到底是个侯爷,他明面上不能与其闹得太僵,自要给上几分薄面,便抬额看了一眼二楼处苏子洛的暖阁,神情阴凝,冷声道出:“既
然侯爷口口声声说以理而言,那不如请苏将军从阁中移步出来,看看那壶有毒的酒是不是由他带来的?”
众人视线纷纷落向那扇紧闭的雕花木门。
却没有丝毫动静。
黄大理轻蹙眉头,偏头轻声吩咐精兵:“去请苏将军出来。”
“是。”
两名精兵蹭蹭上去,行至门前有些犹豫,互相对视一眼,皆心生怯意,正准备抬手敲门时,门就在众人的注目下打开了。
七儿站在门口,眼睛里如同含着一块寒冰,冷冷的看了一眼门口的两个精兵,转身将坐在轮椅上的苏子洛推出阁中。苏子洛一席素雅清淡的衣裳,腿上盖着一块暗色小毯,那张温婉如玉的面庞俊生逼人,眉目间更带着一股睿气,特别是那双眼睛,沉郁如墨,若是盯久了,仿佛能让人深
深陷进去。
七儿将他推到围栏前,他目光俯视而下,在众人身上淡淡扫过,最后落在温老将军身上,薄唇轻启:“那壶酒确是我命楼中的小酒官送去给温老将军你的。”
呃!
楼中一阵哗然。
康定侯急了,仰头道:“苏将军,你可要仔细想清楚了,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苏子洛神情淡然,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事:“都说温老将军最爱喝南平酒庄的桂花酿,只是近两年挂花生的不好,酒质也有些弱减,刚好前阵子我一位故友送来
一瓶早年前南平酒庄存的挂花酿,所以便借花献佛,送来给温老将军品尝品尝,若温老将军不稀罕,我自然也不好再拿回来,便嘱咐小酒官将酒倒了。”
“那当中的毒?”
“那壶酒在送去之时,我亲口尝过一丝,若真有毒,恐怕先死的那位应该是我才对。”苏子洛语气平缓,不疾不徐。
康定侯对他深信不疑,转头瞪向地上跪着的那名小厮:“苏将军既然没在酒中下毒,那下毒的必定是你,说,你居心何在?”
小厮吓得脸色苍白,差点两眼发直:“各位大人明鉴,小的跟温老将军和那位姑娘无冤无仇,又怎么会下毒害人?小的冤枉啊!”
哭嚎声高起。
温老将军眼神一沉,抬头看向苏子洛那双深不可测的眸子,即便苏子洛口有辩词,可温老将军心知其中必定有鬼。毕竟自己两个儿子从南塞一路到燕京,其中屡次遭受黑衣人的暗算,能活着回来已是命大,他也知道那些黑衣人是苏家派来的,但是苦于没有证据,只能忍下!却不想此
次对方竟想置自己于死地。
这如何能忍?他暗暗捏起拳头,手背青筋窜起,语气威严的与黄大理说:“黄大人,苏将军说此事不是他所为,这小厮看似也不像是在说谎,那想来要杀本将军的恐怕另有其人!可是出了命案,酒壶中的毒又不知来源,为了尽快找出凶手好平息此事,黄大理可要一视同仁,不可徇私舞弊,定要查明清楚才行,如若不然,本将军就只好亲自禀明皇上,由
本将军亲自彻查!倒是要看看,究竟是谁下了歹心!”
黄大理不傻,听出了他的意思,便说:“温老将军放心,本官一定秉公办事。”
“那就最好!”黄大理深吸一口气,当即下令:“来人,立刻盘查赛仙楼里所有的人,一有可疑之处,立刻关押大理寺监牢。”说着,他看向苏子洛,“苏将军,恐怕大理寺监牢也需要你走一趟!”
第1519章 希望重修于好
苏子洛是个君子,又是朝廷中的人,现在事情牵扯到自己,又还没有找到凶手,所以人家大理寺要自己去一趟也是理所应当。
他自然不会为难黄大理。
“既是如此,苏某自会要跟大人去一趟,以证自己清白。”苏子洛是何等人物,可是叱咤风云的苏老将军的儿子,就是皇上都要卖他几分面子,黄大理当然不能得罪了他,必须妥善行事才行,以免得罪对方而树了敌,便让几个精
兵上去将苏子洛抬了下来。
康定侯倍感担心,与黄大理说,“黄大人,这恐怕不大好吧?毕竟苏将军不是普通人,你这样做未免有些……”不妥当!
最后三个字,他没有说出来。
但黄大理是明白的!
“侯爷,我也是秉公处理,毕竟灌有毒药的酒是由苏将军带来的。”
“可毒不是他下的!”
“现在还不清楚真相究竟如何?得查!”
侯爷憋着一口气,看了一眼苏子洛下楼的方向,急得额头青筋暴跳,压低声音质问黄大理,“查?怎么查?如果一直查不出来,是不是要一直关着苏将军?”
“侯爷,你这是看不起我大理寺办案啊!”
“倒不是担心你们办案的能力,只怕凶手狡猾,连累了苏将军。”
“……”
黄大理知道侯爷非常欣赏苏子洛,却没想到他对苏子洛这般信任!
早知道,温苏两家的恩怨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当年的事诸多人都知道,只是不提及罢了,所以,若说苏子洛因为记恨温家而下毒迫害温老将军也是有可能的!
只是这话黄大理自然不好言语表面。
默默给压在了心里。
苏子洛被人抬到了一楼,轮椅落地时,他整理了下盖在自己大腿上的毯子,看似一切都不在乎。
康定侯疾步走到他面前,担忧道,“苏将军,此事根本不是你所为,你大可不去大理寺。”
苏子洛温和一笑,“多谢侯爷替我言语一二,不过现在命案发生了,我又牵扯其中,若真想还自己一个清白,就不该避之。”
“可是……”温老将军突然截去了话尾,“侯爷,你口口声声说此事与苏将军无关,可是一无人证,二无物证,单凭你一人的话就断定苏将军与此事无关,这要是传出去岂不是会遭到天
下百的议论?”
康定侯脸色难看。温老将军深沉的目光看向苏子洛,眸子微紧,拿出了一副长辈的架势,将音调低压了几分,道,“这些年来,你我温苏两家极少来往,可不管当年发生过何事,我与你父亲
到底有八拜之交,你也始终是我的贤侄,今日你有心赠酒,可我却无心饮酒,无论当中是否存有玄机蹊跷,我都不会追究,倒希望……温苏两家能重修于好。”
似是抛出了和解的诚意。
苏子洛仍然表情淡然,没有半点变化。
他笑了笑,轻描淡写的道出一句,“一面打破了的镜子,即便修得再好,也是有裂痕的!”
一面打破了的镜子,即便修得再好,也是有裂痕的!
其中意思显然!
苏子洛唇角边上那人畜无害的微笑落在温老将军的眼里就仿佛冬天里的冰碴子,顺着周围流窜的空气狠狠扎向他胸口。
当年那一幕,成了苏子洛心中永远无法越过去的深坎。
如果不是温家的人……他的父亲也不会死,自己也不会在战场上失去记忆被带到大临。
如果不是这样,他就不会认识纪云舒。
如果不认识,他也不会今时今日这般痛苦。
如果……这个世上从来就没有如果!
他看了温老将军那张难看阴沉的脸,笑意更浓了几分,转而吩咐大理寺的精兵,“带我走吧。”
两名精兵看了一眼黄大理,得到他点头后,便推着苏子洛准备去大理寺。
七儿追了两步,“公子?”
轮椅的车轱辘骤然,苏子洛头也不回的交代了一句,“告诉府上的客人,不必担心。”
“是。”就在苏子洛被带走之后,大理寺将红娘和那名送酒的小厮也一并带去了大理寺,又在赛仙楼里里外外搜查了一遍,最后将几个接触过死者的丫头和参加大选的姑娘带走了
。
黄大理看了一眼尸体,摆手,“将死者抬回去。”
精兵应声办事。
忽然从楼梯口传来一声,“姐姐。”
柳云珠满脸泪水的朝死者扑了过去。
结果被领兵拦住,“哪来的小丫头?”
“放开我,那是我姐姐,放开我。”她哭得眼睛发肿,声嘶力竭。
朱瑶在丫头彩儿的搀扶下也下了楼,立刻过去说,“不要伤了她。”
朱尚书看到自己女儿时愣了下,问,“瑶儿,这到底怎么回事?这个小姑娘又是从哪里来的?之前还差点扰了事。”
打牌开始的时候,柳云珠在三楼伸头喊了一声“姐姐”,差点闹了事。
这会又冲出去哭喊。
朱尚书自然疑惑。
朱瑶说,“爹,女儿回去再跟你细细的说。”
“这?”朱瑶将柳云珠拉到自己身边,继而跟黄大理说,“黄大人,方才那个叫红娘的人已经承认死者并非是华筝姑娘,而是一个叫柳云烟的姑娘来顶替的,偏偏那么巧,这小姑娘
前几日与她姐姐走失,她姐姐就叫柳云烟,小姑娘也一眼认出来了,死者就是她姐姐无疑。”
“哦?”黄大理皱眉,问柳云珠,“死者当真是你姐姐?”
柳云珠抹着眼泪点头,“是,她就是我姐姐。”“那这样也就不必我们浪费时间去查死者的身份了,现在我们要带着你姐姐去大理寺,你也跟着我们一块去,有些事情需要细问你,你也好帮着你姐姐尽快找出杀害她的真
凶。”
“嗯!”
柳云珠重重点头。
最后,柳云珠和自己死去的柳云烟被带走了。
黄大理下令收了兵,赛仙楼里的人也一一离开。
只是苦了礼部!
大选当天发生命案,他们还要仔细想想该如何回禀皇上。钦天监也发愁,根据天象所行,以花魁祭祀,现在大选当天闹出命案,他又该如何回禀皇上?
第1520章 我们要去跟大理寺抢人吗?
礼部上下头疼得厉害,钦天监亦是如此。
待赛仙楼的人一一往外撤的时候,朱尚书看了眼朱瑶,将她拉到一边,轻声询问,“这究竟怎么回事?”朱瑶却犹豫了下,朝周围看了几眼,说,“爹,这两日你不在家,所以我也没告诉你,方才那小姑娘是我在街上遇到的,她说与姐姐走失了,我见一个小姑娘在街上不妥,
就自作主张将她带回了府上。”
“那她怎么在这?”
“她说她姐姐叫柳云烟,是来参加此次花魁大选的,我便带着她一块过来了,兴许能遇到。”
“只有这些?”朱尚书继续询问。
朱瑶漂亮的眼睛里真诚无比,点头道,“别的女儿一无所知。”
朱尚书自然信得过自己的女儿,本想再问些什么,又欲言又止,只是看了一眼三楼的方向。
视线正正落在李时言和洛阳所在的那间暖阁。
朱瑶洞悉到自己父亲的意思。
两家虽然已经解除了婚约,可之前朱瑶有多喜欢李时言,朱尚书是看在眼里的,现在两个年轻人在这里遇到,作为父亲的他难免会有些担忧。
毕竟,现在李朱两家已经结下了恩怨。
若自己女儿对李时言再激情复燃,岂不等于是打他朱亭之的脸。
朱瑶深吸了口气,说:“爹,我还是先不打扰你了。”
朱尚书点头:“好,你先回去,免得你娘担心。”
“嗯。”
现在赛仙楼的情况乱得很,朱尚书还需要处理很多事情,只能命人先行将朱瑶送回府上。
钦天监等人也都走了。
康定侯却还要收拾烂摊子——喝醉的李时言。朱尚书走到康定侯身侧,面色难看,哼了一声说:“侯爷,你还是好好管教一下你的宝贝儿子,大白天的来赛仙楼喝酒,还把自己给喝醉了,真是厉害!这丢人都丢到这了
!”
“……”康定侯脸色一僵。
两家的关系现在是水火不容。
李时言喝醉酒闹出了笑话,康定侯脸面也挂不住!
所以只能闭着嘴巴不反驳,然后带着人上了三楼,气愤的推开了那间暖阁。
没想到的是,李时言和洛阳竟然还在里面喝酒……
康定侯的脸一下就绿了!
李时言举着个酒壶,一只脚踏在桌上,满脸涨红,迷迷糊糊的冲着坐在对面的洛阳说:“来,咱们哥俩继续喝,今天谁也别想走,一定要不醉不归!”
洛阳脑袋半耷拉在桌上,眼睛迷迷糊糊的瞅着站在对面的李时言,醉醺醺的笑着,招招手说:“不行了,不能再喝了,我……我还要……还要去做我的亭长呢。”
“做什么亭长!你赶紧……跟我来混,我让我爹给你……给你一个大官,你说,你想要什么?给你一个大将军还是侍郎?你说,你……你想当什么?”
“哈哈,那我……”洛阳颠颠撞撞的站起身来,差点没摔倒,呵呵呵的说,“我要当大将军,我要姓温的那一伙人好好看看,我洛阳……可不比他们差!”
“好,那就让你当个大将军!”
两人对杯,一饮而尽!
李时言灌了一壶酒后,一转头就看到了康定侯,忽然眼珠子一亮,咧嘴笑道:“哎,爹,你什么时候来的?正好……我有事要跟你说呢。”他晃着身子走了过去,一手搭向自己父亲肩膀,又一边指着洛阳,说:“爹,你得帮你儿子一个大忙,就他,他是你儿子最好的朋友,你可一定要给他一个大将军当当才行
,爹,你说行吧?”
“简直……简直是无法无天了!”康定侯气愤不已。
一把将李时言推开。
“来人,将他们给我带回去。”
几个小厮应声而上。
将两个醉鬼擒住,离开了赛仙楼。
温府
温澈和温玉原本今天也是要去赛仙楼的,可是朝廷司部那边临时有事,他们就转去处理了,刚回府上就听到赛仙楼那边出了事。
前来禀报的小厮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温玉捏拳暴怒:“苏子洛先是暗中命人刺杀我,现在竟然卑鄙到要下毒杀我父亲,这次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过他。”
磨牙切齿!
当初,自己的命差点就葬送在了苏子洛的手上,没想到对方愈加张狂!
还如何忍?
温澈却保持沉默。
似乎在琢磨着什么?
温玉黑着脸问那小厮:“我爹呢?”
“老爷现在去了大理寺,大理寺卿黄大人说是要找老爷问点话。”
“问话?”
“是,已经去了。”
“快去准备马车,我现在过去。”温玉大袖子一挥。
小厮应声要去备马车,刚走几步就被温澈喊住:“不用了。”
温玉不解:“大哥,现在爹在大理寺,我们得过去。”
“这件事爹会处理好,我们要是去了就是给他添麻烦。”
“可是……”
“在家等着吧。”
温澈态度坚决,不容反驳。
温玉也无可奈何,摆手将那名小厮支走,继而皱着眉头问温澈:“哥,我就不明白了,现在苏子洛已经这么明目张胆的开始针对我们温家了,你怎么还能坐得住?”
“不然呢?”
“苏子洛先是派人刺杀我,现在又害爹,我们应该立刻进宫去,将这件事禀报给皇上。”
“你有证据吗?现在究竟是不是苏子洛在酒中下毒还不得而知,你这样贸贸然去面见皇上,等于自寻死路,阿玉,你是个聪明人,遇到任何事情都不要太冲动。”
“咚!”温玉一拍桌,完全不理解他的用意,“大哥,你什么时候这么窝囊了?一而再,再而三!难道非要我们温家死个人才行吗?”
温澈还是那般不疾不徐的样子。
似乎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让人无法看穿他!
他说:“这件事,先等大理寺那边办好,若真是苏子洛所为,纵使他有诸多计谋脱罪,我也不会放过他,但若与他无关,我们也根本动不了他。”
“意思……就是只能这样等着?”
温澈眸色微沉,目光望向外头,说:“不然,我们要去跟大理寺抢人吗?”
呃!温玉无言以对!
第1521章 是谁要借自己的手杀人?
大理寺
赛仙楼所有可疑的人都被带到这来问话了。
黄大理并没有一一审问,而是先将苏子洛和温老将军请进了内堂,入座上茶。“苏将军,温老将军,现在这里也没有旁人,此事事关重大,牵扯到了很多人,据本官所知,两家以前也是世交,即便闹了不愉快,可应该不至于出此毒手,要人性命。恐
怕这件事确实是有误会,背后凶手另有其人。”黄大理字里行间都有维护苏子洛的意思,也带着几分说和的意思。
将二人请进内堂,大有调解额意思。温老将军看了一眼坐在对面淡定的苏子洛,说道:“正如黄大人所说,我两家结交多年,苏贤侄是本将军看着长大的,为人如何自是清楚不过,纵使两家多年前已不再来往
,可本将军仍认为此等歹毒之事不会是他所为。黄大人,你可定要严加查明,尽快找到意图迫害本将军的真凶,将其绳之于法。”
“本官自当如此。”
苏子洛听完他们的话时,嘴角往上一牵,及不可见。
而温老将军饮了口茶,却说:“有些凉了。”
黄大理立刻唤人进来,吩咐:“重新上壶热茶。”
小吏愣了下,这明明就是刚刚才上的热茶,前后才一会功夫,怎就凉了?
但没有言语什么,赶紧应声换了杯热茶后退了出去。
至始至终,苏子洛一句话没说。
都说苏家那位沉默寡言,果真是没错。而因为他腿脚不方便的缘故,已经很多年没有上朝了,所以黄大理才朝中几乎没怎么跟他打过交道,偶尔攀谈几句也是客客气气的,他转眸将视线落在苏子洛身上,问:“
苏将军,虽然我与温老将军都信得过你的为人,可其中细节还需要你仔细说一遍,看看是否漏掉了什么?”他想了下,才不疾不徐的说道:“其实该说的已经与黄大人说清楚了,那酒着实是我带来的,我还喝了一点,之后就命人送去给温老将军,至于送去的过程中发生过什么,
我就不知道了。”
“那有没有人能证明当时你送去的酒无毒?”
“大人问的这个问题似乎没有任何意义,当时在暖阁中只有我与府上的婢女二人,我们说的话恐怕大人信了,旁人也未必会信。”
“那本官这边就不好办了。”
“既然我来了大理寺,自然没有打算即刻离开的意思,大人不妨将我关进监牢,等真相水落石出时再放我出去也不迟。”他毫不在意被关押到大理寺监牢。
相反留在这可比回府安全多了。
黄大理面色难看,既然他都这样说了,按照程序,他着实该这样办。
所以下令让人将苏子洛带去监牢,并安排一间好的牢房,不得严刑逼供。
温老将军也没再说什么,只是督促黄大理尽快破案。
温老将军和苏子洛前后脚从内堂出来,后者突然停下,冷冷的问了句:“温老将军难道就没怀疑过,兴许我送去的那壶酒……真的有毒?"
温老将军怔了下,眼神阴沉。
他当然怀疑过,不,是本来就这样认为!
一个暗中派人杀自己儿子的人,当然也有可能来杀自己。
只是碍于身份和眼前时局,他只能选择信任苏子洛。
苏子洛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一切,微微笑之,让两个精兵推着自己离开。
温老将军望着他的背影,双手在袖中不禁暗暗攥紧。
当年曲姜和大临一战,他在情谊和求生中选择了求生……
以至苏老将军被纪云舒的哥哥纪黎斩杀!
那件事,他也内疚了多年。
可是怎么也没想到,时隔多年,苏子洛仍然没有原谅他温家,反而一次次要置温家上下于死地。
这个结,恐怕一辈子也解不开!
大理寺的精兵推着苏子洛去往牢房的方向,一路上,他虽面色平淡,可心中同样充满了疑团。
他想不明白,究竟是谁要杀温老将军?
在这燕京城,谁敢这么做?
准确来说,是谁要借自己的手杀人?一次性灭掉温苏两家的势力?
正想着,一阵哭声从旁边传来……
他闻声看去,正好看到柳云珠坐在旁边的长廊里哭,旁边几个大理寺的糙汉子怎么劝也劝不住。
头疼着。
苏子洛与身后的精兵说:“可否推我过去?只耽误一点时间。”
两个精兵相视一眼,然后推着他过去了。
那边几个精兵见他一来,立刻挺直了身板:“苏将军。”
“怎么回事?”
“这小姑娘是死者的妹妹,所以一直在哭,我们已经派人去通知他的亲人了,应该很快就到。”
他“嗯”了一声,将轮椅推到柳云珠面前。
柳云珠害怕的看着他,身子往后一缩。
“你很怕我吗?”
她抽泣道:“他们说,是你害死了我姐姐。”
苏子洛没有反驳,只是温柔道:“你叫柳云珠,你姐姐叫柳云烟,家在闽南,同行人当中有个叫乔叔的。”
呃!
柳云珠通红的眼睛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上次你姐姐在城外的竹屋里中了毒,是我府上的人送她进的城,所以我自然知道。”
“你认识云舒姐姐?”
“认识,她是我的故友。”
“那你……真的没有害我姐姐?”
“没有。”
不知道为什么,柳云珠非常相信他,心里对他也放下了戒备,抹了把眼泪问:“那你能不能再救救我姐姐?我不要她死,我不要……姐姐死了,就剩下我一个人了。”
酸溜溜的又哭了起来。
苏子洛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却什么话也没说,转身离开了……
另一边,苏府。
赛仙楼的事传到了府中,纪云舒又吃惊又担心。
七儿将苏子洛的话原字转告:“公子让姑娘不必担心,安心待在府上。”
纪云舒在屋中行了几步,转眸问:“尸体呢?”
“已经抬去大理寺了。”
“仵作怎么说?”
“只说酒中有毒,杯中的酒也有毒。”七儿说。
“当中细节可有查明?”
“大理寺的人还在查,以目前来看对公子很不利。”
纪云舒沉思,心里琢磨起来。七儿交代阿怡和阿娇好生照顾着,之后便走了。
第1522章 第三伙人
阿怡和阿娇急得团团转。
“这怎么可能呢?公子怎么可能会下毒害人?一定是有人栽赃陷害!”阿怡眼圈发红,双手紧紧揉搓在一块。
阿娇比她稍微冷静些:“咱们跟着公子这么多年,公子的为人咱们能不知道吗?再说了,公子这么聪明,就算是要杀人,也不会弄得这么明显。”
“那现在怎么办?”
“他们大理寺但凡办事利索点,就一定能还公子一个清白,要是颠倒黑白,我就是死,也要闯进皇宫去找皇上告状!”
“我也去。”
二人忠心耿耿。
之前纪云舒问过她们,这才知道原来她们都是苏子洛从“虎口”里救回来的,如果不是苏子洛,她们可能已经沦落成了风尘女子。
所以,作为报恩,她们即便是豁出性命,也势必要护主。
纪云舒在旁沉默半晌,也无心听她们说什么,现在满脑子都是想这次的命案。
心思凝重!阿怡以为她是吓坏了,赶紧走过来握住她冰凉的手,安慰道:“纪姑娘,你别太担心,公子一定会没事的,他可是苏家唯一的后人,还立下过赫赫战功,就是皇上也不敢拿
公子怎么办,而且公子很聪明的,一定会自己想到法子解救。”
阿娇也过来安慰:“是啊,公子可不是什么普通人,姑娘就别担心了,而且……姑娘可一定要相信公子。“
在阿娇眼里,陆纪云舒就是她未来的苏家夫人,若因为这事引起误会,这苏家夫人怕是难了。
纪云舒:“苏将军是个好人,我当然相信他不会杀人。”
就算全天下的人都不相信他,她也会相信他的。“有纪姑娘相信咱们家公子,公子肯定会没事。”阿怡这般说着,又忍不住叹了声气,说,“不过那位柳姑娘也真是可怜,上次我们救了她一命,她好不容易才死里逃生,没
想到兜来兜去,最后还是逃不过。”
阿娇接过话尾:“人各有命,也怨不得什么,只能说她运气不好。”
“要是找到那凶手,一定要将他她五马分尸了才行。”
“还要给公子出口气。”
二人又一言一句的搭了起来。
陆烧当然也觉得那位柳姑娘可怜,之前中毒好不容易捡回来一条命,没想到转头就丧命在了赛仙楼。
不过……
她心有疑惑,轻声嘀咕:“为什么柳姑娘成为华筝姑娘?这当中发生了什么?”之前她拜托温神医去救华筝,好让她能赶上花魁献舞,可是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华筝姑娘大概是还没醒来,而那位柳姑娘的眼神又与华筝姑娘有几分相似,红娘这才铤而
走险,行了原先计划中的那步棋。
可现在红娘人被带去了大理寺,想追问了个来龙去脉也没机会。
阿娇隐约听到什么,问:“姑娘,你说什么?”
“没事。”她看天色也不早了,说,“行了,你们都去休息吧,不用管我了。”
“可是你一个人……”
“有事我会喊你们的。”
阿怡和阿娇也只好先去休息了,走之前还不忘往暖炉了加一些炭,以免屋子里发寒。
二人走到,纪云舒坐在屋子里想了好一会事情。
景容不知什么时候从外头进来,静静站在门口,深邃黑耀的眸子落在纪云舒身上。
那半张面具他已经摘了,英俊的面庞迎着屋中摇晃的烛光,少了几分冷厉,多了几分忧愁。
这些年来,他跟着苏子洛经历了大大小小的风波,骨子里生了一腔冷血,成了无情无义的杀手,直到遇见纪云舒,一切都变了!
虽然那段从脑海中消失的记忆还没有找回来,可每见纪云舒一次,心中的那份爱意就越发强烈。
纪云舒抬头注意到他,说:“你都知道了。“
景容没说话,但也表示他已经知道了。
“那你怎么想?”
景容将手中的长剑放在门口,迈步进来,一边说:“你想要我说什么?”
语气平淡。
听不到一丝半点的情绪。
纪云舒深吸了口气,说:“你能不能告诉我,究竟苏先生跟温家有什么恩怨?竟然会让你去杀温家的人。”
景容眼神肃穆,认真道:“我不清楚,他也从来没有跟我说过。为了他当年救下我的恩情,我帮他做事,不想知道原因。”
“那七儿知道吗?”
“她知道也不会告诉你。”
是啊!
七儿一直跟在苏子洛身边,知道他所有的事,但没有苏子洛一句话,她绝不会往外提一个字。
纪云舒又沉默了。
景容剑眉微蹙,问她:“你信他会下毒吗?”
呃!纪云舒顿了下,再一字一句的分析道:“之前他派你去南塞杀温玉,你们又在船上差点毁了靖安王的遗体,他是有杀人之心,可绝对不会大意到在酒里下毒,这当中一定有
人接触过那壶酒……”
“你说什么?”他猛地打断她的话,眼神瞬间变得极其凌厉。
纪云舒被他的眼神怔了下,才说:“我说,这当中一定有人接触过那壶酒。”
“不是这句。”
“嗯?”
“你刚才说……我们在船上差点毁了靖安王的遗体?”
从这番语气中听来,纪云舒似乎一下明白了什么,眸子赫然一睁,恍然明白:“难道当时在船上追杀温家兄弟的那些黑衣人不是你们的人?”景容也登时回味过来了:“我带去的人早在南塞沙漠里都死了,根本来不及再集结人马去追杀温家的人,何况苏子洛很敬重靖安王,根本不会派人毁他的遗体,也没有派过
第二伙人追杀。”“所以,这当中还有第三伙人?”纪云舒猜测,“他们之所以要毁靖安王的遗体,就是想挑起温苏两家的矛盾,还有今日在赛仙楼要杀温老将军的,也是他们!目的就是借苏
先生之手杀了温老将军,好除去温苏两家。”
景容眉心一凛,立刻说:“我出去一趟!”话语刚落,他已快速出门,将门上的剑拿起准备离开,刚行两步就回头道:“苏子洛那边你不要担心,他会没事的。”
第1523章 从此侯府没世子
“苏子洛那边你要担心,他会没事的。”
景容凝视着纪云舒那双深邃黑曜的眼睛,试图用这番话让她安心。
其实,他是真的不担心苏子洛。
像苏子洛那样聪明的人,他总会有千万种理由将自己从水深火海中置身出来。
景容离开后,纪云舒折回屋中,心思凝重,脑海里前前后后的想着所有的事,将一桩桩事情全部联系到一起,这才惊奇的发现,有些事,确实奇怪!
当初在船上的时候,那伙黑衣人虽然也是起了杀心,可当时的目的却明显是冲着靖安王遗体去的。
若是苏子洛的人,他们的目的只会有一个,就是杀了温家兄弟!
根本不会碰靖安王的遗体。
她真是后知后觉,应该早点想到才是!
“究竟是谁?”
……
另一边,李时言和洛阳一同被带回了侯府。
两个人竟然在赛仙楼喝得伶仃大醉,不仅丢了他们的脸,还丢尽了康定侯的脸。
就差没找个地缝钻进去。
小路子让人赶紧熬了几大碗醒酒汤过来,给他们每人灌了两碗。
“世子,你可清醒吧,再这样醉下去,侯爷非过来扒你的皮不可。”
李时言和洛阳一人坐一张椅子,小厮压着他们灌醒酒汤。
“喝酒,继续喝酒!”李时言迷迷糊糊的看着和自己一样醉得满脸通红的洛阳,试图伸手去拉他,一边喊,“洛阳,来,咱们兄弟继续喝,来!”
洛阳其实已经有几分清醒了,没有他那么闹腾,将喉咙里的醒酒汤咽进去后,冲其摆摆手,说:“世子,不……不能再喝了,再喝就得出人命了。”
“出什么人命啊!你只管喝,酒管够。”
“不行,不能喝了。”洛阳撑着身子起来,摇摇晃晃的走了往前走了几步,又在原地转了一圈:“这……这是哪儿啊?我怎么在这?”
旁边的小厮轻声告诉他:“洛公子,你这是在侯府。”
“侯府?哪个侯府?”
“康定侯府。”
“啊?有猴子叫这个名字吗?康定猴?这猴子的名字太奇怪了!”
一屋子里脸色都青了!
他们平时在康定侯面前连一个不字不敢说,可现在这个外人竟然当着他们的面说自己主子是猴子!
这简直就是在老虎屁股上拔毛。洛阳说的不尽兴,继续道:“如果这里是猴府,那这里不就是猴窝了吗?你们……你们……”他指着屋子里的人,说,“你们都是猴子,一帮小猴子、大猴子和老猴子,我也
是猴子,这就是个猴窝了。”
众人的脸色再次一青。
小路子赶紧上来捂住他的嘴提醒道:“洛公子,你可千万别胡说八道啊,这要是让侯爷听到了,你吃不了兜着走。”
洛阳推开他的手:“唔唔……猴爷?猴爷是谁?”
“你可千万别说了。”
李时言从椅子上突然蹦跶起来,将小路子拉到旁边,说:“你让他说,仔仔细细的说。”
声音很大!
满屋子里的人都不敢说话了。
两个醉鬼又挤到了一块。
李时言身子摇摇晃晃,大半个身子都压在了洛阳身上,提高音调说:“洛阳啊,我告诉你,我这里就是猴窝,我爹就是猴爷,我是大猴子,其他都是小猴子。”
“世子,你怎么生在猴窝里了?”“你以为我想啊?我巴不得从这里跑出去,什么猴不猴的,我才不稀罕,哪像你这样多好,自由自在,想喝酒就喝酒,想去哪儿就哪儿,我简直羡慕死你了。不像我,平时
喝点小酒就要被那个……那个猴爷点着脑袋骂,要不然就往死里打,真把我也当猴子了!”
醉汉口中八分真。
可见他平时对自己父亲积累的怨恨颇深。
但这话听上去还有那么几分让人心疼。
李时言嚣张跋扈惯了,在燕京城里也我行我素,但是再厉害的老虎也有克星——康定侯。
如果说李时言是一只老虎,那么康定侯就是一只会飞的老虎!
一物降一物。洛阳灌了醒酒汤下去,渐渐有些清醒了,他接过李时言的话尾,说:“世子,你才羡慕你,你看看我,上不上,下不下,口袋空空,要不是我脑子灵活,我早饿死了,你生
来就不缺钱,要天上的月亮别人也摘给你,你在我眼里就是皇帝,一只穿着龙袍的猴子。”
“嘘!”小路子赶紧上去说,“洛公子,这可是会掉脑袋的。”
“我反正要头一颗要命一条,有本事,来取!我洛阳还没怕过谁!”
突然——
一道声音从门外传来:“好小子,真是不怕死!”
康定侯换了一身便服,表情肃穆的走了进来,鹰眸狠厉的落在洛阳身上。
屋子里的人都吓坏了,不敢吱声。
洛阳也没做声,愣愣的看着。康定侯说:“竟然敢把皇上比作猴子,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知死活了,要不是看在你之前在山庄的时候帮过时言,我今天就活扒了你的皮!”说罢,当即下令,“把
他给我扔出去,从今往后不准世子再跟他来往。”
“是。”
几个小厮正要上前擒人。
喝了酒的李时言就跟浑身穿着盔甲一样,压根就不怕眼前这只会飞的老虎,直接挡在了前面,挺胸抬头指着康定候:“你,你今天要是敢动我兄弟?我就跟你拼命。”
呃!
康定候顿时气从心起,直冲上脑门,怒吼一声:“你现在是无法无天,要骑到老子头上了。”
“反正动我兄弟就不行。”李时言因为还醉醺醺的原因,说的这番话也是软绵绵的。
就跟你拳头狠狠打在棉花里一样!“好!你有本事,今天在赛仙楼闹了这么一出,我脸面都被你给丢尽了。看来我平时就是对你太放纵了,所以才让你这么不知道天高地厚,再这样下去,哪天你就是命搭进去了都不知道。”康定候气得七窍生烟,袖子用力一挥,斥声下令,“来人,把这两个酒鬼一块扔出去!从此侯府没世子,他就是死在外面也跟我没关系。”
第1524章 果然是酒壮怂人胆啊!
康定侯这一下令,几个小厮却愣在原地不动。
面面相觑,谁也不敢上前动手。
毕竟眼下那是小主子,当真扔出去不成?
这万一世子明天酒醒了找他们秋后算账,代价可比被侯爷吼上一顿还可怕!
此刻光是想想就觉得后背发寒得厉害。李时言听了这话,完全不在意,一副酒壮怂人胆的样子,拍拍胸脯,手臂往洛阳的肩膀上一搭,然后冲着康定侯说:“这可是你说的,我今天出了这个门,以后可就跟你没
关系了。”
康定候气在心头:“你今后是死是活也跟我没关系!”
“好!”李时言拍了拍洛阳,说,“反正没了爹,我还有兄弟,对吧,洛阳。”
说话的口气仍然是醉醺醺的。
洛阳用力晃了下脑袋,又重重点头。
康定候简直要被这小兔崽子给气吐血了,大手朝旁边的桌子用力一拍,朝小厮们呵斥:“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这两个醉鬼扔出去!”
不等他们上前动手擒人,李时言就说:“不用你们动手,我有手有脚,自己走就是了!”
康定候道:“赶紧滚!”
“滚就滚!”
是个有种的人。
也是个有骨气的人。
李时言便拉着洛阳当着众人的面挺胸抬头的出去了。
人一旦喝了酒,就是去死也都死得气势汹汹、坦坦荡荡!
何况还是李时言这样的人。
他们离开后,屋子里就传来了怒摔瓷器的声音。
噼里啪啦一阵作响!
小路子因为担心自家世子离开出事,就悄悄跟了出去。
眼瞅着李时言拖着洛阳出了府,两人互相搀扶着往大街上走,小路子赶紧追上去,扶着李时言劝说道:“世子,你就别闹了,还是赶紧进去跟侯爷认个错吧。”
“认什么错?”
“世子……”
“滚!”
李时言将他推开:“我就不信离开这我会饿死。”
小路子脸都皱到一块去了。
不知道该说什么?
想伸手扶一下,又被推开。
洛阳被外头的风一吹,头脑才清醒一点,现在又有些晕晕沉沉了,干呕两下,就拉着李时言说:“世子,上我那去。”
“走!”
两个人便你搀扶着我,我搀扶着你扬长而去。小路子心有顾虑,担心自己要是跟上去的话会被侯爷追究,站在原地纠结了好一会,最后还是跟了上去,只是悄咪咪的跟着,直到两个醉鬼安全到达洛阳那座小宅子里才
放心离开。
小八看都这么晚了还没等到洛阳回来,加上今天听到赛仙楼里出了命案,担心不已。
一直在院子里来来回回的转。
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动静,拔腿就往外面去,看到洛阳和李时言摇摇晃晃的在巷子里打转。
还吐得一发不可收拾。
“哥!”
小八费了半天的劲,才终于将两人拉到屋子里。
他们倒头就睡了!
小八气喘呼呼的靠在地上也睡着了。
这一晚,李时言和洛阳睡得极其安稳,他们哪里知道,今天赛仙楼里发生了一桩大事。
第二天
朝廷下发了文书,今年的花魁大选取消了!
不知多少姑娘哭瞎了眼睛。
很多人为了这次的大选准备了很久,一旦取消,就要再等三年,可是三年后,女子的年龄就成了一把致命的利器。
到时候,还会有更多貌美的女子出现。
所以,谁不担心?
这边,李时言和洛阳中午才醒。
精神也好了很多。
但一听昨天在赛仙楼出了这么大的事,李时言震惊了!
使劲往脑门上一拍:“子洛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当时怎么能喝醉呢?”
洛阳劝说:“你先别急,打听清楚再说。”
“我回去一趟,看我爹怎么说。”
“可是昨天……”
本来是想提醒他昨晚在侯府的事,哪晓得没来得及说完,李时言就奔了出去。
……
李时言马不停蹄的赶到了侯府。
门外的小厮将他拦住:“世子,你不能进去。”
什么?
“我不能进?”
“是……”
李时言懵了!
往后退了一步,抬头看了眼大门上的那块牌匾。
确定是侯府,没走错!
当下端出一副主人的架势,怒喝道:“不知死活的东西,给我让开!”
两个小厮一怔,面面相觑,苦皱着一脸张,说:“可是侯爷说了,不能让你进去。”
“为什么?”
“世子,你昨天已经跟侯爷约法三章了。”
约法三章?
真是个新鲜的词。
小厮把昨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个详细。
李时言的记忆点一开始有些模糊,渐渐才清晰。
昨晚自己好像……
呃!
他一掌就往自己脑门上拍去。
果然是酒壮怂人胆啊!
“我怎么会干出那种蠢事!”
小厮说:“世子,你就别为难我们了,而且侯爷一早就进宫去了,你就是进去也没用。还是等侯爷气消了再说吧。”
李时言悔不当初!
只好先离开。
打算去一趟苏府,了解下昨天的具体情况。
可刚到大街上,就听说大理寺的人在赛仙楼的一间屋子里找到了砒霜!
也就是苏子洛之前待过的那间阁间!
李时言自然不信,当街就朝说这番话的人挥去拳头。
重拳扎扎实实的抡在了那名男子脸上!
“胡说什么!苏将军不可能杀人。”
吼了过去!
那男子被打得倒在地上,偏头就吐了一口血,他身边的几个同伴见状,一边将人扶起来,一边冲着李时言打了过去。
李时双拳难敌四手,险些就被他们打到了地上。
好在洛阳及时出来,帮他挨了两拳。
“不愧是我的兄弟!”
正要继续干架的时候,一道身影闪了过来。
“住手!”
七儿?
她跟在苏子洛身边多年,性子也越发冷漠沉静。
身上还带着些江湖儿女的侠士气息!
那伙人见她是个女的,压根不带怕的,上来准备继续动手,可手才伸过来就被七儿捏住了手腕。
一用力!
“疼!”
那人疼得身子微缩。
七儿冷眼一瞥:“连侯府世子都敢动,不长眼吗?”
“世子?”
“还不赶紧走。”
说罢,便松开了那人的手。
那伙人一听刚才被自己揍的人是侯府世子,连滚带爬的跑了。
一分钟都不敢多待!
李时言揉了揉自己被打了一拳的手臂,崇拜的看着七儿,说:“小七啊小七,你简直就是英雄豪杰。”
“世子别拿我开玩笑了。”
“我说真的。”
“……”七儿直入正题,“我是专门来找你和洛公子的。”
李时言才想起来:“对,我也正要去苏府呢,昨天的事究竟什么情况?”
“我先带你们去见个人。”
“谁?”“去了就知道了。”
第1525章 舒儿?
两炷香后。
三人到了苏府。
李时言和洛阳还一头雾水。
不明白七儿带他们在苏府见谁?
现在苏子洛不是还在牢里关着吗?
“七儿姑娘,你到底领我们去见谁?现在子洛还关在大理寺监牢里,我都着急死了。”李时言加快脚步和七儿同行,神色焦急。
七儿目视前方,没回应他的话。
很快,三人到了偏院。
七儿站定在门口,说:“你们进去吧,我就不跟着去了。”
洛阳朝里面瞅了几眼,警惕道:“你不会让我们送羊入虎口吧?”
“反正我已经把你们带来了,人在里面等着。”
说完,便走了!
李时言和洛阳站在院子外往里面端量了几眼,在确保没有危险后才进去。
主屋里,纪云舒站在窗前,如今已经入冬了,外头的树叶迎着微风齐刷刷的往下掉。
偶有几片枯黄的树叶吹进来,落在窗台和她脚边。
秋末,是一个让人心神沉郁的季节!
纪云舒好看的眉心此时轻轻皱着,透着难以抹去的忧虑……
此时,身后传来脚步声,由外而近。
她眼眸轻晃,回头朝门口看去。
正好迎上李时言和洛阳那两道无比震惊的目光。
“舒儿?”
李时言不敢置信,眼珠子圆溜溜的含在眼眶中,还带着些许泪光!
持久也没反应过来。
洛阳也是同款表情,喊了一声:“纪姑娘?”
她不是已经离开燕京了吗?
怎么会……
纪云舒走过去,视线在他二人身上来回扫视,语气温和道:“世子,洛阳,许久不见了,是我拜托七儿姑娘带你们来的。”
李时言愣了愣,这才往她靠近一步,语声抖颤道:“子洛说……你已经走了,怎么还会在这?难不成……你一直都在子洛府上,子洛骗了我?”
终于反应过来。
“是,我没有离开,只是因为一些原因,不得不隐瞒。”“什么原因?你知不知道我……”失落伤心了多久!李时言话到嘴边差点脱口而出,立刻改道,“你们为什么瞒着我?如果发生了什么事,我也可以帮忙啊,舒儿,我对你可
是真心诚意。”
“世子,这当中有些事我不想牵扯到你。”
“什么牵扯不牵扯的!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我还怕你牵扯不成?”李时言心里很不舒服。
觉得自己成了外人!
纪云舒百口莫辩,其中有太多难言之隐。
无法一时说清楚。
洛阳张了张嘴,接着说:“纪姑娘,之前在山庄你不告而别,还以为你出了事,急死我了!好歹我们……也是共过患难的,不算外人吧?这事你也不该瞒着我。”一路从朱新城过来,他对纪云舒的感情一点一点升温,从刚开始的讨厌到如今的心心念念,让他彻底感受了一回内心情感的变化。可到底是个粗汉子,对于这种情情爱爱
,难免会显得束手无措,以至既尴尬又无奈。
好在,他将这份情愫深深藏在心底,未暴露分毫!
面对李时言和洛阳的困惑和追问,纪云舒说:“这件事我之后再告诉你们,这次我找你们来,其实是为了苏先生。”
李时言才反应过来:“对,子洛!他现在人还在大理寺监牢,舒儿,子洛不可能杀人。”
“我当然相信他不会杀人。”
“再说,子洛这么聪明的一个人,又怎么会傻到明目张胆的下毒?”
“我先让你们见一个人!”
“谁?”
纪云舒的视线越过他们,看向门外。
嗯?
李时言和洛阳不约而同的顺着她的目光转身看去。
只见一道身影立在门外!
那人身姿挺拔,一袭长袍玄缎,手握长剑,背着光。
洛阳眯了眯眼,率先反应过来:“是你?”
那个在南塞沙漠戴着面具劫走纪云舒的人。
也是……纪云舒画中的那个人!景容将脸上的半张面具摘了下来,光线之下,他那张菱角分明的面容上透着英锐之气,如黑曜石般眼眸里看似平静,却暗藏冷凛!浑身散发着逼人的气势,充满了危险性
。
当那张面具落下的同时,李时言愕然:“容王?所以……那天晚上我没看错?”
之前他偷进苏府找纪云舒,结果看到纪云舒和景容在廊下,没想到景容误以为他是刺客,当场用利剑将他刺伤,晕倒醒来后,苏子洛就说纪云舒已经走了!
一旁的洛阳长大了嘴巴:“容王?王爷?”
他不敢置信的上下审视景容。
景容迈步进来,李时言和洛阳不约而同的往后挪了一步!
“这么怕我?”
不怕才怪!
李时言尴尬的笑了下,心有余悸的摸了摸自己之前被刺伤的手臂。
深吸了口气!
洛阳就更不用说了,他在南塞沙漠的客栈里见识他的本事。
自然不敢接触!
再说,眼前这位……王爷?
他悄咪咪的问李时言:“这人真的是王爷?”
李时言意识自己说漏了嘴。
纪云舒道:“洛阳,这件事我之后再跟你说,但你千万不能说出去,不然,会给我们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洛阳狠狠抿了下嘴,咽了咽口水:“我可不敢说!打死都不说。”
人家是王爷!
哪里敢惹啊!
早知道纪云舒要找的人是一位王爷,当初他就是拼了命也得帮忙啊!
李时言缓过神来,问:“这究竟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会来曲姜?”
纪云舒解释:“当年你离开后,我和景容因为一些事失散了,我几经周转找到了曲姜。”
“什么事?”
“不提也罢,好在……”她看向景容,“我找到他了。”
景容冷凛的神色在她目光的投射下温和了几分。
李时言不明白:“可是堂堂的大临王爷不见了,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还有……”他看向景容,“你怎么会在这?”
景容剑眉轻蹙了下,说:“以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说来也话长。”
“失忆了?”李时言一惊,眼珠子围着景容的脑袋转了转,不敢置信。
景容被他盯得不自在,眼神里顿时显露出一抹杀气。吓得李时言赶紧将目光挪开。
第1526章 斩九司
李时言震惊景容失忆,又一边揣摩这背后必定有故事。
纪云舒不再浪费时间,点入正题:“眼下最关键的是想办法救出苏先生,如今大理寺的人在赛仙楼搜到了砒霜,一切直指苏先生,这些都对他很不利。”
李时言立刻打起精神:“那你想到办法了吗?”
“办法不是没有,但是需要一个人帮我们。”
“谁?”
“温老将军!”
呃?洛阳听到这话,立刻出声道:“开什么玩笑?那个苏先生被抓去大理寺的原因就是因为下毒害他,他怎么可能不计前嫌转过头来帮忙?而且……”说着便上下看了看景容几眼
,“当初在南塞沙漠的时候……你这位堂堂的王爷可是追杀过姓温的,要是知道你跟那个什么苏将军是一伙的,人家肯定不会帮,不仅不帮,还会落井下石。”
“等等……”李时言接话,“追杀?谁追杀谁?”
还蒙在鼓里!
洛阳便有一嘴没一嘴的解释了七七八八。
李时言将信将疑,苏子洛怎么会派人追杀温家兄弟?
而且——
他问:“容王,你怎么会听命于子洛?”
当中的水真是深!景容避开这个问题,说:“当初我去南塞沙漠的目的并非杀人!而是要阻拦温玉去菱塘郡接靖安王的遗体,好让皇上降罪温家!当时在南塞还有另外一伙杀手,包括在船上
追杀温家兄弟的人,也并非是我的人。”
洛阳追问:“不是你?那是谁?”
“斩九司的人!”
李时言惊:“斩九司?那是个江湖门派。”
“没错!”
“可是斩九司跟温家无冤无仇,他们管的是江湖事。”
景容眉心一凛:“如果我没猜错,这次赛仙楼的事也是斩九司的人暗中所为。”
李时言彻底糊涂了:“那他们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为了挑起温苏两家的矛盾!”纪云舒接过话,继续道,“所以,我们要找到指使他们杀人的究竟是谁?也就能找到这次真正下毒的人,到时候将真相告诉温老将军,一旦当
中误会解开,他会帮忙救苏先生的。”
李时言大概听明白了:“这么说,从南塞到燕京,背后一直有人在试图针对温苏两家,好挑起他们之间的战争。”
“没错。”
“可没有一点线索,从哪儿查起?”
景容说道:“斩九司掌事的人叫左图,要查就得引蛇出洞,而这条蛇,需要你们两个去引。”
“我们?”李时言和洛阳互相对视一眼,满脸疑惑。
……
第二天
李时言和洛阳去了斩九司。
一路有人领着他们到了会客的大堂。
前来见他们的并非左图,是三把手老唐!
老唐五十多岁,脸上横着一道狰狞的刀疤,头上绑满了小辫子,乍一看还以为是个蛮夷,加上那一身挂满各种怪异物件的衣服,便知是个粗狂野蛮的汉子。
他上下瞄了瞄来人,问:“你们是谁?来我斩九司做什么?”
李时言一屁股在右边的椅子坐下,端着一副与人谈判的做作模样,反问道:“你是这里管事的?”
“我是这里的三把手,你有任何事都可以跟我说。”
“你能做主吗?”
“小子,你当这是什么地方?有事说事,没事赶紧走人。”老唐露出凶神恶煞的样子。
大有轰人走的意思。
毕竟来斩九司做买卖的都是江湖上大有名气的人,眼前这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哪里是来做买卖的态度?
所以老唐也没什么耐心。
大致的敷衍下。
李时言对于他的话也不恼,提了提嗓音,挺胸抬头道:“我是来这里做大买卖的,让你们的一把手出来跟我谈。”
“呵!”老唐藐视的笑了一声,“小子,你还是赶紧走吧,我们一把手不是人人都能见。”
“康定侯府的世子,见吗?”
呃?
老唐愣了下:“世子?”
“没错,我是侯府世子李时言,现在要见你们一把手!”
老唐眯眸,仔细打量起李时言,这人看着吊儿郎当,可穿着却不简单,一身华服,佩戴着昂贵的玉佩,相貌神态更是气宇轩昂,着实不像一般人。
于是,老唐将他们带去了后堂。
见到了斩九司的一把手——左图!
左图不过三十出头,穿着文雅,十分年轻,根本不像江湖传言那般凶神恶煞、老气横生,倒像个文质彬彬的书生。
左图请他们入座,命人奉茶,问:“二位找我有事?”
洛阳耸了下肩,没往下搭话,然后自顾自的在屋子里转了起来,欣赏满屋子挂着的名画和周围摆放的古董。
毕竟是个粗人,这种事还是交给李时言办稳妥。
免得说错话!
但要是干架,他肯定冲第一个!
李时言也不想拐弯抹角,开门见山道:“我是侯府的世子李时言,这次来你们斩九司不是喝茶聊天,而是麻烦你们处理一点一些事。”
“世子有话直说。”
“温将军府你知道吧?”
“知道。”“温府的两位公子都是我的好友,数月以前,温二公子温玉在南塞沙漠遇到了一伙杀手,当时差点丧了命!后来在回燕京的路上温家的两位公子又遭遇行刺!若不是命大,
早就已经死了。既然你们斩九司处理江湖事,想必应该能查出来究竟是谁在暗中下杀手吧?”
左图闻言,未显露惊讶。
李时言继续道:“钱方面你们不用担心,只要你们开价,本世子一分子都不少,但是这件事关系温家声誉,绝对不能声张。”
左图听完,慢悠悠的喝了口茶,放下茶杯道:“江湖上的事,我斩九司自然要处理,但世子仅凭几句话就让我派人去查,不等于是无头苍蝇乱撞吗?”
至少得给点线索啊!洛阳一听,冷丁丁的插来句话:“我们要是有线索,还找你们做什么?本来以为你们斩九司的有多厉害呢!说什么斩九司无所不能,除了天上飞的海里游的,没你们办不到
的事,看来这回是牛皮吹大了,也不过如此!”赤果果的藐视!
第1527章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洛阳就个心直口快的人,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这番藐视等于一把刀子插在了斩九司的牌匾上。
李时言暗地里给他竖了个大拇指,也不忘添油加醋:“没错,你们要是做不到就算了,到时候我往江湖上那么一传,这斩九司的名声可就……啧啧啧……”
说罢,故皱眉心,摆摆头。
左图不恼,知道他们是在给自己下激将法,不疾不徐道:“世子就是威胁我也没用!”
李时言脸色一冷:“那你要怎么样才肯帮忙查?”
“事情关乎到温将军府的人,自然算不上是江湖上的事,所以要查,还得朝廷去查,世子请回吧。”
“你……”
左图有了请人走的意思,冲着外头的人吩咐:“送客!”李时言恼凶成怒,拍桌而起:“好一个斩九司,竟然连本世子都不放在眼里,当真以为没了你们就不行吗?实话告诉你,当初在船上我们生擒了一名刺客,只是那人身负重
伤,至今还昏迷不醒,好在近来情况有所好转,相信不久就能醒来了,到时候本世子拿刀往他脖子一架,就不信逼问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呃?
左图听完,脸上闪过一抹诧异。
瞳孔骤然一紧。
袖中双手也微捏了几分。
李时言甩下这番话,便扭头与洛阳说:“既然斩九司不管,那我们就自己去查,还就不信那天杀的刺客能在床上躺一辈子!走,咱么现在就把他从床上揪起来!”
洛阳非常配合,吆喝了一声“走”。
二人便愤愤离开。
左图望着他们的背影,一改之前淡然冷静的样子,眉头深皱,立刻叫来了老唐。
附耳吩咐!
……
李时言和洛阳从斩九司出来后,直奔城北一处破旧的宅子。
进去后,就将院中的门锁了。
却不想,身后竟然有人一路跟了过来!
几道黑影齐刷刷跳到屋顶上,各个脸上带着黑布,手拿长剑,打量着底下破旧的院子。
可一点动静都没有。
等了一会,其中一人道:“刚才那两个人明明进去了,怎么一点声音也没有?”
另外一人道:“看到他们进了哪个房间吗?”
“没看到。”
“走,下去看看。”
领头的人立刻制止:“小心有诈。”
“难道现在走人不成?要是大爷怪罪下来,咱们吃不了兜着走。”
领头那人犹豫了会,便只好答应下去了。
一行人踩着砖瓦,借着轻功纷纷落到了院子里。
周围树叶的唰唰声听得一清二楚。
根本不像有人在这里住的痕迹!
有人察觉到了不对劲,喊了一声:“不好,赶紧撤。”
但为时已晚!
屋顶上空飞来一张大网。
“小心。”
大网拢下,将他们全部困住,继而空气中散来一团白色粉末,没给他们拔剑的机会就被全部迷倒了!
瞬时间,院中屋顶跳下来几个人,手持长剑围在那张大网周围。
查看被擒住的黑衣人是都被迷晕了!
院中一道门也忽然打开,李时言、洛阳大摇大摆的走了出来。
景容紧随其后。
“斩九司的人也不过如此啊!这么容易就被擒了。”洛阳双手抱胸,嘲讽道。
李时言抬脚朝地上的人狠狠踹去,说:“敢跟踪本世子,这就是下场。”说着,转头对景容说,“你这招引狼入室,干得真漂亮!”
景容戴着半张面具,面色严峻,朝被大网拢住的那行人扫了一圈,然后吩咐自己的人:“把他们带下去,好好看着,不能透露半点风声。”
“是!”
那些被迷晕的人或许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更不知道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
晚上。
斩九司里,左图等了一天,自己派出去的人现在还没回来,
坐在旁边的老唐有些急了,猜测:“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过了一会,有人进来禀报:“大爷,三爷,都找遍了,没有。”
老唐质问:“全都找遍了吗?”
“城里都找了。”
“城外呢?”
“侯府的世子没有出城,我们的人也不可能跟去城外。”
老唐既担心又纳闷:“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怎么可能凭空消失了?”
一直沉默的左图摆手让前来禀报的人出去,尔后脸色凝重的与老唐说:“这事恐怕不简单。”
“那怎么办?”
“我得跟上面的人说一声。”
老唐明白了他的意思:“好,我现在就去安排。”
……
夜深,一处偏僻的湖边亭子里,左图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
一贯冷静的他因为今日的事显得有些慌了。
几炷香过去,他在亭子里来回走动。
眉头深皱。
殊不知,自己已经被景容给盯上了。
景容隐在湖边一处小林中,从左图离开斩九司到这里,他就一直跟着。
这次冒险引蛇出洞,倒要看看究竟是那条大蛇在温苏两家之间埋陷阱?
再过了半个时辰,到了丑时。
忽然远处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景容心生警惕,就见一个神秘人披着斗篷走到了亭子里。
左图看到他的时候非常恭敬,拱手行了一礼。
对来人非常敬畏!
一个能让斩九司的一把手都不得不小心翼翼的人,究竟会是谁?
直到来人将斗篷摘下,那张脸才赫然映在了亭中的灯光之下。
景容震惊!
没想到那人……竟然是易太傅!
……
苏府
李时言高嗓嚷道:“易太傅?怎么会是那个死老头?”
易太傅出了名的精。
朝中势力主要分为两派,一派是苏家,一派是温家。
而易太傅等于自成一派!
从不掺和。“我算是懂了,原来都是这老狐狸在背后干的好事,他打算暗地里挑拨温苏两家的关系,然后坐收渔翁之利!一定就是这样,这老贼……真歹毒。”李时言说,捏着拳头往空
气里狠狠砸了一拳。
可这一拳等于砸在棉花里,根本不泄愤。
正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易太傅说不定真有这个动机。
然而,纪云舒却沉默不语。
心里在琢磨着什么。景容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问:“你是不是在想别的?”
第1528章 有你在,我不怕
“你是不是在想别的?”
纪云舒并不意外他看穿了自己的心思,因为同样的,自己也看穿了他:“你和我想的应该一样吧?”
两人默契十足,彼此知解。
景容心有顾虑:“只是想到,但未必是真。”
“我也是。”
二人一言一句,听都李时言和洛阳一愣一愣的。
“你们两个说什么呢?听都听不懂。”纪云舒将心中的话组织了一番,才道:“我们只是在想,如今朝堂格局虽然是温苏两家占大,但是再大也影响不了易太傅在朝中的地位,即便除去了温苏两家的势力,他也不可能独占鳌头!而且曲姜以武将为尊,他一个太傅的头衔只是文官,就算再有本事,手中也得不到军政大权,没有兵权,就掌控不了朝政!既然如此,他针对温苏两家
根本得不到任何利益,既无利益可言,又为何要冒这么大的风险?”
一番话就将各种脉络“剥皮抽筋”!
李时言听完后恍然大悟:“舒儿,你说的太对了!你看我这脑子,想问题想得太简单。”
洛阳挠了挠脑袋,问:“那他为什么这么做?”
纪云舒沉默小许,下了结论:“如果我猜得没错,他是在替人办事。”
“替人办事?谁?”
景容顺着这番话接了过去,说道:“能让易太傅冒这么大风险的人,恐怕整个曲姜只有一个人。”
嗯?
李时言一时没回味过来,眼珠子在眼眶圆溜溜的打转,赫然惊道:“你不会是想说……皇上?”
两个字一出,屋中陷入了一片死寂中。
气氛也变得更为凝重!
一个能让易太傅做事的人,除了曲姜皇上,还能有谁?
纪云舒的沉默也印证了她和景容的想法一样。
都认为在背后操控一切的人就是皇上。
然而——李时言消化完之后,继续追问:“如果是真的,皇上为什么这么做?子洛可是忠臣,而且苏家为朝廷鞠躬尽瘁,不知死了多少人,现在就剩下子洛一个,皇上这不是要赶尽
杀绝吗?”
愤愤不平。
苏子洛为曲姜打下无数的城池,鞠躬尽瘁,忠心可昭明月。
若真是皇上作为,岂不是卸磨杀驴!景容正色,严肃道:“自古忠权之臣就是谋臣!皇上想要将朝政把持在自己手里,就必须清除异己、平衡势力,温苏两家自然是最大的障碍,皇上岂会放任不管?恐怕今日
这步棋子早早就布好了。”
如此说来,实在让人后背发寒。
李时言宛若受到了惊吓,开始在屋子里打转急走,一边忐忑道:“那子洛这次不是死定了?皇上一定会杀了他的。”
“也不是全无办法。”景容道。
“你真的有办法?只要能救子洛,我什么都愿意做!就是闯到大理寺监牢去劫囚我也在所不惜。”
“如今能救苏子洛的人,只有温老将军,我们要将真相告诉他,如果他信了,他一定会帮!”
“那要是不信呢?”“如果他还念及温苏两家以前的交情,就一定会帮。要是不念,亦或是不信我们的话,以温老将军多疑猜忌的性子恐怕会对皇上有所防范,甚至未雨绸缪!那么这个时候,
他最需要的就是苏家的势力,只有温苏两家联手才能扳倒皇上那道大风,所以,他一定会救苏子洛。”景容非常肯定的下了结论。
纪云舒看着他,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站在朝堂上极尽冷静的容王。
在面对奸臣当道时,他临危不惧。
抵御外敌时,他步步为营。
到底,他还是他。
那个让人敬服的大临王爷!
李时言听了景容的话,心里的担忧稍稍放下了些,着急道:“既然如此,那我们现在就去将军府。”
然而纪云舒阻止道:“你和洛阳都不用去,明天一早我跟景容去。”
“为什么?”
“温老将军不容易说服,你们若在,怕有不妥。”
李时言和洛阳这么一想,觉得也不无道理。
平时习惯了小打小闹,万一去了将军府弄巧成拙岂不是前功尽弃?
便打消了要去念头。
翌日
关于赛仙楼命案一事,大理寺的人还在加紧查探,即便在苏子洛待过的阁间里找到了砒霜,证据确凿,可其中也有很多疑点。
首先,像苏子洛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把砒霜遗留在那?说不定是事后有人放进去的也有可能?
再者,事关于温苏两家,谁也不敢马虎!
若有差池,谁也担不起责任。
现在全燕京城的人都眼巴巴的盯着这桩案子,都猜测着凶手究竟是谁?
临近年关,一早便起了毛毛细雪。
雪花在屋顶和屋脊上覆盖了薄薄一层,拢在了整个燕京城的上空……
空气里卷着冷风穿街走巷,寒意高升。
一辆马车冒雪而行,停下了温府门外。
纪云舒和景容前后脚下来。
许是雪有些轻滑,纪云舒脚底不慎踩滑,险些摔倒。
幸好景容及时扶住,一只手本能的揽在她纤细的腰肢上,掌心的暖意穿透衣裳,顿时传遍了她全身。
“小心点。”
她偏头看他,深情道出:“有你在,我不怕。”
景容那张时刻严肃冷峻的脸,此时在她的注目之下温柔了几分,嘴边也不禁牵起了一丝暖暖的笑。
从南塞到这里,他们前前后后经历了很多,即便他已经不记得以前的事了,可对纪云舒感情却是根深蒂固的,是永远印在心里的!
那种感情是旁人无法理解。
——即便我你记得你,但我仍爱你!
纪云舒经过一路以来的不懈努力和死皮赖脸,终于打开了景容的心,她也知道,就算眼前这个男子永远也找不回以前的记忆了,但他仍然是她的景容。
一生一世都不变。
思绪抽回,景容将她扶稳。
二人到了温府门前,与外头的小厮道:“劳烦通报一声,我二人有事拜见温老将军。”
小厮打量着:“二位是?”
“苏将军府的人。”一听是苏将军府的来人,小厮弯腰几寸,道:“稍等,小的这就去通报。”
第1529章 温苏两家生死存亡
小厮入府通传,很快就出来了。
“两位里面请,我家老爷在大厅等候。”
于是领着纪云舒和景容进了府。
温府与苏府不同,这里戒备森严,处处都好像充满了强大的杀气,相比之下,苏府就显得太过僻静闲适了。
二人刚入庭院,就感觉到周围有一股杀气渐渐袭来。
景容剑眉一凛,精锐的眸子迅速在四周巡视,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长剑。
忽然——
他感到背后传来一阵寒意,兵器在光线下闪出的银光倏然从他眼眸间闪过。
“小心!”
他一把拉住纪云舒的手,将其护在了自己身后,同时转身拔剑,将背后刺来的剑挑开。
由于力道太多,来人握剑的手顿时一麻,整个人也随着那道力被逼退几步,双脚在地上的雪中滑出了两道痕迹……
温玉!
温玉面露杀气,额间爆着青筋,眼神如利箭一般落在戴着半张面具的景容身上:“当初在南塞沙漠差点成了你剑下亡魂,今日你竟然送上门来,我就让你血债血偿!”
景容没有要与他动武的意思,冷冷道:“温二公子,当初的事情是一场误会。”
“误会?你三番五次追杀我,此时却说是误会?今日,我非要了你的命。”
“我再说一次,在南塞要杀你的并非是我。”
温玉哼笑:“你就是化成灰我也认得你!”
在他动手之际,纪云舒往前一步,挡在了二人中间,劝解道:“温公子,切莫冲动。”
“纪姑娘?”
“我们今日前来府上,就是要将当初之事说明。”
温玉诧异的看着纪云舒,身上的戾气减少了几分,问:“纪姑娘,你不是已经离开燕京了吗?”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燕京。”
“那你怎么……会跟这个人在一起?当初在南塞客栈他差点要了你的命,你忘了吗?”
当初,是她主动让景容将自己劫走的。
当然没忘!
纪云舒试图再说些什么,可温玉现在满脑子只想着报仇,厉眸看向景容,阴冷笑道:“进了我温府大门,就休想活着出去。”
说完,便越过纪云舒举剑朝景容刺去。
景容为了不误伤纪云舒,被迫接下他几剑。
顿时,庭院里响彻着兵器相碰的声音。
极为刺耳。
温玉要景容的命,因此剑剑下狠,不留余地。
景容则招招防守。
十几招下来,仍在游斗。
谁也没占到上风。
由于动静过大,引来了温府的侍卫,冲出来的侍卫将庭院围住,正要上前擒景容时,忽然听到一声呵斥。
“住手!”
闻声,侍卫散开,腾出一条道。
只见温老将军和温澈疾步前来,面色严峻。
“阿玉,住手!”温老将军再次喊道。
然而温玉杀红了眼,根本听不进去。
一心只想报仇!
温澈见状,拔出身侧一名侍卫手中的长剑,然后朝温玉刺向景容的剑心挡去,一把将其挑开。
顺势拦在了二人之间。
“大哥,你让开!当初在南塞一路追杀我的人就是他!”温玉试图再战,奈何温澈挡在中间。
温澈一听眼前这个戴着面具的人就是当初追杀温玉的人,眸中顿时生了一丝冷厉。
上下打量来人!
纪云舒赶紧走到景容身旁,担心的问道:“有没有受伤?”
景容将剑收回剑鞘中,说:“他还伤不了我!”
确实!
以温玉的武功根本伤不了他分毫。
温澈惊讶:“纪姑娘,你怎么在这?”说完,他立刻意识到了什么,“你与这人……”
纪云舒不等他说完,道:“温将军,此事说来话长,这其中存在很大的误会。”
“你的意思是?”
纪云舒转身看向一脸严肃的温老将军,行了一礼,道:“温老将军,今日不请自来,是有事情要告诉你,望你给我们一点时间。”
温老将军看着眼前这位气质不凡的貌美女子,寻思了下,问:“你就是那位在南塞救下小儿的纪姑娘?”
“是。”
“老夫对你略有耳闻,一直想找个机会当面谢你。”
“不敢。”
“姑娘是我温家恩人,老夫自会以上客待之。”
温玉仍怒在心头,上前说道:“爹,当日追杀我们的人就是他,今天无论如何也不能放他走。”指着景容。
温老将军当下呵斥:“放肆!”
“爹?”
温老将军不理会他,纪云舒说道:“纪姑娘既然说这当中有误会,那就请你和你身边这位公子进厅详说。”
纪云舒低了下眸:“好。”
便与景容随温老将军进了大厅。
温玉不甘,手中的剑提了几寸,立刻被温澈摁住,小声提醒:“爹在这,你不要生事!”
“大哥,怎么你也……”
“静观其变。”说罢,温澈也进去了。
温玉只好克制怒火,将剑甩给旁边的侍卫,紧随其后。
厅中,温老将军命人奉上茶水。
外头沁凉,风雪渐大,厅中起了暖炉,倒是扫去了几丝寒意。
待茶入喉……
温澈率先开了口:“纪姑娘,这当中究竟发生了何事?”
纪云舒未语,只是转眸看向景容。景容明白她意思,冷眸看向温玉,说:“我若没猜错,温公子应该已经知道我是奉苏将军的命去的南塞,但目的不是杀你,而是要阻止你去菱塘郡接靖安王的遗体,好让你
背负失责的罪名,到时候皇上就会降罪你们温家!却不想当时竟然还有另外一伙人跟我们一起进了南塞沙漠,要杀你的是他们!包括在船上刺杀你们的,也是他们。”
“证据呢?”“当时在南塞,我已经损兵折将,只剩下一人还活着,只得匆匆赶回燕京,无暇分身再去船上刺杀你们!至于温苏两家之间究竟有什么恩怨?使得苏将军要派我暗中阻拦,
想必这点你们比我更清楚。”
温玉甩手:“不可能!”
“我所说的话绝无半句虚言。”
温澈听到这里,皱眉道:“可是……我们凭什么相信你?”纪云舒忽然开口:“就凭这关系到温苏两家的生死存亡。”
第1530章 造反?
“就凭这关系到温苏两家的生死存亡。”
呃?
温家父子三人闻言,皆是一愣。
满头困惑。
却也意识到事情似乎不简单。
厅中陷入一阵沉默,温老将军率先开口问:“纪姑娘的意思,老夫不是很明白。”?纪云舒正色,解释:“我们都已经调查清楚了,当时在南塞和船上暗下杀手的是斩九司的人!而指使斩九司的人……是易太傅,这是我们亲眼所见,觉无半句虚言!按理说,易太傅这么做对他没有任何好处,甚至过于冒险,一个不好,就等于将自己置于两难境地!易太傅是个聪明人,绝对不会做一件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的事,除非……他是
为别人做事,这背后真正的推手,相信温老将军应该能猜到。”
温家三父子都听明白了她的话。
十分惊讶!
温澈道出:“皇上?”
这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
更让人难以接受。
温苏两家为朝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皇上怎么会……
为了让自己的话更具可信度,纪云舒继续道:“当时在赛仙楼与温老将军同一个阁间的人,除了康定候……还有易太傅。如果他有心,当时绝对可以趁此下毒。”
温老将军顺着他的话骤然一想,眸子微眯,说起那天的事情来:“当时楼中小厮送来酒,直接放在桌上,老夫让其退回,这顺手递酒的人……就是易太傅。”
如此一来,温老将军的心中当真起了一丝怀疑。
然——
温玉不信:“一派胡言!纪姑娘,你的为人我信得过,也知道你是个好人,但你将此事牵扯到皇上,知不知道这是满门抄斩的大罪,何况,皇上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等纪云舒接话,一脸凝重的温澈开口道:“皇上要我们自相残杀,好铲除温苏两家在朝中的势力!”
自相残杀,多么严重的词!
“哥,你不会真的相信吧?”
温澈没有搭理,看向纪云舒,问:“纪姑娘,你告诉我们这些,是想我们救苏将军吧?”
明人不说暗话,纪云舒说:“是,现在唯一能救苏先生的人,就是你们。”
温澈洞悉明白,看向自己的父亲,喊了一声:“爹?”
以请示温老将军的意思。温老将军至此还沉默着,实在是因为刚才纪云舒这番话让他多少有些难以置信,但是也在意料之中,温苏两家在朝中的势力渐大,皇上自然忌惮,要从中压制也是早晚的
事,但是没想到,竟是用这样的手段。纪云舒见他持久没说话,便趁热打铁道:“我知道我所说的话,你们未必全信,但我所言是真,眼看为实,可拿一切担保,温老将军,相信你心里已经拿定了主意,也分得
清真假,希望你出手相助,救出苏先生。”温老将军沉了声气,只手放在膝盖上捏起了拳头,才缓缓道:“既然纪姑娘的话已经说到了这,那老夫就开门见山,我并非真的想借此事为难苏子洛,毕竟我与他父亲有过
八拜之交,往日,我也唤他一声贤侄!正是因为念及这份旧情,所以才没有将他一路追杀我儿的事上报给皇上,更不忍苏家从此断后。”
如此一说,温玉才恍然明白。
难怪之前父亲不让他将这件事告诉皇上,原来……是念那份旧情。
温老将军说罢,叹了一声,无奈道:“但是如今……晚了。”
纪云舒不解:“为什么?”“当时运送靖安王遗体回燕京的人当中,有一个叫夷维安的人,他当年因为犯了点错,被派去驻守菱塘郡,抱负空置多年,终于得以借着运送靖安王遗体有功的名头留在了燕京,但此人野心颇大,不安小利!他不知道从何得知,当初在船上的那行刺客是苏子洛派去的人,所以暗中禀告了皇上,皇上得知后,昨夜急召我进了宫,问及此事,
即便我心有不忍,但终究不敢欺君隐瞒。皇上勃然大怒,现在不仅要追究苏子洛下毒的罪名,还要追究他暗杀和毁坏靖安王遗体的事,三桩大罪,非死不可。”
非死不可!
纪云舒胸口赫然一紧:“可一切都是皇上在暗中操作。”
“纪姑娘,你还没明白老夫的意思,若如你所说,一切都是皇上蓄意谋划,那么……皇上就是要借这些事杀了苏子洛,谁也救不了!”
语气中透着诸多无奈。
景容眸子紧眯,道出:“可如果苏将军死了,下一个,就会轮到你们温家!”
几人的视线不约而同的落到了他身上。
景容眉目严肃,继续:“要想扭转局势,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温苏两家联手!”
厅中再次陷入了一片沉寂中。
那凝重的气氛几乎压得几个人透不过气来……
仿佛外头雪花落地的声音也听得一清二楚。
冷厉的寒风也刮得越来越厉害!
不知过了多久,温老将军才道出一句让人震撼的话:”你们是想老夫……造反?"
……
晚上,雪下得越来越大。
夜下的燕京城显得格外剔透,仿佛陷入了一片氤氲中,朦朦胧胧,美不胜收!
人们并没有被赛仙楼的命案和寒冷的大雪影响分毫,如往常一样。
偌大的燕京城也仍旧灯火透红,繁华如烟!
大理寺监牢
牢中散发着浓重的潮湿味,夹带着恶臭和血腥的味道,越是往里走就越是让人觉得恶心。
温澈动用了自己的权利,带着纪云舒和景容悄悄进来了。
苏子洛所在的牢房不大,地上铺满了碎草和一张简单轻薄的毯子。
由于四季潮湿的原因,牢房四周的墙壁都起了青苔,斑驳可见。
灰暗的烛光也被从铁窗外吹来的冷风拂得摇摇晃晃、忽明忽暗,带着瘆人的诡异感……此时,苏子洛坐在轮椅上,腿上盖着一块薄薄的毯子,神色平静,深邃的双眸看着牢中那扇小小的铁窗,窗外白雪纷飞,冷风呼啸,一粒粒雪花像长了翅膀的精灵,披着
水晶一样的光泽外衣飘扬而过。却是那般的忧伤……
第1531章 皇上有心要杀我,谁也救不了!
牢房中传来了响声,苏子洛转过轮椅,应声看去。
只见温澈、纪云舒和景容从昏暗的甬道中走来。
三道就身影立在牢房外。
苏子洛没有意外,似乎早已经算准了。
纪云舒看着在牢中待了几天的他,仍是那么干干净净、郁郁忧忧,那双黑曜的眼睛里透着淡然,仿佛看穿了世间一切生死,不畏任何。
”你们还是来了。”他语气清淡,嘴角漫上一抹笑。
温澈将牢房打开,几人便走了进去。
昏暗的牢房里充斥着冷意,直入心骨的冷。
苏子洛是如何熬过来的?
纪云舒一时难掩担忧和心疼,眼眶湿润,看着他问道:“可好?”
苏子洛轻点头:“不必担心。”
简单的话语却夹杂着许多情愫。
沉默几秒后,苏子洛看向温澈,沉声道:“我若没有猜错,你们已经知道真相了?”
呃?
温澈诧异:“莫非你也知道?”“我只是猜到了,还不敢确定。既然你们这个时候来了,就说明我猜对了。”他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直接道,“在牢中这几天,我将所有的事情前前后后想了一遍,当中有
太多蹊跷,也有过多的巧合,显然背后有人在操控一切,目的,就是要我温苏两家互相残杀。”
他也用了“互相残杀”这样的话!
说到这,他既觉得可笑,又有几分悲凉,道:“只是万万没想到,那个要置我于死地的人,竟然是我苏家忠其一生的君王。”温澈也心有凉意,说:“何止是你没想到,我们也没想到皇上会连同易太傅暗下杀手,布了这么一个大局。”说时,他看向纪云舒和景容,”若不是纪姑娘和景公子查清楚真
相,我们可能还蒙在鼓里,此次来,不仅是要将真相告诉你,还得想办法救你。”
听到这,苏子洛笑了下。“难得,难得啊。”他眼神神略有一丝忧伤,回忆起了当年的事,深吸了口气道,“当年你我两家一同对抗大临兵马,我爹为了救你爹,身上挨了四箭!可你冲进重围只救走了你爹,任由我爹被大临的那位纪将军所杀,我也身负重伤,被当成遗孤带去了大临,这些年来,我只要闭上眼睛就会看到我爹死在我面前的画面,对你们温家,我是痛
恨至极!之前我暗中派人阻拦你们接靖安王的遗体,并非要杀你们,只是心结难舒,无法放下!如今我大难之际,你们温家却要帮我,实属难得。”
话中,多少有些讽刺。
而这件事,苏子洛从不对外提起。
众人只知温苏两家不和。
殊不知竟然是这样的原因!温澈心有愧疚:“你我一同长大,我心中拿你当一辈子的兄弟,至今也一样!当年你爹舍命救人,临死前让我带我爹先行离开,造成这样的后果我也没想到,但这份恩情我
一直记在心里,我温家上下也记一辈子,今日你有难,我们不能见死不救,即便要以命换命,我也在所不惜。”
一字一句,真诚无疑。
“子洛,对不起。”
这一刻,苏子洛心里的结仿佛落了地,他说:“有你这番话,你我两家所有的恩怨……就此一笔勾销!”
没人愿意在仇恨中度过一辈子。
事情走到今天这一步,还有什么是不能原谅的?
温澈心头微颤,眼睛泛红。
一时,一句话也道不出来了。
小许,苏子洛看向纪云舒和景容,多少有些伤感:“你们从这里出去后,就立刻离开燕京,有多远,走多远。”
纪云舒摆头:“我们不走的。”
“不要傻了,皇上有心要杀我,谁也救不了!”
景容道:“未必,一切尚有机会。”
“景容,如果你还念及我当年救你的情分,就应了我,带纪姑娘离开这。”
“你知道这不可能。”
“如果你们不走,皇上一定会斩草除根,到时候只会死更多的人,你们也有危险。”他表情肃穆,“我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不再求生,可你们不一样。”
他决定已定。
生死与他而言,不过刹那间的事。
纪云舒不顾这些,十分坚持:“我们岂能丢下你不管一走了之?如果出了事,我们一辈子都会不安,我也不允许你出事!”
苏子洛听了这话,心里隐隐作痛了下。
他低估自己在纪云舒心中的位置。
还以为……
他苦苦一笑。
这事,数天疾步进来,告知:“时间不多了,该走了。”
温澈此次也是暗中打通门路带人进来的,停留的时间不能太长。
苏子洛便与温澈道:“你先出去吧,我有一些话要单独与他们说。”
温澈点头离开,又吩咐数天继续拖延时间。
牢房里,气氛凝重。
苏子洛看着眼前二人,说:“你们不是想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纪云舒和景容面露困惑。
静等下文。
良久,苏子洛才说:“列儿死了!”
纪云舒惊讶。
当年那个不会说话的孩子时时刻刻陪伴在苏子洛身边,这次来曲姜,那个孩子不在了,她揣测过,困惑过,却不想……是真的!
“为什么会这样?”“当年在回曲姜的路上,我遭遇了埋伏,列儿为了救我而死,我得幸生还,满身伤痕的回到曲姜。”他语气有些哽咽,顺而看向景容,“他们说是奉了你的命,我当然不信!因为在我的眼里,你容王是个光明磊落、敢作敢当的人,否则, 舒儿也不会为了你倾尽一切!这几年我一直在想,究竟当时要杀我的人到底是谁?真的会是你吗?这个疑问一直困扰着我,直到这两天我才想明白,原来要杀我的……是我苏家效忠一生的皇上,他希望我死在路上,扼杀苏家在朝中的势力。可我却傻到浑然不知,仍为了曲姜
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多么的可笑!
多么的可悲!“三年前,我在一行商队中发现了当时奄奄一息的你,列儿的死和那个疑问一直在我心里散不去,所以,我把你带回了燕京,想等你恢复记忆后当面问个明白,所以一直隐
瞒着。当然,也不仅仅是因为这一个原因。”说到这,他眼底泛起了泪水,将目光转向纪云舒,”我以为自己对你的爱已经全然放下,可事实证明并没有。”
纪云舒迎上他带着伤感的目光。
眼角的泪水早已滑落。“离开你是我这辈子做过最愚蠢最后悔的事,失去你……是我这辈子最难过的事!所以我自私了一回,把这件事隐瞒了,也彻彻底底的做了一次坏人,害得你们分开了三年。“
第1532章 狡兔死,走狗烹
苏子洛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的心。
他放不下纪云舒。
从始至终,她都在自己心里最深最深的那个位置。
抹不去,忘不掉。
“舒儿,对不起。”那是苏子洛坚持到最后的一丝防线。
纪云舒得知真相,只觉得胸口很痛!
她真的以为苏子洛放下了,从当年他们在京城城楼上一别时就已经放下了。
然而,并没有,
她含泪道:”你不必跟我说对不起,反而是我知道的太少了,从没想过这些年来你竟然经历了这么多,你应该告诉我的。”“说与不说,又能如何?我从未像现在这样轻松过,挺好的。”苏子洛的心里有那么一丝丝释怀了,泪水悄无声息的从眼底流出,滴落在自己的手背上,微微的暖意渗透进
细小的纹路中,仿佛沸腾了自己的血液,全身都暖和了。
这一刻,他真的放下了。
转而又与景容一声:“我也欠你一声对不起。”
景容听完了他之前的解释,一丝也怨恨不起来,甚至,有些同情。
放下一个自己曾经爱得刻骨铭心的人,谈何容易。
只是骗自己罢了!
他说:“我不怪你!”
“多谢。”苏子洛嘴角苦涩,“这三年里,我有时候真的希望你就是离川。”
“这条命是你救回来的,景容和离川又有什么区别?”“有你这句话,我就心满意足了。”他停顿了下,继续道,“虽然你还没有记起以前的事,但我知道你对舒儿的爱不会变,我现在别无他求,只希望你们往后平平安安,不要
再经历大风大浪,这也算是了了我的一桩心愿。”
景容看了一眼纪云舒,认真的说了一句:“会的!”
“那我也就放心了。”苏子洛将轮椅转了过去,面对牢中上方那扇铁窗,唇角微扬,“你们走吧!”
他没有再回头看一眼,目光牢牢的注视在窗外。
直到身后的人离开,他才轻声道了一句:“舒儿……保重!”
铁窗外,雪花仍旧。
冷意破窗而入,席卷在牢中的每个角落里……
从大理寺监牢出来,纪云舒和景容上了温澈的马车。
数天立刻驾车离开。
车内,三个人的心情都很沉重。
反反复复的回想着苏子洛说过的每一句话。
直到纪云舒坚定的说道:“我一定要救他。”
温澈提醒她:“即便我温家要起兵造反,也不可能在短时间之内。”
景容忽而出声:“其实……还有一个办法,不过,要兵走险招!”
……
关于苏子洛的罪名,皇上并没有立刻下令定罪。
三天后,皇上在晚上秘密召见了苏子洛,由大理寺的精兵押进皇宫。
而此时的南门口。
一行身着亭长官服的人押送着一箱一箱的货物准备入宫。
门口侍卫将其拦下:“什么东西?”站在前头的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由于二人戴着帽子,加上晚上城门口的灯火稍暗,所以看不大清楚二人的样子,其中亭长甲拿出一块腰牌,道:“年关将近,太常寺送置
福的物品进宫。”
“打开看看。”
“都是一些寻常的东西,不用打开了吧?”
“这是规矩,运送入宫的都要仔细检查。”
亭长乙道:“往年都不用检查的,我们装车之前都仔仔细细看过了,不会有什么不该有的。”
侍卫登时多了几分警惕,盯着他们身后差不多三十几个大箱子打量一番,严肃道:“今年和往年不同,都要检查,快打开。”
亭长甲乙再次互相对了一眼,知道对方难缠,便抬手下令:“把箱子打开。”
搬抬货物进宫的人将箱子一一打开。
里面确实都是置福所用的东西。
但门口的侍卫却多了个心眼,吩咐自己的人:“都仔细往底下翻翻,可不能出了什么岔子。”
“是!”
一行侍卫应声办事。
就在他们打算将箱中表面那层掀开时,一道声音从旁传来:“什么东西啊?”
闻声看去,就见皇后邱曲儿迈着盈盈的步调走来。
众人行礼:“参见皇后娘娘。”
邱曲儿走近一瞧:“原来是太常寺送来的物件啊,怎么都摆在这?还不赶紧送进去!”
亭长甲乙立刻应声:“是。”
便让人将箱子全部合上。
侍卫担心,说道:“皇后娘娘,这些东西一定要仔细检查,万一……”“能有什么万一?往年也都是这个时候送,来来回回也就是那么几样,这里数一数起码有三十几个大箱子,你这样一个个的检查得到什么时候?再说,东西若是碰坏了,你
担当得起吗?”
这一说,侍卫心颤,想了想,若真在检查过程中弄坏了什么,怕是自己这条命也赔不起,便只能往后退了一步,低了低腰:“是。”
便答应让太常寺的人通行了。
邱曲儿看了一眼那两个低着头的亭长甲乙,走过去轻声说道:“好生记着,你们太常寺欠着本宫一回。”
二人伏礼:“多谢皇后娘娘。”
邱曲儿微扬下颌,踩着莲花步离开。
亭长甲倒吸一口凉气,摸着胸口说:“有惊无险。”
亭长乙拉住他:“赶紧办事。”
三十几个大箱子便陆陆续续抬进了宫。
……
御书房。
苏子洛从大理寺监牢被人带到了这,即便身上衣服多多少少染了一些污渍,可气质不减。
他坐在轮椅上,看着此时坐在御案后那个龙虎生威的曲姜王。
皇上将殿中的太监一一支了出去,从御案后走下来,一边说:“苏将军,不曾想今日朕会以这样的形式与你见面。”
苏子洛神态自若,丝毫不惧,反而笑了笑,说:“正所谓,蜚(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臣也不曾想,我苏家历代所忠,今时今日会换来如此局面。”
“想来,你已经知道了。”
“皇上有心,臣不敢不知。”
“你不能怪朕,要怪,只怪你苏家权势膨胀,朕不得不防啊!”
呵!
真是可笑!苏子洛已然不惧生死,只是心中有一事不明:“事已至此,臣只是心中不明,皇上为何会知道我暗中派人去南塞?从而利用此事嫁祸与我,加深我与温家之间的矛盾!又怎
么会知道花魁大选那一日我会给温老将军递酒?”
如他所说,事已至此,皇上自然要让他死个明白。
“好,朕告诉你。”皇上眼神狰狞了几分,一字一句道,“你千算万算,唯独没有算到你身边那位忠心耿耿的七儿姑娘。”呃!
第1533章 一步错,满盘皆输
七儿!
苏子洛确实是千算万算,就是没有算到会是七儿。
真是讽刺!
他不伤心,只是心寒。
为何不是别人,偏偏是七儿!
他还记得当年带她回家时,她脸上的笑有多漂亮,可眨眼间,已经物是人非。
曲姜王继续道:”如果不是她,朕也不会你的行踪了如指掌!”
苏子洛冷冷的问了句:“你答应了她什么?”
“朕允了她一生荣华富贵。”
荣华富贵?
呵呵!
他笑了。
这四个字极尽讽刺。
人心薄凉,终归是被俗物所引。
曲姜王看着眼前双腿残废的苏子洛,如今的他,已无驰骋疆场时的那般英姿飒爽和盛世风华。
“朕知道你苏家满门忠烈,可朕必须趋利避害、斩草除根,时局所定,不由人!”
苏子洛面无表情,语气低沉道:“所以皇上再杀了我之后,下一个目标就是温家吗?”
“朕知道那天晚上温家的人去牢中见你,他们想救你,就得反朕!”
苏子洛听出了端倪:“也就是说……”
”没错,朕早有防备!”曲姜王宽大的袖子用力一扫,侧身走到御书房中的一面剑架前,从上面取下一把非常精致的匕首,一边说,“温家为了救你,如今已经在燕京城内布兵,但朕也早已布下棋子,只要他们稍有异动,夷维安就会带着朕的命令去温府,一个不留!“
“原来皇上早已布好一切,目的就是利用我这颗棋子来引诱温家造反,名正言顺的安温家一个谋反的罪名,真是一箭双雕啊!”
“你现在想明白也不晚。”曲姜王折身走到他面前,那张匕首一脸狰狞道,“朕不想亲手杀你,也念在你多年来为朝廷鞠躬尽瘁的份上,朕可以给你一个自行了断的机会,也算是保你苏家最后一丝尊严。”
说吧,将匕首扔到了他的腿上。
他低眸看着那把匕首,一道银光正好落在自己的眉宇之间,透出了那双沧桑且布满血丝的眼睛。
曲姜王满目阴险道:“你若死了,温家说不定会撤兵,到时候,只要温老将军交出兵权,朕尚且可以留他们一命。”
苏子洛生觉可笑:“皇上的话,还值得臣相信吗?”
“只要你死了,温家撤了兵,朕可以既往不咎!其实灭了温家,朕在朝中会树敌众多,倒不如收了温家的兵权,从此贬出燕京,朕也不必心扰。”
苏子洛拿起了匕首,手心骤紧。
左右都是死!
曲姜王俨然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盛气凌人!
“动手吧!”
正这时——
外头传来了响声。
不等曲姜王反应过来,一行人便冲进了御书房。
“大胆!谁让你们进来的。”
只见人群中走出一人,竟是温澈。
他身穿盔甲,手握长剑,踏着铁靴而入。
曲姜王不敢置信,往后退了几步:“怎么可能?”
苏子洛也震惊了,握着匕首的手微微一颤。
温家真的造反了!
温澈眼神凌厉,冷硬的道出一句:“臣等参见皇上!”
声如洪钟,暗藏杀机!
曲姜王脸色皱变:“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话落,一道声音从外头传来:“当然是本世子神通广大!”
只见李时言和洛阳穿着亭长的衣服,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满脸春风得意。
原来运送太常寺年置福物品的亭长甲乙是他二人。
李时言扬声朝曲姜王说道:“皇上,你怎么就没想往年这个时候太常寺都会运送很多东西入宫呢!我们不过是见招拆招,得了便利。”说着,笑着朝洛阳挑了下眉。
洛阳也回应了他一个挑眉。
二人如得一功,非常”嚣张“。
曲姜王恍然。
但——
“不可能!夷维安奉了朕的令,一旦你们有动静,立刻绞杀!”
温澈道:“夷维安虽然攀权,但也是个念旧情的人,当初他能回燕京,全靠我温家,今日不过是投桃报李!”
曲姜王拧着最后一根绳,望着外头说:“即使你们入了宫又如何?别忘了,朕有三万大军在皇城之内,你们擅闯御书房,就等于是谋反!朕只要一声令下,你们都将丧命于此。”
“既然臣敢闯,自然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说罢,温澈拿出了一份拟定好的诏书,“现在御书房外都是臣的人,即便皇上有三万大军在皇城内,恐怕消息一时也带不出去, 三万大军也来不及救驾!”
“你们胆敢!”
“只要皇上签了这份退位让贤的诏书,臣等保证,你可安然无恙。”
将诏书由身边一名士兵带了过去。
曲姜王拿来一看,上面已经拟好了让位给秦王四子的诏书。
他大笑一声,转而暴怒,将诏书扔至地上:“休想,朕若让位,三万大军岂还会听命于朕!”
一旦让位,他这个太上皇就等于是个空架子,皇城内外的兵马自然不会再听命于他。
到时温家造反一事就会随着新王登基而不了了之。
不等温澈回应,李时言抢先道:“你要是不签,今日这皇宫内外就得挂白了。”
“你们取了朕的命,就是谋反,是灭九族的大罪!”
“现在还没人知道御书房里发生了什么?若皇上暴毙……也是有可能的。”
“呃!”
曲姜王直直的跌退了一步。
温澈厉眸一起:“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不!”
“臣也不妨再告诉皇上一件事,此次拥立秦王四子登基,已经得到了秦王的支持,他的大军已经与我爹的大军汇合,不时就会抵达城外。还有,皇上难道就没想过,为什么臣等可以避开那三万大军,轻而易举的进入御书房?”
“……”
“皇后娘娘是个聪明人,她膝下无子,无从依靠!一旦皇上将来立了母族稍显的皇子为太子,她皇后的位置便岌岌可危,所以才里应外合,助了我们一臂之力。只要秦王四子登基,皇后娘娘便是太后!”
曲姜王瞪大眼睛,怒从心起,怒吼道:“贱人,贱人!”
“时局已定,皇上还是签了这份诏书吧。”
棋子已败。
无路可退!
曲姜王狼狈至极,成了被围堵的猎豹,看着地上被自己扔掉的诏书肆意狂笑。
似乎接近癫狂!
没想到一步错,满盘皆输。
最后栽在了自己的谋算上。
第1534章 大结局(上)
没想到一步错,满盘皆输。
最后栽在了自己的谋算上。
他忽然看向苏子洛,如同捏住了最后一根绳索,满脸狰狞的笑了一声,眼露凶残:“朕会走到今日这步,都是你爹所害!“
苏子洛眼眸微紧:“是何意思?”
“当年你爹战死,是因为朕安排了一支秘军在其中,他们奉了朕的命令,一旦大军兵败,就立刻杀了你爹!那四箭……就是朕命他们放的!败军为寇,该死!”
呃!
“朕是为了防你们苏家,才走上这条不归路啊。”
声音低沉响亮,回荡在整个御书房内。
苏子洛脸色骤变,真相如五雷轰顶般袭击在他身上,胸前一团凝结的气息猛然冲出口中,化成鲜血喷出。
“噗——”
血洒一地。
染红了他的衣袍。
“子洛。”李时言冲了过去,伏在他的轮椅边,担心至极。
苏子洛按着自己的胸口,整个人虚弱的偏向一侧,双眼刹红,血泪充眶,突如其来的真相让他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加上身体本就多病的缘故,此时气脉尽断,唯有一口薄弱的气息吊着。
仇恨积累的力量,让常年多病的他撑着一股气走到了今日,却皆在此时化成乌有!
如同一只泄了气的皮球。
他怨恨温家多年,又为了报复纪黎,险些丧命大临。
甚至因为放不下心中的仇恨而离开了纪云舒,失去了自己这辈子最爱的人。
到头来,他却报错了仇,恨错了人。
那个真正杀他父亲的人,竟是龙袍之下的天子!
他凄惨的笑了起来,鲜血顺着口中不断淌出,语气轻颤:“没想到你苏家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啊。”
笑声回荡,犹如剜心之痛!
李时言握住他的手:“子洛?”
“噗——”
再次吐了一口鲜血。
曲姜王满意大笑:“苏子洛啊苏子洛,朕就是输了,也有你陪葬。”
苏子洛双眼布满血丝,恨意漫上心头。
他忍着浑身带来的疼痛,拼尽了最后一口气,按动了轮椅上的机关,一根铁绳从手柄的木鞘中飞出,直逼曲姜王而去,瞬间将其腰部缠出,再伴随着铁绳回收的力量,曲姜王整个人直直的朝他扑了过来。
也就在刹那间,他拿起那把精致的匕首朝着曲姜王的心脏刺去!
众人惊呆了。
尤其是李时言,他近在咫尺的看到了这血淋淋的一幕。
曲姜王瞪大了眼睛,鲜血顺着口齿流出,滴落在苏子洛的肩上。
“你……”
苏子洛顺势将匕首拔了出来。
曲姜王痛吟一声,双手下意识死死抓着他的衣袖,整个人渐渐滑了下去,双膝着地,跪在了他的轮椅前。
“这是你欠我爹的!”苏子洛的脸上渐满了鲜血,让他整个人变得极尽可怕。
“呃……呃……”
曲姜王浑身抽搐,哽咽几声,最终一口气未能咽上来,倒了下去。
最终也没能合眼。
鲜血流满一地。
触目惊心。
苏子洛再次吐了一口血,手中的匕首掉落在地,整个人脸色苍白。
李时言吓坏了。
温澈从眼前一幕缓过神来,疾步走到苏子洛面前,伏身道:“来人,去找太医,去找太医!”
苏子洛制止:“没用的!我知道自己已经熬不住了,这些年来,我不过是靠一口怨气苟延残喘的活着。”
他语气虚弱,双眼微垂。
“你不会有事的,我去找叔父,他有办法救你。”
“来不及了,我根本……撑不到那个时候。”
“来得及来得及!”
“如今大仇得报,我已经了无遗憾,死有何惧?”他握住温澈的手,笑了笑,“温澈,其实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从不后悔交你这个朋友。”
“子洛……”
“今后,朝堂就靠你了。”这是他留给温澈最后的话。
温澈泪流满面,紧紧抓着他的手,试图从阎王爷手中留住他的命。
李时言在旁抽泣,从未像现在这般痛心过:”子洛,你说过要教我兵法,还要送我一把扇子,你不能言而无信!”
“时言。”他虚弱无力的唤了一声,喘了几口气,“今后你定要好好听侯爷的话,不许再生事,待你封侯那日,我泉下有知,也会为你高兴的。”
“我听你的,我什么都听你的,我就是不准你有死!”
苏子洛依在轮椅上,呼吸渐难,意识越发模糊,他提着仅剩的一丝力气,颤颤道:“你替我告诉舒儿,若有来生……若有来生……”
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他闭上眼睛的那一瞬间,仿佛看到了一片梅花林。
春日正好,凉风徐徐,粉白的花瓣迎风飘洒,美极了。
而自己就在站在梅花树下。
“纪裴。”
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他看到了那个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女子正朝自己奔来……
花瓣拂过她细腻红润的脸颊,亲吻着她好看的眼睛,像温风一样萦绕在她身边。
好美。
那是他见过的最美的画面。
一生未忘。
他展开笑颜,将她紧紧拥入怀中,然后伸手折了一枝梅,插入了她的发髻内。
“舒儿,若有来生,我决不食言。”
他永远也不会忘记,梅花盛开时,那个小小的人儿朝自己奔来的画面……
画面一点一点散去,坠入了无尽了黑暗中。
李时言看着他的掌心一点点的摊开,整个人痴愣了,
“子洛!”
撕裂的声音从喉中划破,悲痛至极。
……
没人知道那天晚上御书房内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曲姜王突然风寒,驾崩了。
整个燕京城挂白!
秦王四子遵从遗诏顺利登基,皇后邱曲儿也如愿以偿成了太后。
登基当天,易太傅因在赛仙楼下毒一事被关进天牢,万贯家财全部充入国库。
朝中自此以温家独大。
而大理寺为了彻查柳云烟中毒一事,竟顺藤摸瓜发现了之前她中毒的蹊跷,据她婢女所说,她因不想参加花魁大选,故而当时在城外竹屋时自己给自己下毒,好让脸上起红疹不用参加,原因是何?
人已死,也无从追究了。
至于苏家,就在新帝登基当天便闭了府门。
据说,那位神气的苏将军已经厌弃了纷纷扰扰,从此闲云野鹤,追逐于江湖去了。
第1535章 大结局(下)
城外
寒冬濒至,大雪纷飞。
一辆素朴的马车停在官道边上,旁边几匹黑色骏马正在埋头吃着被积雪掩盖的枯草。
最近大雪下了几个晚上,好在官道上都是沙石路,加上来来往往的马车众多,所以积雪不深,只是两旁的丛林小道都已经露白了。
“留步吧,不必送了。”纪云舒掀开车帘,与站在外头的李时言和洛阳说道。
“眼看就要过年了,也不差这几日,还是等年后再走吧。”李时言满脸不舍。
洛阳附和道:“是啊,我现在好不容易升了太常寺少卿,还打算领了俸禄请你吃一顿。”
纪云舒温和一笑:“不了,我们想在年关之前赶回大临。”说时,她看了一眼坐在前面驾车的景容。
李时言叹气,伤感道:“今日一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了。”
“有缘……一定还会再见的。”
“但愿!”
纪云舒想了下,说起:“其实朱姑娘人很好,你不要辜负了她。”
李时言脸部泛红,有些不好意思,瞥过视线,说:“怎么好端端的说起她啊!”
洛阳打笑:“还害羞了,我看你就是有心,人家朱姑娘还不乐意呢。”
李时言一下抖起了精神:“你小子别挖苦我了,你以为我不知道邱淑这段时间一直缠着你吗?我看你才是走了桃花运。”
洛阳脸色瞬间大变,跟见了鬼一样:“大白天别说她,瘆得慌!”
两人打起了嘴仗,欢乐的很。
倒也为寒凛的冬天徒添了几分生气。
在走之前,纪云舒拿出了一个挂穗,上面的线条有些生旧了,她将其交给李时言:“这是苏先生当年送给我的,你把它埋去他的坟头吧。”
苏先生死了,可纪裴却活了。
他活在她的心里。
李时言接下:“我明白。”
“那你们保重。”
“你也是,一路保重。”
李时言和洛阳望着马车渐行渐远,心里有一丝丝莫名的空荡。
那种感觉,道不出,讲不明白。
李时言长呼了口冷气,搭上洛阳的肩,潇洒的吆喝道:“走,请你喝酒去!”
“得!”
二人翻上马背,扬鞭而去。
雪花飞扬,像失了重心般一粒粒坠落在山间林中,染得山头到山尾凝白一片。
纪云舒坐到马车的“车儿板子”上,挽着景容的胳膊,将头枕在他结实的肩头上。
陪着他一起驾车。
一起看漫天飞雪。
景容偏头看她,目光温润,忽而念道:”双鱼洑水而欢,单雏匍行而结,庄女梦,磐石如坚。“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你以前……”她止了声,抬起头震惊的看着他,眼眶倏然湿润,半晌也没说出下一个字来。
景容温柔的笑了笑,将她搂进怀中,喊了一声:“云舒。”
她像个孩子般哭得泣不成声。
三年的寻找和等待换来了最终的值得!
——双鱼洑水而欢,单雏匍行而结,庄女梦,磐石如坚。
这是当年在锦江,那个漫天烟花盛开的晚上,他亲口对她说过的话。
他记起来了!
将这些年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都记起来了。
但是至今也不知道,究竟当年景容是如何从那场大火里活下来的?
或许,是上天生了一颗悲悯之心吧!
……
一年半后,锦江。
这个坐落在江南的小镇依旧车水马龙、鸟语花香,人们茶余饭后闲谈一二,多是乐事。
但据说今日衙门出了一桩大案,一大清早公堂外就被围得水泄不通。
原来,昨夜在猫儿胡同后面的枯井里捞出一副骸骨,县太爷刘清平头疼得很,抓耳挠腮了一整晚没睡,顶着一副黑眼圈坐在高堂后面,眯着眼睛看向底下那几个男男女女。
许是最近太操劳,竟然有老花眼了!
师爷躬身过来,轻声道:“大人,昨儿仵作验了,死者男性,大概四十来岁,身高六尺有余,死亡时间大概在两年前。现在来的这几个都说是死者的亲人,等着认领那副骸骨。”
刘清平摸了摸自己的大油肚,琢磨半晌,道:“棘手,真是棘手!”
“大人?”
“这骸骨一没长肉二没长皮,本官哪里瞧得出模样?怎知是谁的亲属?”
“那……那可怎么办!”
刘清平索性大袖子一挥:“都回去都回去,容本官再好生想想!”
一妇人道:“大老爷,那骸骨定是我两年前失踪的丈夫,你可要为民妇做主啊!”
一男子道:“那是我大哥!他两年前说去做生意,结果一去不回,青天大老爷,你一定要为我大哥找到真凶!”
公堂上的几个人开始争执起来。
吵得不可开交。
外面的百姓也交头议论。
整个衙门就跟菜市场一样。
刘清平耳聋都快吵聋了,举起惊堂木准备敲下去时——
人群中突然走出来一个人。
公堂内外的争吵声扎然而止!
刘清平揉了揉自己的老花眼,使劲盯着来人看。
只见堂下来人一身素衣男装,相貌白净,眉宇之间透着几分不染俗尘的高雅之气,双眸灵动有神,怀中还抱着一个雕琢精美的檀木盒。
刘清平嘴巴张张合合,激动的喊出一声:“云……舒?”
当下热泪盈眶。
纪云舒面色清冷,抬眸道:“刘大人,还请将那副骸骨抬出来,在下自能分辨死者究竟是谁。”
刘清平愣了小许,才提着嗓子吩咐:“来!来人!赶紧把骸骨抬到公堂上来。”
他哪里想得到,时隔多年,竟然还能再见到自己又爱又怕的云舒。
心底乐开了花,提着官服下了高堂,恨不得往纪云舒身上蹭一蹭。
差点没哭出来!
小一会,他按照纪云舒的习惯,命人准备了桌案和几张纸。
纪云舒打开手中的檀木盒,盒分三层,颜料笔墨齐具,非常精致。
众人在旁傻眼看着,不知她究竟要做什么?
只见她戴上手套,捧着那颗头颅看了起来,然后从檀木盒中挑出一支小鸾笔,开始在纸张上描绘起来。
指尖轻捏,一笔一画,流畅精准。
此时,景容就站在人群里,他倾慕的眼神看着纪云舒持笔作画的样子,不禁嘴角微扬。
他知道,她还是她。
那个锦江画师——纪云舒!
——江湖再见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