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阳似我》 楔子 风一直静默地吹，小可的心里飘出了不知从哪里看来的话：我大概是一只鸟，充满了警觉，不容易停留，所以一直在飞。 站在吊桥的栏杆外面，手扶的是缺了漆的白栏，她想，大概一松手，自己就是那个折了翼的鸟，再扑腾不了，一头扎进下面的深水，就这样彻底了结了。 她觉得自己很悲惨，却看不起这样悲惨的自己，她苏小可凭什么到这个地步，是因为太爱了，所以得到的全是绝望？ “林风……我恨你……”她轻轻地放开手，仿佛终于放开了那些她不该拥有的，整个人轻飘飘地坠了下去。 “小可！”林风疯了一样嘶喊着，整个人顺着小可跌落的位置翻下大桥护栏。肋下的剧痛袭来，却比不上刚刚那令他肝胆欲碎的一幕，在他心上瞬间撕开伤口的痛楚。 小可，你为什么这么傻？ 跌入水中的瞬间，迅猛的冲击力和蜂拥而来的水充斥着林风的眼耳口鼻，带着大量浮动的泡沫，模糊了他的眼睛，他用力地拨开泡沫，睁大了眼睛去寻找小可的身影，终于看到了一团白色，像一道光。 他费力地游过去，疼痛几次差一点让他断了气，他终于拉到她了，他们的身影在水中交缠沉浮，她沉重得如船锚，拉得他这只“小船”缓缓坠入黑暗。来自深渊的手向他们摇摆着，所有的疼痛在那一瞬间消失不见，周围静静的，没有声音，仅余头顶的一方光亮，以及脚下的深水幽冥。 不，不能让她死，他不允许，他不能。 林风拼了命将小可从水里托上了岸。他忍着剧痛，把小可拥到石滩上。她的头发凌乱地覆在脸上，如果不是她胸口那微弱的起伏，他几乎以为她死了。 匍匐在她的身边，他凝望着她，用手将她凌乱的发丝小心翼翼地拨开，像触碰一件珍贵精美的瓷瓶，她是那么美丽，那么精致，可是命运之神却并未光顾这个让他倍加珍惜的女孩。 他痴痴地看着，他这一眼如果是一辈子该有多好，这样他们就能毫无负担、毫不犹豫地在一起一生一世。 眼前出现了一团迷雾，他渐渐地看不清她的容颜，不管他如何睁大了眼睛，模糊却取代了一切。 他好冷，身体晃得厉害，他分不清是身体在颤抖，还是灵魂在转身。听说，这是人死前的感觉，很奇妙，不甘心，却又安心。听说，人死之前，这辈子所有的记忆都会重新来过一遍，是时候了吗？ 林风侧躺着身体，耗尽全身的力气握住了小可的手指，软软的，凉凉的，一如曾经的触感。半生的快乐片断像电影倒带，急速地翻着往事种种…… 第一章家变 “砰！” 林风惊魂未定地将房门关上，手里还拽着弟弟小雨的后颈领子，几乎是把他连拉带拖地抱到屋子里。客厅传来的吵闹和杯碗破裂声惊得他小脸惨白。 林雨这小子倒还是张个大嘴在哭，哭得撕心裂肺，头上缠着的一圈厚厚纱布已经不渗血了，但依旧看得林风心疼不已。弟弟水汪汪的眼睛、红肿带着手指印的脸颊都告诉他，刚刚的那场家庭风暴不是梦，那是爸第一次打小雨。 他爸林向海虽然脾气不好，可是对他们兄弟和妈妈总是和颜悦色的，哪怕有时候笑起来也有点凶，可眼里的爱却瞒不住，镇上的人都知道他爸顾家，是好男人。林风还是头一次看他爸发那么大的脾气，不仅骂了妈妈，甚至还动手打了小雨。他带着小雨躲进屋子里的时候隐约看到妈妈的脸上有泪水，他特别想扑上去护住妈妈，可是他知道自己起不了作用，只能带着弟弟躲进屋子里。 “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林风在小雨的脑袋上给了一个栗暴，他自己六神无主，但不能任小雨号下去。 “那咋办，爸生我气了吗？因为我磕坏脑袋了？”小雨收住哭声，眼泪汪汪无辜地抬头瞅他哥。 “别胡说了！”林风在小雨的额头上弹了个脑瓜嘣，“爸肯定遇上烦心事儿了，明天就好了。” “真的？”小雨吸了吸鼻子，有点怀疑地看着他，他觉得他哥这话特不可信，他爸从来没发过这么大脾气，他虽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听同班的小伙伴说过，大人发脾气要好多天才好，根本不像他们小孩不记仇。 林风有点哭笑不得，揉着小雨的脑袋瓜说：“哥啥时候骗过你？” 小雨一想也是，他哥从不说瞎话，于是擦了眼泪破涕为笑。 小雨年纪小，心里不搁事儿，但林风不同，他是半大的孩子，要是早几年，他这个年纪的孩子都能当家了。林风虽然不明白父母到底为了什么而起了争执，但隐约也感觉到了跟前几天他参加县中学游泳比赛的事儿有关。 他们整个县靠着海边，镇子又有港口，十个人有八个人会游泳，水性好的人多着呢。林风从小就是在海水里泡大的，镇上同龄人里他游泳的水平绝对是顶尖的，这次参加县中学的游泳比赛，省体工队的老师都在，若是成绩好被选拔上去做国家队的备用苗子，以后说不定还能为国争光。 比赛中，林风铆足了劲儿游，真让他得了初中组的冠军，可还没等高兴的时候，他弟为了给他加油从看台上翻下去，脑袋磕了个大血口，血淌了一地。那时候林风以为小雨要死了，想哭又不敢哭，心里难受得快绞碎了。医院里的大夫说要给小雨紧急输血，爸妈跟着医生去验血又转回来，然后，天就变了。 他从没见他爸的脸色那么难看过，他终于理解书上写的“脸色黑得像锅底”是怎么回事了，但妈妈的脸却是惨白惨白的，跟得了病似的。林风以为小雨没救了，差一点喷泪，可是没多久大夫过来说小雨被转到普通病房，这不是没事吗，那为什么爸妈不高兴呢？ 小雨出院之后在家养病，一直抓着他不让他上课。他连哄带骗才把弟弟安抚住，终于能顺利去上学了。然而，自打那以后，每次放学回家，林风再不见他爸从拳馆下班后准时回家，都是过了饭点很久才摔门进屋，而且身上总是带着酒气，脸色赤红，眼睛里冒着凶光。 林风害怕，林雨那么小更害怕，这时候林风便立刻把弟弟拉进屋子里躲起来，接着就听到他爸一个人在那里发脾气摔酒瓶子，妈妈在一边小声地哭泣。 “叶晴，你还有良心吗，啊？” “向海，你听我说，我该早告诉你……” “你的确早该告诉我，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现在全世界都知道我戴了绿帽子，唯独我自己不知道，我老林给别人养了个便宜儿子，我真是太可笑了我！” 林向海又吼又笑，笑声里还夹带着哭声，穿透了薄薄的房门，被林风和小雨听得一清二楚。 小雨听不明白什么意思，林风似懂非懂，他不敢往细了想，心里有道界限不可以突破，要是破了，最难过的肯定是自己。他抬手捂住小雨的耳朵，索性当什么都没听到吧！ 夜里，房门轻轻地打开了，林风没有睡熟，一下子就醒了。熟悉的味道靠过来，是妈妈。妈妈…… 叶晴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先到小雨的床边，在小儿子还有些肿的脸颊上轻轻地抚触，跟着捂住嘴流下眼泪。 好久，她在小雨的脸颊旁放了一枝刚折下来的三角梅，才挪到小风这边。外屋的微弱光线打在小风的书桌上，那里摆放着一排相框。 她颤抖着手拿起其中一幅去年林雨过生日时邻居帮忙拍的照片。照片中小风的脸上被涂满蛋糕，而小风正伸手往小雨脸上涂。小雨骑在林向海的脖子上，戴着新手套。她一手搂着小风，一手挽着林向海，一家人看上去十分幸福。 叶晴的嘴角溢出微笑，眼泪却扑扑簌簌再次掉落。 她放下照片转向小风，为大儿子轻拢被子，静默不语。 林风不敢睡，更不敢动，他好想扑到妈妈的怀里，却一直犹豫着，直到妈妈起身出门，又轻轻合上门。 他猛然睁开眼睛转过身，跳下床三步并作两步拉开屋门，吓了叶晴一跳。 “妈！” 叶晴背着他匆忙擦掉眼泪，回头勉强笑道：“吵醒你了？” “妈，你和爸怎么了？”他第一次开口问，像试探，又有些胆怯。 “没事，你快去睡觉吧。”叶晴摸摸他的头。 “妈你的手受伤了……” 叶晴整个人一下子萎靡地靠着椅子滑坐下来，无声地哭泣。 “是不是很疼？我去给你拿纱布。”林风跳起来要去抽屉拿伤药，却被妈妈一把搂住。 “小风，让妈妈抱一会儿……”叶晴轻声道，紧紧地搂着儿子的小身板，生怕下一秒儿子就不见了。 林风喉咙里一哽，抱住妈妈的脖子，“妈你别哭，如果爸欺负你，我一定会保护你的，你别哭！” 叶晴摇摇头，“不，你爸没错，都是妈妈不好，妈妈对不起你们……”她抓着儿子的衣服，把孩子搂得更紧，“小风，你和小雨是亲兄弟，不管发生什么都一定要相亲相爱，无论到什么时候，都不要放弃彼此，尤其你是哥哥，将来要多照顾弟弟。明白吗？” 林风费解妈妈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个，却有种不祥的预感。 窗外，清晨的喧嚣带动了整个小镇，王大爷卖果子豆浆的声音响起来，林风躺在床上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乌云密布的天空，看到雨滴打在窗棂上。青色的窗帘已被打湿，随风摇曳。窗台放着一盆海棠，落了一地花瓣。 他整个人呆呆的，一夜的浅眠让他精神无法集中，直到客厅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他才吓了一跳，起床拉门出去。 餐厅里林向海正在翻箱倒柜，地上一片狼藉，却不见叶晴的身影。林向海好不容易找出一瓶珍藏的白酒，酒瓶上覆满尘埃。 林风跑进父母的房间，没看到叶晴，他叫了一声“妈”，没人答应。 “爸，我妈呢？”他又回到餐厅，见林向海扭开瓶盖仰头就灌，冲过去踮起脚尖，努力想要夺过酒瓶，“爸你别喝了，这不是说好要庆祝我考上大学才开的酒吗？” 林向海一巴掌把他扇开，坐在地上仰头像喝白水一样把酒倒进嘴里。 “哥，妈妈呢？”小雨从卧房门缝里挤出来，揉着眼睛问林风。 林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以往早上妈妈都会叫他们起床、吃早饭、上学，今天却一反常态。 咣啷一声，林向海丢掉酒瓶，空酒瓶在地上咕噜噜地滚着，他仰躺在地上，呵呵地酸涩地笑着，拊掌哼道：“的确要庆祝，庆祝你们没妈了！” 林风脸色煞白，“爸你说啥呢？妈去哪了？” “她走了，走了，一了百了啊！好！”林向海哈哈大笑。 林风身体抖得跟筛糠，想起昨晚妈妈的话，他猛然明白过来，一下子冲出了门。 “哥你等我！”小雨追着他哥后面。 一声惊雷炸开，雨开始越下越大。 林风逆着稀疏的人流，飞奔在雨中，小雨拼命地跟着，头上包扎的纱布已经湿透。 “妈——你在哪？”林风对着凄风冷雨大喊，到后来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去哪。 邻居徐大爷迎面过来，瞅见风雨中的林家两个小孩吓了一跳。 “小风，我早上看你妈往码头去了。”他指着远处的码头，那边的船鸣声连风雨也阻不住。 林风来不及道谢，拉着小雨向码头跑去。 码头的风雨更大，登船的人陆续收伞缩进船檐下，舢板缓缓地被工人抽回去。浪这么大，实在不是个出行的好天气，所幸天气预报说中午天就转好了。 甲板上，一个女人露出半张脸，悲怆地望着岸边，正是叶晴。 林风背着林雨赶到码头的时候，船早已开远，他对着船大喊，“妈，你别走！” 小雨终于意识到妈妈要离开他们了，号啕大哭，对着远处的船叫着：“妈妈，我是小雨，你不要我了吗？妈妈，你回来啊！” 小雨的哭声和雨声混在一起，他一个劲儿地跳脚，把码头木板跺得吱吱响，歇斯底里地大叫“妈妈”。 等船开得不见了影子，林风才失魂落魄地把哭累的小雨背回家。他看着躺在地上的林向海，绝望地叫道：“爸，一定是你欺负妈，才把妈气跑了，你快去追她啊，她还没走远，你追啊。”他们找不到妈妈，爸一定有办法。 林向海猛然坐起来，那意思像要去追的，但突然间却又深吸了一口气猛然一甩头，用手臂拢着膝盖，头埋在腿中间，“你妈和别的男人好上，不要这个家了，永远追不回来了！” 林风如遭雷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么温柔的妈妈怎么会不要他们，跟别人走了呢？一定是爸误会了。 林向海忍着极度痛苦，喘着粗气，起身大踏步回屋，房门被啪的一声摔上，里面传来砸东西的声音。 小雨惊恐地抱着林风的双腿瑟瑟发抖，林风还没有从震惊中回神，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林向海蹲在地上，整个人已被掏空，短短几天，他却仿佛老了十年。屋子里一片狼藉，如这个家一夕之间支离破碎一样。 林风和小雨进屋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爸……”林风走上去，心疼地叫道。 林向海终于崩溃了，号啕大哭，像是野兽哭泣。小雨见他爸哭得那么伤心，扑上去抱着他爸也跟着号起来，爷俩哭得肝肠寸断，林风反而不好意思哭，心酸得吸鼻子。 林向海突然像是想起什么，将林雨扳至跟前，定睛望着小儿子。一转眼，他们明明是父子，足足八年的父子感情，事实却被残忍地戳穿了。没人能抹杀了这亲情，可这如今偏偏成了他心头的一根刺。 他轻轻地推开小儿子，走出家门。 小雨手足无措地立在那里，不明白爸爸为什么要把他推开，他无助地望着哥哥，被林风拢过来。 “别怕，有哥在。”林风抱着弟弟的小脑袋，心想：现在我不再是个小孩子了，我必须学会长大…… 县游泳队的训练紧张地进行着，林风却觉得浑浑噩噩的，几天之后有人给他寄来一封信。信封上熟悉的字迹令他双手颤抖，忙撕开封条打开信。 “小风，小雨，请原谅妈妈的不辞而别。我知道你们有很多的疑问，妈妈很想告诉你们，可是却不知道该怎样对你们说。只有一句话：妈妈好想你们，也好爱你们。如果可以，我巴不得立刻飞到你们身边。我不是个称职的妈妈，但妈妈仍然恳求你们再相信我一次，不用多久，妈妈一定会再回到你们身边……” 林风的眼泪一滴滴打在信纸上，他小心翼翼地把信折好收起来。晚上一到家便给叶晴回信，笔迹稚嫩却认真： “妈妈，你在哪儿？我和小雨都很想你。妈妈，你快回来吧！不论发生什么，我们永远是一家人！” 他一封一封地给叶晴写信，可是每一次邮差来，再没有给他的信。 他天天去码头等着，沿着街道寻找，甚至坐长途车离开县城找到外县那处妈妈给他寄信的旅馆，依旧一无所获。 家里这边林向海终日酗酒，拳馆的活计也不管了，林风替他接拳馆的电话，都只能推托说他爸病了，要很久才能上班。 过于心急地寻找母亲，导致他的游泳训练整体耽误下来，时常神游天外，有时连集合下水的哨子声也听不到。 教练实在没办法，等训练结束之后终于找他谈话了。 “林风，你怎么了？这段时间训练时注意力很不集中，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林风垂头丧气地说：“对不起教练，我……我会注意的。” 教练关心地问道：“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还是家里有什么事？都可以跟教练说。” “真没事，是我偷懒开小差了，下次一定不会！”林风慌忙摇头。 教练叹了口气，“我是为你担心，按照你的素质，抓紧练习一定能出更好的成绩，这叫运动生命。你年纪还小，不懂。” 林风郑重点头，“我懂，教练，我会改正的。” 教练见林风受教，脸色缓和不少。 一小株一小株的三角梅在林家铺子的外面开得正好，左右看着都是欢喜，叶晴舍不得它们风吹日晒，所以铺子的屋檐总是伸长出来。原本小店的生意很好，自从叶晴走了，铺子没人经营，东西乱糟糟的，布满了灰尘，林向海缩在店的角落里醉成了一团，酒鼾声铺子外面也听得到。 林风认命地收拾起东西，以前小雨偷吃架子上的东西被妈责备的时候，他和爸总笑话小雨，一家人笑成一团的样子犹在眼前，下一秒却成了幻觉。 他深吸一口气甩甩头，爸垮了，他不能垮，他还要照顾小雨，还要照顾家。乱糟糟的东西里有一封解雇信，林风看到那是拳馆寄给他爸的，心里不是滋味，可是又能怎么办，他连跟他爸说话的机会也没有。 小雨放学回来跟在他身边，学着哥的样子整理商品，他个子小，整理下面，林风整理上面，哥俩齐心协力还真得弄得干净不少。期间有人来买东西本打算浑水摸鱼，被两个小孩跳出去阻止，将那人吓唬跑了。 林家媳妇跑了、当家的成了两小孩的消息被周围的邻居传遍了，走过路过投向他们两个的全是同情和说不清的眼神。林风觉得很刺眼，这越发刺激他，他恨不得十二岁的自己一夜之间抽高长大。 傍晚，林家的厨房传出香味，左邻右舍差不多都闻到了。正在屋里埋头写作业的小雨从小卧室里探出头，眉开眼笑地凑到厨房门口，吸了口气道：“哥，真香！”今年下半年他哥为了游泳队的训练转成住校生，平时回家的时间少，妈妈走了之后，他放学回来总看不着老爸，幸好哥请假给他做饭，在吃了好几顿西红柿炒鸡蛋之后，今天的菜味儿总算变了，还挺香的。 林雨踮着脚，一脸的稀罕劲儿，看得林风直想笑，这还是近来他第一次有想笑的冲动，随之而来更多的是心酸。林风总想着要是自己再大几岁就好了，那样就能照管好小雨，也劝得动爸。 “饭菜快好了，你作业写完没？”林风收拾起情绪，低头用铲子把点了点小雨的脑门。 小雨咬着指头讷讷地道：“会的都写了，不会的留着呢，以前都是妈妈教我……” 林风手一颤，放下铲子在小雨的脑袋上摸了摸，眼泪差点夺眶而出，酸涩着声音说：“待会儿吃完饭哥给你看看。” “哥，你说是不是因为我没考双百，妈生气了才走的？我要是好好学习，考出好成绩，妈会回来是不？”林雨仰着小脸，一脸认真。 林风强笑着点头，“嗯，你考试考好了，妈就回来了。” “欸！”小雨咧嘴一笑，蹦跳着去挪桌子搬凳子，待会儿就吃饭了。 对于刚满八岁的孩子来说，他还不能理解家庭破碎的真正意义。 学校游泳队的训练抓得比以往更紧了。随着教练的哨子声响起，林风像一头漂亮的海豚跃入水中，身形游动出去十来米，跟着双臂和两腿有节奏地摆动着，速度越来越快，势不可挡地将其他队员远远甩在身后。 每一次脑袋沉进水里，他耳边便回想前两天晚上教练对他说的那几句话： 林风，你还想不想在游泳队里待着？ 凭你最近的状态，别说是省队、国家队，就是连咱们这个小游泳队都排不上号！ 如果没有特殊原因，你这种自由散漫的行为必须受到处罚！ 身体一次次浮出水面，他就一次次告诉自己，林风你不能这样，家里会好的，学校会好的，游泳也可以做到很好。 他不要命地伸展着四肢，成绩一次比一次好，在台上的教练看得暗暗点头。 “林风……林风！”坐在泳池岸边的林风听到身后熟悉的叫喊，猛然回头看去，林向海跑进来一脸的慌张。 “爸！”他扬起手。 林向海一看到他忙叫道：“小雨不见了，你快跟我去找找！” 林风惊慌失措地站起来，跟教练请了假套上外套随林向海冲出学校，开始沿着街道寻找。 “爸，小雨怎么会不见了？” 林向海支吾半天才说：“他缠着我说要找妈妈，我……” “爸……”林风瞪了林向海一眼，准是他爸说了不好听的。 父子俩兵分两路，一个向码头方向找去，一个沿着街道往小雨上、下学路经地方摸索，却一无所获。天快黑了，心急如焚的父子二人转回家门口，发现大门旁蜷缩着小小的身影。 “小雨！”林风的眼睛顿时亮起来。 “哥！”小雨噌地从地上弹起来，却因为脚麻趔趄了一下。 林风抱住他红着眼嗔骂：“臭小子，你跑哪儿去了？” “我去码头找妈了，可是妈妈她一直不出现，我就回来在这里等你和爸……”小雨委屈地抬头，“昨晚我好怕，爸不在家，你又在学校，我找不着你还不敢睡觉，哥，呜呜……”他抽泣起来，昨晚要不是抱着哥的被子，告诉自己哥就在身边，他以为自己要被鬼抓走了。 林向海看着抱在一起的兄弟俩，听着他们的对话，眼眶红了一圈。 林风觉得这样下去肯定不行，他爸成天在外面酗酒，小雨回家连口饭也吃不上，又不能总去快餐店吃炸汉堡，一来花钱多，二来没营养。他跟教练商量能不能让小雨跟他在队里的宿舍住，被教练骂了一通。 他知道游泳队不是托儿所，教练的意思是要推荐他去省队，此时正是出成绩的关键时刻，可他真没办法，他实在不放心把小雨再留家里，万一出个好歹，他会内疚一辈子。 除了这边的难处，小雨学校的老师也找到家里要见家长。爸不着家，妈又不在，小雨的老师试探了多次，自个下了决断，认为他们兄弟被弃养，甚至扬言要把小雨送到福利署。林风对那个小老师真没办法，解释还解释不通。 两边的难处夹击着林风，他觉得又累又伤心，如果他真的去了省队，谁管小雨呢？ 将灯关掉以后，小雨拉着林风的手道：“哥，你给我唱歌呗？” 林风轻轻哼起了《烟火的天空》，这是他最喜欢听的歌，也是最熟悉的歌，小雨也喜欢。 小雨明明眼皮打架，可是却拼命张大眼睛不肯睡觉。 “怎么不睡啊？”林风纳闷。 “我怕我睡着了你就跟妈一样不见了。”小雨抓着他的手指不撒开。 林风小心地吸吸鼻子，咽下顺着泪腺滚进喉咙里的泪，郑重地点头，“哥哥不走，以后都陪着你。” 小雨得到了保证，终于沉沉睡去。 看着睡梦中的小雨，林风心中有所决定。 哥不走，永远都陪着你—— 接二连三的请假让林风的教练很恼火，他准备放弃林风这个好苗子。一个不努力的天才终将成为废物。 他看了看手上的记录本，把林风的成绩下面用红笔画了很多道，然后指挥队员们在泳池里进行竞速训练。 这时，林风板着小脸走进训练馆，严肃的神情令左右的人退开少许，感觉惹不起他。 教练一见他便怒气冲冲向他走来，“林小风，我本以为你懂事，破例让你回家照顾弟弟，结果你竟然夜不归宿！你什么都不用再说了，立刻把你爸妈找来！” 林风一言不发，径直走到泳池边和衣一跃而起，姿态充满了力与美，跳进游泳池。 不等教练喝止，助教一挑眉毛按下秒表，推推教练，随即二人屏息看着在水里快速游动的林风。林风越游越快，势如破竹，很快就超过其他队员，第一个折返，眼看到达终点。离终点还有一段距离的队员们被他吸引，纷纷停下来向他投来不可思议的目光。 林风一碰壁，助教狠狠地按下秒表，教练探头一瞧，忍不住叫出声来。 喝，穿成这样还能游出59秒41的速度！ 全场一片寂静，均被这个数字惊呆了！随即有人嗷嗷叫着林风的名字，大家轰地出声欢呼鼓掌，吼着林风的名字。 助教摇头晃脑地道：“破了全国青少年的蛙泳记录，不错！” 林风撑着岸边瓷砖从水里爬上来，走到教练跟前深深地鞠躬，跟着抬头认真地说：“对不起，教练，我决定从今天起离开游泳队。” 教练浑身巨震，如遭雷劈。 林风的目光缓缓扫过游泳馆的每个角落，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夕阳打在他的身上，在他身后留下了长长的一道阴影，小雨在学校门口伸着小脖子张望，模样像个小乌龟，他走过去揉着弟弟那一脑袋小毛，拉着弟弟的小手迎着夕阳走去。 第二章不狗血不青春 十年的流光被悄悄地偷走了，在海水里迎风逐浪的少年已经成了驾驭海浪的成熟青年。被阳光洗礼的脊背泛着麦色的健康光泽，在海里若隐若现。 林风踏着水花走上岸，甩了甩头上的水珠，抬手跟身后的青年击掌，随即晃到冰果店前面的藤椅上纳凉。刚刚跟人打赌游泳比赛，对他来说等于是玩票性质，毫不费力就能赢，其实他不大喜欢跟别人玩这种游戏，他享受的是征服海浪的感觉。 仰头将旁边小桶里的清水浇在身上，瞬间海盐黏在身上的黏腻感去掉不少，旁边却传来可疑的尖叫。 他侧过头眯着眼睛，发现不远处几个女孩正向他望过来。他挠挠头，女人真是神奇的动物，旋即别开脸套上衣服和拖鞋，向家的方向走去。 苏小可把望远镜砰地丢给身边的赵璐。赵璐手忙脚乱地接住，妈呀，这是她刚花了大价钱买的，可别摔坏了。 “嘿呀，我还不信了，我就要认识他！”苏小可单手叉腰，清丽中带着娇俏的脸有点不服气，望着林风离开的背影玩味着。整个海滩就属这个男人亮瞎人眼，看着是挺帅气，就有点跩，可她还偏偏喜欢结交跩的人。 思及至此，她对着俩闺密赵璐和闺密王冉钩钩手指，在两人耳边嘀嘀咕咕了半天。 赵璐是有名的八卦女，到外面转了一圈立刻打听到可用信息，“刚刚那个帅哥是这儿有名的游泳高手，叫林风，他家在海滨镇有个铺子，要不你去买点东西？听人说他在海里战无不胜，不少女孩子喜欢他，可人家眼睛不抬一下，你甭肖想了。”说罢喝了口水。 “海里战无不胜，海龟啊？”王冉打趣地道。 苏小可眨眨眼睛，双眼一眯，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跟着又莫名其妙地道：“原来这世上真有一见钟情，姐妹们，我觉得我恋爱了！” 赵璐和王冉闻言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小可你没事吧？你跟他的眼神接触才那么0.01秒，你就缴械？再说你以为这是拍电影啊，他哪儿让你喜欢啊？”王冉鬼叫道。 “你不懂！”小可摆摆手，摩挲着下巴琢磨。如果她是风，那他就是她愿意停留的山崖。她觉得自己这会儿特文艺，但怦然心动的感觉让她整个人飘飘然的。电影里一见钟情的情节没少看，也没少嘲笑，这次她恐怕要被别人嘲笑了。 “今天他不喜欢我，明天要让他喜欢我。明天不喜欢我，后天也要让他喜欢我。总之，一定要让他爱上我！”苏小可握拳。 赵璐和王冉顿时觉得，苏大小姐真对得起“90后”不屈不饶的风范。 于是，闺密三人打了个赌，她们一起去林家铺子，谁让林风第一眼注意就算赢，输的人就得请吃大餐。 苏小可雄心勃勃地应承下来，她绝对能赢。 赵璐和王冉深深地觉得为了那顿大餐，也得豁出去陪她疯，不狗血不青春啊。 这会儿的林风正在铺子里跟送货的结账，刚刚跟他打赌的人把输的钱送过来，他将钱折好放在一个盒子里，拿出厚厚的本子，本子封面上写着“小雨学费”，他翻开里面重重地写上800元。林向海总是骂他，给小雨找家教、做补习的钱还不如买酒喝，林风从来不反驳，但他的坚持谁也改变不了。那个不争气的老爸他是改变不了了，但小雨却可以变得更好，只要他这个当哥的还有一口气，就绝对会让他弟成为人之骄子。 他正坐在铺子里埋头专心算账，突然一个拳头直接对着他的左脸砸过来，他身子一侧，向后倾斜30度，同时一把抓住突袭的拳头。 “老林，你就会这一招啊？”他回头一笑。 眼前的老林不是林向海，而是长大的林雨，棱角分明的脸英气十足。 “老林”是小雨的外号，那时候学校老师教英语，英语老师问小雨叫什么，小雨说：“olin.”这事儿回家的时候小雨对全家学了一遍，弄得妈哭笑不得，爸笑得打跌。旧日的幸福时光一去不还，停留在他脑海中的画面却永远擦不掉。 “哥，你又溜号了！” 林雨笑得灿烂，推了他哥一把，跟着迅速伸另一只手挠林风的痒。林风怕痒，笑着闪躲，又好气又好笑，啐道：“你不是练拳去吗，磨蹭什么？” “欸，哥，每次我练完拳都特别饿，我是跟你说我晚上想吃什么，你提前做好是吧！”林雨厚着脸皮凑过来。 “滚一边去，你个吃货，要吃啥？”林风捶了他一下，无奈摇头。 “老三样，番茄炒蛋、红烧肉、水煮鱼！”林雨说着，口水都快留下来了。 林风白眼道：“又是这三个，成，你赶快练拳去吧。” 哥俩笑闹半天，林雨才晃晃悠悠向拳馆方向走去。 他前脚才走，苏小可就带着两姐妹溜过来，在林家铺子旁边停下，互相挤眉弄眼。铺子外面的三角梅还没有凋谢，红艳艳、黄澄澄的，特别好看。苏小可顺手摘了一朵戴在头上，美美的。 跟着，她们三人一起踏进铺子，靠前的小可忽然猛驻足，差点没把后面两位给挤出去。 三个姑娘互瞪一眼，然后小可努努嘴，用眼神指指坐在柜台里低头算账的林风，王冉和赵璐立刻露出捉弄的眼神，跟小可点点头。三人眼里闪过促狭，凑到柜台同时开口： “请问这附近有厕所吗？”（苏小可） “请问去县上大街的公交车在哪里坐？”（赵璐） “帅哥，我要一个椰子！”（王冉） 三个女孩一起开腔，齐齐地盯着林风，等着看他抬头会先看谁。 不料林风只是抬一下手臂，指指铺子外边：“公交站旁有厕所。”完全没有抬头看她们。 苏小可瞪大了眼睛咬牙小声对赵璐道：“他先回答我，我赢了！” 赵璐也从牙缝里挤出声音：“他先说的‘公交站’，我赢。” “你俩吵什么？我们赌的是他会先看谁，他根本没抬头。”王冉翻个白眼，小声道。 林风起身低头走到店的另一边，那里堆着黄色和绿色的椰子。他问：“椰青还是椰黄？” “椰青！”王冉连忙道。 林风拣了个椰青，拿起菜刀砍劈。 “耶，我赢。”王冉开心地用手肘撞了苏小可和赵璐。 “他哪有看你？他看的是椰子！”苏小可忍笑，她凑到林风跟前问，“请问黄色的椰子甜，还是绿色的甜？” 林风还是不抬头，只是把椰青举起来对着她们，嘴上道：“一样，10块……” 苏小可简直无语了，这人得呆到啥程度啊，她尴尬地道：“那……我要一个椰黄。” 林风又劈好金椰举起来递给她，从头到尾都没看三个女孩。 苏小可心生一计，她把钱递过去的时候顺手把簪在鬓边的三角梅拿下来，放在掌心里跟钱一起递给林风。 林风一直没留意她们，直到手里接过苏小可的钱和那朵三角梅，才愣了一下，缓缓抬头望着俯身看他的女孩。 假使时间可以像电影快退，林风觉得好像回到了十几年前，他将一束三角梅放在妈妈的手上，搓着两手告饶。 “妈，大人不记小人过，你是大人我是小孩，我下次再也不犯错了……” 他回过神，发现苏小可一直在盯着他，他回望这个女孩，“你喜欢三角梅？”他突然发现自己问得太唐突了，露出尴尬的表情。 苏小可歪着头，笑眯眯的，“它的花语是‘没有真爱是一种悲伤’。”嘴上说着，手在背后拨开王冉和赵璐捅她的手，这俩妞是来搅局的吧。 林风没有搭话，他又不懂什么花语，只是三角梅是母亲最喜欢的花，于是他对苏小可客气地笑笑。 苏小可冲王冉和赵璐眨眨眼睛，三个女孩推搡着嘻哈走出小店。 林风低下头愣愣地看着手心里有点打蔫的三角梅。 “呐，你们两个输了，请吃饭啊！”离开林家铺子很远了，苏小可挑挑眉毛，伸手在闺密的后脖颈掐了一下，没使劲，却很痒。 王冉和赵璐一边笑一边躲，后者嗔骂道：“哎呀，我们还能跑了啊？” 旅游小镇上的公交站人还真不多，小可穿过马路向站牌走过去，迎面一辆山地车嗖地穿过来，与她险险地擦身而过，她扭身闪躲，背包却被车把手带了一下，顺势带着她向前倾倒。 “瞎了啊！”骑山地车的人扭头骂了一句，车轱辘还没往前面转几圈，猛地车子被人从旁边踹了一脚，跟着连人带车翻倒了。 小可两手撑地身体漂亮地一扭稳稳地站起来，跟体操队员似的还摆了个美妙的姿态，回眸眯着眼睛去看那个天杀的带倒她的家伙。 没想到正见一个身材修长的男人收回抬起的脚，骑车碰到她的家伙也趴在地上起不来，山地车可怜兮兮地歪倒在地上，车轱辘还在转，但前轮的形状明显歪了。 我去，这是怎样的脚力啊。 苏小可盯着抬腿踹车的男人，哦不，应该是介乎男孩与男人之间的年轻人，脸上的轮廓硬朗得如刀削一般，不算太帅，却让人印象深刻。以她长年待在队里观察运动员的经验，男子的手臂、腰肢、腿部皆充满了隐忍的爆发力，那是与生俱来的天资，亦是后天锻炼的结果。他绝对是个搞运动出身的！ 趴在地上的家伙穿着花里胡哨的自行车服，把身上那一囫囵的肉给勒出来，有点可笑。他勉强从地上爬起来，瞅清刚刚踹他车的男子，破口骂道：“你找死啊，敢踹小爷的车。” 年轻男子嘴角扯了扯，嗤笑出声：“踹的就是你，碰了人不道歉，嘴还像粪坑一样臭。” 苏小可在不远处听得扑哧一笑，站台上候车的几个人也背过身忍笑。 “信不信我揍你！”山地男的脸扭成一团，本来就平凡的五官这会儿看起来真丑。 “你试试？”年轻男子邪邪地笑道。 山地男自觉身手了得，至少在老家还没人敢骑在自己头上撒野，今儿到外面玩，还真遇上奇葩了！ 他抡起拳头向对面笑得欠揍的小子砸去。 拳头抡到一半，被年轻男子抬手不知道怎么一格，顿时被卸了力气，跟着鼻子上传来剧痛，眼冒金星地向后一耸。顿时他脑袋里只闪过一个念头：妈的，他什么时候出的手？ 年轻男子收回手甩甩上面粘到的一点血沫，撇撇嘴，太不抗揍了。 好快的拳头！苏小可呆住。 “林雨，谁让你出手打人的？” 马路对面传来一声暴喝，跟着一名年轻男人左顾右盼在没有车之后飞奔过来，横在山地男和出拳的男子中间。 是林风！ 苏小可绝对忘不了后跑来的男子的模样，那不就是她在海边看到的林风吗？她眼睛噌一下亮了。 出拳男子耸耸肩，嬉皮笑脸地道：“哥，是他先出手的。”正是林风的弟弟林雨。 林风瞪了他一眼，赶忙对山地男抱歉，不过他也是连哄带威胁，跟对方小声说林雨是地头蛇，惹不起。 山地男心里老大个不是滋味，但是刚刚林雨那一下子真不轻，打得他现在还找不着北呢。算了，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他灰头土脸地扛着车走得飞快。 林雨走到苏小可旁边上上下下地打量她，点点头，“身手不错，女侠！” 苏小可抿唇一笑，目光落在林风身上。林风走上来拉着林雨的手臂，皱眉道：“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运动员能随便跟普通人动手吗？”林雨学的是拳击，拳击运动员的手就是武器，跟别人动手相当于械斗，如果被告上去，林雨的运动生涯就完了。 林雨挠挠头，无奈地被他哥拉走，临走还回头瞅苏小可，这小妞真好看。林风却一眼没看苏小可，他压根没认出来她来。 赵璐和王冉到现在还在为腰包损失而痛心疾首，躺在沙滩的伞椅下咬耳朵，苏小可走过来时正好看她俩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 “你们两个在想什么馊主意呢？”她扯下脖子上的毛巾抽了两个闺密各一下。 王冉一下子坐直身体，“我们这是痛定思痛，想想被你吃掉的大餐就心疼！其实那天你本来没赢，还不是因为使诈！” “就是，要不是你将三角梅放在他手上，他哪会看你？”赵璐附和，眯着眼睛。 “愿赌服输啊。”苏小可脑袋里回放着上午在站台上发生的事情，看来她还是没能给林风留下深刻的印象。 “要不咱再比一次？”王冉梗着脑袋。赵璐忙不迭地点头。 “好啊，比什么？”苏小可才不怕，她还没成功夺取林风的注意力呢！ “这样好了，今天之内，你如果能让他kiss you呢……我们两个就认输！”王冉坏笑，蔫坏蔫坏的。 苏小可和赵璐愕然，赵璐斜着眼睛瞅王冉，你太损了吧。 王冉撇嘴用眼神回答：我这是创造机会呢！ 赵璐耷拉下眼睛，好吧，认了。 苏小可不干了，“那不行，我的初吻啊，我还没决定怎么献，献给谁呢？你们俩也太缺德了。” 王冉耸肩，“要不你认输？” 向赵璐使了个眼色，后者领悟，点头道：“小可你认输吧，就凭咱们仨的交情，我和赵璐就吃你一顿，回去绝不会把你认输的事告诉别人。” “门儿都没有！”小可经不得激，她这人没啥毛病，就是不能被人激。 透过望远镜镜头，王冉清晰地看到小可走向大海，以曼妙的姿势解下系在腰间的轻纱，以脚踢着海水，身材好到爆…… “丫的这妞豁出去了？”她放下望远镜嗔道，要是这样还不能吸引在不远处逐浪的林风，她们真怀疑林风是不是男人了。 “你能不能不学京腔？”赵璐把望远镜竖起来，却见到小可跌进浪里，跟着人就不见了。 “小可！”赵璐一下子跳起来，脸色骤变，“小可掉海里了！” “真的假的？”王冉急忙把望远镜再抢过来看，果然找不到小可的影子，这丫头弄假成真啦？ 两个女孩心惊肉跳地向海滩跑去，大叫“有人溺水”，呼唤救生员来帮忙。 被几个浪头不断盖过身体的小可觉得四肢一点力气没有，海水的压力像山一样涌过来，她呛了好几口水，咸涩的海水充斥着鼻腔，喉咙里撕裂的疼痛。她渐渐地沉下去，觉得自己大概要死了。 这时，一双有力的手一把拉住她，恍惚间，小可只看见林风的轮廓，难道她想这个男人想疯了？紧接着就昏过去…… 海滩上，林风抱着已经失去知觉的苏小可上岸，然后极其利索地将她平放在沙滩上，确定她闭气之后又在她的喉咙处听了听，随即开始做心脏按摩和人工呼吸，赵璐和王冉紧张地跑过来跪在地上，急得快哭了。 多次的人工呼吸下去，小可还是没有苏醒，王冉心里又急又犯嘀咕，小可溺水到底真的还是假的？一开始明明是准备装的啊？可是……需要装得这么逼真吗？ 赵璐紧张地问：“小可会不会真的出事了？怎么这么久都没醒？” 王冉也感觉浑身寒意袭来，心里念着：丫的苏小可，如果你是演的就快点给我醒来……姑娘我认输还不行吗？我请你吃大餐，只要你醒来，你要怎么样都可以…… “噢……”苏小可呛出两口水，缓缓睁开眼睛，看见一张模糊的脸贴上自己的嘴唇，下意识地一个巴掌就打过去。林风一个踉跄坐到了沙滩上，一脸惊愕。 苏小可摸着嘴起身，恼羞成怒地道：“你……你干吗啊？” 林风莫名其妙地挠头，“我……我在救你啊！” 赵璐和王冉同时松了一口气，后者瞪一眼苏小可，“人家给你做人工呼吸，你差点淹死了。” 苏小可还没回过神来，不知道自己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什么……人工呼吸？” 闺密们齐齐点点头。 林风郁闷地站起来，既然这丫头没事了，他就功成身退了，摸摸脸，凭白挨了一个大嘴巴子，真不爽。 “醒了就好，小可，刚才他真的亲你了，真的亲了！”赵璐精神一振，激动地对小可握拳。 “小妞，不管你是真溺水还是假溺水，都算你赢。”王冉可怕了她，举双手投降。 苏小可猛然想起之前的赌注，抬头四顾周遭围观的群众，感到非常尴尬。 林风听到她们三人的对话，顿时明白女孩们在拿他打赌，自觉被耍了，忍不住恼怒地瞪着她们，“你们竟然拿这种事情当玩笑？溺水好玩吗？”跟着头也不回地离开沙滩。 苏小可心里愧疚得很，不过她真不是故意溺水，她是真的溺水了好不好。 她跳起来急急忙忙去追林风，不行，她得解释清楚，这误会可大了，她要吸引人也不是这么个玩命法。 “喂，你等一下！”小可边追边喊。 林风充耳不闻，快步走着，苏小可实在追不上，看着林风消失的方向，无奈叹口气。 林家铺子里面，林向海正坐在柜台后面在喝着酒，林风从外面走进来，一看他爸手不离瓶，摇摇头，“爸，你怎么还没去医院？今天不是要去复诊吗？” 林向海没搭理他，“干吗花这个冤枉钱？有钱拿来买酒不是更好？” “医生说了一千八百遍，不让你再喝酒，不然你的肝就完了，你为什么不听话？”林风特无奈，他爸什么时候能懂事，回到原来那个爱惜家人、爱惜自己的老林呢？ “我的身体不要你管，少来烦我！”林向海扭过身去。 “今天不管你怎么说，你肯也好，不肯也好，你必须得跟我去医院！”语毕就伸手打算将林向海从座位上扯起来。 “你给我滚开！”林向海一扭身体。 父子俩争执的当口，苏小可刚好踏进店门，见状色变道：“林风你怎么欺负老年人？我还当你是好人呢！” “没你事儿，让开！”林风瞪她，怎么哪儿都有这丫头的事儿。 苏小可义愤填膺地道：“怎么没我事儿了，锄强扶弱人人有责，快把人放开！” 林风无奈地松开林向海的手道：“他是我爸，干你什么事啊？” “他是你爸？”苏小可的下巴差点惊掉了，眼珠一转，她怎么管上人家的家务事了呢？ 林风叉腰皱眉，“你来有什么事吗？我们铺子今天提前打烊，不营业了。” 苏小可气势顿时萎靡了，嗫嚅道：“我……我不是来买东西的。我只是想解释，之前……我是真的溺水，没有骗你。” 林风无奈叹气，摊手道：“如果你是为这件事情来的，那大可不必了。之前救你就当我不对，是我多管闲事冒犯你了，我跟你赔个不是，请你走吧。我现在要处理家事，没空接待你。” 苏小可愣住，还是没有离开。 林风下逐客令：“还有其他事吗？” “没……没有了……那你先忙，我走了。”苏小可尴尬无比，颓丧地转身离开。今天真是倒霉死了，果然皇历说不宜出行是对的。 林风见林向海竟然又拿起酒瓶来灌，重重叹了口气。 旅游小镇有几项运动项目是省里体工队的主要输出基地，一个是游泳，因本地的天然优势临海，所以水性好的人多；一个是拳击，是县里的传统运动项目之一。林向海原本就是拳馆的教拳师父，在林雨很小的时候教过儿子。家变之后林向海终日酗酒，身体垮了，自然再无缘拳击师父的称号。林雨走上这条道路，多少是受他爸的影响。只不过，这几年他爸从不跟他说话，不跟他有任何接触，他又伤心又失望，却毫无办法挽回跟林向海的关系，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该从何着手。所幸他还有哥，林风对他的好，他一辈子记得。 关掉英语语音教材的资料，把mp3收好，林雨响应队友高宽叫他训练的呼声，走出更衣室，忽略了身后一双阴毒的眼睛。 拳击教练来回踱步，观察着队员一对一的拳击练习，他走到高宽和**面前，见两人错误百出，示意两人停下，“出拳最重要就是动作标准，你们动作不到位，力度自然差。林雨、李猛，来做一下示范！”语毕，朝林雨和李猛招招手。 林雨和李猛在擂台中央站好，各自转身踱步找到自己的位置，双拳一前一后摆在身前，蓄势待发。 随着教练的哨子声响起，两人开始对招，起初还算平和，渐渐地，李猛出拳越发猛烈；林雨沉着，小心应对；找准时机，嘭的一声左刺拳斜插进对手缝隙中，猛地给予李猛致命还击。 他们这是纯正竞技式拳法，非竞技式还有腿部的各种动作，所以平时队员们在腿部脚力训练上也下过功夫，所以之前林雨一脚踹翻了山地车和山地男一点也不稀奇，普通人也没那种力道和巧劲。 李猛掩着被击中位置，眼一瞪，想还手……教练立刻上前格开二人，“好了，林雨，我上回跟你说要改进的，都做到位了，不错！李猛你出拳过猛，举手过高，给对手太多空间……要留意节奏和步法。” 林雨受到教练夸赞，心里自然是高兴的，李猛却暗中恼火，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怨毒地盯着林雨的后背。 林雨挠挠脊背，怎么感觉有点麻痒？ 训练完毕之后，教练拍拍掌将众人的精神集中到他这边，“大家听好，我有一个好消息，高考马上就到了，今年我们县有一名推优入读厦门大学的保送名额。我会推举队里最优秀的队员去！” “呀，不是李猛就是林雨。”**笑呵呵地说。 “教练，高考要考多少分才够线啊？”林雨感兴趣地问，要是他考上好大学，他哥就不用那么苦了。 “只要三百分。”教练三八地竖起三根指头，嘿嘿一笑。 “哇，真低！”众学员哗然，这门槛未免太低了，比专科还低，也就是说每科及格就行了。 高宽用手肘撞了林雨，挤眉弄眼道：“哥们，对你来说轻而易举啊。” 林雨笑而不语，心里其实在打小九九了。 教练鼓励道：“希望大家在这段时间里加紧练习，用功读书，知道吗？” 众人齐声答应，李猛见林雨信心满满地走了，紧握着拳头。 太阳快下山的时候，潮水渐渐地涌来，海浪拍打着海滩，团起泡沫，伴随着浪花起伏着。 得知林雨能被保送到厦门大学，林风高兴得要疯掉，将林雨扛起来丢到海水里，哈哈笑道：“小雨万岁！” 林雨傻笑着破水扑向他哥，林风一闪身跃进浪花，如一尾游鱼，在水中翻了一圈钻出来。 兄弟俩在海水里嬉闹，这是几年来家里最高兴的事儿了。林雨若上了好大学，当哥的林风就少了块心病。 海滩的远处，林向海靠着木凳子盘坐在那里，手里拿着酒瓶看着两兄弟快乐的身影，心里默默地念着：你们都是别人求也求不到的好儿子……是我和你们妈妈拖累了你们，我是个不合格的父亲，我没资格拥有你们这么好的儿子… 他轻轻地叹息着，声音融入海浪中，消失不见。日暮沧海，读不懂父亲的心思，却能感染到孩子们的幸福。 林风觉得自己的好运到了，小雨学校的事情让他大大松了口气，心情格外好，吹着口哨整理小店，筹备再进一批货。这年头生意也不好做，随着镇子上的旅游开发，不少当地人投入商贩买卖，他家的店铺不靠海边，所以生意受到了一定影响，不过维持生计不成问题。 苏小可从铺子外面探进头来，向里面张望，她第一次注意到右边墙上满满的游泳奖状，哇塞，林风游泳肯定很厉害。 林风一抬头看到她纳罕的小样，之前对她的不好印象一扫而空，心情大好地说：“又是你，今天又有什么事啊？” 苏小可不好意思地走进来，背着手，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开口：“我……那个，这个给你！”她递上一张cd。 林风一愣，这是怎么个情况？ 苏小可自觉不是个容易害羞的人，怎么今天这么囧？她踌躇须臾，腼腆地道：“上次我是来道歉的，今天我是来道谢的。你救了我，我怎么也应该表示一下。我本来想带个礼物，不过我想……你们家就是开小卖店的，肯定什么都不缺，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就拿了这个来……这是我最喜欢的cd，送给你。” 林风接过cd，一时不知该怎么回应。 “我的一点心意，你就收下吧。这样我才能安心，知道你不再怪我。”小可吐了吐舌头，转身快步跑开，跟着又转回到铺子门口探头冲林风挥挥手傻笑，模样可爱极了，跟着飞奔而去。 林风看看手中的cd，又看看苏小可的背影，露出微笑，这丫头…… 苏小可很开心，她一开心，肯定有人大出血一把，赵璐和王冉要请她去海鲜大排档胡吃海喝。当然，她开心的原因不在这上。 晚间的海鲜大排档正是人多的时候，lisa和伙计大河招呼着客人，忙得热火朝天。 不少客人围着大电视坐，在看电视上的拳击比赛，里面有家喻户晓的拳击运动员陈慕岩。当地人爱拳击早不是稀罕事，街头巷尾的，随便拉出一个都能懂点比赛规则。 lisa将三位美女请入座，麻利地按照苏小可的吩咐下菜单。 王冉对苏小可差点要拱手了，“小可你可真豁得出去，前天那溺水演的，跟真事儿似的，你不该练体操，你该当演员！” “演的？我拜托你们两个，我根本不会游泳，那天差点儿淹死好不？”小可怪叫，现在想起来还惊魂未定。 “不会吧？”王冉拍拍胸口，小可真玩命。 “陈慕岩啊！”赵璐指指电视屏幕。 王冉的注意力一下子转移到了电视上。陈慕岩是她偶像，帅帅的，比海滨帅哥林风可强多了。在体工队陈慕岩的成绩便脱颖而出，还曾和小可的表姐苏婷有那么一段儿，不过现在的绯闻女友是歌手乔欣然。虽然他绯闻多了点，不妨碍王冉“明恋”啊。 电视里的陈慕岩正紧紧扣住对手，姿态如一头豹子，死死地咬住对手的咽喉。 ——五——六——七——八——九——十！ 陈慕岩获胜，裁判举起陈慕岩的手臂，宣告比赛结束。大排档内掌声雷动。 与此同时，lisa在另一边扶着东倒西歪的林向海，劝他不要再喝酒了。 小可对陈慕岩半点兴趣没有，倒是看到林向海那边的动静。她对林风的父亲印象深刻，那是一位浑身写满了颓废的大叔，不只是身体上的，看得出来，他内心有伤口，这是个有故事的人。 “那是林风的爸爸……”小可努努嘴。 赵璐好奇地探头，王冉打趣道：“哟，家长都见过啦？” “什么啊！”小可白眼。 lisa对林向海没辙，端着一大盘海鲜向小可的座位走过来。 “请问，你知道那人是怎么回事吗？”小可指指林向海问lisa。 lisa一愣，“你说老林啊，唉，别提了林家兄弟真够倒霉，碰上这么当爸的，前程全让他给耽误了……” “他老婆呢？”王冉好奇地问。 “老早以前就跑啦，后来老林变成了酒鬼，丢了工作，也不管他的两个儿子了。他家老大林风是镇上名人，游泳那叫一个棒，不过早年辍学在家经营买卖，照顾老爸和弟弟，实在可惜了。” 小可将一切听在耳朵里，看着不远处的林向海，若有所思。 一会儿，她起身向林向海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喝着酒的林向海一愣，抬头纳闷地看着小姑娘。 苏小可对林向海一笑，盘腿坐在他旁边的沙地上，“大叔，酒好喝吗？我也来一杯呗？”说罢真拿起旁边空杯，要给自己倒酒，被林向海抢下杯子。 “小女孩喝什么酒？酒是苦的，不好喝。” “既然苦，那你怎么还喝个不停？”小可歪头笑着。 林向海叹气，突然大笑起来，像说醉话一样，“当你心里更苦的时候，你就不会觉得酒苦了。” “借酒浇愁愁更愁……大叔，这是古话。”小可笑眯眯的，“您犯愁，爱你的人会更愁。您要是不愁，他们也就开心了。所以想想您的亲人，就少喝点，别让他们担心了。” 林向海听着一怔，抬头看向她。 苏小可的灵巧温柔，触动了林向海心中封存已久的父爱，他想起了林风和林雨，忍不住心上一热，竟把手中的酒杯缓缓放下。 大概是镇上的大夫开错药了，当晚林向海回家的时候竟没有喝酒，他在客厅里转悠半天才进卧室睡觉，林风揉揉眼睛，和弟弟面面相觑。 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爸拿了十几年的酒瓶子竟然第一次放下？ 本该是好事的，可是林风觉得很不寻常。他和林雨到外面打听一圈，才从lisa嘴里听说了苏小可跟林向海谈过。 至于谈了什么内容，lisa不太清楚，但是可以肯定，苏小可的话对老林起作用了。 林雨不认识苏小可，听林风一解释，才知道就是那天他在站台出手相帮的女孩，他对那个女孩的印象特好，不单是因为漂亮，还有那浑身散发的清爽气息。 晨曦载曜，万物咸睹。 过去的老人话说得真切。 晨光温润而明媚，南方小镇的热气还没有破土而出，海水渐渐退潮带来湿漉漉的感受，这时候人的脸上感受是极好的。 海边，一道剪影，手持着飘带随乐而舞。一开始，林风是被熟悉的乐声所吸引，是《烟火的光芒》，循声走过来，让他无法不驻足的是那柔韧而华丽的身姿，与浪起浪退的节奏是那么相似，影子与海水、与朝阳、与天光融成一色。 苏小可卷回带子，双臂伸展出优雅的姿态，缓缓回身，看到林风先是一愣，旋即笑了起来。她没想过竟然会有观众，还是那个她希望被看到的人。 小可踮着脚走过来，背着手一左一右地摆动着身体，模样娇憨俏丽。 林风有些不好意思侧过头。 “昨天晚上我看到你爸了。”小可跳过来，既然他不爱出声，她主动搭讪就好。 “谢……谢谢你。”说起他爸，林风觉得惭愧。 不管小可对他爸说了什么，至少让他爸改变了十几年酗酒的习惯，他很感激。 “cd喜欢吗？”小可换了个话题。 林风呆了，“喜……喜欢，”他的表情慢慢变得柔和，里面的《烟火的光芒》，那么熟悉，熟悉得让人想哭。 苏小可美滋滋的，突然拊掌道：“对了，你游泳那么好，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成为世界冠军，站在领奖台上？”她看到他的那些奖状了，他以前一定专门学习过竞技游泳。 林风苦笑，摇了摇头。 “如果我是你，我就会游到海的那边去，看看海的那边是什么样子，可惜我不会游泳……” “我也不知道海的那边是什么样子，但是我可以教你游泳。”林风笑笑。 小可开心地伸出右手小指，瞅瞅林风。 林风没明白她的意思，直到她轻轻地说“拉钩”，林风才恍然，伸出手指与她拉钩。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小时候的孩子都这么说，长大了，时间或许会边，人或许会变，约定却不是那么容易变的。 小可趁他发呆，从他口袋里顺出手机，把自己的号码输进去给自己打了个电话，然后还给他，笑眯眯的，“给你留了电话，别忘了我。” 假期至此告一段落，小可要走了，她希望林风的脑海里，还能时常浮现她的身影。 林风做梦也没有想到，林雨会因为跟拳击队的队友打架，将自己的前途毁掉。他依然记得弟弟满心欢喜地参加高等考试，信誓旦旦地准备进厦大的情景。 学校的老师给他打电话，要对林雨进行严肃处分——高考停考三年。那时，他觉得天突然塌下来了。 他本来不想问林雨为什么的，他就想把这孩子抓回来一顿胖揍，但是他再三考虑才把林雨找回来，追问之下终于弄清原委。 拳击队的李猛栽赃林雨高考作弊，林雨愤愤不平，虽然找到证据证明了自己的清白，但还是把李猛打得鼻梁骨断三节，在学校和体育队造成了极差的影响。教练保不住林雨，学校老师更想处分他。但谁也没想到，处罚会这么严重。 不仅如此，现在兄弟两个还面临李猛家的索赔。 林雨一直认为李猛是装的，可是他不能找上人家去理论，气得跑到海边不回家。林风却不能像他一样不管不顾，拿着三万块钱去找了李猛，当面交给对方。 李猛的鼻子上贴着一圈纱布，眼眶下面还有瘀青，鼻梁骨断没断瞧不真切，但模样挺吓人。 林风之前见过他，印象不深，这会儿却发自内心的厌恶，一个运动员连运动精神也没有，为了厦大的名额陷害队友，他真看不上。 李猛斜着眼瞥他，样子痞得欠揍，“有一个像林雨这样的弟弟，你这辈子要赔的可多了，还是得想办法多挣点钱，以备不时之需啊！” 林风怕再跟他说话会忍不住出手，摸摸鼻子冷冷地道：“谢谢你的提醒，我会好好管教林雨。” 林雨出的这件破事儿让林风焦躁了，弟弟被停考三年的噩耗，致使他开始看各种信息，为林雨寻找新出路。不能高考不是小事，关系到小雨的整个人生。 他偶然看到了出国留学的宣传单，仔细一想，既然不能在国内读大学，出国未尝不是条出路，就是学费太高，至少要五十万。 他看着提款机上自己的存款数，一个七，四个零，不算多，也不算少，可跟五十万比起来相距悬殊，怎么能快速弄到钱呢？ 寻摸着自己的几个好朋友，挨个电话拨了一遍，最终确定也只能借到八万。他愁了，愁得晚上睡不着觉。 走在马路上，他惆怅地推着小货车，路过小镇公布栏时停下脚步，看着贴满征人招贴的公布栏，拿起笔记本抄着上面的信息。一张色彩亮丽的海报吸引了他，上面写着： 《三棵树油漆专卖店》诚聘贤才 世界最先进的油漆制作工艺专家，为您彩绘出亮丽的梦想世界。 职称：销售专员 待遇：底薪加奖金 条件：诚恳热情，以客为尊…… 林风的视线转不开。 第三章失望与希望 林雨发现他哥最近早出晚归，差不多不着家了。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哥已经走了，闭上眼睛的时候哥还没回来。 他知道，林风进了那家三棵树油漆专卖店，特别忙。周末他才能和林风说说话，哥晒黑了，脸也变得粗糙许多，双手有着血茧，整个人更加沉默寡言。 林雨还知道，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他，若不是他冲动地跟李猛动手，就不会被停考三年，他哥就不会想尽办法攒钱帮他另谋出路。 一天晚上，林雨安静地坐在林风的床头，等着林风回来。 十二点的钟声敲响，林风背着包开门走进来，一脸的疲累。抬头看见坐在他床头的小雨，林风吓了一跳。 “哥，你干什么去了？为什么天天半夜回来？”林雨皱眉。 林风不敢说自己除了看铺子，还去了三棵树卖油漆以及去工地拉砖，若是小雨知道了，铁定跟他急。可他哪里想到，林雨早知道他在三棵树干活。镇子就那么大，他去哪，别人还能不知道吗？ “没……没干啥，这么晚你怎么还不睡觉？” 林雨严肃地拉着他，“哥，你跟我说实话，白天我不管，晚上你到底干什么去了，这么晚才回家？” 林风赶忙道：“我就是去了一个公司，经常加班而已，你快睡，别把爸吵醒了。” 林雨知道他哥有多倔，嘴比蚌还严，实在问不出来，他仰头躺在床上使劲蹬了蹬腿表示不满，滚回自己床上睡觉去了。 盯着拳馆门口的大招牌，林雨踌躇地踱步，他没机会再去训练了，教练对他基本抱持着放任的态度，那意思大概是不再给他机会。 兜里的手机嗡嗡作响，打断了他烦躁的思绪，来电跳着“林风”的字眼。 接起来，对面却是个陌生的声音。他听罢对方的话，装拳套的包嘭地掉落在地上，随即像一团火，带着地上的包袱向镇医院狂奔。 他哥受伤昏迷，被送到医院了！ 林雨在医院里乱窜，好不容易抓住导诊，寻到林风所在的急诊病房，跟闯山寨似的冲进去。 “哥！”他大吼一声，惊得周围的病人鸡飞狗跳。 “小雨！”躺在病床上的林风嗔怪地对冲进来的老弟招手，这小子太愣了，也不看是什么地方。 “哥，你还好吧？”林雨凑过去，看他哥脸惨白惨白的，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他还从没见林风这么脆弱的一面，忍不住担忧。随即才注意到病床对面还站着个人，抬头一看，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长相普通，但眼睛透着股锐利，明显是个精明的角色。 “这是三棵树专卖店的经理，我的上司宋睿。”林风赶紧给两人介绍。 宋睿早听说林风有个弟弟，如今百闻不如一见，果然有一股子冲劲儿，有年轻人特有的朝气，不像林风老气横秋，干活吭哧吭哧的，除了跟客户说点好话，平时不怎么跟自己交流。不过，他喜欢林风这样的员工，实干肯学，迟早有出息，就是太拼命了，而且还弄不清楚到底该在什么地方拼命。 “你好！”他跟林雨打招呼，林雨没搭理他，只顾着看自己的老哥，上上下下查看有没有外伤。 宋睿讨了个没趣，摸摸鼻子看天，“你哥没事，肯定不会被我店里的油漆罐子砸伤，医生说他是体力透支，说实话，能把自己累成这样也不多见，但这跟我可没关。”他抱臂纳闷，撇清了自己的关系。他是关心员工的好老板、好店长，不会让员工累死累活出卖性命，啧啧。 林雨抓着林风的手，急道：“哥，你最近到底干啥去了，就算店里再忙，也不至于成天晚上后半夜回来吧？”说罢瞪了宋睿一眼，好像一切都是宋睿的错。 宋睿先是愣了一瞬，跟着心里大叫冤枉，他没让林风加班啊，再说六点门市店就关了，谁大晚上买油漆啊！ 林风见状心知林雨误会了，忙道：“小雨，跟三棵树没关，是我自己……去了建筑工地做临时工……”他歉疚地垂头，“我想快点攒钱，送你出国留学。” 林雨猛地呆住，随即激动地叫道：“出国念书？哥你怎么都没有跟我商量？我的事好歹也跟我说一声，谁说我要出国的？”敢情他哥不要命地工作是为了供他出国，可是他连半点出国的意思也没有，哥一头热个什么劲儿啊，还把自己累成这副德行！ 宋睿长叹一声，拍拍林风的肩膀，“年轻人，要为家人打拼更要有个好身体。像你这样闷着头苦干是不对的，你会替客户打算，怎么不会为自己打算？你讲咱们三棵树的环保健康理念讲得头头是道，自己也得身体力行才对。人生只有一次，你得好好规划你的人生。你仔细想想，我先走了。”言下之意，是告诉他不能为了别人活着，人生是自己的。 当上司的言尽于此，林风能不能懂，看他自己的了。 林风对宋睿报以感激的一笑，目送他出门。 打过针以后，林风休息得差不多，和林雨办完了医院的手续后一起往家走。 “哥，我已经满十八岁，是个男人，可以自己赚钱，不用你这样为我拼死拼活。这次明明是我自己打人，才没有办法参加高考，我就应该负起这个责任！”林雨郁闷地道。 林风停住脚步，胸口急促地起伏，像压抑着很大的怒气，声音微微颤抖，“要怎么负责任？学习不能中断，你头脑好，国内大学不能上，就该想办法让你出国念书，挣个好前途。这些钱我会想办法的，你只要负责安心学习就行，知道吗？” “哥，你不能左右我的人生！”林雨也急了，宋睿说得对，人生是自己的，得自己掌握，他摇摇头，“我不能什么事情都让你替我担着，你为了撑起林家吃了多少苦，难道我就不会心疼吗？为什么你这么辛苦而我却只能去念书？要我这样看着你为我拼命，我还算是个人吗？”他越说越难过，好几年没掉的金豆又下来了。 林风见状放软了语气，柔声道：“哥为了你好，你听话！” 林雨摇头，“高考停考三年，又不是永远停考。我早就想好了，我要利用这三年好好赚钱，好好练拳，三年以后，重考厦大！” 他的眼神真挚诚恳，林风一时间不晓得怎么办，他可以信任和放手吗？ “哥，我的事情你就放手让我去做，不要再为我四处奔波。不然就算你凑够了钱，我也不出国！” 林家的兄弟俩别的不像，这倔劲儿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自己决定的事情，十头牛拉不回来。 林风深吸一口气，捏紧拳头，像下了很大的决定，“既然这样，小雨，从现在开始你靠自己吧，哥要去城里……” 林雨惊讶地问：“为什么？你去城里干啥？” “我想去找妈，带她回家，只要妈回家，我相信我们这个家就可以回到以前那样，爸爸……也就可以像从前一样了。” “你知道妈在哪？”林雨一喜。 林风皱眉摇头，“不确定，刚开始我收到妈的信，知道她在城里，后来我陆续托人找过，搜集了零星的消息。我想再去试试看，说不定真可以找到她。” 林雨闻言忙不迭点头，握拳道：“哥你去吧，家里我来照顾，你不用担心爸。” 林风安慰地笑笑，拍拍他的肩膀，“你真长大了。别忘记练拳，还有念书，回来我要考查。” “没问题，哥你等着好消息吧！” 码头上，送别的人依依地挥着手，林雨和林向海也在送别的人群中目送林风远去。 手中捏着母亲的旧照片，林风下了船站在陌生城市的边缘，一个人孤零零的。城市的街头，霓虹闪烁，高楼大厦林立。无论这里有多么繁华，对于他而言都是寂寞的回声。 三棵树的店长宋睿好心地帮他联络了城里连锁店的负责人，让他暂住专卖店的货仓。当然，宋睿还没有权力大到可以让他直接转城里专卖店上班，所以林风还是得重新找工作，不过，至少他有落脚的地方，已经很满足了。 他在犹豫是不是该重新申请三棵树的员工资格，但是在看到大街上电视墙里的广告时，主意改了。 “体工队招聘运动员，欢迎游泳高手踊跃报考。”明晃晃的一排大字循环跳出来，这是他最擅长的事，哪怕他的年纪不适合从头开始训练，至少进体工队干个助教的职位问题不大。 以前，他做过冠军梦，小雨也说，如果他不放弃游泳，现在可能是世界冠军。如今，他哪里敢想，时间没给他第二次机会。 抱着试试看的心态，他将简历投到给了体工队。意外的在三天后接到通知，却是让他去做游泳队的保洁。 若说不失望，绝对是假话，林风做梦也没想过会沦落成保洁员，可是如果可以接触久违的泳池，对他来说何尝不是好事。 鱼，只有碰到水，才能活下去。 他是鱼，一尾很久没有触碰水，快要干死的鱼。 苏小可蹲在体工队大院的台阶上揉着胳膊，暗自咒骂着。她姐苏婷一定是魔头转世，对她们的要求严格不说，连体重重上几两就要跑十圈，简直资本家剥削剩余价值啊。 她已尽可能使自己的姿态更加完美，难度系数高的几个动作更是利落漂亮，别人都鼓掌，就苏婷给60分，分明是老天派来跟自己作对的。 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翻着电话簿，林风的号码跳了出来。 这人，就不能给她打个电话吗？之前她不断地催眠自己，等等吧。三天，没有接到电话，一个星期，林风还是不给她打电话，这一个月过去了，那个家伙怎么木讷到这种程度？ 她愤恨地使劲撮手机屏幕，总不能让她主动吧，太丢人了！一个不小心按下了通话键，等她反应过来时，电话已打了出去，她手忙脚乱要关电话，身后却传来熟悉的手机铃声——《烟火的光芒》。 她愣住了，巡声回头，竟然是林风拿着手机站在身后。 苏小可拿着电话，呆在当场。 林风看着她也愣了。 “是你！”两人异口同声。 “林风你真的来了？”小可一下子蹦起来，又惊又喜，随即看到林风一身保洁员的橘色衣服，露出古怪的眼神。 “啊，我来城里办事，正好看到体工队招聘，就来了，本来以为能进游泳队的，谁知道是保洁员。”林风挠挠头。 小可听到他的解释，忍不住有点失望，她还以为他是来找自己的，原来跟她屁点关系没有。 “就算你年龄不达标，可也不至于来这里做保洁啊？未免太屈才了！” “这工作很好啊，休息时间可以偷偷游泳，又能挣钱，我很满足了。”林风不以为然。 苏小可叹气道：“你有实力，只要得教练赏识，一定能破格进体工队。”她拍拍他的肩膀，对他很有信心。 虽然她觉得林风呆呆的，但特好玩，是她见过的很特别的男生，大概是因为缺根弦，所以才与众不同，吸引她不断地接近他。 林风由衷地感谢她的鼓励，“谢谢，我现在也不考虑这么多，先把眼前的事情做好才说吧。” “你可千万不能放弃，你是我见过的人里面最会游泳的，比游泳队那个杨天翔都棒！” “你太夸张了。”林风挠头。 “别浪费天赋啊！”苏小可孩子气地瞪圆了眼睛。 “你是这里的体操队员吗？那天……我看你在海边……” “你说带操啊？”苏小可依旧笑眯眯的，那次她在海边跳带操和竞技体操，被他看见了。 “嗯……”林风点头，“挺美的。”他有些不好意思，耳朵可疑地红了。 苏小可抿唇微笑，歪头凝视着他。 林风终于体会到特囧的感受，想起手头还有工作，赶忙跟她挥手，“我去干活了。”说着逃也似的跑了。 苏小可看着他着急消失的背影，笑出了声，眼睛滴溜溜一转，有了主意。 林雨把电话挂了，担了好一阵的心总算归到原位，林风顺利找到工作，虽然是体工队的保洁员，但听他哥的语气似乎挺满足，他替他哥不值，但只要他哥自己满意就好。 转身把林向海的药放在沙发旁的茶几上，沙发上胡乱散落着一堆旧报纸和杂物，他不由叹气，开始整理。忽然，一张泛黄的旧照片从里面落了出来——是林向海和一个少年的合影，照片中，少年正在打拳，林向海在一旁指导。林雨盯着看了一会儿，猛然认出了少年，诧异万分，是陈慕岩？ 他爸对陈慕岩一直很关注，拳坛骄子，中国新一代拳王。难道老爸竟然是陈慕岩曾经的教练？ 他满肚子疑惑。过两天县里举办“武林风表演赛”，陈慕岩将在这里对阵日本拳手次藤左上，全国的媒体都会来做现场直播。作为职业拳手，林雨还是很希望能看到这样的比赛，陈慕岩至少算是他要奋斗的目标。 像是下了某种决心，第二天他去买了观赛票，还顺道给林向海也买了一张。既然老爸对陈慕岩念念不忘，那就一起去看吧。他很久都没找到讨好老爸的机会了。 果然，林向海收到票的刹那先是愣了愣。 “陈慕岩要来咱们县打拳了，我……我知道你喜欢看陈慕岩打拳，所以特意买了票，我们一起去看，好吗？”林雨有点腼腆。自十二年前妈走了之后，爸已经很久没有搭理他了，久到他以为父亲眼里并没有他这个儿子的存在。 林向海拿着门票，看向林雨的目光，首次柔和了很多。 林雨惊讶地望着父亲对自己的态度有所转变，顿时高兴地笑起来。 第四章父子成仇 小镇的体育馆人头攒动，场馆内响着极富动感的音乐，观众们正在找着自己的位置落座，安保人员认真地扫视着观众席上的人。观众席上，林雨陪着林向海，拿着票四下找寻着自己的位子，竟遇到了大排档的lisa、大河等人。 “你们也来看比赛啊，赶紧的！”lisa嘻嘻哈哈地叫着，依然盖不过体育馆里的闹哄哄。 大河问：“林雨，你爸也喜欢陈慕岩啊？” 林雨不以为然地撇嘴，“我爸以前在城里拳馆当过教练，当年发掘陈慕岩的就是他，我在家里还看到他们的相片呢！” 周围的人惊诧地望向林向海，lisa打了个口哨，“林大叔深藏不露啊！等会儿可要请您给我们现场讲解讲解！” 林向海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陈慕岩的粉丝团嗷嗷地喊着：“陈慕岩——必胜！陈慕岩——必胜！陈慕岩——必胜！”周围乱七八糟的各种声音闯进来，却传不进林向海的世界。 环场开场白被主持人说得又快又好，却不怎么惹大家关心，大家主要还是听着他介绍表演赛选手的个人信息： “次藤左上，身高176厘米，体重66千克，在日本拳坛有‘风火轮’的称号，以出拳速度快而得名。” “陈慕岩，身高xxx厘米，体重xx千克，‘在本届格斗武林’a组比赛中连续打下七场，入行十年来，几乎战无不胜，被业界称为‘拳坛擂主’。上一场更是以59秒的神速ko了韩国选手。那么今天的比赛他会不会维持一贯的水平呢？请现场和电视机前的观众，拭目以待！” 这边主持人通报着选手信息，另一头，体育馆环廊内空无一人，观众入场完毕。 突然，观众入口处出现三个人影，中间的人戴着鸭舌帽和墨镜，从上方的角度无法看见那人的五官任何一处，他身边的两人全身黑色行头。 随扈甲对中间的人道：“少爷，您的票。” 戴鸭舌帽的男子叫汪智达，他接过票使了个眼色，“你们去吧，机灵点儿，视频照片都要拍齐全了，不然后果自负。” 随扈二人齐声道：“是，少爷！”迅速离开。 汪智达自己进了面前的门。尖叫声随着门开扑来，震得他抬手挠了挠耳朵，他尽可能低着头找到位置坐下，看了看对面看台。两个随扈都已经在自己的位置上落座，向他点头示意。汪智达冷冷地一笑，聚精会神地盯着擂台边的陈慕岩。 陈慕岩的经纪人于君子正附在前者耳边说着什么，不用猜，就知道于君子要求陈慕岩尽快ko次藤，好快点见记者。 对于于君子那点小心思，汪智达不屑。 林向海很久没这么集中注意力去为别人讲解拳赛。他认真地留意着陈慕岩与次藤的动作，嘴上道：“刚才他这是利用一个组合拳，接近了次藤，让次藤挤到了围笼边，两个人挤住之后，肯定是一场持久战……” “陈慕岩这个下手勾拳相当猛，接下来又是一个右手的勾拳，这个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反应……” 陈慕岩想用自己的右腿拨开次藤，但双方靠得很紧，陈慕岩没有办法施展。次藤想要站住，被陈慕岩抱起来摔倒，场上一片喝彩。次藤一个翻转，压制住陈慕岩，同样也是利用手臂紧紧夹住他，全场响起了嘘声。 林雨仔细地看着陈慕岩每一个动作，那些在他眼中似乎变成了慢动作，林向海的解说亦令他受益匪浅。 这时，陈慕岩用脚踢，连续用重拳，次藤还是扑对方的脚下要翻过去，陈慕岩已经用自己的双臂紧紧夹住次藤，陈慕岩钳住了次藤的脖子，双腿夹住对方，次藤明显不行了。 林向海赶忙道：“这就是陈慕岩锁喉钳住对方脖子的关键，让对方窒息。” 这个动作在林雨眼中不断放大。迟早有一天，他林雨也能受到这样的瞩目。 体育馆的休息室内，于子君正对着工作人员发飙：“连一个汪智达都认不出来？还能再笨点吗？保安队的人带脑袋过来就为了显高吗？叫你们负责人过来！” 整场比赛他只顾着盯住陈慕岩，却没有发现汪智达到了现场，那可是陈慕岩未来的劲敌，尤其是汪智达有着雄厚的后台。 门口偷听的林雨和大河面面相觑，汪智达是谁？比赛一结束，他们几个悄悄混进粉丝团要陈慕岩的签名，谁知道见面会迟迟不开。他们透过人群看到休息室门内的陈慕岩摔了瓶子，跟着门就关上了，两人实在好奇，就摸到这边偷听。 门哗的一声猛然拉开，于君子站在门里面，低头睨着莫名其妙出现的两个家伙。 “你们干什么？”他怒道。 大河灵机一动，“我们是陈慕岩的忠实粉丝！” 于君子立刻敛去怒意，换成招牌式的笑容，换脸比翻书还快。 “各位，不好意思啊，今天的粉丝会可能要暂时取消了，因为我们现在有些流程上的小疏漏需要处理，虽然陈慕岩本人是非常想和大家有一个互动的，可惜今天真的不行了，如果各位愿意，下个月20号在市里将举行冠军赛，我们为粉丝准备了一个见面会，届时请大家光临。”语毕组织保安驱赶人群。 大河失望地道：“啊？不签了？我们都等好长时间了！”周围的人一顿起哄，大家白等一场啊。 “等一下！”林雨不甘心，拉着于君子的手臂，“我爸是发掘陈慕岩的教练，你们跟陈慕岩说，陈慕岩一定肯见我爸的。”指了指身后的林向海。 于君子驻足斜睨着他，又看了一眼潦倒邋遢的林向海，露出不屑的样子，“这么个流浪汉也想做陈慕岩的师父？” 林向海尴尬地摇头。 “你怎么侮辱人啊？我爸就是陈慕岩的师父！”林雨受不了被人这样睨着，他爸怎么了？他对着休息室大叫，“陈慕岩！你出来！陈慕岩……早晚有一天我会打败你，跩什么跩！” 于君子怕他再闹事，忙叫保安把他们几个人推出去，林雨几次受不了推搡想打人，均被大河他们拉住。 “够了，你给我闭嘴！还嫌不够丢人啊？”林向海怒道，“滚！我不想看见你！”转身疾走出体育馆。 林雨到底是刚成年的半大孩子，觉得很委屈，眼泪在眼眶底下打转，就是不淌出来。陈慕岩有什么了不起的，再说他爸凭什么为了个外人这样说自己。 林向海的脚步很快，但快不过儿子的年轻。林雨追上去抢在前头拦住他，他喘着气，憋了多年的情绪一下子爆发出来，“爸，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我到底做错什么？” 林向海驻足与他对视，父子二人压抑地望着彼此，呼吸都很粗重…… “爸，求你告诉我，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一夜之间，咱们这个家就散了？妈离家出走至今没有消息，你放弃做拳击教练每天不分白天黑夜就知道喝酒。可喝酒能解决什么问题呢？无论有什么困难，你都可以说出来，我们一起面对一起想办法，像你现在这副样子又算什么呢？”压抑多年的疑问和情绪终于到了临界点，林雨不能不问。 林向海扭过头，压抑地握紧了拳头，紧咬牙关。 “这些来年我和我哥就和没爸没妈的孩子一样，处处被人瞧不起受欺负。特别是我哥，为了挣钱养家，连最爱的游泳都放弃了！这一切，难道你都看不见吗？难道你一点都不心疼吗？自从哥去了城里，我每天都过得小心翼翼胆战心惊，生怕什么时候就触怒了你！有时候我甚至在想，也许我们根本不是你的儿子，所以你才会这么无动于衷！ “闭嘴！”林向海甩开他，“居然敢教训老子了？我的确没你这样的儿子！你给我滚！”是啊，他的确不是我的儿子，不是我的儿子！ “滚就滚！”林雨赌气朝前走去。 林向海顿足大骂：“要滚就滚彻底一点，从这个家里滚出去，永远别让我再看到你！” 林雨一愣，转身又走回来，面对林向海，“爸，你这话什么意思？是要赶我走吗？” “没错！”林向气得面红耳赤，心里却藏着疼惜。 林雨眼里透着失望和绝望，很久才从牙缝里挤出两句，“你以为我喜欢留在家里整天对着满屋子酒气吗？要不是答应了哥要好好照顾你，我早走了！” 林向海气得浑身哆嗦，“你就是个克星，克走了你妈，克走了你哥，自己死皮赖脸地留着，赶也赶不走，就是要想克死我的！” 林雨听得脸色惨白。 林向海一把推开他，大步离去。 一整条明显剪辑得不错的视频在电脑上播放着，看得出来录的人有多么用心。视频中，一片淡蓝色的泳池水里，一道鱼跃的身影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游弋者，让人很难相信那是一个非专业运动员游出的姿态和成绩。 这是小可专门为林风录的，目的是打动她的表姐苏婷，让苏婷帮忙在李教练面前为林风说说好话，请求破格录用。 但苏婷丝毫不为所动，苏小可只能另想办法。 当天晚上在club.9有一场为苏婷举行的生日party，体操队的姑娘们都被邀请在列，大家忙着梳妆打扮，小可随便擦了点护肤品，偷偷溜出去。 这时的林风正提着拖把穿过花园，被她拦了个正着，“林风，你等一下！” 林风回头见是苏小可，转身停住，“找我有事？” 小可来不及多解释，说：“今晚是我表姐苏婷的生日，大家在club.9为她办party庆祝，游泳队的李教练也去，你也一起来吧。到时候把握机会自荐，说不定有机会能加入游泳队。” “我？”林风指指自己，摇头，“那不是我该去的地方。”转头就走。 小可急道：“我没跟你开玩笑，这真的是个好机会，为什么不争取一下？” 林风头也不回抬手摆了摆，“祝你们玩得愉快，我先干活去了！” 小可气得顿足，这个呆瓜！ 她急急忙忙跑回宿舍，发现赵璐和王冉趴在窗台上往下张望，她凑过去一看，原来是陈慕岩开着车来接她表姐苏婷的。 陈慕岩一身正装站在车旁，高大的身材穿着得体的西装，非常俊美。苏婷也穿得优雅婉约。 陈慕岩打开车门，做了个请的手势。苏婷心领神会，将手递给陈慕岩，然后上了车。随即陈慕岩也上了车，将车开走了。 “好帅啊……”王冉捧心。 小可受不了她花痴的样子，回头问躺在床上的蒋新月：“你真不去啊？” 蒋新月露出恬静的笑容，“我不太舒服，想在宿舍休息休息。” “好吧。”小可摊手，衣角被拉了一下，是赵璐。 “小可，知道吗，今天邀请咱们体操队全员的不是陈慕岩，是乔欣然，苏教练的生日party好像是陈、乔合着办的，真古怪，乔欣然和教练不是情敌吗？” 小可那可爱的眉毛皱成一团，是乔欣然吗？真古怪。 “我不清楚，不过别忘了乔欣然也是体操队出身，以前跟我姐和陈慕岩都在体工队待过，可能关系不错吧。哎呀我也弄不清楚，别问我了！”她嘟着嘴，想着林风的事儿觉得头痛。 宴会厅内觥筹交错的场景以及衣着华丽的宾客镇住了苏小可、赵璐等人，她们私下觉得自己土爆了，可还是硬撑着表情走进去，小心翼翼地找个位置聚在一起，该吃吃，该喝喝，进行着这次饕餮之行。 免费的晚餐谁能不喜欢？ 小可环目四顾，竟没见陈慕岩和乔欣然，想必这会儿开车在路上磨磨蹭蹭，过二人世界呢吧。 她眼睛一亮，是游泳队的李教练！ 小可刚准备凑过去，宴会厅的大门打开，苏婷和陈慕岩的身影从门后缓缓出现，今日的主角终于到场了。 苏婷半掩着唇，显然是被如此华丽的场景和到场的人惊到了。陈慕岩的眼中也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恢复平静。 一道夺目的身影穿出人群，走到陈慕岩的身前，正是歌坛新贵乔欣然。 “亲爱的，生日快乐，希望你喜欢我和慕岩特意帮你准备的这个party。”乔欣然一把抱住苏婷，对苏婷身后的陈慕岩瞥了一下眼，伸手将苏婷不着痕迹地从陈暮岩身边拉出来。 此时的苏婷完全呆住，心里五味杂全，看着众人向自己鼓掌，生生挤出了一个笑容。 乔欣然放开她，细细地打量，故意装出惊讶的样子，大声惊呼：“呀，苏婷你这条项链我也有一条，是慕岩送的吧？他就是懒得动脑子。” 苏婷窘迫地不知怎么搭话，刚刚在车上，她收到了项链，收到了陈慕岩在广播里为她点的歌——那首她一辈子都忘不了的《月亮代表我的心》，但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一切竟然有乔欣然在里面掺和。 “慕岩离开体工队后结识了一些好朋友，你都不认识吧，我今晚也约了，我来给你介绍介绍。”乔欣然拉着她。 “说好的只叫苏婷和咱们认识的朋友，你怎么叫了这么多人？”陈慕岩低声质问乔欣然。 “苏婷整天闷在游泳队，多认识认识咱们的朋友不好吗，里面有好多帅哥的。”乔欣然言笑晏晏，转向苏婷，“我来给你介绍哈！” 随即乔欣然春风满面地拉着尴尬的苏婷往前走。身穿晚礼服的她恍若女王，所到之处，引得人们纷纷举杯。苏婷仿佛沦为可笑的配角，浑身不自在。陈慕岩本有上前解围之意，却被于君子举着酒杯挡住了。 “慕岩，让女人们自己玩乐去吧，我介绍一个拳坛的新朋友给你认识！”于君子推着陈慕岩朝另一边走去。 苏小可挤过来的时候，苏婷早已不见，她正巧碰到了游泳队的李教练。 “李教练！”她惊呼一声。 “小可啊，你也来了？”李教练微笑道。 “是啊，为表姐庆祝生日。对啦，李教练，我想向您推荐一个人，他从小就是天才型的游泳选手，速度比海里的飞鱼还快，您看了一定惊为天人。” 李教练哈哈笑道：“你说话总是这么夸张。” “真不是盖的，就是不知道咱们游泳队有没有特招的可能？”她挤挤眼睛，讨好地问。 李教练犹豫道：“编外特招是一件很困难的事，但也并非绝无机会，要看你朋友到底条件怎么样了？他是谁啊，可以先介绍过来试试水平？” 苏小可笑道：“您应该认识，就是游泳队新来的那个保洁林风。” “什么？是他？小可，你就别开玩笑了。”李教练哭笑不得。 苏小可忙掏出手机想给他看视频，却被一只手从旁拦住，她抬头见是苏婷，脸色微变。苏婷朝李教练点点头，将小可拉开。 “林风的事情我早就跟你说过，体工队有严格的制度，以他的年龄和资历想要进来根本不可能，就算你去找李教练也没用。”苏婷眼眶有点微红，脸上还有水的痕迹，似乎是刚刚洗了脸，淡妆褪掉不少，回归了素颜。她摇摇头，声音略有些哑。 “没用我也要试试。”小可颇不乐意，“你不肯帮我，还不让我自己想想办法啊？” 苏婷叹道：“我想走了，你们跟我走不？” “别啊，表姐，今天你是主角，主角走了谁还玩啊？”小可纳闷苏婷的举动，但看她脸色很不好。 台上传来乔欣然的歌声，竟然是久违的《月亮代表我的心》，小可特别喜欢这首歌，注意力瞬间被转移，却没看到苏婷骤然惨白的脸。 乔欣然一曲唱完，朝众人盈盈鞠躬，然后道：“今天，除了为我的好友苏婷庆生，还有一个重要消息对大家宣布：我，和陈慕岩，是恋人关系，也希望借着这么好的时机得到大家的祝福。”她向陈慕岩伸出手。 此话一出，台下一片哗然。苏婷错愕，苏小可等人快石化了，于君子则露出意料之中的笑容，陈慕岩则是目瞪口呆。 紧接着，有人开始起哄：“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 陈慕岩极其尴尬地上台，在乔欣然的脸颊上落下轻轻一吻，乔欣然满意地甜笑，得意地朝苏婷的方向瞟了一眼。 音乐响起，嘉宾们开始翩翩起舞。苏婷回过神来，凝视着台上的陈、乔，再也无法掩饰自己的难堪，转身冲向会场出口。 陈慕岩一愣，放开乔欣然追了出去。 苏小可也跟着跑出去，却一转眼不见了苏婷的身影。就在这时，她看到马路对面林风正追着一辆私家车狂奔。她跳起来挥手大叫：“林风？！喂！林风！你在干吗？” 林风跑得极快，没有听到苏小可的叫声，苏小可唯有紧追在他后面。 在回家的路上等红绿灯时，林风注意到一辆私家车后座上的中年女人和叶晴很像。他震惊之余，来不及细想就走过去，没想到绿灯通行，私家车开走了，他慌忙去追，完全没看见小可。 私家车终于在某高级住宅外停下。林风好不容易追上，弯腰扶膝站在几步之外气喘吁吁。但见私家车缓缓打开车门，中年女子探头下车。 不是叶晴。 林风极其失望地站起来，整个人脱力地伫立在那里。 苏小可追至他身后，缓过气来才问：“林风！你怎么了？什么事满大街乱跑？” 林风摇摇头，神情失落地离开，脚步蹒跚。小可疑惑地望着他垂头丧气的背影，快步跟上。 “林风，你在追谁啊？” 林风脚步一顿，摇首道：“没，认错人了。” “哦，吓我一跳，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正好跟你说个事儿，我刚才在派对上遇见李教练，已经帮你争取过了，他说编外特招虽然困难，但也并非绝无可能，主要得看看你的条件怎么样。如果你能想办法让李教练见识到你的实力，入选的希望应该很大。” 林风看她热心的样子，叹气道：“小可，谢谢你为我做的努力，我自己什么情况我很清楚，我已经二十四了，游泳队怎么可能会要一个年纪这么大的新人？” “不试试怎么知道？” 林风拍拍她的肩膀，抱歉地道：“你为了我去为难李教练，给他造成了困扰，我很不好意思，我的事儿你还是别管了。”丢下这句话，他急匆匆地往三棵树货仓——算是他的家方向走。 小可还要游说，看他走得飞快，赶紧闭嘴先跟上。两人一前一后，渐渐融入夜色…… 早上游泳队员还没进游泳馆训练，林风拿着长篓子捞着水面杂物。苏小可走进游泳馆见到正在麻利干活的林风，跳跳蹦蹦地跑了过来，“林风，我又找过李教练了，不过暂时还没有什么进展。” 林风眉头扭成一小团，抬头没好气地说：“大小姐，你别闹了，都让你不要这么做。再说你没看到我正忙着清理泳池吗？等一下大家训练要用的。” 苏小可看不惯他那顽固样，抱臂道：“你这人跟李教练挺像啊，都那么倔。笨蛋，一会儿李教练来了，你记得跟他介绍你自己，还要找个机会游给他看。这年头毛遂自荐一点也不丢脸。” 她瞅林风摇着手上的长篓子，很来气：“你怎么还拿着这个啊，还不快收起来？”说着上手去拉。 “……别动别动，这是我的工作，你少捣乱！”林风用身体挡着她。 “给我！”小可踮着脚，绕过他的后背去抢。 两人互相争抢躲闪，小可脚下一滑，整个人向泳池跌去，幸亏林风反应快，一伸手正好搂住她的腰将她扶起。 她逃过一劫，惊魂未定地抬头，与他四目相对。 游泳队员们恰好从外面走进来，最前面的是队里的天之骄子杨天翔，他停住脚步愣怔地望着这一幕，脸一沉，皱起眉头，“苏小可，你干什么呢？” 小可顺势起身，若无其事，倒是林风有些不好意思。 杨天翔狐疑地打量林风，一身保洁员衣服，怎么动手动脚的，转头问苏小可：“这人谁啊？” 小可扬起笑容，拽拽林风的袖子介绍：“我给你们介绍一下，他叫林风，是你们这新来的保洁；林风，这个是游泳队队长杨天翔，咱们的全国冠军。”她冲林风眨眼，你倒是会来事儿一点啊。 林风冲杨天翔礼貌地笑了笑，后者敷衍地点头说：“这都几点了，我们马上要开始下泳池训练，一般这时候应该清洁完了。” “抱歉，我收拾完了，马上离开。”林风躬身退开，拿着自己的东西准备走，却被小可拽住。 “天翔，咱俩是哥们吧？林风可不是普通的清洁工，他也是我铁哥们儿，因为没法进队，暂时做一下保洁，我正在想办法推荐他，你可得帮帮我多给李教练说说好话啊！”小可可没忘记自己的初衷，见机也向杨天翔推荐，她自问跟对方关系不错，这个忙杨天翔应该能帮的。 杨天翔不以为然地冷笑了一下，突然指了指墙上的钟，“你们体操队的训练快开始了，你还不去？” 小可瞥了一眼时间，吐吐舌头。糟了，要迟到了。她脚底抹油开溜，不忘给林风留言：“中午一起吃饭啊，食堂见！” 林风和杨天翔站在一条直线上，杨天翔本以为苏小可是跟自己说话，结果感觉视线有点不对，一回头，看身后林风在朝苏小可点头示意。 有几个队员看见这一幕憋不住笑。杨天翔瞪了他们一眼，心里更加生气了。 城里的劳务市场一片闹哄哄的，到处是务工人员的身影。 林雨从人堆里挤出来，失落地向外走。不要奇怪他为什么在这里，对，他离家出走了——坐着船跑来城里找他哥，却又不敢真的找去。逃跑这段时间他接了两次林风的电话，含含混混地糊弄过去，也不清楚老爸怎么跟他哥说的，反正林风还没怀疑到他离家出走。 在城市里无依无靠是每个外来人口共同面对的问题，务工是养活自己的首要条件，他来找工作，可一无所获。 站在市场门口的一名中年男人突然叫住了他：“小伙子，没找到工作啊？要不要我给你推荐一下？” 林雨眼前一亮，抬头问：“您有门路？” “看你这么年轻，还没上大学吧？”中年男人嘿嘿笑着。 林雨颔首，“我刚高中毕业。” “你有什么专长吗？” “除了念书，我只会打拳。”林雨实话实说。 “打拳？有意思啊！”中年男子摸索着下巴，递了一张名片给他，“你到这个地方找一个叫六哥的人。他正要找保安，这工作挺适合你的。你到了那里就说是老王叫你来的，肯定能成。” 林雨惊喜地道：“真的吗？太好了！谢谢你！”他高兴地深深鞠躬，步伐轻快地转身，循着地址找去。 等他按图索骥到了名片上显示的地方，发现是一家很大的酒吧，酒吧里歌手在弹唱，客人们在聊天说话，各自在各自的世界里旋转。 这是纸醉金迷的地方，是挥霍青春和钱财的坟墓。林雨不完全懂，但感觉得到。 迎面一位侍应生走过来，林雨走近对方拿出名片，“你好，我是老王推荐来应聘的，他给了我这张名片，让我找六哥。” 侍应生快速地打量了一下林雨，“跟我来。” 林雨深吸一口气，跟着侍应生走，在拐角发现了个静静听歌的女孩，很眼熟。他定睛一看，犹豫须臾，旋即反应过来，是“女侠”苏小可！ “这边。”侍应生催促他。 他犹疑片刻，果断继续跟上，被带到了吧台前正得意地自斟自饮的六哥面前。 “六哥，有人找你，说是老王介绍来的。” 六哥抬头，吊着眼梢睨着林雨。 “老王说您这儿招保安，给了我名片，我学了十年的拳击。”林雨不卑不亢地说，他是来找工作的，不过不至于低三下四。 六哥轻轻地吹了声口哨，扯扯嘴角，“个头倒是挺壮的，小子，一次能撂倒几个人啊？” 林雨讶异地问：“您问我一次能打几个人？” 六哥不耐烦地道：“废话，要不是能打，老王叫你来这儿干吗？每天晚上十点到早上六点蹲场子，有闹事儿的给我叉出去，受伤了难受了医药费全包，随叫随到，干不干？” “你这不是招保安是招打手吧？”林雨囧了。 “保安、保镖、打手、跟班，随你怎么叫，痛快儿的，能干不？” “抱歉，这种活儿我干不了。”林雨背包一甩，准备走人。 六哥啪的一拍桌子，指着林雨的鼻子骂道：“你丫活腻歪了，跟谁说话呢，信不信我能让你在这地儿横着出去？” 林雨挥开了六哥指着自己的手，几个酒保挤了过来，将林雨挤到中间，拥了出去。 坐在角落里的苏小可听着吧台那边吵得厉害，站起身张望，在人堆里好像看到熟悉的面孔，是林风的弟弟林雨？ 她踮起脚又瞅瞅，已看不见林雨，她左右张望还是没看到，“奇怪，人呢？刚才明明看到了啊。” “林雨！”林风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对着电话吼，要不是小可跟他说见到林雨，他还以为这小子乖乖在家待着呢。 另一头林雨将手机拿开一点，用手指挠了挠耳朵，他哥说话声音真大，他对着手机笑嘻嘻：“哥，你来接我呗。” 林风实在受不了他的厚脸皮，来不及多问，让他报出地址，直接坐车去将他接到自己住的货仓。 林雨将包裹丢在地上，打量着货仓四周。淡淡的油漆味清晰可闻，一张用油漆桶和木板搭的临时床和桌子，外加简陋的几件小家电和一个临时小衣柜，此外就什么没都没有了。 “你来几天了？住哪儿？”林风瞪着眼睛问。 接过他哥递来的白水，林雨挠头，“对不起，哥。” 林风一猜他肯定在车站凑合了几宿，又是心疼又是生气。 “你出来有跟爸商量过吗？” 林雨摇头，“其实我是因为和爸吵架，才离家来城里的……我一直很努力地告诉自己不要和爸计较，可是那次他大发雷霆骂我……骂我是克星，克走了妈又克走了你，我实在忍不住，这才……” 林风心中一惊，他爸怎么什么都说，便道：“好了，爸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吗？估计又是喝多了嘴上没把门的，小雨你别往心里面去。” 林雨点头，“但我真的不想待在家里了，三年停考，我不能总一直那么荒废着。复习课本也用不了多少时间，所以我想来城里闯荡一下，锻炼锻炼自己。” “可是……爸一个人在家行吗？”林风忧心不已，要是没人看着老林，又过回原来终日酗酒的日子，肯定不行。 “我把钱全留下了，爸肯定没事的。”林雨神情忐忑地看着哥，“哥，你就答应让我留下来吧，反正我是怎么也不会回去的。” 林风无可奈何地叹气，伸手戳了一下弟弟的额头，“好吧，我答应让你留下来，不过你别到处乱找工作了，上点心找个好的俱乐部练拳才是正道。” 林雨高兴地跳了起来，行了个漂亮的军礼，“遵命！哥，你真是太好了。” 林风左打听右托人，将林雨送进了汪智达的拳馆。听说汪智达是拳坛新贵，俨然有追上陈慕岩的架势，而且汪智达的家族很有钱，开得起拳馆，林雨去那里训练，以其现在的表现水准，很快就会得到拳馆的重视，出人头地。 至于兄弟俩生计问题，林风觉得不是问题，能吃饱饭就行。 收到小可的简讯，林风按她的要求在体工队的花园里等她。 苏小可轻手轻脚地出现在他的身后，试图吓吓他，谁知道林风猛地转身，与苏小可撞个正着。 “哎呀我的妈呀！”小可揉着鼻子，蹙眉嗔怒，“死林风，干吗这么大劲？” 林风失笑地摸摸鼻子，感觉自己的鼻子似乎也跟着痛了，“你干吗啊？偷偷摸摸的！” 小可白了他一眼，“我可是费尽心思帮你，你就这样报答我？撞断我鼻子就算是毁我容，毁我容就是毁我的人生，林风，你麻烦大了。”说到最后咬牙切齿的。她天天去磨李教练，总算那老头答应让林风试试，非但没得到林风的待见，还差点被撞断鼻子。 “到底什么事，这么神神秘秘的？” 小可装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围着他转了一圈，抬手在他肩膀上重重一拍，“年轻人，改变你人生命运的机会来了，李教练同意给你一次展现自己的机会，只要你表现好，就可以进体工队。” 林风看着苏小可得意的眼神，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你是说真的？” “当然，只要我苏小可出马，这体工队还有办不成的事儿？机会是给你了，就看你能不能把握住。” 林风又惊又喜，随即却觉得紧张，手足无措地说：“但不管怎么说，小可，我要好好谢谢你，如果没有你，我可能连这次机会都没有。” 小可摆摆手，双臂转了一圈向上一扬，嘴上道：“反正，我能做的都做到了，剩下的就交给你了。林风，我相信你一定能成功加入体工队，施展出你的才华。你有天赋又肯努力，假以时日一定会超越别人成为泳坛霸主。” 林风看着她手舞足蹈的模样，忍俊不禁，“李教练什么时候给我测试？” “两个小时以后，你正好可以预热准备一下！” 林风一蹙眉，“小雨刚给我打电话，汪智达要见我们，我得过去一趟，这事关小雨的前途。” “啊？不会吧。”小可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露出担忧的神情，“好吧，我知道你最疼你弟弟，那你快去快回，路上小心。” 站在泳池边上来回踱步的小可急得不得了，拨打给林风的电话总是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 李教练走进游泳馆，见到只有苏小可禁不住奇怪，走上来问：“怎么就你一个人？林风呢？” 苏小可赔笑道：“李教练，他去换泳装去了，马上来，马上来，您先坐一下，我给您去倒杯水，您等着啊！”她跑到饮水机前一边拿杯子，一边掏出手机迅速地拨电话，嘴里不住地诅咒林风那个浑蛋，明明说好准时回来的，怎么回事吗？ 林风这边正紧张地看着林雨和拳馆的掌事路森对打，汪智达就站在一边抱臂观看，眉头紧锁，看不出是否有录用林雨的意思。 林风摸不准他的想法，心里一直琢磨着，把跟小可的约定完全抛诸脑后。 直到汪智达开口说留下林雨，他才松了口气，紧接着连打三个喷嚏。林雨摘了拳套凑过来，好奇地问：“哥，背后谁骂你呢？” “糟了！”林风忽然意识到小可还约了李教练，他低头看表，“啊，迟到了！”他撒腿便跑，弄得林雨莫名其妙地挠头。 第五章新的血液 眼睁睁看着李教练来了等，等了走。苏小可又气又急，猛地蹲下将头埋在了臂弯里，发出压抑的低吼：“林风你这个大笨蛋！超级大笨蛋！” 林风冲进来刚好看到她在那里埋头埋怨，心知自己错过了她千辛万苦争取来的机会，微微叹气，很不是滋味，不仅是为自己可惜，更是对小可感到歉疚。 “小可，抱歉，我迟到了。”他小心翼翼地说。 苏小可身体一震，猛地站起怒瞪，“为什么迟到，我不是叫你早点回来的吗？” “对不起，我没想到小雨面试要这么久……” “你就知道小雨、小雨，你自己呢？你知道我有多辛苦才帮你求来这个机会吗？就因为你迟到，不但失去了机会，还让李教练对你印象变差，以后事情就不好办了！你懂不懂啊？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大笨蛋！” 林风也很无奈，大概是自己时运不济吧，他歉疚地道：“就当是我自己没有那个命吧，比起我来，小雨的机会更重要，他可以去汪智达的拳馆学拳了，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人生有得必有失嘛！” 小可气结，想再吼他，却觉得脱力，她耷拉着肩膀摇头，“你真是没救了，你要当全天下最好的哥哥你就去当吧，以后我再也不管你了。”说完话，她沮丧地走了。 林风咽下了到嘴边的“谢谢”和“请你吃饭”，难道他和小可连朋友也做不成了吗？ 虽然嘴上说再也不理林风，但小可却并没有放弃，她和赵璐、王冉偷偷商量之后，决定演一出戏给李教练看——还是溺水的老把戏，她假装泳池溺水，林风救他，而赵璐她们想办法把李教练弄过来看这一幕。 看着湛蓝的水，尽管是不太深的游泳池，小可还是眼晕，豁出去了！看到林风提水桶进来的身影，听着另一处大门口传来李教练和王冉的说话声，她闭着眼睛装作晕倒，一头扎进水里。 “小可！”林风一进来便见到如此惊魂的一幕，他吃不准小可是真掉进去还是故意的，但有一点确定，小可根本不会游泳。 他丢下水桶跳进泳池，使出吃奶的力气飞速游过去扎进水里，将闭着眼睛沉在水底的她拉上去。 小可吐出一汪水，呸呸呸，一股子药水味道，她楚楚可怜地抖着身体窝在林风怀里，连说了好几个“我”字。 “苏小可，你不会游泳，上次就差点淹死！干吗要往水里跳？找死啊！”林风嗔怒骂道。 苏小可虚弱地一笑，对跑过来的李教练等人举起手，用拇指对着林风，“李教练……看到了吧……他游得有多快……” 林风这才反应过来小可刚刚的举动是有意设计，而且目的是为了让李教练看到他游泳的速度，一时间百感交集、五味杂陈，满满的感动之外是满满的心痛，他何德何能要小可如此为他付出，他们不过萍水相逢一场，她何必呢？ 那一刻，他心动了，在不知不觉中。 啪！李教练将记录册拍在桌子上，抱臂瞪着站在桌子对面的两位——林风和苏小可。 “苏小可！”李教练的怒吼传出去几里地，“你可是没少花力气啊，为了让我看到林风游泳，连这招都使出来了。” 小可再次缩脖子，贫嘴：“李教练，您要是不来，没准我真淹死了呢！” 李教练剜了她一眼，转向林风，“林风，为了让你有机会进游泳队，苏小可没少花力气，你们的花样够多啊？” 林风羞愧地道：“对不起，李教练，上次的事情是我不对，这次的事情也是我不对。请您千万不要怪苏小可，她也是好心想帮忙，要惩罚的话就惩罚我，只要不把我辞退，什么处罚都行。” 李教练略一沉思，“以前一直听苏小可念叨，今天终于亲眼所见，林风你的确是块游泳的好材料，速度和姿势都不错，可是你既然有心进专业队，怎么早点不学呢？” “李教练，其实我小时候曾经参加过游泳队，也有机会进专业队。但是……因为家里出了些事，弟弟还小，我必须照顾我弟弟，就没办法继续练习了。”林风黯然地回答，母亲的离家出走致使林家差点家破人亡，他哪里还有心思去管自己的兴趣爱好。 李教练有点讶异地道：“原来是这样啊……”他摸着下巴思考好半晌，才继续道，“这样吧，我也不是个老古板，只要你足够有实力，游泳队的大门不是不能看。不过，你明天要跟杨天翔正式比一场，如果你能胜过他，我就让你加入体工队。” 林风大喜过望，忍不住露出笑容，与苏小可对视一眼。 苏小可报以一笑，却有些担忧，杨天翔是全国冠军，是世锦赛和奥运赛事的准苗子，林风能赢他吗？李教练这分明是难为林风呢！但看林风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她又不忍打击她。 体操队训练时苏小可借着肚子疼要上厕所的由头悄悄溜到了游泳馆。她冲进游泳馆的当口林风和杨天翔两人同时跃入水中，游泳队员们大喊着：“杨天翔！加油！杨天翔！加油！杨天翔！加油加油加油……” 一声“林风加油”的嘶吼穿透屋顶，小可循声望去发现是林风的弟弟林雨，忙奔到他身旁，跟着他为林风呐喊。 两人喊得热闹，旁边的游泳队队员们不甘示弱地喊得更大声。两边铆足了劲儿喊，最后成了互瞪互喊，把两位当事人给忽略了。 杨天翔毫无意外地先触壁折返，紧接着就是林风。折返时，杨天翔整整甩掉林风一臂的距离，林雨和苏小可紧张了起来。不过，林风速度稳定，杨天翔起先比较快，第二圈到时距离已经明显缩短。第三圈林风在登墙出去时，几乎快要赶上杨天翔，两人进入胶着状态。 小可兴奋地拍着林雨，尖叫道：“赶上来了！你哥赶上来了！” 林雨激动地摆动双臂，附和道：“我哥最棒了！他一定会赢！” 林风越游越好，眼看林风就要到终点了，大家都屏住呼吸。杨天翔不甘示弱拼尽全力，死命冲刺，可是林风后劲显然十分凌厉，迅速逼近杨天翔。 嘟！喇叭里弹出先触壁的泳道，是林风！ 林雨嘶吼一声，抱着苏小可叫道：“哦哦，我哥赢了！我哥赢了！yes！” 小可兴奋地回抱他，跳脚欢叫：“林风！林风！你太棒啦！” 在场的游泳队队员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李教练则注视着泳池里兴奋喘息着的林风，暗自思索。果然是块不可多得的好材料啊…… 林风在水中向着杨天翔伸出手要和他握手，杨天翔没有反应，眼神空茫，犹自发呆。 李教练走到泳池边缘蹲下来，对林风说：“既然你赢得了比赛，我会兑现我的承诺，向体工队领导申请你入队。”他回头扫视所有人的，似提醒，似告诫，“请大家做好准备，迎接新队员。” 一股新鲜的血液注入他的队伍，相信这个队伍会越来越出色。 中国人最传统也是最有趣的文化是餐桌文化。如果林风没有把这个文化发扬下去，太对不起帮助他的人。今天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他、林雨、苏小可围坐在快餐厅的一角，桌子上堆满了汉堡、薯条、沙拉、薯饼、可乐…… “哥，今天我这心里面才算真踏实了。要不是为了我和咱爸，你早就应该出人头地了，从今天开始，你终于能放开手脚去追寻你的梦想，我太高兴了，敬你！”林雨拿起一杯可乐对林风举杯。 小可举杯附议，接着道：“林风，你就请这么一顿可不行，还有得请呢！” 林风笑着应承，举杯喝下可乐。 林雨转向小可举杯，“我哥是为了照顾我而牺牲了游泳的梦想，如今他破例获得录取，我比谁都高兴，比谁都感谢小可！小可，我敬你！” 小可得意扬扬地，“不客气。”豪爽地一饮而尽，反正不是酒，喝多了上几趟厕所就好了。 紧接着，林风和小可又一起举杯庆祝林雨进入汪智达的拳馆。三人乐不可支，开始大快朵颐。 “吃完饭去唱歌，看女神一展歌喉！”小可拍胸开心地道。 三人在k歌房一直玩到很晚，小可赶着门禁回了宿舍，林风和林雨则回了三棵树的临时宿舍。 “哥，我见过的人里面最会为人着想的，除了你就属小可了！”林雨拿着毛巾一边擦身上一边说，嘴上挂着淡淡的笑意，苏小可确实是不错的女孩子，漂亮又可爱，还会心疼别人。 林风想到小可的样子，忍不住露出笑容，“她看着没心没肺的，其实内心很细腻，很会为别人着想。” 听了他的话，林雨背着他若有所思。 “哥，你知不知道，苏小可喜欢到酒吧看人唱歌？我见过她半夜溜到酒吧，一脸羡慕的样子。” 林风怔道：“就是你在酒吧遇见她那次？” 林雨早就把去六哥酒吧应聘的经过跟林风说了，当然没漏掉看见苏小可的事情。 “刚刚唱歌的时候你也听她说了，当歌星是她的梦想，她是为了苏教练才学习体操的。” 林风点了点头，每个人都有梦想，却总要因为一些事情放弃，这是无奈的选择，是命运，也不是命运。 “小雨，我们准备搬家吧。” 林雨听得纳闷，回头问：“为什么，不能再住这里了吗？” 林风摇头，“当初会住这里是因为三棵树的宋经理帮我安排，因为那时候我刚到城里，人生地不熟，所以他帮我找个可以让我先安身的地方，现在我的工作已经稳定，也有了收入，就不好意思一直在这里打扰他们，应该把这里让出来给更有需要的人……” 林雨一想也对，赖着不走不是他们兄弟的风格，于是低头去洗毛巾。留下林风一个人在房间里，抬头环视这个大“房间”，心里感慨万千。 于君子走进酒吧，选择一处好的位置坐下，六哥在远处转悠着，并没有看见他。酒吧另一端，苏小可坐在角落里听着酒吧歌手的演唱，随着音乐轻轻地和着节拍。 林风探头探脑地走进来，看到了角落里的苏小可，凑过去从身后拍了她的肩膀。 苏小可身体一抖转过身，诧异地看着林风，“你怎么来了？”她偷偷溜出体工队宿舍，难道被发现了？ “我跟着你来的。”林风在她旁边坐下，看着正好空下来的舞台，单手撑着脸瞅小可，“你是不是想上去唱歌？” 小可忙摆手，不好意思地道：“如果唱得不好，会被人笑死。” 林风咬了咬下唇，弯起眉眼，突然将她从座位上横抱起，三步并两步上了舞台。 “林风，你干吗？快放我下来！”小可惊叫着挣扎，脸臊得通红，她还是第一次被人公主抱呢！ 酒吧里的人，开始注意到舞台上的异样。前奏响起，林风放下小可，趁着歌手上台之前抢先拿过麦克风递给她，“来，唱吧！” “不要！好丢脸！”苏小可窘迫至极，准备要逃。 林风看了看小可，举起麦克风自己唱起来，歌词都对，可是腔调粗犷，说不上有什么动人之处。小可站在台上看着他诧然失笑。台下众人议论纷纷，开始起哄。 四处转悠的六哥见状怒了，骂道：“这是谁在捣乱？赶紧让人把他们带下来。” 于君子却在此时恰到好处地拦住他，笑道：“六哥，有点事儿找你。” 六哥一见是他，满脸堆着谄媚的笑容，那样子像蜜蜂见了蜜糖。 “于总，什么风把您吹来了，里面请，快里面请！”一边引导着于君子，一边踢了脚小弟，使眼色让他们去倒酒上果盘。 林风边唱边将麦克风递到小可嘴边。小可在他的鼓励和怂恿下，终于鼓足勇气接过麦克风唱起来。她的声音很甜美，有一股慑人心魄的穿透力，如同风中的精灵、大海中的人鱼，诱惑着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酒吧安静下来，所有人凝神听着。 于君子走进包房之前，目光凝留在苏小可身上须臾，露出玩味的笑意。又是一棵摇钱树。 “于总有兴趣？”六哥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看于君子的双眼发亮，就知道这位金牌经纪人又在打主意。台上的小妞的确嫩了点，不过声音和形象不可多得。 “可以让她在你这里锻炼锻炼。”于君子不动声色地说。再好的苗子，也不过刚刚长出来，还得经历风雨的洗礼才知道能不能长大。 六哥立即领悟，狗腿地请他借一步说话。 苏小可和林风站在酒吧外，风扬起她的秀发，她兴奋地转了一圈，如同沉浸在美梦之中未曾醒来。 林风看着她的傻样不禁轻笑。 “笑什么？不准笑。”小可娇嗔一声，上前去捏林风的鼻子，林风握住了她的手拦住她。 “我是在笑你，平时就跟小雨一样敢爱敢恨，又是那么喜欢唱歌，怎么到了关键时刻，反而不敢唱了？” 小可闻言露出略微的感伤。 两人就那么在路上静静地走着。 “就是因为太喜欢，太在乎，所以才不敢随意去碰触，我怕一个不小心，就会把梦想给碰碎了。但是，我没有想到当我站在台上的时候，我就完全把这些担心给忘记了，我觉得我的整个世界都被音乐充满了，那种感觉，真的是太美妙了。”小可小心翼翼地说着，却让人听出来她的喜悦。 “你很棒，每个人都被你吸引住了。”林风柔声道。 “梦终究是梦，现实不允许我沉浸在梦里面。”她抿抿唇，嫣然微笑，“表姐根本不可能答应我去唱歌的，今天能机会上台唱一唱，我已经很满足了。”说完了，垂下头，缓缓地走着。 “既然喜欢，要像你为我争取一样，去为自己争取。”林风鼓励着她，他不希望看到她这副低落的样子，他喜欢快乐的小可。 “你支持我？”小可侧首歪着头睨他。 林风露出大大的笑容，“不是每个人都能从心底里去喜欢一样东西的，梦想需要坚持，毕竟我们的人生……只有一次。” “林风，你真好……有了你的鼓励，我感觉又重新找回了信心。”她勉强自己笑笑，泪水却止不住。 他和她，一个是离水的鱼，一个是不能落地的鸟。 新的房子在一处老小区的最里面，屋子里还散落的一些箱子来不及拆。林雨在客厅打开箱子整理。就在这时，门铃响起，林雨起身打开门，只见门后竟没有人。 他挠头正纳闷着，苏小可突然蹦了出来，“噔噔噔噔！刺儿头，是我！”她把一大袋小吃递给他，钻进屋子里。 “今天是什么日子啊？非年非节，难道是你生日？”林雨抱着吃的东西关门。 小可笑眯眯地进了屋子，看到屋里还很杂乱，知道他们兄弟俩刚搬家，还没整理好。她四处瞅瞅，回头说：“今天有好事。” 林雨一脸好奇，等着她解谜。 “你脸上怎么了？”小可望着林雨脸上两块瘀青，可疑地问。若是练拳造成的，他未免也太用功了吧。 林雨不大自在地摸了一下颌骨，他总不能说是被拳馆的人戏弄吧。那个路森让一个叫阿泰的家伙给他开拳，说是开拳，分明就是教训他，让他不要太跩。换作从前，林雨早动手打人了，可是有了之前和李猛打架的前车之鉴，他不会再犯相同的错误，他不能让林风再为他操心了。 “没什么……” 这时林风也从房间里走出来，一面走一面拿毛巾擦拭头发，看起来刚洗完澡。 小可一看到林风立刻跑过去，围着他开心地转一圈，满脸是隐藏不住的笑意。 林风犹记得她前两天情绪低落得很，今天怎么又这么高兴？ 小可拿出两罐啤酒递给兄弟俩，自己也开了一罐，高举头顶：“恭喜我吧，我要去酒吧实习驻唱了！”她收到六哥的电话时差一点从宿舍的床上掉下来，简直不敢置信。她一定要来跟林家兄弟分享这个好消息，尤其是林风，要是没有他，她不会迈出这一步。 林风林雨都是一愣，两人交换了一个眼色。前者小心翼翼地试探：“你去酒吧驻唱，你表姐同意吗？” 苏小可表情立刻沉闷了下来。 林氏兄弟立刻明白过来，她是背着苏教练偷偷出来。 “你说的是上次那个酒吧啊？那地方三教九流，看起来环境挺复杂。你不怕？”撇开体操队的问题不谈，还有另一个问题呢，林雨担忧地望着她。 “怕什么？”小可开玩笑似的展示自己那根本不存在的肱二头肌，粗声粗气地，“女侠不是盖的。” 林雨忍不住笑起来，林风还是很担心，摇头有着不赞同。 小可才不管他一副忧虑孩子似的表情，把客厅的桌子清出一点空间来，从袋子里拿出吃的东西放上去，然后举起手中的啤酒，“是哥们的，就干杯。” 林风欲言又止，和林雨交换眼神，对着苏小可举起手中啤酒。 “对了，林风，你在游泳队训练怎么样了？”小可忽然记起林风训练的事儿，来之前蒋新月还一脸崇拜地对她说林风在游泳队表现特别帅，她很是好奇。 林风不大愿意提这个，虽然他的成绩的确不错，可是还有很多不足。杨天翔利用他的一些不足狠命地玩他，让他每天筋疲力尽，他一方面很苦，一方面又觉得很快乐。唯一让他不自在的是，因为他是空降的，所以队员们都排挤他。他希望能交到朋友，现在显然不能。 卫冕冠军陈慕岩与汪智达的对战令很多拳击俱乐部的人兴奋不已，林雨肯定不例外，甚至从路森那里多拿了两张票给林风和小可。 林氏兄弟抵达拳场的时候，里面的人差不多坐满了。 “今天的比赛一定会非常精彩。”林雨兴奋不已，无论是陈慕岩和汪智达，都是他要击败的目标，将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他要趁这个机会好好观察两人的拳风和路数，形成自己的独特风格，将两人一击击败。 苏小可从另一边进场，好不容易挤到两人身边，一看到林雨，扑哧一声笑出来。 林雨莫名其妙地摸摸脑袋。 “林雨，你昨天是趴着睡是吧？怎么头发都竖起来，像个刺儿头！”小可笑嘻嘻的。 林雨摸了摸头发，却弄不平。 “我来。”小可拿了一瓶矿泉水倒了些水在林雨头上，用手抓着弄着，玩了起来，把头发抓成菠萝一样的刺猬头。她是玩完了，瞅着林雨一直笑。 “你耍我？”林雨瞪着她，用手想抚平头发，但是抓来抓去却越弄越竖。 “刺儿头、刺儿头、刺儿头……”小可拊掌大笑，乐不可支地倒在林风身上。 “那你呢？小懒猫！不爱练习，这个外号最配你了！”林雨直起身子笑着反击。 他俩闹得肆无忌惮的，周围人侧目不已，林风臊得抓住小可的手臂，斥道：“你俩别闹了，比赛开始了。” “首先上场的是连续八年拿下争霸赛冠军的陈慕岩。陈慕岩，身高xxx，体重xx千克，是本次赛事最有望夺冠的选手。”主持人快速地报着拳手信息，陈慕岩在场边起身对观众挥手致意。 “下面出场的，是第一次参加亚洲赛就冲到冠军争霸赛的汪智达！汪智达，身高xxx，体重xx公斤，这位小将在一年之内连续创造奇迹。不知今天将会由呼声最高的陈慕岩继续书写荣耀，还是会让新秀汪智达再次创造奇迹？” 在主持人的介绍中，汪智达向场中走去。 “第七届格斗之王争霸赛总决赛，正式开始！”主持人高呼一声，铃声响，一个辣妹举着“round 1”的牌子在台上走过。陈慕岩和汪智达分别跳上台。又一声铃响，裁判用手臂在二人中间划开，示意比赛开始。 林雨瞪大眼睛，专注地看着。全场观众屏息，看着场中比赛的进行。 小可张大了嘴巴，举着矿泉水瓶凝视台中，陈慕岩，你可不能输啊，表姐还等着你呢！ 陈慕岩缓缓地倒在台上，周围的一切化为了慢动作，晃动的人影、尖叫的人群，那一瞬间凝住了。 他输了。医生已经说过他左肩的旧伤复发，职业拳的生涯可能要终结。而唯利是图的经纪人于君子为了拉拢汪智达，将他伤势的信息透露给了汪智达。于是，他就这样被汪智达利用了左肩的伤势漏洞击败了。 陈慕岩陨落了，一代拳王输给了汪智达。看得出门道的人，知道陈慕岩应该是因早期伤势的缘故被汪智达察觉，看不出门道的人认为陈慕岩老了，是应该退出拳坛。 林雨对这件事很在意，林风却不明白，胜败乃兵家常事，再说陈慕岩输了，小雨为什么这么沮丧呢？ “哥，你不明白，陈慕岩输了，比我被打败了更难受。我一直把陈慕岩当对手，我的梦想就是要打败他。在此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过他会被别人打倒。” 林风好奇地问：“你为什么非要想着打倒陈慕岩？” “因为我要替爸好好教训他，谁叫他忘恩负义！爸一手发掘了他，可他早忘没影了。”林雨愤恨地说。 林风失笑，抓抓他一脑袋刺头，“练拳不是为了打败别人，而是要赢自己，明白吗？” 林雨低头不语。 林风以为他想通了，拍了拍他的肩膀。 被人骂得狗血淋头的滋味小可总算体会到了，她躲在吧台一角不敢上场，她跟六哥说她怯场，六哥差一点一巴掌把她扇飞。 酒保小九拉着小可往台上一推，“我的小姑奶奶，你如果再耽误了上台，六哥不光扒你的皮，也会抽我的筋啊。” 小可往后退，“我就是想去厕所。” 这时前奏已经响了，小九急得跳脚，死死拽着苏小可不让她走。 林风走过来拍了拍小九的肩，“这里交给我，你去干活吧。”他今天过来给小可壮胆，希望她能把歌唱好，这不是她一直以来的愿望吗？ “林风，我害怕，我紧张，怎么办？怎么办？”小可紧闭着眼睛抓住他的袖子。 林风扶住小可的肩，将她掉转了一个方向对着舞台，在她耳边柔声道：“别怕，勇敢走上去，有我在呢。”轻轻地推了她一下。 小可从来没听过林风用这么温柔的语气对她说话，忐忑奇迹般地消失了，她回头望着林风，闭目长吸一口气，浑身充满了力量，走上台拿起麦克风伴随着音乐唱了起来。 小九走过来对林风说：“幸亏有你，否则我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林风谦和地笑了笑，“小可她天生就属于舞台的。” 伴随着观众的掌声，小可在台上朝林风露出灿烂的笑容。 街灯下，地面上投着小可和林风长长的影子，影子靠得很近。小可看着地面上的影子，故意放慢脚步，往林风的身后挪了挪，让影子看起来是两人相互依偎。 真好！她偷偷地想。 “你在干什么呢？”林风发现她偷偷摸摸的。 小可干咳一声，调皮地道：“没什么。”她跳起来在林风头上一拔，揪掉几根头发。 “哎哟，你找死！”林风吃痛惊呼，在她头上敲了一下。 小可告饶道：“我就是玩呢，给你拔白头发。” 林风很囧，尴尬地望着她。 小可将双手背在身后，往前挪了几步，扑哧笑出来。 “瞧这高兴的，都傻笑一晚上了。”林风无可奈何地摇头。 小可忽然转身立定，歪着头问：“你这么帮我，是不是暗恋我呀？”她问这话，连自己的脸也臊红了，更何况是林风。 好半天林风才找回北，用手背掩着嘴唇轻咳，随即正色道：“我帮你是因为必须帮你，是因为我太知道那种梦想无法实现的痛苦了。你明白我的痛苦，我怎么会不能明白你的痛苦？” 小可愣怔地望着他，伸出一根手指勾住他的食指，然后脚跟一转，向前走去，拉着他的手指却没松开。 两人一前一后错开，慢慢走着，在美丽的夜色中，燃起了微妙的情愫。 苏小可捂着自己的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刚刚扇了自己一巴掌的苏婷。幸亏这时候体工队的宿舍关闭了，没人进进出出，不然丢死人了。 苏婷紧紧地握着拳，察觉到自己的失控。她无论如何想不通这个堂妹的心思，明明有那么好的天赋，却偏偏浪费掉，整天想着偷跑，甚至在大晚上和游泳队的林风外出约会，视队里的规则于无物。 “小可，我……”苏婷欲去拉小可。 “别碰我！”小可后退半步，转身跑了。 林风担心不已，略一犹豫就冲了出去。 苏婷站在原地看着小可离开的方向，捏着拳头，隐隐地后悔。 果然不出林风所料，小可藏到了花园里，她正拿着一根细细的树枝胡乱地抽打着旁边的灌木丛。 “我就是不能理解，凭什么我就不能为自己活着，我尊重体操精神，可是并不意味着我愿意为体操付出百分之百的心血。每个人的人生都该由自己做主，为什么要剥夺我喜欢唱歌的权利？就算是我把艺术体操冠军的金牌拿到手，我也不快乐，你知道吗？”这句话，她像是在问林风，也像是在问自己。 “小可，你表姐热爱艺术体操，连我这个外人都能看得出，她是愿意为了体操牺牲一切的人。对你严格管束，是她把自己没达成的梦想寄托在你身上了，这也可以理解。”林风幽幽地道，一个没有希望走上最高领奖台的人，只能把希望寄托给别人。 “我知道啊，她的梦想就是夺冠！但这个却不是我的梦想。” “我只是希望你能知道，虽然她的做法有失妥当，但那是因为她深知你的体操天赋。如果有一天你能站上冠军领奖台，全世界最为你骄傲的人就是你的表姐。” “你说的我都懂，可比起领奖台，我更喜欢在舞台上唱歌。林风，帮帮我，一定替我保守秘密，别把我去酒吧的事告诉我表姐，好吗？让我就这样放弃自己的梦想，我真的不甘心。” 林风摸摸她的头，点头答应。 这是他们之间的小秘密。 新闻报道不断地曝光陈慕岩伤情严重、陈慕岩即将与于君子公司解约的消息，接踵而至的重磅消息便是汪智达跟于君子签约。 林雨这会儿才不会去为陈慕岩惋惜什么，更不在意那个人如今是怎样的窘况，他最在乎的是自己的进步。 每一天他总是有进步，出拳的力道和姿势一日日变化，拳速一日日加快，腿法越来越灵敏。尽管目前为止他连阿泰尚且不敌，但他下定决心不放弃，很快阿泰便不是对手，而总有一天还会打败汪智达，成为名副其实的拳王。陈慕岩，已经是过去式。 他从地上一跃而起，抱着沙包狂捶，从沙包里喷射出来的灰尘在灯光下清晰可见。 从拳馆出来的时候，他的身上到处是伤，绝大多数是阿泰的手笔。 他慢慢踱步到体工队的大门口，找了一处台阶坐下，等着林风出课。将衣袖撩起一截，露出青紫欲裂的伤处，疼得皱起眉头。他从外套里面拿出一瓶药，艰难地往自己身上抹着药，紧咬牙关。 忽然，一只手从背后将药接过。 “哥，你来啦！”林雨欣喜地转过身去。 “是我！”小可探头，晃晃手中的药膏，“我帮你。” “不用啦，我自己来就行。”林雨想把药拿回来，苏小可将手一缩。 “你就别逞强了，都伤成这样了，我帮你吧。”她说完，在他旁边坐下，低头扭开药膏替他擦药，神情认真而细心，偶尔轻轻朝伤口吹气。 一晃神的工夫，林雨好像看到了妈妈在他受伤的时候为他擦药的情景。 小可抬起头的时候，见林雨凝视着她，眼神迷离而温暖。 上完药之后，林雨坚持要请她吃饭，小可拗不过他，唯有选了一家快餐店。 林雨拿起汉堡大口咬下，津津有味地吃着，小可看他的吃相特幸福，不禁扑哧一笑。 “刺儿头，你为什么这么喜欢吃汉堡？” 林雨抿抿嘴，思绪飘回小时候，他低下头，小声说：“我很小的时候，妈妈就离开家里了，我爸整天喝酒不管我，有一次我在家里没东西吃，饿坏了，就跑去游泳队找我哥，我哥带我吃了汉堡，从那个时候开始，汉堡对我来说就有了不同的意义……” 看着这样的林雨，小可觉得心疼，伸手按在他的肩上，“别这样，我小时候比你还惨，我爸车祸过世以后没多久我妈也走了，还好有表姐照顾我，要不然我可能会被送到孤儿院。” “原来你也没有妈妈。”林雨忍不住同情她，两人还真是同病相怜。 小可撇撇嘴，“不只没有妈妈，是爸爸妈妈都没有。比较起来，你比我幸福多了，你哥对你特好的，我表姐对我可凶了，小时候我特别喜欢一个可以一跳一跳的绿皮青蛙，我表姐说我练成前空翻就给我买，我就一直翻翻到头晕眼花，一不小心还跌破了头。” “你也喜欢绿皮青蛙？”林雨眼前一亮，“我爸说我练够一百计左右勾拳就给我买一个，我就像个傻子似的一直练一直练，练到拉伤手，痛了好几天。” “真的啊？那你喜不喜欢一种鸟笛？一面吹一面拉，声音特别好听……”小可兴奋得眼睛直闪光，可算有个跟她有共同话题的人了。 “有啊有啊……就别提我为了那个鸟笛练得有多惨！” 两人叽叽喳喳地聊着小时候，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他们却毫无知觉。 林风来到泳池前伸出手，缓缓闭上眼睛，试着用大脑和肢体寻找那种划水的感觉，然后，身体微微前倾，跃入水中。 李亮等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早早地在更衣室守候，他们一个个探出头来，一脸看笑话的表情偷偷观察林风，王新和姜涛在窃窃私语。 杨天翔从游泳馆门口走进来，疑惑地往水池里看了看，一见是林风在练习，转过头看王新鬼鬼祟祟的，走上去低喝：“干什么呢？偷偷摸摸的！” “队……队长，你……你怎么来了？”王新结结巴巴地道。 杨天翔留意到他们看林风的眼神不对，警告道：“别干些小儿科上不了台面儿的事，知道吗？” 他缓步往更衣室里走，王新一脸沮丧跟在后面，迎面撞上李亮和姜涛，两人一脸坏笑，姜涛还学乌龟的样子往前走。一抬眼，看见杨天翔，两个人都愣住了。 王新在后面对他们猛使眼色。 “刚才管理员让我来看看你们几个是不是都在训练，这是准备下水啊？还是准备回去了？”杨天翔很不爽，一个个不正经训练，成天想没用的。尽管他不喜欢林风，但毕竟对方靠实力赢了自己，无可厚非。这帮学员却一个个不服不忿的，有什么资格？ “老大，我们就是……”李亮赶快解释。 “甭解释了，丑话说在前头，你们在外面怎么玩我不管，这是体工队，我是队长，我绝对不允许在我队上出现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快训练去！”杨天翔啐道，吓得几名队员噤若寒蝉。 林风挂着一身水走进来，默不作声地走到自己的柜子前拿出毛巾，掏出t恤衫往身上套，背后明显有一只用记号笔画下的乌龟。 这边李亮等人已经开始憋不住，紧跟着笑得前仰后合，杨天翔也尴尬得很。 林风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对劲，他把t恤衫脱下来，看见上面的那只乌龟暗暗憋住一口气，看了看杨天翔。 杨天翔此时不知道是该把自己撇干净还是不吭声，有些沉不住气，朝对方走了过去：“林风，你等一下，我拿件衣服给你。” “谢谢，不用了。”林风麻利地把整件衣服反过来套在了身上，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般朝外走。 杨天翔站在原地十分尴尬，他想了想，快步追上去。 两人一直到门口，杨天翔才拦住他道：“他们几个太过分了，我回去好好教训教训他们，以后保证不会再这样了！” “一件小事而已，没什么好说的，回去洗干净就行了。”林风指着自己的t恤不大在意，耸耸肩，“小孩子谁还没个调皮捣蛋的时候，我和你们一样大的时候，也这样。” 杨天翔听这话心里老大不是滋味，敢情对方把他们当成小屁孩啦。 “时间也不早了，没别的事我先走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林风拍拍他，扔下郁闷的杨天翔潇洒离去。 林风背着林雨在路上跑着，身后滚烫的身体和粗重的喷在耳边的热息告诉他，林雨现在很危险。普通人发烧不可能烧到晕过去的程度，何况林雨的身体一向不错。有着少许医学常识的林风意识到，弟弟不妙了。 此时正是上班高峰期，几乎打不到出租车，他只能靠两条腿跑。今天是李教练定下的早训开始日期，即将为一场大的赛事准备，第一天他恐怕就得迟到，但没有什么比弟弟更重要。 “今天的早训我们将进行一次模拟正式比赛，热身完毕各自依照分组就位，动作快！”李教练拿着本子呵斥着所有人，一排大男孩嘻嘻哈哈地凑到一起，穿着清一色的小泳裤做着热身、拉筋等准备动作。 杨天翔站出来道：“教练，林风还没来。” 李教练定睛一看，还真没看到林风，立刻皱起眉头准备开骂，刚好手机响起。他拿起手机一看，打来的恰恰是林风，火噌地窜起来，气呼呼地接起电话，对着话筒大吼：“林风，你搞什么啊？为什么现在还没来？” 林风躲在医院急症室一角，对着手机听筒小声道：“李教练，对不起，我弟弟他突然发烧，不知道是什么毛病，我送他到医院……” 李教练一愣，原来是有急事，可还是感觉很不爽，“现在大家都在等你回来训练……如果没有什么大碍，你就给我赶快把事情搞定，最快时间赶回来！” “问题是……目前不能确定我弟的状况，他还在检查，”林风为难地道，支支吾吾的，“教……教练，今天的训练我恐怕来不了，我想跟您请假。” “请假？”李教练声音明显扬起来，“林风，你也知道，今天的特训很重要，现在早训时间将模拟正式比赛，分组都分好了，大家全都在等你一个……” 林风愧疚得不行，却还是强调自己的难处。李教练实在没办法，骂了他一通后挂掉了电话。 才刚刚收好电话，医生就朝着林风走过来，礼貌地说：“病人林雨需要动一个手术，请家属去柜台签一下同意书。” “手术？我弟到底什么病，这么严重？”林风顿时紧张地站直身体，该不会是什么大病吧，他弟还那么小。 医生安慰道：“别紧张，只是一个小手术。病人因为训练过度以致受伤部位产生溃烂，从而引发炎症和发烧，所以我们需要清理他的伤口，割掉他反复受伤导致发炎的烂肉。” 护士推着急诊床经过林风旁边，躺在上面的林雨脸色很不好，他抬手碰碰林风的手臂，脸色苍白难看，“哥，教练催你去训练了是吧？你走吧，别耽误训练……我自己一个人能行……” 林风看着他衰弱的样子，心疼地伸手覆盖在他的手上，“别担心，我请假了，会一直陪着你。” 做完手术后的林雨静静地躺在床上沉睡着。林风拿着毛巾为他细心地擦脸，露出疼惜的微笑。正在这时，苏小可敲门进来，手里提着一袋水果。 林风回身看见苏小可，惊喜地问：“你怎么来了？”他接过她手里的水果搁在桌上，拿来椅子让小可坐下。 小可看着林雨手上、脚上都被纱布缠裹着，露出惊讶的神情，转向林风，“你在电话里说林雨进了医院，我实在不放心，就归来看看，刺儿头怎么伤得这么严重啊？” 林风苦笑着，摇摇头，小雨很要强，一心想要努力上进，他不光是靠过人的意志在训练，更是拿命在拼。 小可拉拉他的手指，柔声道：“你也不用太担心了，刺儿头虽然莽撞了点，可他身体好恢复得快，下次让他吸取教训就是了。而且我跟表姐推荐了他，表姐说会跟拳击队的王北名教练提，王北名曾经是陈慕岩的教练呢！如果能把林雨吸收进正规的训练地点，他肯定能出人头地，还能少受点冤枉罪。” 她跟苏婷从小在一起，对陈慕岩也是知道的，所以对外面的拳击馆很清楚，那里欺负人的事情可多了。 林风感激地望着她，用手指轻触她的指尖，露出稍感轻松的笑意，“谢谢你，小可。” “现在先不提这些，以后再慢慢劝他。”小可摆摆手，对林风反而更担心，“你知道吗，因为你缺席早训，李教练已经急眼了，你赶紧回体工队训练吧，我留下照顾刺儿头。” “这……”林风犹豫地锁眉。 小可推推他，嫣然笑道：“别这啊那的了，快去吧，咱们之间还客气什么？” “小可，谢谢你，总是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出现。”林风这会儿特别想抱抱她，瞅得小可脸一红，嫌他啰唆，急急忙忙地把他推出去。 第六章恋爱季节 窗外已是夜幕降临，病房内灯亮人静。小可守在林雨床边打着瞌睡，时不时发出细细的可爱鼾声。 林雨有些不适地转动着头部，“哥，我头痛，给我揉一揉……哥……哥……” 小可一下子惊醒，坐直身体，“哥在呢！哥来了！”她俯身靠近林雨，替他轻轻地揉着太阳穴。 林雨似乎转醒，但仍然闭着眼睛，想要翻身。 小可伸手去推他的后背，用尽力气却没有推动他。她费力地喘了口气，挣扎地道：“不行，刺儿头，你太重了，我推不动你。” 林雨猛然惊醒，睁开了眼睛看见小可在那里瞎忙活。 “小可，怎么是你？” 小可撒手叉腰，一脸傲娇，：“怎么不能是我？你哥去训练了，我替他给你当了一天的哥呢！” 林雨神情尴尬，努力想要起身，小可上前扶着他坐起来，并在他的身后垫了一个枕头，嘴上道：“羞羞羞，你跟我撒了一天娇。” 想到自己无意识的出糗，林雨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小可本来还想取笑他一下的，正巧林风回来了，她喜道：“林风，李教练没有发飙吧？” 林风摇头笑笑，“没有，我今天的训练表现很好，他就没那么生气了，只是小小警告了几句。” 林雨郁闷地垂头，“哥，你又为我耽误训练了？我早说过不要你这样，你被骂我心里有多难受你知道吗？” 小可看着林雨啧啧道：“知道难受就好，以后保护好自己，别再让你哥担心了。” 林风抓抓小雨的刺头，感叹道：“自从进了体工队，我一直都很忙，要不是因为这次小雨病了，我也已经好久没陪他这么长时间了。” 林雨忙不迭点头，得了便宜卖乖地说：“这倒是，哥你知道就好，以后记得要把陪小可的时间匀一半给我，我可是你的亲弟弟啊！” 小可的脸唰地红了，“怎么绕一圈说到我头上来了，真是白照顾你一天了！讨厌！”她作势要去捶打林雨。 林雨忙朝后瑟缩，求饶大叫：“我现在是病号，女侠掌下留情啊！” 林风在一旁笑着看向两人。 月光如流水一般，照得月色很美，林风和小可并肩走出医院大门，地上的影子靠得很近。 “今天真是不知道要怎么谢你，如果没有你，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林风幽幽地叹着。 “傻瓜，我们之间还要这么客气，你每天晚上都陪我去酒吧保护照顾着我，我这么做也只是礼尚往来。再说，你还是给我勇气，帮着我追寻梦想的恩人呢！”小可甜甜地一笑。 “我哪是什么恩人，只是力所能及就做了，你不用一直放在心上。”林风微笑着说，“你今晚要去酒吧唱歌是吗？这样吧，你先回体工队等我一会儿，我去给小雨买点晚饭，等照顾他吃完睡下，晚一点再陪你去酒吧。” 小可心疼他这么忙左忙右的，再这样下去还不得累死他，人又不是机器，林雨就是个例子，她可不想见到林风重蹈覆辙。 “不用了，林雨这两天住院已经够你忙了。你啊，买完晚饭和林雨一块儿吃完，就赶紧回去好好休息，不用陪我的。” “那怎么成？人家都说万一万一，一万次里只要出一次意外，可就麻烦了。酒吧那里人那么复杂，我一定要保护好你，不能让你受到伤害。”林风坚定地道。 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小可侧过头轻声问：“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林风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抓了抓头，傻笑着。半晌，挤出一句回答：“你不是说了吗，礼尚往来。” 小可抬头望着他的脸，温柔地一笑…… 那笑靥，让林风怔住了。 公交车慢吞吞地开过来，两人上了车，林风找到一个靠后排的双人座位，往靠窗的位置先坐下。苏小可很自然地依着他身旁坐着。 小可的手机响起短消息音，她拿出手机点开来看，边看边笑，“混球王冉，发这么多笑话，林风你看……”她一转头，发现林风已经睡着了，他的头垂着，小鸡啄米似的点着。 她伸出手温柔地将他的头拢过来靠在自己肩上。 林风惊醒过来，发现自己正靠着她的肩，立即坐正直视前方，脸可疑地泛红。 “困了就睡啊，靠着我肩膀不是舒服些吗？”小可大大方方地说。 林风不好意思地摇头，“那怎么可以？”他靠向车窗，不料车子一颠，咚的一声头撞在车窗上。 苏小可温柔地责备道：“你看你，痛不痛啊？” 林风傻呆呆地摇头。 “好了，别争了，听我的，好好睡一会。”她用手将他的头固定在自己肩膀上，林风不好意思再拒绝，只得依着她的肩膀。 心跳越来越响了，不清楚是错觉还是现实，也不清楚那怦怦的心跳声到底是他的还是她的。 车子摇晃地行进着，小可偷偷看他，他的睫毛在微颤，她没有注意。 她以为他睡了，轻轻地哼起了歌，是《烟火的光芒》。 车窗外，街道上车流如银，周围景物向后不断地倒退着，只剩他们偎依着。满天星斗，在夜空里旋转着。 白日，是因为有了光，才会如此明媚；黑夜，是因为有了星，才会如此美丽。 如果说恋爱的季节到了，那么的确是该换衣服了。 小可在台上唱歌，全情地投入，身体随着乐曲轻柔地摇摆着，声音一如空谷中夜莺。林风站在台下，一如既往地守着她。 一位客人醉醺醺地端着酒朝舞台走过来，林风见状马上上前拦住。 那客人不耐烦地说：“干什么？她唱得好，我上去给她敬杯酒，这是给她面子。” 林风抱歉地笑笑，不卑不亢，“先生，我知道您这是好意，可是您一旦上了舞台，就会耽误歌手唱歌，岂不是扫了其他客人的雅兴？” 离得近的几桌客人目光不善地看着那个耍酒疯的人，后者缩了缩脖子，不再争执，回到自己桌上了。小可在台上看着林风的一举一动，心中满溢着踏实与温暖，连歌声都柔和了起来。 她抬手弯起小手指，勾了勾，他也笑了。 暮色中，杨天翔路过女生宿舍，在不远处徘徊，小可收到了他偷偷塞进她换衣箱的卡片了吗？还有那些零食和果汁。 这时，两道人影渐渐走近，他连忙躲在一棵大树后面，竟然看到林风与小可结伴而行，举止有些亲密。 到了宿舍楼下，林风在小可耳边私语几句，小可笑眯眯的，然后朝林风摆摆手跑进宿舍楼门口。 杨天翔将手插在口袋里捏得很紧，那一幕不断地在他的脑海里重播着，他蹙着眉，深深地凝望着林风离去的背影，嘴抿得很紧。 这个人，什么都要跟他抢。 游泳馆里，李教练吹响集合哨，泳池里的队员们纷纷上岸，站成一排。他走到队员面前，手里拿着记录板和秒表，每走到一个人身前报一次成绩，指出不足。等到所有的人一一说完，他宣布：“今天的训练到此结束，大家解散，回去好好休息。” 队员欢呼着解散。 “林风，你留下来。”李教练对林风招手。 这么多人当中只有林风被留下，别人难免不去想，教练要为他开小灶。杨天翔瞟了林风一眼，故意放慢了脚步。 “林风，你的平均速度不错，后半程加速也很好，但入水出发的前半程总是不理想。今天你留下，我给你特训一下。”李教练拍拍他，示意他下水。 林风惊喜地道：“多谢教练。” 杨天翔转身走过来对教练说：“我也希望能留下，改善入水动作。” 李教练颇感惊奇，杨天翔的入水动作已经很不错了，为什么还要参与特训呢？ “早点回去休息，准备明天的训练吧。”他劝道。 杨天翔却摇摇头，瞅了林风一眼，“精益求精，教练，我希望能更快！”至少能快过这小子，他在心里默默地道。 “教练，队长能留下和我一起训练，我正好可以好好请教，相信一定能提高得更快。”林风微笑着望向杨天翔，后者却毫不领情地轻哼了一声。 训练完的队员陆陆续续从游泳馆内出来，林雨看了半天没见到林风，拦住一名队员询问，得知林风还在加课训练，决定多等一会儿。他张望了一会儿，决定四处走走。 拳击馆的大门敞开着，里面却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也可以清晰可闻。 林雨小心翼翼地走进去，双手插在衣服口袋里，看着馆里齐全的训练设备，手有点痒，他回头看了看，确定没人，就在沙袋前站定摆出姿势，不敢用力打，就练习了下姿势和出拳速度。 王北名从更衣室出来，没想到馆里还有人，他多看了几眼，觉得林雨很有天赋，是个潜力股。 “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 林雨惊得差点跳起来，立即把手放下，警觉地看着王北名。 “我是拳击队的教练王北名。”王北名走到拳台边上，朝他招招手，示意他过来，“别紧张，我没有恶意，你练了几年拳？” 林雨点点头，以示礼貌，却没有动弹，“十几年了。”他从七八岁开始跟着父亲学拳，一开始不成章法，后来在拳馆训练的时间也不短。 王北名诧异万分，“从小练的？” 林雨颔首，接着问道：“你就是陈慕岩的师父王北名？我听说过你。我叫林雨，下雨的‘雨’。” 王北名觉得这小孩挺好玩的，说话直接坦率，一点心眼没有，“我们这叫教练，不叫师父。打过职业比赛吗？” “怎么？必须打过职业比赛才叫会打拳吗？”林雨皱皱眉。 王北名失笑道：“小伙子挺有性格的，知道我要你过来，是要干什么吗？” “不知道，总不会要我和你打一架吧？”林雨觉得这老头咋那么啰唆呢。 王北名呵呵一笑，道：“我看到你刚才打拳打得很投入……所以想问问，你觉得你自己水平怎么样？” “以前在老家从没输过，我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不过，这里的拳馆我不是很熟，还没摸清楚他们的套路。只要我摸清了，没人是我对手。”林雨傲然。 “嗬，口气倒不小！上来试试？”王北名喜欢这种有冲劲儿的年轻人，慕岩的情况很不理想，他想让慕岩归队，哪怕做教练也可以，这个孩子倒是个可塑之才，如果吸收进来用他转移慕岩的注意力，同时帮助慕岩复健，那就太好了。 林雨吸了一口气，三步并作两步跳上台子中央。 “有没有兴趣跟我的学生学点本事？”王北名将拳套丢给他，问道。 “跟谁学？陈慕岩？”林雨口气里有着不屑，“实话说，我现在在汪智达的拳馆打拳，我想，没有必要跟他的手下败将学东西吧？” 王北名不怒反笑，“没错，就是陈慕岩。不过你说的汪智达，是那个靠着攻击慕岩伤患处取得所谓胜利的卑鄙小人吧。” “伤患？”以林雨目前的水平，还不足以从一场赛事中看出猫腻，汪智达怎么赢的，对他而言不重要，重要的是汪智达赢了。 王北名发现自己失言，对林雨钩钩手指，示意他出拳。 林雨撇撇嘴道：“你要是想套招，那对不住，我还没和汪智达交过手！” 王北名笑笑，二话不说就出了拳，林雨毫无防备，一拳倒地。林雨不服气，一骨碌爬起来冲着王北名飞去一个勾拳。两人身形快速交换，接连你来我往二十多套，直到王北名叫停，林雨连对方衣服边也没擦到。 “我不管也不想知道你在汪智达那里学些什么，我只是希望你能过来跟慕岩学点东西，刚刚这几下，我觉得你还挺有天分，不是说你有天分打拳，是你刚好就是我想找的人。”王北名把拳套丢在地上，对林雨中肯地说，“回去好好考虑考虑，不让你白学，一个月两千块，我雇你学，而且可以按你的时间来，想好了再来找我！”语毕翻出中央的拳台，拿起背包离开，剩下摸不着头脑的林雨呆立在拳击馆里。 林雨在软垫上翻滚着，像孩子一样地笑着……拳场中回荡着他的笑声，多年以来最心底的笑声，最开心，最得意的笑声。 他终于把阿泰那小子打败了，让他跩，输了吧。王北名的那几招真挺管用，昨晚跟他对了几套拳法，今天阿泰就被击败了。他不断地在想，是不是应该进体工队试试呢？ 场子里的画面尽收在经理室的大玻璃窗内。汪智达在玻璃窗后盯着场上还在笑着翻滚的林雨。目光一闪，从架子上拿下拳套戴上，大踏步地走出经理室。 一双穿着上好运动鞋的脚出现在林雨的视野里。躺在软垫上的林雨抬起眼睛，见汪智达运动装扮，戴着拳击手套，伫立在训练垫前，他一愣。 汪智达用脚尖轻轻地敲了敲垫子，慢慢走到林雨身边蹲下身子，傲然道：“小子，刚才那几下还不错，除了我这儿，你还跟谁学过？” 林雨摇了摇头。 汪智达挑眉，“自学成才？” 林雨又摇了摇头。 汪智达不禁冷笑，站起来双手互击，摆了个架势，“没关系，过两招切磋一下。” 林雨不能置信地问：“和你？” “不敢？”汪智达一副俾睨众生的样子冷笑，“这里不收没带种的。要是不敢上，可以消失。” 林雨一咬牙，紧了紧手上的绷带，从垫子上拿起自己的拳击手套跳起来，向拳击台走去。 拳击台上，双方拉开了架势，一切蓄势待发。 率先出手的是汪智达，林雨躲闪不及，一个后退往左跨开一步。汪智达早有准备，旋身直拳嘭地击中林雨面门，后者应声倒下。 汪智达露出嘲笑的表情，摇头道：“到底是个沙包，只不过比其他沙包优质一点罢了。看样子，是我高估你了。”说罢退下手套扔到拳击台上，头也不回地离开。 手套弹了两下，弹到林雨面前，林雨挣扎着想站起来，要叫“我们再来一个回合”，却痛得说不出话来，他懊恼地、重重地敲击着地面，牵动了伤处，露出痛楚的表情。 林风轻手轻脚地给弟弟揭开身上的绷带，检查了伤处，然后将带着药的新纱布敷上缠上绷带，他心疼地说：“还差一点点就结好痂了，你要注意别再乱踢乱打的，先把伤养好。” 林雨掩饰地笑了笑，“哥，我想打败汪智达。” 林风一愣，旋即安慰地揉揉他的大脑袋，“养伤要紧，只有把身体养好了，才有机会赢别人，无论那个人是谁。” “嗯。”林雨知道他哥对他好，他暗暗下定决心，汪智达迟早会是他手下败将，看样子他得想点别的出路，王北名或许是个好的选择，即使他讨厌陈慕岩，也不能不承认陈慕岩曾经的辉煌，在打倒汪智达之前，他可以先击败陈慕岩，目标总是要靠一步步去实现的。 陈慕岩在拳击馆里踱步，抚摸着运动器械，他走到沙袋旁，拍了两下，回头看了看王北名，后者朝他点头微笑。 他抚摸着排列整齐的拳击手套，拿出绷带缠在自己的手上，戴上拳击手套左右挥拳。受伤的手臂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挥出的拳慢了下来，他被发出的惯力甩了出去，失去重心，腿也不听使唤跪倒在地。 抚摸着受伤的手，手依旧颤抖着不听使唤，抬起来，又落了下去。他用另一只手狠狠地捶打地面，掩面双膝着地，窗外一束月光直射进来，将他无助的身躯环绕着。 王北名默默地走到陈慕岩身边，抬起手轻轻放在了陈慕岩的肩膀上，“慢慢来，别着急。” 林雨走进门口，正好看到这一幕，露出复杂的神情。 陈慕岩抖动肩膀，挪开王北名的手，发出瘆人的冷笑，“复健了一段时间也没什么起色，我都快急死了，你却还要我慢慢来，是不是觉得现在的我特别像一个笑话？”他站起来，自暴自弃地吼道，“算了！算了！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可笑！”说罢扔掉拳击手套，拿上自己的东西，向门口奔去。 林雨横在门口挡住了他，陈慕岩蹙眉瞪视，两人互相瞪着。 “真是没想到，不可一世的拳王陈慕岩居然变成了这个样子？不过就是输了场比赛，就被打垮了？永远都站不起来了？你不只不配做王教练的徒弟，更不配做林向海的徒弟！”林雨撇着嘴嘲笑，这个人真的值得自己打败吗？ 听到林向海的名字，陈慕岩和王北名皆一愣，陈慕岩更是疑惑，忍不住问：“你竟然知道林向海……你究竟是谁？”他审视面前的小孩。 林雨露出不屑一顾的笑容，“我最瞧不起忘恩负义的人，你不配知道我的名字。”语毕从陈慕岩身侧走过，径直走向王北名。 陈慕岩转头看向林雨的背影，冷笑一声，旋即出门离开。 王北名看着陈慕岩被林雨冷嘲热讽，挑了挑眉，心想这小子有点意思，慕岩很久没这样五颜六色的表情了。 “王教练，我今天是特意来找你的。”林雨叉着腰的样子就像个小屁孩，特好玩，“我要跟你学拳，我不想再被人当成沙包来打，我想要所有人都看见我的实力。” 王北名吭哧一笑，“哦？终于想明白了？” 林雨臭屁地点头，“我想明白了！” “嗯，有好胜心，不错！小伙子，所有学拳的人都是从你这样的心态一路走过来的，不过想要走到底的话，光凭一股冲劲就不够了，必须要有耐心和毅力。” “我会努力的。”林雨信心满满地说，他哥说了，肯认真努力就一定可以成功。 王北名仔细看了看林雨的脸，端详着，“林向海是你什么人？你不肯告诉陈慕岩，总可以告诉我吧。”他看林雨露出了犹豫的表情，眼珠一转，“让我来猜猜，你们两个都姓林，你对林向海又那么了解，连他发掘过陈慕岩这样的陈年旧事都知道，你……是他的儿子吧？” 林雨没直接回应，但表情已经出卖了他，这小孩藏不住心事，别人一看就看出来了。 王北名露出欣喜的笑容，一拍他的后背，“虽然你长得不太像他，可这份不服输的劲头却跟他当年一模一样。我年轻时和你爸爸也曾有过数面之缘，他当年曾经是我们市里最好的拳击教练，挖掘过很多种子选手，陈慕岩就是其中之一。不过遗憾的是，不知为了什么原因，你爸爸没多久就离开这里去了外地，从此杳无音讯。实在没有想到，隔了这么多年，居然还能让我碰见他的儿子，世界真是太小了。林雨，你有打拳的天分，只要肯好好学，一定能够得偿所愿。” “是！”林雨开心地露出笑容。 苏婷接到公安局的电话时差点没气昏过去，天杀的苏小可又给她惹麻烦了。她随便抓了点东西塞进背包里，向警察局赶去。 偌大的拘留室里，只有三个人，杨天翔躲在角落里，愤怒地瞪着对面靠在一起若无其事说话的两人。 早知道就不尾随苏小可了。他看到林风陪着苏小可进酒吧，不一会儿林风却自己出来了，他以为这小子在怂恿小可干坏事，上去就跟对方打起来。哪知道他俩还没打热乎呢，酒吧里先干起群架。 考虑到小可的安全问题，两人自发停手冲进酒吧救人，没想到里面打群架乱作一堆，好不容把小可从桌子底下找出来，三人躲进包房避风，不到十分钟即被警察揪出去，“请”他们三个“协助调查”。 “你俩注意影响啊，我这儿还有个大活人呢！”杨天翔不爽地瞪着对面两人。 林风和苏小可立刻分开，冲他干笑。 苏婷走入派出所，小心翼翼地问门口的值班警察，打听半天才被带过去见人。 “姐，你来了！太好了，你赶紧来评评理。今天这事跟我们三个根本就没有关系，我们也是受害者啊，明明是他们抓错了人，他们不跟我们道歉，我为什么要跟他们道歉？”小可瞄到外面的苏婷，嗷地站起来不干了。 “苏小可，你给我闭嘴！别的我不问，我只问你，你们三个怎么会到酒吧去的？”苏婷气急败坏地上前揪着她的袖子，特想把这妮子给剁了。 苏小可一愣，犹犹豫豫地道：“这个……我们……” 林风见势不妙，赶忙打断，“苏教练，关于去酒吧的事，我们出去再和你慢慢说吧。”他转向警察说：“警察先生，你看接我们的人来也来了，要是没事的话，我们可以走了吗？” “行了行了，赶紧走吧。”值班警察不耐烦地挥手示意。 四人急急忙忙从派出所出来，走到街角苏婷转身开始发飙，“苏小可，你现在可以说了吧？你们去酒吧做什么？” 小可吞吞吐吐地说：“我们……我们去听歌啊！结果正巧有两桌客人打起来了，当时局面非常混乱，我们吓得躲到旁边，还没来得及出去，就被警察带回来了。” “酒吧这么复杂的地方，你没事干吗往那里跑？说，你们三个里头到底是谁提议要来酒吧的？”苏婷目光扫过三人，最后落在林风身上，这里他最大，又是外来人，成天勾搭小可出去玩，肯定不是好东西。 “是……这个……”小可踌躇着是否说出真相，毕竟一切因她而起。 杨天翔见苏婷眼神不对，趁机把责任往林风身上推，“是林风带小可进酒吧的。”反正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之是林风不对，而且保护小可是自己的责任，绝对不能让小可被批评。 苏婷目光严厉地看向林风，“是这样吗？” 林风犹豫片刻，也怕小可被发现，他答应小可不说她唱歌的事儿，只好垂头默认。 “超龄特招的运动员果然和从小在体工队长大的孩子不一样，心就是野！”苏婷冷笑。 “表姐，你怎么这么说林风……”小可要为林风辩白，却被杨天翔扯住袖子摇头示意。 苏婷也不想听她废话，拉着她往回走，对杨天翔和林风喝道：“你俩该干吗干吗去！” 碰了一鼻子灰的杨天翔摸摸脸，怒瞪林风一眼，扭身回自己家去了。 离老远，还能听到苏婷的声音——“我告诉你，苏小可，再有下次我饶不了你。等我忙完了就去找李教练，像林风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适合留在体工队！” “姐，你这是干吗呀？你处罚我就得了，干吗扯上林风！”苏小可抓狂又跳脚。 林风一直看着两人远去，心里很难受。 游泳队的队员们各自选了个地方做热身训练，李教练这会儿不在，他们可以趁机聊聊天排遣郁闷。 杨天翔走到林风身边，故意将他的毛巾蹭到水里。 林风睨了他一眼，若无其事地把毛巾从水里捞起来拧干，放回休息处。他转回来的时候，杨天翔已经占了他的位置，他只得跳进水里，杨天翔紧跟其后也跳进来。 不管林风去哪，杨天翔总是跟着他，像个阴魂不散的小鬼。李亮瞧着纳闷，凑到杨天翔附近纳罕道：“老大？那小子又惹你不顺心了？” 杨天翔没好气地一拍水，“这小子，把苏小可带到酒吧，结果惹了一堆祸，被警察给逮了。如果不是他撺掇的，苏小可能去酒吧还被人欺负吗？” “不会吧？”李亮夸张地叫道，“他吃了豹子胆了，敢教坏苏小可？不行，不给他一点教训，他以为我们体工队的人都是吃素的！” 说罢勾搭过来几个人，上岸一起向林风围了过去。 林风意识到不对劲，走到一边躲着他们。 李亮呸了一声，一脚将池边的污水桶踹进水里，弄得游泳池顿时脏了一片，啐道：“你不是想游泳吗，游啊？脏水最适合你了！”脸上充满着痞气，嘴里也不饶人。 倏地一声哨响，李教练从门口露出身影，低喝道：“你们几个干什么呢？” 全体队员沉默地朝后退去，唯独杨天翔却主动站在了李亮他们前面去。 李教练走过去瞥了一眼杨天翔冷哼：“你不带着他们好好训练，闹腾什么呢？这是体工队，不是街头古惑仔。” “教练，我……” 杨天翔欲要辩解，李教练摆摆手，“不用说了，今天的泳池清理就是你的任务了。李亮，你们几个，围着泳池蛙跳五圈。林风，你跟我来！” 林风乖乖地跟着他向外走，身后数道冷冽的目光如芒在背。 “有些人啊，真是谁招惹谁倒霉，咱们还是躲远点……”李亮再一次啐了声，和队友开始围着泳池蛙跳。 教员办公室里，气氛很压抑，李教练阴沉着脸，叫人摸不清他的想法，可林风何其聪明，他意识到是为了酒吧的事，苏教练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苏教练跟我说了酒吧的事，但我还是想从你这里了解究竟什么情况？”李教练沉着声，用眼角的余光瞥着他。 这时候的林风不可能照实说，唯有半真半假，“那天……那天是我叫小可陪我去探望一个在酒吧打工的老乡，谁知道就出了事。教练，我知道这件事是我不对，我不应该叫苏小可一起去……” “我真没想到你这么稳妥的人竟然还会跟人打架，你应该知道你能进体工队有多么不容易！”李教练放粗了嗓门，语调里充满了失望。 “教练，我真的很珍惜进体工队的机会，我一定不会再犯错，教练，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林风一脸诚恳，他真不希望因为这件事而被教练踢出游泳队，他很喜欢这里。 李教练长叹一声：“你是个好苗子，平常表现也不错，我会去队里再说说，林风，如果这个机会给你了，你一定要好好训练，将功补过，为体工队争得荣誉，听见了吗？” 他这么说，言下之意便是准备放过他，林风哪里听不出来，欣喜若狂地差点去握李教练的手，忙道：“谢谢教练，我一定不辜负您的期望。” 门外一直偷听两人谈话的杨天翔将抹布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暗骂道：好小子，你可真够走运！ 林雨悄悄推开门，看到队员们正在训练，蹑手蹑脚找了位置坐下看。他看得极为入迷，不由自主模仿起队员一招一式的动作。 训练中的李明侧头发现了他，一脸不悦地向他走来，“干吗呢你，偷偷摸摸的，赶紧出去，这不是外人随便进来的地方。” “别碰我！”林雨推开他。 “你小子很跩是不是？”李明带着拳套向他挥去，林雨学着王北名的招数环步闪躲，躲闪之余不忘给了他一拳头。 “干什么？”王北名赶来的时候，林雨已经处于下风，身上挨了好几拳，步伐也完全乱了章法。 王北名刚想出言阻止，跟他一起进来的陈慕岩拍拍他，“先看一会儿吧。” “慕岩，你还想看着他们两个打下去？再打下去，林雨肯定撑不住了。”王北名不赞同地道。 陈慕岩摘下墨镜，示意王北名继续看下去。林雨已经完全处于劣势，却仍旧咬着牙拼命坚持着不肯倒下。陈慕岩扬声道：“林雨，注意你左边空档，抬腿，右勾拳，侧踢……” 得到陈慕岩指导的林雨如有神助，立即扳回了劣势，并且成功地回击了李明几拳。 李明气得红了眼，铆足了劲儿要往上冲。 王北名见状赶紧上前阻止。 李明悻悻地收回手，瞪了林雨一眼，略有些不满地离去。 林雨站在原地，看了看自己的双拳，有些不可置信自己能占上风。 “林雨，怎么样？想不想跟我学打拳？”陈慕岩走上去双手插兜，他去了海滨小镇一趟，在那里见到了林向海，满血复活。回来就看到林雨那不服不忿的劲儿，忆起了曾经的自己，不禁微笑。 林雨微微一愣。 “慕岩可从不轻易收学生，还不赶紧答应？”王北名推了林雨一把，这小子真呆。 林雨猛然出手攻向陈慕岩，后者不慌不忙地闪开，一招声东击西，上面出拳，下面腿扫，一瞬间撂倒了他。 “你的伤已经好了？”林雨哼哼唧唧地站起来，揉了揉屁股。 “就算没好，对付你也绰绰有余。最后再问一次，想不想跟我学打拳？”陈慕岩爽朗的一笑，脸上弥漫了两个多月的阴霾一扫而空。 林雨爬了起来，乖乖点头，“想，而且将来我会打败你！”他信心十足地大声道。 “好，不过有言在先，我陈慕岩不教孬种，我的训练方法很严格，不是一般人受得了。你如果觉得自己不行，就不要勉强。” “只要你肯教我，我什么都能行。”林雨握拳。 “那你现在就去做高抬腿，我没叫停就不许停，你要是能坚持到我喊停，我们再谈后面的事！”陈慕岩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臭小子欠锻炼啊。 林风刚走进体工队大门就看见等在那里的苏婷，他走过去恭恭敬敬地道：“苏教练早。” 苏婷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林风，想必你也知道，我是专门来等你的。明人不说暗话，酒吧斗殴事件影响很坏，希望你以后可以离小可远点，她现在正处在运动员非常重要的阶段，我不希望一些不好的事情干扰她。” 林风顿时黯然失色，“苏教练……” 苏婷抬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我再给你次机会，暂时不会去李教练那里追究对你的处罚。条件就是，你离小可远点。”说完便要走。 “等一等……”林风艰难地开口，“苏教练，我和弟弟能进体工队全都仰仗您和小可帮忙。知恩图报，这点我懂。但是让我远离小可我做不到，而且我不认为小可跟我来往会干扰她。”他抬起头，目光坦荡地直视着对方。 闻言，苏婷心中的火不打一处冒，整个人出离愤怒了，“笑话，出了这样的事情都不算干扰，你还想出点儿什么事儿才甘心？总之，和苏小可保持距离，否则后果自负！” “苏教练，小可自幼父母离开得早，您是她最亲近的人，但是，您有没有尝试去了解过她最想要的是什么？”林风淡淡地发问。 苏婷转过头看着他，流露出惊讶的表情。 “比如我，作为林雨的哥哥，当初我总觉得我是他哥，我说了算，不管林雨自己的想法，我把我认为是为他好的想法强加给他。结果，林雨不去上学，跟我跑到这里来，现在他的世界里变得只剩下打拳一件事。”他顿了顿，“我想说的是，如果给一个人的，是自己觉得好但是他又不想要的东西，也许，会变成一种反作用。所以我觉得要真正为她好，希望她有一个好的将来，最重要的还是看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苏婷哼笑一声：“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小可的未来该怎么走了，她现在年纪小偏离了正确轨道，只有我才能把她拉回来。你就管好你自己吧，不要闲得来对别人指手画脚。”尽管她嘴上这样说，却无法避免被动摇了心。 怅然地望着她绝然而去，林风不可避免地失落，他是不是也该正经地考虑和小可的关系了呢？ 在大门的后面，王冉偷偷地探头去看林风孤零零的身影，咬了咬嘴唇，她应该去通知小可，教练这次可来真的了。 艺术体操馆里，苏婷正在独自检查器械状况。小可连忙上前殷勤地帮着整理，模样乖巧。苏婷抬头看到她那小样，反而停了下来。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什么事儿？” 小可吐吐舌头，赔笑道：“姐，我知道我先前的态度不好，我再次向你郑重承诺，我以后一定好好训练，保持最好状态。” 苏婷猜到她有事儿，直起身子淡淡地说：“我这人最不喜欢别人拐弯抹角，有话直说。” “表姐，其实我是特意来谢谢你的。”小可舔了舔嘴唇，继续话题，“本来听说你要赶林风出体工队，可把我急坏了，后来我问了林风，才知道原来你只是找他谈了谈话，并没有真的想把他赶走……表姐，我就知道你最好了，谢谢你。” 敢情这丫头这么快就得知她找林风谈话的消息，看来有人通风报信了，她瞥了小可一眼，眯着眼睛问：“你那么关心他干吗？你俩谈恋爱呢吧？” 小可脸腾地红了，惊慌失措地摆手，“哪有……我只不过是因为跟他同病相怜，多关心他一点罢了。其实，我的情形跟他弟林雨差不多，姐你就跟林风一样，辛辛苦苦照顾当妹妹的我，所以我才……” 苏婷听了，心中一动，表情柔和下来。无论怎样，她还是很心疼这个表妹的，只是不希望她为了一个男人耽误前途。 “好了，别说得这么凄惨。不过我警告你，虽然这次我没有对他怎么样，但是林风将来能否踏踏实实留在体工队里，同样也得看你的表现。所以，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小可吐吐舌头，像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表姐，你就瞧着吧，我肯定会努力练习，好好参加比赛，不会让你失望的！” 体操馆里已经没人了，只剩下小可一个人还在练习，不断地重复着做a套动作，精益求精。 周围静悄悄的，仅剩下足尖在地上轻点的声音。 她做了一套完美的转体摆动，端立在那里，深深地吸气，调整呼吸节奏。当身体安静下来时，她开始收拾东西，离开体操馆直奔食堂。 打包了三袋食物，她开心地向拳馆走去，果然看林雨在里面练习，其他人都走了。 “刺儿头，停一停，开饭啦！”小可摇着手里的食物。 林雨停止练习，笑着向苏小可走过来，“美女送外卖上门，我赚大啦！” “嘿嘿，我贴心吧？”小可美滋滋的。 “嗯，我都要流泪了！”林雨佯装一脸的感动。 “你就别装啦，快吃吧。”小可推搡了他一下，笑嘻嘻地把饭递给他。 两人坐在拳馆的长凳上，林雨打开饭盒开吃。小可看他满脸都是汗，拿过毛巾给他擦了擦。 林雨略微有点不好意思，抬头看她。其实小可真没想那么多，他是林风的弟弟，她照顾他也是应该的。 “好了，外卖送达，我先走了，还要给你哥送饭。”她按住他的肩膀站起来。 “哦，你去吧，谢谢你小可。”林雨的心里不能不说没有失望，小可的眼里，总是他哥更重要一些。 “跟我还客气什么，你好好吃，必须全部吃完。”小可冲他挥手告别，径自去游泳馆了。 林雨目送着她，眼里充满了难掩的爱慕，更多的却是隐忍和失落。 哥的幸福最重要，所以，小可，虽然我也很喜欢你，但只能在心里祝你幸福了…… “三二三四五六七八，四二三四五六七八……”游泳馆里传出了熟悉的节奏声，是小可的声音。苏婷缓缓地走了过去，顺着门缝看到了里面的场景。 林风在认真地打扫、擦地。小可在泳池边认真地跳操，她做的是a套动作里难度最高的动作，完成得非常华丽顺畅。 “太好了，这是我做过的最没有瑕疵的一次。”小可握拳，忘形地抱住一旁的林风。 “好了，傻姑娘，你是真开心，我是吓一跳。一惊一乍的，快被你吓出心脏病了！”林风在她额头上戳了一下，打趣地道。 “这不是惊，是惊喜，好不好？”小可仰着头，吐吐舌头。 “惊喜？你要不断有惊喜，那才叫厉害。只做到一次不算什么，要是以后每次都能这么顺利才叫成功。”林风一本正经地说。 小可听了他的话，走到一边，揣摩着动作又开始了练习。 看着她优美的姿态，他一时有些痴了。她转头看见他在看自己，甜甜一笑，动作不停。 游泳馆里，两人各自认真地做着自己的事……在门外偷偷看着的苏婷若有所思，随后脸上浮出淡淡的笑意，默默地转身离开。 清晨，空气格外新鲜，带着点凉意。此时的林风内心里却有一团烈火，脑海里不断地回想着昨晚吃饭时林雨对他说的话： “哥，既然确定喜欢小可了，就好好谈一场恋爱，可以约她看电影，或者干脆和她去唱歌，总之你不能这样什么也不做，恋爱可是门大学问，你要多学着点儿。” 尽管他不知道老弟从哪里学来这么一套追女孩子的把戏，他却觉得自己的确太被动了，每一次，都是小可找他。 早训完成之后，他深呼吸了好多次，才鼓起勇气给小可发出一条短信息：“我有话想跟你说，我到花园等你。” 发完信息，他收拾起包袱来到花园，躲在一簇花丛中的凳子上，默默地等待着小可。 不一会儿，小可果然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林风，什么事儿啊？” 林风腾地站起来，脸红彤彤的，半天才讷讷地道：“你……你来啦？” 小可纳闷他的神情为什么那么古怪，“啊，我跟王冉她们说过来跟你说两句话，一会儿回去要训练。” 林风长吸一口气，看了她一眼，从口袋里拿出个小本子，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他将本子塞到她的手中，一鼓作气地说道：“小可，这个小本子是我进了体工队后的账簿，每个月的收入支出我都记在上面。你看，这是我每个月从体工队领到的工资，除去基本的生活开销，我会拿出一部分做固定储蓄，一部分寄回去给爸爸，再给小雨准备些零用钱，最后每个月大概只能剩下额外的一百元在手里零花。” 小可握着小本子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如果你答应做我的女朋友，我会把这一百元拿出来，再从其他地方节省一点，我仔细算过，这样就可以请你每个月去看两次电影，还可以在一起吃两次晚饭。”林风一口气说完，脸红扑扑的，眼睛里却透着深情。 “林风，你……” “先不要打断我，我怕我没有继续说下去的勇气。只要你答应，我还可以每天来回跑步，把公交车费也省下来。虽然现在是有点艰苦，但是我一定会加倍努力存钱，绝不会委屈了你。我承认我不懂怎么追求女朋友，我不会像杨天翔那样懂得用些小花样哄女孩开心，我也没有多余的钱，甚至连多余的时间都没有，可是我会全心全意地守护你，只要你在我身边，就会给我无尽的动力！我会拼尽全力奋斗，让我们的生活好起来。请你相信我！” 他终于把要说的话都说完了，期待地看着她，等她的回答。 然而，小可却面无表情静默了片刻，转身离开。 林风呆立在原地，用手揉了揉自己的头，一脸的苦恼。 “哈哈哈……”林雨笑得前仰后合，听了林风的叙述，他要笑翻了，哪有这样求爱的？ 林风一脸苦恼地望着弟弟，不带这样嘲笑人的。 “哥，看我的吧，你这样准完。”林雨神神秘秘地道。 一大早，林雨抱着一大束玫瑰来到体操馆外。小可从里面跑了出来，看到完全把人上半身遮住的玫瑰露出惊喜笑容。 “噔噔噔噔，献给最美的苏小可公主。”林雨从花束后探出头来。 小可这才看清来人是林雨，忍不住失望。 “别误会，”林雨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虽然他很希望这束花是由自己献给她，“是我哥托我送的，除了鲜花，还有这个。”他递上巧克力和两张电影票。 “我哥他本来要亲自来的，今天正好要特训走不开，所以就托我做个信差。还请小可公主一定要收下。”他把花交给小可，绅士般地欠身。 小可憋笑道：“我看你不像信差，倒像个蹩脚的说客。你哥才不会搞这些花样，老实交代，都是你的主意吧。” 林雨忙道：“当然不是啊……”可惜他也是心不藏事的人，表情出卖一切。 小可佯装发怒的样子，林雨怕了她，举手投降，“你别生气！好吧，我承认是我擅作主张，可那也是因为我哥太不解风情了。听说他拿着账本来跟你表白，我都傻眼了。但是小可，虽然我哥有时硬邦邦的不懂得浪漫，但却是天底下最好的男朋友人选。首先他老实可靠，绝对不会拈花惹草；其次，他游泳游得快，你要是不慎落水完全不必担心安全问题，再有呢他英俊潇洒，带出去见朋友拉风有面子。还有还有，他脾气好厨艺好，将来你跟着他什么也不用动手可以从公主一路舒舒服服做到太后。总结起来就是下了厨房出得了厅堂……如果我是女孩子，一定也会选择他……” 小可忍不住笑出来，林雨连珠炮似的推荐，真是太好玩了。 “你笑了，是不是代表同意了？”林雨喜上眉梢。 “好了，都说完了吧？那我先回去训练了。”小可撇撇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抱着礼物就走。 “欸，小可，你怎么走了，到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啊？” 可惜只看见小可的背影耸了耸肩。 一接到小可的电话，林风立马赶到老地方，小可就站在花园当中，亭亭玉立。 “小可，那天你没理我就走了，我心里就像一万只蚂蚁在爬，心急火燎的，可又不敢来问你。”林风紧张得不行。 “我知道，所以今天找你来，就是给你答复的。”她凝视着他的双眼，一本正经的，“很抱歉，林风，你上次的提议我不同意。” 林风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神色黯淡下来，整个人如坠冰窖。他感觉到喉咙发干，五感似乎也失灵了。 “我早该猜到的……”他苦涩地一笑。 小可侧转过身，强忍住笑意，“一个月只看两场电影，我当然不能答应了，因为太少了。”她将手里写好的一张清单递给他，嫣然地说，“这是我的每月收支清单。我决定以后每个月少买两件衣服，这样可以省下钱多看两场电影。你如果同意的话，就成交！” 林风还是呆立在那里，好像没反应过来。 “真是个呆子！”小可嗔道，“我的意思是，我们在一起，就必须共同面对一切。没有理由只要求你一个人奋斗。我也可以多存点钱，为你分担，怎么样？” 林风怔在那里，拿着清单说不出话来。 “林风，你再不说话，本姑娘就反悔……” 她话还未说完，林风高兴得大叫一声，上前一把抱起她，在原地转起圈来。 “成交！当然成交！小可，我太高兴了，你终于答应了，我觉得我林风是天下最幸福的人了！” “你快把我放下来，叫人看见多难为情。”小可一脸的娇羞。这个林风，总算开点窍了。 浓烈的消毒液气味钻入鼻孔，林雨想不睁开眼睛都难，他好不容易找回了焦距，头痛欲裂。他试图撑起身子，却有点力不从心，一双软软的手从旁边伸过来按住他的肩膀，恍惚间他以为是小可，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个陌生的女人。 “别动，医生说你有点脑震荡，要留院观察。”女人的声音柔和好听，容貌也非常好看，她身上穿着素雅却不凡的服饰，哪怕林雨再土包子，也看得出价值不凡。 短暂的失忆现象令林雨好半天才回神，才想起他今天去汪智达的拳馆挑战，被汪智达狠狠地揍了一顿。看样子，他还是跟他有很大的差距。是啊，他连陈慕岩一半的本事还没有学到，有什么资格去挑战汪智达，还不是被人当沙包打。 他躺在地上的刹那，好像看到了这个女人冲进来，跟汪智达吵了几句，隐约听到她好像骂汪智达——“你就是没人性！你根本就不把别人当人看！”“我跟你再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林雨不确定是不是幻听，但可以肯定这个女人一定跟汪智达很熟，而且原来曾经关系不错，不然，以汪智达的脾气，早就打这个女人了。 “你是……”他犹疑地问。 “我是江婉瑜，是汪智达不算朋友的朋友。”江婉瑜淡淡地说，嘴角有着勉强的微笑。要不是怕林雨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出现在拳馆，又为什么出现在医院，她都懒得提那个人。她上前将床头的摇杆摇起来，将床头抬高，让林雨半直起身。 “谢谢你。”林雨衷心地感谢她送自己来医院，别人是不会这么好心的。 “不用客气，喝水吗？”她倒了一杯水。 “这怎么好意思……”林雨羞赫地说。 “没关系的，客气什么！你把家里的电话给我，我帮你通知你家人。” “不，不用了！”林雨忙摇头，他哥正是训练的紧张时期，他怎么能再让他哥担忧呢。 江婉瑜无奈，只好作罢，“我跟汪智达说了，你今天不能再打拳，好好休息吧。”她拿起床尾的皮包，准备离开，临走前笑着道，“有机会再见。” 林雨揉揉发晕的额头，对她再次道谢，直到她走才闭上眼，累极入睡。 电影院散场以后，林风和小可亲昵地拉着手一起走出来。 “晚上想吃什么？” “是不是我想吃什么，你都给我做啊？”小可仰着脸娇憨地道。 林风点点头。 小可眼珠一转，拉着他向菜市场跑去。 时间已晚，此时的菜市场小贩都已开始收摊。两人以最快的速度扫货，提了一大袋青菜、一斤花蛤和三只青蟹。这些东西足够他们和林雨共享了，林风也感觉好久没有给弟弟正式做一顿饭。 疲惫不堪的林雨提着包，没精打采地走到小区门口，正好碰见有说有笑的林风和小可提着东西从另一边走来。 林雨眼神一黯，扬手道：“哥，你回来啦？” “刺儿头算你有口福，我们今晚做大餐哦！”小可拎起袋子晃一晃，对他笑笑。 林雨强装开心地道：“太好了，我正饿得不行，等你们的大餐了。” 林风上前搂着弟弟的肩膀拍拍他以示安慰，三人一起上楼去了。 安静地坐在桌边的林雨瞅瞅桌上已摆的碗筷和饮料，又转过头瞅着厨房里忙得团团转的两个人，脸上的表情又是落寞又是高兴，甘苦并陈。 “开饭啦！”小可将筷子一并，双手合十欢叫。三人开始大快朵颐，尤其是林家兄弟，吃得那是狼吞虎咽，就差把自己舌头也吞了。 “哥，你做的这道胡椒蟹，味道跟妈妈做的真像！汁你们别跟我抢，我要拌饭。”林雨虎视眈眈地盯着蟹汤，一副谁敢抢他跟谁拼了的架势。 小可乐不可支地道：“没人跟你抢，对了，你们的妈妈做菜很好吃吗？” “我妈特别会做菜，每道菜都很好吃，我记得她每次做这道胡椒蟹，我们连螃蟹壳都不放过，汁也舔得干干净净。”林雨笑眯眯的，大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怎么以前从没听你们提过你妈啊？她现在在哪里？” 小可不经意的一问，却让林氏兄弟都愣住了，脸上的表情各自有各自的复杂，看得小可很郁闷。兄弟俩一致保持着缄默，大概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林风神情凝重，思索着要怎么解释才好，很久才将母亲离家出走的事情讲了一遍，他一直未曾放弃寻找叶晴，转眼已经十几年了。 小可看看他，又看看林雨，两兄弟落寞的样子令今天的菜瞬间失去了美味，屋里的气氛很沉重。她突然想起苏婷过生日那天，她在街上看着林风追一辆私家车，后来又失魂落魄地走了，想必就是看到长得像妈妈的人，才那样激动万分又失落不已。 “你妈妈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啊？要不要我帮你托人找找看？毕竟我从小在城里长大，认识的人会多一点。”小可柔声道。 林氏兄弟互相看了看，林风抓着她的手感激地道：“太好了，那就太谢谢你了小可。我妈妈叫叶晴，四十五岁，大概这么高，身形瘦削……”他开始描述着。 小可认真地听着，目不转睛地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林雨受不了两人的眉目传情，放下碗筷说了句“我吃完了”，便躲回房间独自去郁闷了。 全国联赛即将开始，体工队所有队伍的训练时间明显加长，训练强度也明显加强，这次比赛不但决定着未来谁会登上世界舞台与他国运动员较量，也意味着体工队内运动员的一次筛选。成绩不好的人，必将被淘汰出去，体工队也不能养没用的人。 小可的出行被严格限制了，连晚上去六哥那里上班的事情也告一段落，即便苏婷不看着她，她被操练得也没有时间出去，更别提跟林风约会。当然，林风那边也很忙很紧张，大家都想在比赛前有所突破。 不过，还是有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她从六哥那里拿到了叶晴的消息，还套到了叶晴的地址。 林风收到王冉偷偷给他传递的纸条，上面是小可的笔迹：有你妈妈的消息，到老地方等我。 林风欣喜若狂，将纸条偷偷收起来，差点被李亮他们误以为是收到谁的情书，被嘲笑了好一通。 林风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公车站台上，焦急地踱着步。 小可远远地跑了来，停下的时候气喘吁吁，脸色苍白得可怕，整个人摇摇欲坠。 “小可，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林风扶着她心疼地道，虽然大家都知道体操队的训练幅度大增，也不至于要人命吧，他应该去跟苏婷提意见的。 “唉，别提了。”小可按着隐隐作痛的肚子，摆摆手道，“我为了跑出来见你，吃了点泻药拉肚子，进了医院打点滴，这才抽空跑出来的。” 她这么一说，林风更心疼得不得了。 “给！”她从包里掏出写着地址的纸条，交给林风，“我请酒吧的六哥托人打听你妈妈的下落，立刻就有消息了。他人面广，八成靠谱。” 他拿着纸条，又是震惊，又是感动，不知道该如何感激她，“小可，天底下就属你对我最好。可是你得答应我，以后不可以用伤害自己的方法来帮我，我知道你在乎我，但是我也在乎你，你这样我会很难过。”他把她拥入怀里，紧紧地搂着。 “好了，知道了啦，找人要紧。”小可拍着他的背，与他携手一起循着地址找去，没想到竟是一间画廊。 两人轻手轻脚地走进去，然而，期盼的心情终究落空了。原来画廊的主人仅仅是跟叶晴同名同姓，外貌上跟叶晴不太像，身材倒是差不多，难怪六哥会弄错。 夕阳西下，林风缓缓地走在路上，满脸失望，手上轻抚着那张从家里带出来的全家福，妈妈的样子是那么年轻，现在是不是也还是很年轻、很漂亮呢？ “你妈妈真漂亮。”小可是第二次看到这张照片了，上一次是在林风的家里，“失败是成功之母，我们慢慢找，各种办法都试试，只要持之以恒，一定会找到你妈妈的。” 收到她的安慰，林风很感激。若没有小可，他的勇气怕是要被这一次次的失望带走了。 “这张照片以后就交给你保管了。”他把照片交到了她的手上。 她微微一愣，“这怎么可以？这么珍贵的东西！” “就是因为珍贵，所以才要交给你。” 小可呆呆地接过照片，仰头望着他。 “没有什么比你更珍贵。”他一字一字地说着，再没有比这个更让人动心的情话了。 “林风！”小可紧紧地抱住他，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这么重要的东西，你自己也得留一份。”最终，她还是翻拍了张照片给林风。 夕阳渐沉，繁星初露。两人依偎着，满眼都是幸福。 第七章错付情深 突然收到于君子经纪公司的来电，小可又激动又忐忑，她不清楚于君子是什么人，但这个人捧红过乔欣然，那就意味着他也能捧红自己，她不能放弃这个实现梦想的机会。 她在于君子的工作室四处参观，端详着明星的照片，时不时学着明星摆pose。于君子走进来正好看到她在那里搞怪，笑道：“哎哟，这么会摆pose，我们未来的明星到了啊。” 小可赶忙回头敬礼，“于总你好。” “你既然来了，我也不跟你兜圈子。我给一个客户办生日派对，要找歌手上台唱几首歌助兴。本来是约的乔欣然，可是她忽然生病了，在家来不了，所以呢，就想让你去。这可是个好机会，你愿意吗？”于君子开门见山，上不上道要看这个女孩了。 小可眼睛闪闪发光，连连点头，“愿意啊，我一定会好好表现。” 于君子一面思忖着，一面堆着招牌笑脸说着：“乔欣然那样的大明星可不容易当，要能独当一面，还得要懂得人情世故的。你年纪这么轻，如果给你这个机会，你懂应对进退吗？” “这个……我虽然没什么经验，但会努力去做的。再说，我平时和大家相处都挺好的，你也认识我表姐苏婷吧，像她那么冷冰冰难相处的人，我都搞得定。” “好吧，那今天晚上就看你的了，表现得好的话，我们再来谈下一步合作。”于君子弹了一下手指，打了电话给造型师，叫他们上来把小可带下去打扮。 看到被精心装扮过的小可坐在车上，于君子鼓掌笑道：“果然人靠衣装，挺有大明星的范儿，只是没想到你打扮起来比乔欣然还漂亮。” 小可拉了拉礼服的胸口，有点不自在。这可是深v啊，抓狂。 车子缓缓开至酒店的门口，透过车窗，车前是一大片红毯，一群记者在围观等候。 小可暗暗心惊，究竟是谁的party这么大排场，需要如此吗？ “这是本市首富郑金龙的party。”于君子看出她的心思，解释道，“所以今晚来了很多有头有脸的人物，媒体也很多，你正好熟悉一下这个圈子见见世面。” 车门拉开，小可跨下车，迈上红毯。记者看到个新面孔，都跑到她跟前拍照。小可第一次感觉到“明星”的滋味，好奇地左看右看。紧接着又有别人的车来了，她身前的记者瞬间转移奔过去拍照，将她冷落在一旁。 于君子的助理李昊走过来，将她拉入宴会厅。宴会厅比苏婷那次生日的宴会厅大了岂止一倍，简直赶上半个足球场，琳琅满目的美食和精致的桌椅碗筷让小可看得眼花缭乱。桌子上的那个水晶酒杯至少要一百多块一个吧？ 于君子已经在里面和首富郑金龙交谈着，小可按着李昊的指示凑上前去。 “这位是？”郑金龙侧首看着这个娇嫩的女孩。 “这是我新发掘出来的明日之星苏小可，歌唱得非常好！”于君子趁机推销着，无论郑金龙图什么，只要能讨好他，他于君子都很乐意去做。 “哦，于总好眼光。”郑金龙暧昧地笑着。 就在此时，门口的记者突然闹哄哄的，众人循声望去，竟然是乔欣然站在门口，一脸的微醺薄醉。 不好！ 于君子心中一惊，他早上给乔欣然打电话，这女人跟他大吵一架，说陈慕岩不理她都怪于君子挑拨。于君子懒得跟她说，只问她要不要来郑金龙的场子助兴，直接被这女人摔了电话。不然，他也不会想到以苏小可代替。 没想到，乔欣然竟然在晚宴的时候自己跑来，真是个麻烦的女人。 “于总，我来了！郑老板，您好！”乔欣然径直到于君子面前，对他莞尔，笑容意味深长。 郑金龙绅士地欠身，“乔小姐好，你能来真是令这里蓬荜生辉。” 乔欣然妖娆地一笑，尤物之姿尽现，“郑老板过奖了，可是有人似乎不希望我来啊？”她眼角挑了挑，对着于君子。 “欣然，你搞什么？明明是你自己不接电话！”于君子压低声音咬牙切齿。 乔欣然冷笑，“不来怎么能看到自己被代替了？”遂转向苏小可，“我认识你，你是苏婷的表妹。你们两个还真是一个德行，都喜欢挑别人剩下的东西。怎么样，我的礼服你穿着还舒服吗？” 小可一愣，一时不知该怎么反应。 于君子怕乔欣然继续闹下去撕破脸，弄得大家都很难看，急忙拉着她把她扯出宴会厅。 安静的后走廊里，于君子一把将乔欣然甩开，冷笑道：“欣然，你给我注意点儿态度！我告诉你，我手边永远不缺人才，只有听话的人，才能得到更多。” “所以你的意思是，也想要像对陈慕岩那样一脚踢开我？”乔欣然也抱臂冷笑。 “只要你乖乖听话，就不会。”于君子冷硬地道。 “你威胁我，看我现在没以前红了，就落井下石，你够现实啊！”乔欣然尖刻地叫着，声音传出很远。 于君子见记者们朝这里窥探，有点不耐，“你闹也闹过了，如果还想继续合作下去，就赶快给我回去。否则的话，别怪我真的翻脸无情了！” “好，算你狠！”乔欣然一顿足，一扭一扭地往外走，等到走出一段距离之后，她拿起电话拨给了苏婷，她倒要看看，这对苏家姐妹的脸皮有多厚，就让苏婷来看看她那个妹妹是如何出糗吧。 party上，于君子带苏小可一起走向台前，李昊推着多层蛋糕跟在他们身后。蛋糕车上的多层架上，摆着一排小瓶香槟、红酒等。轻柔的背景音乐响起，台下安静了下来。大场灯光暗了下来，舞台上的灯光聚在于君子身上。 乔欣然悄悄地回来藏到人群里。 于君子整理了西装，端了端眼镜，清了清嗓子，开始发表感言：“先生们，女士们，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正因为这个特殊的日子，我们才能聚集在一起，都是托郑金龙先生的福。今天，我们为风流倜傥、潇洒英俊的郑金龙先生庆祝三十五岁半的生日，哎呀，郑先生真是年轻有为！” 台下传来附和的鼓掌声，他继续说道：“感谢各位来到寿星的party，同时，感谢今晚的赞助商提供的服装和酒水赞助，同时感谢他们在赞助之后按原价收取了全部费用……”他在台上幽默的发言，引得台下一片笑声。 乔欣然悄然来到李昊的旁边，又慢慢挪到苏小可身边，踩住她的裙角。小可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于君子身上，笑得正欢。 “今天，我们邀请到年轻活泼可爱的明日之星苏小可，为郑金龙先生的生日宴助兴，下面有请她为大家带来节目……”于君子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到小可的身子往前一倾，似要跌倒，露出她身后的乔欣然。 于君子忍不住色变。 小可却临危不乱，顺着往前迈出左脚，抓着裙子欲抽离，却发现裙角被踩住了。 这样使劲一拉，刺啦一声，裙尾撕裂，她手上多了一条带子。意识到自己手里的东西后，她临危不乱，随着音乐的节奏顺势舞动起带子，足跟一踢脱了高跟鞋，又做了个月亮空翻，舞动飘带，翩翩起舞。 观众热烈地鼓起掌，都以为这是她原本准备的节目，惊叹不已。 乔欣然更生气了，她悄悄把蛋糕车拉过来，想让苏小可撞上蛋糕。由于地毯不平，蛋糕车上的小酒瓶纷纷撞落…… 源于长期练习艺术体操的本能，小可顺手接起酒瓶，随着音乐耍起了艺术体操里的棒操。音响师回过神来，把伴奏乐换成了三步舞曲，并调大音量。小可柔软步和足尖步交替，在华尔兹的海洋中自由穿梭。她即兴表演着，观众看到酒瓶高起落下，在感官刺激中寻求美感，欢呼声、掌声不断。 音乐渐近尾声，她又绕回跌倒的地方，最后一个翻转，穿上了高跟鞋，随着音乐的停止摆定优雅的pose。 一舞即罢，台下欢呼声一片，于君子拍了拍灯光师，灯光师张大的嘴巴才合上，赶忙减弱了台上的灯光。 郑金龙鼓掌道：“于总，这节目是你设计的吧？太有意思了！刚开始我还以为是谁故意使坏呢，你看那个酒瓶子，玩不好，可真要砸到谁脑袋上，真是惊险刺激。” 于君子挂着招牌微笑，示意李昊把苏小可带下去。 “我还没唱……”小可被李昊拉着，小声尖叫。 “唱什么歌，就是助兴而已，你已经做到了。”李昊小声警告，扯着她的手臂往外拉。 “小可！”冷冰冰的喝声从一旁传来。 小可闻声浑身剧震，机械地转过头，看到苏婷如黑面神的容颜。完了，表姐怎么会在这里，想到刚刚被乔欣然捉弄，又突然在这种场合遭遇苏婷，她立即猜到是乔欣然搞的鬼。 “马上跟我走！”苏婷二话不说，扯着小可飞奔出大厅。 林风打开家门，看到外面站着的小可提着满满一大包行李时，他直觉她出事了。 她看见他的刹那，委屈一下子爆发出来，一把抱住他，哇的一声哭得凄惨。 为了避免邻居的侧目，他慌忙把她拉进屋子里，让她坐在沙发上。 在里屋休息的林雨也被惊动了，走出来望着坐在沙发上安慰小可的林风，后者向他挥挥手，示意他先不要询问。 林雨看到放在一旁的行李箱时顿时反应过来，默默地把行李拉到一边。 “我可以在你这里躲几天吗？”小可哽咽着问。 林风怎么可能拒绝她，把她和行李送进了自己的卧房，换了新的被子，而把自己的被褥搬进客厅。 小可缩进房间再也没有出来，林家兄弟在客厅里面面相觑，直到陈慕岩的电话打来。 是林雨接的电话，这一次不是有关训练的事，而是苏婷通过陈慕岩联络他们，想把小可找回去。 “不太好，一直在哭。不过教练你放心吧，我和我哥会好好劝她的。” “陈教练，小可现在最不想见的就是她表姐，希望你能劝劝苏教练暂时给小可留一点空间，先别来找她。” 听着林雨跟陈慕岩的对话，以及电话那头偶尔传来的苏婷的声音，林风猜到小可搬出体工队肯定跟苏婷有关，最可能的便是小可偷偷唱歌的事情被苏婷知晓了。 林风的房门吱呀一声开了个缝隙，小可的声音幽幽地传出来：“刺头儿，谢谢你。” 夜凉如水，客厅只开着小灯，林风躺在沙发上辗转反侧，自己房间里传来的细小哭声，他没办法装作没听见。他睁开眼坐起来，放下被子，朝房间走去。 “小可，还没睡？我可以进来吗？”他轻轻敲门。 小可来开门，脸上还带着泪，眼睛红红的，“我睡不着。” 林风进了房间关上门，陪着小可坐回床边，抽了张纸巾帮她擦泪，然后用手臂揽着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 “你会不会觉得我太任性了，就这么一走了之，而且还一直没接表姐的电话？”她的鼻音很重，更像是在喃喃低语。 “怎么会？你和苏教练都在气头上，你们两个脾气那么像，吵架肯定没好话。” “是啊，我也不想的。”她嘟嘟囔囔地把于君子邀请她去郑金龙宴会表演的事情说给林风听，讲到苏婷发现她去表演的时候，她犹自心惊。 当时苏婷跟她大吵一架，说是林风带坏了她。可是跟林风又有什么关系呢，是她自己要唱歌，要寻找梦想的。她对苏婷坦白了一切，换来的却是苏婷的一巴掌，最后她口无遮拦地说了让苏婷伤心的话，还负气跑出来……现在，她好后悔，却不知怎么挽回。 “我从小到大都是跟着表姐的。虽然我想去实现我的梦想，但我也很希望，我在实现梦想的时候，她能在我身边支持我……” 林风安抚地摩挲着她的肩膀，“是啊……谁不希望自己在追逐梦想的时候，有亲人在身边支持呢。每个人，都有心里最想要做到的事情。有的时候，达不到，不是因为不努力，而是时机还没到。你看，你已经离梦想很近了，在舞台上，你的光芒，别人都看得到，所以你不能放弃。” 小可吸了吸鼻子，点点头，“我跟表姐吵翻了，该怎么办呢？” “这样吧，苏教练一直希望你能够参加比赛拿冠军。我们先好好训练，交出好的成绩单，完成她的心愿。然后，再说服她支持你唱歌。” 小可低头想了想，随后肯定地道：“你说得对，我有我的梦想，表姐也有表姐的梦想。她的梦想就是看到我在艺术体操上的成功，只要这次我能够赛出好成绩，也就算是圆了她一个梦想。之后，我再去实现我的梦想。” “没错，那就好好睡一觉，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小可破涕为笑，在林风的脸上亲了一下。 为她盖好被子，一直看着她睡过去，林风才蹑手蹑脚地起身出门。这丫头，没心没肺的真好。 苏婷心神不宁地走进入体操馆，脑子里还在回想昨天小可的话——这么多年来，你把我当作你未完成的梦想在训练，希望我能够走到你没能走到的高度。但你想过，我真正的梦想是什么吗？酒吧是我自己要去的，我喜欢唱歌，我想去唱歌，你根本不了解我，你别想拦住我！ 是啊，她从没有真正关心过这个妹妹的想法，总是一厢情愿地把自己的思维强加给她。她应该尊重小可的心思，可是，她也是为了她好，小可为什么不明白呢？外面的世界，不是这个丫头想的那样单纯。 或许慕岩说得对——小可现在年纪还小，有些事不懂，现在也体会不到，再过几年她就会感激你为她所做的一切。有些事，是需要时间去沉淀的，譬如人心…… 苏婷勉强自己振作起精神，拿出哨子，正准备吹哨集合队员，却发现小可像往常一样和队员们在做着训练。 她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愣在那里。 王冉向小可挤眉弄眼示意苏婷来了。小可也注意到苏婷的视线，但她刻意假装没事。 苏婷镇定了一阵心神，走到小堂妹身边，压低声音道：“等一下休息的时候来找我，我有话跟你说。”说罢，走到场中央，拿起哨子吹哨。 “所有队员集合！” 体操队员们纷纷停止手边动作，向教练聚拢。 休息时间到了，队员们三三两两出了体操馆。苏婷和小可一起走在体工队的走廊上。 “我没想到今天还能在体工队看到你。”苏婷冷着脸，她还没准备原谅这丫头。 “我也没想到。”小可淡淡地说。 “你……”苏婷气结，“为什么忽然又回心转意，要参加比赛？” 小可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放弃了，随便编了个理由，“就是我自己想明白了，我是队里的种子选手，不能在这个时候退出，我要努力和大家一起赢得比赛。” “是吗，你……” 苏婷的话还没说完，小可直接打断了她，“教练，没事的话，我先走了。”不等得到允许她便重新回到馆内，默不作声地继续练习。 苏婷盯着她的背影，感慨无限，小丫头长大了，不再是自己带大的那个女孩了…… 小可则在心里默默地念着，表姐……希望有一天你能够明白，尽管我们抱着完全不同的梦想，还是可以因为爱完完整整接纳彼此。 体工队进入了最后的紧张训练阶段，场馆里的每一个运动员都铆足了劲儿在练习。王北名的突然病倒令拳击队的队员忐忑不安，本来是林雨独家教练的陈慕岩临时上阵，顶替王北名给所有人上课。 陈慕岩的教学自有一套，他更善于从每个人身上寻找闪光点，将其放大，而王北名比较注重的是全面进步，适合大团体，但对有天赋的学员而言，却容易拖慢其脚步。 游泳队那边的训练依旧艰苦。馆内不时地回荡着李教练的训导声和泳池内打水花的声音。 杨天翔和林风分别站在自己泳道前的台子上。杨天翔看着对面的泳池，眼前又闪现出林风和苏小可在一起的场面，他甩甩头，让自己更清醒。 哨声响起，杨天翔跳入水中，比其他队员稍晚了零点几秒，李教练皱了皱眉。 训练结束，队员们坐在岸边休息，李教练走了过来，吹了吹哨子看着大家，进行最后的动员，“这是最后一次，尽全力，为了你们男子汉的尊严。” 队员们迅速集合，哨声再响，队员们又一次纷纷跃入水中。 另一头，体操馆里弥漫着紧张的气氛，队员们单个上场，接受苏婷的审查。一个个少女配合着音乐的旋律做着艺术体操套系动作，有的自己进行了编排。 苏婷神色凝重，审视着她们，手里记录着。 音乐响起，小可随着音乐做了几个难度很大的连续空中转体动作，落地很稳。苏婷点了点头，其他队员纷纷赞叹，王冉和赵璐更是尖叫着拍手。 蒋新月默默看着小可，咬着唇，一脸的不服输。情感上，她们是朋友，但竞技场上，她们永远是敌手。 小可继续完成动作，每一个地方都完成得很好，伴着音乐结束的是完美的收官动作。 队员们全都鼓起掌来，苏婷也忍不住轻轻地拍了拍手，露出微笑。 休息时间到了，王冉、赵璐等体操队员纷纷回到宿舍，留下小可独自一人搭配着音乐继续练习，而在隐蔽的角落里，蒋新月偷偷地模仿着她的动作。 今天的小可很开心，她的动作完成得非常好，在体操方面越努力，她距离唱歌的梦想就越近。 忽然，一道高大的黑影走出来挡住去路。 她抬头一看，是杨天翔。 “杨天翔，找我什么事儿？”她开心地笑道。 “嗯……我……”杨天翔犹犹豫豫，一副害羞的样子，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他已经做足了功课，为自己打了七八天的气，这会儿还是不敢开口。 没错，他要告白，他要在林风之前，得到小可的承认。但他不承想，林风和小可早就在一起了。 “出什么事儿啦？神神秘秘吞吞吐吐的，这不像你的风格啊？”小可古怪地望着他。 他一把将她拉到路边树下，深吸一口气道：“小可，我……我喜欢你！”他表情出奇的严肃，盯着她的脸，想从上面找点什么。 小可愕然地看了他几秒钟，呵呵笑了起来，“杨天翔，你开什么玩笑呢？” “我没开玩笑，小可，我喜欢你，我真的喜欢你，而且从很早的时候就开始了。只不过……只不过我自己并没意识到这种感情就是喜欢。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你能接受我吗？”他一本正经的，弄得小可也严肃起来。 她挠挠头，只能对他抱歉，因为她早就有喜欢的人了。 “天翔，我们从小一起在体工队长大，你一直都很照顾我，我也一直都很敬重你。在我心里，你就和哥哥一样。除了这些，没有其他了。如果我以前做过什么令你误会了，那是我的不对，我向你道歉。不过我要声明，我对你从没有那种意思，因为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呵呵，我不是你喜欢的类型，那你喜欢什么类型？是不是林风那种的？你喜欢的人是不是他？是不是！”他苦笑着，又质问着，为什么她要这么残忍？ 小可不喜欢他的质问口吻，爱不爱一个人，不能依靠强迫。她平静地说：“不瞒你说，我是和林风在一起，我们恋爱了，他对我很好，我很幸福。” “为什么是他，为什么你们都喜欢他，为什么你不喜欢我？”他伸手紧紧地捏着她的肩膀，用力摇着，歇斯底里地怒吼。 “你这是干吗啊？杨天翔，你疯了吧。”小可惊得要推开他，却无法挣开。 杨天翔歪着头，悲哀地望着她，“没错，我就是疯了，我就是想知道，为什么是他，凭什么我要输给他！” 小可觉得他很可笑，冷声道：“输？赢？你在运动场上就一直要争第一，你做到了，还要在感情上争第一？那么我告诉你，感情的事没有输赢，如果你必须争个什么，说明你还不够爱。你自己在这里发疯吧，我还有事，不陪你疯了。” 她用力地在杨天翔的脚踝上踹了一脚，后者吃痛地松开她。她趁机挪开身体跑走了，跟疯子在一起没有好处。 林风坐在客厅里，看着手机里面小可传来的那张叶晴的相片，轻轻地叹了口气。 小可端着两杯茶过来，递一杯给他，然后在他身旁坐下。 “别急，我已经把翻拍的相片传给六哥，托他再重新去找了。他说一有消息就会告诉我。” 林风迟疑了一下，终于沉重地说道：“我心里总有个疑惑，这么多年来，我们老家也没搬，我妈要是真想见我们，她肯定可以跟我们联系得上的。除非……除非她根本不想见我们，或者她不能见我们，又或许……她根本就不在这世上了？” “呸呸呸，别胡说！”小可啐道。 “那你说她为什么不跟我们联系？”林风直勾勾地瞅着她，寻找着答案，当然，他心知小可是不能给她任何答案的。 “其实，说不定，她有了新的家庭，不方便跟你们联系了。”小可犹豫地说，这是她能想到而且是最有可能的可能性。 “不可能！”林风矢口否认，眼神却在动摇。 “算了，别猜了，反正我一定会帮你找到妈妈的。到时候你再亲口问她原因不就得了吗？”小可冲他甜甜地一笑，安慰道。 林风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林风刚打开更衣室的门，就听到里面李亮似乎提到自己的名字，他心中一凛，竖起耳朵仔细听了起来。 意外的是，李亮此刻讲的不是别人，而是林风的母亲，只听他说道：“这事你们可千万不能让林风知道了，如果让他知道他母亲去世的消息，肯定会对他打击很大，影响这次的选拔的成绩那就糟了。” “李亮，你在说什么？”林风猛然推开门，脸色难看地望着他。 他的突然出现吓了大家一跳。 李亮连忙摆手，“林风？我，我没说什么，我们就是瞎聊天。” “我都已经听到了，你怎么知道我妈妈的事？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林风上前一步一把扯着李亮的衣领，大声喝道。 队员王新慌慌张张地拉着其他人溜出去，更衣室里只剩下林风和李亮两个人对峙着。 “你别着急，听我说啊，事情是这样的。我偶然从艺术体操队的赵璐那里听说苏小可正在帮你到处找妈妈。而我呢正好有个亲戚在公安局当警察，所以就想说也帮忙打听一下。结果……”李亮急急忙忙地说。 “怎么样？”林风急切地问。 “那……你可要挺住了。你妈妈叫叶晴，是吗？其实，我把你妈妈的照片拿去公安局对比了，你妈妈已经去世了。”李亮睁一只眼闭一只说道，露出沉痛的表情，心里其实却一阵暗爽，老大，看我给你报仇吧，这次非玩死林风不可。自从知道杨天翔告白失败，又知道了苏小可选择的是林风，他便发誓要给杨天翔报仇。 林风缓缓地松开手，脸上露出崩溃一般的表情，看得他一阵心慌，便想开溜。没想到林风却突然抓着他的手臂，声音硬邦邦地，带着点哽咽，“我想见见你的那个亲戚，我想亲耳听到他跟我说说我妈妈去世的消息。” “啊？”李亮顿时心中大乱，妈的，他从赵璐那里听来消息后就计划报复了，关于林风他妈死不死，那是纯属瞎掰的，上哪给他找个公安局的消息啊？他眼睛一转，忙继续编，“别……别那么心急啊，我亲戚正在外地出差，下周才能回来，你少安毋躁，他回来我就给你联系。” 林风放开他，失魂落魄地转身出更衣室，转进游泳馆一头扎入水里，水花四溅。只有在水里发泄他心中的悲痛，他才能克制住自己不去发疯。 另一边，杨天翔则慢慢悠悠地训练着，根本不在状态，这两人与其他队员的练习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在水池边观看的李教练暗暗担忧，一直眉头紧锁，愁眉不展，唉声叹气。 林风脑海中不断地闪现着妈妈以前的画面：拍着他的头，为他夹菜，为他洗衣服，为他讲解不懂的课题。 这一幕幕，在林风的脑海里如电影的画面，流逝了再重播。 他围着体工队的操场，一圈圈疯狂地跑着，无法宣泄内心的痛苦。 小可赶至操场边的时候，看到这样的他，为他痛苦难过。她早就从李亮那里听说了这个消息，却不敢对林风说，但他终究还是知道了。 她追在他的后面，将手比作喇叭状，大声喊叫着：“不管发生什么，苏小可都会永远陪在林风身边，永远，永远……” 她追不上他，被落得很远远，她越来越吃力，摔倒在地上，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林风反身折回来，将手递给她。她伸出手握着他的手，从地上站起来，两人紧紧地相拥在一起。 “我宁愿她嫁人了，有了新的家庭，有了孩子，也不希望她死了……”他哽咽着。 “我知道，我知道……”她一句句地回应着，希望帮他分担痛苦。 他们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流淌出来，像是要把今生的泪哭干。 清晨，屋子里不像外面有着凉意，暖洋洋的。林雨兴冲冲地从洗澡间里出来，看着他哥把做好的早餐端上桌，小可已经坐在桌边等着了。 “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今天汪智达拳馆宣布要举行格斗新星选拔赛，我也报名了，如果我可以打到最后决赛的话，就有机会上电视了。”林雨眉飞色舞地说道，“只要我击败汪智达，我就是媒体的焦点，那个时候妈妈一定能够看到，她看到我们这么出息，就会回来的，一定会回来的，到那时，我们就一家团圆了！” 林风拿着碗筷的手一僵，整个人呆立在那里。 “哥你怎么了，我说得不对吗？”林雨纳闷地望着他，不明所以地挠挠头。 小可赶忙转移话题，“林雨，好好加油，一定要把陈教练教你的全使出来，把汪智达打得狗血淋头。” “嗯！”林雨兴致满满，很快忘了刚才的问题，转向林风，“江小姐赞助给你的那套泳装你试没？” 林风摇摇头没精打采的，“以后再说吧。” 过度的兴奋让林雨完全没发现他哥的不对劲，转向苏小可继续自己的拳击话题。 小可唯有陪着他说话，尽管她对拳击的兴趣不大，但毕竟还是懂的，再说林风明显不想让小雨知道叶晴的事情，索性她就帮林风把小雨的注意力转移了吧。 第八章失望 她什么也做不了，能做的只是陪他哭，哄他开心。 将忙了一个晚上的成品端到了天台上，小可在那里支起桌子，饭菜都细心地用大碗倒扣着。她从屋里接出电线，把彩灯挂起来，一按开关，彩灯一闪一闪地亮了起来，将没有星星的夜晚点缀得很美。 她看着自己的杰作，很是满意，遂回到屋里拿出一张心形的卡片，在上面写“我在天台等你”，然后把卡片用胶带贴在门的外面。 等到林风加训回来，她要给他一个惊喜。 此刻的体工队游泳馆内，只剩下了林风一个人在泳池里来回游泳。他告诉小可要加训，事实上根本没有，而是他想要一个人静一静。 他慢慢地上岸，瘫软在池边，呆呆的，双眼通红，却没有泪水。 等在天台上的小可开始打起了瞌睡，楼梯里的脚步声令她瞬间清醒，站起来赶紧躲在门后面。 天台门嘎吱一声打开，小可迅速打开彩灯，飞奔过去抱住进来的人。 林雨乍被抱住心中一惊，随即发现抱着自己的人是小可，瞬间脸色绯红。 而小可也发现自己抱错人，窘态万分地迅速撒手退后，“怎么是你？我以为是你哥呢。” 林雨恍然，“哦，我明白了，我马上走，不打扰你们。”转身欲走，却被她拉住了。 “别走啦，你看我都准备好了，等你哥回来，咱们一起聚一聚。” 林雨犹豫地看着她，见她一脸的真诚和恳求，只好点了点头。 偌大的游泳馆里，林风独自坐在泳池边发愣。蒋新月却在这个时候出现在门口，提着一袋啤酒走进来。 “你找人吗？他们都走了。”林风瞅了她一眼，淡淡地道。 蒋新月摇了摇头，径直走到他身边坐下，拿出啤酒递给他，“最近很烦，陪我喝酒吧，喝醉了就什么事都忘了。” 林风一呆，对方好像跟他一样陷入了困惑。 蒋新月拉开了一罐啤酒，自言自语地吐着苦水，“在我还很小不记事的时候，我爸就得病死了，我妈一个人把我养大。她是一个农村妇女，没有文化，也没有能挣大钱的好工作，为了养大我什么苦活累活都干过。记得我被选进体工队的时候，我就对自己说，要想别人看得起你，你就要当第一。除了当第一，我还要赢下好多比赛，拿好多奖金，将来给我妈妈买个大房子，让她舒舒服服安享晚年。可是现在看来，这个梦想似乎有点遥不可及。最近我训练状态不好，心里很难过，林风，你能陪我喝几口解解愁吗？” 林风轻轻地叹了口气，拿起一罐啤酒，算是默默地答应了她。 两人没有声音地干杯，你一罐，我一罐地喝着，而绝大多数啤酒都进了林风的肚子。 两人干杯似的撞了一下罐子，继续大口喝着…… 他的脸色很红，精神有些恍惚。 “你说我每天这么辛苦训练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将来拿个奖项，让我妈妈过上好日子？她一辈子也没什么希望，就盼着我能好！”蒋新月终于开口了，却满是苦涩。 讲到妈妈，林风的眼泪忍不住流了出来。他擦去眼泪，继续大口喝酒，嘴里喃喃地道：“真好……你还有妈妈……我也好想给妈妈买个大房子，跟她住在一起……我好羡慕你……”眼泪还是不受控制，他恨自己，恨这样没用的自己。 酒意越来越浓……他已经控制不住地东倒西歪，放在一旁的手机亮了，显示“小可”来电。 蒋新月偷偷地按掉电话，若无其事地又开了一罐啤酒递给他，暗暗地笑着。 她伸出手指轻轻地触碰了一下林风的嘴唇，哀怨地自言自语起来：“老天啊，你为什么这么不公平？总是把最好的都给了苏小可，我这么的努力，却只能排在第二，我哪里比她差？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喜欢她？如果我有她一半的幸运，我早就不是现在这样了！第二？见鬼去吧，从今天起，我要当第一，我要取代她，苏小可有的我都要，包括你！” 外边忽然传来凌乱的脚步声。 “林雨你慢点，等等我。”是小可的声音，她果然急不可耐地找来了。 蒋新月的嘴角溢出冷笑，顺势倒在林风的怀里，又将林风的一条手臂枕在自己头下，另一条胳膊搭在自己身上，等着小可进来。 小可拉着林雨走进游泳馆，就看到这样的一幕。 微弱的灯光下，林风健硕的身躯半裸着躺在泳池边上，泳池里的水波光荡漾。蒋新月枕着林风的胳膊，脸贴着林风胸膛，衣衫不整且被酒水沁湿，看起来春意无边。 蒋新月看见小可和林雨故作慌乱，立即站起来整理衣服。 “小可，我……我们……” 小可瞪着她，游泳馆内一片安静。 林雨又是尴尬又觉得对不起苏小可，忙冲过去扶起林风，后者依旧醉醺醺地喊着：“敬妈妈……” 小可的眼神闪了闪，没去理会蒋新月，自顾自和林雨一起扶起大醉的林风往外走。林风任凭他们拽着，还嘻嘻傻笑着。 林雨背着林风进屋，把他放在沙发上。小可从浴室里拿了毛巾，林雨连忙接过，帮林风擦脸又擦身。 “我去天台收拾一下，麻烦你看着他。”林雨干完活赶紧跑，家里的暴风要刮起来了。 小可狠狠地用眼神剜着醉酒不醒的林风，按不住心中怒气，拖过一个靠垫使劲地在他身上狂捶一通，“叫你早点回来的，你干吗跟她喝酒？可恶！可恶！可恶！” 林风在醉梦中翻了个身，呓语着动了动。 小可打累了，把头埋在靠垫里大声尖叫着…… 晨光从窗外照入客厅，林风躺在沙发上继续昏睡，守在一旁和衣而睡的林雨惊醒了，看了看表，伸手去推林风，“哥！起床了！” 林风从梦中惊醒，一骨碌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头晕目眩，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他抱着脑袋呻吟：“我头怎么这么疼？” “昨晚你喝了好多酒，不光喝酒了，还光着上半身抱着体操队的蒋新月躺在地上。”林雨眯着眼睛凉凉地说。 林风吓了一跳，惊恐地看着老弟，“怎么会这样？你可别乱说！” “我亲眼见到的，还能有假？而且小可……小可也看到了。” “你说什么？”林风从沙发上跳起来，努力回想着昨晚的情景，一幕幕模糊的画面闪过，他脸色骤变。 林雨嗷地也从沙发上窜起来，指着他的鼻子大骂：“哥，你太浑蛋了！你想想看小可是怎样对你的！她看你最近心情不好，还特地弄了彩灯，在天台帮你准备惊喜晚餐，结果你居然跟别人喝酒还抱一块儿了，你这样太伤小可的心了！” 林风惊慌失措地问：“现在小可人呢？” “一早就出去了，她这次是真生气了！”林雨耷拉着肩膀说。 林风瞪大眼，糟了，这次才是真的大祸临头…… 万家灯火的夜晚，对于小可来说却是极难眠。 “走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林雨实在看不惯她这个落寞怨妇的样子，拉着她一路狂奔至拳击馆。 拳击馆里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是啊，休息日的晚上，谁会来呢。 看着小可穿着自己的运动服从休息室里出来，衣服很大，显得松松的，像小孩偷偷穿了大人的衣服出门炫耀，林雨实在憋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小可郁闷地在镜子前面转了一圈，镜子里的自己是那么邋遢可笑，也忍不住笑了。 “林教练，你打算怎么培养你的第一个徒弟啊？”她心情转好，打趣地道。 “咳咳！那就要看我这个徒弟有没有悟性喽，不过就她的智商来说，我有点担心啊。”林雨用手掩唇干咳。 “呀，敢取笑我，打你！”小可挥着拳头冲林雨过去了，林雨稍微一闪身就躲过去，她太慢了。 “徒弟怎么可以打师父，沙包在那里，打两拳给我看看。”他挑挑眉，用拇指指着沙包。 小可深吸一口气，大喊一声，朝着沙包冲了过去，伸手就一拳头，随即惨叫了起来，拼命地甩着手臂。 “你这样用力不当，肘关节会受损的，笨蛋，应该这样！”他教小可摆好姿势，怎么移动脚步，怎么防卫，怎么出拳，一一示范，有模有样。 “林风，大笨蛋……大笨蛋…大笨蛋……”小可一边努力打着沙包，一边骂着。 后来，林雨干脆引导她对自己出拳，他则戴着手套接着，接到后来，她开始不按常理出牌，故意打他其他地方，导致他接得手忙脚乱…… 小可看到他拿自己没办法的样子，终于开心地笑了。 望着这样的小可，林雨的脑海中不断地闪现着这样的念头，假如他早他哥一步向小可告白，是不是小可就不会这样伤心了呢？此时，他心里对林风产生了淡淡的怨恨，尽管他很清楚，那不是他哥的错。 林风等在体育馆外的马路边上，静候着小可的出现。她已经好几天不理自己了，无论自己错得有多么离谱，她不该就这样判了他死刑。 “小可……”一见到她的身影，他立刻迎上去，有些惶急，“小可，你听我解释……” “不要听，也不想听。”她瞪了他，不想理会，继续往前走着。 林风忙跟上她，两人脚步都很快，小可几乎用半跑的姿势，刚好走到一栋外墙正在施工的建筑物前。 他实在受不了她的漠视，大步冲上前挡住她去路，一脸愧疚地道：“小可，你听我说，我真不知道那天怎么会这样！我道歉，好不好？不然，你打我吧，打我消消气，好吗？” “我干吗打你？无聊啊！”她用力甩开他，转身往前跑，却不小心踢倒放在一旁的油漆罐子，油漆整罐倒在地上，她脚下一滑跌倒。林风赶紧上前要拉她，偏偏重心不稳没拉住，反倒是两个人一起跌倒在满地油漆里。 两人刚要站起来，却因为油漆而脚滑，又倒在一块。 小可看到林风的糗样，忍不住笑了起来，边笑边用手整理自己头发，却不小心把油漆抹在自己脸上。林风看到了，也忍不住笑出声。 “喂，我跌倒你竟然不帮忙，还在那里笑？”她白了他一眼，低头发现自己的双手都是油漆，想起刚刚才抹着脸，不禁惊觉，“糟糕，我的脸有没有怎样？给我纸巾！快，这…擦得掉吗？” “别担心，用水可以洗掉的。”林风在旁边的工地上找了一块抹布擦擦手，把小可拉起来。 谁知道她一站起来，顺手拿起掉在一旁的油漆刷子就往林风的脸上刷去，“你好大的狗胆，竟敢取笑我？” “别别……”林风笑着闪躲，伸手就要抢她手上的油漆刷子，两人就那么开始打闹起来，用油漆刷子涂得彼此满脸满身。 “你们在搞什么啊？”一个低沉的声音吆喝住两人的打闹。 他们回头一看，只见几个建筑工人凶巴巴地站在一旁瞪着他们。 两人傻呆呆地站在那里，被抓了个现形。结局可想而知，工头把两人臭骂一顿，竟然还罚他们两个漆墙。 他们装模作样地帮着工人递东西，时不时还上手刷刷墙，倒是把这项“工作”当成了游戏，不亦乐乎。林风涂着涂着，偷偷望向小可，小可刚好也转头看他，他立刻对她一笑，小可白他一眼转过头继续刷漆。 做了一下午苦工的两人回到家里，林雨目瞪口呆地望着他们的惨状，忍不住道：“你们这是被打劫了？” “去做油漆工人了，都是林风的错！”小可嘟嘟嘴，瞪一眼林风，看他憨憨地笑着。 “油漆工人？这哪儿跟哪儿啊？”林雨一头雾水地挠头。 “都是我不好，是我惹小可生气，我该受罚。”林风柔声认错，走进浴室。一会便拧了湿毛巾走出来，到小可身边给她温柔地擦拭脸和手。 小可原本还在生气地瞪着他，可随着他温柔体贴的小动作，她的脸色渐渐和缓许多。 “算你没骗人，这漆真的擦得掉。”她低着头，觉得很窝心，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他的眼睛快温柔得滴出水了，心里也洋溢着温情。 林雨实在受不了这两人在自己面前秀恩爱，逃也似的奔回自己的小屋，独自舔伤去了。 “小可，我想郑重地跟你道歉，那天我心情不好，昏昏沉沉地喝醉了，所以闹成这样的局面。但是我跟你保证，我绝对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也不会再跟别人喝酒了。至于蒋新月，我们是真的没有什么，请你一定要相信我。”林风轻声说。 “我相信。”小可也轻声回答。 “真的？”他惊喜地握着她的手。 小可点点头，“其实，我一直都相信，我气的是你怎么这么笨，不早一点来找我道歉。” 林风搔搔头，呆呆地瞅着她。 她心里长长地叹息着，这个呆子，要笨死了。 小屋的门缝微微地开着，林雨静静听着，心里有难言的失落。小可，你永远不会知道，曾经有个傻小子，爱你爱得那么辛苦，日日相见，却只能把你当作哥哥的爱人。我的真心，永远不能说出，永远要深深埋藏在心底。因为，我已经夺走了哥哥太多的东西，这一次，我希望看到他幸福，也希望他能带给你幸福。 在汪智达拳馆内举行的“格斗新星选拔赛”初赛上，林雨毋庸置疑地击败了阿泰和路森。同时，也成功地引起了汪智达和于君子的注意。 于君子本就惯于挖掘可供利用的赚钱工具，与陈慕岩风格非常相似的林雨不可避免地让他眼前一亮。而汪智达关注林雨，不只是因为他是陈慕岩的徒弟，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气江婉瑜对林雨的特殊关心。 于君子挑唆着汪智达签下林雨。刚开始汪智达十分不乐意，但是于君子的一席话让他打消了疑虑。 于君子是这样说的：“我们现在如果放手让林雨和陈慕岩走在一块，对你和你的拳馆都会造成威胁。但要是你签下林雨，包装他培养他，陈慕岩肯定不乐意，这样一来他们师徒关系就会出现问题，到时候你不但能收服控制林雨，保住拳馆的地位，更能借机重重打击陈慕岩，让他永远无法翻身，永远做你的手下败将！你觉得，这样是不是很过瘾呢？” 于是，一场阴谋就此拉开。 体工队终于迎来了国家体委领导到来，本年度的运动员选拔从体操队率先开始，所以今日的体操馆热闹非凡。 大会司仪叫到苏小可的名字，她是第一个出场。苏婷在教练席上坐着，甚至比台上的苏可还要紧张。 小可站在表演场上，她深深地呼吸，眼神笃定……一举手，开始做她的体操动作。 她用完美的动作征服了评委和观众。台下观看的林风大力地鼓掌，为她喝采打气。她姿态优雅地走到休息区，苏婷走过来肯定地拍拍她的肩膀以示鼓励。 不久，评委给出分数，几乎都是满分。 小可一看，溢出灿烂的笑容，所有人都为她努力鼓掌，唯独蒋新月却是面色一沉。 其他选手接连出场后，最后一个出场的是蒋新月。她的表演明显增加了难度，而且还拿着器械。在一旁观看的苏婷惊讶莫名，这根本不是蒋新月过去的训练内容，她这分明就是胡闹。 幸好一切有惊无险，她的分数出来之后仅仅比苏小可差了不到一分，总成绩位列第二。当她看到自己的成绩还是差了那一点的瞬间，立刻又再堆上笑容，转头恭喜小可。 小可压低声音笑道：“你也够让人惊喜的，居然拿着器械出场，大家都看得目瞪口呆。” 苏婷沉着脸，走了过来，按着蒋新月的肩膀沉声说：“不管你成绩再好，临场擅自换动作都是大忌。接下来的比赛，希望你不要再自作主张，严格按照赛前布置来。” 蒋新月抬脸望着她，眼里闪过一丝倔强。 第二轮比赛，第一个出场的便是蒋新月，这一次让苏婷更惊愕的是，她竟然在场中央做出了小可的保留动作，这套动作除了小可以外，苏婷并没有要求别人做到。 第一套动作非常漂亮地完成了，台下一片赞扬声，评委也鼓起掌来。 王冉和赵璐忍不住地转头看小可，小声问道：“小可，那不是你的绝招吗？” 小可也觉得不敢置信，那是自己的a动作，为什么……为什么蒋新月会做出来？ 事实上，别人看到的情况和真实情况相距甚远，台上表演的蒋新月在空中起跳时候明显感觉腰部不适，听到骨骼的嘎嘎声。 苏婷注意到这一细节，担心地盯着蒋新月的情况，其他队员也都注意到蒋新月动作开始有些缓慢。 “她会受伤的！”王冉低呼一声。 “那也是她自找的！”赵璐脸露不屑。 疼痛越来越剧烈，蒋新月不断地做出自己不可能完成的动作，在最后一段高难度动作时，她的身体终于因为承受不住而整个人栽倒在台上…… “蒋新月！”苏婷大喊一声，急忙冲上场去，跟医护人员一起将她抬出比赛场地。 全场一片哗然，几乎所有人都站起来看着被抬出去的蒋新月。只有苏小可坐在椅子上，神色恍惚。 更衣室里，小可已经换好衣服，做着预热动作。苏婷从外面匆匆进来，快步走到她面前，严肃地道：“新月的情况不太好，我要马上陪她去医院，你帮我带队吧！” 小可抬头看苏婷，表情有些复杂，顿了片刻，欲言又止，随即轻轻地点点头。 苏婷知道小可此刻的心情，伸手帮她整理了头发，柔声安慰，“比赛就是要专心，先不要去想其他的，好好做好你的动作。a动作难度大危险高，而且已经被蒋新月抢先做了，你可以改用一个更稳妥的动作来代替，只要发挥得足够稳定，就能得到高分，相信我。” 小可不自觉地去咬下唇，没有回答。 “好了，交给你了。”苏婷转身离开，小可瞧着她的背影，眼神渐渐地坚决起来。 林风就等在体操馆走廊里，他来回地踱步，显得有些焦急。 一会儿，小可终于缓缓走了出来。他急忙上前问道：“你还好吗？蒋新月呢，她抢了你的动作，你怎么办？” 小可抬手摸摸他的脸，歪着头露出甜甜的笑容，“别担心，我早就说过要做一个华丽的告别，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放弃。” 林风见她这样坚定，显然是有了主意，于是道：“我相信你，我会在观众席里看着你，陪着你。小可，加油！” 比赛场地安静了下来，短暂的休息时间结束之后，司仪叫到苏小可的名字，终于轮到她第二轮上场。 她走到场地中央，用力一举手，面带微笑，眼神干净而清澈。音乐起，她开始伸展着腰肢。她的所有动作与之前蒋新月做的一模一样，众评委因为她的演出重复感到疑惑，几个评委全都纳闷地看向彼此。观众也因此开始议论纷纷。 “该死的蒋新月！”体操队的队友们围上地毯边缘，王冉和赵璐两人大眼瞪小眼互相看着，忍不住同时发出了低低的咒骂。 “要是小可第一个出场，冠军肯定是她的。”赵璐捶胸，小声喊着，“小可你倒是换换动作啊！” 场上的小可动作逐渐与音乐融为一体，她漂亮地完成每一段动作，最后就要来到最重要、也是最高超的关键动作…… 所有人紧张得不行，台下的林风，也紧张地握拳等着，在心里默念：“小可，我相信你，你一定可以……” 在全场观众的关注下，她完美地完成了所有动作，最后，还优雅地转转手躬身行礼。 全场响起热烈的掌声，观众们几乎激动得站了起来，评委们也都欣赏地互相点头。 站在场中接受着观众欢呼的小可已经分不清自己脸上流的是泪水还是汗水，她替自己的突破感到高兴和自豪。 林风站在台下，感动地凝视着她。 她亦向台下望去，视线穿透了人群，与他四目相接，两人相视无言地笑了，彼此默默地祝贺着对方。 病房里，得知自己伤到了腰椎，可能以后不能再练体操的蒋新月爆发了，她把心中压抑了许久的抱怨和怒气都冲苏婷发了出来。 苏婷自有自己的无奈，体操队里她只要求小可自己练习那套动作，并不是出于私心，而是队里只有小可的身体可以承受这样高难度的动作。只是，这样的解释，蒋新月怎么可能听得进去？ 苏婷摩挲着相框中间相片，那里是她和小可的合照。照片里，两个人笑得灿烂。苏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角含着的泪水也渐渐地收了回去。 她的脑海里不断回放着上午小可在教练室里对自己说的那些话，不想相信，却不得不承认。 “表姐，我知道你的梦想是艺术体操，它让你充满斗志，所以，之前你受伤不得不退出比赛时非常痛苦，甚至觉得失去人生的方向。可我的人生方向不是艺术体操，它让你快乐，却不能让我快乐。 “我已经下定决心离开艺术体操了。我知道你一定会反对，为了这个我们不知道吵过多少次。可今天我来，只想心平气和把决定告诉你，也要一并谢谢你，十几年来为我的付出。对我来说，你永远是最重要的人。所以，我真心地希望能得到你的支持和祝福！ “我知道你是怕我吃亏走歪路，你是想要尽可能地保护我不受伤害。可是表姐，我已经长大了。请你像相信我能完成a动作一样地相信我的选择，总有一天我会站到最大最美的舞台上，唱歌给所有人听。到了那个时候，我相信你也一定会为我骄傲的！” 苏婷的心再一次揪紧，病房里蒋新月说的那番话也再次浮现：“苏教练，你以为你了解我们队里的每个人？其实你不了解！比如苏小可，她在艺术体操上是有天赋，但她却完全没有热情，她只是因为你才会坚持到现在的。而你呢？因为自己当年没能够实现梦想，就它们强加在苏小可身上，逼着她去完成……你就这样自以为是地把栽培的心思全放在苏小可身上，所以对我的努力和进步都视而不见。你还敢说你了解我们队里的每一个人？你知道吗？你根本就不是一个合格的教练！” 也许蒋新月说得对，自己的确不是个合格的教练，更不是一个合作的姐姐。她把自己的想法和愿望全部施加给小可，却没有顾忌那个小女孩的真正想法，是时候到了自己该放手的一刻。 下定了决心，她拿着记录成绩的本子走出教练室，来到体操馆，将所有人召集起来。 队员们整齐地一字排开，她的目光一一扫过队员们，表情严肃。 “我现在正宣布，苏小可正式退出体工队！” 她的话音一落，众人纷纷惊呼。 “什么，蒋新月才刚刚倒下，小可又要离开……咱们队怎么办啊？”赵璐惊讶地问。 苏婷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就算没有她们，你们只要愿意努力，就一定可以继续拿奖！我相信你们可以做到，只要努力，你们一定可以达成目标的，知道吗？” 本来还忐忑不安的众人被她一激，顿时士气高涨起来，齐声应道：“知道！” “大声一点！有没有自信？”苏婷高声叫道。 “有！”这次大家喊得更响亮了，声音回荡在体操馆里，久久不绝。 杨天翔孤单地坐在游泳池边，这时的馆内连保洁人员也下班回家了。 小可的身影出现在游泳馆门口，她蹑手蹑脚地走到杨天翔身后拍了拍他。 杨天翔浑身一抖，明显吓了一跳，回过头来。发现拍他的竟然是小可。他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小可坐到他身边，开始和他闲聊：“我记得很小的时候，我第一次看到你，就很惊讶……” 杨天翔一愣，也没问小可为什么这么说，他看得出来小可有很多话。 “我第一次看到你，你一副很认真的模样，说到游泳就眼睛发亮，而且很快就成为游泳队的第一名……”她笑了笑，继续道，“我一直都很敬佩你。” 杨天翔苦涩地一笑，“我要的不是你的‘敬佩’，而是你的‘喜欢’。可是……我不过只是痴人说梦。” 小可转向他，坦然地道：“我一直把你当成哥哥一样。你也知道，我从小就失去父母，所以我希望自己能够有个亲人在身边，除了我表姐以外，就是你了。所以我真的不希望会失去像你这样的朋友。” 她这样一说，杨天翔却忍不住拉下脸来，郁闷地道：“我到底哪里不如林风？” “你并没有不如林风，相反，你有不少地方都比他强。”小可用力摇头，“可是，喜欢一个人是没有理由的，喜欢就是喜欢。”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很是愉悦和轻松。 杨天翔如同被打了一个闷棍，一时无言。 小可拍拍他，柔声道：“其实你知道吗？你并不是真的那么喜欢我，我不过只是你在很小的时候遇到的一个女孩，因为如果你真的喜欢她，那就会了解我刚刚在说什么。”她站起来，指着游泳池，“小时候，每次我练艺术体操练到受伤，或者遇到挫折觉得沮丧时，我就会过来这里看你训练，因为你在游泳的时候，总是有股朝气和力量，让我相信，这个世界没有什么不能克服、没有什么不能达成的事。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能够待在体工队里，去继续练习我不喜欢的东西。” 他实在没想到，体操竟然并非小可所爱，可是她依然坚持了下来，她竟也是那样苦的。 她从衣服里拿出刚刚得到的体操奖牌递给他，嫣然一笑道：“我已经决定离开体操队去追求我真正的梦想，所以，这个荣誉我决定送给你。希望你能早点找回实现梦想的动力。” 杨天翔呆呆地接过奖牌，心中五味杂陈，更多的，还是感动。 她把手伸向他，歪着头，可爱的样子让人记忆深刻。 “杨天翔，你一定要加油！” 杨天翔冷冷地伸出手回握，直到小可离开，他才低下头看着掌心中小小的奖牌。他仿佛领悟到了什么，旋即一笑，然后快速地脱下自己的外衣，露出里面的泳裤，跳进游泳池里。 正要离开游泳馆的小可听到跳下水的声音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游泳池。游泳池里，杨天翔又恢复了以前的神采和自信。 她粲然一笑，她看到那块放在杨天翔脱掉的外衣上的体操奖牌闪闪发光。 第九章谁的意愿 陈慕岩对着沙袋打了一通组合拳，感觉从未有过的畅快。眼角瞥到林雨跑进来，他冲小孩招招手。 “教练，什么事？” “我打算举办一个记者招待会。因为之前犹豫了太久是否要接手搏击队，让很多人都有猜测，也耽误了很多队员的正常训练。我想开个记者招待会，对外界宣布这个消息，也好打消之前大家对我的种种猜测。”陈慕岩道，“另外，我希望你也能参加这次记者发布会，同时也算正式招你进搏击队，你觉得如何？” “我吗？”林雨有些意外。 “你不愿意吗？” “不……不是，能正式加入你的搏击队，我当然愿意了。可是……”林雨犹豫地道，“今天汪智达找到我，跟我谈了一个新星计划，他们拳馆要包装一个拳击明星，将来不光在拳击这块，还会在其他影视娱乐方面都会有所发展，只要我跟他签约，他就确保我会成为明星。” 这回轮到陈慕岩一愣，他凝视着林雨，试探地问道：“你答应他了吗？” “没有，我是想得到人们的关注，但还没想要做明星，最关键的是，我觉得汪智达的做事方式不适合我。”林雨挠挠头，别说汪智达那么讨厌，就是那个于君子也非常让他反感，要不是今天江婉瑜亲自跟他说，他都想一口回绝了。 陈慕岩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道：“很多人都想成明星，因为明星身上有光环闪烁，大家都会把明星当王者来膜拜。但明星有时候无非穿着皇帝的新装罢了。对于造星公司来说，一切都是以利益为前提的，你能带来利益的时候，他们会宠着你，当你不能给他们创造利益的时候，他们就会在没有防备的时候将你狠狠扔下水去，毫不留情。我自己就曾经迷失过，最后落得这个下场，所以不想你走我的老路，你明白吗？” 林雨眼神闪了闪，点头道：“我明白，我会好好考虑的。” 陈慕岩不再多说，领着他继续训练去了。 林雨在吃饭的时候将这件事对林风和小可说了，本来是想征求他们的意见，但是林风却说：“其实，无论选择哪个，最重要的是看你的心，只要你遵循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我都支持，而且不会干涉。” 小可也笑着附议道：“我支持你哥哥对你的支持，加油，刺儿头，相信你一定会有个明智的选择。” 望着对面吃得不亦乐乎的两人，林雨脸上浮现淡淡的微笑。 体工队举办的记者招待会现场来了很多记者，平面记者和电视记者都有，照相机的闪光灯在会场内不停闪烁。主席台上坐着体工队的领导以及王北名、陈慕岩等人。 苏婷和其他几个队的教练过来帮忙，一方面维持现场秩序，一方面提供服务。 记者们已经摆好了架势，最后一拨记者也都进来了，会场几乎没什么空闲的位置。 王北名靠近陈慕岩的耳边窃窃私语：“林雨怎么没有到？” 陈慕岩摇摇头，“不知道，我已经通知他了。” 直到记者招待会开始，大家也不见林雨的踪影。 随着记者咄咄逼人的发问，招待会现场的气氛很快紧张起来。 记者甲问：“王北名教练您好，在你最得意的弟子陈慕岩败给后起之秀汪智达之后，你的搏击队，是否将一蹶不振？” 王北名从容地道：“不会的，我相信在陈慕岩教练的带领下，我们搏击队将重塑辉煌。” 记者乙问：“陈慕岩先生，哦不，应该称您为陈教练。你曾经作为拳手有着辉煌的过去，但是你现在作为教练，面对这么多的质疑，你觉得你能够胜任教练这一角色吗？” 陈慕岩笑了笑，缓缓道：“第一，我没觉得有什么质疑，第二，我也没觉得做教练有多么困难。” “我请问一下陈教练，你打算用多长时间来重振搏击队呢？这其中是否包括压倒汪智达的拳馆呢？”记者丙扬声问道。 陈慕岩耸耸肩，笑道：“在我们这座城市能够有两家高水平的搏击队，充分说明了搏击这项运动的受欢迎程度，这是件好事，因此我们根本没有必要在彼此之间一争高下。” 记者乙继续追问道：“但事实上我们看到的却是你们这里的队员跑去了汪智达的拳馆，这样说来，陈教练你是否承认自己的搏击队不如汪智达的拳击馆呢？” “陈教练的搏击队才是最好的！”大门口传来高昂的声音。 王北名神色一喜，是林雨。 林雨在众人的注目下上了主席台，坐在陈慕岩的后面。记者们窃窃私语，有的认出林雨是汪智达拳馆的新星拳手，刚刚才拿了新星赛的冠军。 “请问你是刚刚在汪智达拳馆夺得冠军的林雨吗？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记者甲试探地发问。 “没错，我是林雨，我出现在这里是因为我是陈教练的徒弟。”林雨施施然地道，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记者们顿时议论纷纷，记者乙很快地抓住了重点，刁钻地问道：“你说你是陈教练的徒弟，那你又怎么会出现在汪智达的拳馆？” “在成为陈教练的徒弟之前，我在汪智达的拳馆训练很正常吧？现在陈教练回来正式接手搏击队，我自然也不用再去汪智达的拳馆了。” “请问，这中间你的转变是否因为接受过陈教练或者是搏击队的一些好处呢？” “好处？”林雨微扬起声音，“没错，而且还是很大的好处。” 众人一片惊愕地看着他，等待他的爆料。 “这个很大好处就是陈教练对我的指导，让我从一个打拳爱好者成为了一个真正的拳手，陈教练曾经是最好的拳手，现在他是最好的教练。”林雨露出大大的笑容，整齐的牙齿闪闪的，整个人也松了口气。他这么说，意味着他真正放弃了汪智达那边，开始正规的拳击训练。 陈慕岩感激地看着他，小声道：“多谢。” 林雨的在记者招待会的这一出惹恼了汪智达，他扬言要把林雨赶出拳馆。于君子却劝他打消了这个念头，转而向他献了一条更加阴险的计谋。 因为林雨的出色表现，陈慕岩在搏击队的教练地位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可，事业上风生水起，爱情上也重获佳人的芳心。虽然苏婷因为之前的事情对他还微有怒气，但内心深处始终还是对他放不下的，陈慕岩明白她的苦心，在这次患难之中，她的不离不弃更是和乔欣然的态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话分两头，小可抱着一堆营养品到医院去看望蒋新月，蒋新月大发脾气令她尴尬不已。不过，她们毕竟曾经是好友，以小可的性格绝对不会放弃对方。耐不住小可的撒娇耍赖和诚挚用心，新月终于哭了出来，如果不是自己太急功近利想超越她，就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对不起……”这三个字艰难地从新月的嘴里吐出来，更多的是向自己道歉。 “你想要什么？”他问。 “我要月亮。”她调皮地说， “可不可以降一级，月饼吧？”他的声音里有着笑意。 “你不是说，我要什么都能给我吗？” “你真的想要摘天上的月亮？” “当然！”她笑嘻嘻的。 “我大概给不了你月亮，”他声音里带着为难。 “呀，我唬你的，我对月亮没有兴趣，不过我倒是希望能看到流星，却总是没有机会看到。”她遗憾地说着。 “为什么想看呢？”他好奇。 “小时候，爸妈还没过世前，我妈常抱着我，指着满天星星说：星星是人死后的灵魂。每当一个灵魂升天，天上就会有星星坠落。所以当你看到流星的时候，要记得赶紧许愿，那个刚升天的灵魂，就会把你的愿望带给老天爷。”她伤感地说着，“以前，我的愿望是希望能够再看到爸爸妈妈一眼。可是，现在，我的愿望已经改变了……” “你有什么愿望呢？想成为最好的歌手？”他问。 “不，我希望，你的梦想成真。”她柔声道。 林风要给小可一个愿望，于是，他在卧房的屋顶画满了她的愿望。 晚上，小可从外面回来的时候，林风将她带到房间里，打开了灯。 那一瞬间，小可整个人看傻了…… 只见房间里，一整面墙上都是用喷花墨画出的流星雨。背景是幽深的蓝天，有一朵淡淡的云，藏不住流星的影子。 她看着墙上的画，再转头看着林风，哽咽了…… “小可，希望你喜欢。” 她感动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眼眶含泪，用力点头。 “我只希望，你不用为我放弃你自己的愿望。一个流星、一个愿望，这面墙，可以给你像雨一样多的愿望，让你许也许不完。更重要的是，这些流星永远也不会坠落，永远都等在这里，直到它的主人苏小可梦想成真……” 她反身紧紧地抱住他，泪水潸然而下。他什么时候这么浪漫了，是她落伍了吗？ “我也有好消息告诉你，于君子的工作室打算签我了，还给我请了声音指导和艺术指导。所以……”她带着鼻音嘟囔道，“所以，其实我的梦想已经很近了，这些都是你的功劳。” 林风不清楚于君子是个怎样的人，但他听说过这个人捧红过陈慕岩、乔欣然，现在还有汪智达，还有，这个人也向小雨伸出过橄榄枝。这一次，小可被关注了吗？ “只要你开心就好，我无条件支持你，但是你要学会保护自己，知道吗？”他摸摸她的头。 林风站在体工队的拳击馆当中，显得那样格格不入，不过他专心致志地看着弟弟在陈教练的指导下越来越进步的样子，倒也忽略了这短暂的尴尬。 “好了，今天就先到这里吧，我们明天再继续。”陈慕岩低头看看手表后，拍拍林雨的肩膀说。 意犹未尽的林雨手上的动作停下，但是脚却还是有节奏地继续动着，他抬头跟陈慕岩说：“谢谢教练！但是，我还想再练一会儿。” “这样好了，等会我还有事，我就先不陪你练了。不过，你练归练，但要适可而止，记住，欲速则不达。” 林雨点点头，横空挥出一拳头，嘴上道：“您就放心吧，我知道。” 陈慕岩走后，林风走向林雨用头指一下陈慕岩的背影道：“不愧是昔日王牌，训练方法很有一套啊。” 林雨傲然道：“当然，要不我才不愿拜他为师。你老弟我不随便服人，陈慕岩可是除了老爸以外，让我服气的第二个人。”他顿了顿，皱眉道，“昨晚汪智达又找我了。” 林风神色一变，“他又做什么？”自林雨宣布正式加入体工队之后，在汪智达拳馆的拳赛上被汪智达狠狠地揍一顿，要不是林雨得到陈慕岩真传，避开了要害，差点又进医院，所以林风对汪智达完全没有好感。 “汪智达说，让我留在他那里，他会好好栽培我。” “不留！”林风坚决地道。 “哥你知道我怎么回答的吗？”林雨卖了个关子，嘿嘿一笑，清了清嗓子用低沉的声音道，“我跟他说：以前我心目中的对手是陈慕岩，所以我跟你学拳。现在我心目中的对手是你，所以你不用留我。我决定加入体工队，今天起，我不会再回来这里学拳了。你说得没错，我那时候挨的打的确不够，我应该谢谢你，谢谢你这段时间给我的挫折和侮辱，它们激励了我的斗志。汪智达，我不会永远输给你，总有一天我会打败你！” 这话太“小雨风格”了，林风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弟弟会这么说，忍不住失笑。 林雨边收拾包袱边问：“哥，你怎么有空陪我练拳？不陪小可啦？” “说起这个，看来我们得给小可庆祝庆祝，她终于能自由追寻梦想，于君子看中了她的演唱才华，最近正想和她签约。” “于君子？”林雨神情一动，“那个人，我不喜欢。” 林风点点头，“我也不大喜欢，所以要替小可把把关，签约的时候我会替她争取最好的条件。” 操场的树荫下，杨天翔抓着李亮，让他就之前传出叶晴已经死亡的假消息向林风道歉。被临时叫过来的林风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顿时奓毛了，他扑了上去狠狠地揍了李亮一拳。 杨天翔见势不妙，急忙上前拉架。 林风才不管他，李亮竟然拿自己的妈妈开玩笑，简直不可饶恕。 “林风，你少不依不饶的！”杨天翔一把推开他。 “不用你管！”林风对他怒目而视，指着李亮说，“是男人就不要躲在后面！” 李亮脸臊得慌，拉不下脸，站出来梗着脖子道：“是我的错，你打我好了。” 林风不等他话音落下，直接打了过去。 杨天翔忙去拉他们，没想到也挨了好几下，最后三个人滚到一起，直到游泳队的其他队员闻讯赶来才把他们扯开。 这次打架事件让李教练很生气，当天就下了处理决定：李亮由于有伤在身暂时免除处罚，杨天翔、林风禁赛两周，如再次被发现有打架行为，直接开除。 不过，有句老话说得好，不打不相识。三人因这次的打架事件均主动向教练承担责任，反而让他们的关系缓和起来，彼此之间的嫌隙全消，只能说事有两面，福祸未知。 于君子走进办公室，把手伸向坐在沙发上的苏小可。局促不安的小可迟疑一下，伸手回握。 “苏小姐，欢迎加入本公司，从今天起，大家都是一家人了。”于君子笑笑，又伸手跟林风握手，“游泳界的‘天才选手’林风是吧？我认识你弟弟，咱们俩也不算陌生。世界真小啊，你说是不是？” 他在小可和林风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面露招牌的表情。 “于先生，我和小可商量过，有些话还是应该跟您先讲清楚。”林风不卑不亢地道。 于君子做了个请说的手势。 “小可的确非常喜欢唱歌，但是我们担心演艺圈太复杂，所以在正式合作前希望知道您对她的歌唱事业有个什么样的计划，这样小可心里也好有个底。” 于君子哑然一笑，“当然，你们有权利知道。嗯，这样吧，苏小姐既然有心以唱歌作为事业，我们的发展计划就会围绕这个来展开，首先我会替你找一个最好的老师，针对你的嗓音，帮你开发出最好状态。有天赋和专业还是有差别的，不是吗？苏小姐出身艺术体操界，肯定明白我说的话。” 他的开门见山，让小可安心多了，可是林风的表情却还还在犹豫。 “小可仅仅是单纯的唱歌，我希望贵公司能尽力免除她不必要的应酬。”林风把话说得很直白，娱乐圈子的混乱，即便是圈外人，也是看在眼里的，那些新闻里天天报道的事情，就算傻子也看得到。 于君子一笑，道：“尽管你的提要求的确是过了些，不过我们会慎重考虑，毕竟苏小姐是我们未来重点打造的明星，我也希望她以玉女形象出现。”他转向小可道，“如果你答应签约我的公司，我一定会让你超越乔欣然百倍。” 小可心动不已，没有什么比超越乔欣然更好的了，她欣然点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开始上课呢？” “老师那里已经约好了，只等我们一签约就可以开始。”于君子笑道。 “好啊，那我们什么时候签约？”小可开心地问，有些急不可耐。 林风急得回头打断她，“小可，签约的事情，可以从长计议……” “可是，不是要签约才能开始训练吗？”小可一愣。 于君子看出了林风和苏小可的矛盾，眼中闪过算计的笑意，以退为进，“我其实也同意林先生的想法，签约要从长计议，这是个大事，双方都应该要慎重对待，艺人和经纪公司讲求缘分，不应该轻易下决定。” 此言一出，倒真让小可急了，但林风却明显松了一口气。 苏小可急道：“你不是说要谈合约？既然谈了，如果不签约，我们要怎么合作？” “我建议你先在我公司试训三个月，在这段时间里彼此能够加深了解，避免双方签约的风险。你同意吗？”于君子这席话深得林风心意，后者听得连连点头。 小可望向林风，林风对她轻轻点头，小可再回头看向于君子，然后她微微一笑，对于君子点点头。 于君子看她答应了自己的要求，缓缓靠向椅背，笑得深沉。 等两个人一离开，李昊拿着拟好的合约走进来，一脸的不赞同，“于总，这个合约，未免太迁就苏小可了，她不过是个新人，条件跟她差不多的多得是，您为什么偏偏看中她，还答应她那么多条件？” 于君子狡黠地一笑，“最近乔欣然的声势一直下跌，你不觉得我们正需要像她这样一个形象清新的新人来冲淡吗？她是体工队出身、新科艺术体操冠军，就凭这一点，媒体肯定会大肆报导。加上她歌唱水平也不俗，只要适当炒作一下，我有把握可以让她一炮而红，成为我们新一代的摇钱树。” “可是，这苏小可看起来不是很懂事，恐怕没有那么好控制。还有她那个男朋友，盯得死紧，这可是偶像明星的大忌讳啊！” “我当然有办法令她乖乖听话，至于她的那个男朋友，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必须切断。”于君子斩钉截铁地说道。 苏小可打开房门走出来，薄施脂粉的她，穿着简单的洋装，看起来特别清新。看得林风都傻了。 小可白了他一眼，嗔道：“看什么看？没看过美女啊？” 林风不好意思地傻笑，递过来一个提袋给她。 小可打开袋子，看到里面是糕和葱，一愣，然后怔怔地看着袋子…… “你第一天训练，袋子里有糕有葱，取个好口彩，祝你以后的事业步步高升，一飞冲天……”林风赶紧解释，这是家乡的老规矩了。 小可听着听着，眼眶和鼻头都红了，眼睛也湿了…… 林风吓了一跳，心疼又心慌地问：“怎么了？是葱熏到你眼睛吗？这不是洋葱，我也没有切开，怎么会这样？我拿水给你洗眼睛。” 他慌乱地找着水和毛巾，小可却突然冲了过来，从身后抱住他，流下的眼泪全都揩在林风背上。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 林风惊慌失措地抱着她，不明所以：，“对不起……我做错了？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小可摇着头，“不是的，不是的……你怎么可以对我这么好？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以前小时候，每个同学在开学第一天，都有爸妈给他们准备这些，可是我从小没了爸妈，表姐又成天忙着训练，所以从来没有人给我准备这些……” 林风转过身来拥住她，失笑道：“乖啦，再折腾下去，可要迟到了啊！” 小可心中一凛，推开他伸手把泪一抹，冲向门口要打开门…… “小心！看前面！” 林风话音才落定，匆忙要开门的小可差点撞上墙，还好她伸手矫健地急刹住，转个身拉开大门，一溜烟跑出去。 站在钢琴旁，指导老师弹着钢琴，小可在麦克风前唱着歌，旁边的工作人员在观看。 她的吐气声比较大，有时会有噗噗的杂音，听得指导老师直皱眉，最后干脆十指在钢琴上用力一放，钢琴声戛然而止。 小可吓了一跳，望着老师，有点不知所措。 老师沉着脸道：“你的呼吸不对！声音的运用也不对！光凭一把好声带有什么用？流行歌曲不是这样唱的，你得学会用真音转假音，一句里就得有好几种音质变化，不然听几句好听，听不完一首就听腻了。像你这样直白的唱法，只能去唱民歌，离专业歌手差得远了！ 小可不知该如何反应，只好期期艾艾地问：“老师……对不起，可不可以请您教我怎么用真音转假音？” “我弹一段旋律，你先跟着用真音唱，到上不去的地方转假音。”老师耐着心说道。 小可点点头，开始跟着旋律唱了起来，一开始真声，高音处转假音拉上去，老师皱眉停下来。 “不对，真音还凑合，假音完全不行。你得把共鸣腔逼到头腔，越高越清亮，似断实续，绵绵不绝，才会余音绕梁。” 小可有些惶恐，她从来没有被这样打击过，“要不，老师我再试试看？” “不用试了，你要从发声练习重新开始。”老师一个闷棍给她判了死刑。 旁边的工作人员均露出看好戏的轻蔑笑容，小可感受到他们的眼光，心里有些难过，却不能放弃。 “恭喜你，今天正式签约！”林风和林雨同时举杯，为了庆祝小可的签约式圆满结束，满满一桌子的菜还泛着热气。 小可笑得甜蜜，喝了一大口水。她被发声老师明令禁止喝酒、饮料等饮品。 林雨笑道：“今天我看了你的记者招待会，特别好看。”他顿了顿，拍胸说，“我特别讨厌于君子，如果他敢欺负你，告诉他，我收拾他。” 小可扑哧一笑。 林风将一碗棕色黏稠的液体端到她面前，“这是我特地给你煮的正宗川贝枇杷膏，滋补嗓子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小可闻言，再低头看着汤匙里的液体，犹豫了一下：，“你确定能喝？”她抬头看着林风一脸期待地望着自己，实在不好意思拒绝，深呼一口气，张开嘴憋气得吞下一匙……才一入口，她立刻眼睛一亮。 “好甜好滑啊！”她惊呼。 林风赶紧用保温瓶倒了杯热水递给她，嘱咐道：“喝枇杷膏必须要和着温水吞服，对嗓子特好。” “哥，你行啊！”林雨用手肘撞了撞林风的肋下。 “对了，小雨，说起来你也不在汪智达拳馆了，现在成了体工队的正式队员，还不搬回来吗？在宿舍能习惯吗？”林风想起弟弟还住在外面，实在不放心。 林雨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随即不好意思地道：“唉，这不是怕吵你们吗？再说最近要比赛，陈教练在特训，我差不多每天都很晚，还是宿舍方便。” 听他说怕打扰他们俩的二人世界，小可脸红红的。 林风突然想起发布会上于君子说让小可演戏的事情，便问道：“于君子真的让你演歌舞剧的女一号？” 小可其实对这个也是又惊又喜，她从来没演过戏，而且才刚签约就被于君子这样捧，让她觉得幸福来得太快了，总觉得有点忐忑。 “唱歌我是不担心，但是我从来没有演过戏，也没有演戏的天分。从小我连撒个谎也撒不像，老被表姐拆穿，你说我要怎么演歌舞剧？一定糗死了。” 林风怕她又陷入自我排斥的低潮，安慰道：“先别想太多，尽力去做就好。” “好吧。”小可觉得有理，夹起一筷子菜塞入林风嘴里。 “你自己怎么不吃？”林风也要给她夹。 她笑嘻嘻，“因为我在减肥啊，所以你替我吃！”她觉得有趣，连续夹菜塞到对方嘴里，弄得林风到处闪躲。 两人闹着，无意中冷落了一旁的林雨，林雨虽然为小可开心，可是见到他们两个那么亲密，还是忍不住感伤，他频频斟酒自饮，不知不觉就喝醉。 等苏、林二人玩够了，发现林雨已经把桌上的一打酒干了大半，脸红红地趴在桌上，喃喃自语。 “刺儿头，你还真能喝，你干什么这么拼命啊？”小可惊讶地道。 林雨半眯着眼睛，带着浓浓醉意，“还不都是你……都是因为你我才会这么难过……” 小可惊讶地瞅瞅林风，刺头儿这是怎么了？ “你说奇怪不奇怪？你爱我哥，我也爱我哥；我哥爱你，我也一样爱你……我爱你们两个……”林雨低声喃喃地道，“所以，都是因为你，所以我才会这么难过……”他再拿起一瓶酒仰头喝，林风本要上前阻止，但是被小可拉住了。她对林风摇摇头，林风没辙，也就顺着林雨了。 林雨喃喃地说着，最后终于趴在桌上醉倒。 小可缩在林风怀里，两个人看着伤心的林雨，互相对望一眼，都有几分尴尬和沉重…… 小可毕竟没有拍片经验，她在拍摄现场的表现让郑导很不满意，也耽误了整体的拍摄进度，惹来其他人的不快。不过中饭时间她的一曲随意的哼唱在恰巧被没有关闭的功放传遍全场后，众人对她的演唱功底都相当惊艳，尤其是郑导，看她的眼神里有了不怀好意的意图。 “cut，大家辛苦了，各部门收工吧。”郑导挥着剧本收工，侧目看到小可正兴高采烈地跟旁边的人说话，心思一动，挑了挑眉毛，叫道：“苏小可，你过来一下。” 小可听见郑导在叫自己，当下跟旁边的人挥手再见，有点紧张地来到郑导跟前，恭敬地道：“郑导，您找我？是不是我哪里又做得不对了？” “小可，你在演艺界是个新人，虽然歌唱得不错，但演戏实在有些差劲。你们于总很看重你，托我多关照你一下，可如果因为你一个人的拖累，耽误了全组的拍摄进度，我也不好跟于总交代啊。”郑导演像长辈一样地笑着，慈爱而有尊严。 小可急切地道：“你看你什么时候有时间，给我指导指导？我保证我会学得很快，不会耽误了拍摄进度。” 此言正中郑导下怀，他眼神亮了亮，却依旧做出勉为其难地神色，“这个嘛，我想一下，不行你今晚上就到我房间来，我单独给你说说戏，然后咱们再商量商量，看能不能再给你多加几场演唱的戏。” 小可喜出望外，连连行礼道谢，却不知道自己是已经羊入虎口。 第十章羊入虎口 林雨差一点把眼前的沙包打穿，回想起昨晚的“酒后真言”，他好想去撞墙。他怎么会在哥哥和小可面前说出那些话来，分明是不打自招，有抢哥哥女朋友的嫌疑。 “啊啊啊……”他追着沙包后悔莫及地叫着，以后还有什么脸回家见他们啊。 “不行，我得找小可说清楚，我可不是那种抢大嫂的混账东西。”他一把甩掉了拳套，大踏步冲出拳击馆。 林雨匆匆忙忙跑到小可所在剧组的饭店门口，他在门口站定，犹豫了片刻，继而大步走入。 不久，在他之后赶到酒店的林风下了出租车，正准备进酒店，迎面一头撞上了林雨。 “咦，小雨，你怎么在这儿？见到小可了吗？”林风惊诧地道。 林雨一脸的沉重和焦急，快速道：“哥，好像不对劲，我刚刚偷听到剧组的人说小可被那个导演叫走了，还说给补讲戏，其实就是想那个小可。妈的，大晚上讲什么戏，分明是老色鬼！”他骂道。他在酒店里转了好长时间，也没找到那个剧组的导演。 “是姓郑的导演，他在对面的酒店。”林风陪小可来过两次，知道郑导就在对面酒店住。他紧紧地捏着拳头，如果小可出了什么事，他饶不了那个人。 “走，我非揍死那老家伙不成。”林雨挥拳道。 小可坐在房间沙发上，郑导在酒柜前倒酒，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走过去将一杯酒推到她跟前，哄道：“小可啊，等你将来大红大紫混得好了，就不必要跟工作人员挤在一层楼了。”他在她旁边坐下来，将手覆盖在小可的手上。 小可惊慌地马上缩回了手，她进屋的时候就后悔了，自己怎么会傻到没发现对方是有目的的呢？ 郑导微笑道：“你知道我最喜欢你的是哪一点？就是你的这份清纯，叫人看了就想心疼。” 小可勉强自己露出笑容，微微向后退开，干笑着周旋，“郑导，您说什么呢？这酒还没喝呢，您倒是先醉了。” 郑导演哈哈笑着，似是十分开怀，拿起酒杯来朝小可示意，“这酒可是个好东西，喝醉了可以让人欲仙欲死，就跟做人一样，有些事，就是那么稀里糊涂发生的，会更快活，你说对吗，小可？来，我们喝一杯。” 小可惶恐地接过酒，却没有碰，欠身朝旁边再次挪了挪，“郑导，您不是要给我说戏的吗？那咱们赶紧开始吧？” 郑导两杯酒下肚，已经有些醉意，此刻开始用肆无忌惮的眼神打量她，连笑数声才道：“对，是说戏，小可啊，你还年轻，演艺之路刚刚开始，往后还不知道会遇上多少有才华的导演，可是人家导演未必会像我这样看重你，愿意栽培你，你这么懂事，总该知道怎么跟我表示表示吧？” 他已经说得够直白了，小可再傻也明白什么意思。 郑导放下手里的酒杯，伸手去拽她的胳膊，色眯眯地将嘴凑过去，试图强吻她。 “你这个浑蛋，松手。”小可愤怒至极，猛地扇了郑导一个耳光，趁对方不注意挣脱开。 郑导一怔，旋即面容变得扭曲，将酒杯狠狠地摔在了地上，骂道：“你吃了豹子胆了，竟敢打我？这下也省下老子玩那些虚的了，小辣椒，够劲儿！老子就喜欢动真格的。” 小可朝门口逃去，却被他一把抓住了衣服。她用力一挣，衣服被撕破露出大片雪白肌肤。酒兴上头的郑导更是红了眼，扑上前去。小可无奈地拳打脚踢奋力挣扎，以致两人撕扯在一起。 酒柜上，一个微型摄像头将两人的举动记录下来。 “他妈的，不愧是练过艺术体操的，可真能折腾，就是不知道在床上还能不能这么折腾？”郑导边撕她的衣服边骂。 “你这个大流氓，你就不怕警察来抓你！”小可一脚蹬开他，从茶几旁边绕过去抢酒店里面的座机，试图报警。 “想报警？哈！但凡进了这个房间，谁还能相信你是清白的？明天，全世界的人都会知道你是我睡过的女人，而且是主动跑到我房间勾引我的。报警，有个屁用！”郑导猖狂地扑上去。 正在此时，随着砰的一声巨响，门被踢开，林风和林雨一前一后冲了进来。 小可乍然看到林风，直接冲向他，扑在他的怀里放声大哭。林雨气势汹汹地抓起郑导，一拳拳揍了下去，没一会郑导的脸上青紫一片。 郑导疼得嗷嗷叫，却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林风虽气愤，可是却怕林雨惹上麻烦，毕竟弟弟现在是正式队员，于是出声阻止他。 林雨啐了一声，将郑导一脚踢开，对方窝在一旁，捂着鼻子，大声喊叫着：“你们这两个家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凭什么打我？明明是她跑到我房间勾引我，谁知道后来为什么又寻死觅活的，这说不定就是她设下的陷阱，想要陷害我。我要报警，我要让警察把你们都抓起来。” “哎哟，还想挨揍啊？”林雨朝他举起拳头，郑导演缩回脖子，却仍旧不服气。 事情闹到了派出所，郑导反咬一口说是小可他们故意诬陷，由于是小可主动到的郑导房间，有理说不清，警察只好例行做了记录之后就让四人回去等通知了。 林风揽着惊魂未定的苏小可走入家门，给她泡了杯热茶压惊。 小可呆呆地坐在沙发上，半晌忽然开口，“林风，我好怕……” 林风以为她还在为刚才的事惊魂着，忙安慰道：“没事了，都过去了，别多想。” 小可摇摇头，沮丧地道：“我不是担心自己，我是担心你们。我记得体工队有规定，一旦牵扯上官司，影响到队里的声誉，有可能会影响比赛资格，甚至被开除。那个郑导颠倒黑白，如果警察受理了案子，你和林雨都会被影响。” 林风摇摇头，“没事的，别想太多，你现在需要休息。听我的，喝完热茶好好睡一觉，什么都会过去的。公道自在人心，就算体工队知道了，也不会不辨是非，放心吧。”话是这么说，他的神色间却有着隐隐的担忧。 一夜之间，各大网站的娱乐头条都变成了“新人小可半夜敲门，花心导演辣手摧花”。 但苏小可的身价未跌，反而直线上升，于君子接电话接到手软，几乎都是来谈合作，请苏小可代言的。 当然，这一切都是他一手策划的，一个女演员、女歌手没有话题就想上位，根本就是痴人说梦。要想把苏小可捧上位，必须要狠狠地先踩下去。别人可以说他于君子唯利是图、卑鄙无耻，可是谁会跟钱财名利过不去呢？ 不过，当事人小可还被蒙在鼓里，待在家里抚慰自己受伤的心灵，直到下楼给林风买果汁被人指指点点时，她才发现不对劲。回到家上网狂搜新闻之后，她才知道自己这么出名，还这么的出糗。 夜色浓重，海浪一波一波拍向海岸。小可坐在海边，看着海浪一言不发，林风静静地陪着她，不敢说话。 “我只不过是单纯喜欢唱歌，为什么会搞成这样？”她黯然神伤，抱着脑袋挣扎着说，“他们怎么会把我说成那样？我没有想挑战什么潜规则，也没有想靠谁成名。名利那些对我一点儿也不重要。我只想专心唱歌，我根本不是他们所说的那种急功近利的人……我不是的……” 她好后悔，为什么自己不能更聪明一点，早早地避开这些可能落人话柄的事情？她未料到娱乐圈的黑暗已经到了这种程度，尽管她做好了准备，等事情真正发生的时候却依然无法接受。 林风揽住她的肩膀轻拍，空阔的海岸只有他们两人，海涛声重复地响着，似乎在安抚着受伤的人…… “你想怎么办？我支持你。”他恨自己的无力，此时此刻，他能给的仅仅是支持。 “不知道……我还没法想到那么远。”她摇头，“不过，目前我想做的，是先跟于君子解约，然后……用一点时间重新整理一下自己。” “好。”他看着她，笑着点头。 “解约？”于君子眉毛一挑，打开办公桌的抽屉，将一沓照片丢在苏小可面前。照片上是林雨咬牙切齿爆打郑导演的画面。 小可震惊地望着于君子，不敢置信地道：“一切都是你设计的？” 于君子皮笑肉不笑地道：“现在你和郑导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这套照片可值钱了。有人想高价跟我买，我没肯。你说，这照片一旦流出去，给郑导演看到，那可是铁证如山，林雨身为体工队的队员，惹上官司，他能脱身吗？” “你好卑鄙，你想怎么样？”小可气得红了眼，对方分明是在威胁自己。 “别说得这么难听，你只要乖乖听话，好好做个艺人，我就一定会栽培你。不过，你要是不懂事，硬是要说什么离开演艺圈，就别怪我不客气。”于君子冷笑地架着双臂，十指相扣。 小可猛然站起来，怒道：“你休想，我不会再跟那些下三烂的导演合作。” 于君子抬起头，阴阴地笑着，语气诡异，“你放心，不会有第二次了，因为你已经红了，现在，都是别人来求你、巴结你，我保护你都来不及。”他那样子要多阴险有多阴险，小可真恨自己怎么瞎了眼，相信这个人会包装自己。 一沓工作清单丢在了小可面前，于君子挑眉笑道：“喏，这是我替你安排好的后面工作。你乖乖听话，这些照片就绝对不会流出去。郑导那里，我也会替你摆平的。” 小可看着他那伪善的笑容，觉得一阵恶心，但是转头看到林雨打人的照片，想到林风会担心，她只能无奈地点头。 “还有……”于君子拉长了声音，“听说林风和林雨兄弟情深，如果林雨真出了事，你想你那男朋友会有多伤心呢？会不会一时冲动做下更大的错事呢？比如，替林雨顶罪……嗯？” “你什么意思？”小可惊慌地望着他，谁若是动林风，她就跟谁拼了。 “你自己明白。” “林风，我想我们暂时先分开一段时间，彼此冷静一下。”提着行李的小可，脸上有着前所未有的阴沉，凝视着林风淡淡地说出了残忍的话语。 “小可，你……”林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仅仅是在听说她打算继续合约的时候说了她两句，让她不要再待在于君子身边，他甚至连一句重话也没有，她何以至此？ “你表面说尊重我，让我自己决定，其实你根本就只是想要控制我，我决定要继续跟于总合作，你却一直逼我解约，你有站在我的立场上想过吗？我算看出来了，你根本就是大男子主义，因为这件事，你女朋友被人指指点点，你心里不舒服了受不了了！所以你就要逼着我放弃梦想。你扪心自问，是不是这样？”小可硬着心肠冷冷地、尖刻地质问。 被她这样说的林风整个人呆住了，他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去解释、去表达，他最在意的不是别的，而是她啊。 她背对着他，牙齿几乎把嘴唇咬出了血，“我不想再待在这里了，既然我们话不投机，不如分开冷静冷静！”说罢，头也不回地拖着行李箱离开林家。 林风愣在那里，等他回过神追出去的时候，街道上早已经没了小可的踪影，他急匆匆地沿着街道寻找，焦急万分。 在看不见的角落里，小可满脸泪痕地站着，最后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对不起，林风，我最在乎的人是你，最想保护的人也是你，对不起。 咖啡厅的音乐始终很轻柔，淡淡的咖啡味笼罩着这人员稀少的空间。林风浑身不自在，他与这里格格不入。望着坐在对面打扮时尚的小可，他不知该怎样开口。 “我给你打了很多电话，你都不接。”他嘴唇干涩，连喉咙也哑了。为什么她会突然决绝地避开自己，他做错了什么吗？ 小可垂头敛去眼神，故作冷淡地道：“我很忙，通告很多，电话都是助理在接听，可能是看到你的是陌生号吧。” 她怎么可以说得这样平静？他不能置信，连自己的电话号码也删了吗？ “小可，你是不是跟于君子交易，拿自己的自由来平息打人案件？”他质问着，当他接到警局电话，说郑导撤销控诉后，再联想小可突然的转变，他无法不这样推测。小可是在保护林雨，最重要的是在保护自己。再说，他们前一段时间在一起的时候还很甜蜜，不可能一夕之间就变成了这样，小可一定是被逼的。 “我没这么伟大。”她抬起头，冷冷的，“我跟于君子签约，就只是想在演艺圈好好发展，是为了自己，怎么会是为了你们？” “可是，我们……”林风欲言又止，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她，想要从她脸上寻找些端倪——一些能挽回他们之间关系的契机。 小可垂下眼睛，避开他直视的目光，如果再被他这样看着，她怕自己会忍不住投降。她硬着头皮故作冷淡，缓缓道：“我时间有限，你有话快说。” “你不用这样做，你是受害人，法律一定会还我们公道的。”林风不理她的话，想要争取她的正面回应。 “法律？”小可抬头哧笑，别开头，“法律只帮助那些有权利有势力的人。而我，并不是要这种公道。你知道吗？绯闻是用来吸引公众的眼球和关注度的，越扑朔迷离，效果越好。要是真把谁给定了罪，那就不是绯闻，而是丑闻了！一个丑闻的女主角，就算是受害人，人家也只会低头看我，一面同情、一面摇头，这样我还能成为众人崇拜的明星吗？我还能实现我的梦想吗？” 她的一席话说得太合理了，合理得林风无法用任何理由来辩驳，是啊，现在的小可需要的是快点实现梦想，而自己似乎已经成为她的绊脚石。可是，这样的小可不是他认识的小可，她，很陌生。 “你变了，变得不像我以前认识的那个苏小可了。”他不愿相信自己的推测，试图从她身上寻找过去的影子。 “不经一事，不长一智。我只是认清了很多事实而已。”小可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凌厉而坚强。 “那我们呢？在你的认清的事实里，还有我的位置吗？”他凝视着她，如果还有挽回的余地，他希望一切重新来过，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 他这样低声下气的哀求，小可从未听过，她痛得心如刀绞，却依旧要保持着面不改色，尽管她的手心已被指甲抠出血来。 “爱情是很美，但没有面包是不行的。”她站起身，睨了他一眼，“对不起，我要走了，后面还有很多通告等着我。你仔细想想，我等你的答复。”语毕转身离开。 林风脸色惨白地跌坐在沙发上，力气像被抽光了一般。 将自己重重地摔到了床上，小可失声痛哭。 苏婷靠在门边，轻轻地叹了口气走过来，伸手轻轻地抚摸她的头发，无言地安慰着…… “表姐！”她转过头，脸上的妆哭花了，整个眼睛肿得像个大核桃，神情凄楚可怜。 苏婷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她，忍不住问：“你跟林风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没有……”小可哽咽着，伏在她的怀里摇着头。 “别闷在心里，姐上次就已经和你说了，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还有我在，你不是一个人。”苏婷揉揉她的头，“天塌下来表姐给你顶着。” 小可闻言眼睛一酸，嘴一扁，又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哽咽，“姐，我好难过，真的好难过啊……那个于君子，他拿林雨打人的照片威胁我，要我跟他签约合作，如果我不答应，他就会去告发林雨，所以我只好……只好答应继续合约。姐，林风不理解我的做法，可是我又不能告诉他真相，他要是知道了，一定会控制不住去找于君子算账，我不想他因此毁了自己的前途……也不想连累林雨……所以，我向林风提出暂时分开一段时间的要求……呜……” 她整个人哭成一团，身体一抽一抽的，不知道该怎样控制自己的情绪，她要崩溃了。于君子不是好人，一切分明都是他算计好的，如果自己再靠近林家两兄弟，受伤的只会是那两个人。 听了她的话，苏婷的脸色凝重起来，默默地在心里咒骂着于君子，看样子，她需要找那个人谈谈了。 小镇的黄昏美好安逸，夕阳的笼罩下，林家铺子安静地矗立在距离海边不远的地方。 苏婷拿着地址，立在林家小铺的前面，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也许有人会问，为什么她会在这里，是啊，为什么会在这里，她也很想问。 当她去找于君子理论的时候，对方将林家兄弟母亲的照片给她看，她顿时惊呆了。为什么，为什么竟然是那个女人，那个害得小可家破人亡的女人！她无法思考于君子是怎么查到的这些，但那意味着，小可不可以在同林风在一起，绝对不可以。 思及此处，她努力压抑着内心的颤抖，对店铺里面喊：“有人在吗？” “唔，来了。”林向海有气无力地从里面钻出来，瞅瞅苏婷，“你要买什么？” “你好，我姓苏，是体工队的教练……” 林向海一听到体工队，以为两个孩子犯了什么错，立刻紧张起来，“苏教练，是不是林风……不，林风懂事，那应该是林雨，是不是林雨犯了什么错啦？要您亲自跑来家里一趟？”好一阵子没收到孩子们的消息，他也很担心。 “不是，和林风林雨没有关系，我来这里为的是私事。”苏婷摇摇头。 “私事？”林向海谨慎地看着他。 “对，我想问问关于你老婆叶晴的事。” 林向海一听到叶晴的名字，脸色骤变，“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知道叶晴？” 苏婷从他的表情就看出来自己找对了，她脸色一冷，“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认不认识苏建？” “苏……苏建？”林向海震惊不已。 看着他震惊不已的表情，苏婷心里确定了七八成，脸色一沉，“叶晴是你老婆，我想……对于她曾经做过的事情，你多少应该知道些。” 林向海立刻转身否认：“你在说什么呢？我听不懂，也不知道。” “听不懂？不知道？”苏婷冷笑，恨恨地看着林向海，“我很好奇，你是怎么跟你林风和林雨他们说起他们的母亲，怎么跟他们说，他们的母亲是一个杀人凶手？” “苏教练，你在说什么我真听不懂，不好意思，我这小店还要做生意，如果没有其他事，就请你走吧……”林向海挥挥手，垂下头。 苏婷盯着他，一字一字地道：“林向海，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我是苏小可的表姐，她的爸爸苏建，也就是我亲舅舅。我走这一趟，就是想要确定，你老婆，也就是林风林雨的妈妈是不是就是杀害我舅舅的凶手，现在看来已经有答案了。而且看起来，你的两个儿子并不知道这一切？” 林向海脸色灰白，惶恐地嗫喏着：“对，他们不知道，他们和这件事情没有关系，请你一定不要说出去，求你。” 苏婷冷笑着，“你放心，我并没有兴趣掺和你们的家事，我只是希望你能把你所知道关于那次车祸的每一个细节，都告诉我……” 十年前，林向海收到了一封来自法院的信，醉酒的他看到信上那排字，惊得酒完全醒了——叶晴因犯了故意杀人罪被拘留。 不久，叶晴的律师来了，交给他一封信，还有一份离婚协议书，上头叶晴已经签好名。 “她……就没说点别的吗？”林向海傻呆呆地望着律师，希望对方能给他一个答案。 “叶晴女士有交代一句，请你善待林雨。”律师叹了口气道。 林向海听着，心里淌着血，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从久远的记忆中回到现实，他叹口气，哀求着坐在对面的苏婷：“其实，我真的不清楚发生了什么，那之后，我再没有见过叶晴，所以关于其他，我真的不清楚。对于你舅舅一家发生的事，我觉得很遗憾。但求你看在孩子是无辜的分上，千万不要把叶晴的事情告诉林风林雨，发生这样的悲剧，任何人都不愿意，如果一定要怪，就该怪我，当初我若没和叶晴吵架，把她逼走，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林向海后悔莫及，疯狂地抓着头。 苏婷咬牙切齿地道：“天网恢恢，谁做的孽谁来受！还好老天有眼，叶晴认罪进了监狱！” “对不起……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已经无法弥补什么，但求你一定要帮忙保守秘密，不要把孩子卷到上一代的恩怨是非里来，求求你了！”林向海对着她深深地鞠躬。 苏婷狠狠地剜着他，摇头道：“你不用这样，刚才我已经跟你说过，我不会掺和你们的家事。而且，不仅仅是你们林家有孩子，我舅舅也有孩子，因为叶晴，害得小可从小失去爸爸，她难道不更可怜吗？我保密是为了她！我不想让叶晴这个恶魔女人在害了我舅舅和舅妈后，再破坏小可的一生幸福……” “不！叶晴不是恶魔！苏教练，我想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原因，叶晴一直是一个温柔善良的女人……”林向海努力摇头，就算他再恨叶晴红杏出墙，但是对于自己的女人是多么善良，他还是心中有数的，那个连鸡也不敢杀的女人，怎么可能杀人呢？ 苏婷听到他竟然还帮叶晴讲话，愤怒地大声打断：“如果我不是来求证叶晴的确是林风和林雨的妈妈，我根本就不愿意踏进你们林家一步，你根本就是一个黑白颠倒、是非不分的人！林向海，你要我保密我可以答应，但是我希望从今以后，你们林家和我们苏家再也没有任何关系。我会看住小可，不让她再和林风、林雨往来，也希望你能够管束你的两个儿子，不要让他们再接近我家小可！”她丢下这句话，冲出林家铺子，快步离去。 林向海欲追出，才追了两步，却感觉到腹部猛然一阵剧痛，他撑着自己的下腹，痛得跪跌在地上…… 苏婷开门进屋，家里竟然漆黑一片，她打开灯，却看到小可歪在沙发上睡着了，一只手紧紧抓着手机，整个人显得苍白而憔悴。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小可面前，小心把她手上的手机拿起来放在一旁茶几上，然后蹲下来给她盖上一条毛毯。她低头端视着小可，小可脸上还有着未干的泪痕，苏婷看得心一痛。 可怜的孩子，为什么你会面临这样的命运？如果你知道了一切真相，你能承受得起吗？ 苏婷痛苦地捏着拳头，默默地想着。 这时，小可一个翻身，嘴里嘟哝着：“林风……林风……” 听到她竟然连梦里都在思念林风，苏婷忍不住眼一热，伸手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第十一章对不起，我爱你 林风苦苦地守候在体操馆门口，终于等到了苏婷。 他迎上去，干涩地道：“苏教练，我想跟你谈谈关于小可的事情。” 苏婷看着他，就想起死去的舅舅和舅妈，无法再摆出自然的态度，唯有淡淡地道：“如果是关于小可的，就不用说了。还有，小可是成年人，我希望你尊重她的决定，有时候，紧紧抓住未必是对一个人的好。” 望着这样的苏婷，林风一时间无话可说，只得先行离开，一个人来到了海边。 海浪声淹没了一切，也淹没了林风的思想，他将自己投入了海浪中，拼命地向大海深处游去。然而，正是傍晚的涨潮时分，海浪把他不断地推回岸边。他奋力逆着浪潮想游出去，但终于力尽，像受伤的鲸豚，最终，搁浅在沙滩上喘息。 “小可！”他对着天空大喊着，海浪又一次吞噬了他的声音。 他在岸边摸索着，终于找到被他丢出去的手机，他苦笑着，还好没有坏掉。 打开微信，他对着她的页面，留下了语音留言。 “小可，我想了很久，才下的决定。趁着年轻，你自由自在地去追逐梦想吧，我不想用感情拴住你，成为你前进路上的阻碍。能够共同走过一程，我已经很满足了。既然现在我们的方向不同，那么唯有放手让你自由。我相信，总有那么一天，你的歌声会让你得到真正的幸福。” 坐在化妆间里的小可握着手机的手不停地颤抖，用另一只手帮忙稳住。她担心妆容花掉，强忍着难过，仰头不让眼泪落下来。 工作人员推门进来，她马上坐直了身子，低下头巧妙地躲过工作人员的视线。 “小可，你准备准备，快要开拍了。” “好，你先去吧，我马上过来。”她站起身来，化妆镜里，美丽的脸庞上泪水抑制不住地滚滚而落。她匆忙擦去泪水，在化妆镜前补妆，努力展露一个笑容，然后快步走出了化妆间。 因为林风和小可分手的事，林雨对林风很生气，跟他大吵了一架之后就出门找小可去了。 在咖啡厅隐秘的角落里，林雨和小可相对而坐，林雨神情黯然，诚恳地道：“对不起，小可，替我哥跟你道歉，他真的是头牛，我劝他劝到都差点打起来了，他还是不肯转圜。” “你没真打他吧？”小可紧张地坐直身体，是自己执意先分手的，林雨其实是误会了。 林雨看到她那么紧**风，心里很不是滋味，忍不住道：“他都这样对你了，你还护着他，他真是个王八蛋！” “林雨，他是你哥，你不能这样骂他！”小可眉头一皱。 林雨不以为然地道：“错就是错，他有错在先，你这么好的女孩，他打着灯笼都找不到，不管你们为了什么闹意见，他都该让让你，想个办法求你原谅，他也不想想，你为他付出了多少，他怎么样都应该好好珍惜你，居然还要跟你分手，他真是疯了！” 小可听着林雨的一番话，本来还强装不在乎，却越听越感伤，终于禁不住眼一热，流下了眼泪，吓得林雨手足无措。 “小可，别哭，有什么委屈，还有我呢，我会帮你出头的，别哭了，好不好？” 小可抽泣了好久，才稍稍止住自己的眼泪，抬起头，眼中闪着倔强，“真的不是你哥的问题，而且，我们也不可能在一起了，所以你别再怪你哥了，好吗？” 林雨皱着眉，眼里有着不认同，“可是我想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分手。” “求求你，不要再问了。”小可凄凉地摇头，“林雨，你哥对你真的很好，为了你付出了很多，你不要再辜负他的期望了。” 林雨捏着拳头，咬牙道：“我知道他好，就是因为他太好，才会让我一直这么愧疚！就是因为他太好，才会让我连讨厌他都觉得不应该！就是因为他太好，才会连你我都必须……”话音到了这里戛然而止，他惊觉自己会露馅，赶紧闭上嘴。 小可听得倒是一愣，她不知道林雨心中藏有这么多曲折，一时不知该怎么说下去。 林雨强压抑住自己情绪，抬头看着她，下定了决心，“我答应你，我会好好的，希望你也答应我，认真地过日子。然后，我再来找你。” “嗯。”她擦去眼泪，伸出手，“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林雨伸出手，小可，你等着吧，这一次，赢得你的会是我。 午后，在市内的游泳馆里游泳的泳客不多，三三两两地在戏水。林风独自一人坐在池边发呆，脑海里回想着他和小可相处的种种画面，怎么也挥之不去。 他甩了甩头，像是想甩掉记忆，一跃入水，快速地在池里游着。他不想在队友的面前出糗，让他们看到自己颓废的样子，他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不远处，一群外国泳客坐在休息区喝饮料聊天，其中一个人注意到林风的速度，指给别人看。那群外国泳客纷纷转头，开始注意林风游泳，神情皆是欣赏和赞叹。 其中一个外国人站起来，走过去跳入水中，刻意游到林风旁边，跟林风并进游着。 林风本不理他，但那外国人却一直跟着他游，明显要跟他较劲。对方挑衅的行为让他正好有了发泄郁闷的渠道，情不自禁地与之比赛起来。 半途，林风却突然停下。那名外国人很意外，回头一看，原来是一个小孩子阻挡了林风的去势。 林风丝毫没受影响，侧身让开，然后重新加速。他发挥后劲凌厉的优势，不停缩短差距，居然在最后一刻超过外国男子，先一步到达终点。 岸上的那群外国泳客全都露出赞叹的神色，对着他指指点点议论着。林风浑然不觉，到达终点后从水里起身上岸，淡然地甩着**的头发，游泳馆外的日光透进来，在他周身笼罩了一圈金光。 水中的外国男人上岸追上林风，竖起拇指道："hey,you!you''re terrific!are you a a sports?"（嘿，你！你真的很厉害，你是中国体育队的吗？） 林风点了点头，没有停步，继续往前走。 男子又问："may i have your nase?" 林风顿了顿，回头报上名后，一笑而去。 "i''ll remember you,lin feng."外国男子颇有深意地一笑。 一辆车在体工队的游泳馆门前停下，翻译领着两名美国中年人下车。体工队的领导立刻迎了上去，热烈地欢迎，还一边介绍着游泳队的出色学员，着重提到了杨天翔的名字。 其中一名美国人不好意思地打断了他，问道："please,we''re here for the other one……his name is lin feng." 此时的游泳馆里，李教练正指导着游泳队员在训练。领导带着美国人走进来，他们站在游泳旁边，对着林风指指点点，还时不时拍照。李教练看到他们的动作皱眉不悦，招手叫翻译过来。 “叫他们别拍照，会打扰练习。” 翻译一脸歉意地道：“李教练，不好意思，他们是体协的贵宾，只是拍两张照片，不会耽误您很久的。打扰之处，请多多包涵。” 领导走上前来，表情热络地对李教练说：“你叫林风过来一下，美国客人想见见他。” 李教练皱皱眉，虽然不是很高兴，但还是招手叫林风过来。林风湿漉漉地走过来，疑惑地看着两名美国人。 那名美国人热情地跟他握手，激动地道："hi,eet you.i''ve heard of you.jon hootsman told us you are the best.we''re looking forward to seeing you in usa."（嗨，林先生，很高兴认识你，我们都听说了你，jon hootsman告诉我们说你是中国最好的选手，我们都很期待和你到美国来比赛。） 林风只是略通英文，最后一句没听懂，转头望向李教练和领导。 翻译赶忙译出来，领导走上去笑着回应道：“只要是有实力的选手，一定会被派出国比赛。林风可是我们体工队的秘密武器，非常有实力。只是没想有你们的情报工作竟然做得这么超前，他还没真正上场比赛就被你们知道了，真是消息灵通。” 一旁的游泳队选手们面面相觑，林风名不见经传，居然会是他们慕名而来的主因，大家都感意外。 美国人哈哈笑着和领导讲话，同时朝林风挥挥手，一行人边聊边离开。 林风见他们走远，一脸莫名其妙地转头问李教练：“这些人是谁？” 李教练嘴角一抽搐，“体协的贵宾。” “刚刚说话的那位，是美国国家游泳队的总教练。”杨天翔凑过来，捶了林风一杵子，“小子你行啊，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林风摸摸头，有点奇怪。忽然，他想起前几天在游泳馆遇到的那些外国人，其中一个跟自己赛了一段，确实是游泳高手，隐隐有些了然，或许是那个人吧。 海滨小镇始终保持着它特有的质朴，大排档还是那么多人，夕阳下，还是有许多人聚在海滩边吃着海鲜边欣赏海景。 林风四顾周遭，看着久违的景物，林雨则深呼吸，贪婪地闻着家家户户传出来的饭香。感觉好久没有回家看看了。 两人一进家门，屋子里弥漫的香气让哥俩精神一振，一路上互相看不对眼的郁闷一扫而空。 “是爸做的红烧肉？”林雨吸吸鼻子，像个小狗闻到了肉味。 林风又惊又喜，仔细看着家里，室内窗明几净，没有酒瓶子和废纸铺满地，只有干净的空气迎接他们。 “爸！”他走进厨房，正好林向海端着一盆菜从厨房出来。 林向海的脸上露出久违了的笑容，“都回来啦！正好，我也刚做好晚饭，你们两兄弟先去换个衣服、洗洗手，马上就可以吃了！”他脸上有着消失了十几年的慈爱，让兄弟俩觉得恍如隔世，但他们还是欢天喜地地去洗手了。 一家三口难得开心地围桌吃着晚饭，林向海帮两兄弟各夹了一块肉放在他们碗里，“你们兄弟两难得回来，多吃点，有红烧肉，还有小雨爱吃的水煮鱼。爸的手艺不行你们也知道，凑合凑合别嫌弃。” “哪里，爸做的红烧肉最好吃了！”林雨吃得满嘴流油，眼睛眯成了一条线。他爸很久没跟他说话，很久没这么关心他了。 “爸，你也吃，别光顾着招呼我们了。”林风给他爸夹了一筷子的菜，笑得开心。 林向海给大儿子倒了一杯啤酒，叹了口气举杯道：“小风，这些年我一直昏昏沉沉的，也没个正经工作，家里家外照顾弟弟，全靠你一个人。来，爸敬你一杯。” 林风赶紧碰杯喝掉。 林向海满上酒，又转向林雨，“小雨，你去城里，都是叫我给骂走的。爸也是喝多了口不择言，你别往心里去。”说罢，又仰头饮尽。 兄弟俩怕他喝多，连忙出言劝阻。 林向海摇摇头，笑着道：“你们别误会。我今天是高兴，不是酗酒。前两天我在大排档看到记者采访你们俩，说你俩有望代表咱们市参加国家级赛事。尤其小风还被外国选手视为强劲对手，老实说，我心里除了欣慰，更多的是惭愧。两个儿子这么出息，我这当爸的却太不争气。半辈子一眨眼过去了，一事无成。” 兄弟俩听得心酸，前几天的确有电视采访，他们俩没料到老爸在家里也看到了。 林向海按住林雨的肩膀，嘱咐道：“小雨啊，你能有小风这个哥哥照顾着，我也挺放心的。他比我这个当爸的更有责任心。俗话说，当兄弟，有今生无来世。你们俩这辈子能成为兄弟，缘分不浅，要好好珍惜。牙齿和舌头也有打架的时候，要是碰到有意见不合，都记得各让一步，不管什么时候，你们都是互相最亲的人。” 他的一番话说到两人心里，兄弟俩互看一眼，觉得很惭愧。为了小可他们吵了多次，几乎闹翻了兄弟情，被爸这么一说，他们才觉得自己错得多么离谱。 “爸，你今天怎么忽然说这些话？”林风觉得他爸有些不对劲，别说做饭了，就是这话，也是他爸过去从来不说的。 剧烈的疼痛袭向林向海的肋下，他不着痕迹地用手臂撑住那里，苦笑摇头，“爸老了，不中用了，现在不说，要等什么时候说？”他不敢告诉儿子们，前一阵到医院复查肝病，医生说他的肝上长了肿瘤，尚不能确定是恶性还是良性。他觉得自己是遭到了报应，是这么多年气走妻子、不管孩子的报应。 他很怕，很怕就这么死了，再也见不到小风和小雨，他那两个听话懂事的孩子。 林风和林雨听他一说，觉得心头一酸，不禁皱起眉来，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 第二天上午，林家兄弟必须要赶回城里，因为马上又要开始训练，为了全国大赛准备。林向海破天荒地亲自来送船。 汽笛响起，催促着兄弟俩登船，他们依依不舍地看着父亲略有些佝偻的身体。 “爸，你一个人住在这里，我和小雨总是不放心。再等一等，等我们攒够钱，就在城里买个大房子，我们住在一起。”林风抱了抱林向海，眼圈红红的。 林向海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掩饰地笑了笑，“好，等你们买了大房子，我就去。”他抬头再次看看两个儿子，忍不住又道，“你们两个，趁年轻好好追求梦想吧，不用记挂我。” 林雨笑着道：“我和哥很快就要参加国家级的大赛了，到时候要是能赢得奖金的话，离这个愿望就不远了。” “好，那我就期待着你们的好成绩，加油！”林向海拍拍他们的肩膀，推着两个人登船。 船要开了，兄弟俩还是不肯进船舱，林向海含着眼泪喊道：“你们俩兄弟在外面闯荡，一定要相互照顾，真要遇见什么事，自己兄弟总是最可靠的！” 林风和林雨对着码头的林向海挥手，依依不舍。 船终于完全驶离视线。林向海慢慢转身，茫然往回走，才走出不到两步，他晃了一下，抱着腹部，软倒在地。码头上的人惊叫，有人跑过来将林向海扶起来。 船到达城市的港口，林风的电话突然响了，他接了起来，在对方说了几句话之后，他手上的电话缓缓滑落，林雨见状忙凌空接住，色变道：“哥，怎么了？” 林风脸色苍白地道：“爸出事了，我们得赶快返回去。” 两兄弟转头买了回程票，赶回小镇，直奔医院。 此刻的林向海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兄弟俩根据导诊找到了病房，冲进来看到林向海憔悴不堪的样子，均是心惊肉跳。 医生走进来看到他们，问道：“你们是林向海的亲人吗？” “我们是他的儿子。”林风立刻道。 医生点点头，“经过我们医院的初步诊断，你们父亲的肝部肿瘤已经确定为恶性。目前病人情况十分危险，需要尽快手术换肝，否则恐怕性命堪忧。” 林风和林雨被突如其来的噩耗震住了，情绪险些失控，林雨更是激动地直哆嗦，“这不可能，爸的肝是不太好，可是怎么会长肿瘤呢？” “大夫，除了手术换肝，还有其他办法吗？”林风也赶忙问。 医生摇了摇头，遗憾地道：“镇医院送来的太晚了，保守治疗的方法已经不适合病人眼下的情况，我们建议马上进行手术换肝，你们再商量一下吧。” 事已至此，林风和林雨都自告奋勇地要捐肝，但是却被清醒过来的林向海以死相逼下坚决阻止了——两个儿子都是运动员，不论谁捐了肝，都意味着运动生涯的结束。林向海不愿自己拖累他们。 林风和林雨偷偷找到医生要求捐肝，医生告诉他们肝脏移植是个大手术，需要高昂的费用，同时由于县医院的条件有限，建议他们转院到市医院。 兄弟二人连连点头，立刻给林向海办了转院手续，移到了城里的大医院。接下来，就是如何筹钱做手术了。 林氏兄弟亟须给父亲动手术的费用这一消息被杨天翔悄悄地在体工队传开了，他偷偷地组织了捐款，忙活了一整天。等到训练结束后，他将募集的三十多万送到了林风手中。 林风感激不已。 有了杨天翔在体工队募集的三十多万，再加上他自己的八万多存款，还差了二十万左右，林风思索着该如何筹措。 而陈慕岩在这时伸出了援助之手，以帮助恩师的名义给了林风二十万。林风感动之余专门写了借据，他一定要靠自己还上大家的这份恩情。 林向海的病情非常危急。市医院的医生认为不能再拖，由于一直找不到合适肝源，林家兄弟成了首要捐赠者。林向海听到这个消息激动得从床上翻下来，无论如何不同意，差点要跟医生拼命，直到气晕过去，才算安静下来。 陈慕岩将林家兄弟从病房里拉出来，冷静地道：“你们两个少安毋躁，捐肝的事情等师父情况稳定一些大家再商量。你们现在这么着急捐肝，不但解决不了问题，反而会影响师父的病情。”他示意二人先到外面待一会儿，独自一人进了病房。 林风和林雨走到医院外的院子当中，林风一边踱步一边道：“小雨你不要着急，爸会得救的。我已经做好准备，由我来捐肝。” 林雨跳脚道：“为什么是你？你已经为了照顾我放弃过前途，现在好不容易才熬到出头之日，马上就要去参加全国比赛了，这次机会有多么重要你不是不知道。而且你还答应过爸要把奖杯拿回来的，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林风苦口婆心地道：“不能拿奖也死不了人，但是爸爸只有一个，我宁愿不拿奖，也要救爸爸。” “爸又不是只有你一个儿子，捐肝的事，谁说一定要你去做？别争了，这次就由我去。” “不，绝对不行！你的职业比我更有前景，你不能捐肝。而且我是哥哥，你必须听我的。”林风坚决不同意，还有很大一个原因令他不能同意。尽管那时候他还很小，但是父母的吵架他隐约听得懂，小雨，应该不是爸亲生的。这个秘密他守了十几年，小雨根本不知道，他也不想让小雨知道。 林雨受够了被他用哥哥的身份压制着，耐不住怒道：“你少来，不要以为世界上就属你最伟大，把为别人做牺牲的事情留一点给我好不好？别让我一直觉得内疚，觉得做人很失败，好不好？”他气急了，跑到马路上叫了辆车，上车便走了。 林风从病房中陈慕岩和爸爸的谈话中确定了林雨不是自己亲弟弟的消息，整个人如同被击垮了一般，只是，他不能倒，他还要照顾爸爸，还要保守这个秘密以免林雨知道，所以无论如何他一定要阻止林雨捐肝。 窗外天空暗了又明，明了又暗。林风守在病床前，实在累到支撑不住，打起瞌睡。 林雨轻轻走过去，拍拍他，林风猛然惊醒。 “哥，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你快去歇着，今晚我一个人守着爸爸。” 林风摇着头，握着林向海的手，心疼地差点落泪，医生发了病危通知书，他爸已经没有机会了。 林雨正要再度劝说他，突然皱了皱鼻子，闻见了一股香味，“这什么香味？好像是……” “是三角梅的味道。”林风也闻到了。 兄弟俩同时向门口望去，发现苏小可正提着饭盒走进病房，她的发间随意夹着一朵三角梅。 林风上前接过她手里的饭盒，林雨忙搬了椅子让她坐下。 “我来看看林叔叔。”小可轻声道，“还带了我姐熬的鸡汤。” 林风眼神复杂地望着她，点点头。 林向海一直没有醒，小可还有通告在身，只得先行离开，林家兄弟一直将她送到楼下。 林风见小可胳膊上贴了医用胶布，伸手拉住她追问：“小可，你怎么了？为什么胳膊上贴着这个东西？” 小可缩回手，别过头去不看他，“我来看林叔叔前，做了化验，可惜，我的血型跟林叔叔的血型不符，没办法为他捐肝。” 林风心里痛得厉害，吸了吸鼻子，道：“小可……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你了……你已经为我爸做的够多了。” 小可沉着脸，淡淡地道：“我不是为了你，你不用谢我。” 林风怔了怔，露出黯然之色。果然，他们回不去了。 三人才出了医院门口，一辆七人座的豪华车驶近，车门一开，于君子就在后座。 “我的小可啊，你怎么就这样一声不响地溜到医院来？不记得后面还有通告等着吗？”于君子打量着打量林风和林雨，“欸，两位体工队的明日之星，你们难道不知道，我们小可现在很忙吗？她现在可是演艺圈炙手可热的红星，你们兄弟俩最好不要没事就拉着她，免得让那些记者们又有八卦可以写，妨碍了小可的前途。” 林雨刚要发作，被林风一把拉住了。 小可看了看他们，再回头看了看于君子，对林氏兄弟说：“我是出于朋友一场来看看林叔叔。于总说得没错，将来我们没事还是少联络，以免生出不必要的麻烦。”她扭头坐进车里，关上了车门。 “该死的于君子，什么跟什么啊……”林雨啐道。 林风摇了摇头，心里不好受。他会想到办法把小可从于君子那个火坑捞出来的。 苏小可穿着一袭长裙，艳光四射地出现在电影发布会的现场。 记者纷纷上前拍照，当有人问她是否会考虑公益事业的时候，她笑了笑，诚恳地道：“在适当的时候，我会考虑投身公益事业。不过，还是希望从身边做起。眼下，我的好朋友，他的父亲病情严重，生命垂危，需要好心人捐肝才能得救。我很希望能够得到大家的帮助，希望有爱心的朋友们都能伸出援助之手，谢谢大家了！” 记者忙回应道：“苏小可既然这样有爱心，我们当然会竭尽可能地支持，毕竟这也是在救人。来，大家一起发微博呼吁帮忙吧。” 小可露出感激的笑意，手捂在胸口，深深地鞠躬。 这段发布会的视频在电视、网络上循环播放，到处都有，当林雨看到的时候，激动得实在耐不住，跑去了经纪公司。他一定要告诉小可他现在的想法。 蜂拥而至的记者群和粉丝群围在经纪公司门口，将小可和于君子等人围在当中， 林雨飞奔而至，看着人群中的苏小可，激动不已。他几次想冲上前都被人潮挡回。眼看小可在镁光灯包围中，缓缓转过身去，即将上车离开，他猛然爆发出一声呐喊：“苏……小……可，我……喜……欢……你！” 所有人所有声音仿佛在此刻都化为虚无，唯剩下被远远隔开的他们。 小可仿佛心有灵犀，收回踏上车门的脚，转过身来。 林雨惊喜万分，不停地在人群中高高跃起，朝她伸手示意。 可惜，汹涌的人潮将她的视线遮挡，她顿了顿，上车离去。 林雨不甘心地追去，却无能无力，失落地停下脚步。 林风一脸憔悴地走进体工队，在路上遇到了杨天翔。杨天翔一看到他，急忙拉着他说：“林风，你爸的情况还好吗？我看到小可在电视上呼吁大家捐肝！” 林风无奈地摇了摇头，“真要多谢小可了。” 杨天翔搂着他的肩膀劝道：“林风，你看，人家小可一直都把你放在心上，我觉得她还是很爱你的，你们俩肯定能和好。” 林风不想跟他解释太多，转头要走，手机铃突然响了起来，他一看是医院打来，赶紧接起来。 “大夫您好……什么？真的？有人要捐肝？好好好，我立刻赶回来……谢谢你！大夫，谢谢！”林风挂下电话，抬头兴奋地抓住杨天翔的手，尖叫道：“我爸有救了，我爸有救了！” 杨天翔看他那么开心，也跟着笑起来，“你快去看你爸，我帮你跟教练请假。” 如果有一双翅膀，林风很想插翅飞翔。 第十二章压抑的感情 经历了那么多风雨的林向海，还是会为明天即将到来的换肝手术紧张。 林风正在给他削平果，看着他爸极力保持平静，微笑着说：“爸别担心，主刀大夫很有经验，手术成功率非常高。到时候，我和小雨都会在手术室外陪着你，等你平安出来的。” 林向海脸上勉强挤出笑意。 这时，林雨突然推门进来，让出身后捧着一束鲜花的小可，“爸，你看，我把小可带来了。” 林向海看到小可，觉得这个女孩很漂亮，隐约觉得有点眼，但怎么也想不起在哪见过。转念又想到她父母的事，内心轻轻地叹着可惜。 “林叔叔，你马上就要动手术了，我是专门来为你加油打气的。”小可笑着说。 林风闻言一笑，“那你可来得真及时，我爸正紧张呢。” 林向海尴尬地道：“哪有，别听林风胡说！”他招呼小可坐下来，亲切地道，“小可，我知道这次能找到肝源，都是你的功劳。叔叔很感激，你是个好孩子，可惜叔叔什么都帮不到你，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 苏小可坐到林向海身边，拉起他的，“林叔叔，快别这么说，林风和林雨都是我的朋友，尽力帮忙是应该的，您就放宽心，肯定没事儿。” 林向海点点头，不感动是假的，可是想到这个女孩和他家两个孩子之间的关系，心里又一阵不是滋味。 一直以来，他从小雨口中得知林风和小可曾在一起。如果不是苏婷的到来，他还不知道苏家与叶晴之间的孽缘。唉，如今，小可和林风，怕是永远不可能了。 林风和林雨一起送苏小可从医院里出来，林风并没有看到保姆车，纳闷地瞅瞅小可。 林雨不着痕迹地上前挡在小可身前，“小可是我接来的，我直接送她回去。” 小可一愣，她抬头看他。林风也是一愣。 “小可，咱们走吧。”林雨低头对小可说。 小可没再多说什么，轻轻地点头，不去看林风，和林雨慢慢地往街道另一侧踱步。 林风的拳头攥得很紧，人却不发一言，默默地目送着他们。 小可和林雨来到公交车候车站，林雨望着她，笑了，“我想我哥真是错怪你了，虽然现在你大红大紫成了名人，但你还是你，即使是大明星，依然还可以坐公交车。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苏小可……一点都没变！” 他笑得好开心，弄得小可莫名其妙，拍了他一下，瞪了他一眼。 林雨摇摇头，停止笑后，他抬头盯着她，脸色却一下子变得认真，“小可，你和我哥分手后，还有没有想他？” 小可听他提到林风，脸上表情一顿，却很快地用微笑隐藏起自己的心情，她头一扬，倔强回道：“没有。” “真的？”林雨睨着她脸上每一个表情，小可别过头去，不想让他看到她的情绪。 “那好，我有话想跟你说。”林雨正色道。 小可一愣。 “小可，我喜欢你……我知道我现在说这些很突然，你不一定能够接受，可是小可，如果我再不把心里话说出来，我就要把自己憋疯了。”他的声音略有些嘶哑，甚至有点紧张。 闻言，小可愕然不已，身体僵在那里。 “我也是想了很久，才决定要跟你表白的。我以前看到你的眼里一直都只有我哥，所以只好把自己的感情给藏起来。可是现在，既然你和我哥都已经分手，我就再也不想藏了。”林雨认真地道。 小可听到这些，心情十分复杂，表面却故作轻松地说：“林雨，你太夸张了吧。” 林雨摇头，用坚定的眼神看她，“我喜欢你很久了，还记得那个公交站吗？你被人撞倒，我踢了那辆山地车，从那时候开始，我就无法控制地喜欢你。”他沉浸在回忆当中，细数着他们的邂逅，“后来我在体操馆看到你跳艺术体操，你就像一个发光体，让我无法移开我的视线；当我在酒吧听着你唱歌时，你的歌声更让我确定，你就是我这一辈子梦寐以求的女孩……只是，以前，你是我哥的，我不能跟你说这些，我只能在背后偷偷地看你，只有等到你需要我的时候，我才可以走出来站在你面前……” 小可惊讶地抬起头，林雨目光中真挚的情感让她觉得温暖。 “刺儿头……” “我记得和你在一起的每个时刻。每次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就觉得好开心，好希望永远都能停在那个时候，每次一离开你之后，我的脑子里就都是你……” 他是那么认真，小可听得很感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小可，你不要担心，我跟你说这些，不是要逼着你立刻接受我，我只是想要跟你坦白我的心情，我不想要再继续欺骗自己。你现在已经跟我哥分手了，我想，至少我可以有这个机会，去争取你的感情……好吗？” 小可的思绪混乱了，她不知该怎样回应他，一切都太突然了。 林雨微笑摇头，“我不要你现在回答我，我只希望，你能够记住我喜欢你这件事，然后，有一天，我一定会努力去打动你。” 小可无论如何挤不出笑容来回应他，她看着他，觉得压力好大…… “哥，我有件事跟你说！” 林风急匆匆地向医院赶去，他没有空理会小雨这时候无关父亲病情的话题。 “我喜欢小可。”林雨跟在他的身后，一字一字地说。 林风猛然驻足，回过身来，凝望着他。 林雨心中一慌，强作镇定地站在那里。 “这个……其实我早看出来了，那小可呢？她也喜欢你吗？”林风冷静地说道。 林雨一愣，搔搔头，“原来你早看出来了。不管怎么说，你们现在都已经分开了，小可就算不得是你的女朋友了，那么，我就有权追求她。” 林风一言不发，沉默不语。 “哥，你到底还喜欢不喜欢小可？爽快点说句实话，我心里也好有个谱。君子不夺人所爱，你只要说喜欢，我就不会跟你抢。”林雨略有些焦急地追问，他不想再拖了。 林风还是不说话，一味地望着他。 林雨被他看得心里发毛，硬着头皮说：“哥，既然你不说，那么就公平竞争，将来小可选择哪一个，全凭她自愿，谁也怨不得谁。” “爸的情况很紧迫，肝源出了问题，那边死者的家属不同意捐肝……”林风终于开口了，说出来的话掐断了兄弟俩关于感情的争执。这个时候，没有什么比救父亲更重要。 走廊尽头，于君子倚在窗前。李昊站在他的一侧，一脸不解地问：“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于君子挑挑眉，“你是说阻止病人家属捐肝给林向海？” “是啊，林向海的生死，跟你也没有关系，你为什么非要断了他的生路？” 于君子笑得冷酷而决绝，“只要是姓林的活在世上，就会给苏小可带来麻烦，少一个是一个。我是苏小可的经纪人，我必须确保她在毫无顾虑的环境下发展，这是我的责任。” 李昊没有接话，默默地看着他，于君子脸上冷漠的神情让人望而却步。 林向海身上插满了管子，气若游丝，守在他床边的林风、林雨、陈慕岩都面罩寒霜。林雨实在无法按捺住内心的痛苦，大力地捶着旁边的床铺。 “林雨，你冷静些，这么激动就能让师父好起来吗？走，我们先出去！”陈慕岩将林雨拉了出去，独留林风看着奄奄一息的父亲，暗暗握紧了拳头。 爸，原谅我不肯听你的话，因为我和小雨都不想失去你。 他暗暗下定决心，来到主治医生办公室。 “大夫，我已经决定。我要捐肝给我爸爸。”林风郑重地对医生行礼。 医生口气严肃地道：“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还是需要再跟你说明一下，捐肝是个大手术，术后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康复，而且半年内也不能再参加高强度的运动训练，更不能参加比赛，你要考虑清楚。” 林风坚定地说道：“我考虑得很清楚了，不论后果如何我都必须这样做，我不能眼睁睁看我爸爸病危而不救他。” 医生无奈地叹道：“好，你等一下，我马上让护士带你去做配对检验，因为林向海的病情已经不能再拖，所以所有的检验我们都会用最快速度来进行。” 杨天翔等人站在游泳池边，看着林风进来，纷纷轮流上前与他拥抱。林风也用力地抱大家。他，就要与游泳队告别了。 杨天翔提议游泳队队员进行一场比赛，当作给林风的送别。 随着嘟的一声哨响，众人一起跃入水中，奋力游着泳。整个泳池水花激荡，为林风的最后一场游泳比赛告别。 林雨正要睡觉，林雨推门进来劈头就问：“哥，医生已经把你要捐肝的事都告诉我了，你为什么瞒着我？” “化验报告已经出来了，我的是匹配的，明天就做手术了。”林风拍拍他。 “可是……”林雨激动地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又放弃了，“好吧，哥，你去睡吧，让我想想。” 林风长叹一声，叫他别再多想，起身走进房间里去。 林雨看着林风走进屋里，闪烁的眼神隐隐藏着一股决心。 哥，这次我一定不会让你再牺牲！ 翌日清晨，林风睁开双眼，看了看时间，遂起身去打开房门。没想到无论如何也打不开屋子里的门。 他用力敲门，大叫道：“小雨、小雨，你在外面吗？我房门的怎么被反锁了，你快帮我开开门！” 客厅里安静无声，没有人响应。 林风顿时觉得不对，警觉回头环伺房间，看到桌上放着一张字条。他赶紧冲过去拿起，上面是林雨的留言：“哥，你为这个家所做的已经够多了，这次给爸捐肝，就让我来吧！” 林风猛地放下纸条，手不受控制地颤抖，“小雨！不行！不行！你不能去！”他慌慌张张地打电话给林雨，却发现弟弟的手机关机，他赶紧去撞门，却怎么也撞不开，只好把目光投向了窗户上的玻璃。 按捺住焦急的情绪，林雨坐在办公室里等待着化验报告的结果。医生拿着报告走过来，一脸疑惑。 由于血型不对，加上匆忙而来的林风那奇怪的表情，林雨联想到小时候父亲对他的嘶吼，还有那一巴掌，还有……一幕幕闪过眼前，他以前从来没多想过，而今，真相终于明了了，原来，他根本就不是林向海的亲生儿子。 他转身冲了出去，发了疯似的在走廊里奔跑，差一点撞倒了旁边推车的护士。 林雨冲进重症监护室，对着病床上的林向海大声吼叫：“爸，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就是因为发现我是野种，所以才把妈赶走了？所以你才会自暴自弃，每天酗酒，把自己毁了？爸，你那些年对我不理不睬，是不是因为在心里恨死我了？爸，爸……”他声嘶力竭地喊着，眼眶里蓄满泪水。 林向海已经病得说不出话来，听着林雨一声声控诉，老泪纵横，浑身颤抖。 林雨哭得肝肠寸断，无所适从，他觉得自己好像是这个世界上最多余的。 紧随其后的林风赶来，走到床边按着他的肩膀，“小雨……” 林雨一把将林风用力推开，怒道：“你一定也早就知道真相了？对不对？你说啊，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不是林家的孩子，我是个野种？” 林风摇着头，一言不发。 “我不敢相信，就连我一直最信任的哥哥，也在骗我！告诉我，你们究竟还有什么事瞒着我，我到底是谁的孩子？”揪住哥哥的衣领，林雨不停地质问着。 林风给不了他任何答案。 医护人员将兄弟二人赶了出去，林雨痛苦地坐倒在地上，仰天喃喃地控诉着：“妈，你究竟去了哪里？你告诉我，我是谁？我是谁？” “小雨，你别这样，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你都是我的弟弟，你永远都是我唯一最亲的弟弟。”林风跪下来抱住他，紧紧地拥着泣不成声的弟弟。 林风仰面躺在手术床上，手术灯尚未打亮，他慢慢合起双目，神情肃穆。不久，已经陷入昏迷的林向海被推了进来。 麻醉师吩咐林风侧过身体，开始进行全麻。针孔扎进脊柱的时候，林风说不出来是疼还是什么滋味，总之，如同神经被人狠狠地挑了一下，然后闷闷的。 不久，他渐渐地失去了知觉，最后的目光落在林向海身上。 手术室外，林雨凝视着手术室上面的红色灯，心沉重若坠千斤。 他想起小时候哥哥给他买快餐店的汉堡吃，自己却舍不得吃一口的情景；想起自己睡不着，哥哥拍他入睡的情景；想起哥哥接他放学回家，两个人一起看店铺的情景。 他双手合起交握，默默地祈祷着。 几个小时，像几天那么长，手术室门推开，最先被推出来的是还处于麻醉状态的林风，林向海的手术还在进行着。 病房里，林风慢慢地醒过来，守在一边的林雨欣喜地站起来，握着他的手，“哥，你终于醒了，担心死我了。” 林风扯出一个笑容，“笨蛋，我不是挺好的吗？” 林雨将头埋在他哥的手掌当中，大头来回蹭着，痛苦地道：“哥，你能不能答应我，无论以后发生任何事，你都不要跟我翻脸，不要不理我，因为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我刚才看着你动都不动地躺在那里，我真的好害怕。” 林风揉了揉他的大脑袋，心里骂了句傻瓜。想起林向海这会儿还不知是什么情况，他又担忧地问：“爸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林雨刚要说话，一个小护士探进头来说：“林向海家属在吧？林向海手术结束了，现在已经推回观察室。” 林风顿时松了口气，惊喜地看向林雨，林雨脸上也露出了隐约的笑意。 “请问护士姐姐，我们现在能不能去看看？”林风叫住了要走的小护士，礼貌地问道。 小护士不客气地说：“你不可以，你也是刚做完手术，为了防止肝感染和并发症，哪儿都不能去。” 林风没办法，只好让林雨先去探探情况。 寂静空无的病房里，林风沉睡着。他的眉头紧蹙，似是陷入某种梦魇之中，口中不停地喃喃自语：“不要，爸，不要这样，爸！” 护士走进来的动静将他吓醒，一头冷汗缓缓滑落。 “正好，林风，你父亲刚刚醒过来，正在大吵大闹，我们给他打了镇静剂。”小护士一边查床一边道。 林风心一惊，缓慢起身拉过一旁的轮椅。 “唉，你干什么啊？”小护士紧张地走过来，摇头道，“你才恢复不到两天，不能下地。” 林风恳切地哀求道：“护士，要不您推我去看看我爸，就看一眼，让我安安心。” 小护士被他磨得无奈，看在他很帅的分上，推着他去了林向海的病房。 他进去的时候，林向海仍旧在发怒，却因镇静剂的关系全身无力，嘴也不太利索。 林向海看到林风，马上伸长手臂要去拉儿子，嘴里急切地道：“林风，你把我的话当成耳边风了吗？我说过不要你捐肝，你是怎么搞的？你以后还要不要游泳啊？” 医护人员马上上前欲按住林向海的手，被他一把推开。 林风也挪过去帮忙，却按不住林向海来回舞动的手，一时牵动了自己的刀口，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 最后，他忍不住怒道：“够了，爸，你先听我把话说完。我是很喜欢游泳，也想以此为终生职业去参加比赛。但是，你是我爸，你的生命远远比我的梦想重要！当大夫告诉我捐肝手术成功，你知道我有多开心吗？那要比我获得冠军开心百倍！可是看到你这副样子，我很生气，你从前一不高兴就喝酒，自暴自弃，现在好不容易救回来却又寻死觅活，你有没有想过我和小雨的感受，我们是你的至亲，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你作践自己？” 林向海被他骂得哑口无声，心痛难当，想到儿子就这样放弃了梦想，他没办法不怪自己。 林风的眼泪缓缓流下来，握着父亲的手，吸着鼻子说：“就算是为了我，也要珍惜你自己，好好活下去。” 林向海痛苦地淌下泪。 林风坐在轮椅上，由护士推着回到病房。床头的手机微微地闪着，他拿起手机打开一看，是小可来电话了，他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按下接听键。 话筒那边，数以万计的欢呼声响彻如雷。此间，小可的声音远远传来：“接下来的这首歌，除了要送给现场的观众，我还要送给一个特别的人，没有他，就没有我的今天。或许你们都想不到，今天站在这里的我曾经连踏上舞台的勇气都没有。是那个人，替我打开了这扇门，并不断地给我信心和力量，让我终于能够勇敢地走近梦想，自由自在地歌唱。” 林风没有意识到会出现这种状况，握着电话，呆呆地怔住。那头的小可，似乎在演唱会现场，她打给自己，是让自己听吗？ 小可的声音继续传来：“这个人，永远可以为了成就别人牺牲自己。今天，是很重要的一天。他所做的选择将意味着他要永远跟梦想告别……虽然我非常难过非常遗憾，但还是要告诉他：你的决定，令让我为你骄傲！”她的声音有着哽咽，接着，唱起了那首属于他们的歌——《烟火的光芒》。 林风拿着手机，静静地聆听着，突然间泪流满面。 数日之后，林向海的病情已明显有所好转，并未出现配比排斥的情况，这让林氏兄弟都松了一口气。 林风坐在医院当中院子的树下，抬起头，看着阳光从树叶缝隙洒落，享受片刻午后悠闲，他已经很久不曾这样放松了。 一个小孩子从他身前走过，他睁开眼睛看了看，随即捡起地上叶子把玩着，轻轻哼唱着那首熟悉的歌曲。 不经意地，小可那清亮悦耳的声音忽然加入了合唱，林风惊讶地转头搜寻她身影。果然看到她一身清新洋装，戴着俏皮的帽子，从树后转了出来。 林风停止了哼唱，起身望着她，两人相视无语，眼神中有着扯不断的眷恋和隐忍。 “谢谢……”他轻轻地一叹。 她苦涩地笑了，“除了这些，你没有什么话再对我说了吗？” 他看着她那一脸淡淡的忧愁，心中一酸，诚恳地说了句：“对不起。” 小可一听，眼睛瞬间红了，倔强地瞪视着他：“除了对不起，没有别的吗？” 林风站了起来，眼里有着水一样的温柔和山一样的沉重，他缓缓道：“住院的这几天我想了很多，想到你鼓励我追求梦想，替我制造机会进入游泳队。一路走来，你一直都是最支持我、最看好我的人。遇见你，我的生命才开始有了光，有了期待。我本来以为，在你追求梦想的路上我会是你的绊脚石，所以我提出的分手，想要放手让你去飞。但是，我想是我错了，我不该放手，让你一个人去面对一切，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小可的眼泪毫无知觉地湿了面颊。 “可是……”他继续说着，“我现在什么也做不了，我的运动生涯结束了，以后可能一无是处，我们再也不是一个起跑线的人，我们差得太远了。”他的目光微微上扬，似在看着什么？ 小可循着他的目光看去，一个断了线的风筝远远地飘在天外，她淡淡地说：“风筝虽然飞得又高又远，但是底下都被一双手牵着。风筝不能离开放风筝的那个人，一旦断线，风筝就只会坠落。每一个追求梦想的人，都像风筝，在天空里不管它会飞得多高多远，都是因为有那双手的存在，才会有了意义。对你来说，牵着你风筝的人，是你父亲和小雨，所以你可以为了他们，放弃追求更远的理想。而我呢，你有没有想过，谁是牵着我的那个人？” 林风听得呼吸一窒，他确定小可说的人就是他，但是她在那个圈子，自己在这里，进得去吗？ 他本想开口询问，一道身影的出现让他退了半步。 小可回头一看，是林雨走了过来。她微微色变，暗暗叹了口气。林风总是会因为别人而退却，他和她之间，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没有鸿沟呢？她已经做好了跟于君子战斗的准备，她拼命地赚钱只为了付两千万的违约金，她多希望林风能在背后默默地支持自己。可是，他的顾虑是那么多，甚至包括林雨喜欢她的事实。 “小可，你来了！”林雨远远地喊着。 此时，小可同样退开一步，拉开了自己和林风的距离，对着林雨挥挥手。 医院外面的街道上，小可走在前面，林雨跟在后面，闷闷地没说话。 “小可，你可以停一停，听我说句话吗？” 小可怔住，她知道有些事躲也躲不了，只好停下脚步转头面对他。 林雨看着苏小可，有些难以启齿，“你……始终不能考虑我吗？” 小可为难地望着他，摇头道：“我现在没有这个心情。” “对不起，”林雨低下头，“我想，可能我真的让你觉得为难……我可能太急了，我应该给你多一点的时间考虑。” “不是的……”小可急忙解释，却被他打断了。 “没关系，我可以等，只是……”他神色一暗，“只是，最近一下子发生太多的事情，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应付……” 小可松了口气，拍拍他的手臂，怜惜地道：“有什么事，其实你可以跟我说的。” 林雨瞅瞅她，抿了抿嘴，终于鼓起勇气说了出来：“我……我不是林向海的儿子，我是我妈在外面的私生子……一个来历不明的野种！”他的眼神像受伤的小动物，不知所措。 “怎么可能？”小可吃惊地叫道。 林雨凄凉一笑，不自觉地握紧拳头，痛苦地说道：“我也无法相信这一切，但事实就是这样。我想要捐肝给我爸，到医院检查时才发现原来我根本不是我爸的孩子。而这件事，其实我爸和我哥早就知道了，只是瞒着我一个人而已！” “我不知道我究竟是谁的儿子。我只知道，因为我，爸爸才会赶走妈妈。因为我，我的家庭才会破碎，因为我，我哥才会这么辛苦。原来我们家所有的悲剧全都是因为我……”他难过地捏着拳头，指甲深深地陷在掌心的肉里，他想要压抑住自己不流泪，可是，眼泪还是控制不住。 小可看到这个大男孩竟显得如此脆弱，不禁心生怜惜，上前抱住了他，轻轻拍着他的背，柔声道：“别说了，想哭就哭吧，好好哭一场，把所有的委屈都发泄出来，你会舒服一点。” 她不说还好，一说就让林雨的情绪完全释放出来，不由自主地号啕大哭。 林风站在病房的窗前，看到街道上相拥的两个人，心里的苦涩无法言喻。 身后躺在病床上的林向海不知道下面的情况，自顾自说着：“小风，无论如何不能让小雨和小可走得太近，知道吗？”刚刚他看到小雨送小可下楼的眼神都不对了，那不是普通朋友该有的眼神。 林风咽了口唾沫，回身问道：“爸，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同意小雨和小可在一起，但是有些事是不能强求的，比如感情，我们要尊重小雨，他也有权利选择自己想要的。” 林向海摇摇头，一副他不明白的表情，“我这么做是为了小雨好。我已经亏欠你们兄弟太多了，还能去害小雨吗？不管你怎么想的，听我的就对了。” 为了筹集林向海的手术费，林风欠了一屁股债。他出院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工作，目的当然是尽量还上体工队那些朋友的人情。不过，由于他学历低，又仅仅擅长游泳，打工经验只是在“三棵树”的小门市干过半年，很多公司看不上他。 他去游泳队探望队员们的时候，杨天翔得知他的情况，给他介绍了个开游泳馆的朋友，让他到那家游泳馆碰碰运气。林风的脸皮子一向很薄，这时候却也顾不得了，硬着头破按照杨天翔给的名片找上门去了。 名片上印着明晃晃的一排大字——“总经理江婉瑜”。 有些时候，当你不想跟一些人扯上关系的时候，往往在不经意间，相识了。 “说说吧，你有什么专长？”江婉瑜坐在桌前，她的笑容友善、温和，看得出来是个无害的人。 林风略显尴尬，局促地捏着衣角，说出自己不愿承认却必须面对的事实：“我……我学历不高，也没有很多的工作经验。老实说，我年纪不小了，健康状况也一般，很抱歉，我实在找不出自己有什么专长。” 江婉瑜促狭地一笑，“你这人真有趣，怎么一直在拆自己的台啊？你这样要怎么应征工作？” “这都是实话，我总不能说谎。”林风老老实实地回答。 江婉瑜笑了笑，“天翔跟我提过你，他可不是这样说的，而是说了你一大堆优点呢！依我看啊，你很适合到我们的游泳俱乐部工作。” 林风以为她的意思是培养自己游泳参赛，忙道：“游泳我恐怕是不行了，如果有清洁工作倒是可以应付。”他奢求不多，能赚钱糊口就行，其他时间再想办法打工赚钱还债。 江婉瑜莞尔，“那可不成，你如果只做清洁工的话，怎么对得起我打算给你的薪水？” 林风讶异地抬起头，吃惊地道：“您打算付给我薪水？这么说您愿意雇佣我？” “当然。”江婉瑜眨眨眼睛，伸出五只手指比了比，“月薪五千。” “五千？”林风意外地望着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江总，您不会是听了杨天翔的话，想捐钱帮助我吧？” 江婉瑜神色一正，摇头肃然道：“我是生意人，又不是慈善家。在杨天翔向我推荐你之前，我就听说过你。世界冠军jon hootsman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曾特别提到你，说你是他心目中最够格的对手。我们这个俱乐部有不少外国会员，若是我打出‘林风’这块招牌，绝对是很好的卖点。所以，如果你肯当教练，除了底薪五千以外，你若能让俱乐部得到更多生意，我还会给你额外的奖金。” 林风住院有一段时间了，更是很久没看新闻，至于jon hootsman，他对那个人的印象几乎为零，想不到对方还能记得他，甚至在媒体公开说他的名字，他很意外。 不过，他还是对江婉瑜摇摇头，“抱歉，我从来没有参加过真正的大赛，也没有游出过被正式记录的成绩。而且，自从捐肝手术以后，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林风了，我不但不能再比赛，连游泳都很困难。像我这样一个废人，要怎么当人家的教练？” 江婉瑜笑了笑，道：“教练靠的是眼光、是技巧、是经验。你能超龄入选体工队，又受到世界高手的重视，必有过人之处。在我这儿当教练，既能帮助别人，又能赚钱，有什么不好？你千万不要妄自菲薄，我需要你的名声，学员需要好教练，而你能再度回到泳池。这么做，对三方都有利。” 她说得有理有据，太具有说服力了，林风听得没办法不心动。 眼见他脸上有着不再坚持的表情，江婉瑜指向身后书架上一大堆法律书籍，打了个比喻，“我是律师出身，如果有人跟我咨询法律意见，我一样会照分钟收他顾问费。就像你，你就算不游泳了，也照样能靠传授游泳技巧来赚钱。” 她给的诱惑太足，以至于林风举手投降，他露出微笑，点点头：“好吧，那我试试看。不过如果您觉得我不值这个薪水，我随时可以离开。” 江婉瑜向他伸出手，正色道：“林风，你能答应来我这里工作我非常高兴。可是，我不喜欢你这种心态，你要相信你自己有这个价值，更要动脑筋去创造和提升这个价值。只有自信努力积极主动，在职场上才不会被人取代。” 林风对她肃然起敬，伸出手与她相握，“谢谢您，我会努力让自己发挥价值的。” 吃过饭以后，林风站在厨房里洗碗，林雨一边低头擦拭饭桌，一边问：“哥，你去那个俱乐部工作，需要下水游泳吗？工作量会很重吗？” 林风把头伸出来笑道：“还不清楚状况呢，干几天就知道了。” “那你别累着。” “知道了。”林风笑眯眯的，还在为找到新工作开心，“对啦，过几天爸就出院了，会跟咱们俩住一起，到时候你可得帮我多照顾点爸，知道不？” 林雨擦拭桌子的手一顿，明显慢了下来，半天才闷闷地答应下来。爸若是来了，就更显得他这个外来人的多余。 林风放在饭桌上的手机响起，林雨低头一看，上面见显示是“杨天翔”。 “哥，你电话！” “我手湿，你帮我接吧。”林风看也不看，喊道。 林雨只好替他接起电话，那边的杨天翔一听接通了，劈头盖脸地开始巴拉巴拉说起来：“喂，林风你听我说，我刚跟小可吃晚饭，她被于君子接走了。我看他们的样子好像有猫腻，小可应该是受到于君子的胁迫才不得已帮于君子工作的，所以她对你才一直装作冷淡的样子，应该是怕于君子伤害你。我一直觉得她跟你分手这件事并不单纯，其中肯定是有什么不能说的原因。我跟小可从小一起长大，最了解她，她肯定还是爱你的，一定是有苦衷，才不得不跟你分手……喂……喂……林风……” 林雨缓缓地放下电话。 “谁打来的？”林风探出头，看林雨一脸的失魂落魄，应该不是爸那边出事儿了，饭前他才给医院打电话，医生说林向海好着呢。 林雨回过神，忙道：“哦，打错了。我想别的事儿呢？”他这会儿的思绪翻江倒海，根本没法集中。小可为什么会被于君子威胁？她和他哥的分手是被迫的吗？ 林雨怒气冲冲地冲进于君子的办公室里质问，于君子冷笑着大方地承认了小可跟自己达成交易，并且之所以续约，一切都是为了林雨。 “到底怎样你才会放过小可？”林雨捏着拳头问，“要么，我替她还那两千万，无论你要我做什么！” 于君子冷冷地一笑，上上下下打量他，“唔，要是以前吗，你还有点体育价值值得挖掘，不过你现在不过是个三流拳手，连个全国赛事都没参加过。凭你现在的样子，连替我做助理提鞋的资格都没有！而你哥，之前至少世界冠军hootsman对他很感兴趣，可惜捐了肝，什么也做不了。你们兄弟两个如今什么都不是，回去好好历练历练，等有本钱再来跟我叫嚣，废物！” “你！”林雨上前抓住于君子的领子，挥拳欲打他，身后传来小可的惊叫声及时阻止了他。 小可冲进来拉住他，失声道：“你快住手，你惹的事还不够吗？你永远要做一个长不大的孩子？让别人帮你收拾你闯的祸，是不是？” 林雨的拳头凌空停住，最后缓缓垂下来，难过地撒手回头望着她。 于君子眼角一瘪，笑得极坏，“林雨，你每打我一下，苏小可就要多赔偿一百万，利上滚利，这样苏小可欠我的债就永远还不完，这辈子都要替我打工。” 林雨气极，也难过极了，一咬牙，转身夺门而去。 小可忙追了上去，一路跑到办公室楼下在抓住他。 “林雨！” 林雨背过身不愿面对她，心里难过得要命，“对不起，都是我连累了你，我不知道要怎样面对你。” 小可叹道：“事情都已经是这样了，还说这些干吗！当时你也是为了救我才动的手，我们互相帮忙是应该的。” “可是你要给他打多久的工？三年？五年？还是十几年？”林雨一脸内疚地望着她。 小可沉默不语，那是一个漫长的日子，她不愿去想。 “我的事情你就别费心了，我会自己看着办，倒是你，千万别再这么冲动了，不要让我担心，也不要让你哥担心，好吗？” 林雨没有说话，只是难过地瞅她。 情绪激动的林雨找到陈慕岩，希望尽快参加比赛，但陈慕岩明白此时的他是由于受了太大的刺激，如果就这样上赛场反而会影响。愤怒的小雨根本就不理解，大闹了一场。 疯了似的林雨看谁都不顺眼，胡乱发泄着内心的愤怒。最后，陈慕岩不得已采取了极端手段才让他冷静下来， 全国拳击比赛的名单正在进行最后的确认，陈慕岩与李教练、苏婷等人商量着比赛名单，派谁出战，以谁应对对手，这些都讲究战略战术。 “教练，参赛名单上为什么没有我？我也要参加比赛！”林雨莽莽撞撞地从外面闯进来，劈头就问。 陈慕岩微怔，旋即朝他挥手让他出去，“简直是胡闹，队里已经研究决定了，这次没有你，回去吧。” “我想不明白，连教练你都说我已经有进步了，我为什么不能参加比赛？”林雨不想放弃这次机会，他急于出名并不是为了一己之私，“教练和体工队不给我一个明确的解释，我就不出去。”他别扭地站在那里，一副誓不罢休的样子。 苏婷一看到他，心里就有火气，忍不住冷声道：“你这是威胁教练吗？就冲着你这份态度，你就没资格参加比赛。” 林雨梗着脖子说：“那就来一场公平的选拔，谁赢谁就可以参加比赛，如果我输了我心服口服，绝对不会再说一句要参加比赛的话，可是如果我赢了，教练还不让我参加，这就说明教练对我有偏见。” 体工队的领导路过办公室，听见动静，于是走了进来，笑着问：“怎么啦？”他看到林雨，惊讶地说，“哟，这不是林雨吗？怎么，为参赛的事和陈教练闹矛盾了？慕岩啊，队员有参加比赛的激情这是好事，不能轻易打击大家的积极性。林雨，听说你曾经战胜过汪智达拳馆所有的拳手，这次你又想挑战你们队所有的队员，有把握能赢吗？” “有！”林雨身体一正，双脚一并，大声道，跟个受训的军人似的。 领导觉得这小孩特别好玩，对陈慕岩说：“慕岩，那你就组织你们队进行一场内部选拔赛。”他回首对林雨说，“到时候你也让我们看看你的实力究竟如何，但是，丑话说在前面，如果你输了，不光你教练会惩罚你，队里也会给你适当的惩罚，因为你公开质疑教练的决定，对教练不敬，你同意吗？” “我同意，如果我输了我甘愿接受惩罚，但是我一定会赢的！”林雨信心满满地说。 “你回去吧，这事我做主，就这么定了。”领导拍拍他的肩膀，叫他回去。 林雨的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喜不自禁，蹦蹦跳跳地出了办公室。 陈慕岩叹了口气，心想：臭小子，我故意不让你出赛，是要磨磨你的锐气，心性的成熟对一个拳手来说太重要了。 第十三章父子决裂 “江总，这个月各部门的营运情况良好，业绩都在稳步上升，尤其游泳俱乐部大大超出了我们的预期。自从林风进了游泳俱乐部，只最近一周，就多了两百会员，而且人数每天还在递增。”秘书如实地向江婉瑜汇报着近期的运营情况。 江婉瑜笑着合上资料，“看来这游泳俱乐部是一马当先啊。” 秘书露出有点高兴又有点担忧的表情，说：“江总，会员多，当然是好事，可是游泳俱乐部的负责人已经急得要跳脚了，就算是让会员分几个批次进入泳池，也远远超出泳池原来的容客量。江总，您看……” 江婉瑜用手撑着下巴，思考片刻，才道：“我来想办法处理这事，你先叫林风来见我。” 不久，林风大步流星地走进来，在江婉瑜的示意下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 “江总，您找我？” 江婉瑜微笑着点了点头，“我听说游泳俱乐部最近很火爆，来了许多新会员，以至于俱乐部的员工连轴转都忙不过来，泳池更是人满为患，所以我想要找个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叫你来是想听听你的意见。” 林风搔搔头，有些拘谨地说：“江总，您怎么说，我就怎么办，我没什么意见。” 江婉瑜一笑道：“我准备尽快扩建新的游泳馆。你赞同吗？” 林风惊讶地抬头望着她，略有些不解，“这对游泳俱乐部的发展是好事，我当然赞同了。为什么您要征求我的意见呢？” 江婉瑜抿唇微笑，以手指敲敲桌子，好整以暇地道：“如果不是有你的带动效应，游泳馆不会这么快进行扩建，所以，我觉得还是要对你有个交代。” 林风听得一头雾水，秘书在一旁实在不好意思再看下去，直接提醒道：“江总的意思是将来由你全面负责开班授课，然后俱乐部的盈利和你拆账分红。” 闻言林风一惊，忙摆手推辞：“这可不行。我只是来教授游泳的，担不起江总的美意。” 江婉瑜摇了摇手，“你不用觉得过意不去，毕竟这个游泳俱乐部的招牌是你，如果没有你，就不可能有那么多会员选择咱们俱乐部。你多拿点，也是应该的。” 林风沉吟了片刻，想到赚钱早点还债，拆账分红未尝不是个办法，却有点不敢答应。他内心矛盾纠结着，江婉瑜却直接帮他做了决定，“你不用有其他的顾虑，也不要觉得是占我的便宜了。我也有自己的打算，像你这样的人才，我不用股份把你留住，我还担心别的游泳俱乐部把你挖走呢。你答应了，我心里也踏实了。” 林风左思右想，咬咬牙下定了决心，点头道：“不瞒您说，我确实很缺钱，所以您的好意我决定领下，就按照您说的来办，我一定好好工作。” 江婉瑜精致的脸上露出快意的笑容，人才总是得留在自己身边才更有安全感。 林向海做了满满一桌子菜，他站在桌边，高兴地看着两个儿子走进家门，“小风，小雨，你们回来啦，我做了菜给你们，快洗手吃饭。” 林风惊讶地望着满满一桌菜，“医生让你歇着，你怎么干起家务来了？” 林向海摸摸手臂道，“我这不是闲着没事嘛！来，快坐下吧，菜凉了就不好吃了。”招呼着两个儿子坐下。 林雨沉默地坐在那里不说话，林风只好找了个话题，对林向海说：“爸，小雨，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江婉瑜今天找我谈话了，最近来俱乐部学游泳的顾客多了很多，所以她准备扩建泳馆。将来由我主持开班教课，俱乐部会按照收益给我分红。所以，看病欠下的钱一定能慢慢还清的。” 林向海老脸一红，叹道：“话是这么说，但说到底还是我连累你们了。” “爸，你怎么又来了，生病这种事怪得了谁？”林风嗔怪摇头。 “怪我！都怪我！”林雨忽然冷冷地开口，“要不是因为我这个野种，妈怎么会离家出走，爸又怎么会整天借酒浇愁。爸喝酒喝坏了肝，还不是怪我？” 他如此一说，席间顿时陷入尴尬。 林向海懊悔地按住林雨，“小雨，你这样是不是不肯原谅爸爸了？” “犯错的人是我，该我求你原谅，求所有人原谅。”林雨还是冷着脸，看也不看他。 林向海伤感地垂下头，“我明白了，原来这些日子你坚持住到体工队去，并不是为了训练方便，而是因为不想见到我。”说着站了起来，林风赶紧起身拉住他。 林雨猛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不用走，我走，这屋子里太憋闷了，让人喘不过气。”他低头拿起自己的背包，向门口走去。 “全都不许走！”林风一把拉住他，苦口婆心地说，“小雨，你这样对爸爸是什么意思？爸又没有错，这件事他应该是最大的受害者，怎么说他对你都有养育之恩，你这样伤他的心，应该吗？ 林雨心里本来对林向海就有愧疚，但一向冲动的他只会用愤怒来表现，忍不住开始口不择言：“对，爸爸是受害者，一切都是我错！我害爸爸伤心，我害妈妈离家，我害你放弃游泳，我不是个人，我的存在根本就是老天爷开的大玩笑！” 啪！林风挥手给了他一个巴掌，自己也愣住了，低头看了看手掌。 “小雨！”林向海惊讶地上前挡在兄弟俩之间，想要去看林雨。 林雨捂着脸，淡淡地扫了林向海和林风一眼，头也不回地往外跑。 林风追到楼下叫道：“小雨，我们是兄弟啊，我不管你谁来管你？听话，回去吧，爸的病有多严重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刚恢复一点，你别让他着急。” 林雨回过头，双目通红，神情狼狈不堪，“哥，你能不能给我留点空间？我现在一心就想着扑在训练上，只有这样才能让我忘记我是私生子的耻辱！你根本不能理解我的心情，你觉得我该以什么样的心态去面对从小就称呼为爸爸的人，而事实上，他根本不是我的爸爸，还曾经那样厌恶我？” 林风想求他不要这样决绝，他和爸从来没把小雨当成外人，为什么小雨就是不明白呢？ “哥，我求你了，给我点时间，等我想明白了，心里放下了，我会回来的！”林雨吸了吸鼻子，将背包甩在身后，走得决绝。 屋子里，林向海坐在桌边，心下酸楚，忍不住老泪垂落。林风回来的时候看到这样的父亲，也忍不住伤感，走至林向海的身后拥住他的肩膀，道：“爸，小雨不懂事，再加上最近训练太累，一回到家就胡言乱语的，你别放在心上。下次回来的时候，我一定让他好好向你道歉。” “我不怪他，”林向海拭去眼泪，苦笑着摇头，“我以前从来没有为他做过什么，如今他仍然肯称呼我一声爸爸，我已经心满意足了，还能再奢求什么？” 林风拍拍父亲的肩膀，无奈地去收拾桌子上的“残局”，边收拾边说：“爸，你不要这么说，小雨和我都是你的儿子，我们以后会好好孝敬你。” 林向海露出苦涩的笑意，扭头望着大门口发呆。 体工队的拳击队内部选拔赛毫无悬念，林雨获得第一名。众人为林雨欢呼，来观战的杨天翔和李亮叫声更是格外响亮。 尽管陈慕岩还有疑虑，担心林雨这样赢得太轻易容易浮躁，不过领导已经决定的事情，他也无法再做更改，最终还是妥协地在名单上写下林雨的名字。 电视里不断地转播着全国青年拳赛的实况录像，林雨一路过关斩将，成功地取得了大赛冠军，用主持人之言，成为了“搏击界的新战神”。这个名头太过响亮，遮掩了一切光芒背后的虚浮。 林风抽空会去看转播，林向海更是天天蹲在电视前面，守着体育频道不撒手，暗自品评着小儿子的优秀之处和不足地方。当然，林雨在接连的赛事当中也领悟颇多，隐约地掌握了所谓的“虚实结合”。 站在提款机前，望着工资卡里的数额，林风眼睛都瞪圆了。这个月发工资，里面应该是五千多点的，哪知道竟然出现了两万多。 他心里忐忑不安，生怕财务出错，特意回到公司去财务处询问，才知道工资是江婉瑜批的，他又立刻去找了江婉瑜确认。 江婉瑜有些意外他的到来，因为林风每天除了拼命工作，几乎没来找过自己。 “林风，你怎么有时间过来找我？来，这边坐。” 林风局促地坐好，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江总，我来就是想问问你，这个月的工资是不是给我打错了。” 江婉瑜似是明白了林风的来意，却不点破，继续问：“怎么打错了？” 林风把打印账单放到她的面前，说：“我的工资应该是五千元，但我看到这个月打到我卡上的却有两万元，我觉得我还是趁早跟你说一声，否则财务那边出了错，也不好交代。” 江婉瑜笑了笑，道：“林风，财务发工资前都要经过我审核批准，这的确是你的本月工资。我跟你说过，扩充游泳俱乐部所得收益你也参与拆账分红，现在会员倍增，收入连番提高，打到你银行卡上的就是你这个月应得的酬劳。”她将笔记本转过来面对他，核算的excel表格一目了然。 林风看着电脑上的核算数据又惊又喜，感激地说：“无论怎样，我都知道你这是在照顾我，谢谢你！” 江婉瑜失笑道：“林风，作为朋友我劝告你，不要对自己没有信心，游泳俱乐部的业绩和规模就是因为你的加盟才越来越壮大，大家都很认可你，这也是你应得的。相信我，放手去做吧，将来一定会更好！” 她的鼓励让林风心里充满了温暖，点头道：“是，我会努力做到最好。” 二人相视一笑。 江婉瑜的手机铃声响起，她对林风抱歉地一笑，接起电话：“喂，智达……” 这种时候老板的私人电话林风就不方便听了，他站起来快速走出去，将门合上。 钱的事情有了着落后，林风赶到体工队去还钱，却被告知林向海已经还了。满心疑惑的林风赶到家询问，却得知林向海将老家的房子和铺子卖了，他又心疼又感动。 偌大的豪华房间内，富丽堂皇，冷气十足，在这酷暑当中竟是难得的有着阴寒。于君子西装笔挺地坐在主陪上，面前一大桌名贵菜式。 林雨冷着脸走进来，被空调冻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睨着于君子，也不入座，冷笑道：“于大经纪人怎么有空搭理我这三流拳手？”在接到于君子的电话时，他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个人又在打鬼主意了。 于君子笑着朝他伸手，示意他坐下，“来，请坐，咱们认识这么久，还没有在一起聚过，今天借这顿便饭，咱们把酒畅饮，好好聊聊。” “有话快说，您这话听了牙碜。”林雨完全不给面子。 于君子站起身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一脸招牌笑意，“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以前的话就当没听过。再说我之前说你，那是激将法，还不是为了让你化悲愤为力量，否则你怎么可能那么有动力去证明自己？你要理解我的一片苦心啊！” “哎哟，照这么说起来，我还真应该谢谢你了。”林雨哭笑不得，这个人脸皮够厚的：“你找我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吗？我很忙，没空在这里闲聊。” 于君子笑了笑，也不生气，“今天肯定是有正事儿，才找咱们新战神的。我建议你我都关机再谈，方便说话。”说罢拿出手机关机后扔在桌上。 “哟，还挺神秘的。”林雨出于好奇心，想看他究竟耍什么花样，于是也将手机关机了。 于君子一拍巴掌，笑了起来，“爽快！我就喜欢爽快人！既然如此，我就直话直说了，我看重你未来的发展，我想签下你的经纪约，做你的经纪人。我于君子有多大的能力想必你也很清楚，我可以承诺，让你一年内成为全国乃至全亚洲最红的格斗天王。” 他这么一说，令林雨很是诧异，之前这人还把自己说得一无是处，如今自己倒成了他相中的摇钱树了？不过转念一想，如果借这个机会把小可从火坑里拉出来，也未尝不可。 他微微心动，却没有表现出来。 “怎么，一时间无法决定吗？”于君子笑眯眯地说，“没关系，我可以给你时间想清楚，但是我相信你也明白，这个圈里没有人比我于君子更懂怎么捧红一个人，从以前的陈慕岩、乔欣然，到现在的苏小可，哪一个不是红得发紫？你到底想不想出人头地，自己考虑吧。” 林雨扯起嘴角，冷笑道：“我不需要考虑，可以马上答应你，但我有一个条件，我要你还苏小可自由。”他扬着眉毛，于君子敢答应，他就敢签。 于君子闻言，笑得爽朗而又志在必得，“这个你放心，只要你签下这份合同，我立即与苏小可解除经纪合同。她获得她想要的自由，你可以得到最风光的明星之路。咱们各取所需。”他最后的四个字说得一字一字的，像特意去强调，接着拿出两份合同递给林雨。 林雨接过合同，二话没说，大笔一挥痛快地签下。 “希望你说到做到。”林雨眯着眼睛盯着他，若他敢反悔，自己拼着性命也要收拾这个人。 “痛快，我于君子最喜欢的就是做事从不拖泥带水的人，林雨，你有英雄气概，将来一定会迷倒很多女粉丝的。”于君子拊掌笑道。 他的**汤果然好使，尤其是对时下正红的林雨，林雨忍不住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于君子暗暗一笑，从一旁的包里拿出几万元，豪气地掷在桌上，“这点钱你先拿去，置办几件符合你身份的衣服，你将来会是万众瞩目的偶像，不能太寒酸了。” 林雨握着那把沉甸甸的钱，有了一点做明星的感觉，但又有些不适应。 他心里有事，丝毫没有注意到桌下暗藏着一部始终在录音的手机。 “陈教练，对不起，我跟经纪公司签约了，所以……”林雨垂头站在陈慕岩的跟前，讷讷地说着。 “你说什么？”陈慕岩震惊不已，“跟谁签的？于君子？” 林雨点点头。 “你疯了吗？你知道于君子是什么样的角色吗？他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你跟着他早晚压榨死你。现在赶紧去找于君子解约，我就当这一切没有发生过。”陈慕岩怒吼道，没想到林雨也走上这条黑暗的路，他真怕他走了自己的老路，那样他陈慕岩还怎么跟林向海交代。 林雨低着头，倔强地咬着嘴唇。 陈慕岩耐着性子说：“于君子是什么人，不用我多说了吧？林雨你一向都很聪明，我不相信你会忽然昏了头！说吧，究竟是为了什么？如果你还把我当教练，希望你不要瞒着我。” 林雨沉吟了片刻，在他严厉的目光下终于说出实情：“我……我这么做，是为了苏小可。我当初动手打郑导的事，被于君子录了视频。他用这些威胁小可，小可才没有和他闹翻，反而委屈地留下来为他卖命。我和于君子谈好了，我要用自己来换小可的自由。” 听了他的一番话，陈慕岩捏紧了拳头，似乎想到曾经的自己，恨声说：“原来是这样，可恶。不过，你们几个这样意气用事是玩不过于君子的。你现在的做法无异于自投罗网，只会害死自己，我给他打个电话谈谈。”于君子无异于豺狼虎豹，只有先想办法把林雨拉出来，再设法解救苏小可。 他走到一边拿起电话，给于君子拨了过去。 林雨不好凑近听，唯有竖起耳朵，听到了陈慕岩与那边于君子的吵架声，尽管他听不到于君子说了什么，但陈慕岩全身不断上升的怒火让林雨意识到一切已经不能挽回了。 许久，陈慕岩摔了电话，揉着眉头走过，叹道：“他说没有四千万，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林雨一呆，脸色变成淡淡的苍白，好久才回过神，垂头道：“没有关系，只要能换小可自由，我是心甘情愿签约的。” “你！”陈慕岩气结，指着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教练，我知道你对我很失望，可是我真的还是想跟着你学打拳。如果，如果我签约了于君子的公司，你还肯继续教我吗？”林雨抬着头望他，眼里有着真挚的渴望。 被他这样盯着，陈慕岩别开了头。 “我知道这是一个不情之请，很过分。但我翻来覆去想了一天，还是想试试看求你一次……” 陈慕岩听得动情，背着身瓮声瓮气地回答他：“如果我不答应你，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你毁在于君子手里？” 林雨闻言大喜过望，连连向他道谢。 “我丑话说在前头，既然你请我继续做你的教练，那么在训练上你就必须完全听我的，否则的话，我们立刻解除师徒关系。”陈慕岩别扭地说。 林雨举起双手做发誓状，大声道：“一定！我保证！” 站在苏家的楼下徘徊转悠，林雨忐忑不安，目光时不时望向紧闭的单元门。 许久，小可才从单元门里钻出来，笑眯眯地问：“刺儿头，什么事这么着急，都跑到我姐楼下来了？” 林雨激动地上前一把握住她手，“小可，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自由了，往后你可以想唱就唱，再也没有人逼着你做不想做的事了。” 小可诧异地望着他，惊讶地问：“这话什么意思？难道说于君子肯放手了？” 林雨不住地点头，握着她的手越发用了力。 “这不可能！林雨，你是怎么做到的？”小可差点从原地蹦起来，赶忙问。 林雨尽量平缓了语气，可是却仍旧带着不可掩饰的骄傲与自豪，“我跟于君子签了经纪约，唯一的条件就是让他答应跟你解除合同。” 小可听了一惊，“什么？你用自己去换我？你……让我说什么好……”她先被他吓了一跳，又被他这么一个惊喜砸过来，情绪混乱至极。 林雨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很想紧紧地抱住她。 苏小可却依然忧心，摇摇头，“于君子不是什么好人，你跟他签约，他就会变着法地逼着你拼命为他赚钱，最终，你也会落得跟我一样的下场。这些你都仔细想过吗？” “小可，你说这话只会让我觉得羞愧难当。你一个女孩子为了我和我哥的前途，都敢答应签约，我又有什么不敢的？而且，为了你做任何事我都心甘情愿，别说只是跟于君子签约，就算是再艰难的决定，我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你真傻。”她啐道，低头这才发现自己握着了林雨的手，慌忙松开。林雨动情地又一把将她的手抓回来，想要趁势拥住她。 小可见势不妙，赶忙推开他，两人正胶着的时候，远处苏婷走来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喝道：“苏小可，这儿不是你谈情说爱的地方，你给我马上上楼回家。” 小可吓了一跳，退后半步，对苏婷说：“表姐，你乱说什么呢？林雨就是来告诉我，他为了让我获得自由，把自己签给于君子了。” 苏婷一听，怔怔地看向林雨，“真是这样吗？” “为什么我说的话你都不信呢？”小可一顿足，羞怒不已地大步跑回单元门。 林雨想追上去，却被苏婷拦住去路，苏婷盯着他，冷淡地问：“你先给我说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林雨搔搔头，有些羞赫地说：“我喜欢小可，真心地喜欢，不想她受到伤害和胁迫，所以我和于君子谈好了，我跟他签约，让他放过小可。苏教练，请你相信，我一定会对小可好的。” 苏婷的神情明显有些震惊，过了好一会才开口接他的话，“你先回去吧，有些事我们回头再谈。”说完，不待林雨回答便匆匆上楼。 小可怀里抱着一个抱枕，坐在沙发上，沉下脸赌气不说话。苏婷坐在她跟前，她立即起身离远，苏婷不以为意地跟了过去，问道：“你老实告诉我，你跟林雨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小可白了她一眼，扭过头去，“还能有什么关系，我从来都只当他是我弟弟，他对我好，我觉得高兴还不行吗？” 苏婷的心咯噔一下，有些着急地说：“不管怎么样，你都不能爱上林家兄弟。无论是林风还是林雨！过去的就过去了，以后我不准你再跟他们有任何接触。”自她得知林家与苏家的上一代存在那样的恩怨，她就无法容忍林家的人再出现在小可面前。 小可对她严令禁制十分不悦，反问道：“我为什么不能喜欢他们？除非你能说出理由来，否则，我喜欢谁是我的自由。” 苏婷咬着下唇，犹疑再三，却始终不敢说出实情，硬着语气说道：“这还需要什么理由吗？他们谁也不能给你幸福，因为这俩兄弟没一个有出息的。” “我不准你侮辱他们！还有，我明确地告诉你，你越是这样霸道不讲理，我就越是要跟他们在一起。”小可的情绪被她彻底点燃了，猛地站起身将怀里的抱枕掷在沙发上，怒气冲冲地冲出家门，气得苏婷直跳脚，还毫无办法。 晚霞把天空染得红白黑三色相间，美得炫目。小可与林风站在林家的楼下，相视无言。 林风的笑意中流露出温情与思念，终还是先开口了，“你怎么突然来了？” 小可迟疑了片刻，不知如何开口，眼中闪动着泪光。 “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林风，你还喜欢我吗？”她轻轻地问。 林风刚要回答，小可却走上前捂住了他的嘴，“你先别告诉我答案。我现在心里很乱，我好怕自己会变心。有个人他把一片真心给了我，我不想辜负，可又不能接受。因为无论做什么选择，我都会伤害到另一个人。林风，我好怕……” “小可，你到底想说什么？”林风拿下她的手，惊讶地问。 这时，林雨手里提着大包小包出现在两人的身后，脸上是热情而惊喜的笑意，“小可，你怎么来这里了，你表姐不拦着你了吗？你是来找我的吗？” 小可面露尴尬，看了林风一眼，咬了咬嘴唇没有说话。 林风和林雨互望一眼，心中皆已明了。 林雨正色道：“小可，我早就跟我哥说过，我要和他公平竞争。所以你不要有顾虑，直接说你喜欢谁就行，你如果还是喜欢我哥，那么我心服口服，绝对不死缠烂打。如果你说喜欢我，相信我哥也会真心祝福我们两个的。” 小可看着面前的兄弟俩，面色窘迫，更是一句话都回答不出。林风连忙开口为她解围，“感情不是儿戏，小可需要时间好好想想。” 小可朝着他感激地笑了笑，对兄弟两人说：“帮我给林叔叔带好，我先走了。”她逃命一样地离开了这个感情的风暴地带，再待久一点，她恐怕无法自拔。 林雨刚进家门没两分钟就负气出走了，林风和林向海苦恼地坐在沙发上，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林风犯愁的是林雨跟于君子签约一事，怕他落入陷阱；林向海却是在烦恼林雨对苏小可一往情深的事情。 林向海躺在床上一夜未合眼，直到清晨苏婷的一个电话过来约见他，他才打起精神出门。而林风早就在他之前出门去找林雨了。 林氏兄弟俩在体工队花园里一边散步，一边聊着。 林风思考了很久，才开口问出了藏在内心很久的问题：“小雨，我问你，你到底是不是真心喜欢苏小可？” 林雨微怔，在兄长温和的眼神下鼓足勇气承认，“没错，我喜欢她，我从来没有试过这样喜欢一个女孩子，都喜欢到骨子里去了。和于君子签约的时候，我一点儿也没有犹豫，我终于体会到为了一个人可以不顾一切的感觉了。哥，这辈子我都没想过我们两兄弟会爱上同一个女孩，我原本什么都不想跟你争，可是，这一次不一样，我想让小可喜欢上我，我想跟她在一起。哥，我真的放不下她。” 林风苦涩地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既然这样，你就放手去追吧，小可是个好女孩，值得你爱。” “哥？”林雨呆呆地瞅着他哥，不明白林风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你可以为了她不顾一切跟于君子签约，换作现在的我，可能真的做不到。我相信，你比我更爱小可，她跟着你才会得到真正的幸福。”林风平静地说着。 林雨激动地红了眼圈，握着林风的手说：“哥，谢谢你！你放心，只要小可愿意选择我，我一定会对她好。” 林风缓缓点头，努力把内心的痛苦藏到心灵的最深层，凝望着兴奋的弟弟，他无力、也无心再争。 小可，看来这一次，我是真的要放手了，放手不是因为不爱，而是想让你得到更多的幸福。 第十四章冤假错案 林向海在俱乐部内急得团团转，不停地张望着，终于等到林风来上班。他走上去焦急地抓着林风的手臂，慌张地道：“小风，一定要阻止，阻止小雨和苏小可在一起。” 林风才刚刚狠下心让林雨放手去追小可，怎么爸就飞也似的过来阻止了呢？ “爸，这到底是为什么啊？你现在跟小雨的关系刚缓和一些，不要因为这些事又闹僵了。小雨如果真心喜欢小可，我都可以放手给予祝福，你就更应该鼓励他追求自己的幸福啊？” 林向海萎靡地耷拉下肩膀，摇头叹气：“爸不是要阻拦小雨追求幸福。而是因为小雨和小可很有可能……是亲生姐弟。” “你说什么？”林风惊讶道，整个人如遭雷击。 “唉，你跟我去一个地方吧。”林向海将他拉出了游泳俱乐部，一起上了公交车。 公交车上，林向海和林风坐在一排，后者望着沿路荒凉的风景，心中百般滋味。父子二人在终点站下车，沿着马路向郊区的尽头走去，那里，是本市的监狱。 举目望着不远处林立的阴森小楼和周围的铁栅栏，林风压抑的情绪被渐渐地点燃，他犹如一头发现母亲掉落陷阱的小兽一般无助而悲愤，拳头捏得死紧，按在心口上，哑着声音问：“妈就被关在这里了吗？爸，为什么你明明知道妈的下落，却一直瞒着我们？” 林向海转过身望着他，眼里有着泪光，“这么多年了，有些事情，不是一句两句能说清楚的。有些伤痛，我曾经以为永远都不要去面对，可命运弄人，该来的还是要来，躲也躲不掉。一会儿见到你妈妈，有什么想知道的你自己问吧。” 林风忍着泪，陷入了缄默。 父子俩提交了探监申请之后，等着狱警叫到他们的名字，然后轻手轻脚地走向会见室。 漫漫长廊仿佛无止境，林风和林向海面色沉重，呼吸粗重。 狱警打破了沉默，声音还有点意外，“叶晴自从进来以后，从来都没有家属来探视过，怎么现在就突然想起来看了？看到你们递交的申请会见书，我们还真是感到很意外呢！” 林向海的脸上有一闪而逝的尴尬。 狱警摇摇头，“得知你们探监的消息后，叶晴的情绪很不稳定，说不想见你们，要不是我们指导员做了好多工作，估计你们今天见不到了。” “妈……她不想见我们？”林风难过地问。 “好了，不管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既然来了，就好好见一面吧。到了，就这里了，你们有三十分钟，长话短说。” 父子俩点点头，进了会见室。 过了一会儿，叶晴在狱警的陪同下从会见室的另一面走出来，她看起来满面沧桑，头发灰白了一大片，很是憔悴消瘦。 叶晴一眼就看到了林风，颤抖着发出声音：“小……风……” 林风心中一阵钝痛，双手按在玻璃上大叫道：“妈！妈！” 叶晴也趔趄着扑了过来，伸手想要抚摸林风，但玻璃隔住了两人。 林风呜咽着，将头抵在玻璃上，哭出声来。 叶晴隔着玻璃端详着他，目光中充满慈爱，她捂着嘴，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哭出声音。她哽咽着问：“好孩子，你都这么大了，快让妈妈仔细看看。” “妈，你还好吗？这么多年了……你一个人都还好吗？”林风无所适从地摸着玻璃，哭着问。 叶晴含泪点头，“我挺好，挺好！就是对不住你和小雨了……” 见到母子这样的情形，林向海心里也不好受，在一旁抹泪。 叶晴的目光转到林向海身上，渐渐变得复杂，“向海，你也……来了……” 林向海声音卡在喉咙，目光与她缠绕在一起，再也说不出话来。 许久，三人才平静下来，林向海想起了他们来这里主要的目的，遂开始问叶晴：“叶晴，这次我们是为了小雨来找你的，当年的事情你必须得给我们说清楚才行，不然小雨就要出事了。” 叶晴心中一惊，忙问道：“小雨怎么了？” 林向海看了看林风，长叹道：“他和小风同时喜欢上了一个姑娘，那姑娘叫苏小可，她的爸爸是苏建，就是那个害你坐牢的人。” “苏……建！”叶晴脸上血色尽褪，她跌坐在椅子上，浑身发抖。 “虽然我不愿意去探究小雨到底是谁的儿子，但是现在也不得不求证，他到底是不是苏建的儿子？”林向海硬着心肠发问。 叶晴哭得不能自持，整个人突然扑到玻璃上使劲敲打，凄惨地喊着：“世界怎么就这么小？我已经甘愿接受惩罚了，老天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的孩子？为什么？为什么？” 她的情绪这样激动，两名女狱警立刻上前拉住她，要把她带下去。 “不不，你们别带我走，我有重要的事情告诉他们，我冷静了，我冷静了！”叶晴搓着双手乞求女狱警。女狱警们面面相觑，半天才警告她必须保持冷静。 叶晴点点头，重新坐回位置上，擦拭泪水望着对面的父子，将当年的经过娓娓道来。 二十几年前，叶晴尚未与林向海相识，那时候的她与苏建既是大学同学又是情侣关系。不久，苏建的家里给他定了亲，由于对方的家庭条件很好，苏建想着和对方结婚，能够得到不错的家业和工作，便与叶晴分了手。 在那之后，叶晴与林向海偶然相识，两人很是投缘，不久便结合在一起，迎来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林风。 说到这里的时候，叶晴脸上洋溢着微微的笑意，连林向海的神情也开始变得柔和。 那时的叶晴别提有多高兴了，好像全世界的幸福都属于她一个人的。谁知道，却发生了一件很不愉快的事情，打破了她内心的平和。 林风马上就要上小学了，叶晴到城里去给儿子买几件像样的衣服，就这样在商场再次遇到苏建。一直以来，苏建多次找过她，叶晴都尽量躲避，这次的偶遇让她很不愉快。恰好她的胃病犯了，便借口不舒服，随便跟苏建说了两句话就跑回旅店。哪知道苏建跟了上来，还给她送来胃药和水果。 叶晴不疑有他，将胃药吃了，却没想到药被苏建换成了造成昏睡的药物。等她醒过来时才发现衣衫不整，苏建也不知去向。 林向海听到这里，拳头捏得死紧，林风也怒不可遏。 “当年为什么不告诉我发生过这些事？”林向海大声吼道。 叶晴抽泣不止，哭道：“等我醒来的时候苏建已经走了，我自己也不确定到底有没有发生过什么，怎么敢告诉你呢？而且，我以为只要自己不说，将这个事情烂在肚子里，那么就不会伤害到我们的婚姻，就不会伤害你。如果我早能预料到会有那样的后果，我宁愿当时就去死，也不会苟活在这个世上！” 林风一拳捶在桌子上，哽咽道：“原来都是苏建这个家伙害的你！所以你十年前离开家，就是去找他的对吗？所以小雨就是他的孩子，对吗？” 叶晴飞快地看了林向海一眼，后者深沉地叹息，于是她点点头，“当时我离开家，一心想要拿到证据，证明自己不是有心背叛你爸爸，小雨的出生也是无辜的，可是谁想到，一切都事与愿违。” 离开小镇之后，叶晴找到了苏建家，与苏建在街边理论。苏建听说叶晴给他生了个儿子，大喜过望，没想到这件事情被苏建的妻子听到了。苏建的妻子气得发狂，上前使劲打着叶晴，苏建想阻止也阻止不了。就在这个时候，一辆车疾驰过来，苏建的妻子见状将叶晴推向了马路。千钧一发之际，苏建疾步上前将叶晴推至了马路的另一侧，自己却被车撞死了。 叶晴抱着脑袋，犹自沉浸在当年的痛苦与恐怖当中，她喃喃道：“当时我很害怕，所有的证据都对我不利，苏建的老婆和撞死苏建的司机都一口咬定是我推的苏建。再加上……我实在没有办法，只有认罪。”她当然不敢说是刑讯逼供，如果说出去，会有更可怕的事情等着。 林向海捶胸道：“都怪我，如果不是发生这件事后，我对你不理不睬，说不定，你也就不会那么孤立无助，只好被迫认罪了。” 叶晴摇摇头，“不关你的事，也不关任何人的事。再怎么说，苏建都是为我而死的，这一条罪名，我永远摆脱不了，我的确该赎罪的。” 林风激动地道：“可是妈，你根本没推他，也没有犯罪，你不该在这里坐牢啊！” 叶晴摇摇头，“没有我当日种下的因，怎么可能有后来的果？一切都是我的错，我认了。只是可怜了我的两个孩子，从小没了妈妈的照顾。” 听到这里，林风泪流满面，情绪已经接近了崩溃，哭着说：“自从你走后，我一直找不到你，我在心里还怪过你为什么要抛弃我和弟弟，现在才明白你受了什么样的苦，妈，我对不起你……” 叶晴擦掉了眼泪，深吸一口气说：“小风，你不要对妈说对不起，该说对不起的人是妈，妈没有尽到照顾你们的责任，这个遗憾妈这辈子都无法再弥补了。” “不，都是我的错，如果我能早一点来看你，或者让孩子们早一点知道你的消息，你也不会独自一个人在这里忍受煎熬了。”林向海捶胸顿足，懊悔得几乎要撞墙，妻子受了那样的委屈，又白白坐牢十几年，责任都在他。 叶晴摇头哭道：“向海，对于你，我就更愧疚了，你不要再这样了。再说你们爷俩现在不是来了吗？十年了，我能再看见你们已经很知足了。小风，不管怎么样，一切的错都在妈身上，小雨他是无辜的，虽然他是苏建的儿子，可依然还是你的弟弟，妈求你能和以前一样好好照顾他……” 不等林风回答，狱警走过来将叶晴拉起来，冷着声音说：“探监时间到了，走吧。” 叶晴回头望着林风和林向海，扬声道：“你们一定要好好的，知道吗？” 林风站起来扒着玻璃，泣不成声，唯有不住地点头让她放心。 等叶晴被带走之后，父子俩抱在一起痛哭流涕。很久后他们的情绪才平缓过来，林风握着拳头咬牙道：“爸，回去后我立刻去找律师替妈翻案，我要让妈从这里堂堂正正地走出来，我们一家人重新团聚在一起。” 林向海使劲点头，如果不是自己的冲动鲁莽，妻子怎么会受这份苦。 郊野暮色四合，他们走出了监狱的大门，思绪翻涌。 林风所认识的人当中唯有江婉瑜是律师出身，他只能向自己的老板伸出求助之手。江婉瑜了解了他家的事后很是同情，自是义不容辞，帮他请了三个律师组成律师团。当律师翻开了从法院调来的资料之后，认为一时之间没有有利的证据重新上诉，翻案可能性很小，只有拿到新证据才能上诉。 面对这样的窘况，林风毫无办法。江婉瑜劝他不要灰心，甚至主动帮他调查，竟然发现当时的肇事司机王兵在江婉瑜朋友的公司做事。江婉瑜让林风耐心等待，她会想办法和王兵见上一面试探口风。 带着一身的疲惫回到家里，林风和林向海大致说了一下律师那边的回馈，父子俩陷入了阴郁的情绪中不能自拔。 电话铃声打断了二人的思考，林风接起电话，却是林雨打过来的。 “哥，你和爸在家还好吗？” 林风强自振作精神，将电话开了免提，“我和爸都挺好，你呢，你和于君子的合作怎么样了啊？” 林雨愧疚地说：“哥，上次在家发脾气是我不对，但我希望你和爸都能支持我。于君子答应签了我之后会还小可自由，我决定相信他一次。至于我自己，我会多注意自我保护的，你们放心吧。” “小雨啊，后天就是你生日了，你回家来过啊？”林向海问道。 “啊，爸，你还记得我生日啊？”林雨那边的声音很是激动。 林向海摇摇头，“傻孩子，爸怎么可能不记得你生日呢？” “嘿嘿！”林雨傻笑，“我很想回家跟你们一起过，可是于君子说他会给我举办一个生日派对，邀请演艺界和体育界的明星参加，让这个生日宴会成为我作为明星的第一个台阶。” “生日派对？”林风和林向海面面相觑。 “嗯，我也不清楚怎么回事，不过小可也参加，为我庆祝生日。而且于君子答应了我，那天正式宣布与小可解约。” 林向海一听小可的名字，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林风忙问：“你不能推了派对回家吗？” 林雨嘿嘿笑着道：“我还打算让哥你和爸一起来玩呢，再说我要跟小可正式表白，说我爱她……”他啰里啰唆说了一大堆，林向海头晕目眩，林风更无心听他讲，急急忙忙敷衍两句便挂了电话。 “不……千万不能让他们两个人在一起，会酿成大错啊。”林向海的血压升得老高，按着额头颤声道。 “爸，我实在想不到该怎么办，不如把真相告诉他们吧？” “不行，小雨受不了这个打击的。造孽啊，这真的是造孽啊。小风，你再想想办法，再想想办法，一定要阻止他们两个在一起。”林向海摇摇头。 林风眉头紧锁，一定要想办法阻止小雨才行。 林雨的生日宴会被于君子弄成了上流社会的社交舞会，出席的名流众多。于君子带着小可与各方来宾周旋着，等待主角的进场。小可心里是极其厌恶这样的场面，时不时给于君子下个绊子，后者气得要命，又不好发作。 在宴会厅后面的休息室里，林雨对着镜子整理自己的领结，不断地重复着今天准备对小可说的求爱台词，紧张得连于君子进来都没有发现。 “林雨，今天的生日宴会不错吧？看看外面那些来宾，个个都是社会名流，他们出手送的礼物也都是名牌，哪一件都是普通人辛苦一年也赚不到的。不过，这些都不算什么，我预备今晚上送给你一件大礼，那可是普通人辛苦一辈子也赚不来的。”于君子眯了眯眼睛，施施然地走过来，边走边说。 林雨搔搔头，回头问道：“什么大礼？” 于君子拿出了两把钥匙，举在林雨面前，“男人最重要的两把钥匙，一是豪宅，二是名车。林雨，从今天开始，就全部归你了。” 林雨连忙摆手，“谢谢于总的好意，但无功不受禄，这些我不能要。” 于君子莞尔，“这些不过是提前预支给你罢了，我非常看好你，你只管安心收下。有了它们，你就拥有了属于自己的私属天地，是名副其实的成功名流了，难道还怕得不到女孩子的欢心吗？” “你不明白，小可不是贪恋这些物质的女孩，我和她之间，不需要靠这些。”林雨依然摇头坚持。 于君子不由得失笑，将钥匙塞给他，“你还年轻，还看不懂人心，其实每个女孩子都是一样的，嘴上说不在乎，不代表心里真的不在乎。这钥匙，你不必急着还我，留在你手里，就当你为我保管，什么时候想用，什么时候就用。”说完，拍了拍林雨的肩膀，走出休息室。 林雨望着手里的两把沉甸甸的钥匙，，愣愣地出神。 “哟，这不是大明星苏小可吗？”汪智达牵着一个高挑的美女，在宴会厅中周旋，无意间与苏小可相撞。 小可听不惯他那高高在上的语气，睨了睨他旁边的女伴，微笑道：“汪总怎么没带江小姐出来呢，不知道的还以为您俩分手了呢？”上流社会的圈子就那么大，汪智达和江婉瑜的关系在圈子里也不是什么秘密。 汪智达脸上一僵，想到江婉瑜最近关注的那个林风，心下气得直冒火，忍不住反击，“呵，江婉瑜忙着伺候她的那个小白脸林风呢！呀，我想起来了，林风是苏小姐的前男友对吧？” 小可脸上露出薄怒，本想要反驳，李昊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拦住了她，忙不迭跟汪智达道歉，把她拉走了。 林风匆匆赶到酒店门口，却被维持秩序的保安拦住，他好说歹说也没有说动，只能绕到了酒店的后门，从厨房通道进入内厨，跟着推多层蛋糕的厨子一起进了宴会厅。 宴会厅里觥筹交错，林风躲在一处小角落里。这时，他看见林雨正满脸含笑地拉着小可走近舞台中央。 林风一惊，正想往前。突然，全场一片漆黑，众人发出轻轻的嘘声，接着美女们将燃着蜡烛的蛋糕车推进来，众人齐声开始唱生日歌。摇曳的烛光中，林雨一直笑着看向小可，向身后不远处的侍者打了个手势，侍者收到后，马上也回了一个ok的手势。 于君子进了宴会厅，四处环顾，他在找林风——刚刚他看到林风溜了进来，他可不能让这小子破坏今天的宴会。 生日歌唱毕，林雨吹熄了蜡烛，全场灯光亮起，众人的脸上神情变得明快而又愉悦。 林雨转过身，刚打算开口向小可正式示爱，突然瞅见林风一个箭步跳上舞台，猛然从林雨身边将小可搂过来，在她未曾回神之际，俯身将唇印在她的唇上，深深地吻住。 侍者不明就里，仍旧如林雨先前叮嘱的那般，上前为拥吻中的林风和小可拉开纸筒喷花，漫天的花雨和亮片洋洋洒洒地落在两人身上，整个画面是那么和谐唯美。 而林雨则呆立在当场，不可置信地看着沉醉中的两人。 小可对林风的出现感到万般惊讶，瞪大了眼睛，可是随即便陶醉在林风热情而激烈的深吻中，甚至投入地回吻着他，幸福地合起双目。 宾客纷纷拿出手机拍照，上传到微博和朋友圈，整个场面沸腾了。 看着这样的局面，林雨怒不可遏，浑身颤抖着捏紧了拳头，忍无可忍，一把拽过林风朝他挥了一拳。 林风猝不及防被打倒在地，嘴角溢出了鲜血。 小可惊叫一声将林风挡在身后，对着林雨叫道：“林雨，你干什么？你疯了吗？” 林雨心痛不已，却不理会他，直勾勾地瞪着自己的哥哥，“哥，为什么？你为什么一定要跟我抢？” 林风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有些狼狈地站起来，“你不是说过，要公平竞争，要小可自己选择她喜欢的人？” “可是，你早就说过你已经不喜欢小可了，你决定放弃你们之间的感情。就是因为你这句话，我才鼓起勇气去爱小可，现在你怎么可以突然反悔？”林雨痛心地望着他，为什么偏偏跟他抢的是自己的哥哥呢？ 林风自知理亏，但是为了阻止他和小可在一起，只能硬着头皮上了，他装作誓不罢休的样子，强迫自己冷下心肠，“我改变主意了，那是因为我深爱小可，无法自拔。” 小可听了他的话，心怦怦直跳，林风终于还是说出那句话了，他爱她。 林雨气炸了，上前又要打林风。 台下的宾客哗然声渐渐大了，远处的于君子拿起手机，微博上林风和小可接吻的图片转发竟在几分钟就达到几万。他不怒反笑，看样子，明天的娱乐头条非苏小可莫属。 小可一把将林雨推开，拉住林风的手，坚定地说道：“林雨，你不是想知道我的选择吗？好，我告诉你，我喜欢林风，我从来喜欢的人就是林风，我心里，不可能再容得下另一个人了……” 林雨的脸上露出嫉妒、痛苦、复杂得难以形容的表情，他狂吼一声，转身将生日蛋糕打得稀烂，随后疾奔出宴会厅。 林风望着弟弟冲出去的狼狈身影，紧紧握着双拳，眼神痛苦地闪烁着。如果有更好的办法，他不会选择在这种公开场合与林雨闹至如此地步。 小雨，我宁愿你恨我，也不能让你做出无法挽回的错事。对不起……对不起…… 林风牵着小可的手一路狂奔出酒店，避开记者的长枪短炮，冲到马路对面直接登上一辆正准备驶离的公交车。 两人在车厢坐下，相视数秒，忽然一起大笑起来。 “真是太过瘾了，好像又回到从前在体工队的日子。”小可握拳兴奋地道。 林风笑而不语，回想着刚刚小雨痛苦的神情，旋即情绪又再次陷入了低落。 小可转头望着他，记起林雨的话，忍不住问：“刺儿头说你告诉过他不再喜欢我了，要放弃我，所以他才追求我的，这是怎么回事？” 林风没有回答。 “今天真不像你，当着那么多的人面伤害了林雨……”小可幽幽地道。以前的林风，绝对会为弟弟做出任何让步的。 林风扭身抱住她，爱怜地拨开她的发丝，“小雨是我最疼爱的弟弟，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我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我真的没法放下你，我要把你夺回来。” 说完，他低头吻住了她。 小可伸出手臂搂住他的脖子。 她的世界里，充满了他的气息。 林风将小可送至苏家楼下，柔声道：“小可，我现在有一件很重要的事需要处理，所以这段日子我们可能暂时没有办法见面，等我将事情处理好，我们就可以毫无顾虑地永远在一起了。你等我，好吗？” 小可点点头，有些担忧地望着他，“是什么事儿？你告诉我，我们可以一起面对一起解决。” 林风笑着摇了摇头，“事情比较复杂，我不想让你跟着一起操心，我只要知道你是支持我的，就够了。” 小可捏捏他的掌心，“只要是你决定的事情，我都支持。” 林风神色复杂地凝视着她，再次将她拥入怀中。 于君子坐在办公桌前，将脚跷在桌上，思索着这两天客户打过来约见苏小可的事情，正好苏小可推门走了进来。 他将双腿放下，笑道：“来得正好，今下午，你跟我去高尔夫球场见个客户，记得必须穿短裙。还有，最近热门的那部古装电影制作方已经跟咱们签了合同，你赶紧准备一下，明天起程前往北京剧组。” “现在？”小可惊讶地问，“你怎么还在给我安排工作，林雨说你同意跟我解约的。” “他什么时候说了？”于君子狡猾地一笑。 小可刚要发作，一阵呻吟声从沙发后面传来，吓了两人一跳。 林雨从沙发后面站起来，一脸醉相，好像还没怎么清醒。 于君子惊愕地问道：“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林雨眼睛通红，大声道：“在该进来的时候进来的。”他打了个酒嗝，熏得于君子捏住鼻子。 “于君子，我们签合同的时候，你不是说过要给小可自由吗？怎么还给她安排工作？赶紧取消！”林雨指着他的鼻子大吼道。 “我什么时候说过跟小可解除合同？小可正是名气攀升身价倍增的时候，我又不是脑子进水，为什么会主动解约？”于君子冷笑道。 林雨一听，酒醒了一半，瞪着眼睛道：“你明明说过的，怎么能反悔？” “林雨啊，你拿出证据来，我就认。如果拿不出证据，就不要在这白费口舌了。” 林雨目瞪口呆，“当时你说要关机，我才关了手机的……” 于君子好整以暇地从抽屉里拿出一只手机，打开了播放，嘴上道：“你没有，我有。” 手机里播放出于君子和林雨的对话，可是没一句提到小可，分明是早就经过剪辑的。 林雨气得浑身发抖，愤怒地吼道：“于君子，我真没有想到，你会这么卑鄙！你让我关机，自己却偷偷录下语音后删减作假，这是诈骗！我要解约，马上解约！” 小可在一旁无奈地叹息，林雨是跟当时的自己一样中招了，像于君子那样狡猾的人，谁能对付得了他呢？ 于君子抱臂坏笑道：“别激动，你可以解约，我不拦着你，只要你能付得起两千万违约金。” “你无耻！”林雨扑上去照着他的脸上来了一拳，打得于君子鼻孔冒血，嘴角也破了。 小可一惊，忙上前拉住林雨，“快住手，你疯了？” “干吗拉我？让我打到他肯解约为止！”林雨推搡开他。 外面的李昊冲进来跑到于君子身边去扶，被直起身来的于君子一把推开。于君子狠狠擦掉嘴角的血，瞪着苏、林二人，哼笑道：“林雨，你当我于君子是可以随便被人打的吗？想解约？门都没有！我现在就可以报警抓你，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小可赶忙替林雨求情，双手合十恳求于君子：“于总，请你看在林雨喝多了的分上，原谅他这一次。” “原谅？”于君子冷冷地一笑，“一拳一百万，认下这笔账，我就放他一马。” 林雨的脸色瞬间僵住了。 于君子看着面前的两人不住地冷笑：“林雨，你老实说，我签了你以后亏待过你吗？我给你买别墅、豪车，还一掷千金给你举办生日宴，这些都不需要钱吗？你如果非要解约，好，利息也给我加上。” 林雨气急，再度扑上去作势要打，被小可直接拽住，硬生生拉了出去。 “你这么做有什么用？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好，虽然我无法接受你对我的感情，可是你对我的每一点好我都记在心里。我求你不要再为了我打架受牵累！于君子老谋深算，你是斗不过他的！”小可握拳喊道，有点歇斯底里，为什么林雨做任何事都不经大脑呢？ 林雨抹了一把脸，垂头问：“小可，你是不是觉得我特没用？不光救不了你，还给自己挖了个陷阱也搭进去了。” 小可无奈，还想再说他，一辆车缓缓从路边驶至经纪公司的大门口，玻璃窗降下，露出于君子被打后肿胀的脸。 “小可，赶紧上车，我们下午还要去见客户。”于君子阴着脸，叫她上车。 小可长叹一口气，拍拍林雨的肩膀上了车。 于君子瞪着林雨，用手指了指他，“等我腾出空来再收拾你。” 车子缓缓驶离，林雨站在原地颓废不已，他觉得自己特别像丧家之犬。 俱乐部的餐厅内一片安静，李昊带着苏小可走入其中，将椅子拉开请她坐下。他俯身道：“你先在这等一会，于总去球场找霍经理了，他们很快就来。” 小可点头，百无聊赖地四处观望着，忽然远远看见林风走进来，她刚想挥手叫他，却见一个女人从另一边走来匆匆靠近林风，竟然是江氏集团的江婉瑜！ 江婉瑜和林风低声耳语一番，二人往另一个方向而去，小可忙起身追了过去。 她远远地跟着，看到林、江二人往楼上走，进了一间很大的办公室，小可蹙蹙眉，凑了过去。 虚掩的门口，江婉瑜在林风面前拉起了裙子，小可顺着门缝看到这一场景，顿时呆立在当场。 第十五章误会 江婉瑜从裙子底下拿出一支录音笔，晃了晃，得意地交给林风，“这是王兵以前公司老板梁杰的录音。梁杰这几年生意做得还不错，我通过朋友以入保险的名义约他出来，他这个人虽然戒备心很重，不过好歹还是说出了点对我们有用的资料。” 林风又惊又喜地接过来，手机却在这时响了起来，他接起来一看，原来是小可。 “林风，你在做什么呢？”小可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古怪，隐约还有点颤抖。 林风不疑有他，实话实说：“我这里正有事儿呢，等我忙完了回头打给你啊。” “林风，你在哪儿，在做什么呢，有空跟我聊会吗？” “对不起，我这会儿真的有事儿，一会儿去找你。”林风焦急地想知道母亲的事情，匆匆忙地挂了电话，却不知道电话另一头的小可露出了多么绝望的神情。 小可放下了手机，绝望地站在楼梯间，想起林雨生日宴会上汪智达说的那番话，又看到眼前的情景，她越来越觉得心寒，林风口口声声说爱自己，那为什么会和江婉瑜在一起？ 林风将电话挂断后，打开江婉瑜的那支录音笔，录音笔缓缓播放着梁杰的话： “车祸发生后，因为死者是被故意推出马路致死的，事故责任不在司机，所以王兵并没有受到惩罚，但是很快他就从我公司辞职了，离开的时候手里突然变得很有钱，听说还还了部分赌债……” 江婉瑜和林风对视一眼，她关了录音笔说：“听到了吗？照梁杰的说法，王兵曾经是他公司的司机，无意中撞死了苏建之后，因为你妈妈被诬陷定罪，所以他就逍遥法外了，而且一夜暴富，一定是被收买了。” “那你有没有问过梁杰，王兵辞职后去了哪里？” 江婉瑜叹息地摊开双手，耸肩道：“他没有说，也不清楚，我们就只聊了这么多，我怕他又要纠缠下去，就拿着录音笔离开了，目前有用的资料就这么多。” 林风感激地说：“不管怎么样，还是要谢谢你，江总，要不是有您帮忙，我可能连王兵的任何资料都拿不到。” “你我之间不必说这些见外的话。现在你既然知道了这些，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林风眼睛微眯，神情认真而坚决，“我要找到王兵，替我妈妈翻案。” 苏小可坐在体工队宿舍曾经的床铺上，潸然泪下，蒋新月、王冉和赵璐围着她殷殷劝导。 赵璐急得抓耳挠腮，最后一拍桌子，“小可，你在这里揣测来揣测去也没用，万一误会了林风呢，最好还是把他叫出来问清楚。” 蒋新月附和道：“是啊，我总觉得林风不是这样的人，他善良、正直，当初你不就是喜欢他这一点才跟他在一起的吗？你也得听听他的说法才对。” 小可止住眼泪，拿起手机想了半天，觉得朋友们说得有理，便给林风打了个电话，约他在体工队花园见面。 站在花园当中，小可来回踱着脚步，心绪不宁。躲在一边偷看的王冉等人互相交换着眼神。 手机的铃声蓦地响起，小可的心咯噔一下，接了起来。 “林风，你怎么还没到？我都已经在这等了你很久了！” “小可，抱歉，我现在有急事要办，估计不能赶过去了。”那边的林风声音里带着些许焦急。 小可的眉头拧了起来，“到底什么事这么着急？” “对不起，小可，我现在不方便说。” “不行，你一定得来！”小可一顿足，怒道，“如果你不来，那就永远别来见我了。” “小可，你别这样，我真的有急事，等我以后慢慢给你解释，好吗？”林风很是为难。 “好，随便你，你既然选择永远不来见我，那么我尊重你的意愿。”她生气地挂断电话，差点把手机直接丢出去。 王冉、赵璐和蒋新月三人面面相觑，纷纷走了出来。小可看到她们三个，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她掩饰地一甩头，快步朝前走去。 蒋新月赶紧追上去叫道：“小可，别走那么快……林风，他不是那样没谱的人，估计是真遇见急事了！” “你不用再帮他说话了，他来不了就已经说明一切，我先走了。”她掩面向外奔去。 小可气冲冲地走在大马路上，红灯亮起，一辆车缓缓地停在距离她不远的路口。林风坐在副驾驶座，正与江婉瑜凑在一起研究手机上的导航地图。 这一幕，恰巧落在路边小可的眼中，她难以置信地揉揉眼睛，下一秒，脚步已经不受控制地朝江婉瑜的车子跑去。 红灯转绿灯，江婉瑜的车缓缓开动，很快便提速了，小可追赶不及，只好停下来恨恨地看着远去的车影，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倔强地不肯流下来。 她站在街头愣了很久，直到恢复平静，打了个车回家。 苏婷正拿着一本杂志翻看，听见门口传来小可进门的声音，于是走了出来，却见到小表妹的脸上尽是失魂落魄。 小可垂着头，视线落在了苏婷手上那本杂志的封面，上面是林雨的生日宴上林风吻住自己的画面，现在看上去是那么刺眼，那么可笑，好像在嘲笑她是多么的无知和愚笨。 她咬了咬牙，向自己房间走去。 “等等，我有话跟你说。”苏婷叫住了她，将杂志塞到她手上，“现在满大街都是你和林风的绯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跟他分手了吗，怎么又扯到一起了？” 小可盯着杂志上的照片，呼吸几乎窒住。 “说啊，姓林的没一个好东西，我不是不让你不要跟他们来往吗？” 我能说什么？我又能怎么说？难道我能告诉你，林风刚在众目睽睽下向我示爱，转头又和他的女老板躲在办公室里鬼鬼祟祟还出双入对吗？ 小可心里在呐喊，却无法发泄出来。 苏婷对她的沉默以对感到很恼怒，忍不住大声道：“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够了，不要再说了！我以后不会跟姓林的在一起，更不会再跟他在一起，就这样，你满意了没有？”小可带着哭音喊完，转头冲进屋子里。 苏婷被吼得莫名其妙，搔搔头，“这丫头，说她几句，怎么比我还激动？” 不一会儿，小可拿着行李箱走出来，脸上还带着泪痕。 苏婷被她离家出走的架势吓了一跳，忍不住惊道：“我就说你两句，你至于这样吗？” 小可吸了吸鼻子摇摇头，平复了心情才说：“姐，你误会了，本来我是定了明天下午进剧组试妆的，公司刚通知我改到早上了，所以我今晚上就必须赶飞机到北京。” 苏婷一听，松了口气，帮她拎着包下楼，送她上车。 小可坐在出租车里，眼泪哗地流下来，拿出手机给林风发了个信息。 和江婉瑜一道找去王兵家的林风带着失望回来。江婉瑜看看手中的地址，叹了口气，“抱歉，收到消息之后，我还没亲自核实就叫你过来，让你白跑一趟真是不好意思。” 林风摇摇头，遗憾地说：“可能是老天要我多遇到一些波折吧，没关系，这次不对，下次说不定就真找到王兵了，谢谢你，江总。”他对江婉瑜鞠了一躬。 江婉瑜不敢当地退后一步，问道：“要不要我开车送你回家？” “不用了，我自己慢慢走回去吧，正好散步了。”林风摇头推辞，与江婉瑜客套几句，等她开车离开，这才慢慢地向家中踱步。 他正沮丧地走着，短信铃声响起，林风拿出来看是小可的短信，打开一看，屏幕上赫然亮着五个大字：我们结束吧。 林风一愣，完全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旋即拨通小可的电话，对方却不接。他正焦急，第二条短信飞过来，是一条彩信。他下载了好一会儿才看到里面是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他与江婉瑜在车内交头接耳。 他立刻意识到小可大概是误会了，略一思索，马上朝苏婷家奔去，心里默默地念着：小可，你误会我了，你不能就这样去北京，等我！ 林风从远处跑到苏家的楼下，见苏婷抱臂站在那里，却不见小可的踪影。苏婷看到他就想到叶晴，本就坚决反对他们在一起的她，对前来的林风更加没有好脸色。 林风低声下气地问了半天终于明白小可已经去了北京，懊恼不已，无奈地往回走。 走到一段上坡路时，林风发现前面有一辆捆满废旧纸箱子的三轮车，推车人极其艰难地往上推，三轮车却仍旧摇摇欲坠，有往下滑的迹象。他不假思索地上前帮一把手，将三轮车推上了坡顶。 推车人满头大汗拉上手刹，取过肩膀上的毛巾一边擦着汗，一边回头道谢：“多谢你，年轻人。” 林风一抬头，与那推车人四目相对，忍不住惊叫道：“爸，怎么是你？” 林向海一脸尴尬地看着儿子，有些不知所措。 跟着儿子乖乖地回到家里，林向海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林风给他倒了一杯水，在他对面叉腰站着，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 “爸，你最近早出晚归的，就是在收废品？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应该好好养着身体，不能累着？” 林向海沮丧地道：“我想为你妈妈翻案尽一份力，我知道收废品赚不了多少钱，可是每天积攒一点是一点，这是我的心意。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已经基本都复原了，没有问题。你也不用担心我收废品会累着，就当是我在和你妈同甘共苦，只有这样，我心里才能平衡一点。” 林风听完他的话，感慨良多，坐到了他跟前握住他的手，柔声道：“妈如果能够亲耳听见这些话，她会欣慰的。” 林向海抱着头说：“可惜我在外面捡再多的废品，也换不来你妈妈一天的自由。” 林风拍抚他的背劝道：“爸，你不要灰心，我正在积极地想办法，一定会帮妈妈翻案，还她自由的。这个难关，我们父子齐心协力一起帮妈渡过去。” 将林向海送入屋里休息，林风走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按住肋下略有些疼痛的刀口，长吸一口气。他拿出手机在上面认真地打上了一段话发给小可，然后将手机放在胸前，疲倦地闭上双目。 小可，你肯定是误会了，我和江总之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至于真相到底如何，过一段日子一切会水落石出。但是在此之前，请你相信我，小可，我爱你，永远。 林向海收拾好东西正准备出门去捡废品，谁知一打开门，却发现苏婷站在门外。 苏婷是来兴师问罪来了。得知林风二人正在为叶晴当初的车祸案翻案，再加之她早就跟林向海说过不让林风林雨跟小可接触，林向海当时答应的好好的，但根本都没有做到，她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劈头盖脸就冲林向海发了一通脾气。 来找林向海的陈慕岩恰好看到这一幕，强行拉着苏婷出来了。 苏婷压根就听不进去任何人的劝解，对他大发一通脾气后，拂袖离开。 后来陈慕岩才从林家父子口中得知了小雨的身世，明白了当时林风在生日宴上所做一切的缘由。 “你有没有想过，林雨也许并不认同你的这种做法。等到有一天真相大白，他很可能会恨你，先是恨你抢走小可，后是恨你的欺骗隐瞒。”他不赞同地摇头。 “没关系，只要能够尽可能地保护他，保护小可，我怎么样都没关系。”林风坚决地说道。 陈慕岩不知怎样才能说服他，林风就像个走在悬崖边的人，迟早有一天可能会掉下去，万劫不复。 林风对他的好意不是不心领，可他也有自己的为难之处，他感激地说：“陈教练，希望你能帮我照顾好小雨，他现在不愿意见我和爸，也只有你能看住他了。” 陈慕岩无奈地说：“最近我也找不到他，他总是跑到外面去不参加训练，想来是被于君子藏起来了，我去找找看。” “那就麻烦你了。”林风语气沉重地拜托着他。 “江总，你帮我看看这份合同到底合不合理。”林风将林雨跟于君子签的合约递给江婉瑜。现在能帮他们兄弟的，只剩她了。 江婉瑜拿起合约翻了翻，皱眉道：“这根本就是一份不平等合约。合约期限十年，在这十年内，林雨必须无条件地接受于君子的工作指派。” “那有没有办法提前解约呢？” 江婉瑜沉吟片刻，皱眉道：“理论上当然是可以提前解约的，但按照这份合同的规定，林雨如果真的想要提前解约，起码要赔偿给于君子两千万现金。” 林风怔住，接过江婉瑜递还过来的合同，久久不能平静。 一通电话阻断了两人的谈话，江婉瑜接了起来，“喂，你好……你说什么？好，我知道了，谢谢你，辛苦了。”她挂断电话，惊喜地看向林风，“你弟弟的事，咱们稍后再谈。现在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知道为什么我们总也找不到王兵吗？原来王兵在几年前就把名字给改了。” “什么？”林风失声道。 江婉瑜微笑道：“还记得上次咱们找上门，那家旁边的邻居说屋主叫什么吗？” “周良！”林风眼睛一亮，“你是说，王兵改名叫周良了？” 江婉瑜颔首道：“走吧，我们再去一趟。” 林风和江婉瑜再度回到王兵的住处，结果还是扑了个空。一个陌生男人出现在屋里，声称是周良的债主，房子已经被法院强制执行给他了。 垂头丧气的两人在大门口遇到了周良的邻居，是个大妈，人还挺热情，上次就是她告诉两人房主的姓名的。 林风从大妈那儿得知，由于周良欠债太多跑路了，他媳妇带着孩子回了江西老家。于是他决定去一趟江西碰碰运气，或许周良回在他媳妇家。江婉瑜决定陪他一起去，林风推脱不得，只好答应。 豪华别墅内，林雨颓废地倚在沙发里，衣服上满是污渍。他的周围布满空酒瓶，凌乱不堪。于君子给他的别墅，成了他的避难所、安全屋，除此之外，他已经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去了。 林风的电话、陈慕岩的电话，他一律不听，他只想永远缩在这里，不问世事。 手机短信声音响起，他拿出手机，看到林风的短信后，不禁冷笑。 短信上这样写着：小雨，你一定要挺住。等哥处理好手上的急事，马上赶来帮你解决于君子的事。 他手一扬，将手机掷了出去，落在一个人的脚边。他缓缓抬头，视线里出现了于君子。 于君子环顾四周，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用怀疑的目光看向林雨，“全国格斗大赛马上开始了，就你这副样子，还能不能打？” 林雨猛地灌了一大口酒，醉意十足地拍案而起，“只要你不怕我打死人就可以。” 于君子满意地笑了，“就冲你这句话，我也得让你出赛，去洗洗自己，到了你该出场的时候了。”他手里还捏着那份合同，这一次，林雨一定要拿冠军，否则他要赔偿客户上千万的违约金。就算林雨不行，自己也能叫他行。 思及至此，背着林雨，他露出阴毒的笑容。 一辆名贵的跑车驶过体工队内院的柏油路，停在了拳击馆前面。一身光鲜的林雨走入拳击馆内，看了看全场的队员，做了一个耍酷的姿势向大家挥手示意。 “教练，我已经报名参加这次全国格斗大赛了，我过来，是想找你帮我辅导练习。” 陈慕岩侧头看了看他，冷笑道：“林雨，你有情绪，我可以适当地容忍你，也可以原谅你这次突然闹失踪。但是你如果现在跑来告诉我，你就是为了参加大赛，那么一切免谈。” 林雨的眼睛一下子瞪圆了，走上去问道：“为什么？” 陈慕岩对他的无知很无奈，“为什么？这次格斗大赛是国家级的比赛，参赛的拳手都是国内一流格斗选手，你去参加就相当于越级比赛。你只打了新秀赛，距离超级赛还差得远了，只有循序渐进，你才能成为最优秀的拳手。” 林雨一听见“循序渐进”就觉得抵触，陈慕岩总是跟他强调这个，他要受不了了，难道真像于君子说的那样，其实陈慕岩根本就不想培养他，要压制他？ “我知道你根本不想帮我，对吗？所以你在故意泼我冷水，你就跟我哥一样，试图安排我的一切，对我指手画脚，根本不考虑我的感受。” 陈慕岩很是反感他这样说话，抱臂道：“你这是对教练说话的态度吗？我给你一个机会，把刚才的话收回去，然后把你这身衣服给我换了，去操场上蛙跳十圈。” 林雨冷笑一声，将手里的墨镜在掌心内敲了敲：“我才不会傻到去蛙跳。你不帮我，那好，你等着，我自己也能赢。”说完瞪了陈慕岩一眼，掉头离开。 陈慕岩眉头一皱，想起林向海和林风再三嘱托自己照顾林雨，他咬了咬牙，不能就这么对那小子置之不理，转头便追了上去。 嘎！陈慕岩的车直接横插出马路，拦住了林雨的车，要不是林雨及时刹车，两人估计就车毁人亡了。 “教练，你疯了吗？”林雨跳下车气急败坏地吼道。 陈慕岩摇下车窗，伸出头冷着脸说：“林雨，你不就是想参加比赛吗？好，只要你收起这些桀骜不驯的态度，我可以辅导你参赛。” 林雨转怒为喜，“你说的是真的？” 陈慕岩阴沉着脸，“但我有一个条件，就是关于训练和比赛的所有事情你都必须听我的安排。” “行！一切都听你的。只要你肯辅导我，我拿冠军的希望就又多了三成。”林雨说完，又觉得自己之前和之后的态度反差太大，便将墨镜戴上，在陈慕岩的面前摆出一副少年老成的姿态。 陈慕岩懒得和他计较，要不是林向海和林风求他，他根本懒得搭理现在这副模样的林雨。 小可回到酒店房间将脚上的鞋踢掉，把包包甩在床上，整个人也扑在了床上，一副累惨了的模样。她看见桌子上放了好几个包裹，不想理会。 臭林风，别以为寄个包裹过来，我就会原谅你！你人呢，有本事把你自己寄过来，跟我解释清楚一切！ 她从包里拿出手机，翻开林风发给自己的微信，一条条读着。 吃饭了没有？ 记得好好休息。 照顾好自己。 小可使劲一甩手机，骂道：“除了这几句你还会说什么？” 不过，瞅着那几个包裹，她心思小小地动了一下，走过去低头看了看。 唔，怎么有一股子臭味呢？ 自从包裹寄来之后，因为生气她一直没有拆开，难道里面是吃的东西吗，因为放了太久发臭了？ 思及至此，她着手拆起了包裹，呈现在她眼前的是一个个保鲜盒。 她整个人呆住了。 保鲜盒里精致地摆放了丰盛的菜肴，可惜已经发了霉，散发出一股食物腐烂的味道。 小可的眼眶渐渐酸痛泛红，眼泪在眼睛里打转。她抹抹眼睛，臭林风，为什么不早点告诉她呢？ 第十六章深深的悔意 林风和江婉瑜开着车去江西找到了王兵妻子的老家，但是王兵妻子听到他们是找王兵的，神色大变，不让他们进门。 林风和江婉瑜在跟踪了王兵的丈母娘两天后，终于确定王兵就在家里。 两人借着物业修热水器的由头进了王兵家，终于在一个狭小的房间内发现了王兵。 他坐着窗前的一张轮椅上，膝盖上盖着一张毯子，看来林风突然闯入，他神色有些慌乱，但马上又恢复了平静。 “你……就是王兵？”林风用试探而又期待的口气询问。 王兵坐在轮椅上，过了许久，才点了点头，“我就是王兵，你是谁？” 林风压抑住激动的情绪，控制着声音不破碎，“我是当年苏建车祸案里被你指证为杀人犯的叶晴的儿子，我姓林，叫林风。” 王兵神色一紧，有着慌乱。 江婉瑜咳了一声，走前一步说：“王先生，很抱歉打搅到你们的生活。我是叶晴再审案的委托律师，我姓江。我们一路找到江西来，就是想了解下当年车祸后的具体情况，希望得到您的配合，谢谢。” 王兵妻母已经从刚才的慌乱恢复过来，怔怔地看着三人。 王兵无奈地苦笑，“原来是那件事……唉，终究还是躲不过啊，没想到你们竟然找到这里来了。坐吧，我知道你们想要问什么。” 林风和江婉瑜相视一眼，在王兵对面坐下。 “这件事虽然过去了十多年，但当时的情况我从未忘记过。当年我确实撞死了苏建，可那不是一桩单纯的车祸肇事案，情况很复杂！苏建是为了救人才冲到了马路中间，而我看到他时已经来不及踩刹车，所以当场就把他活活给撞死了。”王兵的声音略有些嘶哑，让人听起来有些毛骨悚然。 林风颤声道：“这么说，你看到是谁把苏建推到马路中间的？是我妈吗？” 王兵缓缓摇头。 江婉瑜眉头一皱，“麻烦您讲具体一些，这样我们才好取证。” “当时你妈妈叶晴、苏建，还有苏建的老婆不知道为了什么事情在马路边纠缠不清。忽然，苏建的老婆就把你妈推出了马路，苏建为了救你妈也冲了出来。结果他推开了你妈，自己却被我……”说到这里，王兵紧紧地握着拳，似不堪回首，“因为苏建的老婆威胁我，如果我不出庭指证叶晴，也就是你妈妈，那么她就会指证我，毕竟苏建是被我撞死的，我很害怕，我怕自己会坐牢。而且苏建的老婆还说会给我一笔钱，我因为喜欢赌博欠了一屁股的债，当时正缺钱，所以我就答应了她的条件。” 林风这才知道原来是苏建的妻子从中作梗，才导致王兵做假证。 王兵捶胸道：“自从那件事之后，我没有一晚上不做噩梦的，我是真的害怕会有报应。因为我好赌，我老婆一直跟我吵，希望我走正路，我就正好借着躲债的理由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周良，带着老婆孩子搬了家。可是好日子没过几年，我又赌了个精光，老婆一生气就回了这里。” 江婉瑜恍然，“所以你就跟着也过来了。当你知道我们找上门，还让你老婆和丈母娘做掩护，躲着不出门想避开我们，对吗？” 王兵自嘲地笑了笑，“如果我真要躲，你们就找不到我了，可惜，我现在连躲都不能躲。”他将膝盖上的毯子掀开，露出一双残腿，令人触目惊心，“我也不想撂下老婆孩子啊，她带着孩子回娘家后，我就追过来了，我向她发誓我一定洗心革面，终于让她原谅了我。可是，就在这一天，我开车又出了一场车祸，截了肢才保住了一条命，这都是报应啊。” 王兵的妻母听到这里掩着嘴，忍不住哽咽。 江婉瑜心中无限感慨，果然是因果循环，她正色道：“王先生，我们很遗憾听到这样的消息。但就算这样，我们也不得不说，叶晴作为一个无辜的受害者，以故意杀人罪的罪名被判了无期徒刑，以致家庭支离破碎，丈夫酗酒得了重病，两个儿子从小就失去了母爱，这一切都是因为您的虚假指证。看得出您也是一个重视亲情的人，我希望您能出面，帮我们为叶晴翻案。” 王兵越听越是惭愧，可是当她说要自己出面作证，又不禁犹豫了。 “你们的意思是要我去主动承认当年做了伪证？” 林风和江婉瑜点点头。 王兵色变摇头，“不，我不去，我怕被判刑，我不想坐牢，你们走吧，你们快走吧！” 江婉瑜笑了笑，拿出一支录音笔，“不好意思，刚才我们的谈话都已经被录音了，不管您愿意不愿意自首，我都会将证据递交法院。而您，会错失自首减刑的机会，该怎么做，您自己考虑，我们不勉强。” 王兵勉强维持的平静在江婉瑜的逼迫下终于崩溃，“不要！就当我求求你们了，不要逼我了，放过我吧！” 林风站起身来，神情中的悲悯、痛苦令人心碎，“你让我放过你，可是谁来放过我妈？我妈已经坐了十几年的牢，难道要她一辈子都在监狱里度过吗？” 王兵掩面痛哭，无法抬头直视他那刺眼的目光。 江婉瑜拿过桌子上的纸笔，将自己和林风的电话写在上面，推到王兵面前，“这是我们的电话，希望您能改变主意联系我们。” 她冲林风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离开王兵的家。 房间内传来痛哭流涕的声音，在门口都听得见。 第二天，江、林二人坐在酒店大堂的餐厅里，有一口没一口地吃饭，都有些心不在焉。 就在这时，电话响了，是王兵的妻子打来的，说她丈夫有些话想与他们谈一下，希望他们过去一趟。 两人匆忙赶到王兵家，一番谈话下来，加上妻子苦口婆心的劝说，王兵终于决定跟他们回去自首，澄清当年的事实。 林风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回到城里后感觉自己要飘起来，迫不及待地给林向海打电话，将叶晴案子有转机的事情如实通报。林向海听到消息，急匆匆地放下自己的小推车回到家，和儿子一起庆祝。 林风一边炒着菜一边看着在屋子里乱转的林向海摇头，“爸，你别急得一会儿犯高血压了，这事得一步步来。” 林向海以拳头砸手掌心，叹道：“我这是高兴啊。” 林风当然也高兴，不过还不能太兴奋，他心里总觉得忐忑，好像这事儿没那么简单结束。 把做好的饭菜端到桌子上，他又开始装保鲜盒。 林向海探过头来，纳罕地问：“你给小可寄饭菜去啊？” 林风笑了笑，“她在剧组拍戏那么累，光吃盒饭，我怕她营养不够身体撑不住。” 林向海将保鲜盒拿起来看了看，“这快递到北京最快也要一两天，等饭菜到了小可手里，不会都已经馊了吧？” 林风失笑道：“不会的，游泳俱乐部的学员里面有一个空姐，每天飞北京航班，她答应帮我把饭盒捎上，到了北京之后再帮我寄个同城快递，所以很快就能到小可手里了。而且啊，我还准备了一件保驾护航的秘密武器。”他拿起一个冰袋晃了晃，“保证到她手里还是新鲜的。” “欸，就不知道你和小可能不能成，要是不成可怎么办啊？”林向海满腹担忧，这个大儿子人品好，命却不怎么样，而且苏家和林家还有那样的恩怨，无论将来结果如何，小可的父母终究因叶晴而死，小可知道真相以后会如何呢？ 林风的手机一闪，是小可的电话，他慌忙接起来，这丫头终于肯原谅自己了？ “喂，小可？”他边接边走进里屋，关上了门。 林向海望着他的背影，摇头叹息。 “收到我的饭菜啦？”合上门，林风开心地笑问。 小可一个个地打开保鲜盒，里面又是新的菜式，若说她不感动，绝对是假的。她吸了吸鼻子，强装冷淡，“哼，你以为这样我就原谅你吗？” 林风不管她的小性子，柔声道：“你可记得用微波炉热过再吃。” 小可一嘟嘴，“知道了，你都发消息嘱咐我好几遍了，我能记不住吗？” 林风笑得嘴快咧到耳根了。 “林风，你上次说你在忙一件很重要的事，是什么事，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小可最纠结的还是这个问题，这是她的心结。 林风略有些尴尬地说：“现在还不行，我打算等你回来再告诉你。” “讨厌，故作神秘。”小可吐了吐舌头，对他也没那么气了：“回去再整治你。” 陈慕岩拉着苏婷走至餐厅包间门口，他打开门示意苏婷进去。苏婷一脸的疑惑进入房间，却发现林风、江婉瑜和一对陌生的中年男女坐在里面，有些不悦地回头看陈慕岩。 “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陈慕岩抬抬手，将别扭的苏婷拉入座位。 苏婷白了林风一眼，“陈慕岩，你明知道我现在很讨厌见到林家的人。你不要告诉我，你要带我见的那个很重要的人，就是他。” 陈慕岩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少安毋躁，对林风说：“你先介绍一下这两位吧。” 林风看了苏婷一眼，正要开口说话，被江婉瑜抢先一步，“还是我来介绍吧。陈教练，苏教练，这两位是我和林风前几天从江西请回来的，他叫王兵，就是当年叶晴故意杀人案中开车撞死苏建的司机。” 苏婷闻言震惊不已，倏地想要站起身，被陈慕岩揽住，用手轻轻拍着她的肩不断安抚她。 王兵羞愧得没敢抬起头来，王兵妻子见状握住了丈夫的手，柔声说：“你抬起头来，没什么大不了的，当年的事，你是有错，可是我们现在敢承认，也愿意去承担后果，就不怕别人指责。” 陈慕岩颔首鼓励道：“王兵，给你介绍一下，她就是当年车祸死者的外甥女，苏婷。今天把她找来，是希望由你亲口告诉她当年事情的真相。” 王兵看了苏婷一眼，仍旧有些忐忑不安，但在妻子充满鼓励的眼神下还是鼓起勇气将那一幕再度道来。 空气仿若凝滞，气氛压抑到极点，等他说完，所有人把目光投射在苏婷身上，苏婷一脸的平静，让人看不出任何的喜怒。 “说完了？”她冷冰冰地道。 “苏婷，你……”陈慕岩欲开口。 苏婷毫不犹豫地打断他的话，看向江婉瑜，语带怨恨地说：“江小姐，不好意思，我有话想跟林风和陈教练说，请您带着他们两位先离开，行吗？” 江婉瑜看了林风一眼，林风冲她露出抱歉的笑意，她只好带着王兵夫妇先行离开。 等到三人出去，苏婷抱臂而坐，浑身上下都带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苏教练，你刚才都听见了吧，真相就是这样的……” 苏婷尖声打断了林风的说辞：“真相？什么是真相？难道你以为找来这么两个人，配合你演一场蹩脚的戏，就能称之为真相吗？林风，你这是骗三岁小孩呢吧？我告诉你，真相就是法院的判决！你不要以为玩点把戏就可以将你妈妈做过的丑事一笔勾销。我舅妈已经去世了，如今死无对证，你为了让你妈出狱，就花钱收买别人昧着良心来诬陷我舅妈？林风，你简直是狼心狗肺，那是小可的妈妈啊，你不是口口声声说你有多么爱小可吗？这就是你爱小可的方式？” 林风苦于她的顽固，解释道：“苏教练，不管我爱不爱小可，我都绝不会去诬陷她的妈妈。我做这一切，只是希望还我妈一个公道，她已经在牢里待了十年了，她真的是清白的。” “清白？”苏婷站起来嘶声道，“真可笑。你妈妈破坏了我舅舅、舅妈的婚姻，还谈得上清白无辜？单凭林雨的存在，就已经足以证明你妈的无耻，她永远都配不上清白这两个字！” 林风也很生气，苏婷为什么如此的不讲理，他起身说：“我妈是在昏倒后才被小可的爸爸侮辱，她根本就不是自愿的！” 苏婷尖叫道：“我舅舅已经死了，你还要往他身上泼脏水吗？你也不要脸了！” 陈慕岩按住她的手，喝道：“苏婷，你冷静点！” 苏婷转向他，使劲甩开他的手：“你要我怎么冷静？你都听见了他这样侮辱我舅舅，我能冷静下来吗？”她对着林风咆哮道，“你要想替你妈翻案，我就将林雨的身世公之于世，到时候你就会知道大家是怎么看待一个不知廉耻的女人了。” 陈慕岩见她正处于发狂的状态，赶紧拉着她往包间外面走，对林风频频示意——稍后再谈。 “林风，我警告你，你离小可远一点，如果你再让我看到你和小可在一起，我绝饶不了你！”苏婷挣扎着叫道，直到被陈慕岩拖出去。 陈慕岩燃起一支烟，将一只手搁在降下玻璃的车窗上，看着窗外不语。 “陈慕岩，你凭什么自作主张啊？我问你，你为什么要安排我跟王兵，不，跟林风找来的骗子见面？” 陈慕岩转头望着她，那张秀丽的脸已经被仇恨冲得面目全非，他失落地说：“我只是希望你在听到真相之后，可以将仇恨放下，只是我没有想到，会适得其反。苏婷，我很失望，你知道吗？” 苏婷看到他那沮丧的神情，心里一颤，“你为什么失望，是因为事情没有朝你想象的方向发展而失望，还是，对我失望？” “两者都有吧，或者，是因为对你更失望。”陈慕岩轻叹。 苏婷痛心地望着他，赌气地下了车回首，“陈慕岩，谢谢你的实话，我苏婷配不上你，你去找一个不会令你失望的女朋友吧！” 陈慕岩垂着头，沉默不语。 苏婷见状，摔了车门离去。 海边的夜除了浪声，只剩下了寂寥。林风从大海中走出来，一屁股坐在沙滩上，将身边的小石子一粒粒扔向大海，愁绪溢满了心头。 牢中的母亲无论如何不同意他翻案，让他很是心烦，他该怎样说服她呢？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一道带着香气的身影在他身边坐下，是江婉瑜。 江婉瑜侧头看了看他，劝慰道：“林风，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我知道阿姨拒绝翻案，你一定很难过，不过再怎么样，你也要先照顾自己。” 林风微微抬起头，眼中泪光闪烁，看似受到了很大的打击。他目视着大海，良久，才缓缓开口：“我从小就喜欢在大海里畅游，这里就像是一个只属于我自己的自由天地。自从我妈离开之后，我更是经常一个人在大海里游很久，发泄在人前不能流露出来的情绪。每次，都能在这里重获力量和信心。可是没想到，到头来，我竟然连这片天地也守不住了，我连最喜欢的游泳都做不好了，我真是没用！”他将头埋在膝盖里，眼泪磅礴。 他像个无助的孩子，是那么孤单可怜，江婉瑜为他感到心痛，很自然地拥抱他，给他安慰。 “林风，你不能要求自己做到样样完美，我们只要尽力，就没有遗憾了。我相信最后的结果一定会是好的，你不要再这么为难苛求自己。” 林风吸了吸鼻子，回首说：“婉瑜，我明白你是把我当朋友，才会这样苦口婆心地劝我，如果没有你的帮助，我知道自己绝对不可能坚持到现在的，谢谢你，真的。” 江婉瑜笑了笑，“客气什么，既然想通就回家吧，否则海风一吹，明天非生病不可。”她眨眨眼睛，很是俏皮。 两人起身向车子走去，却未注意到远处有人将他们相处的画面拍了下来。 正在拳馆里练拳的汪智达收到了一张照片，他拿起手机一看，接着狠狠地将手机扔了出去，疯狂地击打沙包，口中不停地喊叫着：“为什么这么对我？为什么？” 全国格斗大赛八分之一晋级赛打响，比赛会场上气氛热烈，到处都是欢呼声。主持人还在插科打诨，配合着爆棚的观众情绪，场内简直要燃烧了。 林雨换好衣服，不停地深呼吸，陈慕岩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要紧张，就当是场热身赛，平常心对待就好。” “教练，你觉得按照我目前的实力，真的只能进入八强吗？”林雨有些苦闷，于君子说，他必须得拿冠军。 陈慕岩扶住他的肩，语重心长地说：“赢得冠军对于目前的你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你现在应该学会的是如何面对失败。只有不怕失败，才会让自己一直立于不败之地。只要你肯努力，这种赛事往后你还会有很多机会去争取获胜。不急于一时，稳稳地朝前走，才能走得更远，明白吗？” 林雨有些不甘心地点了点头。陈慕岩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遂出去给他办手续。 这时，于君子走了进来，将林雨拉到角落里，摊开两手，掌心里各有两颗药丸。他指着左边的药丸低声道：“这一颗是可以帮你拿到冠军的兴奋剂。”指了指另一颗，“这一颗是普通的营养片。现在两个选择摆在你面前，想不想赢，想不想拿冠军，你自己做决定。” 林雨睨了他一眼，冷笑道：“于君子，你也太小看我了。”拿起右边的药丸一口吞下，随即披着衣服走出休息室。 于君子瞅着他极拽的背影露出阴笑。 主持人的声音传遍了全场，“接下来出场的选手，是拳坛的后起之秀，前世界冠军陈慕岩的弟子，林雨！这是他第一次参加国家级大赛，目前无人得知他的实力究竟如何，但俗话说得好，强师无弱徒，我们对林雨充满期待，说不定他就将是本届拳赛窜出的一匹黑马。” 在主持人热情洋溢的介绍中，林雨进入会场，观众反应冷淡，只有稀稀落落的鼓掌声响起。 林风和林向海却毫无顾忌周围人群的目光，站起身来为林雨热烈鼓掌。林雨听见动静，抬头遥望着父亲和哥哥的位置，心下感动，朝他们挥手示意。 忽然，林向海和林风的面目变得模糊，整个观众席都一片摇晃和模糊。林雨赶紧摇摇头，视野恢复清晰，但很快又再次模糊。 他忍不住揉了揉额角，忽然感觉到全身血脉贲张，血液高速地涌到了头上，禁不住眯缝起眼睛。 陈慕岩察觉到林雨的异常，马上压低声音询问：“林雨，你怎么了？” 林雨微微一怔，感觉到不妙，一定是于君子的药。他略一思索，仍旧不敢说出实情，猛地甩了甩头，感觉到略微有些清醒，“没事，可能有一点紧张，现在好多了。” 一次次把对手击倒，不断地追打，林雨如猛虎出笼，仿佛有花不完的气力。他眼睛血红，透露着狂野而又躁动的气息，陈慕岩看出不妥，助教也跟着紧张起来。 观众席的热情被林雨点燃了，大家齐声为他高喊着助威。林向海却看得眉头紧锁。 又一次，林雨打倒了一名对手。裁判举起他的手，示意他获胜。 全场观众高声呐喊助威。这次全国格斗赛的最大冷门就是，第一次参加国家级赛事的林雨成功进入全国四强。 林雨高举双手不可一世地嘶吼了一声，蔑视地看了一眼对手走下台。 他进入休息室，还没等坐下来，陈慕岩怒气冲冲地走进来，低喝道：“林雨，我问你，你老实说，你在比赛前是不是吃过什么东西？” 助教在一旁有些忐忑，伸手想要拉陈慕岩的衣袖，被后者瞪了回去。 林雨愣在当场，于君子走进来哼笑道：“林雨是吃过东西，不过就是我从美国带回来的营养片而已。” “营养片？”陈慕岩扬起了声音，“傻瓜都知道，那就是兴奋剂。” 于君子连忙做无辜状，摆手否认，“陈慕岩，我知道你对我有成见，你怎么想我都没关系，可是你提出这样的质疑对林雨不公平。林雨这么努力训练为的是什么，是想凭着自己的实力堂堂正正地进入决赛取得冠军。你作为他的教练，居然不相信他？这不就等于是要把林雨的一切辛苦全部抹杀掉吗？” 陈慕岩咬牙切齿地说：“于君子，你不要在这挑拨离间，我待林雨怎么样，他心里知道。” 在一旁听得两人的对话，林雨也觉得很委屈，忍不住瞪陈慕岩，“我之所以想要得到你的指导，是因为我觉得你是从心里肯定我的实力的，我以为你懂我的拼搏是为了什么，但我没有想到，只是因为你低估了我的能力，错误地预估了我的比赛成绩，就能质疑我的人品问出这样的话来，你纯粹是在掩盖自己的失误，你太过分了。” 他的质疑让陈慕岩目瞪口呆，“林雨，事情根本不是你想的这样。” 林雨失望地摇头，“你不用说了。赛前你说我进不了八强，我认。可现在事实已经摆在眼前，我进四强了，你还说这样的话，我真的心寒。或者是我错了，我原本就不该让你来指导我训练。” 于君子笑得幸灾乐祸，继续火上浇油，“陈慕岩，我捧林雨，是真心要让他当世界第一的拳击冠军。不像你，表面上假惺惺地关心他，却还没比赛就要求他止步八强，你所做的这一切难道没有居心吗？” “于君子，你少血口喷人！”陈慕岩气极，紧紧握着拳，恨不得将于君子那张嚣张的脸击碎。 三人正吵着，组委会成员沉着脸走进来，环顾四周，将目光锁定在林雨身上，“林雨，我们怀疑你在比赛中违规服用禁药，请你配合我们工作，进行尿检。” 众人都被突如其来的消息砸得呆住，唯独于君子摸了摸鼻子，与李昊相视一眼，各自心照不宣地别过头去。 林雨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组委会成员。 众人待在更衣室等待尿检结果，于君子远远地倚在一侧墙上。李昊凑到他身边，低声问：“真的不会有问题吗？” 于君子奸笑着小声道：“这是刚研制出来的最新产品，剂量比以往的大一倍，但排解性非常好，一般来说，两个小时候之内就会随着汗水完全排出人体，残留下的那少许部分按照国内目前的检测水平，是根本不可能检测出来的。” 不久，组委会成员果然拿着检查结果来向林雨赔罪，尿检呈阴性，证明他没有服用任何违禁药物，比赛结果也是公平公正的。 林雨转头得意地望着陈慕岩，然后跟着于君子等人走了。 陈慕岩眉头紧锁，直到林向海走进来。 “慕岩，小雨的表现太反常了，他的拳速和反应能力根本不是平时表现出来的那样，他是不是吃了药？”林向海担忧地问。 “师父，对不起，是我没看好他。”陈慕岩后悔莫及地道，一定是刚刚于君子趁着自己出去办手续的时候给了林雨药丸，那药丸可能是新药，所以检查不出来。 “唉，回头我再劝劝他。”林向海摆摆手。 “大概，他以后不会再听我的了。”陈慕岩一拳砸在更衣柜上。 林雨将车停在路边接电话，于君子有些不耐烦地蹙眉，却在看向林雨的时候，摆出“你随意”的姿态。 手机里传来林风质疑的声音：“小雨，我问你，你究竟吃过什么东西？” 林雨不耐烦地说：“哥，他们不相信我也就算了，怎么连你也这么问，我再说一遍，我没吃过什么兴奋剂。哥，我真的是太失望了，你宁愿相信陈慕岩，也不肯相信你弟弟，是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当然相信你，可是我不能相信你身边那些心怀叵测的人……” 一直侧耳偷听的于君子一把夺过电话来，冷笑道：“林风，我劝你说话慎重些，林雨已经做过尿检了，结果一切都正常，没有任何问题，你们如果还揪着不放，就是在无理取闹，就是在妨碍林雨的前途。” 林风怒道：“于君子，这是我们兄弟之间的谈话，请你不要插嘴，把电话还给林雨。” 于君子不屑地将电话塞还给林雨。 “哥，如果你再说兴奋剂的事，就是对我的侮辱。我再告诉你一次，我没吃兴奋剂！如果你是因为不喜欢我和于君子走在一起，不喜欢我争名逐利，那么我跟你说，现在这个社会如果没钱没势，只会一事无成。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我做这些也不是纯粹为了自己，我要帮助我喜欢的人渡过难关，我就一定要爬到最巅峰。我知道你现在对我还有质疑，但是等到我成功的那一天，你也会认同我今天的做法。”说完挂断电话，将手机朝后车座随手一扔，打火开车，滑入车流当中。 林风失望地拿着手机，站在赛场外面发呆。林向海走过来按了按他的肩头，“慢慢来吧。” 一架飞机在半空盘旋，徐徐地降落在跑道上。小可拖着行李走出来，林风上前迎上她，两人在机场门口紧紧地相拥在一起。 “戏拍完了？”林风笑眯眯地问。 小可使劲地点点头。 “我很想你。”林风叹道。 “知道啦。”小可仰着脸，嘟起嘴巴，“我可不要再听你絮絮叨叨的，我想要抱抱，想要想和你甜甜蜜蜜地在一起，嘿嘿。” 她的脸上不再有生气的表情，林风再三确认，低头亲了亲她，笑眯眯的，“谢谢你能够原谅我，以后不管发生任何事，我们都不要再分开了好吗？” 苏小可娇嗔道：“什么原谅不原谅的，你和江婉瑜那件事是我自己误会了！好了，没事了，雨过天晴！” “如果……我是说如果将来再发生其他事，你能一直都这么相信我吗？”他认真地问。 小可娇憨道：“当然，我不相信你相信谁啊？” 林风再次将她紧紧抱住。 蓦地，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将小可重重地扯开。 小可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定睛一看，来人竟然是苏婷。 “表姐，你怎么来了？” 苏婷的眼睛里都是怒火，“我怎么来了？我是来接你的，没想到竟然看到你们两个在一起！苏小可，你是想气死我吗？” 小可忙上前挽住她的胳膊，不好意思地说：“表姐，你不要生气嘛……” 苏婷甩开她喝道：“你也知道我生气？我一直都希望你能自觉远离林风。林风，我也提醒过你很多次，让你不要再来纠缠小可！可是，现在看来，你们两个都无法做到。既然如此，今天我就必须把该说的都说出来了。” 林风顿觉不妙，满眼恐惧地看着苏婷，几乎是用乞求的口气对她说：“苏教练，求你……” “怕了？”苏婷斜眼瞪着他，觉得非常可笑，“小可有知情权，你以为我会让你一直将她蒙在鼓里吗？” 小可疑惑地瞅瞅她，又瞅瞅林风，不解地问：“你们俩在说什么呢？你们到底瞒着我什么事？” “苏教练，求你不要……” 苏婷冷漠地笑着，置林风的哀求于不顾，将小可抓到面前郑重地说道：“小可，你不是一直觉得我对林风有成见，对他不公平吗？那好，我现在就来告诉你究竟是为什么！”她伸手指向林风，声音尖锐而残酷，“因为当年害死舅舅的凶手叶晴，不是别人，就是林风和林雨的妈妈！” 小可愣愣的，整个人呆立在那里，表姐在说什么？ “你没有听错。”苏婷再次帮她确认，“当年害得你爸被车活活撞死，害得你妈痛不欲生自杀身亡的那个女人，就是林风和林雨的妈妈！” 林风的脸色苍白，小可则仿佛是石化了一般怔在那里。 小可僵硬地转过身，望向他，轻飘飘的声音从惨白的嘴唇里吐出来，“林风，告诉我，这是真的吗？是我表姐在撒谎对吗？她说的一切都不是真的对吗？只要你开口说不是，我就相信你。” 林风欲言又止，嘴唇微微翕动，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小可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失望，浑身颤抖，泪水充盈眼眶，滚滚而落，“我终于知道刚才你为什么要问我如果将来再发生其他事，我会不会相信你？原来是因为你早就知道是你妈妈害死了我爸爸，只不过一直瞒着我而已！” “不是这样的，我妈妈是无辜的，她并没有害死你爸爸，当年的案子很复杂，我一时半会说不清楚，你等我以后慢慢解释给你听，好吗？”林风哀求地握着她的手。 苏婷忍无可忍地推开他，挡在小可的身前，“你们姓林的没一个好东西，不用再狡辩了，滚！” 林风对于苏婷的无理取闹既无力又生气，这个女人不掺和他们的事情不行吗？ 他眉头紧锁，欲跟小可再解释，却发现小可望着他的眼神逐渐变得冰冷，让他的话硬生生噎在喉咙里。 小可收回目光，拉着苏婷的手臂，一言不发地离开，独留林风孤零零地杵在机场门口。 烦躁不堪的小可抱膝团坐在沙发上，将头深深地埋入膝盖。苏婷紧盯着她，口不择言：“本来我不想说的，但既然你已经知道林风和林雨的妈妈是害死你爸的凶手，我不妨就把话一次讲清楚。叶晴这个女人不但心狠手辣把你爸推出马路，还是你爸妈之间的第三者。林雨，就是她勾引了你爸以后生下的孩子。所以，你和林雨其实是亲姐弟！” 小可震惊地从膝盖中抬起头，久久没有回过神来，数分钟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姐，你知道吗？我根本无法想象害死我爸妈的人就是林风的妈妈，我更无法相信林雨会是我的亲弟弟。” 苏婷硬着心肠说：“不管你能不能接受，事实就是如此！从今以后，无论如何我都不准你再跟林风有任何来往。你知道吗？林风之所以瞒着你在外面东奔西跑，实际上是忙着为他妈翻案。那个女人干下那么多坏事，他居然还妄想要帮她脱罪！简直是太无耻了，我不会让他那么容易得手的！” “姐，我累了，先回屋休息一会儿。”小可不想再听下去了，再听下去，她不能确定自己会不会崩溃发疯。 她失魂落魄地走进屋子，将门紧紧地关上，贴着门滑坐在地，怔怔地流下眼泪。 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将她惊得一抖，她低头看清手机屏幕，竟是林风的来电，她犹疑了片刻，接起了电话。 “小可，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苏教练说的那样……”林风焦急的声音沿着无线的电波缥缈地传来，似远似近。 小可忍着悲伤，缓缓道：“你不用解释，我现在不想听，我只想问你，你前一段时间总是没空见我，说自己在忙一件很重要的事，是不是在准备为你妈妈翻案的事情？” 林风略一迟疑，无奈地和盘托出，“我设想过很多次要跟你坦白的方式，可是从来没有想过会是今天这种局面，如果我早能预料到，我肯定早就告诉你实情了。是的，我现在是在忙着帮我妈翻案，但绝不是像你表姐说的那样是为我妈开脱罪行，而是因为当年我妈的确没有害死你爸爸，我们两家也不是仇人，这场悲剧虽然发生了，可是我们不能让它在我们这一代还继续延续下去。小可，就让我们一起努力把它化解，好吗？” 小可突然有一种无力感，握着手机的手重似千斤。 “林风，我一时之间还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也完全不能分辨你和我表姐谁说的才是真的。我想冷静一段时间，好好想一想。你不用给我打电话了，我有事会主动联系你的，再见。” 她不待林风说话，便挂断了。 林风握着手机坐在沙发上，怅然若失的感觉笼罩在心头。林向海从房里走出，拍拍他的肩，“小风，没想到上一辈的恩怨牵扯了你们那么深，是爸的错。” 林风握着他的安抚道：“别担心，会有转机的。” 江婉瑜坐在办公椅上，听着林风的工作汇报。待正事说完，江婉瑜两手支在身前，略一思索，“林风，我听成律师说，他又去监狱劝过你妈了，可她还是不同意翻案？” 林风点点头，长叹一声，妈妈虽然性格温柔，其实倔得很。 “我和成律师商议过，除了有王兵这个证人之外，我们还需要一项有力的物证才能确保翻案成功。但是，这个案件毕竟是十年前的事了，寻找物证困难太大，我怕……” “我明白，物证难找，再加上我妈不同意翻案，就目前看，这件事几乎可以说是毫无希望了。”林风沮丧地垂头。 江婉瑜劝道：“你也不要太悲观，事在人为。对了林风，小可是不是快要回来了？” 说起这件事，林风更加郁闷，“她已经回来了，但是苏婷把当年的事都告诉了她，我们……唉！” 江婉瑜惊讶地道：“苏婷怎么会这么冲动？” 林风难过不已，突然，肋下刀口的位置传来一阵剧痛，他整个人躬起身子伏在桌上，脸色在刹那间变得惨白。 “你怎么了？”江婉瑜惊得站起来走过去，将手按在他的背上。 这一幕恰巧被来找她的汪智达看见。 站在门外的汪智达捏紧了拳头，目光几乎喷出火来，本来他找江婉瑜还想听听那天她和林风在海边搂抱的解释，看来不用了。 他微一顿足，转身冲向旋转楼梯，在楼梯口迎头撞上了苏小可。 “汪智达？”小可停下脚步，诧异地看着满脸怒容的汪智达。 汪智达没好气地说：“你来这儿干什么？” “我来找林风，他们说林风在江小姐的办公室。”小可皱皱眉。 在此之前，她找过陈慕岩，陈慕岩的那番话一直在她耳边徘徊——小可，我知道苏婷一定也对你讲了很多她的想法和理由，不过我还是想要劝你，你要看事实，不要受你姐的影响。林风是个什么样品性的人，想必你比我还要清楚，否则你不会爱上他。你们在一起也经历了不少坎坷，这份感情来之不易，希望你能好好珍惜。 冷静下来以后，陈慕岩的肺腑之言让她决定听听林风的说法，毕竟表姐也可能带着偏见。 汪智达蔑视地瞥了她一眼，“他的确在那里，不过至于是不是你想见到的场面，我就不知道了。”说完他大步迈下台阶。 小可莫名其妙地往前面走了几步，透过虚掩的门缝，正好看到林风背对着门，正面朝着江婉瑜。从她的角度看过去，两人靠得很近，仿佛正在亲吻，她手扶在门上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林风，你这个浑蛋。你明明告诉我你和江婉瑜没有什么的，可你们这会儿在干什么？”她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冲了进去喝道。 林风倏地转身，诧异地看着她走进来。 小可冷冷地笑了，“你很意外，对吗？本来我是想给我们大家一个机会，找你好好谈谈，看来现在没这个必要了！” 林风捂着剧痛的肋下站起来，惶急地摇头，“小可，你误会了，我和婉瑜什么都没干啊！” 江婉瑜忙解释道：“无论你看到什么，都是一场误会，是林风身体不舒服，我扶了他一把……” “我没有问你！”小可怒道，“你的话留着向汪智达解释吧！” 江婉瑜神色一愣，旋即想到什么，转身走出办公室。 小可怒不可遏地喘息着，如果眼神可以杀死一个人一百次，林风一定已经死了一百次了。 “小可，我和婉瑜的确没什么，你不要误会。”林风伸手欲去拉她。 她啪的一声打开他的手，讽刺地道：“婉瑜？你叫的真够亲热的啊？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以前你都是叫她江总的。你难道还想说你们之间没什么？” 林风的眉头蹙成一团，无奈地道：“你怎么就不能相信我呢？事情真的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你不要再说了，眼见为实，我现在终于看清了你的为人。林风，我郑重告诉你，关于苏家和林家的过去，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一个字的解释，我们两家是仇人，我们两个从此以后也是仇人！”她咬着牙，决绝地斩断了两人之间可以挽回的机会，转身跑走了。 林风本想要去追，无奈肋下痛得厉害，他弯下腰动弹不得，心几乎要滴出血来。 陈慕岩将一杯牛奶递给林雨，林雨皱起眉头，在他的逼视下才勉强接过来喝掉。 “自从进了四强之后，你的体力明显下降，连一百五十个俯卧撑都做不完，明显营养不够。今天下午就要比赛了，你把今天的营养计划完成了。” 林雨吐了吐舌头，有些心虚，这些天他跟于君子日日笙歌，酒没少喝，身体素质的确大幅度下降了，他打诨地说：“教练，我发现你当教练比当选手更厉害，不光指导训练，还负责衣食起居……” 陈慕岩瞪了他一眼，盯着他喝完牛奶，刚准备让他再做一阵热身训练，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你好！哪里？”捏着电话，陈慕岩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震惊地道，“什么？在哪家医院？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你！” 他放下电话，脸色难看地拨了两个电话都没有通。他转头对林雨说：“苏婷出事了，小可的电话也打不通，我要去医院看看。” 林雨色变道：“那教练你快去看看，我自己一个人练习就行，不然我叫助教过来吧。” 陈慕岩点点头，按着他的肩膀沉声道：“你马上要比赛了，我会尽快赶过去，你让助教先陪你热身。” “好！”林雨应声答应，将他送走，给助教打了个电话。 没过几分钟，别墅的门铃被按响。 林雨讶异地走过去开门，纳闷助教怎么这么迅速，一开门看到的却是于君子。 “于总？”他惊讶之余，却拦在了门口不让对方进屋。 于君子失笑道：“怎么，陈慕岩把你看得这么严，连门都不让我进了？” “这个节骨眼上，你来这里干什么？上回就是因为吃了你的营养丸，害我赢了比赛还被误解。这次我绝不要再受到任何质疑，在比赛前，我不能跟你有任何接触。”林雨没好气地说。 于君子不屑地一笑，“陈慕岩还真是‘毁人不倦’啊！都跟你说什么了？把我搞得跟洪水猛兽似的。我现在是你的老板，我们坐在同一条船上，我能害你吗？跟我出去吃顿饭，给你下午的比赛鼓鼓劲儿。” 林雨悻悻然地耸肩，“不劳于总操心了，教练给我准备了。”他指了指桌子上的饭菜。 于君子从他旁边挤进去，瞅着桌子上的菜好笑地说：“陈慕岩够可以啊，竟然还给你准备了饭菜。” 林雨戒备地将饭菜挪到一边，怕他动手脚。这时，一个电话打了进来，他转身去接电话，于君子神色一动，趁机将手里捏着的药粉尽数倒在了菜里，然后若无其事地背手站在那里。 放下电话，林雨觉得莫名其妙，一个陌生号码，对方还不说话。他回过头来，于君子笑着说：“这些吃的看起来很有营养，我看没问题了，你下午肯定能赢，我先走了。”他施施然往外走，心情格外的愉悦。想跟他斗，还嫩了点。 陈慕岩匆匆赶回赛场的时候，比赛马上要开始了。苏婷根本就没有事儿，不知道是谁的恶作剧将他调离，他怀疑是于君子搞的鬼，却没有证据。 他一看到林雨便上前仔细询问，林雨将家里的经历讲了一遍，到了会场更是跟于君子没说几句话。 陈慕岩不疑有他，仔细观察林雨的情况，发现这小子除了呼吸粗重有些紧张以外，倒也没有太不寻常的变化。 他一边帮着林雨检查比赛要穿的护具，一边冷静地为他做赛前训示：“这一次你已经超出所有人的预期进入四强，接下来的比赛，我希望你尽力而为，不要太计较得失。往后的路还长着，眼下最重要的不是胜负，而是积累大赛经验，你要记住，踏踏实实走出来的路才最稳当。” 林雨见他又开始长篇大论，不耐烦地挥挥手。 “汪智达赢了去年的亚军李自贤，挺进决赛。”助教将头伸进休息室说。 陈慕岩看了看手表，“用时这么短？汪智达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手啊，他能赢了李自贤，而且干脆利落，足以证明他的实力。” 林雨笑了笑，活动了下手腕，“教练，等我赢了这场，下一场就对汪智达了。” 陈慕岩抬起眼睛睨着他，“别高兴太早，过了这场比赛再说。”他拍拍林雨，示意他上场。 林雨两手拳套一砸，信心十足。那种血脉贲张的美妙渐渐涌上来，他觉得自己一拳就可以解决对方。 毫无悬念地，他上场之后仅用了半个多小时就压倒性地战胜对手得分。连连追击和步步紧逼的架势如猛虎出笼，将对手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观众们兴奋地大叫他的名字，林雨红着眼睛举手嘶吼。 坐在观众席上的林向海喜忧参半，叹息道：“赢了未必是好事啊。” 闻言，林风望着父亲若有所思。 第十七章圈套 休息室里，陈慕岩阴沉着脸，强忍住怒气质问林雨：“你老实说，你确定没吃过于君子给的任何东西？” 林雨一听气炸了，从座位上跳起来，“我能吃什么东西？我这几天都是跟你在一起，唯一今早上你走开了一会，助教也始终没离开我过半步，不信你问助教！” 陈慕岩看了助教一眼，助教紧张地点了点头，陈慕岩仍旧不能解除疑虑，“林雨，难道你没有发现吗？你根本不能控制自己的力度，甚至连自己的意识都不能控制，你这次的表现，就跟上次吃了那个什么所谓营养丸后是一模一样的。” 于君子在一旁听了他的话，忍不住骂道：“陈慕岩，你少血口喷人，这次林雨的一切起居住行都是你负责，跟我没半点关系。” “于君子，你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如果真的没做过，你急什么？”陈慕岩冷笑。 听着陈慕岩和于君子争吵，林雨又气又怒，“你们有完没完？我还要为接下来的比赛准备，你们都出去！” 陈慕岩做了一个当机立断的决定，转头对林雨说：“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一定有问题，虽然我一时还查不出其中的原因，但是我知道这里面肯定有猫腻。林雨，为了你的前程着想，你必须马上退出比赛。” 林雨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气得直哆嗦，“退赛，绝对不可能，陈慕岩，你少开玩笑。” “除非你可以解释你今天的异常。否则，就必须退赛！”陈慕岩坚决地说道。 于君子挑了挑眉，不动声色。 一名工作人员走进来通报：“林雨，马上轮到你出场了。” 林雨瞪了陈慕岩一眼，自顾自朝外面走去，陈慕岩一把拦住他。 林雨停住脚步，气得浑身发抖，猛然转过身来，“陈慕岩，从现在开始，我们解除合作关系，你不再是我的教练了，我也不会再听你任何一句话，这场比赛我是绝对要比完的，谁也拦不住我！”他决然地跟着工作人员走出休息室。 于君子和李昊互视一眼，幸灾乐祸地看了看陈慕岩，一起离开。 陈慕岩怔在当场，一言不发，助教更是激动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气得直跺脚。 比赛铃声一响。林雨咆哮一声，未等汪智达脚步站稳，他已如猛兽般冲了上来，在一顿猛击之下，将汪智达打倒在地，而在此期间，汪智达竟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台下一片惊愕声。汪智达回过神想要站起，不料林雨正盯着他，一记扫腿攻他下盘，致使他再次跌倒。汪智达心有不甘，撑起身体挥拳过去，迎接他的却是林雨暴雨般的拳头，将他接连逼退至擂台边缘。 每每想到汪智达曾经将自己当沙包出气的情景，林雨的怒火一发不可收，发了疯一样狂殴对手。汪智达勉力抵挡，最后一击出拳打空，被林雨击中下颚，整个人失去重心，竟翻出了擂台。 场馆里响彻惊叹声，观众纷纷站起，一片哗然。 主持人尖声叫道：“太刺激了，太震撼了！比赛没出现预想中的艰难胶着，完全是一边倒的局面！这是一场多么痛快酣畅的胜利啊！我们新的冠军诞生了，他就是林雨！让我们一起为他欢呼，恭喜他成为我们今晚拳坛上最耀眼最夺目的明星！” 林向海摇了摇头，对林风说：“你叫小雨回家吃个饭，我先去找慕岩说点事儿。” 在于君子的豪华轿车内，林雨靠在软软的坐垫上有些脱力，整个人疲惫不堪。于君子递给他一支烟，他微微一怔，挥手示意不抽。 “林雨，我包下了整个酒吧，准备为你办一场声势浩大的庆功派对。这次，你可不能再不去喽！” “我还是不太想去，我想先回家见一见我哥。”林雨摇摇头，刚刚林风给他打电话让他回家吃个饭，他也很想回去跟哥哥分享胜利的喜悦。 “别啊，你现在是冠军，是明天要上各大报纸头条的明星，可不再是普通人了，这些都是免不了的应酬！你上次已经放过我的鸽子，这次再要走我可不答应啊，否则我去了以后，大家问我主角去哪里了，我怎么说？” 林雨露出迟疑的神情，于君子拍了拍他的大腿，示意司机开车，嘴上说道：“今天为你准备了大礼，走吧。” 林风和林向海坐在餐桌上，桌上的菜已经变凉，却原封未动。林风不断地拨着林雨的电话，对方却始终不接。 “算了，小雨刚赢完比赛，可能有应酬。我去热热菜，咱们自己吃吧。”林向海拍拍他的手。 林风失望地放下电话，打开了电视机。电视机正好在体育频道，上面恰恰是有关林雨比赛胜利的采访。 林雨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对着记者说：“我最想感谢的人是我哥，要不是有他一直以来的爱护和支持，我根本不可能走到今天。我哥一直为家里的每个人牺牲着，他在我心中是世界上最伟大最完美的哥哥，这个奖有一半是我哥的，没有他，就没有今天的我。” “请问，你现在最想说的是什么？”记者问道。 林雨对着镜头说：“我希望我妈妈在电视前能听到我说的话：妈，自从你离开之后，我和哥无时无刻不在想念您，无时无刻不在寻找您！妈，你快点回来和我们团聚吧！” 站在电视机前的林风感动不已，眼中闪着泪花，他身后的林向海感慨万千，叹息着说：“你看小雨这孩子，心里还是最念着你、最念着你们的妈妈，他本就是个善良的好孩子，就怕被于君子给带坏了啊。” 比赛结束之后，他去找了陈慕岩。陈慕岩用百分之一百的肯定口吻对他说，林雨吃了兴奋剂。林向海其实也知道儿子的不对劲，可是又有什么办法，现在小雨不但不信任他这个父亲，连陈慕岩也抛弃了。 林风看了林向海一眼，安慰道：“爸，小雨迟早会想通的。”他扫了一眼桌子上冰凉的菜，又看了看桌子上的手机，手机依旧毫无动静。 清晨的阳光洒在床铺上，林雨缓缓睁开眼睛，揉了揉痛到发麻的头，他望着天花板发呆，突然意识到不对，猛地坐起身来，看到了躺在旁边的乔欣然。 乔欣然被他一动惊醒，缓缓睁开眼睛。 “你怎么在这里？”林雨震惊万分，只记得昨晚在派对上，乔欣然拿着酒来祝贺他，两人喝着喝着他就醉了。他拉开被子看了一眼自己衣服，发现自己只穿着内裤。 乔欣然淡定地起身，优雅地伸了个懒腰，施施然道：“昨晚整个酒吧里一起玩的人，就我住得离你最近，当然只能是我把你带回来了。” “那我的衣服是谁换下来的？”他最在意的肯定是自己的小身子。 乔欣然扑哧一笑，“我还能睡了你不成？你放心吧，你只是喝多了吐了一身，我帮你把衣服脱下来丢到卫生间里了，你找人收拾一下。” 她从床上站起来，身上的衣服穿得好好的。她一边穿鞋一边说：“你叫了一晚上的‘小可’，人家和你哥是一对儿，你做弟弟跟着掺和不合适。” 林雨神情一僵，陷入了消沉。 乔欣然回身按住他的肩膀，劝道：“我呢，是过来人，非常明白夹在一对相爱的人中间是什么滋味。作为姐姐我劝你一句，放手吧，不管是对你、对你哥还是对小可，都是一件好事。”语毕起身朝外走去。 林雨跟着起身，却因为只穿了内裤又缩回到被子里去，闷闷地说：“乔欣然，谢谢你……” 乔欣然笑了笑，背着他挥挥手。 绚丽的跑车拉风地驶至正宇房地产办公楼下面，林雨和坐在副驾上的乔欣然四处环顾着。 于君子就是将林雨和苏小可签给这家公司做代言，给的费用远远高于一般的广告商。 “地产商是最赚钱的了，正宇公司规模不错，你和小可签下代言肯定能赚一大笔，这样至少于君子那边就够了。”乔欣然笑着说。 林雨苦涩一笑，“我都不知道自己赚多少了，感觉赚来赚去，永远都填不满于君子那个无底洞。” 乔欣然嘴角一撇，“不是我泼你冷水，凡事留着点后手总没错的，你可别太相信于君子了，看看我现在的处境和你师父陈慕岩，就知道他是什么人了。” “我没想那么多，只是希望能赶紧赚够钱，就可以让小可尽快恢复自由。” 乔欣然遗憾地瞅着他，一脸的无奈和惋惜，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两人正说着话，林雨神情一愣，目光转向另一侧，乔欣然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到刚从大楼里走出来的苏小可。苏小可始终墨镜遮面，目不斜视地从林雨的跑车旁边经过。 林雨刚想下车追她，被乔欣然一把拉住。 “你如果是个男人，现在就沉住气，等签完合约以后慢慢找机会再跟苏小可聊，你现在迎头撞上去，只会在她那里撞得头破血流，何苦呢？” 林雨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无精打采地坐在车里面，从车的后视镜里面，看着小可的身影渐行渐远。 乔欣然笑着推他一把，“赶紧上去签约吧，我在车里等你，签完了以后要请我吃饭庆祝啊。” 于君子一脸厌烦地看着林雨在自己办公室内走来走去，“你能不能停一停？你现在是公众人物，要时刻注意公众形象，别像个没头苍蝇一样转来转去，让人看着眼晕。” “马上就有一场公开赛要举行了，我刚获了冠军，现在是呼声最高的选手，可是我自己知道，按照目前的状态，上了擂台也只有被人打倒的份儿，我能不着急吗？” 林雨也很恼怒，半个月来于君子整天拉着他去喝酒唱歌跳舞开派对，一点练习的时间也不给他，这样下去他的身体会拖垮，还有什么资本跟别人打？ “那你想怎么样？”于君子不耐烦地说。 “你帮我找回陈慕岩，我要他继续做我的教练。他了解我，知道怎么帮我提升状态！”林雨绷着脸说。 于君子突然冷下脸来，哼笑，“不可能，我怎么也不可能再容忍陈慕岩指手画脚。” 林雨怒道：“为什么？虽然当初我们意见不合，但我最后能拿下冠军，都是靠了他的指导。你如果还想让我继续赢下去，就必须让他来当我的教练。” “指导？”于君子狂笑一声，“林雨，你别天真了，你真以为是陈慕岩帮你得到了冠军吗？按照他的说法，你最多只能停留在八强，真正帮到你的是我！” “你什么意思？”林雨心中一惊。 于君子施施然从抽屉里拿出一瓶药丸，推到他面前，“看到没，这些营养丸才是你胜利的关键。”他甚至连那天偷偷将药下进林雨饭菜的经过都说了，此时他根本不在乎林雨怎么想。 林雨愕然地打开药瓶，将里面的营养丸倒在手心里，整个人如遭雷击，“你是想说，这些营养丸是兴奋剂？我真的是靠了兴奋剂才拿到的冠军吗？陈教练和大家的猜测都没错是吗？” 于君子摊开手，笑得一脸得意。 “于君子！你这个骗子！你这个魔鬼！”林雨愤怒至极，伸出拳头就要上前去揍他。 于君子挑眉，不屑地看着他，“事已至此，你激动也没用。这种兴奋剂其实有很多人都在吃，只不过目前的检测手段还没有办法把它检测出来，如果有办法检测了，市面上就会重新再出现一种药，周而复始，否则，你以为那些运动员超水平发挥是怎么一回事？” 林雨已经被气到失去理智，吼道：“如果不是你，我根本不可能吃下这种药，你等着，我要揭发你，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的丑恶罪行。” “随便你，你想去哪里揭发都行，但是我要提醒你，首先该做好受罚准备的人是你自己，一旦大赛组委会知道了你吃过兴奋剂，就会将你的金腰带收回，运气好的话停赛两三年，运气不好，面临的就将是终生禁赛，这辈子你都无法再踏上擂台了。我倒是不怕，最多过段时间再换个拳手来捧，所以我希望你能够考虑清楚。”于君子一脸的不在意和无所谓，反正损失不是他，他的钱已经赚够了。 “我给你两条路，第一，去揭发，去向公众承认你吃过兴奋剂，等着身败名裂被所有人唾弃；第二就是留在我这里，选择营养丸，继续做你的冠军，继续在最闪耀的地方做你的偶像。” 林雨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失魂落魄地望着地面，最后苦笑着走出了于君子的办公室。 是啊，是他太蠢了，所有人都提醒他小心于君子，可是他却依然置他人的劝告于不顾，甚至伤害对自己好的人。他，真是世界上最大、最可笑的傻瓜。 电视上体育台的主持人兴奋地报道着有关林雨的消息，现在的林雨连续席卷各大格斗赛事的冠军，所向披靡备受瞩目，被誉为搏击拳坛新一代的“战神”。 林向海看着这样的林雨，担忧一日比一日严重。 门口传来乒乓的响动，他从沙发上站起来，看着林风提着酒气熏天的林雨进了门，不禁惊讶地问：“小雨这是怎么了？” 林风将林雨一把摔在沙发上，气得不行，“他跟于君子去花天酒地，被我给捡回来了。” 林向海赶忙扶起林雨，拿来毛巾给他擦擦脸。 “林雨你给我起来！”林风把林雨拉起来，在他脸上拍了一巴掌，“你是不是吃了兴奋剂？” 林雨甩甩脑袋，倔强地坐在那里，带着酒气的脸上有着不服气，“吃了又怎么样？” 林风眼神一凛，“你终于肯承认了是吧？你看看你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我跟你说，马上和于君子断绝合作，从今天开始，戒掉一切禁药，把所有的奖项都退回去。然后搬回家里，重新做人。” 林雨小脖子一梗，“我不，我凭什么要那么做？我现在有名有利有地位，再也不需要看人家的脸色过日子。” 林风恨铁不成钢地捶着他，气得牙痒痒，“你觉得这值得炫耀吗？” “你没资格教训我！”林雨抱着头挣开他。 “我让你看看我到底有没有资格教训你！”林风抄起拳头抡了过去，“你的所做所为真让我感到羞耻！我曾经说过，人可以一辈子过最平凡的生活，前提是必须要做个好人，这也是我为什么非要帮妈打再审官司的原因。你看你呢？啊？” 林雨捂着脸瞪着他，活像一头暴怒的狮子，破口大骂：“你才是混账，你明知道我喜欢苏小可，却横刀夺爱，还故意选在我的生日会上，让我受尽了别人的嘲笑。你知道吗？那时候我多伤心，不是因为小可，而是因为你，我的哥哥当众给我难堪！所以，我最恨的人是你，是你！” 林风停下敲打的手，有口难言地望着他，缓缓道：“我知道自己做得是不对，可是，我是有苦衷的。将来总有那么一天，我会让你知道原因的。” “将来？你是在骗傻子吗？你有苦衷为什么不现在告诉我，我倒想听听，一个抢自己兄弟女朋友的人，到底会有什么苦衷？”林雨推开他跳了起来。 “够了！”一直沉默地看着两人争吵的林向海，突然低喝一声，“为了一个苏小可，你们兄弟闹得不可开交，不觉得羞愧吗？小雨，你不是一直想知道真相吗？不用等将来，我现在就告诉你。” 林风色变，“爸……” 林向海瞪了他一眼，转向林雨，“你听好了，那天是我让你哥去阻拦你和苏小可的，因为你们两个不能在一起！” 林雨一脸的震惊，不解地看着林向海，“为什么哥可以和她在一起，我就不能和她在一起。就因为我不是你的亲生儿子吗？” “你说得没错，就因为你不是我亲生儿子，更因为你的亲生爸爸是苏小可的爸爸苏建，你和苏小可是同父异母的姐弟！”林向海吼道。 林雨震惊到无以复加，他跌跌撞撞地坐在了沙发上，仰头望着林向海，“不，这怎么可能？我和小可是同父异母的亲姐弟？你们骗我，你们一定在骗我！” “当初你哥看你喜欢小可，确实想过要把小可让给你，可当我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你哥之后，他为了保护你和小可，才不得不从你手里抢回小可。小雨，你要知道，在那种情况下你哥他别无选择！”林向海痛心地说着，他何曾想看到这样的局面呢。 “不！你不要再说下去了！我不信，我不信，除非我妈亲口告诉我我的身世，否则我一个字也不会相信！”林雨使劲地摇头。 林风吸了吸鼻子，咽下即将涌出的眼泪，“小雨，你如果真的要这样才肯相信，我可以带你去见妈。她现在在监狱，已经在里面服刑十年了。” 林雨缓缓抬头，不敢置信地望着他哥，“妈在监狱？你们俩都知道了？看来就只瞒着我一个人对吗？”他崩溃地大笑起来，“原来我一直被当作外人瞒着，哈哈，我果然是个野种……” 林向海给了他一巴掌，怒道：“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当年你妈妈就是因为发现了你的身世才离家出走，想去城里找苏建问个清楚。却没想到忽然遭遇车祸，苏建为救她而被撞死。苏小可的妈妈怀恨在心，联合肇事司机做了伪证，指证你妈杀死了苏建，才导致你妈坐牢。” “我和爸也是刚知道，所以在想办法替妈翻案，妈担心你的身世会被曝光，怕你接受不了，无论如何也不肯答应翻案。”林风哽咽道，这个弟弟什么时候才能懂事一点呢。 “小雨，你不要再自暴自弃了……” 林向海上前欲碰他，林雨却如同呆了一般，一言不发，接着，他蓦地站起身，冲出了门去。 林风慌忙追上去。 林雨大声嘶吼着，挥拳击打自己，扑到地上。林风跑过去抱住他的头，哭道：“小雨，你不要这样……” “你不要管我，你们谁都不要管我。我受不了了，你们都在拿尖刀往我心里插啊！”林雨使劲地挣扎，要离开他哥的怀抱，号啕大哭。 林风紧紧地搂着他的头，哽咽着，“对不起小雨，我知道这个事实对你来说有多残忍，所以我们才瞒着你，请你体谅我们的苦心，我们这么做，正是因为我们爱你，我们不能没有你啊！” 林雨终于停止挣扎，哭倒在哥哥的怀中，哭声撕心裂肺，好像要把所有的委屈都哭出来。 “哥，呜呜……我想见妈，我想见她，你带我去好不好？” “好……好……” 林风撑着伞，和林雨一起走至监狱门口。监狱门口还有许多想要探监的亲属在排队，林雨神情凝重，双拳紧握，看得出他内心十分紧张不安。 “今天下着大雨，怎么还会有那么多家属来探监？看来我们需要在这里排队等等了。”林风强迫自己露出笑容，尽量岔开话题缓和林雨的情绪。 林雨一言不发，上前一步，雨水迅速淋湿了他的头发和衣服。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泥巴溅了一身。 “小雨你干什么？”林风忙蹲下来。 “哥，你不要管我，就让我在雨里淋一会儿吧。只有这样，我心里才痛快点，才会有勇气去见妈。”林雨垂着头。 “你不要这样，你和妈已经整整分别十年了，好不容易重逢，要是让妈看到你这副样子，妈该多么心疼，妈在里面已经受尽煎熬了，你忍心再让妈伤心吗？”林风皱着眉，苦口婆心地劝道。 “哥你不要管我！”林雨一把推开他，却不小心将伞打落，雨毫不客气地浇在了两兄弟身上，数秒钟他们便浑身湿透。 滂沱大雨中跪着的两兄弟引来路人的指指点点，武警也将目光落在了兄弟二人的身上。 等到两人坐在会见室内的时候，湿透的全身还往下滴着水。见叶晴走出来，他们两个忙站起身来。 林雨激动地按着玻璃，叫道：“妈，妈，你还好吗？” 叶晴捂着嘴紧紧盯着林雨，差点痛哭失声，“妈挺好的，小雨，我的小雨……你竟已经长得这么高了，快，让妈好好看看你！”她隔着玻璃用近乎贪婪的目光望着小儿子。林风在一旁看得心酸不已，眼眶微红，别过头去。 叶晴后悔地捶着胸口，“小雨，当初妈离开你的时候，你还是个小小的孩子，转眼间都已经长成男子汉了。妈真是羞愧啊，在这十年里一天都没有尽到当母亲的责任，妈真是没脸见你了，如果不是因为我，你就不会有那么不堪的身世，不会受这么多的苦。” “不是的，这些年哥和爸都对我很好，尤其是哥一直很照顾我，我没受过什么苦。”林雨摇摇头，哭着道，“无论我是谁的儿子，你都是我最爱的妈妈，永远都是。” 母子俩失声痛哭，要不是有玻璃隔着，早就抱在一起了。 “我从不敢奢望获得原谅，今天能听到你这么说，我就什么遗憾都没有了。我心里压了十年的这块大石头终于可以搬开了，小雨，小雨，我的儿子……妈谢谢你……”叶晴擦着眼泪说。 “妈，我不要你谢我，我要你从监狱出来，让我和我哥重新做回有妈的孩子！”林雨敲着玻璃。 林风苦涩地道：“妈，我都跟弟说了，所以现在你该同意翻案了吧？” 林雨附和地点点头，“妈，我已经长大了，不再是需要被呵护的孩子。你怕我被人指指点点，我都知道，可是我统统都不怕。其实，我现在……早就已经在人生的谷底，如果妈你能清清白白地从监狱里走出来，那就是我最大的希望了，甚至比我清清白白地赢得一场比赛都重要。” 闻言叶晴愣住了，面上露出焦急，“人生的谷底？清清白白赢得比赛？小雨，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快告诉妈！” 林雨想要开口，却被林风制止。 “这些事儿以后再说，无论怎样家人都会支持你的，妈也是。”林风冲他摇摇头，转向叶晴露出坚韧的表情，“妈，现在最重要的是你这边，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天大的难题我和小雨都能克服，你只要听我们的就好。” “是啊，妈，你和我们一起努力吧，就当是为了我们。”林雨冲叶晴点点头。 叶晴沉吟了许久，终于点了点头。 林家的父子三人站在天台上，暮色徐徐，将夕阳余晖洒在了三人身上。 林向海不无感叹地说：“这十年来，我的心情其实一直很复杂，小雨，我很想去恨你，可是我却办不到，即便你不是我的骨肉，也是我从小真心实意疼爱的儿子，甚至比起你哥来我更偏爱你，这份感情早已经融到骨头里，化也化不开了。但也正因为这样，当知道你的身世后，我更加无法面对你，我努力控制自己，却还是伤害到了你。我故意冷落你，看着你伤心，我其实更伤心。原本我一直没有勇气告诉你事实，如今终于可以说出来了，我心里也痛快多了。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很想回头再来一次，努力当个好爸爸。” 父亲的告白是那么恳切，林雨泪流满面，向林向海伸出手，父子俩紧紧地抱在一起。 林风看着他们动情相拥，仿佛又看到了往日时光。幼时的林雨骑在林向海肩上，父子一起玩乐的身影…… 林向海和林雨拥抱了很久，才缓缓松开，林向海说：“小雨，既然你还心疼爸，也答应了你妈，就赶紧去和于君子做个了断吧。” 林雨颔首道：“我会的，你放心吧。我已经想到对付于君子的办法了，但是还需要哥的帮助。” 林风搂着他说：“有什么你尽管说，哥全力帮你！” 林雨来到于君子的办公室时，于君子正在发火，一看到他顿时没了脾气，有些嗔怪地说：“林雨，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到现在都没有回电话。” 林雨装作很难受地叹了口气，“唉，我那天喝多了，身体很不舒服，这才早走了一会儿，至于发这么大的火吗？这样吧，少喝了多少酒都记着，回头我一定补上，就当是赔罪了。” 于君子听见他这么说，心里稍舒坦些，也换上了笑脸。 “对了于总，问你一件事，你以前曾经说过，只要我和小可，各自赚到两千万，你就会同意跟我们解约给我们自由，现在这话还算数吗？” 于君子先是一顿，随即点头，“算数啊，怎么不算数，我于君子一向最信守承诺。” 林雨皱眉道：“那现在我和小可每人都赚了多少钱，有两千万了吗？” 于君子尴尬地一笑，“差不多了，李昊，改天你催财务做个统计拿给林雨看。”他冲李昊使了个眼色。 林雨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捻捻手，不好意思地说：“于总，这个，我最近手头有点紧，上次你给我的支票我没要，这次能不能……” 于君子不怒反笑，他最怕别人没所求，只要有所求，他就可以更好控制，于是立刻笑眯眯地说：“没问题，上次那张支票现在看来，金额太少了，我再重新给你签一张。”他拿出支票本子，写上了个七位数，递给林雨。 林雨拿着支票，看了几眼，露出欣喜的神情，“太谢谢于总了，我一会儿还约了几个美女一起喝酒，就先走了。”拿起支票朝于君子挥了挥，随即离开。 李昊纳闷地问道：“林雨怎么突然要这么一大笔钱？” 于君子哼笑道：“我还巴不得他来要呢，只要他有需求有**，就离不开我来帮他签合约赚钱，这样不是很好吗？更何况，这点钱比起他替我赚的，又算得了什么？” “给你。”林雨坐在豪宅的沙发上，将手中的支票推到乔欣然面前。 乔欣然怔怔地接过来，看到支票上的金额不禁愕然。 “你一直很想跟于君子解约，可是你爸爸的公司最近出现了债务纠纷，欠了一大笔钱，所以你很着急想要复出赚钱替你爸还债。这一切，虽然你从来没有跟我透露过，可我大概也听说了。这些钱，是我从于君子手里拿来的，你拿去用吧，先替你爸爸还清债务，然后就跟于君子解约吧。”林雨摸着鼻子，慢慢说着。 乔欣然脸色一变，放下支票瞪着他，“既然你都知道了，你一定也明白……当初我接近你，其实目的并不是那么单纯。这支票我不能要，也没脸要！” 林雨摆摆手，“其实你不用说出来我也都明白，人谁还没有个身不由己的时候？这钱你安心收下，如果不要就是不把我当朋友、当弟弟了。” 他如此替自己着想，乔欣然感动不已，不禁眼眶微红。 “好，我收下，但是我先说好，我以后会尽力想办法还给你的，这钱虽然是于君子掏出来的，但全是你的血汗钱。” 林雨笑着颔首，“那就当我借你的吧！” “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被她一问，林雨露出神秘的笑容，“你很快就知道了。” 江婉瑜俱乐部的大堂里，正在举行一场新闻发布会，坐在主席台上的正是今日的主角——林雨，而江婉瑜和林风分别坐在他的左右两边。 记者的不断发问和林雨发布的爆炸性消息令整个会场闹哄哄一片，于君子带着李昊气急败坏地走进来时，林雨正在向记者承认服用兴奋剂的事情。 “我承认，我在前面的赛事中是靠吃兴奋剂才赢得了比赛，我向公众道歉，我向一直追随我的粉丝道歉，我愿意接受大赛组委会给我的一切惩罚。” 此话一出，群情沸腾，记者们议论纷纷。 于君子听得脸色煞白，走上台站在林雨身侧大声呵斥道：“林雨，你住口，没有事实根据的话别乱说！各位媒体朋友，林雨刚才说出这番话，绝对是受到有心人的教唆，完全是一派胡言。大家散了吧，我会重新通知大家正式发布会的时间。请大家不要将今天的所见所闻外传报道，谢谢大家。” 林风拿起麦克风喝道：“一派胡言乱语的人是你于君子。各位记者朋友，我是林雨的哥哥林风，我弟弟林雨全是在于君子的教唆利诱下才吃了兴奋剂，罪魁祸首其实是他。当初他利用我弟弟做过的错事威胁苏小可签订了经纪合约，后来又反过来利用苏小可威逼我弟弟签了合约，将他们两个视为摇钱树，逼他们拼命工作，从他们身上不断压榨血汗钱。此事千真万确。” 于君子又惊又怒，“林风，这里没有你置喙的余地。” 林风毫不畏惧地说：“现在，我在此代替林雨和苏小可向于君子正式提出解除合约。” 不容于君子辩驳，江婉瑜抖了抖手上的资料配合道：“大家可以看下手里的统计数据。于君子曾经答应，只要苏小可和林雨每人替他赚到两千万，就会答应跟他们解约。如今，根据不确切统计，苏小可和林雨每人都已经赚到了三千万以上。所以，苏小可和林雨完全可以单方面与于君子解除合约。” 记者们顿时陷入一阵混乱，这又是吃禁药，又是解除合约，这下明天的头条可劲爆了。 于君子怒道：“你胡说，你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我说过这些话？” 林雨不屑地笑了笑，将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在麦克风前打开录音播放： “对了于总，问你一件事，你以前曾经说过，只要我和小可，各自赚到两千万，你就会同意跟我们解约给我们自由，现在这话还算数吗？” “算数啊，怎么不算数，我于君子一向最信守承诺。” “那现在我和小可每人都赚了多少钱，有两千万了吗？” “差不多了，李昊，改天你催财务做个统计拿给林雨看。” 录音片段播放完，林雨将手机从麦克风前拿开，笑着看向于君子。你不是会录音吗？我也会，反正已经鱼死网破了，谁怕谁。 全场又是一片哗然，于君子面色已经不复先前那般镇定，脸都绿了。 江婉瑜施施然地说：“于君子，这段手机录音完全有法律效力，你如果现在同意跟苏小可和林雨解约，那么也算是给自己留了余地，如果非要争个鱼死网破，我怕到时候你会把多赚了的钱都吐给出来，那就得不偿失了。” 本来气昏了头的于君子忽然转念，权衡了当下局势，忍着内心的恨意露出招牌的笑容，故作潇洒地说：“这都是一场误会。我本来是希望能将苏小可和林雨捧得更红，给他们一个锦绣前程，所以才不舍得他们这么快就离开。现在既然他们执意要如此，那我于君子就只能忍痛割爱了。” 林雨、林风和江婉瑜相互对望，各自露出开心的笑容。 于君子瞥了三人一眼，转头对着记者的追问赔笑。 你们以为这样就算完了吗？等着瞧，敢惹我于君子的人没一个有好下场的，早晚有你们哭着回来求我的时候。 团坐在沙发里的小可拿起手机，正在犹豫要不要打给林风。今天的记者发布会她看了，林风和林雨为她所做的一切她很感动，却不知怎样面对他们。 “你是要约林风吗？”坐在她旁边看电视的苏婷瞥了她一眼。 小可咬着嘴唇，讷讷地说：“林风和林雨帮我跟于君子解约了。他们对我这么好，不像是会骗人，既然对于当年的事你和林家各执一词，不如就让我再去和他们好好谈谈，说不定能把事情弄清楚。” 苏婷坐在那里望着她，沉吟了片刻突然开口：“我一直都没有告诉你，舅妈去世前曾经留了遗物给你。本来她是想等到你二十岁生日的时候才让你看，我一直扣下来怕影响你。既然这样，那么我就让你看看吧，那之后你再做新的决定。” “我妈，她留下了遗物？”小可震惊地看着她，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苏婷微一点头，起身走进卧室，拿出了一个金属盒子交到小可手中，“这是我从银行的保险箱里提出来的。” 小可颤抖着双手缓缓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封发黄的信，还有一支款式老旧的录音笔。 面对苏婷鼓励的眼神，她将录音笔搁在桌上按开了播放键。 第十八章算计 “妈，这位是成律师，他会作为委托律师，来当你的再审官司的辩护人。我已经把基本案情跟成律师说过了，但是成律师还是有些疑问，所以想过来亲自见一见你。”林风隔着玻璃给叶晴介绍了江婉瑜请来的律师。 “成律师，您好。”叶晴客气地冲对方一笑。 成律师正了正神色，说：“叶晴，这次来，我主要是想问问你，当初整个案情发生过程中，你还记得有什么对你有利的证据吗？” 叶晴略一迟疑，陷入思索中，努力回忆当初发生的一切，许久，她突然意识到什么，眼神亮了亮。 “我记起来了，我记得当初我去找苏建的时候，我身上带着一支准备好的录音笔，我就是想把我和苏建的对话录下来，回去好跟你爸爸解释，让他知道事情原委。可是当时苏建出了车祸，他推开我的时候，那支录音笔也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她从回忆中走出来，望着林风，羞惭地笑了笑。 “成律师，我现在唯一能够想到的证据，就是那支录音笔，可惜当时我当时吓呆了，什么都记不住了，至于录音笔去哪了，我根本毫无印象。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想它十有**应该已经损坏或者丢失了。对不起，说了半天，好像也没什么用。” 林风安抚道：“妈，这不能怪你，任谁遇到这种事，都会吓得慌了神，更别提能想到那支小小的录音笔了。” 成律师皱眉问道：“除了这些，你记得当时在现场还有其他目击者吗？” 叶晴沉吟片刻，沮丧地摇了摇头。 林风见状，不安地望着成律师，“照这样看，我妈的再审官司还有希望吗？” 成律师遗憾地道：“恕我直言，目前人证、物证都不足够，这个案子的前景恐怕没有那么乐观，不过一来你们这个案子特殊，在我的律师执业生涯中也没遇到几个类似这样的案件；二来江婉瑜作为本案的另一位委托人，很郑重地拜托过我，一定要竭尽全力为你们打赢这个再审官司。所以，于情于理，我都会尽力一试，你们就放心吧。” 林风面容中难掩失望，却仍旧朝成律师感激道谢。 录音笔里传来汽车的刹车声和撞击声，紧接着是叶晴的惊叫声。 然后苏建妻撕心裂肺的吼声响起。 “啊！怎么会这样？苏建！苏建！” “老公，你醒醒，你醒醒，你不要死……” 此后，录音笔似乎是被撞飞，脱离了原来的位置，逐渐充满杂乱的声音，最后化作沙沙声…… 小可紧闭双眼，因为无法承受的震惊与愤怒，身体微微颤着，痛苦地喃喃自语：“真的……真的是叶晴害死了我爸！” 苏婷将桌子上的那封信递给她，惊魂未定地说：“舅妈还留下了一封信，我觉得她应该把想要对你说的话全部留在信里了，你看看吧。” 小可颤巍巍地接过信，缓缓打开，纸上娟秀的字体中隐约可见干掉的泪痕，字里行间承载了多少难言的痛苦和悲伤，这是她无法体会的。 小可，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你应该已经满二十岁了吧。真好，我的女儿一定长成一个漂亮的大姑娘了，可惜妈妈看不到这一切。小可，你是妈妈的心肝宝贝，妈妈不忍心将你一个人孤零零扔在世上啊！可是妈妈病痛缠身，又实在难以忘记失去你爸爸的痛苦，原谅妈妈不是一个坚强的人，只能先走一步去找你爸爸去了。 小可，你和婷婷都是可怜的孩子，妈妈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婷婷，没有我的日子，你们一定要坚强生活。录音笔里是关于车祸的真相，妈妈将它保存下来，是希望让我的女儿长大后能明白一切。这也是妈妈为什么要让你满二十岁再打开保险柜的原因，相信此时的你已经成熟，能够理解妈妈的苦衷，也可以原谅妈妈的自私。小可，妈妈最后还想告诉你一句，妈妈爱你，永远爱你…… 眼泪无声无息地落在了信上，和妈妈的泪痕重叠在一起。小可掩面而泣，哭倒在苏婷的怀中。 将一捧白色的雏菊放在墓前，小可难过地流着泪，终于控制不住，扑倒在墓碑前。 “爸！妈！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当年你们相继离我而去的真相，是女儿不孝！” 苏婷蹲下扶着她，沉声说：“林家已经开始准备为叶晴翻案了，你有什么打算？” 小可抬起头，眼睛里含着浓烈的仇恨，“我爸是一时糊涂才被那个女人勾引了，最终还是被她给害死，我妈妈更因为家庭破碎而痛苦到选择自杀。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拜叶晴所赐。今天，我就在我爸妈面前立下誓言，我苏小可绝对不会让叶晴从监狱里走出来！” 内心的恨意如地狱里的红莲烈火，焚烧了她所有的理智。 于君子砰地挂断了电话，嘴里恨恨地咒骂着：“老家伙吃了豹子胆了，竟然敢骂我，要不是看在钱的分上，我会受他这份鸟气？唉，一下子丢掉了林雨和苏小可这两棵摇钱树，公司还真有些吃不消了。不过，我是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的，我一定要想办法让他们重新再回公司。”他咬着牙，恨不得撕了谁。 正在这时，苏小可的身影突然闯了进来，她嘴角挂着冷傲的笑意，好整以暇地在于君子对面坐下来，缓缓道：“于君子，我知道你现在正面临与多家企业解约的危机，我想回来帮你一把，不知道你欢不欢迎？” 于君子一愣，前脚江婉瑜和林风才替她解了约，怎么她后脚倒找上门来了？ 他先是感到疑惑，随即又觉得应该静观其变，于是笑道：“当然，不过你不是一直对我恨之入骨吗？怎么会想到再回来帮我？” 小可挑挑眉，“俗话说得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现在我的敌人是林家，你的敌人也是林家，有了共同的目标，那咱们就是朋友了，我当然要帮你。” 于君子牵起嘴角，“这么说，你是想对付林风？不知道是什么事儿惹着我们苏大小姐？” 小可眼睛微眯，“我要你帮我阻止林家为叶晴翻案。你做得到，以后有什么合约需要我去履行，我绝对不会说一个‘不’字。” 于君子仰头大笑，拍桌道：“痛快，你放心，对付姓林的，我可是不遗余力的。” 游泳池里的学员们围着林风认真地听讲，学习着游泳的动作。 林风按着肋下在椅子上坐下来，脸色惨白。 这时江婉瑜带着苏婷走了进来，看到他很不舒服的样子，忙跑过去问：“林风，你怎么样？” 林风摆摆手，强作欢笑，看到苏婷的身影忙站起来。 苏婷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抿抿唇道：“林风，我这次是为了小可的事情来的，她又回去于君子那里了，我希望你能劝她赶快离开。” 林风震惊地看着苏婷，“她为什么又回去，不是已经可以解约了吗？”他转头望着江婉瑜。江婉瑜也很吃惊，他们的调查数据足以帮苏小可脱离于君子的控制了。 “是……为了报复你妈妈。”苏婷垂下头，一脸的悔恨。 拖着行李进了别墅，小可将行李搁下，四处环顾，自嘲地一笑，仿若这不过就是一个冷冰冰的牢笼，将她圈了起来，将所有人隔绝在外。房间的角落里有一盆三角梅，她走了过去摘下一朵，抱膝滑坐在地上。 她和林风，邂逅在三角梅的光景里，这一次，怕是也得在这三角梅的光景中彻底决裂。 敲门的响动传来，她恍然一怔，旋即起身猛地冲到了门口，颤抖着手缓缓地打开了门。门外不是那个她思念的人，这一次他们再也不能心有灵犀了。 林雨的身上带着外面的薄雾，有些湿漉漉的，站在那里。 “小可，你为什么这么做？” 小可冷静地反问他：“我做什么了？杀人了还是放火了？” 她这样不屑一顾的陌生态度激怒了林雨，他忍不住怒道：“你当初费了那么多心思想跟于君子解约，现在终于成功了，刚松了口气，你就自己又跳进火坑里了，你在想什么？” 小可冷笑一声，“你问我在想什么？我倒也想问问你，你在想什么？你的亲妈杀了你的亲爸，你准备帮谁？林家和苏家，你选一个！” 林雨怔了怔，苦涩地摇头，“对我而言，谁都不帮，我选择相信事实。” “事实？”小可不屑地笑了起来，“事实就是你妈把苏家全毁了，她让我自小失去了爸妈，让你连亲生父亲的面都没有看到过。出去，只要站在林家那一边的，我都不想见，你也一样。”她扯着林雨的衣襟，将他往外推。 “小可，你冷静点好不好？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我们大家都很关心你。”他挣扎着。 她一脸的嘲讽，“关心我，好啊，你回去告诉林风，如果想要我离开于君子，不是没办法，办法就是你们立刻停止为那个女人翻案。否则的话，就不要再管闲事，往后会怎样，我们拭目以待。”她将林雨推出门，猛地摔门，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倚在门内，她流下痛苦的眼泪。 林雨站在门外，伸手想要再度敲门，但手指却僵在了半空……顿了片刻，他讪讪地离开了别墅区，拿起了电话。 “哥，对不起，我劝不动小可……” 苏小可衣着暴露，性感无比，正在拍摄正宇地产的广告宣传片。霍经理色眯眯地看着她，有些按捺不住内心的狂热，对于君子挑眉道：“苏小姐果然是人间尤物啊，练过艺术体操就是不一样，你看她的身体多么柔软，身上的每个细胞都美得令人动心啊。” 于君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大笑起来，一副我懂你意思的神情。 当晚，在于君子安排的酒吧包间内，霍经理不时地往小可的身上乱蹭，不断地劝着酒。于君子和李昊也在一旁帮腔，几人嘻嘻哈哈好不开心。 小可极其厌恶这样被臭男人碰着，不时地往里缩。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打扮妖娆无比的乔欣然走了进来，坐在霍经理身边，娇笑道：“哟，霍经理，您来了怎么都不叫欣然啊？” 霍经理虽然不太熟悉乔欣然，可毕竟对方曾经是大明星，又那么漂亮，这样的美女在自己身边，他招架不住，几乎是立刻就投降到对方的石榴裙下。 乔欣然笑得妩媚动人，暗中踢了苏小可一脚，对她使了个眼色，然后转头去和霍经理碰杯划拳。 霍经理本来还想去叫苏小可一起喝酒，被乔欣然娇嗔着三两下又勾去魂魄。 小可知道这是乔欣然在帮她，她听说乔欣然已经和表姐冰释前嫌了，还怀疑是传言，原来竟是真的。 她心中感激，会意地挪到门口的位置，一个人喝着软饮。 于君子眯着眼睛瞪乔欣然，这个女人又搞什么鬼，不过只要客户高兴，谅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也玩不出什么花样。 五色的灯光在包厢里闪闪烁烁，里面充斥着划拳和笑闹的声音。 “来来来，我先干一杯。”乔欣然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朝众人亮了亮酒杯，豪爽利落。 霍经理笑眯眯地拍手称赞：“乔小姐果然是爽快人。苏小姐，接下来是不是该你选了？” 苏小可一言不发，甚至流露出些微的不耐与厌烦，连动都未曾动。霍经理正要再劝，突然看见乔欣然又端起来第二杯酒一饮而尽，霍经理有些不悦，假笑几声。 “乔小姐这是不想让咱们喝酒，想自个全喝了吗？” 乔欣然媚笑道：“这话可不对，我怎么能全喝呢？好酒自然是我和霍经理两个人来分享了。”说完拿起第三杯酒，喝了一口含在嘴里，贴近霍经理的身边，在霍经理诧异、欣喜的反应下，嘴对嘴将酒喂入了他的口中。 看到这一幕，小可震惊不已，坐在一旁如同石化。 霍经理放声大笑，将乔欣然搂在了怀里。 于君子暗暗瞪了乔欣然一眼，但见霍经理笑得高兴，于是急忙朝李昊使了个眼色。李昊心神意会，马上拿出了合约递上去，“霍经理，今晚开心吗？我们公司的女艺人是不是个个既漂亮又火辣？” 霍经理打了个酒嗝，伸出了大拇指，“够漂亮。”然后指了指苏小可，“不够辣。” 乔欣然按着额头，她对自己的酒量很有自信，而且平时喝那么多酒也没有什么问题，怎么此刻神志却有些迷糊？猛然之间，她突然明白，定是于君子让人在酒里下了药。她在心里暗骂了一句，甩头想保持清醒，无奈却意识模糊，跟着眼前一片漆黑，倒在了沙发上。 于君子凑到霍经理身边笑嘿嘿的：“现在是不火辣，等霍经理签了这份投资合约，从此我们双方精诚合作亲密无间，小可说不定……就变得火辣了。” 他笑得暧昧猥亵，霍经理立刻会意，连连笑道：“好，好，精诚合作亲密无间！我签，合约拿过来。” 病房内，苏婷坐在乔欣然病床跟前，正替她掖被角。陈慕岩从病房外走进来，苏婷见状连忙上前问道：“慕岩，欣然的情况还好吗？大夫怎么说？” “大夫说欣然喝下的是一种新型迷幻剂，还好抢救及时，药效已经过去了，应该很快会醒过来的。”陈慕岩说道。 一声呻吟打断了两人的谈话，乔欣然悠悠醒转。 苏婷忙凑过去，“欣然，你终于醒了，感觉怎么样？” 乔欣然揉着额头，一脸的痛苦，她沉吟了半秒钟，突然惊醒一般坐起来，“小可呢？小可怎么样了？她有没有事？” 苏婷按住她示意她别着急，“小可没有事，就是喝多了，我和慕岩把她送回家了。” “幸好没有被于君子和那个姓霍的得逞。”乔欣然仰头倒在床上，松了口气。 “欣然，这次要不是有你在，小可会怎么样我真是连想都不敢去想。谢谢你，真的太谢谢你了！”苏婷感激地抓着她的手。 乔欣然眼眶泛红，却含泪而笑，“我在圈子里混了这么多年，早就被毁得面目全非了，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不像你那么幸运，有慕岩的陪伴。”她瞅了瞅陈慕岩，继续说，“小可不能再重蹈我的覆辙，苏婷，你看好她吧。” 她的身上充满了洗尽铅华的成熟韵味，尽管容色憔悴，整个人看起来却很美。 小可揉着宿醉胀痛的头，在苏婷家里转了一圈，心想自己怎么会在这儿，看样子是表姐把她从酒吧里捞回来了。 她摸起手机拨打了李昊的电话，让他来接自己。她则快速地洗了澡吹干头发，换上新衣服出门。 一拉开大门，林风竟然站在外面，手还抬着，似乎是打算敲门的样子。 “你来做什么？” 林风见到她也是一愣，露出复杂的神情，他来找苏婷是想问小可的情况，毕竟现在小可不愿意再见他，他只能旁敲侧击地关心。 没想到，他们，竟然在苏家的门口不期而遇。 小可快步走下楼梯，林风紧跟其后叫道：“小可，你等一等，你听我说啊。” 她完全不想理会他，只顾大步朝前走去。 林风追上前，挡在了她的身前，“我不管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但是你必须要离开于君子。” 小可冷漠地看了他一眼，“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林风放软了语气哀求着：“就当我求你，好吗？我不希望看到你自暴自弃的样子，这一点也不像我曾经的小可。” 小可见到李昊的车缓缓开进来，大步朝车子走过去，忽然又转过身，面对着他，冷冰冰地说：“曾经的小可已经死了，是被你杀死的。” 林风浑身一颤，瞬间惊呆了。小可，你怎么能这么说，你难道不知道你说这句话有多么残忍吗？ 小可径直上了李昊的车，看也不再看他。 李昊踩下油门，车子缓缓开动。谁知林风竟不管不顾冲到了车头的位置，李昊猛踩刹车，惊骇不已，“哎呀我的妈呀，吓死我了，简直不要命啊！” 小可愤怒不已，从车上跳下来跑到林风跟前骂道：“你疯了吗？无论你说什么，我是不会改变的！” 林风捂着肋下痛苦地说：“于君子就是个吃人肉喝人血的恶魔，他不毁了你是不会罢休的。” “你有什么权利说这样的话？你又有什么权利来管我的事？就算于君子他是恶魔，可他没有害过我爸，也没有害过我妈。不过就是昨天晚上让我陪人喝了几杯酒，这又能怎么样呢？就算是我跟人上床了也不关你的事，因为，我乐意。”小可破罐子破摔地喊道，像是为了故意气他。 啪！林风忍无可忍，盛怒之下直起腰，甩手打了她一巴掌。 小可捂着脸，一边冷笑，一边落下泪来，“你打我，你凭什么打我？” 林风后悔莫及地看着自己的手掌，想要上前抓着她，她却退后了一大步。 “是因为我这么说你受不了对吗？那你为什么就能忍受你妈出轨勾引别的男人还生下孩子呢？如果不是你妈，我何至于家破人亡？林风，你自己看看，我就是被你们害得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林风呆呆地杵在那里，任她发泄着，又是生气又是心疼。 “你滚！”小可吼道。 “我们……真的不能回头了吗？”他哑着声音问。 小可冷哼一声，扬起眉毛，“想回头？可以啊，只要你立刻停止为你妈翻案！你愿意吗？” 林风沉吟了片刻，坚决地摇了摇头。 小可心痛地看着他，猛然重重地一巴掌甩了回去，“你记住，这一巴掌打回去之后，从此，我们互不相欠，各走各路。”语毕转过身上了车，示意李昊开车。 林风站在原地，露出痛苦的表情，沉默了许久。 苏小可从于君子的公司走出来，迎面正碰上寻来的苏婷。 苏婷一看到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冲上去道：“我回家看不到你，就猜到你又来找于君子了，你到底怎么想的，好不容易你才逃脱了于君子的火坑，为什么又跳进来？” 小可失笑摇头，“姐，别人不懂我，难道你还不懂吗？我现在就想阻止他们为叶晴翻案，谁能帮我我就和谁在一起，就算是火坑也无所谓。” 苏婷看到她这样折磨自己，实在不忍心，拉着她说：“小可，我当初是不愿意你和林风在一起，可是更不愿意看到这样的你，舅舅、舅妈更不愿意看到这样的你。比起那些所谓的仇恨，我更愿意看到你快乐地生活着，哪怕那个带给你的快乐的人就是林风。我……我也认了……” 小可的眼睛瞬间瞪圆了，不敢置信地望着她，“姐，你忘了你的立场了吧？你不是要让我跟林家画清界限吗？你不是要我永远都不要再跟林风在一起吗？我都做到了，你怎么就开始动摇了呢？你难道不是应该跟我统一战线，阻止叶晴翻案，让他们林家痛苦一辈子吗？” “那样你就会快乐吗？”苏婷痛心疾首地问她。 小可瞪大了眼睛，故意露出天真无邪的表情，“快乐啊，我为什么不会快乐呢？你看，我们现在有了录音笔这个铁证，于君子说，他可以利用这段录音让叶晴彻底无法翻身。这样，无论林家再怎么折腾都没用的，姐，你就等着看吧，我一定要让他们也尝一尝这种沉浸在痛苦深渊的滋味。” “你把录音笔给了于君子？”苏婷的声音整个扬了起来。 小可笑了笑，“我只是给他看了一眼，我不会那么傻的！” 苏婷顿时松了口气，她无法想象于君子得到了录音笔会做什么。 “表姐，如果你现在动摇了，就让我一个人来完成我妈妈交给我的使命。”小可按着她，神情毅然而坚决，那架势如同要跟别人同归于尽。 苏婷摇着头，似是看到了个陌生人站在自己的眼前，这个小可，是她亲手创造出来的啊！她为什么这么蠢呢？ 医生拿着林风的b超单还有肝部ct放在灯板上，凝神看了一会儿。 “大夫，我的情况严重吗？”林风紧张地问，最近刀口越来越疼，肝的位置也总是闷闷地剧痛，让他没办法专心工作。 医生无奈地看着他，“林风，像你这种情况，我作为你上次手术的主治大夫，其实特别想跟你的家属谈谈。” 林风垂着头，“大夫，我家的情况您基本也都了解，我不想让我爸担心，我弟年纪又小，有什么话您就直接跟我说吧，是好是坏我都扛得住。” 医生叹了口气，“那好，我就有话直说了。你上次捐肝做的手术是个大手术，我曾反复提醒你术后半年一定要静养休息。可是现在看来你完全没有做到，导致肝部不堪重负出现了问题，我建议你马上住院，不然会有很大的危险。凭我这些年的经验判断，如果你再不进行住院治疗，肝脏随时都有可能破裂，到时如果得不到及时的救治就会危及生命。” 林风脸上保持的微笑渐渐地凝固成冰，他有些不能接受医生的回答。但是，很快，他就又恢复了平静。 “大夫，可是我现在还有件急事没有处理完，我想再等一段时间，等事情有个结果之后我再住院，您看行吗？” 医生用手指敲着桌子，有些不大高兴，“还有什么事比保命更重要？身体是你自己的，你好好考虑下，我给你下住院单。我希望，你从今天就开始接受治疗。” 林风轻轻地摇了摇头，“我真的不能马上住院，我要办的事确实比我的命更重要，这关系到一个女人的清白和下半辈子的命运，她是我妈妈。” 医生连连叹息，“你父母真是养了个好儿子啊！好了，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自己决定吧。但是你要时刻注意，你现在这种情况，不能做任何高强度运动和重体力活动，游泳就更不要再想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你千万要记住啊！” 医生的再三提醒令林风感激不已，他将桌上的ct资料拿好走出诊疗室。 亚洲拳王中国赛区比赛赛场中，观众高声欢呼，各路粉丝团高举各式各样镶有选手名字的牌子大声嘶喊着。 林雨走向擂台朝观众挥了挥手。有不少观众立刻认出了他，犹记得他是前一阵爆出兴奋剂丑闻的运动员，不禁嘘声阵阵。有人甚至大喊“不公平，滚出去”，很快便有大片人附和着一起喊，一时之间弄得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措手不及。 林雨并不为所动，从哪里摔倒，就从哪里站起来，这是老爸和哥哥一直跟他强调的，所以他才报名参加这场赛事，哪怕输了，他也要堂堂正正战一场。 “林雨必胜！”林风站起来大声喊着。 二个回合之后，林雨拼尽全力，将对手打倒在地，对手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裁判数到十声之后，对手仍旧没有爬起来。于是裁判握起林雨的手高高举起，宣布他赢得比赛。 观众们立刻起哄：“尿检，尿检，立刻尿检……” 林雨原本喜悦的神色陡然僵硬，望向台下的陈慕岩。陈慕岩鼓励地看着他，向他颔首示意。 林雨在片刻之后恢复常色，目光镇定地环顾四周，然后朝裁判低声耳语了几句。 林雨和林风坐在体工队花园的长椅上，等待小可的出现。 “小雨，小可答应来这里见我们了吗？”林风站起来四处张望。 “嗯，她亲口说来的。”林雨点点头，没敢告诉他哥，其实他只跟小可说自己要见她，不知道小可看到他哥会是什么反应。 “林雨，你为什么带他来了？”小可的声音从后面传来，阴恻恻的，让人发冷。 林氏兄弟同时回过头去，看到了一脸不悦之色的小可。 “小可，你别这样！”林雨走上去，冲她使了个眼色。 小可毫不领意，瞪着他道：“不管怎么样，你也算是我的弟弟，所以我答应来见你，但是那个人完全就是仇人的儿子，我一秒钟都不想见到他。” 被她这样怨恨着，林风很痛苦，但他压抑住所有的悲伤，尽量以舒缓的语气说：“小可，我希望能跟你平心静气地聊一聊。” 小可不屑地冷笑一声，抱臂道：“你想说的无非是你妈，好，我今天就告诉你，为什么我不相信你，为什么我那么恨你妈。”她从手袋里拿出一支老旧的录音笔晃了晃，“等你们听了里面的录音，我们再来谈吧。” 她按下了播放键，嘈杂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一段记载着往事的录音就这样播放着，林风和林雨听完都僵直地坐在那里，半晌没有说话，谁也无法形容他们两人内心的震惊程度。 “怎么会这样？”林雨吃惊地望着自己的哥哥。 小可觉得他们两个人特别可笑，忍不住怒道：“你们不是一直认定你们的妈妈是无辜的吗？你们自己听到了，这才是真相。就凭我手里这支录音笔，你们再怎么坚持翻案，到头来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因为这就是你妈妈害死我爸爸的铁证。” 林风压下惊诧的情绪，冷静地问道：“你是从哪里拿到的录音笔？” “这是我妈妈的遗物。她在银行保险柜里保存了整整十年，就是为了让我知道真相！林风，只要你现在答应停止翻案，看在林雨的分上，我可以不把这支录音笔交出去。”小可扬了扬手，谁退一步，谁就先输了。 林风略一沉思，记起叶晴所说的那支录音笔，皱眉道：“这支录音笔是我妈当年遗落在现场的，不是你妈的遗物。” 小可可笑地望着他，“你开什么国际玩笑？你以为用这些说辞就可以哄骗我吗？再说了，不管它是谁的，里面的内容都是真的，这就足以成为你妈妈的罪证了。” 两人争执不断，停顿了许久的录音笔又开始传出来沙沙的声音。 “等等，后面还有录音，你们两个先别吵。”林雨及时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林风和苏小可对视一眼，然后看向录音笔，录音笔中断断续续传来警察的说话声和王兵的一些模糊的声音，然后是小可妈妈哭泣的声音。跟着传来了像是什么东西堆在一起摩擦的哗哗声和模糊的人语。 林雨竖起耳朵，“小可，你把声音调大一点。” “有什么好听的，后来就是这些声音，我和我姐听了很久。”小可眉头紧锁，由于录音笔太老旧，声音收录的效果一般，所以到这里她和苏婷就没再听下去。 林风心中一动，“会不会是你妈妈把录音笔误装进口袋里了，所以最后就留在了你妈妈的遗物里。” 小可抿着嘴瞪视他。 “嘘……”林雨拿过录音笔把声音调大，将耳朵凑过去认真地听着，他至少听了五分钟，小可已经不耐烦，正准备发作，王兵的声音突然从里面传出来，令在场三人一愣。 “不是我，我没有责任的！是你，我看得很清楚，是你把那个女人推出来，这个男人是为了救那个女人才冲到路中央被我撞死的。”王兵的声音听起来特别着急和惶然。 “如果我真的被关进监狱，我的小可该怎么办？不，不是我的错，罪魁祸首是这个不要脸的坏女人！”苏建妻子的声音传出，尖锐而又低沉，“是那个女人害死了我老公，你记清楚了，不是我，是这个女人把我的老公推到了路中央，是她害死了我老公。” “可是我看到明明不是她……” “我说是她就是她！”苏建妻低喝，“如果你不指证她，那么我就会说我老公不是被人害死的，是被你开车给撞死的，看你能不能脱得了关系。” 王兵惊慌失措地说：“你怎么可以这样……那好吧，不过我不能白白替你撒谎作伪证。” “你是想要钱吗？好，我给你，只要能让那个女人付出代价，多少我都给。” …… “不，这不是真的，这不可能，我妈不会骗我的……”小可瞠目结束地听完这段录音，震惊地起身颤声说着。 林风听完却涌出难以自制的兴奋，大概小可的母亲也没发现还有后面这一段录音吧，那个女人一心想要妈妈坐牢，最终却把证据给了他们，来替妈妈翻案。 小可用力甩着头，喃喃地说：“怎么回事……怎么会多出一段录音，那不是真相，一定不是！”她彻底崩溃了，满脸泪水，转身疾奔而去 林雨怕她出问题，将录音笔搁在长椅上追了上去。 林风却没有动，而是走过去将长椅上的录音笔拿起来，紧紧地握在手里，随即给江婉瑜打了个电话。 小可冲出街头，在马路中间狂奔，那一时刻，她的神志变得模糊，不停地哭喊着：“这不是真的。”她站在车流中，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不停地横冲直撞。 一辆汽车风驰电掣地开过来，使劲地按着喇叭，她来不及躲闪，眼睁睁看着两只大灯打在脸上，惊悚瞬间袭来。 千钧一发之际，追上来的林雨一个大步上前搂着她向一旁滚去。伴随着巨大的刹车声响起，小可撕心裂肺地惊叫着，一切都似被黑夜吞噬。 一双坚实的臂膀将她紧紧地拥抱在怀里。 她缓缓睁开眼睛，看到了林雨的脸孔就在她眼前。 “姐姐……”这两个字说出来是那么艰难，可林雨还是在几经挣扎之下叫了出来。 小可不可置信地望着他，浑身颤抖地厉害，泣不成声。 林雨叹了口气，将她扶起来，“虽然我从来没想过你会是我的亲姐姐，可是我仍然觉得这是很奇妙的一件事，或许就是因为我们身上流着同样的血，所以我们才会那么相像，所以我才会喜欢上你，觉得你是一个可以让我毫无防备打开心扉来面对的人。本来你没有选择我让我觉得很痛苦，可当知道你是我的姐姐之后，我反而觉得很庆幸，因为这样我们就可以像平常的姐弟一样，吵架斗嘴，谁都不会担心谁离开谁，因为我永远都会站在你身边爱你、保护你。” “小雨……”受到触动的小可难过地哭了出来。 “经历了这么多，我渐渐开始明白，人生有时并不能受我们自己控制。你看刚才，只差一点点，也许我们都死了，可现在我们都还活着。所以，我们都要学着接受现实。” 她慢慢地从林雨的怀抱里挣开，情绪趋于平静，“你要我接受什么现实？帮你妈妈翻案吗？不，绝对不可能。”她眼中的温暖凝固成冰，说出来的话也是那样冷酷无情，“除非我死，否则永远不会有这个可能。” “为什么？你都已经知道真相了！为什么还不能放下仇恨？”林雨抓着她的手臂，不能理解她是怎么想的。 小可一把推开他，“要我放下仇恨，除非我爸妈能再活过来，就算你妈没有把我爸推出马路，我爸和我妈还是因为她而死的，这个现实，我永远接受不了！”她转头跑到马路对面，叫了一辆出租车跳上去，转眼便离开了。 林雨急得跺脚，沮丧地站在那里，看着车徐徐远去。 苏婷正在整理当月的训练记录资料，听见敲门声便抬起头，竟然是林风。 “你来这里干什么？” 林风走至苏婷的办公桌，将录音笔拿出来，“苏教练，我来是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苏婷看到录音笔大吃一惊，“这录音笔是我舅妈的遗物，怎么到你手里了？” 林风叹了口气，“是小可落下的，您听一听里面的完整内容，再问我也不迟。”不等苏婷说话，他将录音笔调至最大声，开始播放起来。 苏婷和小可听到的那段录音和后一段录音之间有十来分钟的停顿，所以这对姐妹才没有注意到后面的内容，若非林雨坚持听下去，大概所有人都会忽略。 苏婷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目瞪口呆地坐在椅子上，久久不曾回神。 “苏教练，当初这支录音笔是我妈妈遗落在现场后，被小可的妈妈阴差阳错拿到的，你已经听到完整的录音内容了，现在总可以相信我妈妈是被冤枉的吧？” 苏婷神情复杂地望着他，喃喃道：“想不到，真相竟然是这样……”她头痛地按着额头，谁能告诉她这不是真的。 林风抿唇道：“我想有了这支录音笔作为证据证明我妈的清白，她的案子就大有希望了。不过，不管我妈妈从前对也好，错也好，小可的爸妈都是因为当年那件事情离开了人世，我为此向你和苏家道歉，也请你看在我妈已经在监狱里受了十年的苦的分上，不要再恨她了。” 苏婷抬头缓缓看向他，颤声道：“看来这真的是天意啊，我舅妈保留了这么多年的遗物居然成了给你妈翻案最有力的证据。”她真后悔，如果早一点发现真相，小可就不会变得像现在这样不可理喻。 “事已至此，我并不是个是非不分的人，你去吧。”她冲林风挥挥手。 林风苦笑道：“小可也听到了这段话，她一时之间接受不了，希望苏教练能劝劝她，让她不要再钻牛角尖。”他对小可已无能为力，因为小可根本不听他的任何话。 苏婷点点头，叹息一声，“小可那样对你，你还对她……唉……” 苏婷来到小可的别墅，一进屋子看到衣服扔得到处都是，外卖盒子东倒西歪，还有一地凌乱无序的酒瓶，小可则歪在沙发里仰头灌酒。 她快步走过去一把抢下酒瓶子，骂道：“瞅瞅你自己，你是街边的流浪汉吗？” 小可抬眼瞅了瞅她，没说话。 苏婷放缓口气，坐在她旁边道：“林风已经让我听过录音了，原来叶晴真的是冤枉的，舅舅不是被她推出去撞死的，而是舅妈买通了司机王兵……” 小可闻言一下子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情绪极度激动，“别说了！我不允许你侮辱我妈妈。不管那个女人是不是被冤枉的，我爸我妈都是因为她而死的，在我眼里，这就跟她亲手害死了一样。以前你不也是这么认为的吗，怎么现在变了呢？” 苏婷愕然地看着她，久久不能出声，她现在这副样子跟自己之前有什么区别？ “小可，你现在走的这条路有多么痛苦，我也曾体会过，求你醒一醒赶紧回头吧，不要再钻牛角尖了，我不想你每天都活在仇恨中啊。” 小可自嘲地一笑，“你说得真是轻松？看来你是已经回头了是不是？好吧，我自己替爸妈复仇，不用你了，你走！” “小可，不是这样的……” 小可捂住耳朵尖叫：“你出去，我不想再听到你说这些话，你出去……” 苏婷实在没办法跟她沟通，只好先出去，打算等她情绪缓和以后再谈。 小可背对着门坐在地上，望着墙角那株三角梅，缓缓眯起了眼睛。她瞅了瞅地上的手机，找到林雨的电话拨了过去。 凉意将树木花草的颜色铅华了下去，萧瑟的风拂过体工队的花园，衬托出两道高挑的身影。 “小雨，小可为什么突然约我们见面？”林风等了很久不见小可的踪影，忍不住怀疑起来，转头瞅瞅弟弟。 林雨搔搔头，他也很纳闷，他还以为小可想开了，打算与他们兄弟重修旧好，谁知道等了半天也不见人影。 “糟了！”林风色变，“她会不会去家里偷录音笔了？” 林雨也神色突变，为了阻止他们给叶晴翻案，小可估计做得出来这样的事。毕竟小可在那个家住过一段时间，是有钥匙的。 兄弟俩来不及细想，转身向家里跑去。 林向海瞅着被翻得乱七八糟的屋子，以为遭了贼，仔细一看也没丢什么东西。正琢磨着，林风和林雨冲进家门。 看着满屋的狼藉，林风惊慌失措地跑回房间拉开抽屉，放在他和小可照片下面的录音笔果然不见了。 他脸色惨白，肋下的剧痛瞬间袭来，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晕倒之前，他隐约听到了林雨和林向海的惊呼声。 苏小可一个人站在海边，海风吹起她的发丝，黑夜中的余光将她整个人勾勒成一道半明半暗的影子，仿佛一个复仇的天使。 她握着手里的录音笔缓步朝大海走去。海浪翻滚，好似无尽的黑洞。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录音笔，猛然发出一阵骇人的笑声，仰天叫道：“叶晴，你害得我苏家家破人亡！我要你永远都翻不了案，我要你永远都在牢里为我爸妈赎罪、忏悔。”她向大海跑去，狠狠地将录音笔用力抛掷出去，录音笔远远地落在了海面上，激起微小的浪花，随即沉没下去，不复踪影。 她近乎疯狂地大笑起来，笑声凄厉，在空旷的大海中漂荡着，令人不寒而栗。 第十九章骄阳似我 林风悠悠醒来，慢慢地睁开眼睛，眼前映出了江婉瑜担忧的脸。 “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江婉瑜喜道。 林雨凑了过来，紧蹙着眉头，“哥，你都病得这么严重了，怎么都不肯说？如果不是因为这次你痛到晕倒，我们才从大夫那里知道了你的病情，你是不是就打算这样一直瞒下去？” 林风顿时色变，“爸也知道了吗？” 林雨摇摇头，“我跟他说你是因为最近为了妈的事情奔波太操劳了，所以才晕倒的，我让他回去了。” 林风松了口气，转向江婉瑜说：“录音笔不见了，应该是被小可拿走了。” “林雨跟我说了。”江婉瑜点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我本不应该打击你，但是我还是要实话实说，希望你能做好心理准备。开庭时间是在下周五，时间紧迫，如果再拿不到有力的证据，阿姨的再审官司很有可能赢不了。” “哥，这个时候你先管好你自己啊，你现在的身体别说帮妈翻案了，就连正常生活都有困难。”林雨愁苦地抓着林风的手腕，他哥什么时候能为自己考虑考虑啊。 “你去找小可，一定要找到她，无论如何也要拿到录音笔。”林风抓着他的手吩咐，身体的疼痛越来越剧烈，他不得不蜷起了身子。 林雨不忍看他这副样子，双手握拳，转身跑出病房。江婉瑜则热泪盈眶地瞅了瞅他，跟着林雨出去。 走廊里，林雨偷偷地抹着眼泪，江婉瑜按着他的肩膀摇摇头，“你哥什么脾气你还不清楚吗？看着挺温和的，其实比谁都执着，认准了的事谁也劝不动，不如让他先把想办的事情都办好了，再安安心心治病。” 林雨擦去眼泪哽咽道：“下周五是我和汪智达的比赛，妈的庭审我可能去不了了，婉瑜姐，你一定要帮忙看着我哥，无论结果如何，都别让他别太激动。” 江婉瑜颔首答应：“你放心，我也不希望你哥出事。” 小可一个人坐在海边，手里握着与林风的照片，眼睛望着远处的大海，不知是泪水还是海风带来的湿气将她的眼眶润得濡湿。像是有感觉似的，她转过身，依稀看到了林风的身影正朝这边走来。心中一动，她快速起身躲在了附近的岩石后头。 林风沿着海浪留在沙滩上的痕迹缓缓走来，坐在了她刚才所坐的位置，望着浩瀚无际的大海，整个人看起来是那样的孤独。 “小可，你在哪里啊？我找遍了所有地方，都找不到你……我知道，你一定还在恨着我，恨着我们全家。可是你知道吗？就算你再恨我，我还是这么地爱你。我不想对不起妈妈，也不想对不起你，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甚至愿意用生命来偿还所有罪过，只求你不要逼我再做出这么痛苦的选择。老天爷，求你答应我吧。”他双手交握在胸前，默默地祈祷。 他真的很累，累到不知该怎样面对这个世界。 躲在石头后面的小可紧紧咬着牙关，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泪水控制不住地沾湿了脸颊。 林风，你可知道，这同样是我的心里话？老天爷为什么要逼我在你和仇恨之间做出选择呢？如果一切重来，我宁愿没有来到这个世上，也好过忍受今天的痛苦。 两人隔着石头，各自坐在海边，海浪声声，如同闷雷一般击打在两人的胸口上，令他们痛不欲生。这一世，情缘难断，苦不堪言。 “知道吗？于君子垮了。”江婉瑜载着林风和林向海向法院而去，路上看到广告牌上小可的头像，想起了这两天发生的大新闻。 林风没有时间去管于君子怎样，随便问道：“哦，怎么垮的？” “他涉嫌非法融资，所以公司被查封。他傻到将所有的钱都砸到了正宇集团，那个正宇集团根本就是个皮包公司，把他的钱都骗走了。”江婉瑜略有些惋惜地说，虽然她很讨厌于君子，却也怜悯他的失败。 林风振作起精神，微微一笑，“看来很多人都自由了。” 江婉瑜侧头看看他，笑了笑，“是啊，林雨和苏小可的合约会自动解除，当初我们费了那么大力气也没扳倒他，没想到他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林风扶额道：“这或许是报应吧。”老天是公平的，那能不能对母亲伸出仁慈之手呢？ 站在法院的门口，林风将江婉瑜拉到了一边，“婉瑜，很抱歉，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其实，我在三天以前已经请成律师通过法院撤销你的辩护资格了，成律师会成为我妈的辩护律师，法院已经批准了。” 江婉瑜吃惊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做。 “林风，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 “不！”他顿了顿，“就是因为你做得太好了，所以我才不忍心让你失去你更应该拥有的东西。婉瑜，去看汪智达的比赛现场吧，他看到你之后，就会明白你是多么爱他。” 江婉瑜摇头，“不行，这个时候我怎么能离开呢？再说，为当事人进行一场真正的辩护，一直是我的梦想……” 林风歪头笑了笑，表情是那样柔和放松，“为了心爱的人舍弃梦想是值得的，如果因为这些误会让彼此伤痕累累甚至相互错过，那才不值呢。” 江婉瑜见事情已到此地步，无奈地笑了笑，他说的话未尝没有道理，为了心爱的人放弃梦想，好像也不是那么难。 “林风，谢谢你，没有你，我可能不会这么快明白。我爱他，我一直都爱他。谢谢你，帮我做了这个决定！”她退后几步，笑着朝林风挥了挥手，朝赛场的方向大步跑去。 肃穆的法庭现场。 叶晴淡然地站着，坦然面对自己的命运。 法警推着王兵回到座位，王兵妻子赶紧上前帮忙。 审判长清了清喉咙，说道：“证人王兵刚才陈述了叶晴故意杀人一案的有关事实，针对证人的陈述，请问辩方还有什么要发问的？” 林风坐在成律师身边，回头与林向海相视。林向海的表情很僵硬，看得出来非常紧张。 成律师起立说：“审判长，我们没有要补充的了。” 审判长问：“辩护人，还有无其他证据提交法庭？” 成律师摇头：“目前没有。” 林风坐在原告席上有些忐忑不安，见叶晴始终如一的平静，反而更觉痛苦，心里默默地怪着自己，如果他聪明一点复制了录音，就能帮妈妈脱罪了。 叶晴回头看了看大儿子，又与林向海对视一眼，她淡然地笑了笑，林向海却难过地低下了头。 忽然，林风察觉到手机震动，他掏出手机看到苏婷的信息——林风，我正在赶往法院的路上，我手里有证据可以证明你妈妈无罪，就是我舅妈和王兵一起诬陷你妈妈的那段录音。 林风一下子站了起来，激动地将手机递给律师。成律师看了一眼，长舒一口气，举手发言。 审判长示意他说话。 成律师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审判长，我方刚刚获得最新证据线索，这份证据非常关键，足以证明我的当事人无罪。因此，辩护人请求暂时休庭，以便我方可以有时间拿到这份证据，望法庭予以准许。” 厅内顿时哗然，听审的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坐在听审席最后一排，戴着鸭舌帽和墨镜的苏小可缓缓抬起头，脸上露出惊愕的表情。 审判长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成律师将苏婷拿来的录音笔交给法警，由法警将证据提交给审判长。 小可死死地盯着录音笔，脸色苍白。 录音笔……他们居然找到了那支录音笔…… 审判长严肃地道：“我们会委托有关机构对证物的形成时间、真实性做出鉴定。鉴于本案有新证据出现，法庭宣布择日继续开庭，闭庭。” 林风和成律师舒出一口气，相视而笑。叶晴和林向海对望，也是充满了希望。 此时，小可摘掉帽子和墨镜，浑身颤抖地站了起来，歇斯底里地喊叫：“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录音笔早就被我扔到大海里去了。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证据可以为这个女人脱罪了！绝不可能又出现的！绝不可能！” 众人循着声音回身，发现了她，皆是大为震惊。 苏小可环视整个法庭，突然狂笑起来，眼泪也跟着掉落，她瞪着苏婷，咬着牙，“表姐，想不到最后一刻，连你也背叛我！好啊，就算只剩下我一个人，我也永远会和我爸妈站在一起，我恨你，我恨你们每一个！尤其是你，林风！” 不等法警过来，她便跑出了门口。 苏婷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林风焦急万分，不假思索地紧跟着追了出去。 小可一路跑到了跨海大桥上，她大声喘息着，全世界似乎都能听见她因为愤怒、伤心而加速的心跳声。面对桥下奔腾的海水，她大叫起来。 “不可能的，我明明已经把录音笔扔掉了，这个世界上怎么还可能有同样的录音内容？不可能的！难道连老天都要和我作对吗？为什么？为什么？” 林风跑跑停停，艰难地追到桥上，远远地看到她的身影，松了口气。 谁知道，她竟然颤颤巍巍地翻出护栏，站在了桥沿上。 林风急忙跑到近前，惶然叫道：“小可，你别做傻事！” 小可回过头，冷冷笑着，“林风，我但愿从来没有认识过你，我但愿从来没有爱过你。你知道吗？正因为我是那么地爱你，所以才这么恨你！每个难过到无法呼吸的夜里，我脑海里挥之不去的都是你！为什么世界这么小，为什么你偏偏是叶晴的儿子，过去种种美好回忆像一把把尖刀扎着我的心。我终于知道，让我痛不欲生的不仅是我爸妈的惨死，更是你的绝情和狠心！” “你下来好不好？我答应你，只要你肯下来，今后所有一切都听你的。”林风不断地靠近她，试图将她拉回来， “好啊，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若是不再为你妈妈翻案，我就原谅你。”她决绝地凝视着他，只要他点头，她就答应重新来过。 林风露出了痛苦的神情，他怎么能，怎么能看着自己的妈妈再受罪呢？ 她将人性中最残忍的抉择摆在了他的面前，让他如何选择？ “林风，你这个大骗子，我恨你！”她嘶声喊道，然后放开了手，整个人轻飘飘地坠了下去。 “小可！”林风冲上去顺着她跌落的位置翻下大桥护栏。 跌入水中的瞬间，迅猛的冲击力和蜂拥而来水充斥着林风的眼耳口鼻，带着大量浮动的泡沫，模糊了他的眼睛，他用力地拨开泡沫，睁大了眼睛去寻找她的身影，终于看到了一团白色，像一道光。 他费力地游过去，疼痛几次差一点让他断了气，他终于拉到她了，他们的身影在水中交缠沉浮，她沉重得如船锚，拉得他这只“小船”缓缓坠入黑暗。 不，不能让她死，他不允许，他不能。 他拼了命将她从水里托上了岸，忍着剧痛，把她拥到石滩上。她的头发凌乱地覆在脸上，如果不是胸口那微弱的起伏，他几乎以为她死了。 他匍匐在她的身边，凝望着她，用手将她凌乱的发丝小心翼翼地拨开。 他痴痴地瞅着她，一眼如果是一辈子该有多好，这样他们就能毫无负担、毫不思考地在一起一生一世。 眼前出现了一团迷雾，他渐渐地看不清她的容颜，不管他如何睁大了眼睛，模糊却取代了一切。他好冷，身体晃得厉害，他分不清是身体在颤抖，还是灵魂在转身。听说，这是人死前的感觉，很奇妙，不甘心，却又安心。 他将手指小心翼翼地塞到她的掌心，她的掌心软软的，凉凉的，一如曾经的触感…… 寂静无声的医院病房内，小可仍旧昏迷着，苏婷握着她的手满心担忧。 陈慕岩按着她的肩膀说：“苏婷，别忘了你是个孕妇，去旁边的床上休息一会儿吧。” 苏婷摇摇头，突然，她察觉到掌心内的手指动了动，她猛然站起身来大声喊医生。 医生赶过来为苏小可做检查，确认她确实是要醒了。 “病人已经苏醒了，这是好事，说明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不过因为溺水导致的脑部缺氧昏迷了半个月，还需要做后续的观察，看病人是否有其他异常反应。你们好好护理她吧，有什么事再叫我。” 小可缓缓地睁开了眼睛，迷茫地看着喜极而泣的表姐。 苏婷小心翼翼地问：“小可，你好点了吗？” 小可目光迷茫，努力想找回昏迷前的记忆，她记得在水里，在黑暗深处，他抓住了她。 “林风……”她伸手拉住了苏婷，“林风呢？” 苏婷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半晌没有说话。 小可坐在轮椅上，任苏婷推着她来到重症监护室。 林风静静地躺在病床上，氧气罩下的面容毫无血色，他没有一丝知觉，任凭小可抱着他，将他轻轻地摇动。 苏婷含着眼泪说：“林风的身体早就出现问题了，只是当时为了给他妈妈打再审官司，所以一直拖着没有住院治疗。这一次他是豁出性命跳进大海里把你救上来的。” 小可用手紧紧捂着嘴，不敢让自己痛哭失声，生怕惊醒了沉睡中的林风。 “他被送到医院的时候肝脏已经破裂了，虽然保住了命，可是大夫说他陷入重度昏迷这么久，很有可能这辈子都不会醒过来了。” “不……”她全身颤抖不已，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撕心裂肺地痛哭起来，“你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要救我，你知道你这么做我有多心痛吗？我宁愿我死了，也不愿意看到你现在的样子。” 她哭得肝肠寸断，心撕裂了般剧痛。 苏婷搂着她的肩膀拍了拍，“林风不惜牺牲自己来救你，是因为他爱你超过爱他自己，所以他绝不希望看到你这么伤心难过的，就算是为了他，你也要坚强。” 这时，林雨陪着叶晴和林向海进了重症监护室，看到床前的小可，林雨露出笑意。 小可不理林雨，缓缓站起身将目光落在了林雨身后的叶晴身上，“你……已经被释放了？” 叶晴点点头，凝视着她，然后，缓缓地跪在了她的面前。 小可吃惊地望着叶晴，苏婷也同样诧异地看着跪着的她。 “妈，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林雨急忙蹲下去扶叶晴。 叶晴推开了林雨，抬头望着苏小可，“小可，我给你跪下了。我知道你恨我，觉得是我害死了你的爸爸，是，我是有责任，如果那天我不去找你爸爸，或许你爸爸就不会出这样的意外。但事情已经发生，无可挽回，我本不敢乞求你的原谅，可是为了小风，我还是要试一试。因为我知道小风是那么地喜欢你，虽然现在他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但我明白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看到你幸福快乐，可是背负着仇恨的人怎么可能幸福得起来呢？小可，求你原谅我，就算是为了小风，好吗？” 林向海转过身去，伸手扶着墙不忍再看。 小可听到此处，看了一眼病床上昏迷着的林风，再度失声痛哭起来。 苏婷上前拥着小可的肩膀，将头靠在妹妹的头上，试图给她力量。 林雨上前再度去扶叶晴，叶晴却仍旧不起来，只是含泪看着小可，一脸的哀求。 小可缓了缓，在苏婷鼓励的眼神下缓缓挪到叶晴跟前，颤抖着手去扶她。叶晴喜极而泣，小可也露出些微释然的笑意。 林雨回首望着病床上的林风，心道：哥，你看见了吗？原本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化解的仇恨，还是化解了，这天底下最难的事情你都做到了，还有什么可以能打垮你？哥，快点醒来吧，我们都在等你。 她每周都在他的病床旁放一束盛放的三角梅，看着它凋零，她再重新放一束。 她每天都温柔地替他擦脸，目光温和而平静，满满都是爱意。 她每天为他唱同一首歌，那首他最喜欢的歌，那首关于妈妈的歌。 她每天都会在他耳边说话，告诉他，她爱他。她知道，他在梦里听得到。 林风，快点醒来吧。 林雨举着奖杯朝在病床边忙活的小可亮了亮，然后环顾四周，最终决定将奖杯搁在盛放三角梅的花瓶旁。 “这是我比赛赢得的奖杯，堂堂正正赢回来的！哥，我想来想去还是决定拿过来送给你，在我心里，不管是做人还是做事，你才是永远的冠军。哥，你要加油啊，早点醒过来，我知道你一定能做得到。” 小可听了他的话，笑了笑。 “对了，林雨，我能问你一件事吗？” “你说，什么事？” 小可有些为难，还是鼓足勇气将话问出口：“那支录音笔，我明明从你们家里拿走了扔进了大海里，可后来为什么又出现在了法庭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难道你们备份过？” 林雨抿抿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无论你信不信，这件事情真是太神奇了，是于君子把录音笔给的你表姐。” “于君子？”小可惊讶地说，“他不是坐牢了吗？什么时候和表姐碰的面？” “我也是后来听你表姐说的。于君子进去以后想要见你表姐，你表姐就去看了他，他说你当时给他看证据的时候，他让李昊趁你不注意偷偷复制了一份，就这样留下的证据。” 小可听得发呆，有些时候，人世间的缘分竟是那么的奇妙，不一定是谁，成了谁的缘，这就是天意。 酒店门前空地上铺着红色的地毯，地毯的那一头是精致漂亮的花门，两旁都是盛开的三角梅盆栽。花门前是略高于平地的舞台，舞台上面有小提琴手在演奏乐曲，伴奏声悠扬清越。 侍者正在布置各种西式冷餐，lisa来回穿梭，希望将宴会安排到尽善尽美。 一个小时以后，客人们陆陆续续地朝会场走来。lisa招呼着大家，不亦乐乎。 陈慕岩和苏婷携手露面，苏婷怀里还抱着一个半岁左右的婴儿。 看到热闹的派对现场，婴儿好奇地东张西望。 陈慕岩低头逗弄着孩子，孩子咯咯地笑着，苏婷一脸甜蜜地看着父女互动。 “陈教练！苏教练！”身后一群人在喊着他们，正是李教练和游泳队的人，后面还跟了体操队和拳击队的队员。 苏婷惊喜地道：“大家都来啦！” 李教练笑眯眯地走上去，“是啊，到底还是被你们夫妇抢先一步！哎哟，小宝贝也来啦！来来来，快让李伯伯抱抱，看看是像妈妈还是爸爸？”他从苏婷手里抱过孩子，队员们都一拥而上围观宝贝。 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陈慕岩和苏婷相视而笑。 这时，戴着墨镜的汪智达来了，身后跟着路森、阿泰等人，唯独不见江婉瑜的身影。 汪智达见到陈慕岩，摘下眼镜径直走了过来，伸出拳头与他互击一拳。 “陈慕岩，我还欠你一个正式的道歉。” 陈慕岩摆摆手，“过去的事，我早就忘了，你也不用记在心上。” 汪智达笑了笑，“你可以忘记，但是我不能忘，当初我赢你赢得不够光明磊落，一直盼着能够与你真正较量一番，可惜再也没机会了。后来，我败在了林雨手上，我心服口服，服他，也服你。只有最优秀的教练才能教出最优秀的拳手，你们都是好样儿的！” 陈慕岩说：“我知道你向来不肯服输，今天你能这么说，我很意外。这说明你已经不再那么看重比赛本身的输赢了。拥有这样心态的拳手，才能真正立于不败之地。” 汪智达客气地笑笑，“过奖了，我不过是经历了一些事情后获得的感悟。” 苏婷凑过来插嘴问道：“怎么没有见到江小姐？她没有跟你一起过来吗？” 汪智达恍然道：“江伯父一直重病缠身，这一段时间忽然有所好转，所以婉瑜陪着他去美国复诊了，来不及赶到今天的派对，不过，她准备了礼物，托我带过来送给林伯父和叶阿姨。”他略侧身，露出路森手里捧着的礼盒。 宴会终于正式开始，lisa兴高采烈地宣布主角入场。 但见一身白色礼服、别有韵味的叶晴，挽着西装笔挺的林向海款款而来。 叶晴神色自若，林向海则别别扭扭的。 陈慕岩、汪智达等人的目光都落在盛装出场的二人身上，拍掌齐声叫好。 林向海尴尬地想要转过身离开，被叶晴拽了一把，只好乖乖听老婆大人的话，干咳一声摆出严肃的表情。 “师父，师母。”陈慕岩与苏婷抱着孩子上前迎上两人。 林向海一看到小宝贝就移不开眼，笑道：“你们来啦，哎呀，小宝贝这么大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叶晴朝两人笑了笑，上前逗弄着小宝贝。 此时，会场里忽然响起婚礼进行曲，林向海和叶晴愣住，面面相觑。 林向海忍不住道：“怎么搞得，放错音乐了吧？” 叶晴点点头，“是啊，你快去跟lisa说一下，今天是为小雨庆祝拳赛夺冠，又不是给他办婚礼，赶紧换掉吧，这音乐不合适。” 林向海依言欲走，却被陈慕岩拉住，“师父，不用去，这音乐没放错。” 陈慕岩神秘地一笑，闹得林向海和叶晴一头雾水。 “师父、师母，你们看！” 林向海和叶晴转过身，看到舞台上站在麦克风前的林雨。这个小儿子不再是当年的青涩模样，经过人生历练与诸多艰苦赛事之后的他，已有了大将之风。 林雨清了清喉咙，缓缓开口，“各位朋友，感谢你们来参加今天这个派对，也感谢你们为了制造一个惊喜帮我一起保守秘密。今天在场大多数人都清楚这个派对是为什么而举行，却有两个人不知道，他们满心欢喜地过来，只是为了要替自己的儿子庆功。他们就是这样，心里永远只有儿子，而没有自己……今天，就让儿子为他们着想一回吧……” 林向海和叶晴相视愣住，又迅速将目光投向林雨。 “爸、妈，今天是你们结婚二十五周年纪念日，我特别邀请这么多朋友到场，就是要为你们办一场盛大而隆重的‘银婚’庆典。所以，这场派对，是属于你们的！你们才是真正的主角！” 众人鼓掌欢呼。 林向海和叶晴感动不已。 “原来，原来小雨是要替我们办银婚……向海，我都已经忘记了，今天竟是我们俩的结婚纪念日。” 林向海忙不迭点头，“是啊，时间过得真快啊，一转眼就二十五年过去了，你和我，都老了。” 陈慕岩笑着牵起他们的手，“师父师母，你们可不老，能风风雨雨相守二十五年，多么不容易啊，我们这些年轻人都要以你们为榜样呢！”他把他们领到了舞台中央。 林雨上前抱住了叶晴，深情地呼唤：“妈，这么多年你受苦了，从此以后儿子会努力给你最安稳美好的生活。” 叶晴抹着泪答应，林雨又走近林向海，父子相拥，叶晴在一旁含泪而笑。 接着，林雨重新站在麦克风前向众人致意，“有这样一对平凡的夫妻，他们怀着对彼此的爱，组成了一个幸福的家庭。经历过生活的重重劫难和考验，他们终于重新拥有了风雨过后的彩虹。这对平凡的夫妻用爱铸就了他们不凡的一生，他们就是我的爸爸妈妈。现在，请他们为我们说几句话。” 林向海瞅了一眼叶晴，接到她鼓励的眼神，羞赫地走上一步，感慨万千，“各位，说实话，我不太习惯这样的场合，不仅仅是因为这身衣服别扭，更是因为心里惭愧。走过二十五年的婚姻，我并没有尽到做一个好丈夫和好爸爸的责任。我让老婆在牢里受苦十年，我让儿子为了救我放弃理想。实在没有想到，就是这样一个失败的我，今天还能接受大家的祝福。所以，除了感谢，还是感谢，谢谢大家这么多年对我们林家的照顾。我林向海今天在此发誓，一定会用余下的人生好好经营这个家，疼爱老婆，疼爱儿子，请在座各位为我做个见证！” 众人纷纷应和，开心地鼓掌。 轮到叶晴的时候，她有些怯场，在林雨的扶持下走到麦克风前，缓缓开口，“谢谢大家今天来到这个派对。我现在很激动，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不管从前我们走过的日子多么苦难，能够走到今天，我还是想说我这辈子最正确的选择就是嫁给了向海，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情就是生下了两个懂事的儿子。今天小儿子给我们老两口办银婚，我的人生已经圆满。如果说还有什么期待的话，我唯一的希望就是……”她的眼眶泛红，强忍住泪意，语音哽咽，“就是希望我的大儿子林风，能够快点醒过来，只有那样，我们一家人才能够真正团聚。” 众人一片惋惜声，此时，远远地有一声亲切的呼唤传来。 “妈……” 叶晴震惊地看向众人身后，众人也惊讶地转过身。 只见小可推着轮椅缓缓而来，林风坐在那轮椅上，脸上挂着阳光般的和煦笑容，是那样温暖。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