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天一道》 第1章 虎豹雷音 平行世界,请勿对号入座。 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 时值春夏之交,龙虎山上林木青翠,翠鸟啼鸣。 上清宫中的一处偏殿中,一个身着淡蓝色道袍,五官精致的青年道士右手捧着一卷书,正在殿中踱步,嘴中还在念念有词,不知在嘀咕着什么。 这时,只听得殿中有人出声道:“那个家伙就是神霄派的传人叶千秋?看起来倒是像个书呆子,也不像是什么聪慧之人,何以能担得起老天师那般评价?” “不错,是他,五年前会盟之时,我便见过他一次,那时候神霄派玄妙观的观主还是顾真人,这叶千秋那时候还是跟在顾真人后边的一个小屁孩子罢了。” “呵呵,看他的样子也不过二十岁,看来神霄派还真是没落了,居然沦落到要让一个毛头小子出头的地步。” “看来神霄派的传承是真的要断了,可惜了历代神霄派祖师真人的一番心血就要付之东流。” “不过也是,这世上哪有永恒不断的传承,我们这些继承者可要引以为戒啊。” 出声之人身着深蓝道袍,面容白皙,眼角狭长,只见他嗤笑一声,一边摇着头,一边看着叶千秋,脸上露出一副惋惜之意,其双眼之中的阴蛰一闪而逝。 “是啊,是啊。” “东元师兄说的有道理。” “我等后辈,还是要努力啊。” 殿中还有二十几个身着各色道袍的年轻道人,有几人围绕在那附和着。 这时,那身着淡蓝色道袍,手捧一卷书的青年道士已经走出了偏殿,似乎根本没有听到殿中的议论声一般。 “倒还真能沉得住气……” “到底是聪慧过人?还是想做缩头乌龟?” “此次正一各派会盟,神霄派只让这叶千秋前来,看来顾老道是真的命不久矣了。” 张东元看着那青年道士充耳不闻走出的偏殿,心中暗自盘算着。 …… 叶千秋走出了偏殿,双鼻之间气息流转,他看着殿外的一颗不老松,缓缓将手中的书卷合上。 叶千秋的双眼之间,有一股奇特的韵律,他看着那不老松,一动不动。 这是叶千秋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百个年头。 最开始的时候,他还以为是自己穿梭时空,回到了过去。 但后来,他慢慢发现,这个世界的华夏虽然历史大体发展轨迹和他原来生活的世界历史一样,但还有许多细枝末节的地方出现了一些偏差。 有的人本该早已经故去,但却又活了很久,有的人本该活很久,却很早便离世。 他曾经以为是自己改变了历史,后来才发现是他想多了。 一百年了,整整一百年了。 如果按照这具身体的年龄算,他已经足足有一百二十岁了。 但他的模样和普通二十岁的年轻人没什么区别。 “想当年,这株不老松还是我亲手种下。” “多少故人白骨已尽,唯独我还春秋鼎盛。” “千秋不死,不是空言!” “高上神霄,去地百万!” “气游周天,我即天地!” “小圆啊,这一次你求我一人前来龙虎山会盟,恐怕便是想提前准备后事了吧。” “你的意思,我懂,但是……神霄派的路不在这龙虎山上,而是在那繁华世界之中啊。” “本来我不打算再入世了,都是要离开的人了,又何必去纠缠这些事,但既然你放不下,那我就去给你了却这最后的心愿吧。” “罢了,谁让你祖父救过我的命,又将神霄派托付给我,神霄派之所以没落至此,终究还是因为人才的凋零。” “师父引进门,修行在个人,但无师传道,又何来继道者呢?” “你谨小慎微了一辈子,神霄派也越来越被世人遗忘了,现在连清微派的一个小家伙也敢对我神霄派指指点点了……” “小圆,你放心,神霄派,不会断在我叶千秋的手上……” “虽然已经是末法之世,但法还在,我还在!我神霄派,依旧大有可为……” 此时,叶千秋双鼻之间的两道白气悄然流动,不远处,不老松亦在轻轻摇晃着。 天上白云依稀,清风在山间吹拂。 轰隆隆! 轰隆隆! 一阵阵雷音却是悄然间出现,犹如龙蛇怒吼,亦好像是虎豹嘶鸣,在那一瞬间,在大山之间回荡起来。 正在这时,从不老松旁边的山阶上走来两道身影,也是两个身着道袍的年轻道士,一个俊朗不凡,一个面貌憨直。 “玄一师兄,你听,这是什么声音!” “好像是在打雷,但这天上一点黑云都没有,又好像是春雷乍响,又好像是夏雷初生,这是春夏之交,这雷声来的好生怪异!” 面貌憨直的年轻道士一边走一边说道。 另一个俊朗不凡的年轻道士面色不变,却是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叶千秋,他摇着头,缓缓说道:“秦师弟,你猜错了,这不是春雷乍响,亦不是夏雷初生,而是虎豹雷音!” “是由人体发出的虎豹雷音!” “想不到现在这个灵气匮乏的时代,还有人能练成这等奇功!” “难道真如太爷所说那般,世上总有那么一些人不可以用常理度之?” “什么!人体居然能发出如同天雷一般的声音!” “这怎么可能!” “玄一师兄,到底什么是虎豹雷音?” 秦姓道士张大嘴巴,满脸惊讶,他转头继续问道。 但发现那俊朗不凡的年轻道士人已经不在他的身边,而是已经出现在了前方,但依旧有声音传来。 “虎豹雷音,神霄派的独门绝技,存神于身,掌控雷法,这种绝技,据说在百年前便已经绝迹了,想不到今日,我却能亲眼一见。” “现在,我算是明白,为什么太爷会对叶师弟赞口不绝。” “神霄九重,虎豹雷音,叶师弟年纪轻轻就已经将神霄派的雷法练到了这个境界,叶师弟果然大才!” “玄一佩服!” 俊朗不凡的年轻道士驻足在离叶春秋五步之远的地方,朝着叶千秋抱拳道。 叶千秋微微一笑,露出白皙的牙齿,一手抓着书卷,另一只手搭在上面,抱拳道:“让小张师兄见笑了。” “早上起来,神清气爽,听了点呱噪之音,就想着松快松快筋骨,没想到惊扰了二位师兄。” “说到底,还是因为龙虎山让人感觉心旷神怡啊,每次来到龙虎山,都让我有种舒坦到骨子里的感觉。” “那种感觉,酥酥麻麻的,舒坦的很。” “这一点,可比苏州要好太多了,苏州的空气质量虽然还不错,但比起龙虎山来要差的太多喽,要是我玄妙观也在龙虎山有个落脚之地就好了。” “哦,对了,小张师兄和小秦师兄这么早过来,是不是老天师要见这些后辈了。” 张玄一看着叶千秋,听着叶千秋轻描淡写的转移了话题,亦是微微一笑,没有继续在这事上纠缠。 只是觉得叶千秋的话里有些怪异,但具体怪异在哪里,他又说不上来。 “叶师弟说的没错,的确是太爷要我来召集各位师兄弟前去会见。” “这一次,正一道各派会盟,除了我正一道的各大派,还有全真道也来人了,太爷的意思是让大家亲近亲近。” “毕竟,天下道门是一家嘛,我道门想要发展壮大,还是要各家各派同心协力的。”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老天师胸怀宽广,不愧是正一领袖。” 就在这时,只见那偏殿之中的二十几个年轻道士也都走了出来。 “张师兄,全真道士也来了吗?” “他们倒是真能凑热闹,我正一道各派会盟,他们来作甚。” “能作甚,当然是想砸我正一道的场子。” “全真道的尿性各位师兄弟又不是不知道,嘴上总是说着不要,身体却是诚实的很。” “武当不是有个姓陈的,叫什么来着?” “陈施行?” “没错,就是他!” “在不懂行的人面前秀花拳绣腿,还号称什么飞天神功,一代宗师,真是大言不惭,一代宗师,他也配?” “我一拳就能把他干趴下,这种人真是丢光了我们道门的脸面。” “谁说不是,花架子和真东西能一样吗?” “只可惜,我们各派都有规矩,不能随意插手这等事,不能随意出手,不然我定然亲手去将那姓陈的假面孔给打个稀巴烂。” 一众年轻道士七嘴八舌的说着话。 张玄一的脸上渐渐不好看起来,因为这一次,那位姓陈的武当道长也受邀来到了龙虎山,此次正一道各派会盟,全真道可是接了邀请函前来的。 这时,只听得叶千秋有条不紊的说道:“凡事有表就有里,里子想发展,没有一个光鲜的表面是不行的,人靠衣装马靠鞍,道门想要发展,就得与时俱进。” “依我看,那位陈道长对我道门的发展功劳可不算小,最起码比诸位的作用大多了。” 这话一出,顿时引得周围人的注意。 有人冷哼一声,看着叶千秋,阴阳怪气的说道:“呵呵,神霄派的人果然都是喜欢说教。” “顾真人如此,教出来的徒弟也如此。” “听叶师弟的意思,看来叶师弟觉得我们这些正一同道还不如那假把式的花拳绣腿喽?” 第2章 不动如山 这话一出,众人的目光便全部集中在了叶千秋的身上。 张玄一面色不太好看,毕竟叶千秋刚才是替他打圆场。 他认得说话之人,乃是天心派的弟子。 这人唤作周千寻,和清微派的张东元素来走的很近。 周千寻的话不算高明,挑拨离间的意思很明确。 明显是打算将叶千秋放在正一道同盟的对立面上。 正一道传承至今,大大小小的门派,有的消失在了历史长河之中,有的被迫合并,能够留存至今的,不过七门而已。 以他龙虎宗为核心,其余六派,分别是净明道,上清派,神宵派,清微派,灵宝派,天心派。 当今之世,正一道和全真道虽然不是势成水火,但也各有各的打算,暗中较劲也是正常现象。 尤其在年轻弟子当中更甚。 如今,叶千秋为了替他解围,被周千寻用话逼到了墙角。 这个问题叶千秋不好答。 若是叶千秋答的过于刚强,难免惹了其他正一同道的不快。 若是叶千秋答的过于软弱,又难免让人看轻了神霄派。 张玄一正欲开口,替叶千秋解围。 这时,只听一道平淡至极的声音响起在他的耳畔。 “你还代表不了正一道。” “不止是你,即便是你们这些人加起来,也代表不了正一道。” 哗! 一言激起千层浪! 张玄一有些错愕的看向叶千秋。 好家伙,这还是平日里以圆滑出名的神霄派师徒吗? 不过,很快张玄一就想到了刚才他上山之时听到的那惶惶雷音。 张玄一的脸色慢慢平静下来。 当今之世,年轻一代之中,能将内家功法练成的本就是各门各派的佼佼者,更何况,这位叶师弟还练成了神霄派失传百年的虎豹雷音。 “你说什么!” “我们虽然不才,但也都是各派的核心弟子。” “如果我们这些人都代表不了正一道,还有谁能代表得了正一道!” “难不成是你叶千秋不成?” 一时间,那各门各派的二十几个年轻道人纷纷出言。 张玄一急忙出口,打圆场道:“诸位师兄弟,何必为难叶师弟,大家都是正一门人,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这时,只见先前在偏殿之中暗讽叶千秋的张东元出声道:“玄一师兄,不是大家伙为难叶师弟。” “是他这话,太伤人。” “叶师弟胳膊肘往外拐也就算了,他又凭什么说我们师兄弟代表不了正一道。” “能跟随各家长辈来龙虎山会盟的,哪一个不是青年才俊。” “哪一个不是正一道的未来?” “怎么就代表不了正一道了?” “我觉得叶师弟该为他的言行负责,向诸位师兄弟道歉。” 张东元的话引得众人附和。 “对,东元师兄说的对!” “东元师兄说的一点没错。” “道歉!” “必须道歉!” 一时间,五大派的二十几个年轻道人都有些群情激愤的样子。 张玄一见状,脸色有些难堪。 清微派张东元,这是摆明了要挑事啊。 这时,叶千秋的声音再度响起。 “你是清微派张东元?” “张北玄“张瞎子”是你什么人?” 张东元一听,眉宇大蹙,道:“我祖父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 下一刻,张东元往前踏出三步,脚下青石都有微微颤动。 张东元摆出手势,看向叶千秋,狭长的眼角犹如一条附在脸上的阴蛰长虫。 “叶千秋,你辱我祖父,我必须向你讨个说法。” 叶千秋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双手负在背后,书卷依旧在右手中攥着。 叶千秋看着那摆出手势的张东元,道:“张瞎子要是知道你这般沉不住气,恐怕会气的吐血。” “清微,神霄,都讲究修于内,方能发于外。” “年轻人,你的火气太大了。” 张东元看到叶千秋一副指点年轻晚辈的口吻,更是怒火中烧。 下一刻,张东元动了! 他的身形犹如迅雷一般,急促踏地而出。 张东元摆动双臂,双拳如同大锤一般,挥舞而出,直取叶千秋中门。 张东元的速度很快,引得在场所有正一门人的惊叹。 “东元师兄的清微八步,愈发的炉火纯青了。” “以东元师兄这个速度,再加上他使出的双锤炮拳,这下叶千秋要受伤了!” “谁说不是,东元师兄这双拳挥出,最起码有两千斤的力量!” “就叶千秋那个身板,能扛的住就怪了!” “东元师兄,加油,好好教训教训那姓叶的!” 不远处,张玄一和他的秦师弟站在一起。 秦师弟一脸好奇,道:“玄一师兄,这位叶师弟怎么还不动?” “莫不是吓傻了?” 张玄一没好气的看了自己的这憨直师弟一眼,然后又一脸敬佩的看向叶千秋。 “这是气行周天,不动如山。” “神霄派,讲究存神于身,掌控雷法。” “然而,当今之世,灵气匮乏,想要存神于身,掌控雷法,何其之难。” “能行气者都是万中无一的天才。” “张东元行气于身,以气御身,身法如同迅雷,双拳如同铁锤,已然是十分不俗。” “这世上九成九的人,都无法扛住张东元这一击。” “但张东元若是跟这位叶师弟相比,那就是天上地下的差别了。” 秦师弟挠了挠头,道:“玄一师兄,那按照你的意思,这位叶师弟好像很厉害啊。” 张玄一道:“当然,张东元无论出手与否,他都已经败了。” 随着张玄一话音一落,只听得那边五派门人鸦雀无声,脸上神情个个犹如活见鬼了一般。 “这……这……怎么可能!” “东元师兄败了?” “连姓叶的衣服都没沾到吗?” 不远处,只见叶千秋左臂抬起,左手探出,一根手指按在张东元的顶门之上。 张东元面色砣红,咬牙切齿,却是不能再进半步。 不论他的双臂如何挥舞,都落不在叶千秋的身上。 “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动如惊雷,不动如山!” 张玄一缓缓呢喃着,心底大为惊叹。 “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出手的?” “这种速度……已经超出了一般习武之人身体所能达到的极限,莫非他已经迈入了古武的层次?” 张玄一自诩眼力惊人,竟然也没看清楚刚才叶千秋是什么时候探出那一指的。 第3章 返老还童 不止是张玄一在惊叹,就是张东元本人也根本没看清叶千秋是怎么出手的。 “太快了!” “简直犹如鬼魅一般!” “这怎么可能?” 张东元的双臂垂落下来。 因为,他发现无论自己如何扑闪,都无法撼动叶千秋。 叶千秋的一指,犹如千斤顶一般压在他的头顶,给了他莫大的压力。 他身体内的气息,也已经有些运行不畅。 “我……认……输。” 张东元艰难的说出了三个字。 霎时间,张东元身上的压力骤然减轻。 那压在他头顶的千斤顶离开了。 张东元缓缓抬头,满脸通红,不知道是憋的,还是气的。 他狭长的双眼之中,闪过愤恨之色。 他看向叶千秋,站直身子,缓缓抱拳,朝着叶千秋道:“我张东元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但今日,你辱我祖父,来日我必要向你讨回这个场子。” 说罢,张东元大步流星迈向那边的山阶,迅速离去。 叶千秋看着张东元离去的背影,摇头失笑,满不在乎的说道:“年轻人就是年轻人。” “张瞎子不就是让人叫的吗?” “气郁结于心,终究有一日会爆掉的呀。” 不远处,正一五派的年轻道人看向叶千秋,他们如同看一个怪物一般。 清微派张东元。 那可是正一道七大派年轻一代当中的佼佼者。 正一道年轻一代中有六个人最受瞩目,号称一玄二元三重天。 “一玄”便是指龙虎宗张玄一。 “二元”便是指清微派张东元和上清派林清元。 “三重天”则是指龙虎宗张羽天,净明道白天群,灵宝派徐天放。 这六个人,便是正一道年轻一代的绝对强者。 然而,就是这样的强者,清微派张东元居然被神霄派的叶千秋给击败了? 而且是一击制胜! 是个人都能看出,那是绝对实力的差距。 张东元和叶千秋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存在。 神霄派不是没落了吗? 神霄派在正一七派中,早就是垫底的存在,甚至连天心派也不如。 很早以前,就已经是顾圆老道一个人在支撑着。 可是,现在,神霄派居然又出了一个小怪物,叶千秋! “叶师兄,你好,我是净明道武神风。” “叶师兄,你好,我是天心派古少洪。” “叶师兄,你好,我是灵宝派吕灵石。” 随着张东元的离去,一时间,其余五派的一些年轻弟子纷纷朝着叶千秋走了过来,朝着叶千秋伸手,自我介绍,想要认识一下。 叶千秋还不至于和这些小孩子真生什么气。 他好歹也是活了一百多岁的人了。 人心是这世上最难测的东西,却也是有迹可循的东西。 趋利避害,趋炎附势,人之常情。 他现在的身份只是神霄派玄妙观主顾道人的唯一真传弟子。 既然孤身一人来了正一道,这些人和事,总是不能回避的。 这时,只听得龙虎宗张玄一朗声道:“诸位,我太爷和各派的师伯师叔议事之后,会召集诸位师兄弟前去见面。” “诸位,请随我来吧。” 接着,张玄一又看向叶千秋,道:“叶师弟,请!” …… 自东汉时第一代天师张陵上龙虎山,至今龙虎山的天师已经传到了第65代。 当年,若非叶千秋,第63代张天师恐怕都已经带着他那些徒子徒孙离开了龙虎山。 若是那样的话,现在哪里还有什么龙虎宗? 张天师在龙虎山炼丹传道近1900年,“天师”这一尊号共承袭了65代,号称之为“天师世家”。 若不是他姓叶,当年他都差点坐上了天师之位。 这不是叶千秋第一次来龙虎山,从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他已经来了龙虎山很多次。 甚至,期间有十来年,他就一直住在龙虎山。 不过,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叶千秋一边走着,一边想起了很多人,也想起了很多事。 他因为一片枯黄的叶子而来到这个世界。 也因为那一片枯黄的叶子,在这个世界又活了一百年。 如果有人可以看到叶千秋的识海,就可以看到叶千秋的识海当中有一片枯黄的叶子静静的躺在其中。 若是仔细看去,可以看到那枯黄的叶子上面,还有不少经络纹理可见。 一条条,错综复杂。 一根根,细致有节。 叶子的生机似乎在复苏。 叶千秋用了一百年才将这片叶子参透了个大概,但也仅仅是大概而已。 他这一百年间,做了不少事,见过不少人。 他曾经和内家拳,外家拳的各路高手争锋,也曾代表华夏痛击西洋拳手,弘扬华夏武学。 但……那些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很多事,经历了,才会懂。 懂了,自然才能悟。 最近二十年,他一直隐居在苏州玄妙观,很少出来走动。 因为他在返老还童。 他也不是一直都是青春永驻,容颜不老,而是最近二十年,才参透了其中玄机。 他也曾经历过枯荣,所以才愈发懂得生命之奇妙,岁月之珍弥。 “叶师弟,叶师弟?” “前边就是天师府的正殿了,各派师长,还有全真道的各派前辈弟子,都已经到了。” “太爷还嘱咐了我其他事,我就送叶师弟到这里吧。” 张玄一的话传到了叶千秋的耳边,打断了叶千秋的一些思路。 叶千秋朝着张玄一微微一笑,道:“小张师兄请便。” 然后,叶千秋大步流星的走进了天师府正殿。 张玄一驻足在原地,一股清风吹过他的脸庞。 他看着叶千秋的背影,眼中泛起一丝丝疑惑。 张玄一身旁的秦师弟看到张玄一这般神色,不禁问道:“玄一师兄?” “你在看什么?” 张玄一神色莫名,道:“哦?没什么,只是觉得这位叶师弟好像一个故去已久的前辈。” 秦师弟道:“哦?是哪位前辈?” 张玄一缓缓说道:“神霄惊雷斩阎罗,碧空一色震古今。” 秦师弟闻言,突然结巴了起来,道:“难道……难道是神霄派的那位前辈?” 张玄一道:“是啊,我也只是在太爷的老屋里见过那位前辈的黑白照片,觉得这位叶师弟的背影和那位前辈的背影有些相像。” “难道这位叶师弟是那位前辈的后人?” “不应该啊……” 秦师弟道:“听太爷爷说,神霄派的那位前辈一生有过好几个红颜知己,有后代也正常吧。” 张玄一却是摇了摇头,耸了耸肩,道:“谁知道呢?” 张玄一转身,一边走一边说道:“当今之世,武学没落,但依旧还有叶师弟这样不世出的人物。” “不知对我道门是幸,还是不幸。” 第4章 能不能打? 龙虎山天师府,坐落在龙虎山主峰脚下,乃是祖天师张陵始炼“九天神丹”之处。 最初建起时,不过一座道观而已,如今,却已经是规模十分庞大的宫殿群。 不过,这几十年来,龙虎山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 最起码在叶千秋的眼中没有什么变化。 叶千秋的嘴角噙着笑意,听到张玄一和那位秦师弟的说话声渐行渐远。 “倒是个有心的孩子……” 叶千秋感慨一声。 他在龙虎山留下的痕迹不少,有人觉得他似曾相识,也是应有之理。 叶千秋一脚踏入了正殿之内,殿中已经站了不少人。 还有一些年轻弟子在各自师长的后边有序站立。 叶千秋瞅了瞅大殿中的一角,尚有一席空位,然后便直接走上去,坐了下来。 “喂……你是哪派的弟子?” “你怎么能坐下呢?” “不怕你师父责罚你?” 叶千秋刚坐下,便有一道清脆的女声传入他的耳中。 叶千秋扭头一看,只见旁边的椅子上,一个妙龄少女正在看着他,少女大概十七八岁的样子,穿着白色的短袖,有些褪色的牛仔裤,眼睛很亮,皮肤白皙,让人看起来很干净,很舒服。 少女看着叶千秋,一脸惊讶的样子。 叶千秋笑了笑,道:“椅子不就是让人坐的吗?” “既然空着,我为什么不能坐呢?” 少女脸上浮起怪异的神色,她看着叶千秋,道:“你是第一次跟着长辈来龙虎山吧?” “你看着殿中的椅子,都是有数的。” “只有各家各派的代表才能坐上去。” “像我们这样的小辈,只能站在后边的。” 叶千秋笑着和少女说道:“那你怎么也坐下来了?” 少女闻言,立马从椅子上站起来,左顾右盼一番,然后说道:“人家就是累了嘛,偷偷坐下来歇一会儿,没人知道的……” “你不准说出去……” 叶千秋笑了笑,没说话。 少女哼哼两声,道:“你肯定也是想偷懒休息一会儿,大家半斤八两。” 就在这时,大殿中有一道高亢的声音传来。 “天师到!” 与此同时,少女的身边出现一位道姑,那位道姑年约四十来岁,手持拂尘,一脸平和的样子。 “师父……” 少女上前抱住了道姑的右臂。 “芊芊,老天师到了,不要胡闹。” 道姑言语之中多为宠溺。 少女吐了吐舌头,站在了一旁。 道姑看到叶千秋在一旁坐着,眼中闪过一抹疑惑,随即朝着叶千秋微微颔首。 叶千秋也对道姑还以微笑。 这时,大殿侧门,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长发扎起,身上裹着一件宽大的黑金边道袍,昂首阔步的走了进来。 那老者面容慈祥,两道长眉耷拉在脸颊两边,朝着殿中众人微笑示意。 “拜见老天师!” 一时间,殿中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叶千秋坐在大殿的末尾,他没有起身,倒也没有人注意到他。 唯独那少女芊芊眼睛在他身上扫过。 叶千秋看着那身着黑金道袍的老者,微微一笑。 这位老者就是天师府第六十五代天师,张道清。 “当年尿在我身上的小屁孩,如今也是众人敬仰的老天师了。” 叶千秋没想搞特殊,也站起身来。 到了他这个年纪,该看透的早已经看透了。 什么身份做什么事,他既然是顶着神霄派真传弟子的身份来的,那就该站起来。 不过,叶千秋没有像其他人一般,对老天师躬身。 他怕老天师受不起。 很快,老天师张道清就发话了。 “诸位同道,客气了,请落座吧。” 一时间,各派代表都纷纷落座。 老天师坐在上首,朗声道:“这一次,正一会盟,老道我还邀请了全真九派的诸位道友。” “就是为了商量一下如何解决外界对于我们传统武学的质疑。” “前段时间,有个西洋拳手叫什么来着,对对对,叫康纳,对华夏武学一通贬低,口出狂言,说我们华夏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还有人学了几下西洋格斗术,就下帖子,公然挑战武当三丰派。” “再加上现在民间那些假把式,坑蒙拐骗的越来越多。” “搞得民间对我们的传统武学是越来越不相信了。” “上面对这方面也很重视,说到底,必要的时候,还是要维护一下我们华夏的颜面。” “我道门之人虽然一般不入俗世,但有些事,还真得我们去做。” “传统武学到底能不能打?” “我想在座的诸位心里都是有数的。” “外界理解的传统武学其实都是从一百多年前各家各派的俗家弟子所流传出去的浅薄武学。” “而真正的传统武学,都在各家各派的手中。” “虽然各家各派都有规矩,真东西不让往外传,但时代在变化,大家的老观念是不是也该变一变了。” “毕竟,与时俱进,才能发展嘛。” 老天师的话音落下。 一时间,无人应答。 此次来龙虎山会盟的,除了正一各派,还有全真道的九派。 以老天师在道门之中的地位,他的话很有分量。 但无人应答,说明无论是正一道,还是全真道。 各家各派都有顾虑。 “老天师,这种为国争光的事,本来大家都是鼎力支持的。” “但是,老天师,您也知道,规矩之所以是规矩,就是因为我们曾经在不守规矩的时候,吃了亏,受了痛。” “如今,道门势微,无论正一,还是全真,能留下传承便已经不错了。” “何必再去做什么出头鸟呢?” “老天师,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您老人家比我们活的明白,应该比我们更懂。” 说话的是全真道龙门派的掌门,王希君。 龙门派曾经是全真道的核心门派,不过,如今已经没落百年。 不过,王希军这话一出,顿时引得其他门派的代表人附和。 “是啊,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做出头鸟,是要付出代价的。” “老天师,如果您打算出头,让龙虎宗的后辈出山,应该能解决一些问题。” “我们给您打气助威便是。” “对对对,派一个后辈出去意思意思便行了,没必要大动干戈。” 一时间,大殿之中,各种声音此起彼伏。 但都是以反对声居多。 叶千秋将大殿之中的议论之声都收入耳中,再看看那坐在上首,神情有些落寞的老天师。 叶千秋微微一叹,朗声道。 “该出手时就出手,打还是要打的。” “只是,放出去多少?派谁出去?怎么打?打到几成?” “这才是要讨论的点。” 第5章 全权代表 叶千秋的声音盖过了天师府大殿之上的嘈杂之音。 气随身动,盖世天音。 这也是神霄派雷法中的一项基础法门。 大殿之中的其他人一时间还找不出是谁在和他们唱反调。 因为叶千秋的位置太靠后了。 大殿左右两侧一共有十六把交椅。 左八,右八。 叶千秋的位置在左边最后一位。 别人或许听不到是谁在出声,但是,和叶千秋紧挨着的道姑和道姑身后的那个叫做“芊芊”的少女却是将叶千秋的声音听的一清二楚。 “喂,你怎么敢胡言乱语?” 柳芊芊瞪大眼珠,有些不可思议。 这可是正一、全真两道的大聚会,有资格说话的,可不包含他们这些小辈。 这小子坐在椅子上也就罢了,居然还敢公然开口? 柳芊芊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要是她敢这么放肆,非要被师父给重罚不可。 而在柳芊芊前边坐着的道姑,一双美眸之中,也是打量着叶千秋,倒也没出声。 “刚才,是哪位道友在说话?” 大殿之中,正一、全真各派的代表左右瞅了一圈,你瞅我,我瞅你,也没瞅到是谁刚才出声。 全真龙门派的王希君忍不住开口问道。 “是啊,哪位道友功力如此深厚,还请出来指点一二。” 又有一位身着黑白道袍的中年道人出声。 这时,叶千秋站起身来,再度出言道:“话是我说的。” “我认为,该打。” “不仅要打,还要打的漂亮,打的神乎其技!” “要让世界上的各个国家都对华夏武学产生浓厚的兴趣和畏惧!” “若是我道门中人,人人都和诸位一样,前怕虎后怕狼,当年西洋拳手侮辱华夏武学之时,华夏武学的脸面就早已经丢的一干二净。” “那今时今日,华夏还有几人知道传统武学的存在?” 哗! 叶千秋这话一出,顿时让大殿中十几家门派的代表都有些愣住了。 “这是谁啊?” “这是哪家的毛头小子,这不是捣乱吗?” “谁家的后辈,长辈也不知道管管,就任由他这么胡言乱语?” “对,就是,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 “真是不知轻重!” 这时,坐在左边上首第一位的全真龙门派掌教王希君终于忍不住了。 他一脸板正的看向叶千秋,然后说道:“年轻人,你家长辈呢?” “难道你能代表得了你家长辈的意思?” 叶千秋闻言,只是淡淡笑着,负手道:“我既然站在了这里,那么,我的意思便是神霄派的意思。” “神霄派由我叶千秋全权代表!” 嚯! 口气还真不小! 大殿之中的不少人都被叶千秋的话给惊住了。 纵观在场的各派代表,哪个不是四十岁往上。 神霄派居然派了一个二十岁的毛头小子来参会? 这不是开玩笑吗? 龙门派掌教王希军听了叶千秋这话,不禁连连摇头道:“真是胡闹,真是胡闹。” 一旁的全真道士也有人附和着,不止全真道士,便是正一道士也有些在窃窃私语,对叶千秋指指点点。 “是啊,这不是胡闹吗?” “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遇到事情,只会莽撞上头,哪里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听说神霄派的顾老道两年前便大病了一场,都下不了地了,看来这传言果然是真的,正一会盟这等大事,顾老道都没来。” “顾老道也太不知道轻重了,他自己来不了,居然让这么一个毛头小子来参会。” 一时间,大殿之内,又成了菜市场。 各家各派的年轻后辈也都在看着叶千秋,这些人的目光之中,有不屑,有钦佩,有平淡,有好奇。 这时,坐在右边上首第一位的一个老者出声道:“依我老头子看来,这位神霄派小友的话,倒也没什么错。” “打,还是要打的,只不过是要怎么打?” “往外露多少真东西,这才是我们大家要讨论的事情。” 随着这个老者出言,紧跟着也有人道。 “林老爷子老当益壮,上清派家大业大,倒是可以派出一名弟子去。” “是啊,一玄二元三重天,现在的年轻人可了不得,林老爷子的重孙子林清元,可是厉害的很,他一人下山,足以破掉外界对于传统武学的质疑。” 紧接着,坐在上首的老天师终于出声了。 只见老天师抬手,大殿之中的声音渐渐平息。 “诸位同道,老朽也觉得神霄派这位叶小友的话很好。” “叶小友,你再说一说,关于这件事,你的见解?” 老天师一发话,正一其余门派的人便哑火了。 全真各派代表也得给老天师这个面子。 现在,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老天师明显是想要派人下山的,而且想搞一次大的。 叶千秋看到了老天师鼓励的目光,他确定老天师依旧没有认出他。 自从他返老还童之后,以前的那些老相识,可没有一个能认出他的。 叶千秋也不客气,他既然来了,就是要做事来的。 现在,正是神霄派扬名的起点。 “我华夏武学之道,源远流长,武学传承到今时今日,实属不易。” “前人的经历与教训,已经告诉过我们,一味的藏刀于鞘,是不利于武学发展的。” “的确,现在是科技时代,什么都讲究科学,普通人的拳脚再快,也快不过枪炮。” “但真正的武道,就真比不上枪炮吗?” “各门各派的典籍当中,各家祖师,哪一位不是武道高手,道法上师。” “传武由古武而延伸,古之武者,武道极致,破碎虚空,这都是各家各派有过明文记载的。” “虽然武道只是大道的旁支,但也是我们道门传承的一部分!诸位有没有想过,为何今时今日的道门会衰落至此。” “说到底,还是连你们这些学道练武的,也不相信武道练到极致可以比得过枪炮!” “近些年来,质疑华夏武学的人层出不穷,诸如“武术打假”徐小冬这类的人多如牛毛。” “出现这种情况,固然与现在社会上打着“华夏武术”、“气功”、“太极拳”招摇撞骗、谋取私利的人越来越多分不开。”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科技飞速发展的今天,人们对未知的探索和求真的欲望也越来越大,也越来越不相信会有这种身体素质远超常人的武林中人。” “如果,这个时候,我们不站出来,那几十年后,谁还会相信有我们的存在?” “谁还会相信传统武学的存在?” “也许你们有人会说,道门传承不需要别人相信,华夏那么大,人口那么多,总能找到人将各家各派传承下去。” “几十年或许如此,那几百年之后呢?” “有多少门派因为没有传人消失在了历史长河当中,你们应该清楚的很!” “神霄派不想就此消亡于世,所以,我神霄派要打,要打出去。” “不仅要打出去,还要打的漂亮,让世人瞠目结舌!” 第6章 文化入侵 天师府大殿之中。 随着叶千秋斩钉截铁的声音落下,大殿当中的各派代表,弟子都神色不一。 倒不是所有人都被叶千秋的话给震住了,而是各家各派都有各家各派的心思。 “漂亮话,谁都会说,但是能做到的又有几个?” “前些年,国内传武的地位被捧上了天,捧的越高,摔的越狠。” “现在世界各国,都推崇武术表演化。” “别说咱们华夏,就是洋鬼子的那些东西,又有几个是真能打的?” “诸如跆拳道、空手道、鬼子剑道之类的,哪个不是表演的成分居多,若真拉出去打,没有一个能打的。” “年轻人,还是要沉得住气啊,不能外面有点风吹草动就要大打出手。” “况且,即便就是露两手又能如何?” “华夏泱泱大国,现在又不是百年前,需要传统武学来做最后一块遮羞布。” “时代,终究是变了啊。” “年轻人,我道门弟子,还是要讲究清净无为,内修其身,有些事,还是不能强出头啊。” 以王希君为首的全真道士,你一言我一语,都在反驳着叶千秋的话。 这其中不止是全真道士在反驳叶千秋,便是正一道中,也有人出声。 诸如正一清微派、天心派的代表,都在出言。 这时,坐在上首的老天师反倒是闭上了眼睛,看不出喜怒。 叶千秋笑了笑,不急不缓,朗声道:“的确,时代是变了。” “但是,时代虽然变了,华夏与西洋诸国的交锋却是一直没有变。” “甚至,愈演愈烈。” “刚才,随山派的刘长老说的好,华夏泱泱大国,现在又不是百年前,的确不需要传统武学来做最后一块遮羞布。” “然而,这些年,西洋诸国对于华夏的文化入侵是愈演愈烈。” “现在,大街小巷,都是开设培训班的,有几个是教传统武学的?都是在教授什么空手道,跆拳道。” “当然,也有人教授太极拳之类的拳法,但诸位心知肚明,教授这些拳法的都是些什么货色。” “诸如什么马报国之流,层出不穷。” “久而久之,国人一提起传统武学,自然也就充满了质疑。” “现在,国人一提起传武,就是质疑不已,反倒是跆拳道、空手道之流,也没见人质疑。” “洋鬼子拍的动漫、电影,什么米利坚队长之类的,都把人神话了,米利坚哪有那种人?” “我华夏有这样不世出的人物还差不多。” “还有隔壁鬼子拍的,柯南之类的里面空手道高手都成赛亚人了,动漫里经常来个什么剑道美少女一个打n个。” “又有几个国人去质疑这方面的真实性?” “说到底,还是这些年,华夏被洋鬼子文化入侵太多了。” “国人在某方面的自信心被洋鬼子的那些东西给洗去了。” “当年,李小龙好不容易在米利坚打出了华夏功夫的牌子,自从李小龙过世之后,这几十年间华夏又有谁能接过李小龙的大旗?” “诸位,不论是正一还是全真,当年各家祖师创立各家各派之时,可有在大义面前,一退再退过?” “现在,也该我们出手了。” “我的话就说到这里,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们打不打是你们的事。” “但,我神霄派是一定会打的。” “即便是只有我叶千秋一个人,我也能打出一个名堂来。” 话音落下,叶千秋十分干脆利落的坐了下来,环抱着双臂,闭目养神起来。 这下,大殿之中的人不说话了。 站在椅子后边的柳芊芊满脸好奇的看着叶千秋。 对于柳芊芊来说,叶千秋刚才的表现着实让她十分好奇。 能在一众前辈师长面前,侃侃而谈,而且不落下风的,她还从来没见过。 良久,大殿中响起了稀稀落落的掌声。 最开始鼓掌的是坐在大殿上首的老天师,张道清。 “叶小友说的好啊,说到了点子上,说到了根子上。” “文化入侵,这个词用的好。” “洋人对华夏文化入侵,我们华夏自然不能坐以待毙。” “我这把老骨头表个态,支持叶小友。” 老天师的长须在抖动着。 随着老天师的话音落下。 殿中的各派代表开始表态。 “老天师,此事还需斟酌。” “是啊,老天师,有武当三丰派在前边顶着足矣。” 张道清虽然是德高望重,但道门势微,各家各派早已不是以谁为首的时代。 张道清也左右不了正一、全真两道各派的想法,在这件事上,也只有上清派、三丰派,表示支持叶千秋。 张道清虽然无奈,却也不能多说什么。 …… “叶道长,叶道长,请留步。” 大会还没散,叶千秋便出了大殿。 与其和那些人推诿扯皮,他还不如直接行动。 这刚出大殿,便听到有人在背后叫他。 叶千秋回首一看,只见一个身着深蓝道袍,身材枯瘦的道人快步朝着他走了过来。 走的近了,那道人一脸笑意的朝着叶千秋拱手道:“武当三丰派陈施行见过叶道长。” “叶道长先前在大殿之中的一番慷慨陈词,着实让人心潮澎湃。” 叶千秋面色平静,打量着这位在民间还算小有名气的武当道人。 这位陈道长脚下的功夫是有的,但还没有摸到内家功法的门槛,对付普通人自然不在话下,但真对上高手,恐怕便相形见绌。 “客气,客气。” “陈道长有事?” 陈施行点头道:“叶道长,先前我听你的意思是,你想和西洋拳手较量一番?” “在下不才,在民间还小有名气,如果叶道长有用得着陈某的地方,尽管开口便是。” 叶千秋闻言,看着陈施行脸上真挚的表情,倒是没有直接拒绝他的好意。 叶千秋想要搞一场大的,他要是找一些老相识,自然会有人替他摆好阵势,放出话去。 这些都不是问题。 但,现在陈施行既然有意掺和进来,那他不如顺水推舟,送个人情给武当派。 毕竟,当年,他也和武当派有过一段渊源。 他兼修正一、全真两道功法,他虽无意整合道门,但大家能一起合作自然是好的。 第7章 惊鸿一叶 “叶道长,我在各大社交媒体账号上,还是有几十万粉丝的。” “前段时间,有个姓连的拳王想要蹭我的粉,炒热度,还给我下了帖子,想要上武当挑战我。” “那位拳王可说了,两分钟之内,我要是还能站着,算他输………” “这件事,叶道长也应该有所耳闻吧。” “我说这些话的意思,就是想告诉叶道长,身为华夏人,看到传统武学一步步没落至此,我的心里也不好受。” “现在,叶道长肯出手弘扬华夏武学,我能帮上一点忙,也算是让我聊表心意。” 陈施行自幼热爱武术,七岁起习练外家拳。 当得知武当山是内家拳的发源地,十一岁时寻师问祖来到武当山苦修三丰派武学。 只可惜,他天资有限,无法摸到真正的内家功法的门槛。 最近这些年,他才知道了各家各派都有不世出的隐世高手。 诸如正一七派、全真七宗。 这些门派当中都掌握着真正的武道绝技。 这一次受邀参加大会,他也是心情澎湃,以为要见识到真正的武道绝技。 但却是没想到只看到了一场推诿扯皮。 叶千秋的慷慨言辞,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所以,当他看到叶千秋独自离开时,他便直接追了出来。 叶千秋看着陈施行眼中的热忱,知道这一位是真心想要弘扬华夏武学。 对比大殿中的那些各派代表,这一位可就简单多了。 “也好……” 于是,叶千秋缓缓点了点头。 陈施行见状,大笑道:“叶道长,那我们互相留个联系方式?” “微信?” “你扫我?还是我扫你?” …… 苏州,玄妙观,品芳茶馆。 二楼靠窗的位置。 一老一少,两个道士相对而坐,桌上是热气腾腾的茶水。 “看来这一趟龙虎山之行,不太顺利。” 上了岁数的老道士,一头白发,胖乎乎的脸,笑眯眯,给人一种不倒翁的感觉。 叶千秋捏着茶杯,抿了一口,然后说道:“预料之中的事。” “小道清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件事想要各家各派都出力,是不太可能的事。” 老道士道:“可你还是去了。” 叶千秋笑了笑,看了一眼他名义上的师父顾圆老道,道:“若不是你这小子求我,我会去听那些屁事?” 顾圆老道:“这件事,还真得你去不可,一来是给道清一点支持,二来是亮一亮我们神霄派的招牌。” 叶千秋摆了摆手,道:“行了,不用解释,这点事我要是参不透,这么多年也就白活了。” “放心,该办的事,我一件没落下。” “挑了个清微派的小子露了一手,现在各派心里都应该有数了。” 顾圆老道闻言,一双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笑道:“你老人家办事,我当然放心。” 这时,叶千秋看了看窗外,正是人头攒动之时。 人流量大的不像话。 “时候差不多了,就现在吧,该准备的摄像器材都准备到位了没有?” 叶千秋道。 顾圆老道点头道:“放心,没问题,你只管露脸,保证各个方位都给你录的一丝不差。” 叶千秋微微颔首,站起身来,推开窗户,直接一跃而出。 …… 玄妙观在苏州早已经不是清净之地。 在十多年前,就已经成了旅游热闹之处。 现在,正是夏日,游客多如牛毛。 伍青青是一位美食博主,在某破站,某瓜,某音平台上有着七百多万粉丝。 她已经一个人走遍了华夏的大江南北,吃遍了大江南北。 这一次,她来到了苏州玄妙观。 此时,她正在街上一边吃着玄妙观的小吃,一边拿着自拍杆录制着视频。 “各位亲爱的宝宝们,我现在呢,来到了苏州玄妙观。” “你们看,这里的天是不是很蓝!” “哇,这里的小吃是真的超多!” “有我最喜欢吃的锅贴,烧麦!” “还有,还有,你们看,这是什么,天呐,鸡鸭血汤,闻起来真的好香啊!” “不行了,不行了,我今天要大吃一场。” “咦?那是什么?” “天呐!有人跳楼了!” 镜头一阵摇晃~~~~ “不好了~~~有人跳楼了!” “不对,不是跳楼,是轻功吗?” “天呐,那是一位道长吗?” “居然能一下子跳那么远?” “从这幢楼,到那幢楼,最起码有十几米的距离吧!” “不会是在拍电影吧!” “难道是江湖杂耍?” “怎么可能有人跳那么远!” “不行,我要赶紧开直播!” 一时间,锣鼓声响,到处都围满人群,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 叶千秋从茶馆二楼窗户上一跃而出,然后轻点足尖,摇身而起,直接纵身出十几米远的距离。 顾圆老道站在二楼窗户上,看着叶千秋的身影,抚着白须,笑眯眯的说道:“神霄雷法,惊鸿一叶,这世上恐怕只有叶师叔祖能做到了。” “这才是真正的武道啊。” 叶千秋感受着玄妙观大街小巷里的种种惊呼,围绕着玄妙观高低起伏,犹如一叶鸿毛随风飘荡。 这是叶千秋从龙虎山回来之后就想好的计划。 社交网络的发达,像他这样的人想要出名,其实很简单。 …… 大街上。 很多人都举起手机开始录像,还有些人开始在各大社交平台上进行直播。 一场网络狂欢开始了。 伍青青打开了自己在某音上的账号,开始直播,在线人数不断上涨。 伍青青看着在屋顶自由起伏的叶千秋,在不停的给直播间的粉丝解说着眼前的一幕。 “各位宝宝们,你们仔细看,这位道长真的好帅啊。” “没有吊威亚,不是在拍戏,我左右前后都看了。” …… 半个小时之后。 叶千秋的身形才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当中。 众人惊呼。 “消失了,那位道长消失了!” …… 品芳茶馆。 叶千秋站在窗前,看着那街上越来越多的人,和一旁的顾圆老道说道:“视频素材传给陈施行,以现在网络的这种传播速度,明天我就会登上各大平台的热搜。” “造势,造势,这第一场仗就要打响了。” 顾圆老道感慨道:“想不到我这半截身子都要入土了,还能再看到师叔祖一展神威。” “我真的十分期待师叔祖这一次出山啊。” “神霄惊雷斩阎罗,碧空一色震古今。” “我神霄派……从来……不差。” 第8章 推波助澜 夜。 苏州,某星级酒店的一间客房内。 伍青青正坐在笔记本电脑前,剪辑今天在玄妙观所录到的素材。 “就是这里,这里,三分二十一秒。” “放大,给特写……好帅的侧颜……简直完美!” “今天的美食视频不上传了,直接上传这位青衣道长的轻功视频。” “搞定!” “上传!” 一个小时后。 伍青青翻看她在某音账号的后台。 “我的天,短短一个小时,青衣道长的轻功视频播放量就已经突破了三十万!” 伍青青一边翻看粉丝留言,一边心中高兴不已,以她一个自媒体人的敏感程度,她知道这条视频最起码要突破百万播放量。 “青青今天的视频这么早?沙发!” “这不是今天白天直播时那位乱入的青衣道长吗?” “我去,真的这么吊!” “这一跳得有十米开外了吧!” “这还是人吗?” “这是轻功?” “这绝壁是剪辑!” “这根本不可能是人能做到的事!” “有人知道这位青衣道长是哪个道观的吗?” “废话,当然是苏州玄妙观的啊,要不然人家怎么会在玄妙观出现。” 伍青青看着那一条条评论留言,随便回了几条,然后看着视频当中的叶千秋,自顾自的嘀咕道:“不行,我明天再去一趟玄妙观……” …… 武当山。 某座偏殿之中。 一身道袍的陈施行刚刚将叶千秋传过来的视频素材给配上字幕和配乐。 一旁站着一个身材不算高大,看起来有五十多岁的一个道士正在仔细看着电脑上的视频素材。 “高手,这是真正的高手!” “这种程度的轻功,根本不是传武能做到的!” “难道古武者真的存在?” 那个中年道士脸上露出强烈的求知欲,一双眼睛之中尽显激动之色。 “师父,这位叶道长虽然年纪轻轻,但绝对是有真功夫在身的。” “那天,我在龙虎山和叶道长攀谈之时,便能察觉到这位叶道长身上有种奇特的气息。” “这个视频素材一旦发出去,绝对能引爆整个传武圈子,在民间激起大的反响。” 陈施行看着那中年道士说道。 中年道士微微颔首,道:“施行,你这次做的很好,那个亚洲拳王连宇轩不是要在八月十五之前上武当挑战吗?” “如果能在他挑战的时候,让这位叶道长出现在武当山,即便是我们败了,有叶道长替我们圆场,也不算丢传武的脸。” “毕竟,拳怕少壮,咱们练的内家功法,终究是不到家啊。” 陈施行点了点头,道:“叶道长也需要一个踏脚石,这个连宇轩正好赶上!” “只是,这个视频起个什么标题好呢?” 陈施行紧蹙着眉头。 片刻后,他在笔记本电脑上输入了一行字。 “有一种武学叫修行!有一种修行叫神韵!” “这才是传武宗师,真正的武道高手!” …… 翌日,清晨。 苏州,玄妙观,品芳茶馆后边的小院。 叶千秋和顾圆老道正在练拳。 叶千秋打的是太极拳,他在这个世界生活了一百年。 这一百年间,他练过各家功法,太极拳便是其一。 太极拳是养生的拳法,若是单以拳法论,并不具备多大的杀伤力。 但古之太极拳,并非花拳绣腿。 只有配合“气”的太极拳,才是真正的太极拳。 太极拳中包含了导引术和吐纳术,长久的习练可以延年益寿,亦可练出“气”来。 所谓“气”,便是周身百骸之中的一股奇特的能量。 导引术和吐纳术,便是修炼这种“气”的一种粗浅法门。 但是,因为当今之世是末法时代,一般人即便是练上十年太极拳,也未必能从其中领悟出“气”。 别人不能,叶千秋能。 叶千秋花费了二十年,才真正入了内家拳的门。 什么是内家拳的门,那就是练出“气”。 气在,则拳硬。 即便是古稀老者,借助体内的气,也能一拳轰死一头虎豹。 所谓内练一口气,外练筋骨皮,就是这个道理。 现在的人连筋骨皮都练不到家,更别提练那一口气了。 不是传统武学不行,而是现在的人,已经基本没有人去用古法去修炼筋骨皮了。 想要练出气,更是需要出色的天赋,还有超乎寻常人的毅力。 不讲究方法去练武,当然只是形式主义,被西洋格斗术的那些大块头击败也在情理之中。 想要成为真正的武道高手,非三四十年之功不可。 但现在的人,哪里有那样的恒心和耐心。 太极拳,讲究内外兼修、柔和、缓慢、轻灵、刚柔相济,最适合静心。 “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 “早上的功课,是一定要做好的。” “小圆啊,你看你这一身肥肉,也该减减肥了。” 叶千秋一边打拳,一边说道。 一旁的顾圆老道两只眼睛眯成一条缝,说道:“师叔祖,你的本事,我可学不来。” “我这肉是娘胎里带出来的,便是喝凉水,都长肉,没得办法。” 叶千秋无奈的摇头。 顾圆出生的时候,的确就是一个小胖墩,这七十多年过去了,顾圆也没怎么瘦过。 这时,一阵急促的铃声响起。 “爱我你就亲亲我,爱我你就抱抱我……” 叶千秋掏出手机来,是陈施行给他发的一连串语音。 “叶道长,你快看各大网络社交平台,关于你的那条视频,各大社交平台的热度都已经全部爆了!” “某博热搜前十,看这个趋势,还会继续上涨!” “还有逼乎的话题度,也已经挤进了前五!” “我的社交平台账号上所发的视频,都已经被各大平台转载!” “还有不少自媒体大v主动转发,点赞!” “叶道长,这一下,你可是真的火了!” 叶千秋听完,面色依旧平静。 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下一刻,叶千秋看向顾圆。 “替我谢谢小夏,事情办的不错。” 顾圆笑道:“小事一桩。” 他为了一炮打响自己的知名度,不仅准备了陈施行这一条线,还让顾圆找了人,推波助澜了一把。 “也该趁热打铁了!” “小圆,给陈施行发我录好的第二条视频。” 第9章 不同寻常 夜,苏州某星级酒店的房间。 在玄妙观奔走了一天的伍青青一边泡脚一边翻看着手机。 手机上的各大短视频app,还有各大社交媒体平台,关于玄妙观神秘青衣道长的话题一直高居不下。 逼乎热榜第三,第五,第七,都是关于叶千秋的。 “如何看待玄妙观神秘青衣道士长达十五分钟的飞檐走壁?” “会飞檐走壁是什么样的感觉?” “现实中真的有武道宗师的存在吗?” 伍青青点进去一看,质疑者居多,大多数人觉得这是一场有预谋的炒作。 也有一小部分人觉得这是真实存在的人物。 某音平台,关于叶千秋一跃十几米的短视频,一个接一个,热度高居不下。 伍青青翻看着这些视频,嘀嘀咕咕的说道。 “跑了一天,连个人影也没逮住。” “难道那个道长不是玄妙观的?” 这时,电视中正在播放苏州本地新闻。 “昨日,在玄妙观出现一位飞檐走壁的年轻道长。” “这位道长突然出现在闹事街道上,一跳便是十几米远,在玄妙观附近的街上高来高去,引得众人围观。” “这位神秘道长,到底是何许人也?” 伍青青看了,直接往床上一靠,看着手机。 伍青青虽然是个女孩子,但是自幼热爱武术,曾经学过几年传统武术,但是传统武术能不能打,她一直持怀疑态度。 而且,她还是跆拳道黑带。 这一次,亲眼看到叶千秋飞檐走壁,对她的冲击力很大。 所以,她连正事都不办了,准备找到叶千秋,她希望从叶千秋这里得到一些东西。 “明天,我一定要找到他!” …… 翌日,叶千秋坐在品芳茶馆和顾圆老道品茶。 “热度不减,网上有很多人都在找师叔祖你呢。” “什么寻找青衣神道都出来了。” “这两天来玄妙观的人又多了不少,都成了什么网红打卡圣地了。” “现在这些年轻人啊,真是活力四射。” “道清给我打了电话过来,说如果需要的话,他可以派他那个宝贝孙子来。” 顾圆老道笑眯眯的说道。 叶千秋看了看手机,微微一笑,道:“差不多了,陈施行那边也应该发出去第二条视频了。” 不一会儿。 叶千秋的手机响动。 叶千秋一点,是陈施行的语音。 “叶道长,第二条视频已经发出去了。” …… 伍青青走在玄妙观的大街小巷里,走了一上午,到处都是人影,但还是没有见到叶千秋的影子。 “不行了,我要休息一会儿。” 伍青青看到了品芳茶馆的招牌,然后走了进去。 伍青青在一楼大堂坐下,然后掏出手机,打开某博热搜。 “武当陈施行道长和那位玄妙观神秘道长到底是什么关系?” 伍青青一眼便看到了这条热搜。 下一刻,伍青青急忙搜索武当陈施行道长的账号。 然后,伍青青看到了一条视频。 “各位热爱传统武术的朋友们,大家好。” “我是武当陈施行。” “关于这两天,在网上传的沸沸扬扬的那位玄妙观神秘青衣道长的身份,我本人是略知一二的。” “这位道长姓叶,叫做叶千秋,是一位真正的武学宗师。” “叶道长得知了网上有很多爱好传统武术的朋友在找他,于是,他托我上传一段视频。” 画面一转,叶千秋出现在了视频当中。 “各位热爱传武的朋友们,大家好。” “我是叶千秋,关于这几天在网上传播的视频,我可以证明,全是真的,没有一点造假的地方。” “我现在可以回答一些网友的疑问。” “有网友问,我是不是在炒作,我可以回答,是,我就是在炒作。” “至于我为什么炒作,只有一个原因。” “我想要和世界范围内的搏击高手切磋切磋,替传统武术正名!” “这些年,总有人说传统武术不如外国的格斗术,一上擂台就露馅。” “我想说,不是传统武术不行,而是那些人练的功夫不到家,他们不行,不代表其他人不行,也不代表传统武术不行。” “如果有希望跟我切磋一二的,请联系陈施行道长。” “还有的网友问,视频中的我飞檐走壁是不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飞檐走壁本就是传统武学的一部分,只要功夫练到家,高来高去也是正常的。” “还有的网友问,我目前住在哪里。” “我本人的地址,现在不方便透露。” “如果有喜欢传武的朋友,可以持续关注陈道长的频道,我会不定期出现在陈道长的视频频道当中,谢谢大家的支持。” 视频结束,伍青青不禁暗自吞了一口唾沫。 “好家伙,这位叶千秋道长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看样子,这位叶道长也就二十岁出头吧。” “他要替传统武术正名?” 伍青青不禁想到前些年,她练习传统武术的经历。 当时,她是和一个叫马报国的大师学习的形意太极拳。 但学了没多长时间,她就发现,这位马大师教授的太极拳,可能没有实战作用。 于是,她便没有继续学习,而是去练了跆拳道。 直到前不久,马大师被人三次击倒,直接ko,在民间引起一阵轩然大波。 伍青青对于传统武术也越发失望。 现在,这位能飞檐走壁,年轻的叶道长主动站了出来,他能行吗? 伍青青愈发觉得有意思了。 …… 与此同时。 香江,某座老宅之中。 一个身着西服的中年人推着一个轮椅,轮椅上坐着一个精神健硕的老人。 老人身着唐装,双眼炯炯有神。 中年人拿出手机来,点开一段视频。 视频中正是叶千秋在说话。 “老爷子,你看像不像那位前辈。” 中年人很恭敬的和老人说道。 老人看着那视频中的叶千秋,怔了怔,然后笑了起来。 “是他,是他……” “当年,我二十七岁,他二十岁。” “他现在的样子,和当年一模一样啊。” “我早就说过,他不同寻常……” “都是姓叶的,唯有他才是真正的武道宗师。” “看来,他是没打够啊……” 第10章 约战武当 “没打够?” “老爷子,这位前辈现在如此高调出现在世人面前,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身着西装的中年人看着看着唐装老者,脸上露出疑惑之色。 唐装老者笑了笑,他脸上的皱纹很深,头发发白且十分稀疏。 “人年龄大了,自然想法也就不同了,我们都是从那个动乱年代走过来的。” “盛世之下,每个人的追求自然也就不同。” “他,追求的是武道极致。” “在这一点上,我不如他纯粹。” “说到底,我还要感谢他,要不是他,我又如何能活到这把年纪呢?” “可惜啊,可惜振藩他当年不听劝,否则何至于英年早逝。” 中年人听了,略微沉吟,然后问道:“老爷子,要不要我找人联系这位前辈?” 唐装老者摇了摇头,道:“暂时不用,他既然改名为千秋,那就说明他暂时还不想见我们这几个老东西。” “时机一到,他自然会来找我们的。” …… 苏州,玄妙观,品芳茶馆,二楼靠窗的位置。 顾圆老道和叶千秋依旧相对而坐。 “这几天,网上关于你的热度还在上升。” “看来,你的第二条视频已经引起了足够广泛的关注。” 叶千秋面色平静,他捏着茶杯,用大拇指和中指在茶杯的边缘摩挲着。 “这都是预料中的事情。” 说着,叶千秋掏出了手机,翻看着各大社交平台的头条。 关于他的那条视频转发次数已经过了百万。 各大短视频平台都有他的视频。 某破站的up主,还将叶千秋的这条视频,做成了鬼畜视频。 “神秘道人叶千秋放下豪言,要为传统武术正名!” “叶千秋到底是何来历?” “叶千秋是否在沽名钓誉?” “叶千秋亲口承认炒作,到底是为了获得更大的利益?还是真想要为传统武术正名?” 网上关于这样的言论层出不穷,各大媒体都纷纷转载,提出了各种各样的疑问。 一场关于传统武术到底能不能打的风波在网上掀起。 从叶千秋发了第二条视频起,这场风波越来越大。 在陈施行发出的那条视频下方,有着各种各样的留言。 大部分网民对于传统武术还是抱有怀疑态度,还有一部分人直接否定了传统武术。 当然,也有一小部分人,还是相信传统武术是有真东西的。 也赞同叶千秋的那番话,不是传武不能打,而是有些人没练到家。 “传统武术只是用来表演的,不过花拳绣腿罢了,谁要真相信传武能打,那怕是脑子秀逗了吧!” “传统武术?当健身操我觉得还可以!” “传统武术,中看不中用,不能实战,只是能强身健体罢了,不要把你所谓的武术说的博大精深,骗人而已!” “武道宗师叶千秋?我看又是一位接化发吧。” “现在的人为了出名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出来!” “传统武术不是年龄越大越厉害吗?这位叶道长这么年轻,看起来也就是二十岁出头吧,能行?” “这位叶道长还真是深谙炒作之道,这是要进军娱乐圈的节奏啊。” “这个叶千秋应该是武当陈施行招出来转移视线的吧,前段时间连宇轩发声要在八月十五之前到武当挑战陈施行。” “陈施行自己说了打不过连宇轩,现在为了维持自己的热度,保存自己的面子,居然又找了一个叶千秋出来。” “当初陈施行不就是靠着发了一个所谓轻功的视频而打响了知名度吗?” “现在,陈施行又故技重施,这一次又搞了一次大的,陈施行还真是有手段啊。” “楼上的人,你们都太偏颇了,我绝对这位叶道长是有真材实料的,那一跳十几米,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即便是世界上的顶尖跑酷选手,也做不到那样的水准吧。” “就是,就是,现在国人就是跪久了,站不起来了,华夏历史悠久,这种传统武道存在才是合理的。” “年轻怎么了?当年的叶问、霍元甲、黄飞鸿、李小龙,哪一个不是年纪轻轻就一身武艺。” 叶千秋翻看了一条又一条的评论,评论实在是太多,看不过来。 叶千秋知道,他的这一条视频,相当于在平静的湖水里投下了一颗石子,大动静还在后面。 这世上的人,能参透名和利的人不多,特别是在现在这个时代。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壤壤,皆为利往。 他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不怕没有人来找他挑战。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陈施行给他发来的信息。 “叶道长,有人要挑战你!” 叶千秋回了过去。 “谁?” 陈施行:“一个是先前要上武当挑战我的那个亚洲拳王连宇轩,这个家伙非常会蹭热度,视频发出去没多久,他就找我约战。” “还有一个是二龙和尚,你应该听说过他吧,他可是一个十分会炒热度的假和尚,这两年可是没少参加国内外的格斗赛事。” “最后一个是重量级选手,叫做刘海隆,这个刘海隆号称散打王,以柳腿劈挂闻名武术界。” 叶千秋微微摇头,这三个人不太像是真正的高手,不过有总比没有好,当即他便回了过去。 “放出风去,八月十五,武当山,我等他们三个,让他们三个一起上。” “一分钟之内打不倒他们三个,算我输!” …… 武当山。 陈施行看着叶千秋发过来的讯息,暗暗吞咽了一口口水,脸上泛起错愕之色。 他对叶千秋了解不深,但短短几日的接触,他能明显的感觉到,叶千秋是一个十分傲气且又自信的人。 而且,这种傲气和自信仿佛深入骨髓一般。 “这位叶道长还真是大手笔。” “二龙和尚虽然不是什么真正的高手,但还是有些底子的,那个亚洲拳王连宇轩,虽然是个嘴炮,但也是有一定实力。” “再加上一个柳腿劈挂,以一敌三,是不是有些太托大了!” “一分钟之内,能行吗?” 片刻后,陈施行给叶千秋回了过去,小心问道。 “叶道长,你确定?” 叶千秋:“当然。” 陈施行看到这简短的两个字,干脆又利落,好像看到了一柄利剑一般。 陈施行亦是忍不住有些热血沸腾。 “好的,没问题,我这就发视频!” “替你接受连宇轩,二龙和尚,还有刘海隆的挑战!” “时间就定在八月十五!” 当天晚上,陈施行的第三条视频就发了出去。 一经发出,引爆整个网络。 …… 第11章 八月十五 …… 魔都,某座高档公寓当中。 一个光头和尚身着一身名牌衣服,看着陈施行发出的视频,一脸笑意的和一旁的经纪人说道:“这个姓叶的道士还真是够可以的。” “吹牛比的本事不比老外差多少,看来他以后也是铁了心想要进军娱乐圈了。” 一旁,一个身着白色休闲服的年轻男子说道:“这热度不蹭白不蹭,这一趟武当山,我们必须去!” 光头和尚笑道:“那是必须的。” …… 烟台,某住宅小区。 一个身材精悍的大汉正在跑步机上跑步,当他看到陈施行发出的最新视频时,不禁微微摇头。 “看来这个叶道人是个沽名钓誉的,以一敌三?也亏得他能说出这话来。” “我可丢不起这个人,这武当山,看来我是不能去了。” “不说这姓叶的有没有真本事,三个打他一个,便是他输了,我都落不下什么好。” “若是真让他赢了,更没我什么好处了。” “算了,这一趟武当山的浑水,我还是不去趟了。” …… 苏州,某星级酒店。 伍青青抱着手机还在刷着某音。 这两天她没有更新关于美食的视频。 昨天还有今天一整天,她都在玄妙观附近晃悠,想要找到叶千秋的踪迹,可惜无功而返。 刚刚回到酒店,她就刷到了陈施行最新发出的视频。 “我的天,这位叶道长还真是雷厉风行。” “到底是真的有本事?还是吹牛大师?” 伍青青眼中满是好奇。 “现在离八月十五,可没几天了,不行,我必须到武当山看一看。” “我倒是要看一看,这位叶道长如何以一敌三!” …… 苏州,玄妙观,品芳茶馆。 叶千秋一边拨弄手机,一边和顾圆老道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自从陈施行发出了新的视频,网上关于他要一挑三的事传的沸沸扬扬。 有人说他大言不惭,有人说他狂妄至极,沽名钓誉。 也有人说他是不知天高地厚。 对于网上的言论,叶千秋也就是一笑而过,事实终究会证明一切。 “八月十五,倒是个好日子,这可离八月十五没几天了。” “师叔祖,你还需要我做什么准备?” 顾圆老道朝着叶千秋问道。 叶千秋道:“不过是两三个小虾米而已,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 “当然,你要是不嫌累的慌,你也可以跟我去一趟武当山。” 顾圆老道摆摆手,道:“那还是算了,我现在可折腾不起了,多走两步,还要多喘一会儿。” “有时候,我还真羡慕师叔祖,还能继续看这个世界很久很久,如果我能和师叔祖一样,能返老还童,那该多好。” 顾圆老道的语气之中,透露出羡慕的意思。 叶千秋看着顾圆老道,没有多说什么。 末法时代,不是谁都有能力活的久一些。 顾圆不是天纵之才,没有悟得周天之气,能活八十多岁,已经是高寿,他最多还有一年的寿命。 这一百年来,叶千秋经历过太多的生死离别,对生死,他已经看淡了许多。 这一次,他之所以要如此高调,除了是想振兴神霄派,完成顾圆老道最后的愿望。 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关于他脑海之中的那片叶子。 他想要再印证一些东西。 如果他的猜想是正确的,那么,他的前路可还远远没有到尽头。 自从他开始返老还童后,这二十年间,那片叶子已经很久没有悸动了。 …… 陈施行的第三条视频一经发出,在网上掀起了轩然大波。 这几天,关于传统武术的热度一直高居不下。 叶千秋的名字也频繁出现在人们耳中。 叶千秋要一挑三的豪言壮语,也是让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了他。 各大短视频平台,还有社交平台关于这场约战的视频越来越多。 越来越多的人,关注到这一场约战。 很多媒体对此事发声。 “八月十五,武当山!” “到底是巅峰对决?还是一场闹剧?” “传统武术到底能不能打?” “叶千秋,到底是真宗师还是假大空?” …… 时间一转而逝。 转眼之间就到了八月十五。 八月十五的武当山,可以说是十分热闹。 不仅是因为秋风送爽,还因为今天将在这里进行一场龙争虎斗! 伍青青提前两天就到了武当山,并且住在山下的民宿当中。 八月十五,虽然是中秋节,但是伍青青并没有选择回家和父母团聚,而是选择登上武当,看这一场龙争虎斗。 武当山上,有很多媒体人闻风而来。 各种摄像机,录像机,都已经架在了武当山的一处空地前。 伍青青找了一个好位置,将自己的设备用三脚架架好,然后又用自拍杆举起手机,开始了现场直播。 进行现场直播的,不仅仅是伍青青一个人,还有其他的媒体人。 就在这时,只听不远处的山阶上一阵急促的声响。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的走了上来。 一个是身着黑衣黑裤的寸头男子,一个是身着白色短袖的光头和尚。 两个人有说有笑的走了过来。 有媒体人看到两人,急忙跑了过去。 “是二龙和尚和连宇轩到了!” “两位,你们是一起来的吗?” “你们对今天的这一场约战是如何看待的呢?” “你们有信心赢下这一场比斗吗?” “你们是要以二敌一?还是一个一个来?” “你们知道刘海隆为什么临时不能到场吗?” 一堆人将二龙和尚和连宇轩围了个水泄不通,连连发问。 二龙和尚耸了耸肩,道:“我觉得叶道长可能对自己的实力太过自信了一些。” 连宇轩道:“既然叶道长有自信,想要以一敌二,那我和二龙当然要成人之美!” 就在这时,不知谁喊了一声。 “叶道长来了!” 这一声喊,瞬间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只见众人抬头的瞬间。 前方不远处的山坡之上,一道青衣从陡峭的山坡上急速飞掠下来。 在场的人,但凡是看到这一幕的,都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有人感慨着。 “若非亲眼所见,我真不敢相信世上真有人能做到身轻如燕!这是真正的轻功吗?” 而不远处的二龙和尚还有连宇轩都忍不住吞咽一口口水,瞪大了眼睛。 伍青青见状,急忙举着自拍杆往前跑去。 此时,叶千秋已经平稳的落在了地面上。 叶千秋一袭青衣道袍,负手而立,道袍随风而摆,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二龙和尚还有连宇轩身上。 “还少一个……他还来吗?” 第12章 我看不透 武当山上。 叶千秋那略显平淡的语气,让周围早已经等候他多时的媒体人,还有一些传武爱好者纷纷侧目不已。 “什么是宗师气度!” “这就是宗师气度!” “我以为只有电影里的人物才会有这种感觉,没曾想,今天见到了真人!” 一些传武爱好者看到叶千秋之后,纷纷赞叹不已。 对比二龙和尚和连宇轩,叶千秋的气度更让人信服! 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忽略了叶千秋的年龄,仿佛叶千秋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大师一般。 一堆媒体人都朝着叶千秋围了过来。 “叶道长,你今天确定是要以一敌三吗?” “叶道长,不知你师承何门何派?练的是什么功夫?” “叶道长,你觉得你会赢吗?” “叶道长……” 叶千秋抬手压了压,然后朗声道:“各位媒体朋友,比试马上就要开始了,你们的问题,我不能一一回答。” “但是,我可以明确的告诉各位,今天,我不仅会赢,而且会赢的干脆利落!” “至于,我出身何门何派,这个现在也可以告诉大家!” “我是神霄派传人,我神霄派的道场在苏州玄妙观,如果今天之后,大家有兴趣想要练武的,可以去苏州玄妙观找顾圆道长!” 不远处,二龙和尚和连宇轩互相对视一眼。 二龙和尚悄然说道:“这个姓叶的道士有点邪门儿……他就这么肯定能赢了我们?” 连宇轩左右摇晃着脖子,双手捏在一起,手指筋骨被他捏的“咔咔”作响。 “看他的样子,很可能是脚底下的功夫更深一点,一会儿咱们一起上。” “你攻他上身,我攻他下盘。” “撑过一分钟,他的脸就算被咱给打了!” “若是撑不住,果断认输便是。” “反正咱们来武当山这一趟,就已经算是赚了。” 连宇轩和二龙和尚小声说道。 二龙和尚闻言,亦是不动声色的点头,他十分赞同连宇轩的意思。 他们是来蹭热度的,又不是来拼命的。 这时,陈施行从不远处小跑了过来,来到叶千秋的身旁,小声耳语道。 “叶道长,刘海隆不会来了。” 叶千秋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二龙和尚和连宇轩,道:“既然刘海隆不来,那就请二位一起吧。” “事不宜迟,二位,请吧!” 二龙和尚看到叶千秋那气定神闲的模样,还是有些恼火。 叶千秋看起来比他岁数小不少,但叶千秋也太狂了! 二龙和尚和连宇轩对视一眼,然后二人直接朝着叶千秋冲了过去! 二龙和尚和连宇轩年纪都不算大,都是三十多岁,正是身体、力量、技巧都趋于成熟的年纪。 二龙和尚习练过少林、太极、咏春、拳击、摔跤、散打、泰拳等多家武技。 在练武上也算是有天赋的一类人。 二龙和尚快速冲向叶千秋,快到叶千秋身前时,他右脚掌蹬地,身体猛向左拧转,右拳向前直冲而出。 由于身体拧转,脚向前蹬,使发出的右拳的力量变的奇大无比。 这是泰拳的招式。 一旁的连宇轩则是直接朝着叶千秋的下盘攻去,直接就是秋风扫落叶一般的横扫腿法。 而此时,叶千秋依旧一动不动! 气定神闲的叶千秋看着连宇轩和二龙和尚。 在他的眼中,这两个人浑身都是破绽! 就在连宇轩的腿和二龙和尚的拳快要打在他的身上时,叶千秋终于动了! …… “开始了!” 所有人都静气摒息,看这一场龙争虎斗! 此刻,武当山上,已经围了大概近百人! 所有媒体人都自觉退到一旁,各家媒体的摄像头从各个方位将叶千秋和二龙和尚、连宇轩的身形给收入其中。 简直就是三百六十度没有死角! 有媒体人在现场直播!而且不止一家! “宝宝们,现在是神霄派叶道长迎战亚洲拳王连宇轩和二龙和尚!” “你们觉得叶道长会赢吗?” “二龙和尚还是有两把刷子的,连宇轩虽然名不副实,但怎么着也有省级拳王的水准吧……” “不过,要是叶道长用他那神乎其技的轻功应对,恐怕二龙和尚、连宇轩连叶道长的裤腿子都摸不到!” 伍青青占据了一个正对着叶千秋的位置。 当她看到二龙和尚和连宇轩急速奔向叶千秋的时候,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这可不是擂台格斗! 擂台格斗,台上还有裁判,比武的双方还都有护具! 这可是无规则的格斗! 一个不小心,双方都有可能受到重创! 二龙和尚和连宇轩虽然不是什么顶尖格斗高手,但是他们的拳头也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 叶道长虽然轻功了得,但他能挡得住二龙和尚和连宇轩的联手攻击吗? 这不仅是伍青青一个人心中的疑惑,也是在场的所有人心中的疑惑。 所有的媒体人都仅仅盯着镜头,生怕错过了每一个细节! 不远处,陈施行和他的师父钟允龙站在一起。 陈施行环抱双臂,朝前望去,道:“师父,你怎么看?” “叶道长真的能在一分钟之内击倒这两个人吗?” 钟允龙看着站在场中的叶千秋,微微摇头,道:“说实话,我看不透。” “昨天,我见到这位叶道长的时候,就发现我看不透他。” “这位叶道长虽然年纪很轻,但是举手投足之间,都有一股宗师气度,这种气度只有经历过无数次锤炼的人才有。” “若这位叶道长是花甲古稀之人,有这种气度不奇怪,可是,他偏偏太年轻!” “所以,我说我看不透!” 就在这时,陈施行突然瞪大了双眼。 “什么!” “这……怎么……可能……” 钟允龙面色大惊,他活了五十多年,曾经代表华夏参加过很多次国内外大大小小的比武格斗。 但是,还从来没有一次比武格斗,让他目瞪口呆! “到底发生了什么!” 很多人都在下意识的惊呼! 此刻,场地中央。 只见叶千秋站在那里,衣袖微微抖动,好像刚刚落地。 而二龙和尚、连宇轩,却是都已经倒在了地上,二人虽然还有气息,但是却好似已经丧失了行动能力! 二龙和尚躺在地上,只觉头晕目眩,浑身乏力。 “刚才好似有一头牛撞在了我的胸口!” 二龙和尚根本没有看清楚叶千秋怎么出手。 他只记得他和连宇轩冲向了叶千秋,然后,他俩眼前一花,随后,他便感觉到整个人受到了重创,飞了起来,然后重重的落在了地上! 连宇轩躺着的地方和二龙和尚相距不远。 连宇轩头脑也一样清醒,但他和二龙和尚一样,身体都动不了! “这也太恐怖了!” “这是人体能达到的速度?” “这种速度,这种力量,居然是一个人发出的!” 连宇轩一脸懵逼,他有想过自己会败,但他却没想过自己连人家的衣服都没碰到,就被打倒在地,而且没有了还手的能力! 第13章 两个演员 “我靠……” “这也太牛逼了!” “你们看到叶道长是怎么将二龙和尚和连宇轩给打倒在地的吗?” “反正,我只看到叶道长抬手,抬腿,然后二龙和尚和连宇轩就直接飞出去了。” “干脆利落!” “太牛逼了!” 在周围观战的传武爱好者,一个个都兴奋不已。 他们本来以为会有一场龙争虎斗,但是,现在看来,二龙和尚与连宇轩根本不是叶道长的对手! “二龙,起来啊!” “站起来,继续打!” “是个爷们儿,就站起来!” 二龙和尚在国内的知名度也不算小,这武当山上也有他的支持者。 现在看到二龙和尚躺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还以为二龙和尚在装。 “二龙,你怎么和纸糊的一样!” “你到底能不能行!” 不少人在叫喊着。 这时,不远处的陈施行走到二龙和尚和连宇轩的身旁。 陈施行蹲在二龙和尚身旁,看到二龙和尚脸色苍白不已,满头大汗,陈施行见道二龙和尚这副模样,已经肯定二龙和尚不太可能站起来继续打了。 但他依旧问道:“二龙,你还能站起来吗?” 二龙和尚话音颤抖的说道:“我……认输……” 陈施行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朝着一旁的武当弟子招了招手,道:“二龙认输了,你们抬担架过来吧!” 一旁那些二龙的支持者都发出嘘声,更有甚者,高声喊道。 “二龙,你就是个演员!” “你打假赛打上瘾了?” “我对你太失望了!” 接着,陈施行又走到连宇轩身旁,蹲了下来。 连宇轩的脸色比二龙和尚还要苍白许多,整个人有些蜷缩,好似有些痉挛。 陈施行见状,微微摇头,知道连宇轩也不行了,不过,还是问了一句。 “连宇轩,你还能站起来继续打吗?” 连宇轩心里暗骂一句。 “我打你个死人头啊,看不到我他么已经疼的不行了吗?” “我他么就是能站起来,也不敢打了呀,那姓叶的,太变态了!” 连宇轩连话也没说一句,直接轻轻的摇了摇头。 陈施行站起身来,朝着周围的一众看客,高声宣布。 “二龙和尚、连宇轩,都丧失了再战之力。” “叶千秋道长,胜!” 陈施行话音一落。 周围很多人都朝着二龙和尚和连宇轩喊道。 “靠,两个演员!” “你们可真能演!” “好歹你们多扛几下啊!” “这一下就起不来了,演的也太假了吧!” “你们摸到人家的衣服没有?” 在周围观战的这些人,有不少人都以为二龙和尚和连宇轩是在演戏,打假赛! 因为,二人倒下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很多人都根本没有看到叶千秋怎么出手的! 只看到叶千秋人影一闪,然后二龙和尚和连宇轩就倒下了! 这种太过魔幻的事情,让他们都难以置信! 一时间,各大媒体人都围了上来。 有的是围住了二龙和尚和连宇轩,有的则是朝着叶千秋围了过去。 一些媒体人围住二龙和尚和连宇轩,都是在同一个问题。 “二龙,连宇轩,请问你们两个是在打假赛吗?” “你们真的丧失了行动能力了吗?” “你们真是在演戏吗?” 二龙和尚翻了个白眼,索性装晕了过去。 连宇轩则是暗骂道:“我演你妹啊!” “你他么来演一个试试!” 很快,武当弟子抬着担架将二龙和尚和连宇轩给抬走了! 这时,叶千秋已经被一群媒体人给包围。 “叶道长,叶道长,请问你刚才是怎么将二龙和尚和连宇轩给打倒在地的。” “他们两个真的是被你给打倒的吗?” “这不会是你们提前策划好的一场戏吧!” 叶千秋看着那一堆媒体人,听着他们口中的质疑,面色平静,只说了一句。 “二龙和尚、连宇轩,太弱了。” “我期望有真正的高手,来和我对决!” “特别是西洋拳手之类的……” “打国内的拳王没什么意思,我希望能会一会西洋拳手。” 紧接着,又有人问道。 “叶道长,请问你刚才施展的是什么绝世武功吗?” 叶千秋脸上泛起一抹笑意,道:“这世上哪有什么绝世武功,我们还是要相信科学!” 话音落下,众人只觉眼前一花。 下一刻,叶千秋的身形已经出现在了人堆之外。 只见叶千秋几个起落之间,就已经沿着来时的陡坡,远跳而去,几个起落之间,便已经不见了人影。 “叶道长,叶道长!” 一众媒体人哪里能追得上叶千秋的脚步。 一堆人大呼着“叶道长”,却只能看着叶千秋在众人眼皮子底下离开。 叶千秋一走,那些媒体人又朝着陈施行和他师父钟允龙围了过去。 “陈道长,请问你是怎么看待刚才这一场比武的呢?” “你是否看清楚叶道长是如何将二龙和尚和连宇轩击倒在地的?” “钟道长,你能否讲解一下刚才叶道长所用的招式是属于什么功夫呢?” 陈施行和师父钟允龙面面相觑。 他们师徒二人也没怎么看清楚叶千秋是怎么出手的。 这叫他们怎么回答? 一众媒体人看到陈施行和钟允龙不说话,继续问道。 “陈道长,钟道长,你们觉得叶道长和二龙和尚、连宇轩的比武是否存在演戏的成分?” 陈施行正要否定演戏这个说法。 就在这时,众人只听得场地中传来一声惊呼。 “不是演戏!” “是真的功夫!简直神乎其技!” “是叶道长的速度太快了!” 场地中的众人朝着声音的源头看去。 只见一个穿着时尚,面容精致的年轻姑娘正在一脸兴奋的盯着她的手机看。 有人凑了过去。 伍青青看着她手机中的录像,十分激动。 她怎么也没想到,叶千秋出手的速度居然那么快! “这是……0.5倍速!” “我去……原来真是叶道长打倒了二龙和连宇轩。” “想要看清楚叶道长是如何出手的,必须用0.5倍速来看,才能勉强看清楚!” “我靠,这也太tm牛逼了!” “一拳,一脚,太干脆,太利落了!” “二龙和尚跟连宇轩根本连反应都反应不过来!” “这才是传统武学的真正威力吗?” 第14章 倍速 武当山上叶千秋一招将二龙和尚跟连宇轩打趴下的视频在很短的时间内,便传遍了网络,很快就爆火起来。 一时间,0.5倍速的叶道长也成为了新的热搜词汇。 特别是在年轻人的群体当中,叶千秋和二龙和尚、连宇轩的这一战,被许多年轻人推崇不已。 很多人在陈施行的视频下方留言,想要到苏州玄妙观去拜师,要去学叶千秋的功夫。 陈施行看到这些留言,倒也不嫉妒,只是发了一条小视频,在视频中说道。 “世上没有最厉害的功夫,只有最厉害的人!” “很明显,叶道长便是这样的人!” …… 龙虎山,天师府的一座小院里。 须发皆白的老天师张道清正在拿着手机看着关于武当山上的这一场比武。 在老天师张道清的身旁还站着一个年轻人。 这年轻人不是旁人,正是老天师张道清的重孙,张玄一。 “玄一,你怎么看?” 老天师看完这一场很短暂的比武,朝着自己的重孙问道。 张玄一闻言,面色平静,只说道:“太爷,这位叶师弟的实力,很高。” “无论是从他出手的速度和力量来看,都可以看出,他的实力绝对已经达到了古武者的层次。” “绝非是一般意义上的传统武者能够比拟的。” “而且,他好像已经练成了神霄雷法中的虎豹雷音。” “太爷你曾经说过,这神霄派的虎豹雷音应该在百年前就已经失传了。” “看来这一次,神霄派是想要大张旗鼓的入世了。” 老天师听完,颇为赞许的点了点头。 “玄一啊,你分析的很有道理。” “但是,你似乎还有话没有说完。” 张玄一听了,看向老天师,然后略有踌躇。 老天师见状,笑道:“有什么就说什么嘛,在太爷面前还有什么遮遮掩掩的。” 张玄一点头,道:“太爷,你有没有觉得这位叶师弟很像一个人?” 老天师“哦”了一声。 “你倒是说说看,像谁?” 张玄一道:“神霄惊雷斩阎罗,碧空一色震古今,叶无殇叶老前辈。” 老天师一听,眼睛一眯,随即失笑道:“叶师叔祖都已经故去二十年了。” “你是不是觉得这位叶千秋叶小友很有可能是叶师叔祖的后人?” 张玄一微微躬身,道:“很有可能。” 老天师闻言,叹息一声,然后说道:“其实这位叶小友是不是叶师叔祖的后人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现在是以神霄派传人的身份入世了。” “当今之世,道门势微,我正一各派,又是各有心思。” “天师府想要传承下去,还得与时俱进。” “这一次,这位叶小友拔了头筹,打响了传武的第一炮,接下来,恐怕还会掀起更大的风浪。” “老头子我说过,是支持叶小友的,不能只说不做。” “玄一啊,你下山一趟吧,去苏州玄妙观,找顾圆老道。” “我已经和他通过气了,你可以不出手,但你一定要跟在叶千秋的身边。” “这是我天师府的态度。” “况且,年轻人嘛,不要总窝在山上,该露的锋芒还是要露的。” “有机会,你还是可以和叶千秋切磋切磋的嘛。” 张玄一闻言,微微颔首。 “太爷,您的意思,我懂了。” 老天师闻言,笑着抚了抚长须,道:“懂了就好,懂了就好啊。” …… 香江,某座老宅。 身着唐装的老人依旧坐在轮椅上,还是那个身着西装的中年人在推着轮椅。 老人放下手中的平板电脑,笑道:“快、狠、准,他这一手,把咏春的拳法也糅合到了其中。” “几十年不见,他的功夫果然已经臻至化境。” “不过,他这一次入世闹出这般大的动静,后边动静再大一些,恐怕会引动那个脑子有问题的老蛤蟆出手。” “那个老蛤蟆几十年前就已经练武成痴成狂,这几十年间虽然远走海外,但听说他一直在米利坚旧金山隐居。” “当年,老蛤蟆差点打死叶兄弟的义兄义嫂,连叶兄弟也被老蛤蟆打成重伤。” “叶兄弟可不是阿星,当年若非阿星阻拦,叶兄弟早已经把老蛤蟆杀了。” “老蛤蟆那人,可是心眼小的很,而且一向阴险毒辣,一旦他看到了叶兄弟的视频,一定会找上门来的。” “到时候,恐怕又是一场大战。” 中年人闻言,不禁疑惑道:“老爷子,这老蛤蟆莫非也是不世出的高手??” “这位叶前辈的功夫已经到了如此境界,这世上难道还有能和他一较高下的人?” 唐装老人笑了笑,道:“当然,这个世上,总有那么一些人不可用常理度之。” “不论是叶兄弟,还是老蛤蟆,还是当年的阿星,都是如此。” “他们才是这世上的异数啊。” “至于,老蛤蟆,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称号。” 中年人道:“什么称号?” 唐装老人缓缓说道:“终极杀人王,火云邪神!” 中年人闻言,面色一变。 “怎么可能?” “终极杀人王火云邪神,不是早死了吗?” “他要是活着,岂不是和老爷子你的岁数差不多。” 唐装老人微微一叹,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又拿起了腿上的平板电脑,看着视频中的叶千秋沉默不语。 …… 苏州,玄妙观,品芳茶馆。 随着叶千秋击败二龙和尚、连宇轩之后,他便算是真正的开始走红网络。 如果说,网上一开始流传他的那条轻功视频时,他只是小火,那么现在,他已经是爆火。 很多人,即便是对于网络不太敏感的中年人,也开始知道有苏州玄妙观这么一位叶道长。 “0.5倍速”也成为叶千秋的别号。 现在,人们一提起“0.5倍速”,那直接想到的便是叶千秋。 叶千秋火了,叶千秋的生活和以前没太大的改变。 麻烦的是顾圆老道,有不少年轻人慕名而来,来到了苏州玄妙观,想要拜入神霄派,学习功夫。 顾圆老道虽然很开心,但是他也很郁闷。 因为大多数人其实就是来凑个热闹而已。 叶千秋就在品芳茶馆的后院打拳,等待着下一位挑战者。 这时,只听院子门口有人喊道:“请问,叶道长是住在这里吗?” 第15章 不速之客 叶千秋蹙了蹙眉头,转身朝着后院的门口看去。 只见一个衣着时尚,身材曼妙,一头长发扎着,带着一副太阳镜的年轻女子站在门口。 “你找谁?” 叶千秋看向那年轻女子。 品芳茶馆是他的私人产业。 这小院子,一般还真没人会闯进来。 那年轻女子看到叶千秋,当即摘下墨镜,一脸笑意的走进了院子,和叶千秋说道:“叶道长,我终于找到你了!” “我叫伍青青,我是你的忠实粉丝!” “我是来找你拜师的!” 叶千秋看着热情洋溢的年轻女子,面色平静,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双眼打量着这个叫伍青青的女孩子。 大长腿,小蛮腰,不低于175的个头,长相80分往上。 青春,活泼,看起来很大方。 “你叫伍青青?” 叶千秋道。 伍青青往前走了两步,一脸笑意的说道:“没错,叶道长,我叫伍青青。” 叶千秋点了点头,面无表情的说道:“你根骨看起来还行,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应该练过一段时间功夫吧,不过看你走路的步伐,你的功夫应该没学到家,应该只是练了一点粗浅的唬人的把戏。” 伍青青闻言,面色一惊,道:“叶道长果然是高人!” “我的确练过一段时间太极拳,还是跆拳道黑带。” “不是我吹,三五个普通人,近不了我身。” 叶千秋听了,也没当回事,普通人和练过两下的人,还是有点区别的。 “你要拜师?” 伍青青点头道:“没错,我要拜叶道长为师!” “叶道长,我可是一路从武当山追着你回来的。” “你在玄妙观展示轻功那天,我就在现场,我还录了视频呢。” “那条视频在网上现在已经有九百多万的播放量了。” “叶道长,你一定要收下我!” “我是真的爱好传统武学!” 叶千秋看着伍青青那一脸认真的样子,轻声说道:“你说那么多干什么,我又没说不收你。” “啊?” 伍青青人有些傻住了。 像叶千秋这样的武道宗师不应该是那种很高冷,很难说话的吗? 我还没说什么,这就同意了? 伍青青觉得有些不太适应。 “怎么?你有问题?” 叶千秋十分平静的又问了一句。 “啊……没问题,没问题!” 伍青青闻言,急忙回道。 “没问题就好,你既然要拜师,就得行拜师礼,不过今天不合适,我没准备。” “明天吧,你收拾一下东西,搬到玄妙观来住。” “有问题吗?” 叶千秋又问道。 “呃……没问题!” 伍青青稍微迟疑了一下,然后便很肯定的回答道。 叶千秋点了点头,道:“没问题就好,现在,你可以走了。” “啊?哦~~~” 伍青青有些发懵的看了一眼叶千秋,然后便一步三回头的朝着院外走去。 送走了伍青青,叶千秋的小院又冷清下来。 不过,很快,又有两位不速之客到了。 “叶师弟,在吗?” 叶千秋循着声音看去,只见一对年轻男女站在了门口。 而且这一男一女他还都见过。 男子身材高大,容貌俊秀,皮肤白皙。 女子身着牛仔裤,白色短袖,一脸笑意。 “小张师兄?” “椅子小姑娘?” “你们怎么来了?” 叶千秋朝着那门口的一男一女问道。 年轻男子不是旁人,正是龙虎山天师府的张玄一。 而那年轻女子,正是那日在龙虎山天师府中和叶千秋有过一面之缘的“椅子姑娘”。 “喂,什么椅子小姑娘,真难听。” “我叫柳芊芊,是全真清静派弟子。” 柳芊芊走进院子,一边走,一边和叶千秋自我介绍道。 叶千秋闻言,微微颔首,又看向那张玄一。 “二位,你们怎么会到玄妙观来。” 张玄一先是和叶千秋拱拱手,然后才道:“叶师弟,是这样的。” “那日,你从龙虎山不辞而别,太爷知道之后,十分惋惜。” “太爷看了你在武当山和人比武的视频,也看了你要为传武证明的视频。” “所以,太爷便派我下山,跟随叶师弟左右。” “至于,这位清净派的柳师妹,我只是来时恰巧和她碰上,所以,便一起过来了。” 叶千秋看着张玄一那一板一眼的样子,不禁摇头失笑。 叶千秋看到张玄一出现,其实大概已经猜出了是老天师张道清让他来的。 老天师张道清这是让未来的天师传人来他这里镀金来了。 看来,老天师张道清似乎对他的身份有了些许怀疑。 叶千秋对这方面其实也没什么担心的,他也没想对一些老相识隐瞒自己的身份。 只是,也没必要一个个去告诉他们自己的身份。 这时,柳芊芊鼓起胸膛,说道:“我是奉我师父之命,来关照你的。” “我师父说了,振兴道门,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我全真清净派也该出一份力。” 叶千秋闻言,轻轻一笑,点了点头。 “多谢。” 柳芊芊见叶千秋这么言简意赅,只觉自己准备了那一肚子的话没有了用武之地。 其实,她根本不是奉师父之命来的,而是趁着回家探亲,跑来玄妙观凑热闹的。 她对武学也一向痴迷,她看了叶千秋在武当山和二龙和尚、连宇轩的比武之后,就知道,叶千秋很强。 所以,她想来近距离观察观察叶千秋。 柳芊芊觉得叶千秋好像识破了自己的谎言,但是,又觉得叶千秋没那么厉害,索性也不吭声了。 “二位既然来了,那就先在观里住下吧,玄妙观的空房子还是挺多的。” …… 就在叶千秋安顿着张玄一和柳芊芊这两个不速之客的时候,远在大洋彼岸的米利坚旧金山。 一个身穿白色汗背心和白色短裤,翘着二郎腿,脚上挂着蓝色塑料拖鞋的秃顶老者,正坐在华人街餐厅里看着报纸。 就在这时,茶餐厅里邻桌有几个年轻华裔围在一起,同时发出了惊叹声。 “偶买噶,这个道人的速度难不成比拳王阿里还要快!” “一拳ko两个,这个道人的拳头能硬得过迈克·泰森吗?” “华夏功夫,真的神奇!” 秃顶老者听到几个年轻人的惊叹声,嘴角露出淡淡的不屑,站起身来,一瘸一拐的朝着门外走去。 经过那几个年轻人跟前时,他还低声说着。 “你们根本不懂什么是真正的功夫。” 就在这时,秃顶老者的眼睛无意间扫过那几个年轻人正在看着的手机视频。 秃顶老者本来已经迈出门去的脚,又收了回来。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手机视频上面。 视频当中,缓缓露出了叶千秋的面孔。 秃顶老者看到叶千秋的瞬间。 两只眼睛眯了起来,嘴角微微上扬。 茶餐厅里,有人喊道:“老板,空调开小一点啊,我后背凉飕飕的!” 第16章 身如影子 玄妙观的早上,是最安静祥和的时候。 品芳茶馆的小院里。 叶千秋依旧在打着太极拳。 不过,今天,不是顾圆老道陪着他打拳。 而是张玄一和柳芊芊在一旁陪着。 叶千秋的步伐缓而又缓,拳速几乎慢到了极点。 如果只看叶千秋现在打的太极拳,你根本无法想象他在武当山打出的那一拳有多快。 一旁的张玄一看着叶千秋打出的太极拳,微微挑眉,脸上露出疑惑之色。 “奇怪,这叶师弟打的太极拳,好像比寻常的太极拳法多了点什么。” 柳芊芊听到张玄一的自言自语,不禁撇嘴道:“我看没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啊。” “张师兄,是你想太多了吧。” 张玄一摇了摇头,道:“并非是我想太多。” “传统太极拳门派众多,常见的太极拳流派有陈式、杨式、武式、吴式、孙式、和式等派别,各派既有传承关系,又相互借鉴,也各有自己的特点,呈百花齐放之态。” “我也见过各家太极拳法,但那些太极拳法比起叶师弟打出的太极拳法,好像真的差了一点神韵。” 柳芊芊疑惑道:“神韵?” 张玄一点头,道:“没错,就是神韵。” “这种神韵,应该是叶师弟体内的“气”所造成的。” “现在世上流行的的太极拳法,杀伤力极为有限,大多数人将其看作是养生的拳法,并不具备实战能力。” “因为现在世上流传的太极拳法,相较于其他拳种来说,可谓是格格不入。” “太极拳讲究一个慢字。” “这个慢不是动作上的慢,而是心要慢,心静体松,精力集中。” “柔和、缓慢,刚柔并济。” “在真正的比武争斗当中,更多人讲究的是快、狠、准!” “有句话说的好,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亦不是没有道理。” 柳芊芊闻言,反问道:“那照张师兄这么说,这太极拳岂不是很鸡肋?” “那叶师兄为什么还要练太极拳呢?” 张玄一听了,微微摇头,道:“一般人练太极拳,练的都是皮毛。” “而叶师弟的太极拳,却是有很高的造诣。” 这时,一旁的叶千秋不禁笑了起来。 “小张师兄年纪轻轻,见识还是可以的。” “天下间的拳法,其实都有其规律。” “太极拳法,以慢打快,但也可以以快打快。” “阴阳调和,刚柔并济。” “只能慢下来的太极拳,不是真正完整的太极拳。” “能在快慢之间自有切换的才是真正的太极拳法。” “练太极,讲究的是一个稳字。” “稳在哪里?稳在下盘。” “下盘不稳,则守不住敌人的快攻。” “虚与实、开与合、刚与柔、快与慢、升与沉,要样样俱到,面面俱全。” “小张师兄,有没有兴趣来和我对对招?” 叶千秋双腿错开,摆出太极拳的起手式,一脸笑意的看向张玄一。 张玄一见状,很快便点了点头,他朝着叶千秋走了过去,然后笑道:“能和叶师弟切磋切磋,是我的荣幸。” 叶千秋道:“来吧,你来攻,我来守。” “叶师弟,小心了。” 张玄一也不客气。 他可是正一道七派年轻一代中最负盛名的武道高手。 他也是天师府下一任天师的候选人,而且他接掌天师之位的可能性很大。 只见张玄一双脚踏地,朝着叶千秋飞扑过去,犹如猛虎扑食! 其动作形如利箭穿物,拳头挥出,力大势沉。 张玄一一出手,便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 平常的张玄一如同一个谦谦公子,温润如玉。 但是他打出的拳,却是威猛异常! “快步崩拳!” 叶千秋一眼就看出了张玄一用的是什么拳法。 快步崩拳,属于五行拳的一种。 而五行拳便是形意拳最基本的拳法。 五行拳包括劈拳、钻拳、崩拳、炮拳、横拳。 张玄一显然对形意拳练的十分纯熟,他以快步崩拳起手,朝着叶千秋快攻过来。 叶千秋抬掌便迎,挡住了张玄一这一手快步崩拳。 紧接着,张玄一迅速变招。 捕、拍、撞、按、劈,连连出招。 二人拳掌相交,劲力四散。 叶千秋自然不会出全力,事实上,现在这个世界上能让他全力出手的人可没有几个了。 他是在故意磨炼张玄一,他和天师府有旧,顺手调教一下晚辈,也是应该的。 张玄一年纪轻轻,不过二十五六岁的年纪。 但却已经将内家武学练至了化劲的层次。 这可绝非常人能办到的事情。 一般人练武,一辈子也只能停留明劲的层次。 能练出暗劲的已经算是有点天赋。 张玄一能被人称为正一道年轻一代的第一人,的确有其独到恐怖之处。 叶千秋二十五六岁的时候,可没有张玄一这样的本事。 太极的化劲就是化解对方的来力。 那么形意中的化劲化解的是什么? 化解的是全身的阻劲! 张玄一能和叶千秋以快打快,但始终是攻不破叶千秋滴水不漏的防守。 二人拳掌相击,透出阵阵劲风。 让一旁的柳芊芊看的大呼过瘾,恨不得亲自上去,也加入其中。 叶千秋的游刃有余,让张玄一心中越发的惊骇。 他不是没有和人交过手。 他能被称为正一道年轻一代第一人,主要靠的是他自己的实力。 从前,他和人交手,还从来没有过现在这样的感觉。 那种感觉就像是登山,跨海。 无论他的拳招如何变幻,叶千秋都能防守的滴水不漏。 即便是他使出了十成力,也依旧没有破开叶千秋的防守。 “五行拳,十二形,八字功!” 叶千秋和张玄一交手了已经快一刻钟。 张玄一已经将形意拳的诸多招式都用了一遍。 “常言道,太极奸,八卦滑,最毒不过心意把。” “心意拳讲究硬打硬进,窜纵发力,上手就要将对方逼死辗转,关门打狗!一气呵成!” “小张师兄,你的拳脚已经很快,但还不够硬!不够毒!不够狠!” “所以,你的劲力全部被我卸掉了。” 这时,叶千秋猛然抬手,劲气往外一扥,张玄一便倒退出去好几米。 张玄一刚刚稳住身形,下一刻,却见眼前一花。 叶千秋的手臂已经揽在了他的脖间。 张玄一面色一白,微微一叹,道:“身子如影子,这就是真正的太极吗?” “叶师弟在武学上的造诣,远胜于我啊。” 第17章 西洋拳手 啪!啪!啪! “精彩,实在是太精彩了!” 叶千秋刚刚放开张玄一,就听到门外有人一边鼓掌一边大声喊道。 叶千秋不用看,只听声音,便知道,应该是他昨天新收的那个女弟子伍青青到了。 “叶道长,早上好啊!” 落落大方的伍青青提着一个银色的小巧皮箱,走进了院子。 伍青青一副自来熟的样子,朝着张玄一竖起大拇指,道:“小哥哥,你的拳好快!” “你很厉害啊!” “虽然比不了叶道长,但是比我厉害多了。” “你也是来找叶道长拜师的吗?” 张玄一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朝着伍青青微微一笑。 这时,叶千秋打断了伍青青的话,给她介绍道:“这位是小张师兄,是龙虎山天师府的弟子。” “那是全真清净派的柳姑娘。” 伍青青朝着张玄一和柳芊芊打招呼,招手笑道:“我叫伍青青,是叶道长刚收的弟子。” 张玄一和柳芊芊也做了自我介绍。 “叶道长,我住那间屋子?” 伍青青朝着楼上看去。 叶千秋很随意的说道:“左手边二楼,你随便挑一间。” …… 叶千秋以前没有收过徒弟,是因为他不想收。 现在,神霄派也需要一点新鲜血液填补空白。 为了神霄派的延续,他自然得收几个弟子。 伍青青能找到他,也是一种本事。 再加上伍青青的根骨看起来还算可以,所以,他便收下了伍青青。 武学之道的三重境界,见自己,见天地,见众生。 四十岁之前,他算是把自己给搞清楚。 四十岁到一百岁这六十年间,他一直在悟着天地之道和武学之道的关系。 如今,他返老还童,自然也就到了见众生的时候。 …… 时间过的很快。 转眼之间便是三天过去。 网上关于“0.5倍速的风波”也在渐渐平息。 但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新的挑战者出现了。 陈施行给叶千秋发来了消息。 ufc最顶级的明星之一,康纳·麦格雷戈的经纪人找到了陈施行,想要和叶千秋约战一场。 康纳·麦格雷戈是ufc出了名的嘴炮王,他最出名的一战莫过于13秒便ko了10年不败的ufc羽量级冠军何塞-奥尔多。 康纳作为ufc最顶级的明星,想要和叶千秋约战,这让陈施行都大感意外。 因为叶千秋虽然ko了二龙和尚跟连宇轩,但最多也就是在国内火一阵而已。 虽然叶千秋一再在视频中表示,想要和西洋拳手进行一战,但是陈施行一直觉得这一天不会那么快到来。 毕竟,在很多西洋职业拳手眼中,华夏并没有一流的格斗高手。 但陈施行却是有些小看了网络的力量。 武当山那一战的视频,早已经出现在了国外的各大视频网站上。 尤其是youtb上,这条视频的转发量和播放量都在节节攀升。 康纳也是在偶然间看到了这条视频,当他看到0.5倍速之下叶千秋的拳脚之后。 他顿时有些手痒,前段时间他可是刚刚炮轰过华夏功夫明星房阿龙。 “华夏功夫?” “我还没有ko过华夏人!” “华夏现在的影响力越来越大,如果我击败这个华夏人,对我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康纳如此想着,于是立马便安排自己的经纪人,开始联系陈施行。 …… “嘴炮康纳?” “ufc双量级冠军。” “想不到这个人居然会想要约战叶道长你。” “前段时间就是他炮轰我们华夏功夫不行,还侮辱了武打巨星房阿龙。” “据说这个人一向歧视我们华夏人,对我们华夏有着很大的偏见,就连鬼子国的职业拳手他也侮辱过。” “这个人,可不是二龙和尚、连宇轩之流能比的。” 陈施行发来的语音,叶千秋一一听完。 他只回了四个字。 “时间,地点。” 陈施行:“他们想要在京都打,时间的话,就定在十月底。” “康纳的经济人说了,你如果应战的话,具体时间,可以再商量。” 叶千秋:“好,你替我联系,定好了地点,时间,告诉我一声就可以了。” 很快,陈施行便回了信息。 “具体时间已经定好了,就定在十月的最后一天!” 叶千秋:“好!” …… 陈施行在通知了叶千秋比武的时间地点之后,便立即发了一条视频,视频一经发出,便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ufc双量级冠军康纳,约战神霄派叶道长!” “十月三十一日,决战鸟巢!” “华夏武学vs西洋格斗术!” “到底谁胜谁负?” 与此同时,康纳也通过社交媒体表示,他将要在十月的最后一天,到神秘的华夏首都,京都。 他要在京都的鸟巢和华夏的顶级高手一决高下! 一时间,国外媒体有些疯狂。 这些年,华夏崛起的很快,在世界上的影响力越来越大,已经让很多西洋国家感到了不安。 康纳本身自带流量,他选择和华夏人一决高下,着实令西洋人疯狂。 有媒体采访了康纳,主持人问康纳。 “你是如何想到要和华夏人去比赛的?” 康纳满不在乎的说道:“这一切的缘由只是因为我看到了那位叶先生的一条视频而已。” “那位叶先生十分年轻,但他的拳脚看起来十分之快。” “不过,华夏人又怎么能和我们西洋人相提并论?” “我这一次,就是要去证明给世界看,华夏人在我们西洋人面前不堪一击!” “东亚病夫依旧是东亚病夫。” 主持人:“康纳先生,你觉得你一定会赢吗?” 康纳耸耸肩:“当然,我都已经买好了庆祝的香槟,到时候,欢迎美丽的小姐来参加我的获胜party。” …… 康纳的这条采访视频很快便传到了国内,一时间,国内舆论哗然。 龙虎山,天师府。 老天师张道清刚刚挂了一个电话。 这个电话来自京都。 片刻后,张道清拨通了远在苏州的重孙张玄一的电话。 “喂,玄一吗?” “是我,太爷。” “告诉叶小友,他和西洋拳手这一战,上面很关注。” “这一战,很重要啊!” “太爷,你放心,我和叶师弟切磋过了,我败了,败的很彻底。” “好好好……那我就放心了。” 电话挂断,老天师张道清站起身来,朝着龙虎山上望去。 此时,刚好一道惊雷划过天际,璀璨于空。 老天师见状,叹道:“神霄惊雷斩阎罗,千秋无殇……” 第18章 千秋无殇 苏州,玄妙观,品芳茶馆。 张玄一挂掉电话,看着在院中凉亭下静坐的叶千秋。 然后,朝着凉亭中走去。 “叶师弟,刚才我太爷打了电话过来,他说,和康纳的这一场比武,惊动了京都的大人物。” “太爷说了,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提,他尽量给你办到。” 叶千秋一边看着在院子中扎马步的伍青青,一边和张玄一说道:“替我谢谢老天师的美意,如果有事,我是一定会开口的。” 张玄一闻言,微微颔首。 叶千秋看张玄一站在他身旁不走,笑道:“小张师兄还有话要说?” 张玄一看着叶千秋闲散随意的模样,眼中满是好奇。 他不禁想起当年太爷给他讲过的一些传奇往事。 在武林中,有隐世门派和显世门派之分。 全真、正一基本都属于隐世门派。 显世门派和隐世门派之间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华夏武学,自百年前声名大噪,由于那是一个特殊的年代,涌现出了一批传统武学高手。 这些武学高手便都属于显世门派。 诸如,虎头少保,天下第一手,孙禄堂。 神枪,李书文。 八卦掌创始人,董海川。 铁脚佛,尚云祥。 太极杨无敌,杨露禅。 咏春,叶问。 然而,在那个年代,有一个人比这些人的名号更加响亮。 那就是“阎罗”叶无殇。 “阎罗”叶无殇,曾经是惊艳了一个时代的人物。 在那个风云飘摇,国家动荡的时代,“阎罗”叶无殇以一己之力,力挫各国大力士,弘扬华夏国威。 因为其出手狠辣,对西洋人从来都不留手,曾经被西洋各国联手通缉。 后来,“阎罗”叶无殇在粤东省失踪。 再出现时,已经是隐世门派正一道,神霄派门人。 叶无殇的事在天师府的历史典籍中也有记载。 叶无殇,甚至还曾经差点坐上天师之位。 只不过,二十年多前,近百岁高龄的叶无殇彻底消失不见,据神霄派的顾圆老道说,叶无殇是羽化了。 张玄一是看过叶无殇的黑白照片的,所以,当初在龙虎山时,他看到叶千秋的背影,就感觉叶千秋有些像叶无殇。 这两天,他近距离接触叶千秋,便愈发的觉得是这样。 张玄一很敬佩叶无殇这样的前辈高人,常常有种生不逢时的感觉。 如果让他生在百年前,他也一定能闯出一番大名堂。 所以,他对叶无殇的事迹一直都很关注。 “叶师弟,有个问题,我憋在心里很久了,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叶千秋道:“但问无妨。” 张玄一道:“不知叶师弟是否和“阎罗”叶无殇有血缘关系?” 叶千秋听到张玄一的话,面色平静,他没有正面回答张玄一的问题,而是反问道:“叶无殇是神霄派的前辈,小张师兄为什么会突然提到他老人家呢?” 张玄一闻言,温柔一笑,道:“我也只是随便问问,毕竟像叶师弟这般天资出众的人物,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叶无殇前辈。” “叶无殇前辈的风采,我一直仰慕的很,只可惜,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不能一睹叶无殇前辈的风采,一直是我的遗憾。” 叶千秋站起身来,看向张玄一。 只见张玄一眼中的目光颇为真诚。 叶千秋似笑非笑的看向张玄一,道:“如果,我告诉你,我就是叶无殇呢。” 张玄一闻言,当即愣住了。 “你……说……你是……叶前辈?” “这怎么可能?” 张玄一有些呆呆的看向叶千秋。 “世上的事,就没什么不可能的。” “替我保密,这件事,知道的人可不多哦。” 叶千秋拍了拍张玄一的肩膀,然后大步走到院中,对着院中的伍青青呼喝道。 “站马步桩主要有两个目的,一是练腿力,二是练内气。” “气不是一日生出的,而是日积月累而来。” “一日不练出气,便一日不算真正入武道的大门。” “站桩就是聚气。” “好好练,还有半小时。” 伍青青闻言,哀呼道:“啊……怎么还有半个小时……” 凉亭中。 张玄一目瞪口呆的看着叶千秋的身影,暗自嘀咕道。 “怎么可能?” “叶师弟就是叶无殇老前辈?”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可看叶师弟的样子,好像不是在开玩笑……” “难道叶师弟真的是叶无殇老前辈?” “可是,老前辈为什么要改名呢?” “叶老前辈怎么可能这么年轻……” 张玄一觉得自己好像被叶千秋忽悠了,但是叶千秋刚才的一个眼神,却是让张玄一又感觉他说的话是认真的。 这种超出常理认知的事情,让张玄一一时间有些目眩神移。 …… 夜。 叶千秋坐在自己的屋子里,闭着双眼,盘膝而坐,五心朝天。 他身上的气在慢慢流转。 片刻后,叶千秋感觉到识海当中的那片叶子突然有了一丝悸动。 那一片叶子半枯半黄,只有一小部分拥有生机。 “总算是有动静了,看来我走的这条路是对的。” “八十年来,我一直在用自己的气温养这片让我穿越的叶子。” “但这叶子,八十年来的变化似乎不是很大。” “错综复杂的脉络,什么时候才能让这片叶子彻底恢复生机。” “当年,我不停的和各国大力士比武,好几次险象环生,濒临死境,全靠这叶子给我提供源源不断的生机。” “在猪笼城寨的那一年,我差点被火云邪神一拳轰死,也是这片叶子救了我的性命,让我不至于生机断绝。” “火云邪神这个老家伙当年在阿星的庇护下远走海外,不知道现在是否还活着……” “以我现在的功力,我倒是挺期望和一个绝顶高手过过招。” “这个世界很奇特,即便火云邪神老死了,但阿星绝对不会死。” “连叶问都被我奶到了一百多岁,更何况是很早以前就打通了任督二脉的阿星呢?” 叶千秋想起了今天张玄一提到“阎罗”叶无殇。 “阎罗”是他曾经的别号。 叶无殇就是他,他就是叶无殇。 不过,他现在的名字是叶千秋。 千秋无殇,千秋不死。 第19章 决战鸟巢 十月份的京都是凉爽的。 秋意盎然,冷风吹拂。 京都一向热闹,打几百年前起,就是如此。 如今的京都更是繁华如斯,充满了国际大都市的味道。 钢铁森林之中,有着为举办京都奥运会而建的鸟巢。 京都奥运会已经过去十多年了。 鸟巢成为举办各种大型活动的首选场地。 这一次,ufc双量级冠军,康纳·麦格雷戈约战叶千秋,选择在鸟巢进行。 叶千秋本人对这一场比试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像康纳这样的洋鬼子,他在八十多年前就打死了好多个。 但这一场约战可谓是在国内外引起了不小的风波。 特别是在华夏国内,有太多太多的人关注这一场约战。 国人的爱国情绪也是激烈高涨。 嘴炮康纳在约战前的近一个月当中,接受了媒体的好几次采访,放出了许多嚣张至极的话。 言语之中不止是充满了对叶千秋的蔑视,更加充满了对华夏人的蔑视。 随着事情传播的范围越来越大。 网上的许多人都开始自发宣传这一场约战。 逼乎上,关于这一次约战的话题热度高居不下。 某音上,各种关于叶千秋和康纳的小视频数不胜数。 有很多人在陈施行的视频频道留言,给叶千秋加油鼓劲,希望叶千秋战胜洋鬼子康纳,替华夏争光。 还有许多媒体也在报道这件事。 还有一些媒体栏目特别邀请了曾经在武当山上和叶千秋比试过的二龙和尚、连宇轩进行采访。 问了他们二人关于这一次康纳和叶千秋约战的看法。 华夏主流媒体ctv体育频道,也专门在这一天准备直播这一场焦点之战。 在ctv体育频道的演播厅中。 节目组也还特别邀请了二龙和尚、连宇轩,还有一位曾经的重量级选手,刘海隆。 这个刘海隆也就是那个失约在了武当山的柳腿劈挂。 演播厅中。 主持人身着正装,坐在台前,一脸笑意的在向二龙和尚、连宇轩、刘海隆问好。 “三位嘉宾,欢迎来到体育频道的直播厅做客。” 二龙和尚微微一笑,道:“主持人,你好。” 连宇轩道:“十分感谢体育频道栏目组的邀请。” 刘海隆则道:“很荣幸能够来到体育频道做客。” 住持人看着身后的大屏幕,笑道:“三位,现在离比武正式开始,还有一些时间。” “我们先来聊一聊关于这次比武的事。” “想必你们也知道,这段时间,网上对于这一次比武的是各有看法,许多人将这场比武称为是传统武术的崛起之战。” “我们栏目组甚至还做了一项数据调查,就是调查了一下,关于这场对决,谁的赢面会更大一点。” 二龙和尚问道:“结果如何?” 主持人道:“结果出人意料,居然有百分之七十的人觉得叶道长会输,康纳会赢。” 二龙和尚耸了耸肩,道:“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国人对于传统武学能不能打一向是持怀疑态度的。” “康纳作为ufc的双量级冠军,比野兽还要凶猛。” 主持人笑道:“不知道三位觉得这一次比武,更看好谁一些呢?” 连宇轩道:“如果我没有上武当山之前,我肯定是更看好康纳的,但是,现在,我更看好叶道长。” 主持人看向刘海隆。 “那海隆你怎么看呢?” 刘海隆是曾经国内的散打王,曾经远赴米利坚和西洋泰拳高手对战,可惜最后败北。 刘海隆道:“我看过叶道长和二龙、宇轩的比武视频。” “叶道长的速度的确很快,0.5倍速下,放慢视频才能勉强看清楚他的动作。” “而且,叶道长的拳力也很重,出拳的角度很刁钻。” “如果是同级别的较量,我肯定更看好叶道长。” “但是,康纳毕竟是ufc双量级冠军。” “叶道长未必能在康纳的手里讨得了好。” “说一句得罪人的话,康纳的抗击打能力要远远超过二龙和宇轩。” “在擂台上,能打得住人不算本事,能扛得住对手的攻击才算立于不败之地。” “叶道长的身体能否扛得住康纳的拳头,这一点很难判断。” 主持人:“那海隆的意思是,你更看好康纳一些。” 刘海隆点了点头,道:“从专业的角度看,我的确更看好康纳。” “虽然,我也不喜欢康纳这个嘴炮王。” 主持人微微一笑,又看向二龙和尚。 “那二龙你呢?” “你怎么看?” 二龙和尚道:“只有亲自和叶道长对战过,你才能体会到他的恐怖。” “我敢打包票,这一次康纳绝对在叶道长的手下坚持不了三个回合!” 主持人:“嚯,看来二龙是非常看好叶道长啊。” 二龙和尚点头道:“的确是这样。” 这时,主持人说道:“好,现在现场那边已经开始了,让我们把镜头切换到现场,拭目以待吧。” …… 鸟巢,此时已经坐了很多人。 这一次康纳和叶千秋一战,在国内外引起了很大的舆论风波。 再加上今天是星期天,所以,很多国人都悬在来到现场亲自观战。 这一场对决是不收门票的。 所以,鸟巢当中几乎是座无虚席。 到处都是议论之声。 所有人都在讨论着关于这一场巅峰对决。 伍青青坐在靠前的观众台上,一脸兴奋的和一旁的柳芊芊说道:“芊芊,你说我师父能不能一拳ko那个洋鬼子康纳?” 柳芊芊环抱着双臂,道:“我觉得……有可能。” 伍青青道:“我觉得是百分之百。” “那个洋鬼子康纳实在是太嚣张了,这一次,我师父一定会好好教训他。” “对了,玄一小哥哥呢?” “怎么没见他人影?” 柳芊芊抬头,朝着右上方的座位看去。 “在那里,今天,正一七派、全真七宗可都来人了。” “张师兄是天师府的人,有些事需要他去应酬。” 伍青青点了点头。 她虽然跟着叶千秋时间还不到一个月,但也知道了正一七派和全真七宗的存在。 就在这时,伍青青听到鸟巢四周突然呼声大起。 “叶道长!” “叶道长!” “叶道长,一定要打倒洋鬼子康纳!” 鸟巢中央,擂台已经摆好。 叶千秋和康纳·麦格雷戈从两边的通道走了出来。 叶千秋一身青色长衫,一只手负在身后,足尖轻点,起跳挪移之间,便落在了比武台上,潇洒写意至极,引得满堂喝彩。 “叶道长,太帅了!” “叶道长,轻功无双!” “叶道长,你是最棒的!” 而此时,康纳·麦格雷戈戴上了拳套,牙套,一边扭着脖子,一边用左右手撞在一起,也小跑着登上了擂台。 第20章 飞起来了 这一场众人瞩目的焦点之战,在叶千秋和康纳·麦格雷戈登上擂台的之后,观众的情绪被调动到了一个高潮节点。 就在比武之前的刚才,康纳·麦格雷戈又放出了垃圾话,他说道:“华夏功夫不值一提,即便是布鲁斯李复活,也未必是我的对手!” ctv体育频道演播厅当中。 主持人在介绍道:“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们,现在体育频道正在直播在鸟巢进行的传统武术与现代格斗术的巅峰之战。” “传统武术的代表是来自神霄派的叶千秋叶道长。” “而叶道长的对手是来自爱兰的ufc双量级冠军,康纳·麦格雷戈。” “热爱传统武术的观众朋友,应该都听说过叶道长的大名,叶道长在短短一个月之内走红网络,他的轻功视频为人津津乐道。” “前不久,他在武当山以一敌二的视频也是在网络上广为流传。” “叶道长立志弘扬华夏传统武学,是一位十分令人钦佩的武学宗师。” “而热爱格斗搏击的观众朋友应该对ufc并不陌生,但有些观众朋友可能没有听说过这位康纳。” “ufc是目前世界上最顶级和规模最庞大的职业综合格斗赛事,而康纳·麦格雷戈便是ufc最顶级的选手之一。” “康纳·麦格雷戈在ufc八角笼5战全胜,并且4场终结了对手。” “在ufc189上血战两回合,他ko了门德斯,夺得了ufc羽量级临时冠军。” “随后,在ufc194上仅用13秒便ko了十年不败的前冠军josealdo,成为了羽量级冠军,是毋庸置疑的ufc羽量级新王。” “这一场对决,可谓是针尖对麦芒。” “到底是叶道长更胜一筹,还是ufc的双量级冠军康纳更胜一筹,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 鸟巢现场。 万众欢呼。 观众席上,张玄一身旁还坐着好几个年轻道人。 这些年轻道人不是旁人,正是来自正一道六派的年轻一代。 张玄一作为下一代天师的继承人,在这年轻一代中也有着很高的威望。 坐在张玄一身边的是清微派的张东元。 张东元曾经在龙虎山被叶千秋一招击败。 所以,他知道叶千秋的实力非常恐怖。 自从叶千秋入世以来,闹出了很大的动静。 他们这些正一道门弟子,也十分关注。 他们的长辈虽然不让他们随意入世出手,但是,并不代表他们自己不想出手。 年轻人即便是再修身养性,定力终究是不如一些老辈人物的。 尤其是是叶千秋击败的张东元,更是如此。 看着叶千秋大出风头,被民间的一部分人捧上了天,他的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这一次,康纳约战叶千秋,他来到现场,就是想要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看一看,叶千秋的拳到底还能快到什么样的层次。 像康纳这个级别的西洋职业拳手,即便是张东元自己对上,恐怕也难占上风。 毕竟,职业拳手的速度、力量、精准度,样样都不差。 单凭人体的极限力量,一拳头就最起码能打出两千多斤的力量。 张东元凭借武学功法的加成,一拳打出的力量也不过如此而已。 他虽然也练出了“气”,但还差的远。 张东元虽然有傲气,但还没有狂妄到目空一切的程度。 这时,张东元看了一眼在他身旁坐着的张玄一。 “张师兄,这一场对决,你怎么看?” 张玄一闻言,微微一怔,然后说道:“叶师弟的轻功身法已经超过了一般的武者,甚至可以媲美古之武者的层次。” “单凭这一点,叶师弟便可以与张东元游斗许久。” “至于叶师弟能不能赢,还要看叶师弟能不能打破那个西洋拳手的防御。” 张玄一并没有透露叶千秋便是叶无殇的这件事。 毕竟,这件事有点匪夷所思,他到现在还不敢完全相信。 张玄一的回答,让张东元微微颔首。 显然,张东元也是这么看的。 …… 与此同时,在观众席的东边,最高处的一个角落中。 一个秃顶老伯身穿深黑色西服西裤和皮鞋,两鬓白发已经染黑,他的身上散发出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 此时,他的眼睛正死死的盯在擂台中央。 这时,站在擂台中央的叶千秋突然感觉到一股莫名的气机。 他转过刚刚落地的身子,扭头朝着那股气机的来源处看去。 下一刻,叶千秋的瞳孔猛然一缩。 这时,坐在观众席东边的那秃顶老伯脸上露出笑意,他露出两行洁白的牙齿,朝着擂台上的叶千秋招了招手。 …… “是他……” 叶千秋的心里虽然早有过猜测,曾经的终极杀人王火云邪神不会那么容易老死,但是,他没想到会在这个场合看到火云邪神出现。 这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不过,很快,叶千秋的注意力就转移到了擂台当中。 因为擂台上,裁判的哨声已经响起。 “比武,开始!” “双方选手,你们都准备好了吗?” 站在叶千秋对面的康纳·麦格雷戈看到叶千秋居然在这个时候还有心思走神,好像受到了侮辱,不禁对叶千秋更加蔑视。 “华夏人,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力量!” “什么才是真正的格斗术!” “华夏人,永远比不上西洋人!” 随着哨声的落下,康纳·麦格雷戈低喝一声,便朝着叶千秋快步攻了过来。 他的双拳快速出击,右拳迅速挥出,朝着叶千秋的左脸脸颊攻去。 这一拳虽然只是康纳试探性的一拳,但是无论从速度,还是力量上来说都不可小觑。 平常人若是被这么一拳头砸在身上,非得断几根肋骨不可。 在康纳的拳头即将落在叶千秋的左脸脸颊时,叶千秋迅速侧过身去,躲过了康纳的这一拳。 同时,叶千秋也打出了一拳。 在叶千秋躲过康纳右拳的同时,康纳便感觉到了不对劲。 这是在擂台上的一种直觉。 康纳知道,叶千秋绝对出手反击了。 但是,就在康纳脑海中的念头刚刚浮现出来的时候。 康纳便感觉到胸前肋骨处传来一股巨大的绞杀力! 下一刻,康纳觉得自己整个人好像飞了起来一般,整个人的重心完全不受自己控制。 紧接着,康纳整个人都不好了,一股撕心裂肺的痛楚,从他的身体各处传入他的中枢神经。 嘭! 康纳整个人重重的落在了擂台中央! 他整个人呈一个大字型躺在擂台上。 一动不动! 第21章 胜负已分 一秒! 两秒! 三秒! 观众席上的所有观众,都静气摒息的看着。 这时,坐在观中席上的清微派弟子张东元站起身来,面色复杂的看着擂台中央,然后轻声和一旁的师弟说道:“胜负已分,我们该走了。” 一旁的清微派弟子还有其他派的弟子纷纷错愕不已。 “这就结束了?” “是啊,结束了。” 张玄一也站了起来,满脸感慨,他现在已经很肯定,叶千秋没有骗他。 如果叶千秋不是“阎罗”叶无殇这样的百岁老前辈,怎么可能一瞬间便将康纳给击倒! 这明显是对劲气的控制到了一个极为高明的地步! 即便是再天才的人物,也不可能在二十岁有这样的成就! “咦?康纳怎么不动了?” 观众席上的观众纷纷疑惑不已,他们刚才只看到了康纳向叶千秋发起了进攻,一记右勾拳打出,被叶千秋给迅速躲了过去。 然后,叶千秋便犹如魅影一般,整个人居然不知道怎么把康纳给完全举了起来。 随后,叶千秋便把康纳扔了出去。 这就是现场的观众所看到的一切画面。 他们本以为康纳还会站起来。 然而,一秒过去了,两秒过去了。 三秒过去了。 康纳居然连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时,站在台边的裁判急忙朝着康纳走了过去,然后朝着康纳挥手喊着。 “1……” “2……” “3……” “……” 很快,裁判数完了秒数,他抬起头一脸惊讶的看向叶千秋,有些不可置信。 然后,他走到叶千秋身旁,用手中的话筒,对着所有人说道:“叶道长,胜!” 轰! 随着裁判的声音落下。 先是一阵死一般的寂静。 然后,仅仅过了数秒,现场的观众响起了雷鸣一般的掌声。 更有甚者,跳起来摇臂高呼。 “叶道长,叶道长,必胜!” “叶道长,无敌!” 此时,在电视机,还有各大视频平台观看直播的观众都傻眼了。 这瞬息之间的变化,也太快了! 从康纳选择对叶千秋出手,再到康纳倒在地上,裁判宣布叶千秋获胜,仅仅才过去不到两分钟! 天呐! 到底发生了什么! ufc双量级冠军康纳,居然被叶道长ko了! 这真的不是幻觉? 很多观看直播的观众纷纷在各大直播平台刷了弹幕。 “就这?” “洋鬼子也太不堪一击了吧!” “不是洋鬼子不行,而是叶道长太牛逼了!” “确定这是ufc双量级冠军?这tm和纸糊的有什么区别?” “还没打,就倒了?” “不是在打假赛吧?” “打个几把假赛?你去搜一搜康纳的履历,这洋鬼子曾经炮轰华夏功夫,侮辱武打巨星房阿龙。” “ufc双量级冠军的含金量,你们懂吗?” “康纳又不是脑子被驴踢了,即便打假赛也不会和我们华夏人打!” “你知道他输了,会对他的身价有多大的影响吗?” …… 与此同时,鸟巢上空,呼声震天。 坐在观众席上的张玄一等正一道六派的年轻弟子纷纷都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 若非亲眼所见,他们怎么能看到这顶尖对决。 ufc顶级职业拳手,居然会被叶道长一拳ko了? ctv体育频道演播厅中。 主持人和三名嘉宾神色各异。 主持人道:“这……也太出人意料了……” 二龙和尚环抱双臂,呵呵一笑,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 连宇轩道:“肯定是那种恐怖的劲力,让康纳丧失了行动能力。” 刘海隆一脸错愕,道:“难道这就是传统武学当中的暗劲?”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刘海隆是和国外的泰拳高手较量过的,他深知国外这些职业拳手的恐怖之处。 他们的身体素质绝对是强悍至极。 像康纳这种ufc双量级冠军被华夏人一拳ko,这可是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一般华夏人和这种西洋拳手较量,能不落下风,就已经是不错了。 但是,叶千秋居然将康纳给ko了! 刘海隆显得十分激动,这由不得他不激动。 当年他在米利坚和西洋拳手对决,最终败北。 一直是他心中的遗憾。 今天,他看到了叶千秋一拳ko了ufc职业拳手,那种激动之情简直是溢于言表。 虽然不是他自己击败了西洋拳手,但这场对决的意义实在是太大了。 不仅仅是弘扬了华夏国威,更证明了传统武学不仅仅有漂亮的花架子套路,还有绝对的实战能力! 想必,经过这一次对决,国人对于传统武学的认知一定会重新刷新。 说不定会激起国人对传统武学新的热情。 经过片刻的沉默,主持人欣喜的说道:“这一场对决,远远要比我们想象中的,结束的要快!” “叶道长出手的速度太快了!” “康纳倒下的速度太快了!” “难道这才是传统武学的真正力量吗?” “看来,这一场比赛,又需要我们反复去观看,反复用0.5倍速去观看了!” …… 此时,鸟巢中央。 叶千秋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观众席上。 他在寻找火云邪神的身影。 不过,火云邪神早已经不知去向。 “看来,他还没准备好……” 叶千秋知道,火云邪神是一个武痴,同时,也很无耻。 当年在猪笼城寨,他本来要杀了火云邪神,若非阿星阻拦,火云邪神早已不在人世。 这个仇,火云邪神一定会找他报的。 “火云邪神……这一次,我一定打爆你的头!” 叶千秋的身影出现在观中台上,实在是太扎眼了。 很多观众朝着叶千秋围了过来,一些年轻姑娘口中更是高呼。 “叶道长,太帅了,能给我签名吗?” “叶道长,请问你有没有女朋友?” “叶道长,请问你的功夫是不是已经到了和武侠小说中那种武林宗师一样的境界?” “……” 叶千秋看着越来越多的人围了过来,无奈的笑了笑,然后迅速朝着出口同道跑去。 叶千秋的速度非常之快,几个呼吸之间,便消失在了人群当中。 …… 鸟巢这边的比武结束还不到一个小时。 各大社交平台,还有短视频平台,关于这一场比武对决的视频就已经被疯狂转发。 每一个关于这次比武的视频播放量都是节节升高。 各大媒体的热度也是高居不下。 “神霄派叶道长ko西洋ufc双量冠军康纳!弘扬华夏国威!” “传统武学真的能打!” “功夫,就是杀人技!” “这才是真正的传统武学!” 诸如此类的标题,醒目无比。 网络上掀起了比之前叶千秋击败二龙和尚、连宇轩之后还要狂热的大浪。 与此同时,在龙虎山天师府的老天师张道清又接到了来自京都的一个电话。 “老天师啊,关于这位小叶道长……” 第22章 江湖宿老 在网上已经因为叶千秋和康纳的这一场比武吵翻天的时候。 叶千秋早已经返回了苏州玄妙观。 现代交通工具十分便利,叶千秋中午在鸟巢打完,下午便已经回到了苏州。 本来各大媒体已经在鸟巢的更衣室里等着采访他,但是他压根没回更衣室,就悄然离开,他让陈施行替他发了新的视频。 品芳茶馆之中。 伍青青依旧是一脸兴奋。 她在叶千秋跟前手舞足蹈的问道:“师父,你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 “你所说的“气”是不是就是传统武侠小说中所说的那种内气?” “那个康纳是不是被你一拳震碎了全身经脉!” 叶千秋坐在一旁,笑眯眯的说道:“道自虚无生一炁,便从一气产阴阳。” “人体内的气,不是凭空而生,也并非完全是武侠小说中所说的那种内气概念。” “不过,以你目前的认知能力来说,这样理解也不是不可以。” “至于震碎经脉,呵呵,你以为真是武侠世界呢?” “我只不过是施展了一些小手段,让那个洋鬼子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罢了。” 伍青青闻言,道:“师父,那我什么时候才能练出“气”来呢?” 叶千秋看了伍青青一眼。 伍青青虽然根骨不错,但想要在末法时代悟出“气”来,难度十分之大。 更何况,伍青青如今已经年过二十,能在十年后把外家功夫练到暗劲的层次,就已经不错了。 伍青青这种程度的天资,若是早点习武,放在百年前,可与宫家的那位二小姐有的一拼。 至于现在,想要练出“气”来,那无异于天方夜谭。 不过,叶千秋没有打击伍青青的积极性。 练武本就是需要持之以恒的一件事情,有积极性,有目标是好事。 “只要你努力练功,自然会有水到渠成的那一天。” 叶千秋如此对伍青青说道。 伍青青闻言,满心欢喜,一心希冀着有一天她能够像叶千秋一般一跃数丈之远,速度快到肉眼看不清。 伍青青练武的热情再度高涨,自己一个人扎马步去了。 伍青青前脚刚离开,张玄一就进门了。 “叶……前辈……” 张玄一再次独自面对叶千秋,脸上还有些不太自然,显得有些局促。 因为,他现在基本可以肯定叶千秋就是正一道的老前辈“阎罗”叶无殇。 张玄一现在面对叶千秋的心态和之前的面对叶千秋时的心态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现在,坐在他面前的不再是他的同辈师弟。 而是一个真正的前辈高人。 在正一道七派当中,“阎罗”叶无殇,是比他太爷辈分还要高出两辈的传奇人物。 更何况,叶无殇一直都是他所崇拜的前辈。 从京都返回苏州的途中,张玄一接到了老天师的电话。 张玄一回想到电话中的内容,心中稍显镇定。 叶千秋看着张玄一这副局促的模样和之前大为不同,不禁笑着摆了摆手。 “坐,不必拘谨,从前如何,现在依旧如何,你只需当我还是那个神霄派弟子罢了。” 张玄一闻言,心中的那一抹没由来的紧张也散去了七八分。 张玄一坐在叶千秋的对面。 “叶前辈,太爷给我来电话了,他说,体育总局的领导想要见一见你。” “好像是和国际格斗交流大赛有关。” “叶前辈,其实以您的身份,根本没必要抛头露面,这些事,由我们小辈去做就可以了。” “这一次,太爷说了,不管您参加不参加这次大赛,我是必须得参加的。” “而且,因为您击败了康纳的缘故,正一其他派的师兄弟也都希望和您一般弘扬华夏国威。” “这次的国际格斗交流大赛,正好是一个机会。” “正一各派都有打算派一些年轻弟子入世,参加这一次国际格斗交流大赛了……” 叶千秋听了,微微一笑,正一道各派的变化,他倒是不在意。 当今之世,道门势微,能把道法传承下去,便是不易。 武学之道,虽然在某些方面有弘扬华夏国威的作用,但在当今之世,便显得有些鸡肋了。 科技时代,武道衰落是必然的事情。 他虽然喊出了传统武术能打的口号,但也只是想为日益衰落的武学之道再正名一次而已。 随心无矩,这是到了他这个层次,他这个年龄才能体会到一种境界。 更何况,他的目的现在基本上已经达到了。 他和康纳的这一场比武,已经足以在国内外引起很大的反响。 对于神霄派来说,接下来的就是入世挑选弟子的时候。 “国际格斗交流大赛,我就不去了。” “至于领导想要见我的事,让你太爷替我推掉便是。” 张玄一闻言,微微颔首。 他虽然猜不透叶千秋当初为什么要高调入世,但是,他似乎有一种感觉,叶千秋之所以入世,根本不是他嘴中所说的仅仅为了弘扬传统武术。 其中,必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 “前辈,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张玄一又问道。 “但说无妨。” 叶千秋轻松写意的说道。 张玄一道:“在正一道的记载当中,各派历代前辈,也不是没有过能活百十来岁的人物。” “但是,像前辈这般能返老还童的人物,却是从来没有过。” “前辈,你能告诉我,你现在究竟到了什么样的境界吗?” 叶千秋对张玄一的印象很好。 张玄一谦逊,执着,而且天赋很高。 对于这样的后辈,叶千秋还是很喜欢的。 “什么样的境界?” “怎么说呢?” “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概括的话,那就是大圆满吧。” “何为大圆满呢?” “便是精气神都达到了一个几乎饱和的状态。” “气行周天,不动如山,动如惊雷,龙虎交泰。” “想要再进一步,已经没有了可能。” 张玄一闻言,讶然道:“那岂不就是古时人所称的陆地神仙之境!” 叶千秋笑了笑,道:“哪里是什么神仙,依旧是人罢了,只不过比寻常人的生命气息更加浓厚。” 这一日,叶千秋和张玄一讲了许多,算是对这个正一后辈的指点。 叶千秋的一席话,替张玄一打开了另一个世界,让张玄一从此更是心诚于道。 …… 京都,某五星级大酒店之中。 “混蛋!” “这个华夏人难道会魔法吗?” “这个华夏人让我成了一个小丑!” “现在整个西洋国度,到处都是人在嘲讽我。” “这个华夏人,几乎让我名誉扫地,他让我损失了近一半的资产!” 嘴炮康纳犹如一只愤怒的狮子,脸上青筋暴露,在酒店房间里咆哮着,他刚挂断电话,将手机一把扔在了地上。 一旁的经济人环抱着双臂,道:“康纳,你现在需要的是冷静。” “从前,我经常听说华夏是一个古老而又神秘的国度,现在看来,这句话一点都不假。” “你还记得当年在米利坚大放异彩的布鲁斯李吗?” “当年的布鲁斯李不也强悍无比,但……他最后还不是倒在了米利坚的国土之上……” 康纳猛的看向自己的经济人。 “什么意思?” 经纪人道:“如果能把那位叶先生引到米利坚去……一切意外,都有可能发生……” “他的速度即便再快,难道还能快得过子弹吗?” 康纳闻言,脸上的青筋渐渐消失,随之而来的是阴冷的笑意,犹如一条躲在暗处的毒蛇正在吐着信子。 …… 苏州,玄妙观,品芳茶馆。 叶千秋的生活又回到了从前的样子。 最近,顾圆老道忙的不可开交。 虽然来玄妙观看热闹的不少,但顾圆老道还是从中收下了十来名资质还尚可的弟子。 要知道,玄妙观自从顾圆的爷爷起,就已经是人才凋零,后继无人。 如今,华夏盛世之下,神霄派选择入世,是神霄派能够延续下去的唯一选择。 这些人之中未必全部人都会授戒,只要有三四个人将神霄派真正的道法传承下去,已经足矣。 至于神霄派的武学,能继承多少,就看后辈的悟性了。 更何况,神霄派最高深的雷法早已经失传了。 而且,现存的雷法残篇,也不是一般人能悟透的。 神存周身,化周天之雷,已经脱离了武学的层次,迈入了法的层次。 受天地所限,叶千秋也无法达到那种层次。 别看叶千秋是神霄派的弟子,但他一身所学甚杂,各家拳法都有涉猎。 太极是他钻研最久的,也是因为太极,他才悟出了“气”。 当年没有去粤东的猪笼城寨之前,他只不过是内家拳高手。 但在遇到小龙女和杨过之后,他才算是真正跨入了武学的大门。 小龙女和杨过将毕生绝学都传授给了他。 叶千秋坐在茶馆里,脑海之中这些往事时不时都会闪过。 “也该是时候去拜访一下老朋友了……” 火云邪神的出现,让叶千秋知道,他或许有机会能够离开这个世界了。 他识海中的那一片叶子在火云邪神出现之后,出现了明显的异动。 比他和二龙和尚、连宇轩比武之后的悸动还要强烈。 或许,干掉火云邪神,他就能离开这个世界。 这时,陈施行给叶千秋发来了消息。 “叶道长,康纳似乎不服气,想要和你进行第二次约战,不过这一次约战的地点,他选择在了米利坚的旧金山。” 叶千秋看到这条消息,嘴角泛起一丝淡淡的笑意,然后回了过去。 “回绝他!告诉他,我没空再和一个手下败将再做较量。” 康纳对于叶千秋来说,不过是一个踏脚石而已。 康纳为什么要再一次约战? 难道是想再一次自取其辱? 叶千秋觉得康纳不会那么蠢,他从中感觉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 若非是在鸟巢,没有提前签生死状,怕影响不好,叶千秋是不会对康纳这种侮辱华夏的洋鬼子手下留情的。 死在他手下的洋鬼子,可是多了去了。 …… 香江。 某座豪宅当中。 坐在轮椅上的老者正在看着鸟巢之中的那一场举世关注的比武。 在当今之世,但凡有点本事的人都隐世不出。 武人在太平盛世一向没有用武之地,这是历史的必然。 乱世武人兴,盛世文人治。 坐在轮椅上的老者看着视频中的这位曾经的旧相识,不禁唏嘘不已。 曾经的辉煌岁月,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就在这时,身着西装的中年人走进了院子来。 “老爷子,有贵客到了。” 坐在轮椅上的老者听到“贵客”二字,两只手撑着轮椅,努力的往起撑着。 “是他……是他……来了吗?” 老者的面色涌上一股红潮。 中年人道:“是他……是那位前辈……” “快……快……请进来……” “不……推我出去……我要亲自去迎他……” 老者的神情十分激动。 “三十多年了……三十多年了……” “想不到我这把老骨头还有重见故人的这一天。” 西装革履的中年人看着老者激动的神情不禁说道:“老爷子,我推你出去……” 老宅的外面…… 叶千秋看着这座似曾相识的宅院,不禁说道:“多少依稀事,俱成往矣……” 这时,从老宅的大门里出现两道身影。 一个身着西装的中年人推着坐着轮椅的唐装老者。 唐装老者在看到叶千秋的瞬息之间,双手紧紧的抓在轮椅扶手之上,轮椅扶手都留下了十道指印。 “老哥……好久不见……” 叶千秋看着那个唐装老者,脸上泛起淡淡的笑意。 “老弟,真的是你……” 唐装老者说道。 “没错,是我……三十多年未见……看来老哥的身体还算健朗……” 叶千秋说道。 “你小子不死,我怎么能死呢?” 唐装老者哈哈大笑道。 叶千秋大步流星的走向前去,站在轮椅前方。 唐装老者和叶千秋的双臂交杂在一起。 “好兄弟……” “好兄弟……” 很多年前,一代宗师叶问和“阎罗”叶无殇的交情便为江湖人所津津乐道。 如今,一百二十岁的叶无殇再次和一百二十七岁的咏春叶问执手。 第23章 故人如斯 “无殇……哦,不对,现在应该叫你千秋……” “你小子,果然还是突破了那一层,返老还童,惊世骇俗,惊世骇俗啊!” 叶家老宅内,一百二十七岁的叶问和叶千秋一边饮茶一边畅谈。 在门外守候的叶问之孙,听着老屋里老爷子的爽朗笑声,不禁微微一笑。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老爷子这么开心了。 叶家枝大叶大,咏春门人遍布世界,老爷子在一天,叶家就相当于有一根定海神针。 老爷子若是不在了,那人心也就要散了。 “老哥,这些年,你的身子骨应该还可以吧。” 叶千秋笑眯眯的和叶问说着话,他能感觉到叶问虽然双腿行动不便,但精气神还算可以。 毕竟,叶问比他还要大七岁,能在当今之世,活到这个岁数,已经是属于人瑞的级别。 不过,叶千秋还是看出了叶问身体内的气血在走向衰败。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最多再过五年,一代宗师叶问也将要尘归尘,土归土。 不过,叶千秋并没有多言。 叶问能活到现在这个岁数,已经出乎了他的意料。 人如草木,终究会有枯萎凋谢的那一天。 不是谁都能像他一样,枯木逢春,老树生新芽。 叶问微微颔首,道:“还多亏你小子当年助我一臂之力,让我入了武学的真正大门,不然,我这把老骨头早就化成灰了。” 叶千秋哈哈一笑,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谁让咱们都是姓叶的,五百年前本是一家呢。” 叶问笑道:“是啊,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小子这次来香江,除了看我这把老骨头,还有什么事要办吧。” “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叶千秋道:“还是老哥懂我,不过,我这次来香江,真的只是想见见故人。” “除了老哥,还有那位宫二小姐,可惜,老丁头死的早了,不然还能再和他过两手。” 叶问听到“宫二小姐”四个字的时候,眼中泛起一丝追忆之色,感慨道:“这一转眼,我们都是一百二十多岁的人了。” “当年金楼的那些老人,也就剩下你、我,还有宫二小姐了。” 叶千秋点了点头,道:“能活着,便都是机缘所致。” “这普天之下,能达到这种层次的人,终究是太少了。” 叶问很赞同叶千秋的话,他说道:“如果不是老弟你,我们这些所谓的江湖人,又岂能接触到真正的武学门槛呢?” “当年我真的很难想象,世上居然会有像终极杀人王火云邪神那种层次的人物。” “而那位阿星,则更是超凡入圣。” “任督二脉,天地桥梁,可惜,我这一辈子是没机会打通了。” “罢了,我活了这些年,其实早已经活够本了,有时候,我就在想,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活着。” “年轻时,我的脑子里只有武学,后来,经历了家道中落,依旧不改初衷。” “后来,随着永成的离世,我便渐渐懂了,人这一生啊,不单单是为了自己活着,更是为了爱自己的人,自己所爱的人活着。” “永成走了很多年了,最近我经常梦见她。” “我还梦到了振藩,他走的太早了,若是他当年不那么急功近利,活到现在也不是什么问题。” “我还梦到了正儿,他也走了有几年了……” 叶问流露出很多伤感之色,也许是他实在是太老了,越来有喜欢回忆过去,特别是碰到了叶千秋这个老朋友。 叶问也曾经是个武痴,即便是多年前的家庭巨变,再加上后来讨生活时的艰辛,也没有磨灭他习武的意志。 直到很多年后,他的结发妻子去世,叶问的热血便一下子凉了许多。 再后来,他为了自己的儿子奔波海外,四处求人,可谓是体味了人间的种种苦难。 最终在五十岁时,悟到了“气”的门槛。 不过,他的寿命虽然有了延续,但也让他又经历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楚。 他的爱徒李小龙在米利坚英年早逝。 再后来,他的儿子也走了。 他依旧还活着。 叶问在说着,叶千秋在听着。 叶千秋明白,像叶问这样内敛的人都喜欢把心事藏在心里,唯有面对自己特别信任的人时,才会将这些话给倾诉出来。 叶千秋并不觉得厌烦,武学之道,因为人的各种情绪状态而又有不同的变化。 生活,本就是武道的一部分。 人生的各种感悟,也是武道的一部分。 拳意即心意,心意即拳意。 而拳意,心意,我意,在叶千秋看来,皆是天意。 这个天意,并非是单纯字面意义上老天爷的意思,而是顺其自然的天意。 这种平和的心境,也更加有助于武学之道的精进。 叶千秋在叶府和叶问畅谈了许久。 叶千秋在叶府呆了三日。 三日之后,叶千秋和叶问离开了叶府。 …… 香江,一个少有的僻静地段中,有一家开了近百年的酒楼,这家酒楼没有牌子。 如今,这家酒楼已经不再对外营业。 在酒楼二楼的一间屋子里,一个满头银发,精神健硕的老太太,正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当中的自己,不禁苦笑道:“老喽,老喽……” 老太太的五官很精致,眼角眉梢,风姿犹存,可以想象得出她年轻时有多漂亮,只是岁月在她身上留下了痕迹。 她的袖口鞋面,干干净净,没有一丝折痕。 身上戴着的器物首饰也是恰到好处。 就在这时,“噔噔噔”的敲门声响起。 门外传来了声音。 “老姑奶奶,客人到了。” 老太太闻言,站起身来,她虽然老了,但是精气神却是不弱,腰杆挺的很直。 “知道了,我这就下去。” …… “这都多少年了,这里好像一切都没有改变过一样。” 叶千秋看着这幢在记忆中比较深刻的酒楼,和叶问轻声说道。 叶问坐在轮椅上,是由叶千秋在后边推着。 “是啊,酒楼和很多年前比起来,是没有什么变化。” “有变化的只是我们这些老骨头啊。” 紧接着,叶千秋推着轮椅,进了酒楼。 一进酒楼,叶千秋便看到了一身玄素,妆面清冷的银发老太太出现在楼梯旁。 起初,老太太的身段恣意歪倚在楼梯旁。 当她看到叶千秋推着叶问走进来的时候。 她的眼神渐渐有了变化,嘴唇紧紧的抿着。 随即,她挺直了腰杆。 老太太的腰杆挺的很直,仿佛在诉说着她那一生的倔强。 叶千秋和老太太的目光碰在了一起。 老太太有些怔住了。 叶千秋轻声说道:“若梅……好久不见……” 第24章 孤傲若梅 站在楼梯旁的老太太顿了顿,然后亦是轻声说道:“叶大哥,好久不见。” 叶千秋看着眼前的银发老太太,仿佛一下子就回到了几十年前。 那年,同样是在这里。 宫二小姐倚靠在楼梯旁,对自己表明了心意。 叶千秋没有拒绝,却也没有答应。 只是静静听完了宫二小姐的话,然后将自己所悟的“气”之法门,尽数说给了她听。 在宫二小姐成功悟出了“气”之后,叶千秋给她留了一封信,便回龙虎山去了。 这一走,便是几十个春秋。 这些年,他们二人没有再见过面。 这是多年之后的重逢。 昔日的红颜,已经变得满头银发。 谁言岁月从不败美人? 而叶千秋,甚至比当年离去时还要显的年轻好几岁。 宫二小姐怔怔的看着叶千秋,叶千秋的样子和当年没什么变化。 宫二小姐的眼角却是垂下了泪滴。 她或许明白了当年为什么叶千秋只留下一封信便离开了。 坐在轮椅上的叶问有些受不了这么沉静又诡异的气氛。 他直接开口道:“宫二小姐,你眼里怎么就只有千秋这小子。” “我这个大活人还在这儿呢……” 叶问的声音,直接打断了宫二小姐和叶千秋之间的奇怪气氛。 宫二小姐看向叶问,面色恢复了正常,轻笑道:“问哥,你可是有些年没来我这里走动了。” 叶问耸了耸肩,道:“老了,老了,哪里还有心思四处溜达。” “我知道妹子过的挺好,自然不能来打扰妹子的清修。” 宫二小姐笑了笑,没有再多言。 这时,宫二小姐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朝着叶千秋和叶问说道:“走吧,前天,我接到了叶大哥的消息,便准备好了地方。” “这些年不见,总归有些旧事要好好聊一聊的。” “是啊,我们是该好好叙叙旧。” 叶问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笑着说道。 叶千秋微微颔首,在宫二小姐的带领下,推着叶问朝着里面行去。 进了酒楼里面,三人进了雅间,没有备下酒席。 只有一壶清茶,几盘点心。 三人坐定。 叶千秋和宫二小姐相对而坐。 宫二小姐毫不避讳叶千秋的目光,总是和叶千秋的目光碰在一起。 叶千秋看着如此这般的宫二小姐,不禁笑了起来。 宫二小姐看到叶千秋笑了,不禁问道:“叶大哥在笑什么?” 叶千秋很坦白的说道:“我在笑你。” “笑我?” 宫二小姐露出疑惑之色。 叶千秋点了点头,道:“当年你便是这般,如今几十年过去了,你还是一点都没变。” 宫二小姐道:“那叶大哥是觉得好还是不好?” 叶千秋闻言,淡淡说道:“若梅的洒脱,我一直是敬佩的。” “在我所认识的女人当中,若梅可称得上是女中豪杰。” 宫二小姐听了,没有说其他,而是转身,从身后取出一副画来。 她将画打开。 那是一副水墨画。 “叶大哥,还记得这副画吗?” 宫二小姐看着叶千秋说道。 叶千秋看着那画上的白雪皑皑,看着那冰天雪地里的梅花,微微颔首道:“叶里藏花一度,梦里踏雪几回……” “我亲手题的字,你亲手画的画。” “怎么能不记得呢?” 宫二小姐闻言,将画收了起来。 “叶大哥能记得这幅画,我便能放心了。” “这些年,我孑然一身,或许这就是上天给予我最好的结局。” “我见过自己,也算见过天地,可是看不到众生……” “前些日子,我看到叶大哥重新入世,我一眼就认出了,肯定是你。” “叶大哥,你这一次入世,是来见众生的吗?”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算是吧。” 宫二小姐道:“那我也算众生中的一人吧……” 叶千秋道:“当然。” 宫二小姐深呼一口气,站起身来,道:“叶大哥,多年不见,可否再和我搭一次手。” 叶千秋道:“有何不可。” 坐在一旁的叶问像一个工具人一般看着叶千秋和宫二小姐一问一答,有来有回。 不禁暗自摇头道:“早知道是这副局面,打死我老头子都不来凑这个热闹……女人啊,记一个男人一辈子,早已经说不清到底是爱更多一点,还是恨更多一点喽……” …… 叶千秋推着叶问和宫二小姐走出了雅间,来到了大厅。 宫二小姐面色清冷,朝着叶千秋摆出了姿势。 叶千秋一手背后,一手抬在胸前。 他明白宫二小姐的意思。 宫二小姐一生,用四个字来总结,那就是“大成若缺”。 人如其名,她叫宫若梅,她便是冷傲的梅花。 当年,为了结果马三的性命,她不惜削发入道。 当然,她的命运因为叶千秋的出现发生了很大的改变。 马三死了,死在了宫二小姐手中。 本来以宫二小姐的实力,当年即便能杀马三,也必定要受重伤。 但是,叶千秋给马三暗中下了黑手,让宫二小姐全身而退。 叶千秋当年名震江湖,打遍金楼无敌手。 和宫二小姐曾经不止搭过一次手。 叶里藏花一度,梦里踏雪几回。 叶千秋承认,他当年的确对宫二小姐动过情。 但,终究还是错过了。 “叶大哥,请。” 宫二小姐率先出手了。 她也已经是一百多岁的人了。 但她的身手依旧不弱。 在这个世上,如今能和宫二小姐搭手的人,可真的没几个了。 二人身形交错,拳掌交互,犹如在跳舞一般,美如画。 叶问在一旁看着,脸上泛起淡淡的笑意。 就在叶千秋和宫二小姐过了数十招的时候。 酒楼外边,突然传来一声巨大的轰响,随即而来的,是车鸣声。 外面有姑娘喊道:“老姑奶奶,好似是有什么重物砸到了停在路边的车顶上。” “啊……老姑奶奶……不好了……是一个人啊……有人杀人了……” 还在交手的叶千秋和宫二小姐当即就停了下来,然后对视一眼,同时朝着酒楼外走去。 叶问无奈,看着二人都不管自己了,嘀咕道:“还好我的轮椅是电动的……” 下一刻,叶问按了一下扶手上的按钮,朝着就楼外行去。 酒楼外。 正是暮色将近的时候。 只见酒楼对面的街道上,一辆私家轿车的顶部,有一个身着深绿色夹克的人站在上面。 他的脚下,好像还踩着一个人。 这时,那人刚好缓缓抬起了头。 那是一张充满了凶戾之气的脸庞。 那人的目光无意间扫到了在酒楼外站着的叶千秋和宫二小姐。 下一刻,那人直接跳下了车顶,动作看起来十分干脆利落,但紧接着,他却是一瘸一拐的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第25章 杀人如杀己 日落黄昏,暮色已至。 轰鸣的车笛音在不停的回响着。 身着夹克的男子一瘸一拐的朝着酒楼这边走来。 “老姑奶奶……” 刚才那个大喊的年轻姑娘看向宫二小姐,脸上有些惧色。 “兰儿,别怕。” 宫二小姐拍了拍年轻姑娘的手。 叶千秋看向那年轻姑娘,微微一笑,道:“若梅,这是谁的孩子?” 宫二小姐轻声说道:“丁师伯的后人……丁师伯过世后,便把她托给我抚养。” 叶千秋微微颔首。 宫二小姐的师伯,便是昔日八卦掌宗师宫羽田的师兄,丁连山。 丁连山是关东之鬼,是暗夜孤星,也是昔日八卦掌的“里子”,也曾是叶千秋的好友。 叶千秋一眼便看出那年轻姑娘不会武。 “看来老丁的手艺也后继无人了。” 宫二小姐道:“现在的世道,可比从前好太多了,不会武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这时,叶问坐在轮椅上也出来了。 而那个一瘸一拐的夹克男子也停在了离叶千秋几人不到五米的地方。 夹克男子的脸上,有些油腻,胡子拉碴,两侧脸颊还有两道疤痕。 他的双眼之中,充满了血丝。 整个人给人一种十分狠辣的感觉。 这时,夹克男子站在原地,双拳一抱,朝着叶千秋道:“阁下可是神霄派叶千秋叶道长?” 叶千秋看向夹克男子,微微颔首,道:“是我。” 夹克男子双眼一眯,声音低沉的说道:“我在电视上看了叶道长和洋鬼子康纳的那一场比武……” “叶道长,你的腿法很高明,身法极快。” “以前,我以为北腿王谭敬尧才是腿法第一人,现在看来是我杀错人了。” “若非叶道长主动现世,恐怕我还真不知道世上还有叶道长这样的高手!” “我本来打算料理了这几个家伙,不日便前往苏州去寻叶道长。” “不想,今日会在这里碰到叶道长本人。” “看来,这一切都是天意。” “择日不如撞日,叶道长,在下封于修,特向叶道长讨教。” “今日,既分高下,也决生死!” 叶千秋看向封于修,心中微微一叹,很多年前,当他知道叶问和火云邪神在一个世界出现的时候,他便明白了,在这个世界碰到谁都是有可能的。 只是,想不到,会在今日碰到封于修。 封于修也是真正的武痴,是当今之世,为数不多还用古法锤炼筋骨皮的人物。 叶千秋看向封于修,轻声说道。 “你先天残疾,两腿长短不齐,你能走到今天,很不容易。” “今日,我和老友相聚,不想和旁人动手。” “你若惜命,自己离开。” “你若一心找死,我只能再打你个半残,也不会打死你。” 封于修闻言,仿佛没有听到叶千秋的话一般,双臂一展,双拳一紧,摆开手势,朝着叶千秋说道:“叶道长,不用废话了。” 下一刻,封于修直接大步急奔,朝着叶千秋袭杀过来。 叶千秋往前跨了一步,封于修的拳已经到了。 封于修好像一只人形凶兽,戾气非常重。 他的左拳带着贯穿性的力量,朝着叶千秋的胸腹间打去。 而且,顺势抬起右腿,朝着叶千秋的腿上扫去。 这一切动作的完成,不过三个呼吸而已。 在宫二小姐身后站着的年轻姑娘看到封于修这凶狠异常,不讲道理的样子,不禁有些担忧的说道:“老姑奶奶,这位叶道长不会有事吧。” 宫二小姐微微一笑,道:“兰儿,你放心,这瘸子虽然是外家拳的高手,但他根本不明白站在他对面的是谁……” “别说一个瘸子,就是来十个瘸子,也不是叶大哥的对手。” 兰儿是宫二小姐从小养大的,她听到宫二小姐叫叶千秋叶大哥,不禁满脸的疑惑。 一个看样子刚刚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怎么会是老姑奶奶的大哥呢? 难道是老姑奶奶老家的远方亲戚? 就在这时,兰儿的嘴巴突然张大。 “这么快……” 只见,叶千秋一拳捶在封于修的胸口,一脚踢在封于修的右小腿肚子上。 封于修的神情从起初的凶狠缓缓变的呆滞起来。 他的目光落在叶千秋的身上。 下一刻,他整个人如同软脚虾一般,瘫倒在了地上。 “封于修,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你以为什么是武林?” “武林从来没有消失,江湖也从来没有消亡,我不管你为什么杀人,也不管你想争什么。” “现在是太平盛世,杀人便是杀己。” “你手上有人命,是你自己了断,还是让警察来带走你,你自己决定吧。” “兰儿,报警吧,剩下的事情,让警察来处理。” 说罢,叶千秋转过身,看向宫二小姐,温柔一笑,道:“走吧,我们回去继续搭手。” 宫二小姐看也不看封于修,她这辈子,什么人没有见过。 像封于修这样的人,肯定是有故事的,但这世上谁还没有点故事呢? 她没有兴趣去听一个陌生人的故事。 这时,瘫倒在地上的封于修突然开口道:“叶道长……” 叶千秋头也不回,只说道:“有勇气杀人,没勇气自裁?” “想问鼎武林第一,自己的生死早应该抛诸九霄云外。” 封于修激动的说道:“不,我不是怕死,只是我现在还不能死。” “过几天,就是我老婆的生忌……” 此时,叶千秋和宫二小姐已经走进了酒楼。 坐在轮椅上的叶问,看了看嘴里还在喋喋不休的封于修,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也转了回去。 “喂,是警察局吗?我这里是……” 此时,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街边的路灯也渐渐亮起。 有小雨落了下来。 兰儿的声音在大街上若隐若现。 躺在地上的封于修,脑海之中闪过了太多太多的画面。 最终定格在了那张病床上…… 是他亲手掐死了自己的老婆,替她结束了痛苦。 此时,封于修的手臂奋力一挥,拍在了自己的胸口,骨头碎裂的声音和雨声混在一起,微不可闻。 雨,下的更密了。 …… 酒楼内。 叶千秋摆出手势,看向宫二小姐,笑道:“还来吗?” 宫二小姐摇了摇头,道:“算了……” 第26章 她的模样 “好了,好了,都是一百多岁的老骨头了,还搭什么手,大家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坐下来聊一聊嘛。” 叶问坐着轮椅走了进来,笑眯眯的说道。 宫二小姐缓缓点头,道:“好……” 叶千秋三人回到了雅间当中,坐下来聊天。 三人你说一句,我说一句。 大多数都是在聊,当年金楼的往事,还有当年的中华武士会。 “想当年,金楼里多少姑娘都对千秋有意,可惜啊,千秋这小子,一心向武,比我还痴。” 叶问在叶千秋和宫二小姐面前说出了这番话。 叶千秋笑了笑,并不在意。 宫二小姐顿了顿,道:“或许,我们这种人,各自孑然一身,才是彼此最好的结局吧。” 叶问听到宫二小姐这般话语,急忙转移话题,朝着叶千秋说道:“千秋啊,你这次入世,搞的动静有些大了。” “今时不同往日,你要小心火云邪神回大陆找你,那个老蛤蟆可是小心眼的很。” 叶千秋平静说道:“问哥,我已经见过他了。” 叶问一听,面色一急,道:“什么?你见过火云邪神了?” “在哪里?像他那个层次的人物,活到现在,恐怕是更加的深不可测。” “你们交过手了?” 叶千秋摇头道:“还未曾交手,他应该还没准备好。” “那日在鸟巢,我也只是和他打了一个照面而已。” “不过,我有预感,他很快便会再出现了。” 叶问凝重的点了点头。 “这一战,非同小可。” “千秋,你可知道阿星的下落?” “如果能找到阿星,也算是加一层保险。” 叶千秋看向叶问,见他神色之间有几分担忧,叶千秋不禁笑道:“问哥,阿星的下落我是不知道的,不过,即便我知道,我也不会找阿星来帮忙。” “问哥,你应该明白,我们这种人追求的是什么。” “有一个实力相当的对手,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我只希望火云邪神不要让我太失望。” “更何况,当年火云邪神一拳差点要了我的命,这一拳,我必须亲手打回去。” 叶问一听,便懂了叶千秋的意思。 叶千秋是什么样的人,他太清楚了。 光听他当年的外号“阎罗”,就知道他的性子了。 在江湖上,只有叫错的名字,却没有起错的外号。 “阎罗”这个外号有两层意思,一层是因为叶千秋杀洋鬼子从来不手软。 一层是说只要是和他有仇怨的,即便是阴曹地府的阎罗,他叶千秋也必定要报了这仇怨。 更何况,叶千秋追求的是武道极致,也只有火云邪神这样的恐怖人物,才能和现在的叶千秋一较高下。 “看来终究还是我太老了,在心态上就已经输了你一筹。” “不过,万事还是做多点准备好一些,咏春门人在米利坚还算有些势力,这样吧,我托人让他们去找找阿星的下落。” “如果能找到阿星,也是一件好事,毕竟,我们也有几十年没见了嘛。” 叶千秋听了也没拒绝。 当年阿星在猪笼城寨打败了火云邪神之后,本来想在当地开一家糖果店。 但由于叶千秋执意要杀火云邪神。 所以,阿星就带着火云邪神、肥仔聪,还有哑女芳儿离开了粤东,远渡重洋而去。 刚开始的时候,阿星还和叶千秋这边有书信联系,但是后来,因为兵荒马乱的,书信也难以寄到,便断了联系。 “火云邪神是谁?” 这时,一旁的宫二小姐清冷的脸上,泛起一丝丝怒容,声音冷冽。 她还不知道叶千秋居然差点被一个叫做火云邪神的人打死过。 在她的心里,叶千秋一直是无敌的存在。 无论当年是在金楼,还是后来到了香江。 叶千秋一直都是那般从容淡定,无论是谁和他对上,都难以战胜他。 她爹曾经说过,在武学一道上,叶无殇便是称为天下第一人也不为过。 而且,她宫若梅之所以能活到现在,还不是因为叶千秋领她进入了“气”的大门。 否则,她早已经香消玉殒。 在宫二小姐的心里,自从父亲宫羽田死后,在这世上,最让她挂念的人也就只有叶千秋了。 虽然几十年来,二人没有再见过面,但宫二小姐从来没有忘记过叶千秋。 从前如何,现在,依旧如何。 认准一个人,就是一辈子的事。 这是她宫若梅做人的态度。 她爹说她这辈子“大成若缺”,她这辈子可能缺了一个能够陪伴在身边的伴侣,但是,在她的精神世界当中,她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流淌在她体内的“气”无时不刻在提醒着她,曾经有那么一个人和她一起看过雪,一起看过雪地里的梅花。 他们还一起点过红烛,倚过红妆。 “一个老怪物,老疯子罢了,这事儿和你无关……” 叶千秋说道。 “告诉我……” 宫二小姐抬起白皙的脖颈,一头银发的她,抿着嘴唇,静静的看着叶千秋。 叶千秋看到宫二小姐这副倔强的模样,和当年的她简直没什么区别,当年她也是经常看着自己。 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对宫二小姐,他的心硬不起来。 叶千秋有些无奈道:“真是拿你没办法,几十年了,也一点都没变。” “火云邪神这个老疯子……” 叶千秋缓缓讲述着当年在猪笼城寨经历的一切。 宫二小姐不知道他的这段经历,因为当年他们也是聚少离多。 “此人堪称一代武学奇才,几十年前曾经求一败而不得,喜欢比武、杀人,其间还到了精神病医院去休养生息,把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了疯狂的武学,最终成为了一个真正的神经病。” “不过,后来他被圣佛阿星给击败,带到了米利坚。” “这一次,我入世,估计他也是在网上看到了消息,所以,才又出现了。” “其实,我这一次入世,本就有想引出他的打算。” “只是,那时候,我不确定他到底死没死。” “现在好了,他既然出现了,那我也就放心了。” 宫二小姐听完,看着叶千秋道:“你有把握吗?”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没打过,怎么能知道呢?” “不过,我想我会一拳打爆他的头……” 这时,外面大厅里的年轻姑娘兰儿突然又喊道:“老姑奶奶,外面来了一堆警察。” “有个叫陆玄心的警官要见叶道长。” 第27章 协助调查 “你好,我是重案组督查陆玄心。” “关于刚才的事情,这位小姑娘讲述的可能不太清楚,我需要你协助调查。” 叶千秋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这位干练的重案组督查陆玄心,面色十分平静。 “陆警官,有什么需要我协助的,尽管开口。” 身着蓝色风衣的陆玄心在这个年纪能做到重案组督查的位置,绝对不是泛泛之辈。 她看向这雅间里的三个人。 坐在轮椅上的那一位,让陆玄心似乎觉得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但又不太能想得起来,这么大岁数的老爷子,在香江也不多见。 至于那位银发老太太,陆玄心觉得有些怪异。 因为,那位老太太的脸色很冷。 不过,陆玄心最终还是将目光落在了眼前这个看起来不过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身上。 “你叫什么名字?” 陆玄心很干脆的问道。 “叶千秋。” 叶千秋道。 “外面发生了命案,当时具体的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希望你能详细回忆一下当时你看到的情况。” 陆玄心看着叶千秋说道。 叶千秋也不犹豫,直接说道:“前面那位的情况,我不太清楚,当时,我和我的这两位老朋友正在叙旧,听到外面兰儿的叫声。” “我们便一起走了出去,然后就看到那个叫封于修的男人从对面楼上跳下来,踩在一个人的身上,然后,又朝着我们走了过来。” “那个封于修脑子可能有点毛病,上来就要向我讨教,我都拒绝了,他直接上来就打。” “然后,我就把他制服了。” “还有呢?” 陆玄心目光灼灼的看向叶千秋。 “没有了,我制服了他,然后,便让兰儿报警,我就和两个老朋友继续回来叙旧了。” 叶千秋自然不会把什么细节都说给陆玄心听,交给警察处理是因为他有一个良好的市民身份。 况且,他完全就是受到了无妄之灾嘛。 任凭谁碰到像封于修这样的疯子,都得倒霉。 也就是他叶千秋实力还可以,不然,今天倒在地上的可就是他,而不是封于修了。 封于修手上有人命,反正,他是自杀的,叶千秋相信,这位陆警官会适可而止。 陆玄心依旧目光灼灼的说道:“你怎么知道他叫封于修?” “他自己说的,这个人很莫名其妙,上来就说什么他叫封于修,今日既分高下,也决生死。” “我根本不认识他好吧。” 叶千秋无奈的说道。 “街上那么多人,他为什么不找,而要偏偏找上你?” 陆玄心看到叶千秋这副模样,又问道。 就在这时,雅间外有人走了进来,也是一个警察。 “陆sir,我们调取了周围街道上的摄像头之后,基本上可以确定死者的身份,就是我们一直要找的封于修。” “至于,前一个死的那个人,叫王哲……” 紧接着,又一个人的声音传了进来。 “陆警官,王哲死在分筋错骨手之下……” 随着声音的落下,一个身着深色夹克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那男子嘴上蓄着短短的胡须,下巴上的胡须已经有些发白。 不过,他的神色看起来不是很好看。 这个中年男子一进来,刚刚一抬头,便和叶千秋的目光碰到了一起。 随即,这个中年男子的瞳孔猛的一缩,然后,又恢复了正常。 他脸上挤出一丝丝难看的笑容,和陆玄心说道:“陆警官,你看,我都和你说了吗,你只有放我出来让我帮你,你才能破案。” “你看,现在,是不是立马就破案了……” “陆警官,我……” 陆玄心立即抬手打断了中年男子的话,道:“你的事,稍后再说。” 陆玄心继续看向叶千秋,道:“叶先生,请你回答刚才我的问题。” 叶千秋看着陆玄心这副敬岗爱业的模样,倒也不反感,如果每个警察都能像陆玄心这么认真,那香江的犯罪率肯定会大大降低。 “那个人说,他在电视上看了我和洋鬼子康纳的比武,说我的腿法比什么北腿王要厉害,所以,他便要来找我。” “若是我没有恰巧在这里出现,他也会到苏州去找我。” “警官,我看那个人的精神状态可能有点问题。” “他现在还ok吧?我只是暂时制服了他,让他丧失了行动能力而已。” 叶千秋一本正经的说道。 “他死了……” 陆玄心看向叶千秋,很平静的说道。 陆玄心一直注视着叶千秋的表情,好像想要从叶千秋的脸上看出点什么东西。 叶千秋略带惊讶,声调微微上扬,道:“死了?” 这时,站在一旁的兰儿见缝插针道:“我看到那个疯子抬起手来拍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这么说,是自杀了……看来,这个叫封于修的脑子真的有问题。” “不仅杀人,还自杀。” 叶千秋道。 陆玄心一直看着叶千秋,并没有从叶千秋的脸上看出什么异常的表情。 随后,陆玄心微微颔首,朝着叶千秋说道:“叶先生也是武术界的人?” 叶千秋笑了笑,道:“我是苏州玄妙观神霄派传人。” 这时,站在陆玄心身后的那一个男警官看着叶千秋道:“哦~~~我说我怎么看着你这么眼熟呢,你是不是就是那个前两天刚刚在鸟巢和洋鬼子康纳比武的那个叶道长!” 叶千秋朝着那个男警官微微颔首,道:“是我。” 那男警官当即走上前来,有些兴奋的和叶千秋说道:“叶道长,你摔洋鬼子康纳的那一下,简直是太帅了。” “我明白,为什么那个封于修要挑战你了。” “他是看你腿法厉害,想要在腿法上打败你!” “不过,这种人怎么能是叶道长的对手呢,叶道长可是一招ko洋鬼子ufc职业双量级冠军的人。” “叶道长,你太帅了,你这次可是无意中帮了我们大忙了。” “这个封于修手上,可不止一条人命……” 那个男警官一脸兴奋的和叶千秋口若悬河。 “嗯!” 这时,陆玄心重重的“嗯”了一声。 那个男警官才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然后赶紧闭上了嘴。 “叶先生,多谢你的配合。” 陆玄心伸手和叶千秋握了握,然后便走出了雅间。 那个男警官回头和叶千秋笑了笑,然后急忙跟了出去。 而那个中年男子的目光则是在叶千秋的身上停留了一会儿,然后又落在了一旁的叶问身上。 下一刻,中年男子的脸上泛起一丝错愕的神情。 第28章 徒手接子弹 中年男子的目光让坐在轮椅上的叶问有所察觉,叶问朝着中年男子看去,然后笑了笑,算是打过招呼。 中年男子不禁朝着叶问拱手道:“前辈可是咏春叶老?” 叶问淡淡一笑,道:“想不到还有年轻人能认得我这把老骨头。” “真的是你,叶老前辈。” 中年男子有些不敢相信。 “早就听闻叶老前辈还尚在人间,想不到今日我夏侯武能有缘得见叶老前辈一面。” “晚辈佛山合一门夏侯武,见过叶老前辈!” 夏侯武朝着叶问躬身抱拳,恭敬说道。 “哦……原来是佛山合一门的后辈。” 叶问微微点头,没有多言。 夏侯武朝着叶问再抱拳,然后说道:“叶老前辈,晚辈告辞了。” 说罢,夏侯武又看了一眼叶千秋,然后,便出了雅间。 夏侯武一出去,兰儿也便出了雅间。 “这个合一门的年轻人,底子不错,看起来比刚才那个瘸子还要更稳一些。” “佛山合一门,精通拳法,腿法,擒拿,兵器,内家功法。” “肩与胯合,肘与膝合,手与足合,擒是死的,拿是活的,擒拿有成,方进兵器,兵器乃手足之延伸,所谓人器合一。” “心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力合,内阴外阳,内外贯为一气,一形不顺,难练它形。” “这个年轻人,应该是将六合形意给练到了外家所能达至的巅峰。” “只不过,他的“气”太浅,根本称不上是内外贯为一气。” “但在现在这个世道,能将武学练到这种层次的也算是武学奇才了。” 夏侯武出了雅间之后,叶问悠悠说道。 叶问当年在佛山居住,对当地的门派还是有些了解的,这合一门的前身便是形意门。 只不过,自从他来到香江定居之后,便再也没有回过佛山,这一晃,都六十多年过去了。 “能把我这老头子认出来,看来这年轻人应该是合一门的当代掌门人。” “不过,看样子,他似乎过的不太如意。” 叶问人老成精,虽然夏侯武只是短短出现了片刻,但他通过种种细节,就看出了夏侯武的一些情况。 叶千秋闻言,笑了笑,道:“问哥,这些事,你就不用操心了。” “外面的事情有警察处理,我们继续谈我们的。” “刚才那个女娃看起来还不错,只是有些可惜了,手底的本事稀松平常,当差人保不准哪天就把命丢了。” 一旁的宫二小姐很冷淡的说道。 叶千秋笑了笑,道:“那就不是咱们操心的事情了……” …… 叶千秋在宫二小姐的酒楼又呆了三日。 封于修的出现,只是一个意外,叶千秋对于夏侯武这个层次的武人也没什么兴趣。 陆玄心也没有继续来找叶千秋。 这一日,叶千秋告别叶问和宫二小姐,准备离开香江,回苏州去。 走出酒楼的叶千秋,正在和宫二小姐告别。 叶问坐在轮椅上,笑道:“千秋,有时间就过来,我这把老骨头可不知道还能再见你几次喽。” 叶千秋点头道:“有机会,我一定还会过来的。” 宫二小姐看向叶千秋,道:“不再多留几天?” 叶千秋道:“不了,等我解决了火云邪神,再来多呆几天。” 宫二小姐心中虽然不舍,但也知道分离总是不可避免的。 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叶千秋,宫二小姐只希望在她离世的时候,呆在她身边的能是这个她牵挂了一辈子的男人。 二人相视,相顾无言。 “走了……” 叶千秋说了这句话,有些洒脱的转身。 “等等。” 宫二小姐又唤了一声。 “怎么?” 叶千秋回头。 “我能再抱一抱你吗?” 宫二小姐道。 叶千秋看着宫二小姐,叹了一口气,又转过身,将这个容颜已老的红颜知己轻轻拥在了怀中。 人老了,总想抓住点什么东西。 叶千秋明白宫二小姐的想法。 就在这时,叶千秋的心头突然警兆大升,这些年来,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下一刻,只听得街巷的某一处传来一声低沉到几乎不可查的沉重声音。 嘭! 不知从哪里急速飞出来的一颗子弹悄无声息的出现了。 “小心!” 被叶千秋拥在怀中宫二小姐突然也感觉到了危机。 她猛的惊呼一声,想要推开叶千秋。 然而,就在她出声的那一瞬间,叶千秋的手臂已经抬起。 当宫二小姐的声音落下时。 叶千秋的食指和中指之间,有一颗子弹被他牢牢夹住。 “没事吧……” 叶千秋放开宫二小姐,看着她说道。 宫二小姐摇了摇头,双手抓住叶千秋的一只手,担忧道:“我没事,你不要紧吧。” 这时,叶问的脸色也不好看起来。 他看着叶千秋,道:“有人要杀你!” 叶千秋看了看手中的子弹,冷漠一笑,道:“这个世上,总有一些喜欢躲在阴暗角落里的老鼠。” 他的食指和中指一松,子弹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 在酒楼对面的交错林立的居民楼顶楼之上。 一个身着黑色风衣,带着黑色墨镜,手持一把狙击枪的男子低声骂道:“晒特……” “这怎么可能……” “徒手接子弹!” “这tm是什么怪物?” “这还是人?” 下一刻,一个冷漠的声音响起在风衣男子的耳边。 “我是不是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很快就不是人了……” 风衣男子下意识急速转身,想要挥拳往后打去。 但是,下一秒,他就发现自己不能动弹了。 随后,他瘫倒在了地上,看到了一个人出现在他的视野当中。 风衣男子睁大了眼睛,他的眼中开始有了恐惧。 这怎么可能? 从下面到这楼顶上,最起码有几百米的距离,他是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自己,并且来到自己身边的呢? 要知道,他选择的地方绝对是十分隐蔽的! 这个人不仅能徒手接子弹,而且还有更加可怕的能力! 魔鬼! 这是一个魔鬼! “是谁指使的你……” 叶千秋看向眼前这个杀手,他不太清楚,是谁雇佣了杀手来杀他。 风衣男子都不用叶千秋怎么逼问,直接就将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很快,风衣男子便永远陷入了沉睡之中。 “康纳·麦格雷戈的经纪人……” “看来,这一趟米利坚,还真是非去不可了……” “也好,就把和火云邪神决战的地点,放在米利坚吧,最起码,打坏了花花草草,是不用赔的……” 第29章 着手准备 苏州,玄妙观。 外出一周的叶千秋突然回来,让伍青青十分意外。 本来在玄妙观跟着顾圆老道练功的伍青青急忙来找叶千秋,在叶千秋面前扎起了马步。 “师父,你看我这几拳打的如何?” 伍青青穿着浅灰色的短衫,一头长发扎成马尾,浑身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叶千秋其实对伍青青的要求不是太高。 教徒弟讲究因材施教,他收下伍青青,更多的看中了伍青青的外在条件。 在玄妙观往后的日常运营当中,伍青青很明显是适合对外宣传的好人选。 叶千秋指点了一番伍青青,然后便让她去把张玄一给叫来。 不曾想,不止是张玄一来了,就是柳芊芊也跟了过来。 叶千秋有些诧异,这个清净派的柳芊芊,怎么还在玄妙观呆着。 不过,叶千秋的面上也没动什么声色。 张玄一看到叶千秋回来,脸上依旧有些激动。 毕竟是偶像啊,要不是这一次叶千秋去香江明说了不会带任何人去。 张玄一肯定是要跟在叶千秋左右的。 “叶前……师弟……你回来了……” 张玄一还记得叶千秋的话,要在旁人面前替他保密身份。 有柳芊芊在场,张玄一还是称呼叶千秋为叶师弟。 “嗯……” “有件事,我要和你说一下,那个国际格斗交流大赛,我会和你们一起去。” 叶千秋叫张玄一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件事。 在香江出现的那个杀手,是受康纳的经纪人雇佣。 叶千秋不相信这件事和洋鬼子康纳无关。 康纳虽然是爱兰人,但是他常年在米利坚定居。 咏春门人遍布世界,尤其在米利坚的势力十分之大,这不止得益与叶问,更得益于当年叶问的徒弟,李小龙。 在叶千秋离开香江前的一个小时,叶问便已经确定了康纳已经回到了米利坚旧金山的家里。 恰巧,这一次国际格斗交流大赛也是在旧金山举办。 所以,叶千秋才会想着顺便去一趟这国际格斗交流大赛。 打不打,到时候再说。 康纳是一定要处理的,叶千秋不会对一个想要杀掉自己的人有任何的手软。 成年人做任何事情之前,都要想清楚,做事情是要付出代价的。 叶千秋如果不明白这个道理,他也活不到现在。 人常说,人越老,胆子越小,气量越大。 其实,这句话倒也不能说不对。 但那只是针对普通人而言。 叶千秋不是普通的百岁老人,他是一个身怀绝世武学的百岁武者。 到了他这个岁数,的确可以不在乎很多事,但并不代表他没有脾气。 康纳已经踩到了他的底线。 这么多年来,除了火云邪神,还从来没有敌人在他的手中逃脱过。 这一次,在米利坚的国土上,便将火云邪神和康纳这旧账新账一起算了吧。 张玄一听到叶千秋的话,不禁有些错愕。 不过,他也没有多问。 叶千秋之前不去,自然有他的理由。 现在又要去了,那自然还是有他的理由。 张玄一不是一个喜欢刨根问底的人,更何况,叶千秋是他的长辈。 “好,我这就去安排。” 张玄一听了,微微颔首,出了门。 “国际格斗交流大赛?我也要去!” 一旁的伍青青一脸兴奋。 叶千秋看了伍青青一眼,道:“出去见见世面也好,不过,你只能是随行人员。” 伍青青撇嘴道:“我也没想上台打……” 这时,站在门口,环抱着双臂的柳芊芊道:“这一次,国际格斗交流大赛,我也想去……” 叶千秋撇了她一眼,道:“别看我,你是全真清净派的,我们玄妙观的名额,就一个。” …… 伍青青和柳芊芊被叶千秋轰走了。 柳芊芊赖在玄妙观不走,叶千秋也懒得猜是什么原因。 他正在和陈施行说他将要到米利坚参加国际格斗交流大赛的事情。 陈施行:“国际格斗交流大赛?” “这个大赛我前几天听说了,好像是华夏和米利坚等好几个国家一同去办的大型国际格斗交流大赛。” “到时候,参赛的选手,可能会有泰拳的顶级高手,ufc的职业拳手。” “还有那些国外知名的散打选手,各种拳王之类的。” “这种层次的格斗交流比赛,可谓是近五十年来,国内外最大规模的一次格斗交流比赛了。” “叶道长,你要去参加这次比赛,那对我们华夏来说,可真是好消息啊。” “自从你打败了洋鬼子康纳之后,现在国内对于传统武术的质疑声是越来越小了。” “如果这一次,叶道长在国际格斗交流大赛上再次登顶的话,那可就算是彻底为传统武学正名了。” 叶千秋隔着手机屏幕,都能感觉到陈施行激动的心情。 对于陈施行这种想要弘扬传统武学的人来说,这种事情的确是太过令他高兴了。 “这一次,我虽然参赛,但是,我未必会打完全场。” “我这次入世,虽然是想要为传统武术正名,但是我一个人打出威名,其实并不算什么。” “传统武学不是一个人的,就好比百年前的武林中,一个又一个武学宗师的出现,才共同扶起了传统武学这块牌子。” “这一次,国际格斗交流大赛,我倒更希望是正一、全真的年轻弟子打出属于自己的风采。” 叶千秋给陈施行回道。 陈施行看到叶千秋的这一行行话,不禁感慨道:“叶道长果然见识非凡啊。” “这才是大道者的风范。” 叶千秋:“我的意思是,你一会儿再发一个视频,把我要到米利坚旧金山参加国际格斗交流比赛的消息给发出去。” 陈施行倒没觉得这有什么,毕竟要弘扬传统武学,这视频就是叶千秋不说,他也要发。 现在,在陈施行的眼中,叶千秋已经是一览众山小的宗师人物。 什么国际格斗交流大赛,叶千秋只要去了,那就是平趟。 不要问为什么,问就是无敌! 叶千秋之所以交代陈施行就此事发视频,是想让火云邪神这家伙知道,他会到米利坚去。 如果火云邪神看到的话,应该会明白,叶千秋是奔着他去的。 这是强者之间无声的对话和默契。 第30章 出发启程 翌日,一早。 陈施行便在自己视频频道当中发布了关于叶千秋将要赴米利坚旧金山参加国际格斗交流大赛的消息。 这一个消息一经发出,顿时又在网上引起一阵大的风波。 网上的能人不少。 很快就有人找出了关于这国际格斗交流大赛的信息。 当许多网民看完了那些将要在国际格斗交流大赛之中参赛的国外选手之后。 一个个都狂热不已。 “天呐,这一次,就连泰拳第一人播求也会去参加这个国际格斗交流大赛!” “除了这泰拳第一人,还有ufc其他的顶级明星!” “还有许多散打王,拳王,金腰带!” “这绝对是一场武术界的盛会啊!” “这含金量绝对是高到爆炸啊!” “也不知道这一次除了叶道长,国内还有哪些选手会参加这一次国际格斗交流大赛!” 很快,便有神通广大的网友,将这一次国内参见国际格斗交流大赛的选手名单也给搞了出来。 这一份名单搞出来。 很多网民傻眼了。 因为,除了叶千秋这三个熟悉的字。 其他人,他们好像一个都不认识! “张玄一是谁?” “那个张东元又是谁?” “还有什么林清元,张羽天,白天群,徐天放……” “有谁知道这些人是什么来头吗?” “是国家队的散打王?还是国家队的职业拳手?” “这些人的名字一个都没听说过啊!” “没关系,有叶道长一个人足以将那些西洋、东洋拳手全部干趴下!” 网上的网民有些炸锅了。 一般来说,只要在网络上出现过的名字,互联网肯定会有记忆。 但是这些人的名字却是好像第一次出现在网络上一般。 一时间,国内的一些网民猜测。 “这会不会是国家秘密培养的超级高手!” 网上说什么的都有,总之,国内的网民对国际格斗交流大赛的关注度是越来越高。 …… 西洋历,十二月一号。 伴随着彻骨的寒风,一架波音飞机从魔都的国际机场起飞了。 这架波音飞机的目的地是大洋彼岸的米利坚旧金山。 飞机上。 叶千秋正在闭眼假寐。 这架飞机上大概坐了有不到二十个人。 大多数都是年轻人。 也有几个中年人,是体育总局的领导。 还有三四个上了岁数的老者,是正一、全真两道派出来随行的长老。 飞机上的人,都是这一次去参加国际格斗交流比赛的选手和随行人员。 而这些选手,无一例外,都是正一七派和全真七宗的年轻弟子。 自从叶千秋在京都鸟巢将ufc职业拳手康纳给一招ko之后,正一七派和全真七宗的不少年轻弟子便有些坐不住了。 以前,那些江湖门派的弟子和西洋、东洋拳手较量,无论是输是赢,对他们的触动都不算大。 毕竟,在正一七派和全真七宗的大多数人眼中,他们就是隐世的道家门派。 江湖纷争,俗世繁华,和他们其实没多少关系。 那些江湖人再怎么闹腾,说白了,也不是他们这个圈子的人。 他们顶多就是看看戏罢了。 即便是当初武当的陈施行在网上掀起了一阵风波,对于这正一、全真两道十四宗的人来说,其实也不算什么。 毕竟陈施行不是全真七宗的人。 正一七派,全真七宗。 相比正一七派,全真七宗更为自傲一些。 全真七宗一脉同源,虽然后来,全真道又并入了像武当三丰派这样的道家门派。 但是七宗的人,其实对于这些后并入的门派,天然就有一种优越感。 陈施行在很多正一七宗的弟子眼中,就是一外人。 不过,叶千秋却是不同。 叶千秋可是堂堂正正的神霄派弟子。 神霄派虽然落魄了,但是依旧还是正一七派之一。 叶千秋入世,在国内外搅起巨大的风浪。 不止是让国人对传统武学有了新的认知。 更让全真七宗和正一其他六派的人蠢蠢欲动。 以前,正一七派,全真七宗都奉行的是隐而不发的原则。 但是,现在时代变了。 上一次龙虎山会盟,老天师张道清说的明明白白,就是想让两道各派入世。 这入世,自然不是让你各派上上下下都入世,而是让各派的年轻弟子出去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并不会影响各派的修行。 本来各派的一些老辈人物,还是有些抗拒的。 但是,叶千秋击败康纳的影响力着实是太大了些。 各派的老辈人物,看到各自的晚辈跃跃欲试,拦也拦不住,备不住有些年轻弟子会偷偷下山去。 堵不如疏,索性,各派长辈也就不拦了。 是骡子是马,拉出去溜溜。 再加上有体育总局的牵头,于是,这一次国际格斗交流大赛的选手便全部出自于正一七派和全真七宗当中。 能参加这一次国际格斗交流大赛的无一不是正一七派,和全真七宗年轻一代的佼佼者。 飞机上,说话的人很少。 大部分人都是在养精蓄锐。 毕竟是要踏上米利坚的国土,在异国他乡弘扬华夏国威,单单是想一想,就是十分令人激动的事情。 “师父,你睡着了吗?” 伍青青就坐在叶千秋的身旁,她看到叶千秋紧闭着双眼,靠着椅背上,但整个人又不太像是睡着的样子。 伍青青想和叶千秋说会儿话,但叶千秋没搭理她。 他也要养气,和火云邪神这一战,他已经等了几十年了。 伍青青见叶千秋没反应,还以为叶千秋真的睡着了,于是,也不敢再打扰叶千秋。 自从她拜入了叶千秋门下,连视频直播都很少做了。 美食视频的节目也陷入了无限期的停更当中。 不过,伍青青随意发的一些练功的视频,反倒是让她又小火了一把。 因为,伍青青已经宣布了,她已经拜入了神霄派叶道长的门下。 要知道,自从叶千秋击败康纳之后,热度一直不减。 伍青青的视频频道已经吸引了一大批的传统武术爱好者的关注。 …… 米利坚,旧金山。 唐人街的茶餐厅内。 身穿白色汗背心和白色短裤,翘着二郎腿,脚上挂着蓝色塑料拖鞋的秃顶老伯拿着一张报纸在看。 报纸上,有几个字非常显眼。 “国际格斗交流大赛。” “呵呵……等了你这么久,终于把你等来了……” 第31章 又是ko! 旧金山,某五星级酒店当中。 叶千秋站在房间的落地窗前,俯视着这旧金山的夜景。 这一次国际格斗交流大赛当中参赛的各国选手全部都在这家酒店中入住。 这让叶千秋回忆起了一些往事。 差不多就在百年前,曾经在华夏的国土上,也举办过一次万国武术大会。 叶千秋也参加了那一次万国武术大会,时隔近百年,不同的地方,不同的时间,想不到他还有机会来弘扬华夏武学。 这一次国际格斗交流大赛的赛制流程,张玄一已经给叶千秋讲的很清楚。 叶千秋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 参加国际格斗交流大赛只是顺便的事情。 他要对付的主要目标,是火云邪神。 就在这时,叶千秋的手机响了。 是叶问给他发来了关于康纳住址的详细信息。 叶千秋面色平静,等待深夜的到来。 …… 旧金山,某富人区的一幢别墅当中。 嘴炮康纳正在训练室中打着沙袋。 康纳能成为ufc的双量级冠军,绝对不是只靠嘴。 他的速度,精准打击力,拳力,都在ufc的职业拳手当中名列前茅。 此时,虽然已经是深夜时分,但是康纳依旧在自己的训练室中进行着训练。 “嘭!” 沙袋被康纳的拳头一拳轰起,不停的摇摆着。 下一刻,康纳突然感觉后脖子一僵,然后,康纳便倒在了地上。 …… 一个半小时后,康纳的经纪人在自己的家中陷入了永远的沉睡当中,直到半个月后,才被邻居发现了尸体。 …… 这一次,国际格斗交流大赛是在旧金山一所大学的体育馆中举行。 来参加国际格斗交流大赛的国家共计有十三个。 参赛选手达到了上百个。 初赛一共分为十个小组。 参赛选手都已经通过抽签选择好了自己的对手。 叶千秋的对手,是来自东洋鬼子国的一个职业拳手。 叶千秋很轻松的就赢得了胜利。 一招ko,已经成了叶千秋的招牌。 体育馆中,观众不算多,但也还算可以。 有很多华人都是冲着叶千秋来的。 叶千秋ko康纳的视频在国外的华人留学生圈子里传播很广泛。 所以,这一次国际格斗交流大赛的消息一出来。 很多华人留学生便结伴来旧金山,想要现场看一看叶千秋的比赛。 不过,叶千秋的速度太快,裁判刚表示比赛开始,对手已经被叶千秋给击倒。 很多观众表示看的不过瘾,于是,来自华夏的其他参赛选手也纷纷进入了这些观众的视线当中。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来自华夏的十二个参赛选手,居然全部在第一轮比赛中晋级。 其中张玄一、张东元、林清元等人的比赛也是结束的十分之快,只比叶千秋慢了不到两分钟而已。 很多细心的观众发现,这些来自华夏的参赛选手当中,有几个选手是穿着道袍的。 当第一天的初赛结束之后。 这些选手的比赛视频在国内引起了许多传统武学爱好者的关注。 “这位林清元身着道袍,难道也是国内某个道观的道长?” “想不到,在我们国内,除了叶千秋叶道长,还有这么多年轻的武学高手。” “是啊,那西洋鬼子,东洋鬼子没一个能打的。” “还是叶道长帅,一招ko那东洋鬼子。” “我看这一次国际格斗交流大赛,根本没人是叶道长的对手!” “哈哈,到时候我们华夏要是包揽了大赛的前几名,估计会把这一次米利坚大赛的主办方给气炸喽。” 初赛之后,便是小组赛。 各个小组的胜者开始角逐。 叶千秋的对手是小组赛中被国外媒体十分看好的泰拳第一人播求! 此时,国内的体育频道正在转播这场比赛。 演播厅内,主持人正在分析这一场的选手。 除了主持人,还有两个嘉宾。 主持人:“二龙、宇轩,欢迎你们再次来到演播厅做客。” 二龙和尚,连宇轩微笑示意。 他们两个自从被叶千秋打败之后,便成了体育频道的常驻嘉宾。 “各位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们,现在为各位转播的是国际格斗交流大赛的小组赛。” “目前,是神霄派叶道长对阵泰拳王播求!” “播求作为泰拳第一人,其拳迷遍布世界各地,是当今泰拳界最有影响力的王牌人物。” “他此次参加国际格斗交流大赛,被视为冠军的有力争夺者。” “然而,他遇到了叶千秋叶道长。” “关注传统武学的观众朋友,现在想必没有人不知道叶道长的大名。” “那么,这一次泰拳王播求和叶道长之战,到底是叶道长能胜利,还是播求会赢呢?” “二龙、宇轩,你们说一说你们的看法吧。” 二龙和尚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我只有一句话,叶道长无敌。” 主持人:“看来二龙对于叶道长的信心一向是很足啊。” “那么宇轩呢?” 连宇轩耸了耸肩,道:“相较于播求来说,叶道长的名气肯定是没有播求大的。” “但是,名气大,不代表无敌。” “我和二龙一个看法,叶道长必胜。” “而且,即便是播求,我也觉得他扛不住叶道长的一招!” 主持人听了,不禁笑道:“看来两位对于叶道长的信心都很足啊,其实……我也是非常看好叶道长。” “好了,比赛就要开始了,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 此时,国内的各大社交媒体,短视频平台上,都在转播这一场焦点之战。 某破站的直播页面上,弹幕更是刷的飞起。 “叶道长,必胜!” “泰拳王又如何,一招搞定他!” “叶道长是最强的!” 国内的网民对于叶千秋的信心已经达到了一个盲目的程度。 在他们眼中,即便是在世界范围内很有影响力的泰拳王播求,也不是叶千秋的对手。 …… 此时,旧金山的体育馆内。 很多华人留学生高呼着。 “叶道长,必胜!” “叶道长,必胜!” 擂台上。 叶千秋看着眼前这个皮肤黝黑,身材精悍的泰拳王播求,整个人风淡云轻。 下一刻,播求在刹那间朝着叶千秋袭来。 他的右腿也在这一瞬间扫向了叶千秋。 嘭! 叶千秋抬手,出拳,一气呵成。 拳头落在播求的腹部,播求的腿还未落下。 他整个人就犹如被电击了一般,迅速的跌落在地,然后,便再也没有站起来。 很快,裁判便宣布,叶千秋获得了胜利。 体育馆内,呼啸声高高响起。 “又是ko!” “又是ko!” “这就是叶道长吗?” “叶道长,无敌!” “叶道长,无敌!” 而国内的各大直播平台上,也是瞬间引起了一场狂欢,弹幕刷的飞起。 第32章 无冕之王 “哦,买噶的……” “这位来自华夏的叶道长是超人吗?” “泰拳王播求也被他一拳ko了?” “就是布鲁斯李复活了,估计也不是这位叶道长的对手吧!” 叶千秋一拳ko泰拳王播求不止在国内掀起了大风浪,在国外一样如此。 播求在世界范围内的影响力,比康纳还要大的多。 播求制霸泰拳坛十多年,在世界范围内有着很大的影响。 要知道,在当今之世,泰拳可是风靡全球。 作为自由搏击中常常运用到的拳术,泰拳在国外的地位可要比国内的各种拳种要高的不知多少。 而,播求作为世界范围内公认的泰拳第一人。 居然就这么败了? 而且是被人一拳ko! 播求不是没有败过,但是,却从来没有被人一拳ko过! 堂堂泰拳王,彻底成了叶千秋的背景板。 连一个回合都没有撑住,就倒在了擂台上。 这一场比赛,已经引起了国外很多人的注意。 如果说,上一次叶千秋击败ufc职业拳手康纳,还只是在一定范围内引起轰动。 但是,这一次,就已经是彻底的出圈了。 与此同时,国内体育总局的领导的电话也是再次拨到了龙虎山老天师张道清的手上。 “喂,老天师,我想这一次国际格斗交流大赛之后,能不能安排我们和这位小叶道长见上一面。” 老天师张道清听到这话,眉宇稍微蹙起。 “喂?老天师?还在吗?” 电话那头传来声音。 “黄局,这件事,恐怕老道我也无能为力啊。” “这位叶小友已经表示过,在这一次国际格斗交流大事后,便不再抛头露面了。” “哦~~~这样啊,那就太可惜了。” 片刻后,电话挂断。 老天师张道清从老桌子的一角抽屉里,拿出了两张黑白照片。 其中照片里,有几个老道长并排而坐。 坐在中间的是一个须发皆白,精神健硕的老者。 若是细细看去,可以看出,那精神健硕的老者眉眼轮廓之间,似乎和叶千秋有七八分相似。 另一张照片却是只有一个背影的照片,那是在龙虎山不老松下的一个背影。 老天师看了看那精神健硕的老者,又看了看那只有背影的照片,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 “叶师叔祖,这些俗事,我替您老挡了。” 老天师也是活了七十多岁的人了,这些日子,有些事,瞒不过他的眼睛。 他之所以派张玄一去叶千秋身边,便是要验证一些东西。 果然,事情不出他所料。 老天师有些感慨,当今这世上能返老还童的,恐怕也只有叶师叔祖一人了。 …… 米利坚,旧金山。 举办国际格斗交流比赛的体育馆内,今天的观众台上的观众是越发的多了。 比起前两日,今天的比赛将要更加激烈! 小组赛之后,夺冠大热门泰拳王播求被来自华夏的叶千秋给一拳ko! 成为小组赛最大的爆点! 小组赛之后,参赛的选手便只剩下最后二十二名选手! 进入小组赛的华夏参赛选手就占到了十二名! 这意味着,来参加这一次国际格斗交流大赛的所有华夏选手,实力之强劲,简直冠绝诸国! 很多在米利坚生活的华人,纷纷都赶来观看这一场国际格斗交流比赛。 叶千秋已经成为了这一次的夺冠大热门! 而就在众人期盼今天再次看到叶千秋无敌的风姿时。 令人意想不到的一个结果出现了! 主席台突然宣布了一个消息。 叶千秋,退赛了! 本来要和叶千秋对阵的是来自全真道龙门派的一个年轻高手。 当这个年轻高手听到这个消息时,脸上亦是一脸疑惑。 他本来都做好了被一拳ko的打算。 但是,叶千秋的退赛,就意味着他晋级了…… 叶千秋退赛,不仅在比赛现场引起了轩然大波。 就是在网上观看这一场比赛的那些观众也同样不解。 现场,更是有些人,高呼着。 “黑幕!” “黑幕!” 这时,主席台前的大屏幕上,出现了叶千秋的身影。 那是叶千秋提前录制好的视频。 “各位热爱传统武学的朋友们,大家好,这一次的国际格斗交流大赛,我的比赛就到此为止了。” “我退赛完全是出于个人原因,和主办方无关。” “相信很多朋友,一定很关心我为什么要退赛。” “其实,理由很简单。” “因为,我即便再打下去,也没有意义,只要我肯打,那冠军肯定是我的。” “但,我觉得已经没那个必要了,我的拳头不会在国外对准华夏的选手,同为华夏人,我希望随我一起参赛的其他华夏选手好好打,打出属于华夏的风采。” “让国际友人看看我们华夏功夫的真正实力。” “我一个人强,不算什么,我们所有人强,华夏才会强!” 视频戛然而止。 现场所有华人都沸腾了。 什么是胸襟! 什么是王者风范! 这就是王者风范! 那个本来要和叶千秋对战的龙门派的年轻道士,脸上露出感慨之色。 不得不说,叶千秋的格局要比他们大的多。 与此同时,叶千秋的这段视频在国内的各大直播平台上也是同步直播。 看到这段视频的国人,大多数人都对叶千秋竖起了大拇指。 “我的拳头不会在国外对准华夏的选手,同为华夏人,我希望随我一起参赛的其他华夏选手好好打,打出属于华夏的风采!” “叶道长说的真是太好了!” “叶道长是真正的无冕之王!” “这才是真正的道家高人风范,淡泊名利!” 也有人质疑,这是叶千秋在故意炒作自己。 但那种质疑声,立马被遮盖了下去。 连泰拳王播求都被叶千秋一拳ko了,叶千秋只要继续参赛,夺冠的几率十分之大。 很多人都相信这一点。 不论是国内的观众媒体,还是国外的媒体观众。 叶千秋的这一举动,让国外的很多媒体人大跌眼镜,热议不止。 “这个来自华夏的叶千秋,还真是出人意外……” …… 就在所有人都在关注着叶千秋退赛消息的同时。 叶千秋却是出现在了旧金山的某条街道上。 在这条不算宽的街道尽头。 身着西装的秃顶老者,一步一步朝着叶千秋走了过来。 “我现在是应该叫你叶千秋好呢?” “还是应该叫你叶无殇好呢?” 一脸冷漠笑意的秃顶老者在叶千秋身前不到五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叫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今天会被我打死。” 火云邪神咧嘴一笑,扭一扭脖子,道:“我等这一天,很久了……今天,不是我打死你,就是你打死我,想想都觉得很兴奋呢……” 叶千秋负手,缓缓说道:“倒下的只会是你……” 第33章 拳意我意 “是吗?” “来呀!” “让我试试你的拳头,变硬了多少!” 二人相隔不到五米,目光碰撞在一起。 火云邪神一如当年面对阿星时那般,看着叶千秋。 “试试就试试!” 叶千秋话音刚刚落下。 他的身形已经消失在了原地,他的右拳轰的一下砸到了火云邪神的左脸颊上! 嘭! 火云邪神的脸颊迅速变形! 整个人被巨大的冲击力给打飞了出去! 嘭!嘭!嘭!嘭! 火云邪神连续撞倒好几面墙! 将旁边街道大楼的墙壁通通给撞出巨大的窟窿来! 火云邪神的人影消失在了那废墟之中。 与此同时,一声声尖叫声,从楼宇之中传出。 许多洋人都吓的从楼里面跑了出来,四散而逃。 有洋人一脸懵逼的高呼道。 “是地震了吗?” “还是谁开车撞进了大楼里面!” 下一刻,只见一个如同炮弹一般的黑影从那洋人的眼前飞过! 那洋人被巨大的裹挟力给扇到在远处的地上,摔的头破血流! “是超人!” 有孩子坐在大人的肩上,朝着那道黑影指去,大声呼喊道。 大人回头一看,吓的神色大变,赶紧抱着孩子跑路。 嘭! 火云邪神半边牙齿都被叶千秋给全部打碎了! 火云邪神好似根本没有感觉到疼痛一般! 他运起十成的内气,犹如炮弹一般的朝着叶千秋弹射了过去! 叶千秋早有防备! 直接抬手,双手往腹部一压。 嘭! 叶千秋的双手按在了火云邪神的头上! 叶千秋被直接撞出了数十米远! 叶千秋的双脚在街道上划过,划出了两道沟壑! 叶千秋和火云邪神陷入了僵持之中! 火云邪神整个人不亚于一个人形凶器! 二人已经不再陷于招式的比拼,而是在比拼内气! 叶千秋没有分神,他只有用双手才能按住火云邪神的攻势! 如果他一手撤掌,想要去攻击火云邪神的其他部位,定然会被火云邪神找到空隙,攻入他的腹部。 火云邪神吃了他一拳,绝对不会再给他白打第二拳! 火云邪神可不是那些在擂台上的职业拳手能比得了的。 火云邪神在七八十年前,就已经打通了任督二脉,武学之境,他早就走到了一个很高很高的地步。 七八十年前的火云邪神,离大圆满境界,也只不过差半步而已。 他练武成痴成狂,导致精神出了问题,所以,无法跨过那大圆满境界的终极一步。 被阿星爆锤之后,火云邪神的精神虽然稍微正常了一些,但是他想要突破大圆满境界,依旧很难。 他之所以能心甘情愿的跟着阿星远赴重洋,其实就是为了学到阿星的如来神掌! 如今,七八十年过去了。 火云邪神的内气已经增长到了一个常人根本无法想象的层次。 叶千秋不知道火云邪神有没有学到阿星的如来神掌。 但是,他知道,无论火云邪神有没有学到如来神掌。 火云邪神的实力依旧不可小觑。 叶千秋的那一拳,足以打死一头牛。 但是打在火云邪神的脸上,不过是碎了几颗牙而已! 唰! 火云邪神突然往后一退,然后调整一个方向,再度朝着叶千秋冲了过来,他的速度奇快无比,即便是比起叶千秋来不遑多让。 他的蛤蟆功已经到了臻至化境的水准! 他的每一次冲撞,威力都堪比一艘几十吨重的大船! 嘭! 火云邪神和叶千秋再度相撞! 气劲散出,震的街道两旁都已经完全成了废墟。 这么大的动静,已经让周围几百米范围内的人都跑了个精光。 有的人没来得及跑,就被火云邪神的劲气给直接刮死了! 火云邪神,是一个完全漠视生命的人。 他的眼中只有武道的极致。 叶千秋双掌交错,以太极混元劲气将火云邪神死死的按住。 这短暂的交手,已经让叶千秋感觉到了火云邪神现在的境界。 “内气如海,然而没有发生质变,终究是不成气候!” “想要踏入大圆满境界,必须心灵圆融!” “老蛤蟆,你这辈子恐怕是无缘大圆满之境了!” 叶千秋依旧按着火云邪神的头,冷漠的说道。 火云邪神勉力支撑着,他的脸上青筋暴起。 他能感觉到来自叶千秋身上那股强劲的压迫力! “为什么……” “为什么……” “阿星那个臭小子可以走到那一步也就罢了,为什么你也能走到那一步!” 火云邪神脸上浮现癫狂之色。 他想不通,为什么他在同一个境界呆了近八十年,为什么还是没有突破那一步! “我是武学奇才,万般武学到了我手中,我一学就会!” “可是,为什么,我学不了如来神掌!” “为什么!” 火云邪神全身鼓了起来! 如同一个大气球一般,越来越鼓!越来越鼓! 叶千秋见状,暗道一声不好。 如果将内气比作水。 那么火云邪神的身体就是一个大水缸。 他身体能够容纳的内气总量,恐怕连叶千秋也无法比拟。 然而,不到大圆满,这些内气就不会发生质变。 即便是火云邪神的身体容纳量再大,能够存再多的气,也比不上叶千秋。 下一刻,叶千秋用力一推,整个人往后飘然退去。 与此同时,叶千秋的手指尖上,一道肉眼难以察觉的气刃出现了。 那气刃如刀,如剑! 下一刻,叶千秋抬手一指! 直接轰向了火云邪神! 而这时! 火云邪神整个人已经化作了一个巨大的肉球。 轰! 气刃和火云邪神碰撞在一起! 居然没有在火云邪神的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火云邪神脸上泛起邪魅的笑容。 “几十年不见,你的确更强了!” “但是,我这几十年,只创了这一招!” “天地同寿!我如真阳!” “大家一起死吧!” 下一刻,火云邪神再度弹射而出! 火云邪神如同一个巨大的肉球,在空中,整个人身上的衣服全部被内气所化的火焰燃烧! 此刻,旧金山夜幕降临。 火云邪神却是如同一轮太阳一般,升起在旧金山的城市上空! 叶千秋面色不变,缓缓抬起双臂,在胸前画了一个太极。 “脚踏七星,气行周天!” “拳意我意,皆是天意!” 下一刻。 如同太阳一般的肉球在旧金山的市区爆炸开来! 翻起无边气浪! 轰鸣之声,如同天雷! 周边五百米内的大楼,通通倒塌! 良久之后。 火焰消失,尘土散尽,只留下满地的废墟,还有地上的巨大天坑! 天坑之中,已经空无一人! 而此时,旧金山的整座城市之中,警笛声在不停的响起。 第34章 皆是天意 旧金山,某星级酒店之中。 刚刚打完今天比赛的张玄一正坐在酒店里休息。 这时,电视中的一副画面引起了张玄一的注意。 “现在为您播报的一组加急新闻,就在两个小时之前……” 张玄一虽然是天师府弟子,但是他的洋文水平也不错,最起码还是可以听懂新闻的。 只见电视画面中,巨大的废墟,巨大的天坑。 到处都好像是被炸弹给狂轰滥炸过一般。 最后,有一个画面一闪而过,好像是一道人影消失在了天际。 张玄一看到这一幕,瞳孔猛的一缩。 “这……莫非……” …… 米利坚,旧金山市政府。 一大早,旧金山的市长办公室电话就响个不停,与此电话铃声一起传出的是市长的咆哮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到底是谁在本市搞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到现在连个人影子也没见到!” “给我查,彻查!” …… 旧金山发生了巨大爆炸的新闻,在国内并没有翻起多大的浪花。 人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国际格斗交流大赛上。 不过随着叶千秋的退赛,国际格斗交流大赛在国内的热度也消去了不少。 …… 此时,旧金山的街头上。 叶千秋正和一人并肩而行,二人有说有笑,像是多年好友。 那人头发黑白交杂,上身是白衫,下身是黑色长裤,脚下穿着一双布鞋。 看那人的模样,大概也就是在三十七八岁左右。 “阿星,有没有考虑过回国?” 叶千秋一边走,一边和身旁的阿星说着话。 没错,叶千秋身旁的这个中年男子就是身怀如来神掌绝学的圣佛阿星。 几十年过去了,阿星的样子都没有一点变化,就是年龄看起来比当年稍微大了那么一点。 阿星笑了笑,道:“以前火云邪神活着,是个不安定的因素,所以,呆在国外好些。” “不过,现在……他既然死了,那回国定居,倒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叶千秋道:“你怎么会知道火云邪神在旧金山?” 阿星道:“当年,火云邪神跟着我远渡重洋,起初,我们是在洛杉矶定居。” “火云邪神一心想学如来神掌,想凭借如来神掌步入大圆满境界,可惜,他心中无善,始终参不透如来神掌的奥义。” “后来,他旧疾复发,趁我不备,便离开了洛杉矶。” “这些年,他虽然隐居在旧金山,但是我一直密切关注着他。” “我之所以没有再出现在他的面前,就是为了避免再刺激他。” “他这个人,你是清楚的,如果没有绝对的高手出现,他和普通的精神病老头没什么区别。” “直到前些日子……我看到了国内关于叶哥你的那段视频。” “我就知道,不管是你来找他,还是他去找你,你们之间终究是会有一战的。” 叶千秋微微颔首,明白了阿星的意思。 阿星是这个世界中真正的气运之子,即便是叶千秋现在的境界,看到他的身上,依旧是重重迷雾。 阿星看向叶千秋,笑道:“说实话,叶哥,其实我还是要谢谢你的。” “谢我?” 叶千秋疑惑。 “对啊,你知道的,杀人的事,我做不来。” “火云邪神就像一个定时炸弹,我这些年一直想办法不让他爆炸,想要渡化他,可惜了,他就像那茅坑里又臭又硬的石头一样,根本没法搞。” “现在好了,我总算能松一口气了……” “维护世界和平,真的有点累啊……” “要是再让我见到当年那个忽悠我的老头,我非打爆他的头不可!” 阿星笑眯眯的说道。 叶千秋闻言,摇头失笑。 就在这时,阿星突然停下了脚步,在一个约摸七八岁,黑发黑眼的小孩子面前蹲了下来,然后如同变戏法一般,不知从哪里摸出了好几本线装书。 “小朋友,多大了?” “喜不喜欢功夫啊?” “我教你啊!” “你看叔叔这里有全世界最厉害的武功秘籍!” “如来神掌怎么样?” “要不六脉神剑?” “要不学我自创的夏极八打?” 小孩子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这时,小孩子的家长从一旁的商店里跑了出来,抱起自家孩子,朝着阿星看了一眼。 阿星脸上泛起温和的笑意。 那家长本来怒意冲冲,但看到阿星脸上的笑意后,居然什么火都没发,然后便直接走了。 “可惜啊,看来维护世界和平的人只能回国去找喽……” 阿星有些遗憾的摇头。 一旁的叶千秋看着阿星,不禁若有所思。 片刻后,叶千秋看向阿星,道:“阿星,你知道在这世界之外的是什么地方吗?” 阿星闻言,耸了耸肩,道:“世界之外,当然是宇宙喽!” …… 三日后。 在洛杉矶举办的国际格斗交流大赛终于落下了帷幕。 来自华夏的几名选手,包揽了大赛的前八名。 在国际上引起了不小的震动,一时间,国外友人对于华夏传统武学也开始追捧起来。 回到国内,更是掀起了一股全民习武的热潮。 而提前退赛的叶千秋,更是时不时被人们提起。 苏州玄妙观成为了很多网红打卡的地方。 还有更多热爱传统武学的年轻人慕名前往拜师。 很多年后,已经很少有人再质疑传统武学能不能打,而那些原本在民间招摇撞骗,打着传统武学招牌的人也逐渐销声匿迹。 …… 北方大地,大雪封山。 长白山之中,有两道身影正在雪地里往前走着。 那是叶千秋和宫二小姐。 他们在雪地里踩下两行长长的脚印。 “叶大哥,谢谢你陪我走过生命中最后的这段路。” 宫二小姐的精神越来越差了。 练武之人,精气神,有一个不足,那另外两个也自然而然的会衰落下去。 宫二小姐和叶千秋的岁数差不了多少。 她的生命已经快要走到尽头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 叶千秋微微叹息。 “叶大哥,我有些累了,我们歇一会儿吧。” 宫二小姐说道。 二人找了个树墩坐了下来,宫二小姐靠在叶千秋的怀里,看着那白雪皑皑中绽放的梅花。 “真好啊……” …… 半年后,长白山的某座山峰之上。 有人听到山里的野兽动物嘶吼了一夜。 还有人看到一个大火球消失在夜空之中。 …… 苏州,玄妙观。 顾圆老道躺在摇椅上,身边坐着的是伍青青。 “青青啊,叶师叔祖走了多久了……” 顾圆老道一副神志不清的模样。 伍青青无奈道:“哪有叫自己徒弟师叔祖的,老爷子,我看你是真的老糊涂了……” 说着说着,伍青青抬头看向天空,她能感觉到叶千秋不会再出现了。 …… 这一日,粤东省,某座小渔村里。 刚刚回国没多久的阿星,坐在小院里,仰望着星空,看着天上的星星,笑眯眯的说道:“天上的星星,又少了一颗……” “拳破虚空,一切都是天意啊。” 第1章 世外桃源 叶千秋醒了,只觉浑身酸胀不已,筋骨好似散架了一般。 体内的气也尽数消失不见,只留一副空荡荡的身躯,无法动弹。 他勉强睁开了眼睛,只看到密密麻麻的树林枝叶,还有那高耸的山峰。 斑驳的阳光透过树叶,洒在了叶千秋的身上。 “嘶……” 叶千秋尝试着想要动弹一下,看能不能用双臂支撑着身子坐起来,却觉得体内各处疼痛不已,难以动弹。 这时,叶千秋识海当中的那片叶子泛起淡淡的绿光,朝着叶千秋的体内缓缓送入生机。 “难道我还在长白山?” 叶千秋忍着痛,思索着自己的处境。 看着这周围的深山老林,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成功破碎虚空。 他返老还童成功之后,便已经触及到了天地大限的门槛,与火云邪神一战之后,了却心中最后一丝杂念,便在长白山以毕生功力,力开天门,破碎虚空。 这时,一阵困意袭上了叶千秋的脑门,叶千秋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在他闭上眼时,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说话。 至于说的什么话,他一个字都没有听懂。 …… “阿良,你快来看,谷口这里有个人……” 身着花花绿绿衣衫的一对年轻男女出现在了叶千秋的身旁。 年轻男子皮肤黝黑,一双眼睛很大,很有神。 他蹲下身子,用手在叶千秋的鼻间探了探。 “还活着……阿玉,你帮我把他弄到我背上,去找钟隐先生给他救治一番……” “知道了,阿良哥……” 年轻女子身上穿戴着银器,走起路来叮叮当当的响着,女子的皮肤白皙,笑起来有两个小酒窝。 …… “请问,有人吗?” 当叶千秋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一间木屋的床板上。 很明显,有人救了他。 他的手臂已经能动弹了,识海中的那片叶子,在不断的给他修复伤势,传递生机。 这不是叶千秋第一次濒临死境,所以,他也没有太过担忧。 叶千秋仔细观察了一下木屋中的陈设。 十分简单,除了一张木床,就是一个木桌,两个木凳子。 桌子上还摆放着一些陶碗,陶罐,还有一些药草。 “难道是长白山里的猎户?” 叶千秋心底如此想着。 这时,有个年轻姑娘走了进来。 这个姑娘身上的服饰一下子就让叶千秋明白,他应该不在长白山了。 这个姑娘的服饰,应该是属于彝族风格的那种服饰。 只见年轻姑娘手里拿着一个药罐,正在捣药,当她看到叶千秋醒转时,脸上露出笑意,朝着叶千秋说起了话。 然而,叶千秋听了之后,一脸迷茫。 因为……他听不懂。 “姑娘?你会说普通话吗?” 叶千秋问了一句。 那年轻姑娘听到叶千秋的声音,给叶千秋打个手势,然后火急火燎的跑出了木屋。 过了没多久,叶千秋听到木屋外有好几个人的脚步声和说话声传来。 只见刚才那个跑出去的年轻姑娘带着两个中年人走了进来。 其中一个中年人身着长衫长袍,身材高大,相貌出众,头发黑白参半,气质超群。 虽然衣衫已经有些洗的老旧发白,但中年人一进门,就让人感觉到他身上有一种与众不同的味道。 或许是他眉眼中带着一丝愁绪的缘故。 另一个中年人,身着粗布衣,手上还拿着一把斧头,说是农夫,倒也不太像。 看他的一双大手,显然不是普通人。 只见那长袍中年人走到木床边,一只手搭在了叶千秋的手臂上。 片刻后,他突然“咦”了一声。 紧接着,他的目光看向叶千秋,双眼打量着叶千秋,有些诧异。 “小兄弟的身体很特殊啊,一点生机不绝,照这个趋势,三年之后,小兄弟定然可以痊愈。” 这次,叶千秋总算听懂了。 这中年人说的话,不是纯正的普通话,带了一些江南一带的口音。 “多谢老哥救命之恩。” 叶千秋回道。 中年人笑了笑,道:“小兄弟能活下来,全靠小兄弟自己,与我何干。” “敢问老哥,这里是何地界?” 叶千秋见这中年人谈吐气度都是不凡,却不是现代华夏人的做派,所以才有此一问。 “这里是大理国境内纳西族的领地,长春谷。” 中年人悠悠说道。 “大理国?纳西族?长春谷?” 叶千秋听到这三个词,心中一动,又问道。 “敢问老哥,如今是何年何月?” 叶千秋呼吸有些急促。 中年人听到这个问题,淡淡回道:“而今是大理明统初年。” “明统初年?” 叶千秋听到这个年号,一头雾水。 他对大理国的历史知道一些,但这年号,他根本听没听过。 “不知大唐可还尚在?” 叶千秋又如此问道。 中年人一听,神色明显有异,顿了顿,然后才说道:“大唐早已亡国多年,而今与大理接壤的是宋国……” 叶千秋还想再问些什么,但看到中年人的脸色似乎不太好。 于是,便没有继续问下去。 中年人给叶千秋把了脉,然后便径直离去。 …… “宋朝?那是北宋还是南宋呢?” “原来,破碎虚空,需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我身体内的气已经全部消失,身体相当于重塑了一次,不过,能来到新的世界,说明我的猜想是正确的。” “不过,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世界,还需要慢慢去探索。” 叶千秋心里琢磨着,有时间再找那位中年人打听打听。 就这样,叶千秋在这个长春谷中住了下来。 起初,他行动不便,只能在木屋里躺着。 每天,那个年轻姑娘都会给他来送饭,刚开始叶千秋不能动,便由那个姑娘喂他吃。 大概半个月后,叶千秋的上半身已经能动了,他便开始自己吃饭。 一个月后,叶千秋勉强能下地了。 他支撑着年轻姑娘给他带来的拐杖,第一次走出了木屋。 刺眼的阳光让叶千秋还有些不适应。 身边的年轻姑娘一边用手比划着,一边说着简单的汉语。 “叶……这……长……春……谷……” 相处了一个月,叶千秋也大概能听懂年轻姑娘的一些话。 谷中的人说的是大理当地的土话,这个年轻姑娘叫做“阿玉”。 出了木屋,叶千秋放眼望去,只见左右两处都是高山。 此地乃是高山之中的深谷,谷中到处都是参天大树,绿意盎然。 还有山泉从那高山之上簌簌流下,当真是清泉流响,花团锦簇。 谷中的人不算多,大概有七八十人,一个个穿的花花绿绿,男的健壮,女的貌美。 还有精神健硕的老人,都是乌发朱颜,好似十来岁的少年少女一般坐在山泉边晒着太阳。 有稚童在奔跑着欢笑着。 还有人拉着大松树上的长藤,在谷中荡来荡去,荡出去很高很高,也全然不怕,反倒是兴奋不已。 “好一个世外桃源。” 叶千秋看着这一幕,感慨道。 第2章 长春不老 转眼之间,叶千秋在长春谷已经呆了一年多。 经过这一年多的恢复,他的基本行动已经不受限制,不用拐杖,自己也能够走动。 只不过,他体内的一些经脉还在重塑恢复当中。 叶千秋估计,最起码还要一年,才能恢复的差不多。 在长春谷的这一年多,让叶千秋有种悠然自得的感觉。 谷里的人很好,起初可能大家不太熟悉,还有些陌生。 但经过一年多的相处,叶千秋已经和这里的人相处的其乐融融。 纳西族的土话,他也学了一些,已经能和谷中的人进行简单的交流。 这一日清晨,叶千秋照旧走出木屋,在离高山飞涧的山泉处不远的地方打起了太极拳。 叶千秋打太极拳,完全是为了让自己的身体恢复的更快一些。 起初,谷中的人们还有些好奇,后来,也就见怪不怪了。 “一动一静,一阴一阳,刚柔并济。” “叶兄弟的拳法,越看越有味道。” “叶兄弟年纪轻轻,拳法却有大家味道,看来也是家学渊源,有名家指点。” 叶千秋的太极拳打了一半,便听到了有人在一旁说话。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那头发黑白参半的中年人。 “钟隐先生,早啊。” 叶千秋朝着中年人打个招呼。 中年人也不是本地人,据说是二十年前无意间闯入了长春谷,这一进谷,便再也没出去。 谷中的人都称呼他为钟隐先生。 钟隐也在一旁打起了拳,不过,他打的不是太极拳,而是一种叶千秋叫不上名字来的拳法。 二人一边打拳,一边闲聊。 “叶兄弟也是汉人吧……” “是啊,我祖籍苏州。” “原来叶兄弟是苏州人氏,那咱们还算半个老乡,我是徐州彭城人。” “原来老哥是彭城人。” “是啊……” “我听阿玉说,老哥到这谷中定居有二十年了?” “差不多吧,山中不知岁月,二十年弹指一挥间啊……” 一套拳打完,闲聊的也差不多了。 叶千秋便回木屋去休息。 钟隐先生看着叶千秋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 谷中的日子安静又祥和,似乎根本感受不到岁月的流逝。 叶千秋隐隐约约有个错觉,好似谷中的人似乎不太容易老去。 春夏秋冬,四季轮转,转眼间,便又是一年过去。 叶千秋身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这一年来,他和钟隐先生也算相熟。 二人经常坐在大石上畅谈,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钟隐先生的文化素养很高,随便画一幅画,都令人赞叹不已。 看到美景,有时还会吟唱诗词,当真是气度不凡。 叶千秋从钟隐先生的身上学到不少东西。 而钟隐也似乎对叶千秋很感兴趣。 这一日,在谷口巡逻的阿良又带回几个人。 谷中的人热情的招待了这几个来自谷外的客人。 宴席时,叶千秋知道这几个谷外的客人是来自摆夷族的采燕客。 所谓采燕客,就是在高山峭壁上采集金丝燕燕窝的人。 那几个采燕客在谷中呆了一日,描述着谷外的世界。 谷中的人大多数人都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他们从出生到死亡,都基本上在谷中。 有年轻人向往着谷外的世界。 想要和采燕客出去看看。 被谷中四位极有威望的老人制止。 一天后,那几个采燕客离谷而去。 有几个年轻人站在大树的树杈上,翘首以盼,想看看外面的世界。 谷中的日子,又变得安静祥和。 直到这一日。 谷中突然热闹起来。 叶千秋走出去一看。 只见钟隐先生坐在一颗大石头上。 谷中的四个老者围坐在钟隐先生的东西南北四个方位。 只见钟隐先生盘坐在那大石上,朗声道:“乾翁、坤翁、离翁、坎翁。” “今日,便是我破阵之日!” 四个老者朱颜白发,一身白衣,镇守在四个方位。 只见其中一人朗声道:“钟隐先生,你到我长春谷中二十载,难道还没有放下谷外的种种虚妄吗?” 钟隐先生朗声道:“切肤之痛,岂敢相忘?” “万念俱空的是死人,我已经死过一次,既然老天不让我死,那我自当留存有用之身,洗刷旧日恩怨!” 此时,又一老者说道:“钟隐先生,你如今六十有二,如若出谷,寿数还能有几何?” “你当真想清楚了?” 钟隐先生继续道:“汉高祖四十八岁走上抗秦之路,五十三岁登皇帝位。” “廉颇老矣,尚能饭矣。” “我虽六十有二,但只要能取到神书,定毕一生之力,复我国祚,报我国仇!” “四位前辈,无需再劝,我心意已决,请出招吧!” 四位老翁皆是微微摇头,随即,他们各自捏出一个法决。 “乾!” “坤!” “离!” “坎!” 四个老翁,念着四个不同的字。 下一刻,只见那谷中上空,一道道青光倏然而起,渐渐化作一道道光圈,朝着那坐在大石中央的钟隐先生身上套去。 钟隐先生面色沉着,他长发飘舞,眼神之中满是坚定。 只见他抬手一指,一股淡白色的气劲从他的指尖喷涌而出,直接朝着那青光的光圈破去! “神书,我志在必得!” 钟隐先生的身上白光骤起,好似仙神下凡一般。 此时,站在谷中观战的男女,纷纷目不转睛。 叶千秋感受着那磅礴的气劲,不禁暗道:“这是真正的绝顶高手!” 叶千秋此刻虽然内力全失,筋骨重塑,但是他的目力还在。 他知道这长春谷中并不是人人会习武。 但,像四白衣老翁这般的人物,却是真正的绝顶高手。 而钟隐先生,能以一敌四,可见他功力之高。 山泉在不停的从山涧之中落下。 山泉掩映之下,似乎有个洞口若隐若现。 只听钟隐先生高喝一声。 “起!” 下一刻,只见钟隐先生整个人漂浮而起,磅礴气劲从他身体的四面八方散出。 轰! 气劲消弭! 四位白衣老翁尽数往后倒去。 随后,钟隐先生落在了大石之上,拱手道:“四位前辈,得罪了。” 那四位白衣老翁缓缓站起身来,亦是朝着钟隐先生躬身拱手。 “先生之才情,实为我等平生仅见。” “神书就在不老泉中,请先生自取。” 钟隐先生闻言,一头扎入了大石下的山泉洞中。 片刻后,只听洞中传出钟隐先生的大笑声。 “且逍遥,安乐窝,岁岁进,长生酒。” “输赢成败,又争由人算。奈天昏地暗,斗转星移。” “风骤紧,缥缈风头云乱。红颜弹指老,刹那芳华。” “梦里真真语真幻。” “好一个神书,好一个神书,长春不老,长春不老!” “赵二,赵二,我此生定要倾覆你赵宋王朝!” 第3章 谷中秘史 长春谷中。 钟隐先生的声音透过洞口,穿过簌簌泉水,在谷中不停回荡着。 他那一口江南口音的话语之中,充满了无尽的怨恨和孤苦。 好像是压抑了许久的火山,将要喷涌而出。 谷中的原住民,基本都听不懂复杂的中原官话。 叶千秋听着来自山洞之中,钟隐先生的声音,面上闪过一丝错愕。 “长春谷……不老泉……” “赵宋王朝……大理国内……” “莫非……我明白了……” 叶千秋终于知道他到了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那么,这位钟隐先生,还有那个手持斧头的农夫,到底是什么人呢? “难道是他?” 叶千秋的脑海中在急速筛选着符合这位钟隐先生身份的人物。 能在天龙之中,踏入不老长春谷而又不死的,偌大的江湖,好像也只有一人。 此人便是一手创立了逍遥派的传奇人物,逍遥子。 也就是天山童姥、无崖子、李秋水的师父。 “那么,今夕是何年?” 叶千秋听着那洞中的余音,思索着。 听着这位钟隐先生那怨恨十足的口气,难道这位钟隐先生和赵宋王朝有什么血海深仇? 钟隐先生口中的赵二? 难道是北宋第二个皇帝宋太宗赵光义? 叶千秋心中顿时多了诸多思量。 不老长春谷,有一口不老泉,莫非便是他日夜饮用的那口泉水? 他来到这谷中两年多,每日都是饮那泉水,原来,那就是不老泉! 就在叶千秋思绪之时,只听得那站在人堆里,手持斧头的农夫,突然跪倒在地上,嚎啕大哭。 “主公,我陈良愿誓死追随主公,复我山河!” 一时间,谷内的那些纳西族人,纷纷退在两旁,看着那叫陈良的农夫哭声大作。 此时,谷中的四位白衣老者站起身来,用纳西族的土话,和族人说道:“钟隐先生入洞中,参悟神书,最少需百日之功,你们不得打扰。” 一众纳西族人听了,朝着四位白衣老者躬了躬身,然后便四散而去。 长春谷内,不算大,但也决不小。 容纳百十来号人还是十分轻松的。 谷内众人又恢复了往常的欢笑。 叶千秋每日都会看一眼那泉水下的山洞,看那位钟隐先生出关没有。 不过,一个月过去了,那位钟隐先生依旧没有出关。 平日里,会由那位叫做陈良的农夫给钟隐先生将饭菜送到山洞口。 也不见钟隐先生到洞口来取。 叶千秋不时会和阿玉闲聊。 阿玉的性子很纯真,她从一出生便在长春谷中住着,从未出过谷。 叶千秋是个老怪物,阿玉的年龄也不小,最起码在六十岁往上。 但是,不论是从外表,还是从阿玉的行为举止,都和妙龄少女没什么区别。 叶千秋不禁感慨着,这长春谷的神奇。 他这些日子仔细琢磨了不老泉,却也没琢磨出什么东西来。 只是知道这泉水甘甜凉爽,饮用之后,能令人通体舒畅。 “叶……外面的世界是不是很好?” 阿玉坐在石墩上,双臂托着下巴,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天真的看着叶千秋。 叶千秋嘴里的故事太多,很精彩,让阿玉一有时间就往叶千秋这里凑。 叶千秋和阿玉用纳西族的土话交流着。 “阿玉,钟隐先生也是来自谷外,你难道没从他的口中知道过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吗?” 叶千秋如此问道。 阿玉摇了摇头,道:“钟隐先生很少和我们闲聊的,他进谷二十年,每天除了练功,便是练功。” “四位爷爷早就说过,不老洞中的那神书,早晚是要被钟隐先生看去的。” 叶千秋闻言,微微颔首。 他对于钟隐先生的身份愈发的好奇了。 逍遥子,这个在天龙之中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世外高人,到底是什么样的身份? 他和赵宋王朝又有着怎么样的血海深仇! 那手持斧头的农夫赵良称其为主公,莫非这位钟隐先生是被赵宋灭国的国主或者是皇族子弟? 叶千秋不禁想起了慕容家族,他们不也是一代又一代的在延续着复国的大梦。 叶千秋知道,他已经离真正的答案很近很近了。 从阿玉这里得不到多少关于钟隐先生的信息。 叶千秋决定去会一会谷中的四位长老。 谷中的人,大部分都是四位长老的晚辈。 叫叔伯的也有,叫爷爷的也有。 比如阿玉,即便也六十岁出头的人了,但还是叫那四位长老爷爷。 四位长老平日里就喜欢在不老泉泉水旁的大石头上晒太阳。 这一日,天光正好。 叶千秋坐在了四位长老的旁边,悠悠说道:“四位长老是在等钟隐先生出关吗?” 乾长老笑眯眯的打量着叶千秋,道:“贵客不也在等钟隐先生出关。” 叶千秋道:“我算哪门子贵客,我还要多谢诸位的救命之恩。” “不然,我可就要曝尸荒野了。” 乾长老笑着,道:“贵客到长春谷有多久了?” 叶千秋道:“两年多一点。” 乾长老微微颔首,道:“贵客觉得长春谷如何?” 叶千秋道:“谷中安乐祥和,实乃这俗世之中难得的世外桃源。” 乾长老闻言,笑道:“既然谷中甚好,贵客可有离谷而去的想法?” 叶千秋耸了耸肩,道:“暂时没有。” 乾长老听了,看向周围的三位长老,笑道:“我们在谷中百年,还是第一次见到像贵客这般,不念外物的人。” 叶千秋道:“长老可否去过谷外的世界?” “你们是世世代代住在这谷中吗?” 乾长老笑道:“我们这一脉,乃是东汉张天师之后。” “昔年,为避战乱,而来到此地隐居。” “后来,我们这一脉的祖师飞升得道之时,留下遗训,凡谷中人,不得擅自出谷。 叶千秋一听,心中微动,道:“那敢问这位祖师尊号?” 乾长老笑道:“祖师姓赵,单名一个升字。” “赵升……” 叶千秋听到这个名字,顿时了然。 昔年,张天师有弟子三千,但却只有三个真传弟子。 一为王长,二为赵升,三为其子张衡。 想不到,这长春谷居然和赵升有关。 叶千秋若有所思,道:“难道这谷中的不老泉和那洞中的神书,也是赵升祖师所留?” 乾长老在一旁,似乎看出了叶千秋的心思,微微一笑。 “祖师飞升之后,长春谷便有了些许变化。” “常人饮用谷中泉水,可保青春永驻,容颜不老。” “至于那部神书,也是祖师留下的无上典籍,我等四人资质一般,只能依照神书修炼出一些粗浅的法门。” 第4章 神霄传人 “资质一般?” 叶千秋只是笑笑。 叶千秋眼下虽然修为全失,但他曾经达到过大圆满的境界,他能感觉到四位长老的功力之深厚,绝对都是超凡脱俗的人物。 每一个人都不比巅峰之时的他差多少。 要知道他能来到这个世界,可是拼尽毕生功力,破碎虚空而来。 而此方世界明显要比之前所在的世界等级要高一些。 这个世界的武道功法恐怕要比他修炼的那些武道功法精妙的多。 听这乾长老的语气,似乎这神书很是厉害。 叶千秋自然不是无欲无求的人,不然他不会以毕生之功,在长白山破碎虚空,只为看到更精彩的风景。 既然到了长春谷,如果不见识一下这神书,岂不是遗憾的很。 要知道逍遥子可是在这神书之中悟出了《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 况且,既然此时的逍遥子能看得那神书,他未必不能看。 “实不相瞒,在下也算是张天师一脉。” 叶千秋站起身来,朝着四位长老作揖。 叶千秋这话自然不假,他乃是神霄派弟子。 虽然他不知道在这个世界所处的时期,神霄派创立了没有,但神霄派乃是符箓三宗分衍的支派之一,都是属于正一道。 他这个身份自然不算假。 “哦?居然有此事?” 四位长老显然也没有想到叶千秋居然会说他也是张天师一脉。 其他三位长老同时睁开了眼睛,上下打量着叶千秋,似乎在考察他话中的真假。 这时,叶千秋口中缓缓念道:“玉清始青,真符告盟,推迁二炁,混一成真。” “五雷五雷,急会黄宁,氤氲变化,吼电迅霆,闻呼即至,速发阳声。” 此时,坤长老起身,他看着叶千秋,目光灼灼。 “怪哉,怪哉,你初入谷时,体内经脉尽断,骨碎如土,而今,却是气血充盈,身轻体健,体内混元如一体。” “虽然有不老泉疗伤的功效,但单单凭借不老泉,根本不可能痊愈。” “看来贵客的确是有大气运之人。” 叶千秋看向坤长老,道:“坤长老还会相面望气之术?” 坤长老淡淡一笑,道:“略懂一二罢了。” 这时,离长老起身,朝着叶千秋问道:“不知贵客是天师哪一脉的后人?” 叶千秋心中微微一动,道:“实不相瞒,我本俗人一个,昔年游西洛时,路遇一道人,姓王,与之交游数载。” “一日,道人去世,遗囊中有书三册,名曰《神霄天坛玉书》,或称《五雷玉书》,写明“付与叶某”。” “后来,我过汉水,又复见王道人,我大惊,岂有死人复活之理?我问王道人到底是为何人?” “王道人告之曰:“予乃汉天师弟子王长也,向者所受《五雷玉书》,谨而行之,不可轻泄,即日为神霄教主,掌五方雷霆。” 叶千秋话音落下,坎长老也站了起来。 他面色激动道:“莫非贵客刚才所念符文,便是那《五雷玉书》?”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确是《五雷玉书》中的符文。” 四位长老相视一眼,各个暗自点头。 乾长老深呼一口气,道:“原来贵客是王长祖师一脉。” “看来这都是天意啊。” “赵升祖师和王长祖师都是一脉相承,贵客能到长春谷,定是二位祖师冥冥之中的指引!” 这时,叶千秋道:“赵祖师所留神书神异,敢问四位长老,我这谷外来客,可否借神书一观?” “我愿以《五雷玉书》换之。” 四位长老闻言,不禁眼中一亮,面上都露出欢喜之色。 乾长老朝着叶千秋作揖,笑道:“既是同道同脉,岂有不借之理?” “不过《五雷玉书》既然是王长祖师传给贵客立教传道的秘法,便不可轻易示人。” “我等既是同道,却也不贪图贵客安身立命之本。” “这换阅一事,莫要再提!” 叶千秋见乾长老言语真挚,亦是再躬身道:“我与四位长老既为同道,何不如以师兄弟相称。” “我俗名叶千秋,寿一百二十二岁。” “不知四位道兄寿数几何?” 乾长老笑眯眯的说道:“我虚活一百六十载。” 坤长老道:“我虚活一百五十七载!” 离长老道:“一百五十五春秋。” 坎长老伸手道:“前几天刚过一百五十岁生辰。” 叶千秋笑着,再作揖,道:“四位师兄有礼!” 乾、坤、离、坎四位长老亦是回礼,道:“叶师弟有礼。” 这时,乾长老又朝着叶千秋问道:“叶师弟既然一百又二十二岁,又得王祖师传法,在外肯定是道门不世出的大高手,不知是何缘由,重伤濒死跌落长春谷内?” 叶千秋微微一笑,自然不会全盘托出他的身份来历,而是半真半假的说道:“我本苏州人氏,得天书之后,便隐居深山修行数十载,不问世事,五雷法讲究存神于身,我一朝不慎,气逆周天,险些丧命。” “至于我是如何跌落长春谷内,我亦是不知,我只是昏睡之时,隐隐约约感觉到耳畔生风,有人在我耳边叹道:“赵师弟谷中不老泉,当真有起死回生之效?”。” “另一人道:“一人有一人的缘法,五雷法霸道至极,此番是我师兄弟害了他……”。” 乾长老一听,顿时说道:“难道是赵升祖师和王长祖师将叶师弟送至长春谷?” “是了,是了,只有赵升祖师和王长祖师这种飞升得道的人物,才能日行千里,将重伤濒死的叶师弟从苏州送到这大理国境内。” “叶师弟还真是福缘深厚,日后定然也是飞升得道的仙神人物。” 一旁的坤长老、离长老、坎长老,纷纷点头,表示赞同乾长老的说法。 “难怪叶师弟初来之时会问钟隐先生今夕何年。” 坤长老又道。 叶千秋暗中观察,见四位长老似乎真的相信是赵升和王长将他送到了长春谷,叶千秋不禁暗暗称奇,难道这个世界中真的有飞升得道的高人? 这四位长老虽然一辈子没有出过谷外,但活了这么大岁数,绝对不是白痴,他们如此笃定,可见他们对赵升飞升得道一事,笃信不疑。 如此一来,四位长老对叶千秋更是热情。 一连数日,都和叶千秋谈玄参道。 直到百日后。 不老泉下的山洞之中,传出一阵阵箫声。 片刻后,一个冰胎玉质、道貌安然的青年,一边吹着萧,一边从中飞出。 第5章 悟得神功 那青年神态舒缓,说不出的俊逸潇洒。 萧声缓缓而现,不知是什么曲子,听起来,颇有种重头再来的意味。 此时,日日守候在洞口的农夫陈良看到那青年飞出,不禁有些愣神。 而长春谷的四位长老则是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乾长老一脸笑意,朝着那青年拱手道:“恭喜钟隐先生,百日破关,不知先生可否筑基?” 叶千秋此时也明白过来,这青年便是那百日前入洞观看神书的钟隐先生。 叶千秋脸上倒是没有多余的意外之色。 他当初能尚且凭借一己之力返老还童。 观看了神书,饮用了二十年不老泉的钟隐先生能返老还童也不是什么值得人意外的事情。 钟隐先生此刻显的更加出尘,他身上本来就带着一种贵族气度,如今又增添几分缥缈之意。 一旁的农夫陈良将斧头别在腰间,朝着钟隐先生半跪在地,拱手道:“恭喜主公,神功大成!” 钟隐先生将萧收起,落在大石上,抬手一拂,一股曲折气劲便将陈良给托了起来。 这时,钟隐先生站直身子,然后朝着四位长老躬身道: “百日筑基,那恐怕只是存在于传说中的故事罢了。” “神书高深莫测,我参透百日,亦只悟得皮毛而已,长生不老,恐怕此生无望。” “赵升祖师得道飞升,留下这一部神书,恐世上难有人能继承其衣钵。” “不过,还是要多谢四位长老慷慨,让我观书百日。” 四位长老闻言,不禁微微摇头。 乾长老叹息道:“连先生这般才情,也无法悟得神书精髓,可惜,可惜……” 这时,坤长老看向叶千秋,道:“叶师弟,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你便今日进洞观书如何?” 一旁的钟隐先生听到坤长老称呼叶千秋为叶师弟,还让叶千秋进洞中观看神书,眼中不禁泛起几分诧异。 这四位长老可是这长春谷中如同定海神针一般的人物。 他在这长春谷呆了二十年,方才破了四位长老的大阵,得以入洞观看神书。 这位叶小友到谷中不过短短两年多而已,如何能得到四位长老的期许? 坤长老又为何称呼这位叶小友为叶师弟? 这些日子到底发生了何事? 钟隐先生心中顿时多了几分好奇。 此时,叶千秋听到坤长老这话,微微一笑,道:“坤师兄,好饭不怕晚,我今时今日的状态尚且不是最佳状态,我还需恢复百日,百日后,我再入洞一观神书。” 坤长老闻言,微微颔首,道:“叶师弟的心境稳若泰山,我倒是更加期待叶师弟能从神书中悟出什么了。” 叶千秋看向一旁的钟隐先生,朝着钟隐先生拱拱手。 “钟隐先生,此番入洞观看神书,可否悟得无上武学?” 这些日子,叶千秋和四位长老促膝长谈,得知这四位长老少年时一起观看神书,从神书之中悟得一种奇功,名为四象霸道神功。 他们四人所炼真气同种同源,四人布下四象大阵,真气生生不息,循环往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威力非同凡响。 那日,钟隐先生所破的阵法,便是小四象阵法,是四位长老有意放水,让钟隐先生进洞一观神书。 钟隐先生之才情,是他们平生仅见,他们考察了钟隐先生二十年,就是想让钟隐先生继承赵升天师的衣钵。 可惜,即便是以钟隐先生之才情,也无法彻底参透神书奥妙。 不过,既观神书,那肯定有所得。 所以,叶千秋才有此一问。 叶千秋也是想经此一问,确定他的一些猜想。 钟隐先生倒是没有隐瞒的意思。 他施然说道:“我观神书百日,的确悟出了一些东西。” “无上武学倒也称不上,不过是一种还算尚可的武学,也不知能否行得通。” 叶千秋道:“哦?不知是何功法?先生可否说来听听?” 钟隐先生道:“四位长老曾言,神书中有赵升祖师留下的长生不老之法,我虽然没有参悟出长生不老的法门,但却参悟出了一门可以让人返老还童的法子。” 四位长老一听,当即讶然道:“能让人返老还童的功法?” “快说来听听。” 长春谷的人能青春永驻,容颜不老,是依靠那不老泉的功效。 而并非他们修炼了长生不老的功法。 现在钟隐居然参悟出了能让人返老还童的法子,已经比他们要强的太多。 “此功法,每隔三十年,可返老还童,如此循环往复,终有一日能青春永驻,虽然不能长生不老,但活个二三百年应该还是不成问题的。” “只是,这功法的运行路线,我尚且有些不太确定,还需要仔细完善。” 钟隐先生悠悠说道。 叶千秋听到钟隐先生此言,心中已然大定。 而四位长老一听,觉得此功法有些鸡肋,虽然能返老还童,但还要隔上三十年,他们长春谷的人,自幼饮用不老泉,到了一定年龄,就不会再变老。 此功法,于他们无用。 不过,四位长老依旧赞道:“钟隐先生才情高纵,需当好好完善此功法。” 这时,叶千秋道:“既然是钟隐先生自创神功,不知先生可否为此神功取名否?” 钟隐先生摇头,道:“功法尚未完成,哪里顾得上取名。” 叶千秋闻言,笑道:“以先生之才情,此功完善是早晚的事,取名自然是越早越好。” 钟隐先生闻言,微微颔首,道:“此功若是放在谷外,也算是不世奇功,比起那江湖上的诸多功法高明太多,不如就叫八荒六合惟我独尊功如何?” 一旁的农夫陈良听了,脸上大喜,道:“主公乃至尊之体,此功法由主公自创,八荒六合,至尊之位,唯主公尔!此名甚好!” 钟隐先生负手,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朝着四位长老道。 “四位长老觉得此名如何?” 这时,四位长老各自嘴角噙着笑意,摇头不语。 钟隐先生又看向叶千秋,道:“叶先生觉得如何?”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此名虽然霸气,但未免太过招摇,不合先生创此功法的初衷。” 钟隐先生道:“那依叶先生之见呢?” 叶千秋道:“既然此功由神书中悟得,不如便叫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如何?” “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 钟隐先生嘴中微微一念,眼中泛起亮光。 “好!” “此名深合我意!” 钟隐先生缓缓说道。 第6章 别人练武吾修仙 “好名字,好名字。” “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叶师弟所起之名,寓意甚好,甚好!” 乾长老、坤长老在一旁交口称赞。 钟隐先生也觉得这名字十分贴切。 一旁的农夫陈良又及时说道:“主公神功大成,定然能天长地久,不老长春!” 钟隐先生看向农夫陈良,道:“陈良,我已出关,你也该安心练功了,我们留在谷内的时间可不多了。” 陈良一听,顿时神色大振,当即肃容躬身道:“主公,属下告退。” 这时,乾长老悠悠说道:“钟隐先生当真去意已决?” 钟隐先生微微颔首,道:“这二十年来,我在长春谷中,苦练武功,卧薪尝胆,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踏谷而出。” “我本就是早该去见阎王爷的人,既然阎王爷不收我,那我定然要卷土重来。” “如今,我神功大成,再入俗世,只为倾覆赵宋王朝!” 坤长老闻言,不禁摇头,叹息道:“钟隐先生,何苦执迷于这世俗的恩怨。” “以你之才情,只要你在谷中修炼百年,未必不能和赵升祖师一般飞升得道。” “与长生不老,得道飞升相比,人间王朝,权势富贵,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 “百年之后,你的那些仇敌,都已经化为枯骨,而你还能存活于世,看这天地风云起兮,岂不快哉?” “久活于世,那是当年的始皇帝,汉武帝也求而不得的事情。” “钟隐先生,还是要三思而行啊。” 钟隐先生摇了摇头,道:“我已经等了二十年,我已经等不及了,我怕再等下去,赵二的狗命,恐怕便由阎王爷取了。” “赵二欺我太甚,国仇家恨,我若不能报之,我纵使长生不老,又有何意义?” “这二十年来,我日日夜夜不敢贪睡,只怕一入梦乡,便梦到昔日为国捐躯的故友朝臣,还有替我受辱的爱妻。” “我已经负了太多人,太多人因为我而死。” “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岂能苟活于世!” “诸位长老的好意,钟隐心领了,只是人活一世,有所为,有所不为。” “我心中的这口郁结之气,若不能出,恐怕便是长生法门摆在我的面前,我也无法参透。” 四位长老闻言,皆是叹息。 他们在为钟隐可惜。 这时,叶千秋目光灼灼的看着那钟隐先生,缓缓出声道。 “钟隐先生莫非便是昔年的南唐国主,李大家?” 钟隐先生面色平静下来,朝着叶千秋拱拱手,道:“亡国之君,何德何能,敢称大家。” “叶先生,唤我钟隐便是。” 叶千秋闻言,心中亦是翻腾不已,想不到,真想不到,原来这位钟隐先生真是南唐后主李煜! 他也是听钟隐口口声声痛骂赵二,再加上先前农夫陈良的种种言辞,才猜测出了钟隐先生的真实身份。 “那岂不是说,李煜便是在天龙之中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逍遥派创始人,逍遥子?” 叶千秋心中唏嘘不已,他大概清楚了自己所处的时代是一个什么样的时代。 难怪这位钟隐先生总是给他一种十分复杂的感觉。 他身上背负的国仇家恨,着实太多了。 叶千秋有些好奇,这李煜到底是怎么从宋太宗赵光义的眼皮子底下逃生的。 “世人皆以为钟隐先生在二十多年前便被赵光义用牵机药鸩杀。” “想不到钟隐先生如今尚在人间,而且还习得一身惊世骇俗的神功。” 叶千秋缓缓说道。 钟隐先生闻言,脸上露出淡淡的嘲讽之色。 “任他赵二布下天罗地网,依旧奈何我不得。” 叶千秋也没有继续追问其中详情。 接下来的日子,叶千秋全力恢复自己的身体,以求在百日内让自己的状态达到一个饱满的状态。 他现在的身体便如同是一块美玉,如何雕琢这块美玉,便要看他能在神书之中悟出什么来了。 这神书之中可是号称有长生不老之法的。 这谷中的四位长老看似是在习武,但其功法范畴却已经超出了武学之道的上限。 即便是钟隐所修的法门,亦是如此。 正所谓别人练武,吾修仙。 有修仙的法子,何必再去走以前的路子。 …… 辗转之间,百日已过。 这一日,初阳拂晓。 长春谷中,叶千秋坐在不老泉旁的大石头上,静坐着,他胸腹之中的筋骨在来回鼓荡,一起一伏,犹如老龟一般。 这是长春谷四位长老教给叶千秋的一门强身炼气的法门,让他来恢复身体,此法门名为龟息真定功。 龟息真定功是以模仿龟的呼吸方法来修炼内气以达到延年益寿的目的。 因为龟呼吸细长、纳气久闭,所以龟能长寿。 龟息真定功由潜心、潜息、真定、出定四部分组成。 以叶千秋的眼界和悟性,再加上如今如同美玉一般的无暇身体。 仅仅百日,叶千秋就已经将这龟息真定功给练至了一定境界。 不多时,四位长老和钟隐先生结伴而来。 他们站在不远处,看着坐在大石上的叶千秋。 乾长老看到叶千秋头上的氤氲紫气,开口赞叹道:“良才美玉,良才美玉啊。” “叶师弟因祸得福,一朝散功重修,他日说不准真的可问鼎长生大道。” 这时,坤长老朗声道:“叶师弟,吉时已到,该进洞了。” 坐在大石上的叶千秋缓缓睁开了双眼,然后站起身来,朝着不老泉下的山洞之中一跃而入。 有修炼了百日龟息真定功的内气打底,叶千秋体态轻盈,一入洞中,稳住身形,往下数丈之远。 起初,洞中无光,幽暗无比,只听得滴滴答答的水滴声。 行了大概百步之远,前方突然出现一道道光晕。 叶千秋借着光晕,朝着那山洞深处走去。 又了走了百步,只见前方洞中有一座五六尺见方的石台。 石台上,放置着一个冰晶匣子。 那光晕便是由匣中散发而出。 叶千秋往石台前走去,看到了那匣中放置着夜明珠。 那光晕便是由夜明珠散发而出。 在冰晶匣子的一旁,有一个石盒。 石盒无盖,只见盒中有一本经书静静的躺在其中。 书皮上,也没有字。 叶千秋伸手,将那经书取出,坐在石台上,开始翻看起来。 一看之下,心神便被牵扯入其中。 …… 长春谷内。 四位长老还有钟隐先生看着那不老泉下的山洞,面色不一。 四位长老的脸上,更多的是一种期许。 而钟隐先生脸上的神色则是有些复杂。 这时,钟隐先生缓缓开口道:“四位长老,这位叶先生如果真参透出了神书的奥妙,你们会放他离去吗?” 乾长老看了一眼钟隐先生,缓缓说道:“叶师弟和钟隐先生不同,他和我们一样,志在长生,况且,即便是叶师弟将来出谷,钟隐先生的身份也不会泄露出去。” 钟隐先生闻言,突然笑了起来,道:“那就好,那就好啊。” 第7章 可悟得长生法? 山洞内,夜明珠所照光亮之处,皆是洞中较为干燥的地方。 据四位长老所言,此地曾为当年赵升祖师闭关参道之所。 后来,赵升祖师在谷中白日飞升,霞光洒落,让谷中泉水变为了不老泉。 而这一卷神书,则是赵升祖师一生大道所结。 自赵升祖师之后,长春谷中历代后人,不是没有天资高绝之辈,但是从来没有一人参透过这神书中的奥妙。 到了四长老这一代,他们四人便是长春谷中天资最为高绝的四人。 他们从神书之中悟出了四象霸道神功。 此神功攻防一体,本就威力其大,再加上四位长老同根同源,四人成阵,莫说一个钟隐,就是十个钟隐前来,也无法撼动四人。 四位长老之所以放水,也是因为爱惜钟隐的才情资质。 在他们之后,长春谷内的原住民无一人有观看神书的资质。 神书和普通的武功秘籍不同,没有深厚的修为,高绝的资质,即便是神书摆在普通人的面前,普通人也是看不懂的。 所以,他们才寄希望于钟隐这个外来人的身上,希望他参悟神书之中所藏的长生不老的法门,然后再传授给他们四人。 可惜,钟隐并未从神书之中参透真正的长生法门。 只悟出了一套返老还童的功法。 叶千秋的出现,让四长老心中的希望再次升起。 钟隐一心想要离谷,让四长老抱憾不已。 但叶千秋的出现,却是让他们看到了比钟隐更加合适的人选。 叶千秋根骨奇佳,资质上乘,这些四长老都是看在眼中的。 再加上叶千秋给自己编出了王长传法之事。 四长老已经将叶千秋看作是悟出长生不老之法的不二人选。 叶千秋对于四长老的心思心知肚明。 四长老幽居深谷,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和赵升祖师一样得道飞升。 他们对长生不老的执着,根本不是寻常人能想象的。 什么权势名利,在他们眼中通通都是浮云。 不然,凭借他们的功力,即便是走出了长春谷,没有了不老泉的效果,也最起码能凭借深厚的功力在外面的世界活上几十年。 而且,以他们四人的功力,天下之大,何处去不得。 只要他们想,就能在江湖之上建立起偌大的门派,在朝堂上可令人视若在世仙人。 可惜,这些都不是他们想要的,他们想要的只有长生不老。 叶千秋盘坐在石台上,将神书放置在双膝之上,整个人突然摆出了一个奇怪的姿势。 只见他双掌交错,一手指天,一手指地。 霎时间,他的头顶开始散发出层层白雾。 与此同时,他的嘴中也开始不停的吞吐白雾。 这时,只见那神书之上,缓缓浮现出一行又一行密密麻麻的字。 “人,岂能与天地同寿哉?” “昔年,吾恩师张天师传我《太玄经》、《九鼎神丹经》,《太平洞极经》,《河洛》二书。” “我以玄黄法、丹华法、神符法、神丹法、还丹法、饵丹法、炼丹法、柔丹法、伏丹法、寒丹法十余种法门炼丹炼气。” “终究不得长生之法。” “长生问道,何其艰难哉?” “吾用毕生之功,再研《道德经》,《河洛》二书,终于在一百三十六岁悟得飞升之法。” “炼气如炼心,炼丹如炼体。” “丹气合一,心气合一。” “道即是“一”,一即是道,二散为气,聚形为太上!” “……” 叶千秋的双眼飞快的在神书上掠过。 心中仿佛悟透了许多,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悟到。 他整个人陷入一个非常奇妙的状态。 而那神书无风自动,一页一页的往后翻去。 叶千秋所摆的那奇怪姿势则是越发的稳健。 他头上的白雾渐渐蔓延到身体周围。 那白雾时而充满了严寒,让石台周围都布满冰晶。 时而又变得温热,冰晶也随之消化。 与此同时,那神书之中的文字好似活了过来一般,尽数打入了叶千秋的体内。 很快,叶千秋身上的白雾消失不见了。 叶千秋的脸庞犹如晶莹剔透,一股强横的气息正在叶千秋的体内缓缓升起。 …… 转眼之间,叶千秋已经进入洞中闭关近两个月了。 这两个月间,钟隐先生几乎每日都会到不老泉附近看一看那掩盖在泉水下的洞口。 很快,钟隐先生便发现了那洞口处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有时会喷出一些淡淡的白雾,有时那些白雾又会结成细碎的冰晶,犹如白霜一般。 钟隐先生微微一叹,并没有将这种变化告诉谷中的任何人。 …… 长春谷内的纳西族人,依旧平静的生活着。 在谷中,几乎是几十年如一日,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除非是有外面的人误入长春谷,才会给长春谷带来一些变化。 这一日,钟隐先生和四长老再度在不老泉附近的大石上相会。 钟隐先生悄然说道:“四位长老,我打算等叶先生出关之后出谷。” 乾长老闻言,道:“钟隐先生打算带着陈良一起走吗?” 钟隐先生道:“当然,陈良的父亲是昔日唐国的顶梁柱,他父亲临终时将他托付于我,他是我的家臣,亦是我的子侄,我走,他自然也要跟着我走。” 乾长老微微一叹,道:“不老泉虽然可令人青春永驻,但需要每日都饮用。” “陈良在谷中二十年,日日饮用不老泉,出谷之后,一旦断了不老泉,恐怕……” 钟隐先生闻言,面色微变。 “恐怕什么?” 坤长老道:“陈良功力尚浅,和先生相差太多,先生混元气劲,融为一体,即便没有不老泉,也能存活于世,但陈良若是出谷,恐怕连一个月也坚持不下去,就会老死了。” 钟隐先生听了,顿时沉默。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此次出谷,就意味着他将是孤家寡人…… 钟隐的心中泛起一丝丝苦涩,他抬头看着那山泉后的洞口,久久不语。 …… 叶千秋也不知道他在洞中呆了多久。 当他的意识恢复了清醒之时,他已然发现洞中多了一人。 而那人不是旁人,正是冰胎玉质、道貌安然的翩翩青年,钟隐。 钟隐的手里提着一壶酒,一边走一边清唱道:“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几曾识干戈?” “一旦归为臣虏,沈腰潘鬓销磨。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犹奏别离歌,垂泪对宫娥。” 一词唱罢,钟隐猛的往嘴里灌了一口酒,咕咚咕咚咽个干尽。 钟隐目光灼灼的朝着叶千秋说道:“叶先生,此番可悟得长生法?” 第8章 神功初成 山洞中,泉水滴答的声音依稀可闻。 钟隐的面容在夜明珠的照耀之下,变得有些苍白。 这时,只见钟隐突然朝着叶千秋躬身作揖。 “敢问叶先生,此番可悟得长生法?” 叶千秋面色平静,看着钟隐,悄然说道:“钟隐先生既然已经决定入世,为何又执着于长生法门?” 钟隐闻言,挺直身子,轻声说道:“人纵有一死,我又何足惧哉?” “只是,此番出谷入世,我那家臣陈良定然要追随我左右。” “他功力尚浅,一旦离谷而去,不能每日饮用不老泉,恐怕在谷外连一个月也支撑不下去,便会活活老死。” “所以,我想为他求长生法。” 叶千秋道:“钟隐先生何以见得我从神书之中悟得了长生法。” 钟隐看着叶千秋,这些日子他也从四长老的口中得知了叶千秋的来历和身份,再加上当初他曾为叶千秋把脉,知晓叶千秋也是一位奇人。 所以,他才会在今日入洞,单独来见叶千秋。 “我只是想最后再试一试罢了。” “神书我也是看过的,长生法若是真的那么好参悟,就不会在谷中摆放几百年,而无人参透其中奥妙。” “叶先生既然能得王长祖师传法,又能散功重修,想必定有不同凡响之处。” “如今,我只能是将希望寄托在叶先生身上了。” 叶千秋听着钟隐嘴中的话,倒也颇有几分真诚。 为家臣求法,几分真几分假,叶千秋不会去深究。 因为,叶千秋从神书之中得到的东西,并非人人可以修炼。 叶千秋缓缓摇头,道:“钟隐先生能为家臣着想,实乃宽厚之人。” “但我从神书之中所悟的法门,并非人人可练。” “这神书之中蕴含的大道,也并非杂念缠身之人可悟透的。” “钟隐先生,我道家讲生死,讲究‘齐天地’、‘坐忘’,更多的是让人看开一些。” “你身负国仇家恨,我自不会劝你半句。” “人生一世,有所为,有所不为。” “钟隐先生既然决定入世,便是孤家寡人一个又如何?” “凭借先生如今的功力,偌大的天下,何处去不得?” “至于陈良,不如先让他留在谷内,待他功力臻至化境之时,再入俗世助你一臂之力,岂不两全其美?” 钟隐听到叶千秋此言,目光灼灼的看着叶千秋,沉默片刻,然后说道:“不知叶先生从神书之中悟出了何种法门?” “可否说来与我一听?”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一法传一人,非是我不和先生说,而是此法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神书之奇异,想必先生也是有所体会的。” 钟隐闻言,缓缓点头,道:“或许是我太执着了些。” “叶先生说的对,凭借我如今的功力,偌大的天下,何处去不得。”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钟隐先生此番出谷入世,是打算入朝堂?还是打算入江湖?” 钟隐挑眉,道:“朝堂要入,江湖也要入。” 叶千秋道:“看来先生心中早有了复仇大计。” 钟隐道:“谈不上什么大计,凭借我一人之力,杀赵二也并非难事。” “但只杀赵二一人,不足以告慰为唐国捐躯的英魂。” “想要倾覆赵宋王朝,必须既入朝堂、又入江湖。”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我虽久居山野之间,但也曾听闻赵二此人志大才疏,一心想要超过赵大,立下不世功勋。” “而想要立不世功勋,那只有北伐一条路而已,到时候,天下必定再起战端。” 钟隐先生闻言,眼中一亮,道:“叶先生果然见识广博。” 叶千秋摇了摇头,道:“只是一点愚见而已。” “天下战乱一起,受苦的还是天下百姓。” “只希望将来钟隐先生入世之后,不要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钟隐先生闻言,朝着叶千秋拱手道:“多谢叶先生忠言。” 叶千秋笑道:“我听乾长老说,先生在谷内研读道藏二十年,苦修武学,身负种种绝学。” “今夜,我神功初成,不如你我对一对招如何?” 钟隐先生一听,眼中亦是一亮。 “这有何难?” 说话间,钟隐先生直接将手中的酒壶朝着叶千秋投掷而出。 叶千秋抬手,稳稳的将酒壶接住。 下一刻,钟隐先生朝着叶千秋纵身而来。 钟隐先生的身形飘忽,身法极快。 只见他直接出现在了叶千秋的头顶,他整个人头朝下,双掌朝着叶千秋猛然挥下。 内气如同北冥之海一般,轰然倾泻而出。 叶千秋抬掌,和钟隐先生对了一掌。 二人的双掌来回交错,如剑指一般。 而且二人交手之时,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气劲挥洒到四周,没有将石洞内的陈设破坏一丝一毫。 这说明二人对于内气的掌控已经到了一种极为细微的地步。 顷刻间,二人已经对了百十来招。 良久之后,二人双掌分离,钟隐先生倒飞而出,稳稳的落在地上。 叶千秋依旧盘坐在石台上,他的气息匀称,朝着钟隐先生笑道:“钟隐先生的护体神功,当真厉害,内气更是犹如大海一般,无穷无尽。” “此神功莫非就是北冥神功?” 钟隐先生微微颔首,脸上亦是露出神采飞扬之色。 “正是北冥神功,此功是我十年前通读谷内道藏,结合长春谷内的一门内功所创。” “其名取自《庄子·逍遥游》。” “穷发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有鱼焉,其广数千里,未有知其修也。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 叶千秋闻言,不禁赞叹。 钟隐先生的才情的确世所罕见,当年还是南唐皇帝的时候,只是懂一些粗浅的养生法子,后来他逃脱藩篱,为报国仇,苦修武学。 在长春谷二十年,通读谷中道藏,将一身武学练至超凡脱俗的境界。 二人相视一笑,叶千秋将神书放在石盒内,和钟隐一起走出了山洞。 …… 长春谷内,不老泉旁。 四位长老已经等候叶千秋多时。 “叶师弟,百日闭关,可参透长生法门?” 乾长老有些迫不及待的朝着叶千秋问道。 叶千秋摇了摇头,然后说道:“四位师兄,大音希声,大象无形,此法我无法言明。” “我来为师兄演功。” “能悟多少,全看四位师兄自己的了。” 下一刻,叶千秋一跃而起,人早已经飘忽而出,落在了那不远处的大石上。 此时,叶千秋的声音如同虚无缥缈一般,从长春谷的四面八方传入四位长老和钟隐先生的耳中。 “九九归一,道隐无名。” “此法,名为太上法。” 第9章 逍遥出谷 长春谷内。 本来在谷中嬉戏玩耍的男男女女也纷纷听到了叶千秋的声音。 他们都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朝着不老泉畔的大石上望去。 一时间,好像叶千秋的身形飘忽不定,又好像从来没有离开那块大石一般。 在每个人的眼中,叶千秋的姿势都不尽相同。 此刻的叶千秋仿佛在众人眼中化身千万,以不同的姿态演法。 这就是叶千秋从神书上所悟出的太上法。 一人千面,千人一面。 观此法,可悟己法。 此时,站在不老泉四周大石上的四位长老,还有那钟隐先生,个个面色激动不已。 乾长老带着颤音,道:“昔年,太上亲授张天师《太玄经》,张天师由此得分形散影之术。” “想不到,想不到今日叶师弟居然从神书之上也领悟出了分形散影之法。” “实乃天意,实乃天意。” “叶师弟恐怕便是赵升祖师送到我长春谷来点化我等顽愚的人啊。” 坤长老亦是心情激动,他的双眼之中泛起血丝,多少年了,多少年了。 终于有机会一见长生法! “诸位师弟,静气摒息!” “仔细看!” 这时,乾长老急忙说道。 片刻后,四大长老脸上都露出如痴如醉的神色。 而站在不远处的钟隐先生,则是一边朝着叶千秋那边看去,一边身姿摆动起来。 只见他身姿一边摆动,一边念道:“清静无为,神游太虚。” “不着形相,无迹可寻……” “法本无形,我本无形……” “无形无相,无相无形……” 钟隐先生的身形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很快,他的身形也变得缥缈不定。 不远处,有谷中的原住民看到钟隐先生的情形,不禁惊呼道:“快看钟隐先生……” “钟隐先生好似学到了叶先生的神髓!” 有人闻言,当即看去,然后又反驳道:“不对,不对,钟隐先生和叶先生所演化的根本不一样。” 谷中的原住民,大多数都不会武功。 他们看叶千秋演法,如同雾里看花,水中望月。 渐渐的,他们也无暇再去看旁人。 眼中便只剩下叶千秋。 …… “什么是道?” “什么是长生法?” 这是叶千秋观看神书之后,浮现在脑海中的问题。 赵升祖师尽得张天师真传,然而只凭借张天师传下的法,却是无法如同张天师一般飞升得道。 后来,赵升祖师从《道德经》、《太玄经》、《河洛》二书中参悟,方才得求自己的大道。 他从赵升祖师所留的神书之中,只看到了一个字。 那就是“道”字。 这一个“道“字,可能蕴含了赵升祖师毕生的心血,融合了他毕生的精气神。 叶千秋悟的不是赵升的道,也不是赵升的法。 而是太上法,此太上法便是昔年太上所传张天师的法。 叶千秋初悟此法,只能悟得其中三层而已。 太上法的止境,叶千秋根本看不到。 叶千秋身形飘忽,看似在演法,但其实也是在夯实根基。 先前,在山洞之中,钟隐突然出现,让他没有将这根基法门给彻底演通。 叶千秋相信,修炼此法,终有一日,可问道长生。 叶千秋的身体在迅速的复苏当中,他体内的气,在不停的汇聚着。 叶千秋此刻明显的感觉到了长春谷内有一股奇异的能量。 “莫非,这股能量是赵升祖师飞升之时所留下的灵气?” 叶千秋心中如此想着,敞开胸怀,海纳百川,贪婪的吸纳着这股能量。 重塑后的身躯,给了叶千秋极大的惊喜,好比一个无底洞一般,在吞噬着天地间的灵气。 时间流逝。 从朝阳初升,到日悬正中。 叶千秋的身形终于停了下来。 此时,长春谷内的人,也纷纷醒转过来。 大多数不会武功的人好像是做了一场大梦一般,如梦初醒。 而四位长老和钟隐先生,却是一脸喜悦,可见是各有所得。 四位长老和钟隐先生同时朝着叶千秋躬身作揖。 “叶师弟,多谢了!” “叶师弟演功,我等皆有所感。” “有此法,我等定然能更进一步。” “能否得窥长生,便看我等的造化了。” 四个长老一人一句,朗声说道。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有所悟便好。” 这时,乾长老又道:“叶师弟,我等四人所悟功法,皆因你演功而悟,就由你来取为此功法取个名吧。” 叶千秋稍一思索,道:“不如便叫太上感应篇如何?” “太上感应篇?” “好!好名字!” 四位长老纷纷表示赞同。 这时,乾长老又看向一旁的钟隐先生,有些好奇的问道。 “不知钟隐先生此番悟到了什么?” 钟隐先生微微一笑,淡然说道。 “叶先生实乃天纵之才,我不如也。” “此番全靠叶先生,我才得悟一种无相内功。” “此功,以“无相”两字为要旨,不着形相,无迹可寻。” “只要身具此功,再知道其他武功的招式,无论是何招式,只要倚仗此功,当可威力无比,模仿别人的绝学甚至胜于原版。” 四位长老一听,皆是啧啧称奇。 “无相无形,钟隐先生好想法。” 乾长老赞道。 在没见到叶千秋之前,钟隐先生的才情他们四人便一直都很钦佩。 自创功法,在旁人的身上或许是难事,但在钟隐先生的身上却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钟隐先生没有半分倨傲之色,相比起叶千秋从神书中得到的法门,他所创的这功法,已经是逊色太多。 “叶先生,一事不劳二主,也请叶先生给我所悟之功,起个名字吧。” 钟隐先生平静说道。 叶千秋闻言,心中暗道,想不到自己演功一番,倒是让逍遥子创出了小无相功。 “既然此功以“无相”二字为要旨,那便唤作小无相功如何?” 钟隐先生闻言,微微颔首,道:“叶先生起名,向来贴切,此功就叫小无相功了。” …… 接下来的数日,叶千秋和四位长老还有钟隐先生日日交流心得,研究道藏,各自的交情也愈发深厚。 直到一个月之后的清晨。 钟隐先生终于准备离开长春谷。 不老泉畔。 钟隐先生和叶千秋、四位长老抱拳,道:“诸位长老,叶先生,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能相见。” “望诸位早日悟得长生大道!脱离这凡尘俗世!” 四位长老亦是朝着钟隐先生抱拳。 这时,叶千秋朝着钟隐先生问道。 “钟隐先生,此番再入俗世,岂能以旧面貌示人。” “而今,先生一身玄功,已和道门子弟没有什么差别。” “既如此,不如从今往后,便以道家子身份行走天下。” 钟隐先生闻言,笑道:“多谢叶先生提醒,叶先生此言,深合我意。” “不过,既然要以道家子身份行走天下,那总得有个道号。” “叶先生一向精于命名之道,就请叶先生给我想个道号吧。” 叶千秋负手道:“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 “我愿钟隐先生此去如鲲鹏入海,扶摇而上逍遥游。” “往后先生便以“逍遥子”自居吧。” 钟隐闻言,放声大笑。 “那就借叶先生吉言,我此去当扶摇九万里,逍遥天下间!” 下一刻,他纵身而起,整个人真当是如同鲲鹏一般,扶摇而去,没用多久,便已经消失在了那高耸的谷口。 长春谷内,众人远眺。 不少原住民羡慕的看着钟隐先生的身影,羡慕他能离开长春谷。 农夫陈良跪在地上,痛哭流涕,高呼道:“主公!” 第10章 天龙寺外 长春谷内,又恢复了平静。 谷内的欢声笑语依旧不减。 这谷中几十年,几百年如一日,若非有外客闯入,谷中根本不会有什么变化。 逍遥子和陈良入谷二十年,始终还是外客。 逍遥子走了,陈良留下了。 陈良的天资远不如逍遥子,他若想出谷再活几十年,最起码要达到大圆满的境界。 逍遥子离去前,希望叶千秋能多多指点一番陈良,让陈良早日出谷。 自从叶千秋演功之后,逍遥子便知道,叶千秋绝对是这天下间少有的奇人。 叶千秋倒也没有拒绝逍遥子的要求。 逍遥子让陈良视叶千秋为主,在谷中追随叶千秋左右。 于是,陈良便成了叶千秋的仆从。 叶千秋的日子,变得平静而又规律起来。 每日除了练功,便是在谷中的藏书阁中遍览古籍。 这长春谷中的古籍当真不少,有些是昔年赵升祖师带着人入谷避世时带入谷中的。 也有一些是这几百年来,长春谷历代才情高绝的前辈所留。 无论是《太玄经》,亦或是《三皇秘典》还是《黄帝九鼎丹书》,皆是当年天师张道陵所传。 叶千秋在上一个世界时,曾经差一点就坐上了龙虎山天师的位子。 他曾经在龙虎山呆过很多年,对于天师府一脉,还是有着很深的感情。 如今,看到这些在后世已经失传的惊世典籍,道家高法,亦是忍不住心中有些激动。 你若问叶千秋在没有来到这个世界时,此生最大的愿景是什么,那无疑便是走到武道巅峰。 但当他破碎虚空,来到新的世界,在长春谷中看过了神书之后。 叶千秋的想法已经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这世上肯定有长生不老之术。 他能从上一个世界来到这个世界,那将来肯定还有机会从这个世界去往下一个世界。 他如今最大的追求是永生。 而这每一个世界,都有每一个世界的精彩。 在追求永生的道路上,他自然不会错过这些精彩。 人生如旅,叶千秋知道,他的往后余生精彩与否,全然在自己的一念之间罢了。 他没有想过跟着逍遥子一起出谷。 就如同逍遥子心心切切的想要报家国之仇一般。 叶千秋现在心心切切的想要参透太上法的更高层次。 他的身体在重塑之后,修炼起来,根本没有任何阻隔。 短短半年光景,叶千秋便已经恢复了在上一个世界的一半功力。 而且这还是叶千秋有意控制的结果。 叶千秋自然明白欲速则不达的道理,他在牢牢的打好每一个根基。 …… 光阴流转,四季轮回。 转眼间,逍遥子离谷而去,已有十年。 叶千秋的功力愈发深厚,早已经恢复了全盛时期的实力。 重入大圆满之境的叶千秋成了这长春谷中的第五位长老。 这一日,长春谷中的纳西族人点燃篝火,载歌载舞,欢唱不已。 叶千秋和四位长老坐在一起,饮着清茶。 有少女和少年站在大松树上的长藤上,朝着谷外荡去,看着那谷外的世界,露出向往的神色。 这时,曾经将叶千秋救回的阿玉朝着叶千秋这边走了过来。 阿玉笑眯眯的朝着叶千秋说道:“叶长老,我带你去跳舞啊……” 叶千秋笑了笑,站起身来,道:“活动活动筋骨也好。” 阿玉虽然已经是六十多岁的人,但是从她的身上根本看不出岁月的痕迹。 连她整个人的心态也是如同花季少女一般。 这样不染尘埃的人,也只有在长春谷这样的世外桃源中才会出现。 叶千秋活了一百二十多岁,人间的丑恶,也见过不少。 正是因为见过人间的那些丑恶,方才能明白这长春谷中纳西族人的难能可贵。 长春谷中,欢声笑语持续了一夜。 叶千秋彻底融入了这里。 …… 花开花落,又是数十年过去,刚开始还记着年份的叶千秋,也懒得记这岁月流转。 叶千秋在谷中呆的有些腻了,不时会荡出谷外,在山野间行走,也曾去过大理国内。 因此也得知了一些外面的情况。 这一日傍晚时分,他来到了大理国的皇家寺院,天龙寺外。 叶千秋本打算进寺去和天龙寺的高僧谈谈玄,论论法。 但天公不作美,他刚到寺外,便听得天雷轰响,瓢泼大雨轰然而来。 叶千秋漫步雨中,雨水都无法滴落在他的身上。 天龙寺的大门紧紧闭着。 叶千秋也没想着敲门,而是直接翻身而起,落在了天龙寺的院墙之上。 雨愈发的大了,站的远一些,雨幕之中,都看不清楚叶千秋的存在。 这既是雨水的作用,也是叶千秋在刻意修炼的一道法门,名为分形散影之术。 这时,只见天龙寺外不远处的菩提树下,有一个人正在缓缓朝前蠕动着。 那人批头散发,破衣烂衫,浑身充满了血迹。 雨水瓢泼而下,将那人的身躯给完全浸泡在其中。 血水和雨水混杂在一起,将人周围的一大片地域都给染成了暗红色。 叶千秋抬眼,静静的看着那人伸出手臂,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伸向了天龙寺的大门。 那人离天龙寺的大门也不过二三百米的距离。 但即便是如此近的距离,也好像是隔了几重山一般。 叶千秋隔着雨幕,都能感觉到那人身上的浓浓绝望之意。 叶千秋微微一叹,正欲摇身而起,去救一救那人。 就在这时,不远处,一个打着纸伞,身着白衣,长发飘飘的女子出现在了那人的前方。 接下来的一幕,饶是叶千秋见多识广,也有些吃不消。 只见那白衣女子将纸伞扔在一旁,任由雨滴打落在她的身上,她褪去了身上的衣衫,露出如白玉一般的双臂,和那如同蠕虫一般的乞丐渐渐重合在了一起。 粗重的喘气声混在雨声当中。 天龙寺外,一切好似都静止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那白衣女子穿好了衣衫,脸上挂着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泪珠。 她满眼复杂的看了那乞丐一眼,然后转身离去。 从头到尾,白衣女子都没有发现有人在远处目睹了一切。 待到那白衣女子的身形彻底消失。 叶千秋的身形才出现在了那蠕虫一般的乞丐面前。 “天龙寺外,菩提树下,花子邋遢,观音长发。” 叶千秋已然猜出了眼前的这人是谁。 第11章 善恶一念 在天龙寺外,能有如此艳遇的,只有大理国的延庆太子。 “救……我……” 段延庆想要喊出这两个字,但是他发出的声音却是“呜呜”声。 叶千秋的突然出现,让段延庆沉醉在美梦之中的心,顿时清醒了过来。 刚才出现了一位观音娘娘,现在又出现了一位谪仙。 “苍天有眼,不绝我命!” 段延庆在心里狂声呼喊着。 他被奸臣所害,迫不得已流落他乡,因为他是大理国太子,即便逃离了大理,也受到了多方追杀。 在湖广道上遇到强仇围攻,虽然奋力应战而尽歼诸敌,最后却身中无数刀伤,不但面目全毁,双腿残废,连说话都不能了。 他本来已经绝望了,他托着残躯,靠着最后一点求生的意志,来到了这天龙寺外。 本来是想求助天龙寺的高僧为他主持公道。 但没想到,这天龙寺的门他没有进去,反倒是遇到了一位从天而降的观音娘娘,让他做了这一生最美的一个梦。 如今,梦醒了。 又有一位谪仙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这位谪仙一定是上天派下来拯救他的。 一定是上天看到他的命实在是太苦了,才有仙神降世。 叶千秋不知道段延庆此刻是如何想法,但他既然遇到了,那自然该救下这人。 段延庆虽然是天龙之中的四大恶人之首,但此时的段延庆只是一个被仇家迫害,濒临死亡的流亡太子。 叶千秋不会拿没有发生的事情来判断一个人该不该死。 他既然遇到了,那自然能改变一些事。 叶千秋卷起段延庆的身躯,进入了天龙寺内,寻了一间无人的经楼,给段延庆疗伤。 以叶千秋的功力,想要控制住段延庆的伤势,还是很快的。 段延庆身中无数刀伤,不但面目全毁,双腿残废,连说话都不能了。 叶千秋虽然能让段延庆活下来,但是段延庆的残疾,他却是治不好的。 段延庆只觉身躯内传来一股温和的气劲,这股气劲帮他梳理着筋骨血脉。 让段延庆紧绷了数日的那根弦终于松了下来。 他忘记了疼痛,终于沉沉的睡了过去。 看到陷入昏睡,满脸血污的段延庆,叶千秋微微摇头,轻声一叹,在经楼里寻来笔墨纸砚。 叶千秋在黄纸上奋笔疾书,叶千秋写下了一篇易筋锻骨之法,将此法装在了段延庆的身上。 而后,叶千秋又提起段延庆,朝着经楼外,大步行去。 此时,已经是深夜时分,天龙寺内,一派安静。 天龙寺内有三阁、七楼、九殿、百厦。 叶千秋本打算将段延庆扔给天龙寺的高僧。 但细细一想,好像段延庆之所以变成后来的四大恶人,恐怕也和天龙寺的这些老和尚脱不了干系。 他们若是想护住段延庆这个太子,又岂会让段延庆远逃他乡,落得乱刀加身的下场。 这其中恐怕掺杂着不少肮脏的权利斗争。 大理皇室出身中原武林,笃信佛教,历来皇室子弟多出家天龙寺。 在佛院钟声里,隐藏着段氏一辈又一辈的高手,这个强大的力量是这个国家真正的根基。 叶千秋本来还想着和段氏的这些高僧谈谈玄,论论道。 但如今,却是已经没了这个心思。 至于六脉神剑的绝学,叶千秋也没什么兴趣去看。 他提着段延庆,朝着寺外去。 本来凭借叶千秋的功力,这天龙寺内几乎不可能有人能发现他的踪迹。 但是,好巧不巧。 叶千秋刚出经楼,已经有一个身着袈裟的中年和尚站在了楼外。 “阿弥陀佛,施主深夜造访天龙寺,不知所为何事?” 那和尚双手合十,面色清冷,看不出喜怒。 叶千秋看了那和尚一眼,道:“没什么大事,只是借贵寺宝地一用,救了一条性命!” 那和尚看向叶千秋手中提着的段延庆,缓缓说道:“施主着实不该多管闲事。” “更不应该擅闯天龙寺!” 叶千秋轻笑一声。 “看来你这个和尚知道我救的这人是谁。” “你这和尚的口气还真不小,看来,你是想试试我的深浅?” 中年和尚双手合十道:“施主,此人以前虽然是我大理皇族继承人,但如今,他已经是一个废人。” “施主救他一命,其实是害了他。” “他如今全身残废,活着便是生不如死,不如早登极乐,早点投胎。” “施主又何必让他再忍受这人间苦难?” 叶千秋闻言,对眼前这和尚已经厌恶到了一定程度。 参佛的没有善心,那还参什么佛? 听这和尚的口气,似乎已经知道了段延庆的身份。 可他还是如此出言,言语之中,似乎已经是打算让段延庆自生自灭了。 叶千秋看着那和尚道:“和尚,我救人是我的事,和你没有半分关系,你挡不住我的,让开吧。” 中年和尚闻言,双手合十,道:“我天龙寺百年威名,岂能断送在我的手中。” “施主,你擅闯了我天龙寺,总该得有个说法。” “小僧枯荣,请施主赐教!” 叶千秋冷哼一声,实在懒得听这和尚墨迹,他大袖一挥。 气劲如刀,轰然斩向了中年和尚。 下一刻,叶千秋的身形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而那中年和尚的胸口衣衫已经破开,中年和尚低头看着胸口衣衫分成两半,胸口留下一道淡淡的刀痕。 下一刻,中年和尚猛的喷出一口血来,半跪在了地上。 中年和尚的眼中充满了骇然之意。 他望着那漆黑的夜空,呢喃道:“这世上竟然还有如此不世高手!” “看来,那延庆太子当真是命不该绝……” …… 叶千秋出了天龙寺,一路朝着长春谷方向去。 他并没有将段延庆带入长春谷的打算。 段延庆身负血海深仇,又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残废,心中的痛苦,恐怕比李煜还要强烈。 叶千秋虽然救了他,但也没想给段延庆做保姆。 叶千秋赶了一夜路,在善巨郡山边的一处乡村中将段延庆安顿好,将段延庆托付给了乡民照顾。 此时的段延庆已然清醒过来,他“呜呜呜”的发出声音。 叶千秋看着段延庆,平静说道:“善恶只在一念之间,你日后报仇雪恨理所应当,但你若是滥杀无辜,无论相隔多远,我必会取你性命。” “呜呜呜呜……呜呜呜!” 段延庆眼睁睁的看着叶千秋从他的眼前消失不见,他想问一问叶千秋的名字,来日好报答救命之恩。 但却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他将叶千秋的样貌和话牢牢记在了心中。 数年后,江湖上没有出现“恶贯满盈”,而是多了一个“天残羽士”。 第12章 苟活百年 数年过去,长春谷内,依旧波澜不惊。 长春谷现如今有五位长老。 除去叶千秋之外,便是乾坤离坎四位长老。 如今,这四位长老的功力都已经踏入了天人之境。 所谓天人之境,还在武道大圆满之上。 当年,四位长老观叶千秋演太上法,参悟出太上感应篇。 以此篇为基础,修炼了几十年,他们如今都已经是年过二百多岁的人了,但精神依旧健硕,鹤发童颜,如同仙人无疑。 长春谷中,本就恬静,向来无事。 四位长老更是一心参悟大道,不问外事。 谷中的一应事务也交由叶千秋去处理。 叶千秋和四位长老不同。 他在谷中修炼并非是坐关不出。 而是每隔一段时日,便指点谷中众人习武,无论老幼,只要有心的,都可以来让他指点一二。 只是谷中的原住民有天资的人的确不算多,大多数都是普通人,若非守着这不老泉,他们和谷外的人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四位长老信奉顺其自然的道理,从来不会去有意指点谷中的任何人习武。 想要习武者,可自去谷中藏经阁观看典籍,能练成的也好,练不成的也罢。 总归是长春谷有不老泉长存,谷中人便是不练武也一样是基本可以活到一百岁往上。 为何是一百岁往上,不老泉并非能让不死不灭,只是能让人永葆青春罢了,到了一百岁之后,只要是普通人,也会死去。 这也是叶千秋在长春谷中呆了许久之后才知道的。 当年将他救起的阿玉和阿良已经在三十多年前相继过世。 他们的岁数大多数都是一百岁到一百一十岁左右。 这些年,谷中有人死去,有人出生。 这样一个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里,基本上家家户户都是亲上加亲。 在长春谷中的一处山洞中,里面全是历代长春谷人的棺椁。 这也是为什么四位长老热衷于长生之法的缘故。 只要是世间生灵,自然有求生欲,更何况是人。 自从阿玉和阿良过世后,叶千秋便开始有意的让谷内的人练武。 由于叶千秋的指点和坚持,让长春谷内的很多原住民都有了不小的变化。 从前,谷中的大多数人都是不练武的。 但是叶千秋的主动指点,让很多人都开始习武。 以谷中普通原住民的资质,太过高深的武学,他们也参不透。 于是,叶千秋便将太极拳法教给众人,又根据八卦,创了一套八卦剑法,顺便还鼓捣出了八卦剑阵。 大概过了二十多年,谷内的大多数人渐渐都算是小有所成。 谷内的百岁老人也多了起来。 以前,谷内不习武的百岁老人,最多活到一百一十岁,就会过世。 但现在,谷内的百岁老人大多数都身怀内气,虽然不算是什么高手,但加上不老泉的效果活到一百二十岁的也不是没有。 谷内近十年间,新出生的年轻一代,陆续出现了四个天资根骨俱佳的孩子。 在这四个孩子六七岁时,叶千秋便开始亲自教导他们修行被叶千秋改良简化后的太上感应篇。 这一日,叶千秋和往常一般,坐在不老泉畔的大石上,在给四个弟子讲神霄雷法的要领。 “谓天与我同体,人之精神与天时、阴阳五行一脉相通,此感必彼应。” “而其基础又在于行法者平时的内修,行法者内修功行深厚,便是风云雷雨也可信手招来。” 叶千秋的这四个弟子最大的已经十岁,最小的也已经八岁。 这四个弟子日日听叶千秋讲法,小小年纪,已经是各有不俗。 这时,只听得谷中有人长啸一声,声音传出去很远很远。 叶千秋微微蹙眉,觉得这声音有些怪异。 不多时,只见从谷中深处,奔来一个满头白发的男子。 那男子不管不顾的朝着叶千秋这边冲了过来。 只见他双眼之中充满了血丝,脸上显得有些狰狞,一身气息杂乱不堪。 “不好了,陈爷爷又入魔了。” 四名弟子中最小的一个,大声喊道。 这时,只见叶千秋直接拂袖,一股气劲隔空而去,打入了白发男子的体内。 白发男子身形顿时停滞下来。 渐渐的,白发男子眼中的血丝消散而去,恢复了清明之色。 “陈良,你的情况很不妙。” “你太过急功近利了,修道者最忌讳的便是急功近利,你这些年都难以跨过最后一步,臻至大圆满境界,便是因为你太执着于出谷了。” 叶千秋看着那白发男子,止不住的摇头说道。 这男子不是旁人,正是昔日的农夫陈良。 逍遥子离开之后,便让陈良做了叶千秋的随从。 但这些年,叶千秋基本没怎么使唤过陈良。 自逍遥子离谷之后,大概也有八九十年了,具体的年份叶千秋也没有细究,年轮对他来说,早已经是一个数字。 这些年,陈良一心想着练功练功,想着早日突破大圆满境界。 这急切之下,便入了歧途。 这已经不是陈良第一次心生魔障。 陈良的岁数越来越大,已经接近大限之时,依旧没有突破。 他的潜力和心力都已经耗尽了。 “叶长老!” “我大限将至,最多还有一年的寿数。” “我这一生,本该追随主公奔走四方,图谋复国大计,但阴差阳错之下,竟然是在长春谷中苟活了百年。” “如今,我大限将至,我恐怕已经无法再突破大圆满之境。” “我想出谷,去见主公最后一面。” “请叶长老成全!” 陈良噗通一声,直接跪在地上,朝着叶千秋叩首。 叶千秋看向陈良,缓缓说道:“以你如今的功力,离了长春谷,最多不过在外面活三个月罢了。” “你当真要去?” 陈良双眼含泪,凄然道:“我已经偷生苟活了百年,只要能再见主公一面,我死而无憾!” 叶千秋闻言,微微颔首,道:“你在谷中百年,谷外早已经是沧海桑田,你一个人出谷而去,人生地不熟,这天下之大,三个月内如何能找到逍遥子?” “这些年,我每次出谷,都会打探一些谷外的消息,赵宋王朝依旧尚在。” “而逍遥子之名,这普天之下,知之者甚少啊。” 陈良闻言,脸上顿时生出绝望之意。 “难道主公他……已经……” “不……不可能……主公他功参造化,乃是真龙,岂能先我而去!” 叶千秋见陈良伤心欲绝,又有入魔障的迹象。 叶千秋抬手,从不远处的大树上隔空摄来一片叶子,放在嘴边。 一阵阵悠扬的乐声响起,这是静心驱魔之曲。 陈良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 一曲落罢。 叶千秋看着失魂落魄的陈良,缓缓说道:“罢了,我随你出谷走一遭便是。” 第13章 逍遥留字 长春谷内。 大松树的长藤上,叶千秋和陈良一前一后站在一起。 站在长藤上,已经隐隐约约能看到谷外的风景。 陈良脸上的激动之情丝毫都不加掩饰。 此时,谷内的众人都站在大松树下。 闭关已久的四长老也出关了。 他们来送叶千秋。 叶千秋看了一眼谷外,然后朝着树下的人笑道:“四位师兄,我此去,短则三五月,迟则一年半载。” “我那四个不成器的弟子,便劳四位师兄费心了。” “叶师弟,尽管放心去,谷中一切,自有我等。” 乾长老已经是二百五十多岁的人了,但他依旧是那副鹤发童颜的样子,一点变老的迹象也没有。 只是,比起几十年前,现在的乾长老气息变得更加深不可测。 其余三位长老亦是如此。 自从叶千秋成为长春谷的长老之后,长春谷这几十年间的变化还是有一些的。 四位长老看在眼里,也并不排斥叶千秋的做法。 在四长老眼中,叶千秋就是赵升祖师送到长春谷来点醒他们这些顽愚的。 如果不是叶千秋,即便他们四人功参造化,恐怕也活不到二百岁。 人到了一定岁数,人体内的精气神就会自然而然的消退。 不老泉或许有一定延年益寿的功效,但最大的效果只是能让人青春永驻罢了。 太上感应篇的神异,让四长老直接突破了天人之境。 所谓天人,便已经超脱了凡人性命。 往常,叶千秋出谷,最长不过三五日,这一次叶千秋要带着大限将至的陈良去俗世寻找逍遥子,需要的时日不少,所以,四长老才会亲自出关,来送叶千秋。 四童子仰着头,一脸希冀的看着叶千秋,他们也很想出谷外看一看。 但被叶千秋拒绝了。 四童子修行时日尚短,虽然他们的起步很高,但是,毕竟年岁尚幼,不太适合在俗世行走。 其实,即便没有陈良,叶千秋也打算在这几年入世。 他的修为已经有数年停滞不前,陷入了一个瓶颈。 他想去看看这天下山河,看一看俗世繁华。 至于逍遥子这位故人,叶千秋也不知道他到底还在不在人间。 …… 出了长春谷,皆是高山峭壁。 长春谷所处的山中本就地势险要,一般常人根本难以来到这里。 即便是常年在山里讨生活的采燕客,也很少有人敢到长春谷外。 一出谷,叶千秋明显的感觉到陈良的心态轻松了不少。 叶千秋倒也能理解陈良的心思,在谷中困了百年,再入俗世,定然会有兴奋的感觉。 陈良虽然没有突破大圆满的境界,但这些年他的功力也达到了一个寻常人难以企及的高度。 谷外的路虽然崎岖,但叶千秋和陈良却是如履平地。 二人行了没多久,便看到前方一处大树下,坐着两个人。 那两人做短打装束,一人手持一根极长竹竿,竿头有张小网,另一人肩头荷着一张竹子长梯,有十来丈长。 二人靠在大树的树干上,正在吃着野果,喝着水。 叶千秋和陈良眨眼间便飞掠到离大树不远的地方。 陈良看向叶千秋,道:“叶长老,他们应该是这山里的采燕客。” 叶千秋点了点头,他自然认得这些采燕客的装束,当年他也见过误闯入长春谷的采燕客,他们的装束都差不多。 那两个采燕客看到叶千秋和陈良突然出现,有些局促的站起身来。 叶千秋一身青衫,唇红齿白,飘飘若仙。 陈良虽然一头白发,一身农夫装扮,但看起来亦是气度不凡。 两个采燕客,岁数大的大概四十岁出头,岁数小的,应该只有二十岁左右。 看起来,像是父子。 那中年采燕客看着叶千秋和陈良的装束,突然拿起手里的竹竿,小心翼翼的看着叶千秋和陈良,一脸防备。 “你们是妖?还是人?” 那中年采燕客问道。 叶千秋闻言,有些诧异,和这采燕客攀谈起来。 这采燕客也是说的当地土话。 他在长春谷这么多年,交流起来自然没有障碍。 叶千秋和这采燕客也只是闲聊几句。 不过,这中年采燕客似乎对他和陈良的身份有什么误解,好像觉得他们两个是妖怪。 闲聊几句之后,那中年采燕客才放下了防备。 叶千秋询问了他一些山外的事情。 毕竟此次出谷,离他上一次出谷,也已经过去数年。 这采燕客不是纳西族人,是怒族人。 大理是南鄙小邦,国中百族杂处,除了纳西族、怒族,还有摆夷族等等数十个民族。 和那采燕客聊了几句,站在一旁的陈良却是突然喊道。 “叶长老,叶长老,你快来看,你快来看,这树上有主公留下的笔迹!” 叶千秋闻言,有些诧异,往那大树的树干前走了几步。 只见那树干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大字。 那字体深入大树的躯干,像是被人用利刃借助深厚的内气所刻下。 “这是主公的字体,我认的……” 陈良的神情十分激动,他指着那树干上的一行行弯弯曲曲的字形,高兴的说道。 “神书已随逍遥去,此谷惟余长春泉。” 叶千秋看着那树上的字,这是纳西族人的象形文字。 逍遥子在长春谷居住了二十年,会写这象形文字并不奇怪。 叶千秋看着逍遥子的留言,不禁有些奇怪,神书明明还好好的留在谷中,逍遥子为何要刻下这么一段话呢? 莫非这其中有什么隐情? 叶千秋从前出谷,还从来没有留意过这里。 他看向那两个采燕客中的中年人,道:“劳驾,请问你知道这树上的字刻下有多久了吗?” 那中年采燕客看了一眼树上的字,然后说道:“最起码有六十多年了吧,我年轻的时候听我爷爷说,他年轻的时候来山里采燕窝,就已经见这树上有这行字了。” 叶千秋闻言,微微颔首。 看来这行字十之八九就是逍遥子所留。 他深知逍遥子的秉性,但凡做事,必有深意。 叶千秋也不好猜测,告别两个采燕客之后,他和陈良继续朝着山外行去。 二人一路疾行,只用了一日,便已经出了山。 他们经善巨郡,然后一路朝着大理城走,走了两日,已经快到大理城。 而此时,陈良的身体也已经开始发生了一些变化。 到了正午时分。 叶千秋和陈良在大理城外的一处茶摊喝茶休息。 “大理城是大理国都,总归是消息灵通一些。” 叶千秋和陈良正说着话,叶千秋的鼻间忽然闻到一阵柔和的檀香,紧跟着一声声若有若无的梵唱远远飘来。 第14章 神霄教主 这茶摊居于官道一旁,倒也有不少过路的行人在此歇脚。 连着赶了三日的路,陈良的精神头有些萎靡。 他如今的功力虽然也算是当世少有,但终究是比不得叶千秋。 他听叶千秋说着话,突然开口问道:“叶长老,你说主公当年为何要在那谷外的大树上留下那行字呢?” 这两日赶路,叶千秋见陈良心事重重,此时,听到陈良如此问他,他笑了笑,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兴许是为了保护长春谷不为外人所扰吧。” “那两个采燕客不是说了,谷外的当地人,都在传长春谷内受了上天的诅咒,在谷中住着的都是老妖怪。” “这传言不会无缘无故而生出,最起码都传了一甲子往上。” 陈良闻言,思索道:“叶长老的意思是,这谣言有可能是主公刻意传出的?”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自然是有这个可能。” 陈良一听,脸上泛起兴奋之色,他搓着双手,道:“如果是这样,那就太好了。” 这时,陈良动了动鼻尖,道:“咦?这大路上,怎么还会有一股檀香味儿?” 叶千秋扭头朝着左手边的官道上看去。 只见那大道之上,有八九个汉子抬着一顶大辇,在那大辇的蒲团上坐着一个僧人,那僧人身穿黄色僧袍,不到五十岁年纪,布衣芒鞋,脸上神采飞扬,隐隐似有宝光流动,便如是明珠宝玉,自然生辉。 这等如明珠宝玉一般的僧人,再加上这排场,一看便是非同一般的僧人。 陈良顺着叶千秋的目光看去,自然也看到那黄袍僧人。 陈良的目光在那抬着大辇的几个大汉身上一扫,然后说道:“这和尚倒是好大的排场。” “看样子,应该是吐蕃的高僧。” 陈良虽然百年未曾出谷,但他少年时也是唐国的王公贵族,也算是见多识广。 自然也能认得这些吐蕃人。 也就是那抬着大辇的八九个汉子,面貌大都狰狞可畏,不似中土人士,一看便是异族。 “大理国一向亲近佛法,莫非这来自吐蕃的高僧是来大理国讲经说法的?” 陈良在一旁喝了一口茶水,小声嘀咕道。 叶千秋看到这番僧的排场,其实已经大概猜出了这是谁。 天龙四绝之一,大轮明王鸠摩智。 其实当今的天下之中,这鸠摩智的武功虽然也算一流人物,但却绝对不是绝顶高手。 叶千秋虽然对这位吐蕃国师没有什么兴趣,但是既然这位出现在了大理国。 那么,叶千秋也就大概清楚了如今的江湖是个什么情况。 此次出谷,当务之急,还是要先带着陈良去打探逍遥子的下落。 只是,这天下之大,若是逍遥子还活着的话,能在哪儿呢? 大理国的无量玉洞,是不可能的。 琅嬛福地也不太可能。 西域天山缥缈峰灵鹫宫倒是有可能,但可能性也不太大。 逍遥子入世这么多年,也没有造反成功,推翻赵宋王朝。 他如果还活着,定然还在为了他那复国大计的执念而忙碌着。 人这一生,越是得不到什么,越是要去争取什么。 逍遥子亦是如此,他想要推翻赵宋王朝的执念太深了。 即便过去这么多年,叶千秋也不相信他会放下这个执念。 当初他出谷时,叶千秋曾问他,此入俗世,打算如何去做。 是处江湖之远,还是居庙堂之高。 逍遥子答,既要入江湖,也要入朝堂。 叶千秋心中已经大概有了一些计划。 想要在几个月之内大海捞针,凭借一己之力找出逍遥子,无异于天方夜谭。 叶千秋唯一能做的,便是让自己的名气大到整个江湖,整个天下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逍遥子若是听到他的名号,自然会现身。 至于赵宋朝廷? 他亦可以去皇宫里走上那么一遭。 想到这里,叶千秋看着那渐渐消失在官道之上的鸠摩智一行人,嘴角泛起了淡淡的笑意。 陈良看到叶千秋突然莫名其妙的笑了起来,而且这笑怎么看都感觉怪怪的。 “叶长老,你没事吧?” 叶千秋笑道:“没事,只是突然想到了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逍遥子。” 陈良一听,当即说道:“叶长老,你有何良策?” 叶千秋朝着陈良招了招手,让他附耳过来,然后,在陈良耳边耳语一番。 陈良听了,缓缓说道:“叶长老的法子虽然简单粗暴了些,但好像还真不失为一记良策!” “只是……天龙寺与我们没有瓜葛,这下岂不是要受无妄之灾?我们这样做是不是有些过了……” 叶千秋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道:“那你想个法子?” 陈良顿时如同拨浪鼓一般的摇头,道:“一切就按照长老的意思来。” …… 天龙寺,在大理城外点苍山中岳峰之北,正式寺名叫做崇圣寺。 但大理百姓叫惯了,都称之为天龙寺,背负苍山,面临洱水,极占形胜。 寺有三塔,建于唐初,大者高二百余尺,十六级,塔顶有铁铸记云:“大唐贞观尉迟敬德造。” 相传天龙寺有五宝,三塔为五宝之首。 离了官道的叶千秋和陈良没有按照原计划进入大理城,而是改道,来到了这天龙寺外。 再一次来到天龙寺,叶千秋看到那寺外的菩提树,不免想起了数年前在天龙寺看到的那一幕野合大戏。 陈良看着这天龙寺,有些感慨,又有些失落。 “当年,我唐国也有如此寺院,主公前半生礼佛爱民,可惜佛法不能救国……” 此时的陈良手中多了一个黄色包袱。 叶千秋看向陈良,道:“到地方了,可以打开了。” 陈良微微颔首,随即将黄色包袱打开,迎风一展,却是两匹匹黄布,两匹黄布上面各写着七个大字! “神霄教主世无双!” “打遍天下无敌手!” 下一刻,陈良纵身而起,直接跃至那天龙寺的寺院大门上,手中不知何时多了四根大铁钉。 只见陈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两匹黄布挂在了天龙寺的大门上。 紧接着,陈良落在天龙寺的门口,胸腹间鼓动起来,只听得他朗声说道:“神霄大教主莅临天龙寺,天龙寺众还不速速前来相迎!” 陈良的声音如同气浪一般,翻滚而出,直入那天龙寺内。 喊完这一句,陈良回头一看,叶千秋早已经消失在了寺外。 陈良耸了耸肩,嘀咕道:“叶长老轻车熟路,看来不是第一次来天龙寺捣乱了。” 第15章 小小番僧 天龙寺内。 此刻正在进行着一场精彩绝伦的比斗。 叶千秋来到寺中时,便已经感觉到这天龙寺西边的某一处内堂传来的内气波动。 他轻点足尖而去,若飞燕一般,朝着那西边掠去。 很快,叶千秋便来到几间大屋前,陈良紧随着叶千秋的身形落下。 只见那几间大屋全以松木搭成,板门木柱,木料均不去皮,天然质朴,和一路行来金碧辉煌的殿堂全不相同。 而此时,大屋内外已经站了不少人。 除了在官道之上见过的那八九个吐蕃大汉,还有那吐蕃国师鸠摩智。 剩下的便是天龙寺的和尚。 此时,只见鸠摩智双手合十,面色红润,微笑道:“枯荣大师的禅功非同小可,小僧佩服之极。那六脉神剑嘛,果然只徒具虚名而已。” 鸠摩智话音一落。 这时,只听得院外传来了声音。 “神霄大教主莅临天龙寺,尔等不出来迎接也就罢了,还在这里摆谱,看来天龙寺的和尚果真不太懂礼数。” 这声音一出现。 屋内殿中,天龙寺的几位高僧纷纷脸上变了颜色。 就连鸠摩智也朝着室外看去,他竟然没有察觉屋外何时出现了两个人! 这时,只见那几位高僧纷纷朝着屋外走去。 只见为首的一位老僧面上带着几分疑惑之色,持手道:“适才我等听到贵客之音,但因为我等正在招待来自大雪山的大轮明王,所以,无法出去相迎二位贵客,还望二位贵客海涵!” “你是哪位?” 陈良脸上故意露出桀骜狂妄之色,一脸俾睨的看向那老僧。 “老衲本因,乃是天龙寺方丈。” 老僧面色平静的说着,心中却是暗潮汹涌。 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先有来自大雪山的大轮明王来给死人讨要六脉神剑剑谱。 现在又来了两个来路不明,听都没听过的高手,不知意欲何为,难道他们二人也是为了六脉神剑剑谱而来? 先前他们正在和鸠摩智大战,猛然听到寺外传来那一道声音,心中都是大为惊骇。 没有深厚的内力,根本无法将声音从寺外传倒这牟尼堂内。 只是,适才他们六人正在用六脉神剑与鸠摩智对战,根本无法顾及到寺外之音。 想不到,这仅仅片刻的工夫,这声音的主人便已经到了牟尼堂! 天龙寺可不是谁都能乱闯的地方。 这二人能悄无声息,随意便来到牟尼堂,说明这二人的功力最起码不在大轮明王之下! 本因仔细观察着叶千秋和陈良。 他更为忌惮陈良一些,无论是从外貌还是气息上来说,陈良都更像是一个绝世高手。 本因正是因为明白了这一点,所以,听到陈良如此不客气的话,依旧没有动怒。 一位大轮明王就已经让他们疲于应付,这两个来历不明的人物,自然不能随便得罪。 “还未请教二位施主高姓大名?” “不知二位施主莅临天龙寺,所为何事?” 本因十分客气的说道。 陈良露出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道:“你不认识我也就算了,但是你不认识堂堂神霄大教主,着实是太无知了些!” 本因的嘴角微微一抽搐,什么神霄大教主,他根本没听说过啊。 “老衲久居天龙寺,不曾在外走动,是老衲孤陋寡闻了,还望二位施主见谅!” 本因的姿态放的很低。 一旁的两个枯黄精瘦的僧人,面色不太好看。 本因毕竟是方丈,如此低姿态的面对两个来历不明的人,着实有些跌份。 这时,只听得室内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什么神霄大教主,很厉害吗?” “比起大雪山大轮明王如何?” “大雪山大轮明王的武功独步天下,什么神霄大教主,恐怕连给大轮明王提鞋的资格都没有。” “大轮明王就在这里,不信,你们可以向大轮明王讨教一二。” 这声音落下,只见一个二十岁出头的翩翩贵公子从室内走了出来。 那贵公子风度翩翩,面色还有些发白,不过说起话来,却是一套一套的,自有一番气度。 而站在的一旁的鸠摩智听到这突然冒出来的年轻人吹捧起了他,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这小子是想拿小僧当枪使呢。” 鸠摩智心中暗道。 这时,只听得陈良十分狂妄的说道:“什么破轮子明王,是赶马车的车夫吗?” “我神霄大教主武功天下第一,打遍天下无敌手,今日前来你天龙寺,便是来称量称量你天龙寺有几斤几两的。” 这话一出,不单单是天龙寺的几位高僧面色难看。 便是鸠摩智也忍不住心头冒火。 他今日可是为了六脉神剑剑谱而来,本来已经快要得手,却是被这来历不明的两个家伙给扰乱了他的大事。 鸠摩智走了出来,看向了陈良,直接将叶千秋给忽略了。 在鸠摩智看来,陈良的气息浑厚,看起来正值壮年,是威胁最大的人。 至于一旁的叶千秋,在他眼中不过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而已,浑身的气息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那翩翩公子看到鸠摩智和陈良对上了,缓缓松了一口气。 “小僧便是吐蕃国师大轮明王,尊驾盛气凌人,也未免太不把小僧放在眼里了吧。” 鸠摩智看向陈良,连双手合十的虚礼都省了。 鸠摩智的脸上泛起冷意,下一刻,却是直接身形微动,朝着一侧偏去,袍袖挥起,手掌从袖底穿出,一招“火焰刀”的招数直接向陈良的身上砍去。 “偷袭?” 陈良脸上露出嘲讽之色,似乎根本不把这吐蕃番僧看在眼中。 但陈良心中却是暗道,这吐蕃番僧倒是有几分本事,难怪能成为吐蕃国师。 他之所以表现的这般狂妄自大,全是因为叶千秋授意。 眼看着鸠摩智的火焰刀已经到了近前。 陈良大袖一甩,一只粗大的手掌抬起,竟然直接朝着鸠摩智的火焰刀迎了上去。 鸠摩智见状,脸上泛起喜色。 “这人当真狂妄至极,居然想要硬抗我的火焰刀!” 然而,下一刻,鸠摩智的脸上却是突然变得潮红不已。 嘭! 二人双掌相对。 只见鸠摩智猛的吐出一口鲜血来,往后倒退了五步之远! “小小番僧,可笑可笑,连我这一关也过不了,还想对我神霄教主出手?” 陈良嘴角上扬,歪嘴一笑,尽显俾睨之色。 下一刻,陈良立马转身,单膝跪地,朝着叶千秋抱拳,大声喊道。 “三年期满,属下恭迎神霄大教主归位!” 牟尼堂外。 天龙寺的几位高僧和那年轻人的脸上都露出一脸迷茫之色。 这……年轻人就是神霄大教主? 神霄大教主在江湖上很有名吗? 鸠摩智又捂着胸口吐了一口老血。 第16章 这有何难 “咳咳!” 叶千秋看着入戏太深的陈良,一张帅气的老脸也有些挂不住。 他虽然稍微指点了陈良一下,这出场要帅气一点,装杯要装的好一点,高级一点,要将这帮人一下子就被他的王霸之气给震慑住,但是……这也太尬了。 歪嘴龙王的剧本,果然不太适合他这样的世外高人。 叶千秋没有去看陈良,面无表情,看似漫不经心的说道:“二十多年前,我曾来过一次天龙寺,本想着与天龙寺众位高僧谈法论道,可惜,出了些岔子,未能得愿。” “纵观天下武林,大理天龙寺的诸位高僧也算是江湖中还算入流的角色。” “今日,我再入天龙寺,既不谈法,也不论道,只是来借诸位高僧的名头一用。” “还望诸位高僧能给叶某人一个薄面。” 叶千秋的话音落下,让站在牟尼堂内的天龙寺高僧一个个面色难看不已。 如果说,刚才陈良只是狂妄的话,那叶千秋这话便已经是狂妄到没有边际了。 听听这叫什么话? 大理天龙寺,虽然比不得嵩山少林寺。 但大理天龙寺中的高僧在江湖上可都算是有头有脸的高手。 不说武功高强,德高望重,掌有六脉神剑剑谱的枯荣大师。 便是本因、本参、本观、本相,哪个不是江湖上第一流的武学高手,内力修为异常深湛之士。 武林之中又有几位是能入第一流的好手。 只是,这几位高僧到了这眼前的年轻人口里,竟然只成了江湖上还算入流的角色。 本来站在一旁的翩翩公子有些忍不住了,他看着叶千秋,不禁说道:“我常听说井底的蛤蟆总是觉得天只有井口那么大。” “想不到这世上竟然还有和井底的那蛤蟆一般无二的人物,不知从哪个乡野角落冒出来,不识天下英雄。” “天龙寺的诸位高僧,哪个不是名震江湖的大人物,偏偏到了某些人的嘴中,却是成了刚入流的角色。” “当真是井底的蛤蟆。” 叶千秋看向这如同小白脸一般的年轻公子,微微一笑,道:“你是大理镇南王世子段誉?” 段誉见叶千秋一语道破他的身份,心中疑惑不已,他可是从未和此人谋面。 段誉心中虽然有些忐忑,但依旧不甘示弱的说道:“是我,怎么样?” 叶千秋看着段誉轻笑一声,道:“大人说话,小孩子总是插嘴,看来段世子的家教的确不怎么样。” “不过也对,镇南王段正淳风流多情,只顾着自己风流快活,到处偷情,哪里顾得上教子。” “你!” 段誉一听叶千秋直接数落起他老子段正淳来,正欲开口辩驳。 这时,只听得牟尼堂内,一声叹息传了出来。 “誉儿,你且退下,不得对前辈无礼。” 段誉一听,顿时回过头去,看向牟尼堂内。 此时,本因方丈,还有那本观、本相、本参、本尘五位,纷纷也看向了牟尼堂内。 牟尼堂内,出声之人,不是旁人,正是现如今天龙寺辈分最高的枯荣大师! 枯荣大师本来面壁而坐,此时座下的蒲团却是缓缓转动,整个人朝向了堂外。 只听得枯荣大师继续出声道。 “尊驾远道而来,老衲未克远迎,还望尊驾海涵。” “二十二年前,尊驾擅闯天龙寺,赐了老衲一掌,让老衲不得不坐枯禅二十二年。” “老衲本以为此生再无机会见到尊驾,没想到尊驾竟然还会再驾临天龙寺。” “尊驾今日既然要借我天龙寺的名声一用,那老衲只能是舍命陪君子,再请尊驾赐教了。” 枯荣大师这话一出,顿时引得牟尼堂内的众人心神各异,惊讶不已。 已经落发的保定帝本尘,心中更是疑惑不已。 眼前这人分明看起来只和誉儿差不多大,为何枯荣大师却是说二十二年前,便已经在天龙寺见过此人。 而且,听枯荣大师的意思,枯荣大师之所以不能走动,面壁坐了二十二年枯禅,是因为被这眼前的年轻人打了一掌! 这怎么可能? 枯荣大师可是年轻时便在天龙寺出了家,武功高强,可以说是如今天龙寺的第一人。 如此人物,居然被人一掌重伤,不得不坐了二十二年枯禅! 那这等人物的武功岂不是已经臻至超凡脱俗之境? 保定帝本尘自己也是武功不俗,所以,他才深知枯荣大师的厉害。 即便是刚才不可一世的大轮明王鸠摩智,不也一样在枯荣大师的手下吃了暗亏。 保定帝本尘的这番心思,不止是他一个人有,便是天龙寺方丈本因、其余三位本字辈的高僧亦是如此想法。 天下间,竟然还有能一掌重伤枯荣大师的人? 而且,这人竟然如此年轻! 难道这人打娘胎起就练功了吗? 受了伤躲在一旁的鸠摩智脸上阴晴不定,他一边暗自调息,一边作壁上观,想要看一看叶千秋和陈良到底是什么来路。 叶千秋看向堂内的枯荣和尚,淡淡说道:“枯荣,二十二年枯禅,看来你的进境不是很大。” “无常、无乐、无我、无净。” “你还没有到无我无净之境。” “这普天之下的虚名,相较于自身来说,又有何用?” “天龙寺的百年名誉又如何?” “你既然已经出家,自然应该万法皆空,万般皆空,连这点都看不透,便是再坐一百年的枯禅,也无济于事。” “既然你要出头,那我便再赐你一掌。” “不过,这一掌,恐怕你挨不过去。” “我这人虽然随心而欲,但也从不滥杀无辜。” “借你一命,扬我之名,算起来,还是你亏了些,我也不欺负你。” “不如这样,你提一个条件,我若能替你办了,也算公平一些,你意下如何?” 枯荣大师闻言,缓缓抬起头来。 露出他那张一半脸色红润,皮光肉滑,有如婴儿,一半却如枯骨,除了一张焦黄的面皮之外全无肌肉,宛然便是半个骷髅骨头的脸庞。 这张半枯半荣的脸孔,在一般人看来,着实吓人。 “尊驾功参造化,不也一样为名而来。” “况且,我等习武为的是弘法护国,如今我等武功俱在尊驾之下,自然是任尊驾鱼肉。” “老衲已是枯木,若是老衲一命,能保全天龙寺无虞,能保全六脉神剑剑谱,到也值得。” 叶千秋闻言,微微一笑,道:“这有何难?” 叶千秋的目光落在了一旁的鸠摩智身上,一脸淡淡的笑意,却是让鸠摩智的浑身汗毛骤然炸起! 第17章 实乃天人 鸠摩智只感觉一头洪荒猛兽突然盯上了自己,那种感觉好似自己已经濒临死境一般,差点就要给叶千秋跪下了。 太恐怖了! 这种感觉太恐怖了! “叶教主功参造化,小僧佩服至极,小僧这就离去,终身不再踏足天龙寺半步!” 鸠摩智满头大汗,根本生不出反抗之心,直接带着他那八九个随从仓惶离去。 鸠摩智的仓惶离去,与他之前来到天龙寺时的趾高气扬,形成了剧烈的反差。 这让一旁的天龙寺众僧,还有段誉看得目瞪口呆,诧异不已。 只是一个眼神就让堂堂大雪山大轮明王不战而走,仓惶而退,还立下了终身不踏足天龙寺的誓言! 这还是人吗? 此人是妖还是魔? 到底发生了什么? 段誉的心头满是疑惑,他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按照先前那大轮明王的尿性,他怎么就仓惶而退了呢? 难道这个自称是神霄大教主的年轻人当真恐怖至极? 段誉却是不知,站在他面前的,根本不是一般的练武之人。 叶千秋刚才那一眼,可不是简单的一眼,那是能直接击入人神魂的一眼。 这是叶千秋从太上法中悟出的一门神通,唤作定魂法。 鸠摩智武功虽然尚可,但精神上的修为却是差的很。 叶千秋若是稍微狠辣一些,鸠摩智这下非变成白痴,吓的尿裤子不可。 不过,鸠摩智和叶千秋无冤无仇,叶千秋只是将其吓走而已。 “枯荣,如何?” 叶千秋再将目光落在牟尼堂内的枯荣和尚身上。 枯荣和尚看到让天龙寺严阵以待的鸠摩智如此轻而易举的就被叶千秋吓走。 枯荣和尚微微一叹,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老衲存世八十余载,也见过一些高手,但能和尊驾相提并论的,却是没有一人。” “即便是当年惊才艳艳的逍遥派掌门无崖子,也只不过比老衲略胜半筹而已。” “今日,便让老衲再领教一次尊驾的高招吧。” “能死在尊驾的手中,亦是老衲的荣幸。” 下一刻,只见坐在蒲团上枯荣大师双手猛然拍在地上,然后直接盘膝而起,朝着堂外猛冲出来。 枯荣大师这一拍,堂内的地面都为之皲裂。 枯荣大师这一出手,便是抱着必死的决心! 站在堂外的本因方丈、本相、本观,段誉等人,面上都露出急切之色,大呼道。 “师叔!” “大师!” 枯荣大师面如枯槁,朗声道。 “外魔来时,要是吾等道浅,不能以佛法点化,非得出手降魔不可,那自然是得出手降魔。” “然而,若是外魔强横无比,我等无力降魔,理当保全实力,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利益。” “今日,神霄教主替我天龙寺驱走外魔,保全我天龙寺六脉神剑剑谱,老衲理当遵守约定。” 此时,枯荣大师身上气息反倒是越发的浑厚。 他坐枯禅坐了二十二年,也只不过到了半枯半荣的境界。 如今,他抱着必死的决心,反倒是有了大彻大悟的迹象。 “肉身不过一副臭皮囊,如我之性命能换得天龙寺安宁,老衲甘之若饴。” 下一刻,枯荣大师的双掌已经到了叶千秋的胸前! 枯荣大师的一双手掌上没有半点肌肉,皮肤之下包着的便是骨头! 叶千秋负手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任由枯荣大师的双掌稳稳的按在了他的胸前。 “非枯非荣,非假非空。” “枯荣,你半生参禅,如今也当放下一切了。” 叶千秋仿佛没有看到枯荣大师的手按在他的胸前一般。 枯荣大师不可思议的看着叶千秋,他只感觉到自己体内的内气如同泥牛入海一般。 要知道,纵使是天下一等一的高手,也不敢如此硬抗自己的这一双肉掌。 然而,这位神霄教主,似乎一点伤都没有? 而且他的内气呢? 如此磅礴的气劲,若是轰在旁人的身上,便是江湖第一流的高手,也要重伤。 然而,眼前的这位神霄教主似乎根本不在乎? 下一刻。 枯荣大师直接倒飞出去。 一旁的本因方丈、本参、本相,大呼一声。 “师叔!” 几人纷纷上前,将枯荣大师给接住。 此时,只见那枯荣大师的整张脸,都已经变成了焦黄的面皮,整张脸全无肌肉,骨头突了出来,宛然是一个骷髅骨头。 “恶贼!枯荣大师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伤他性命!” 只听得段誉大喝一声,他愤怒的抬手朝着叶千秋指去。 众人只听得嗤的一声响,一股浑厚无比的内劲突然从段誉的右手食指当中急射而出,朝着叶千秋刺去。 叶千秋依旧没有什么动作,任由那一道剑指落在他的身上。 他着实懒得对段誉这种小辈中的小辈出手,忒掉价。 段誉的六脉神剑或许对旁人而言是利剑,但对叶千秋来说,连他的衣衫都割不破。 他体内的“气”,早已经脱胎换骨,并非一般习武之人的内气,而是先天一气。 别说段誉,就是枯荣也破不了他的护体之气。 本因、本观等人看到段誉突然使出这一手“商阳剑”剑法,是又惊又喜。 这时,只听得气息微弱的枯荣大师喝道:“誉儿,不得无礼,还不退下!” 段誉先前只以为枯荣大师已经死了,所以情急之下,才了出手。 这一听枯荣大师还活着,急忙朝着枯荣大师跑去。 “扶我起来!” 枯荣大师和一旁的几个老师侄说道。 本因、本观、本相、本参急忙将枯荣大师的身子扶正。 枯荣大师坐在地上,他形容枯槁,好似一个骷髅一般,坐在那里。 只见枯荣大师双手合十,朝着叶千秋说道:“阿弥陀佛,小僧多谢叶教主指点。” “小僧虽命不久矣,但总算悟到了“非枯非荣,非假非空”的境界,此生无憾矣。” “叶教主实乃天人,不知叶教主可否认得逍遥派无崖子?” 叶千秋负手道:“听过其人。” 枯荣大师目光闪烁,看着叶千秋道:“叶教主驻颜有术,小僧还以为叶教主和逍遥派也有些渊源呢。” “想当年,逍遥派无崖子入我寺论法,想借六脉神剑剑谱一观,曾与小僧交过一次手。” “那无崖子功力高绝,一身神功非凡,也是驻颜有术,虽然比不得叶教主,但也是人中龙凤。” 叶千秋看着枯荣和尚,淡淡说道:“那你可曾听过逍遥子的名号?” “逍遥子!” 枯荣大师的那状若骷髅的黄皮脸上突然微变。 这时,站在一旁很久的陈良听到这里,面色突然激动起来,他一脸希冀的看向了枯荣大师。 第18章 陈年往事 “不知叶教主是从何处听来逍遥子之名的?” 片刻后,枯荣大师面色恢复正常,目光灼灼的朝着叶千秋看去。 叶千秋看向枯荣大师,负手道:“现在是叶某在问你,你只需要回答有还是没有。” 枯荣大师听到叶千秋的声音,也不敢再多问,只是微微一叹,悠悠说道。 “大概是七十多年前,我尚且年少,初入天龙寺不久,我只记得那一日,寺中方丈、长老也是如今日这般齐聚,只为了迎战一人。” “那时,我尚是寺中小僧,只能跟在太师叔身旁观战。” “那人面如冠玉,风度翩翩,风流洒脱,宽袍大袖,当真是仙风道骨一般的人物。” “那人以一人之力独战我天龙寺八大高僧,大胜之后,飘然而去。” “临走之时,且说道,段思平一代武学宗师,何等英雄人物,如今只剩下徒子徒孙一帮废物。” “那一战过后不久,我太师叔郁郁而终。” “后来,我才知道那人唤作逍遥子……” 陈良听到这里,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一旁的保定帝本尘闻言,不禁说道:“师叔,那逍遥子到底是何人物,又为何要与我天龙寺为敌?” “那逍遥子能力战我天龙寺八大高僧,理当是天下间的超绝高手,为何这近百年的江湖之中,我却从未听过此人的名号?” 枯荣大师脸上泛起追忆之色,缓缓说道:“起初,我也不知道那逍遥子为何要到天龙寺,与我寺八大高僧一战。” “后来,我才知晓,逍遥子之所以要和我寺八大高僧一战,是因为当时我大理国国君做了一件事,惹恼了那逍遥子。” 段誉在一旁听的入迷,急忙问道:“不知是何事惹来了这等人物?” 枯荣大师道:“在我大理国境内,善巨郡、谋统府一带的高山峻岭之中,有一处奇异之地,唤作“不老长春谷”。” 讲到这里,枯荣大师停顿了一下,目光落在叶千秋的身上。 叶千秋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 陈良倒是听的仔细,也无甚变化。 枯荣大师停顿一下,又继续说道:“一切都是因为这“不老长春谷”而结下的冤仇。” “彼时的大理国国君还是昭明帝,那时的昭明帝已经年过半百,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 “恰巧国中有人与昭明帝讲,在不老长春谷中,有可让人长生不死的神书,还有能让人青春永驻的不老泉水。” “昭明帝于是便派人去找那“不老长春谷”,没多久,昭明帝派去的人,便找到了“不老长春谷”的位置。” “只是,那“不老长春谷”地处崇山峻岭之中,想要到达那谷中,非得轻功高绝之人不可,寻常人根本难以靠近那地界。” “于是,昭明帝便让彼时的太子素廉带着几名家臣前去。” “后来,太子素廉刚到那谷口,便碰上了从“不老长春谷”出来的逍遥子,太子素廉本想向逍遥子打探一番谷内情况。” “那逍遥子让太子素廉打道回府,太子素廉不愿,于是双方便起了争执。” “逍遥子武功高绝,太子素廉和那几个家臣,又岂能是逍遥子的对手。” “太子素廉受了不轻的伤,回到大理城。” “紧接着,那逍遥子便也到了大理城,直接夜闯皇宫,痛斥昭明帝痴心妄想,让其不得再靠近“不老长春谷”半步。” “昭明帝虽怒,却是无可奈何,只因那逍遥子的功力已经达到了超凡脱俗的境界,便是称一声陆地神仙也不为过。” “即便是皇宫大内,也是如入无人之境,强弓劲弩亦追不上他。” “而后,逍遥子来到天龙寺,以一己之力打败我天龙寺八大高僧,飘然远去。” “因为此事事关我大理国君的颜面,和天龙寺的声誉,所以,当时昭明帝下了严令,凡知晓此事者,不得外传。” “所以,这事,即便是后代大理国君也不曾知晓。” 枯荣大师说完这段陈年往事,气息明显的更加微弱。 一旁的本因方丈、本观、本相、本参,急忙抬手按在枯荣大师的背上,朝着枯荣大师的体内输入内气。 枯荣大师摇头道:“无须再为我耗费内气了。” “我如今已是枯荣之身,我为了这一步,已经等了大半辈子。” “我因叶教主指点迷津,方才能踏入这最后一步,叶教主于我有恩。” “我圆寂之后,尔等不得再寻叶教主的麻烦,当以礼待之。” 本因、本观、本相、本参撤掌,持手道:“我等谨遵师叔吩咐。” 这时,枯荣大师又看向叶千秋,道:“叶教主,小僧知道的,小僧都已经尽数告诉叶教主了。” “不知叶教主能否给小僧解一惑?” 叶千秋闻言,平静说道:“说来听听。” 枯荣大师道:“小僧虽然久居天龙寺,但年轻时也是见过一些世面的。” “当年,逍遥子大战我天龙寺八位高僧,其一身功力可谓是震烁古今。” “即便是集结我天龙寺八位高僧之力,也无法撼动其分毫。” “我天龙寺那八位高僧双掌拍在其身上时,如同泥牛入海,消失无踪。” “其全身每处穴道似乎都可吸人内力。” 一旁的保定帝本尘听到这里,低声说道:“可化人内力的邪功?那岂不是和星宿海丁春秋的化功大法如出一辙?” “听说那丁春秋也是个仙风道骨、面如冠玉、画中神仙一般的老人。” “难道,这逍遥子和星宿海丁春秋有关系?” 枯荣大师似乎没听到保定帝本尘之言,而是继续说道:“后来,逍遥派无崖子到我寺论武之时,曾与小僧交手,小僧以枯禅功对之,败于无崖子之手。” “那时,小僧方才知晓,那无崖子的师父,便是当年以一己之力败我天龙寺八大高僧的逍遥子。” “而他们本派的至高武学,便是北冥神功。” “北冥神功练至大成,全身每处穴道皆可吸人内力,化为北冥真气,北冥真气阴阳兼具,阳刚北冥真气煎熬如火炉,阴柔北冥真气冷于寒冰数倍。” “且兼容天下武功,剧毒不侵,强凶霸道,随手攻击便有莫大威力。” “真气护体防御大增,受到攻击时可反震敌人。” “小僧想问的便是……叶教主是否也是那逍遥子的后人?” 第19章 天残羽士 枯荣大师这一问,让牟尼堂外站着的天音寺其余四大高僧,保定帝本尘,包括段誉,脸上都是思索诧异之色。 先前他们不知道发生在几十年前的陈年旧事也就罢了。 如今,他们听了关于逍遥子的故事,对叶千秋的身份则是愈发的好奇起来。 先前枯荣大师一掌打在叶千秋身上,叶千秋可是连动都没动,反倒是枯荣大师自己被震飞。 段誉的剑气落在叶千秋身上,亦是不能伤他分毫。 这等功力,当真匪夷所思。 保定帝本尘虽然是大理皇帝,但大理皇族本就是武林世家,涉足江湖甚深。 他对于江湖上大大小小的门派,稍微有些名气的江湖好手,都可谓是了如指掌。 但神霄派叶教主之名,他今日还是第一次听到。 能让天龙寺第一高手枯荣大师俯首认输的无上宗师,在江湖之中居然连一点名气都没有。 这让保定帝本尘十分疑惑。 保定帝本尘心中亦是感慨,江湖的水,还是太深了。 不说枯荣大师口中的那逍遥子,无崖子。 便是眼前的这位神霄派叶教主,亦是神威不可测,如此高手,在江湖上竟然半点声名不漏。 若是这些人不在世人面前露面,偌大的江湖,有谁知晓他们的存在? 这位叶教主打听逍遥子,莫非真如枯荣大师猜测那般,二者之间有什么关联? 天龙寺的所有人都将目光落在了叶千秋的身上,想要知道叶千秋的来历。 唯独陈良一人,在那里低声呢喃道:“原来是这样,原来主公留字是为了警告那些想要入谷的后来人,替谷中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叶千秋看着枯荣大师,摇了摇头,道:“我并非逍遥子的后人。” 枯荣大师闻言,面上露出失望之意。 他倒是不怀疑叶千秋会骗他,似叶千秋这等人物,着实没必要骗他一个将死之人。 不过,接下来叶千秋的话,却是让枯荣大师直接瞪大了眼睛。 “我不是逍遥子的后人,逍遥子算是我的忘年交。” 叶千秋缓缓说道。 “叶教主果真认得逍遥子……” “叶教主向小僧打听逍遥子,莫非逍遥子还尚在人间?” “是了,是了,逍遥子出身自“不老长春谷”,据说,他当年便已经练就了神书之上的长春不老神功,他便是如今还活着,也不足为怪。” “不然,何以当年,他要阻拦昭明帝入谷。” 枯荣大师神色莫名,有些自言自语的说道。 他并非愚痴之人,叶千秋这等人物,不会无缘无故提到逍遥子的名号。 只要稍微一动脑子,便能猜到其中一些关窍。 叶千秋这话落在枯荣大师和其他人耳中,自然是以为逍遥子是辈分高的那一个,而叶千秋则是辈分小的那一个。 殊不知,叶千秋这话的意思是,他是老的那一个,逍遥子是少的那一个。 叶千秋自然不会给众人解释这事。 叶千秋听到枯荣和尚的自言自语,没有作答,而是朝着陈良说道。 “此间事了,我们该启程了。” 陈良闻言,微微颔首。 这时,只听得天龙寺外传来一个声音。 那声音由远及近,飘至牟尼堂外。 “想不到天龙寺如此热闹,倒是真让段某有些想不到啊。” 这声音来的极快,好似从四面八方传来。 天龙寺本字辈四僧听到这声音,面色又变得难看起来。 方丈本因心中暗道,又来一个! 段誉在一旁嘀咕道:“今天是什么日子,这到天龙寺做客的人好像有点多。” 而枯荣大师听到这个声音,脸色也有些不太好看。 保定帝本尘直接朗声道:“不知是哪位高人莅临天龙寺,何以躲躲藏藏,鬼鬼祟祟,还请现身一见。” 保定帝本尘话音刚落。 只见牟尼堂外的宫殿院墙之上,一道青色身形急速飞掠而至。 只是几个呼吸的工夫,便已经到了牟尼堂外。 来人是一个青袍老者,那青袍老者面上木无表情,长须垂胸,根根漆黑,一双眼睁得老大。 最关键的是,这老者以拐杖点地,并非一个全乎的健全人。 而拐杖落地的瞬间,那地上的青石地板,顿时裂开数条缝隙! “老衲天龙寺方丈本因,不知尊驾是?” 方丈本因走了出来,持手看向那青袍老者。 青袍老者全身纹风不动,看也不看那方丈本因。 只见青袍老者朝着叶千秋这边看来,他一脸惊疑不定的看向叶千秋,突然间,抓着双拐的双手开始颤抖起来。 “谪仙……” “恩公……” “是你吗……” 青袍老者的嘴唇未动,牟尼堂外却是发出了声音。 段誉在一旁疑惑道:“是谁在说话?” 保定帝本尘望着青袍老者,一脸凝重的说道:“此人残疾,口不能言,会腹语……” 段誉闻言,恍然大悟,一脸好奇的看着青袍老者。 叶千秋本来打算这就离开,但看到这青袍老者突然出现,脸上多了一抹笑意。 他朝着那青袍老者说道:“多年未见,你比我想象的情况要好一些。” “看来,我的话,你还是听进去了些。” “不错,不错,听人劝,吃饱饭,看来我没救错你。” 下一刻,那青袍老者直接放平双拐,跪倒在地,朝着叶千秋拜倒,行叩拜大礼。 “段延庆……拜见恩公。” “恩公教诲,段延庆此生不敢忘!” “没有恩公,哪里有今日之段延庆!” “恩公再造之恩,段延庆必当报之。” 段延庆跪在地上,情绪十分激动,若非当年叶千秋救了他,还给他留下一篇易筋锻骨的功法,如何能有如今的段延庆。 “起来吧。” 叶千秋抬了抬手,一股劲力出现在段延庆的双膝之下,将段延庆给托了起来。 段延庆感受到那磅礴且又温和的劲气,不禁老泪纵横。 “果真是恩公,果真是恩公。” “我寻了恩公二十多年,想不到今日,才终于得见恩公……” 一旁的天龙寺众僧听到段延庆这三个字。 一个个面色都有了变化。 保定帝本尘暗道:“竟然是延庆太子到了……” “早就听闻延庆太子未死,在江湖上闯下了偌大的名头,江湖人称“天残羽士”,一身武功登峰造极,在南海更是云者从集,一手创立了天残派,派中大多都是残疾人士。” “延庆太子已经是江湖上第一流的人物,他今日到天龙寺来做什么!” 而坐在地上的枯荣大师,却是眉眼低垂,微微一叹,道:“二十二年了,你终究还是来了……” “无论你有多少怨,有多少恨,且都冲着老衲来吧,老衲一力承担。” 段延庆听到这话,扭过头来,看向枯荣大师,眼中寒光乍现,当真是鹰视狼顾之相。 “你的账,老夫自然会与你一笔一笔的算清楚。” 第20章 力战四僧 牟尼堂外。 叶千秋看着段延庆,面上不露声色。 段延庆不再理会枯荣大师,而是转过头来,和叶千秋说道:“恩公稍候,今日我到此,是为处理一些旧日恩怨,待我将这老秃驴一掌毙了,再请恩公到我南海做客。” 叶千秋看着段延庆,倒是有些好奇他这些年来做了些什么。 “我救你时,便已经说过了,你只要不滥杀无辜,自然是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叶千秋淡淡说道。 段延庆微微颔首,道:“多谢前辈的理解。” “枯荣老贼,和这天龙寺的一帮老秃驴,全都是一帮假仁假义、沽名钓誉的伪君子。” “当年若是他们肯助我一臂之力,我又何至于落得此番下场。” “他们在我之后,却是扶植了段寿辉这个无胆之辈做大理国的皇帝。” “段寿辉又禅位给了段正明,真当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啊。” “同为段氏子孙,天龙寺众僧不护佑我这个正统太子,却是扶植乱臣贼子为伪帝。” “当真是可恶至极!” 说到这里,段延庆的目光又落在了一旁站着的保定帝本尘的身上。 “段正明,你什么时候也出家了?” “你是打算禅位了吗?” “不如,你便将这皇位禅让于老夫如何?” “只要你将皇位归还给老夫,老夫便饶了枯荣这老秃驴的性命。” “你觉得如何?” 段延庆面上木无表情,他看向天龙寺几个高僧的目光之中,充满了阴冷之意。 若是当年他未曾遇到叶千秋,如今他的只会更加偏激,更加仇视天龙寺的这一帮和尚。 保定帝本尘听到段延庆这话,当即往前一步,朝着段延庆躬身道:“正明参见前辈。” 段延庆讥讽道:“你叫我前辈?看来你是不打算认我这个皇叔?” 保定帝道:“正明身为一国之主,言行自当郑重。” 段延庆呵斥道:“你自称是大理国皇帝,我却只当你是谋朝篡位的乱臣贼子。” “怎么?你如今又是大理国皇帝,又是天龙寺的和尚吗?” 保定帝道:“前辈,今日天龙寺遭逢大变,正明虽然早有意避位为僧,但今日只是权宜之计。” “前辈要正明禅位于前辈,那自然是绝无可能。” “祖宗留下的基业,到了正明手中,又岂能随便拱手送人?” 段延庆冷笑道:“这是你的基业,还是我的基业?” “物归原主,岂是随便送人?” “我不追究你谋朝篡位的大罪,已算宽宏大量。” “你若执意不肯,那今日,老夫便只能先取了枯荣老贼的性命,他日再寻你等这乱臣贼子好好说道说道。” 保定帝厉声道:“前辈,还请三思而行!” “这里是大理国天龙寺,只要我一声令下,神策军,御林军一时三刻便会将这里重重包围。” “前辈即便是能杀了枯荣大师,也定然离不开这天龙寺半步!” “你有胆子,尽管去调神策军、御林军来好了,我势力固然远不如你,但我天残派如今也是南海大派,你要留下我,的确不难。” “但你也别想好过。” 段延庆突然笑了起来,他说完这一句,没有理会保定帝,而是朝着叶千秋继续说道:“延庆承蒙恩公再造,今日且让恩公看看延庆的手段如何,有没有辜负了恩公的传功之恩。” 段延庆话音一落,撑起腋下两根细细的铁杖轰然而起,直接纵身朝着枯荣大师的面门跃去,一股强烈的气劲之声喷渤而出! “孽障!休要伤师叔!” 方丈本因大喝一声。 本因、本参、本观、本相四人同时侧身而出,挡在了枯荣大师的身前。 四人直接抬手,各自使出自己所练的那一路六脉神剑剑法。 段延庆此时尚在空中,俨然成了四人的活靶子。 下一刻,却见段延庆的身形陡然加速,竟然直接躲过了四道剑气,他腋下的两根铁杖直接抬起,朝着本因、本参身上落去。 霎时间,段延庆以一己之力同天龙寺四位高僧战在一处。 剑气纵横之间,牟尼堂外的青石地板也尽数碎裂。 此时,陈良站在叶千秋的身旁,看着场中的段延庆,悄然说道:“此人到还真是厉害,身体残缺到了这种程度,依旧能将武功练到这等境界。” “听他话中之意,他好像是大理的皇族?” 叶千秋负手,微微颔首,道:“他是前大理太子,只不过时运不济,丢了皇位不说,还落得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陈良闻言,眼中泛起一抹亮色,和叶千秋说道:“此人武功虽然也算是登峰造极,但想要击败那四个和尚的联手,恐怕还有些困难,不如我帮他一帮?” 叶千秋看了陈良一眼,道:“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即便你帮了他,他也坐不上大理国的皇位。” “更何况,大理不过是南鄙小国,国力有限,即便你能和大理国搭上关系,大理国又能给你多少帮助?” “况且,你能想到的,逍遥子难道就想不到吗?” “何至于这近百年都快要过去了,尚未达成所愿。” 陈良闻言,朝着叶千秋尴尬一笑,道:“什么事都瞒不过叶长老的眼睛。” “那我们还走吗?” 叶千秋道:“且先等一等,而今的段延庆在江湖上应该也有些势力,我于他有恩,当可用他一用。” 陈良听了,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这一次出谷,既然叶千秋跟着他一起出来,那凡事自然是以叶千秋为主。 若是以叶千秋的能耐,都找不到主公,那他更难以找到主公的踪迹。 这时,场中段延庆和四大高僧的交手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段延庆虽然功力卓绝,但想要攻破四大高僧的防线,还是有些力不从心。 就在这时,只见段延庆的身形突然好像缩短了好几寸一般,整个人的速度陡然间再加快了几分。 只这一刹那的工夫,他便已经越过了四大高僧,手中铁棍已然指在了枯荣大师的面门前面。 这一招,连保定帝也没有反应过来,更来不及防范。 四大高僧见状,立马面色大变。 “再进一步,死!” 清风拂过段延庆的青袍衣衫,段延庆半侧着身子,目露凶光,扫过四大高僧,寒声说道。 叶千秋看到段延庆这一招,不禁微微颔首,看来他留给段延庆的那易筋锻骨篇,段延庆还真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第21章 可愿入我门下? “休要伤了师叔!” 方丈本因有些急切的喊道,却是不敢再往前半步。 保定帝本尘亦是退后两步,生怕惹恼了段延庆。 此时,唯独段誉还站在枯荣大师的身旁。 段誉撑着身子,朝着段延庆说道:“你当真是世上最大的恶人,枯荣大师这般慈悲心肠的高僧,本就已经到了弥留之际,你还要对这样一个垂死的人痛下杀手吗?” 段延庆瞥了段誉一眼,道:“黄口孺子,你说老夫是恶人,老夫便是恶人了吗?这里没有你的事,赶紧滚到一边去。” 段誉还要再争辩。 这时,枯荣大师开口道:“誉儿,退下。” 段誉闻言,张了张嘴,却又不好违逆枯荣大师的意思,只得往后站了站。 段延庆的铁棍指在枯荣大师的面门之上,只有分毫之差,只要段延庆稍微将铁棍往前递那么一丁点。 枯荣大师必死无疑。 段延庆看向枯荣大师,道:“枯荣老贼,你还有什么遗言,可以说了。” 枯荣大师仿佛没有看到面前的铁棍一般,只见他双手合十,一脸的肃穆端庄,只听得他缓缓说道。 “我少年时,便入了天龙寺为僧,我这一生,所做的一切事,都是为了天龙寺,我自认为没做过什么错事。” “但唯独有一件事,我现在想来,着实是我做错了。” “当年,上德帝被杀,延庆太子你被迫逃亡,天龙寺未曾及时给予延庆太子你半点帮助。” “甚至连庇护都没有庇护了一下,导致延庆太子你险些丧命。” “这实乃大错矣。” “天龙寺本就是大理国的根基,我等出家为僧,习武练功,只为保境安民,护持大理正朔。” “但我却对延庆太子你的遭遇坐视不理,着实心中无善。” “我这一生参佛,却是只参了个假佛,更让段氏皇族陷入了同室操戈的境地。” “实乃是大错特错。” “延庆太子,你要取我的性命,我没有半分怨言。” “当年之事,是我做的决定,和天龙寺众人无关。” “若是我的死,能化解了你心中的仇怨,那你尽管动手便是。” “我只希望在我死后,你能消除你心中仇怨,不再做出同室操戈之举。” 话音落下,枯荣大师闭上了双眼,一副坦然赴死的模样。 “呵呵,枯荣老贼,你还真是会演戏,你以为老夫会信你的鬼话吗?” “你真当老夫是三岁孩童?” 段延庆冷笑着,他看着枯荣大师,握着铁棍的手,却是有些颤抖。 “你做出这副样子,给谁看?” “是想要让所有人都对你感恩戴德,视我段延庆为大恶人吗?” “你要我杀你,我偏不杀你!” “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我也要让你尝一尝变成残废的滋味!” 下一刻,只见段延庆的铁棍忽然掠起,如同幻影一般在枯荣大师的身上的大穴之上连点数下。 只见枯荣大师的双腿之上泛起血花,却是段延庆将枯荣大师的膝盖骨给直接打碎了! 枯荣大师面色没有丝毫变化,好似根本没有感觉到痛楚一般。 “师叔!” 本因、本参、本观、本相,看到这一幕,皆是惊呼。 “延庆太子,你太阴毒了!” 保定帝本尘亦是厉声道。 就在这时,呆在一旁的段誉,突然抬手,一道磅礴气劲从他的手中冲贯而出,朝着段延庆的身上急射而去。 段延庆似乎早有防备,直接双拐拄地,奋力一跃,整个人早已经往后退去。 段誉一击不中,迅速跑到枯荣大师身边,急促道:“大师!” 段延庆落在了叶千秋身旁,看着枯荣大师和段誉,道:“枯荣老贼,便宜你了,当年我受的可是百刀加身之苦,比你痛一百倍,一千倍。” “今日,我只断你腿骨经脉。” “你想做圣僧,门儿都没有。” 此时,段延庆转身,朝着叶千秋微微低头,道:“让恩公见笑了。” 叶千秋一脸平静,道:“你想夺回帝位?” 段延庆微微颔首,道:“恩公觉得如何?” 叶千秋微微摇头,道:“本来这是你的私事,我不该横加干涉,但你能活下来,着实不易,能有今日的成就,更是不易。” “不过,你便是夺回了帝位,坐上了那个位置,又能如何?” “还是你觉得你能坐稳这个帝位,你应该不想让大理国陷入无休止的内乱之中吧。” “当年,你前无去路,后有追兵,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如今,你已经有了选择,为何还要将自己陷入苦境之中。” “什么名利尊荣,什么帝王基业,其实不过浮云而已。” “你觉得你抓住了,其实你什么也没有抓住。” “若你愿意,我可让你拜入我的门下,入我神霄派。” “不知,你可愿意?” 段延庆闻言,双眼之中又是迷惘,又是挣扎,还有一些不敢相信。 “神霄派?” “我是一个废人,容貌尽毁,恩公还愿收我入门?” 段延庆心中不免有些心潮澎湃。 他这些年,即便是复仇,也没有大开杀戒,只是杀了一些死敌而已。 这一切,只因为当年叶千秋的那一句话。 段延庆虽然没有听过神霄派的名头,但是他内心之中却是一直将叶千秋当做是谪仙一般的人物。 当年若非叶千秋给他留下了一篇易筋锻骨的功法,恐怕他早已经练了邪派武功,何以能将一阳指,段家剑法练到如今这等境界。 况且,今日再见叶千秋,叶千秋的容颜和二十多年前几乎是一模一样,根本没有什么变化。 段延庆又不蠢,他也是心智一流的人物,自然能明白叶千秋的不凡之处。 “肉身不过皮囊,若你入我神霄派,说不准有朝一日,还能改头换面,便是断肢重生也未尝不是没有可能。” 叶千秋此番入世,已经决定要立下神霄派的道统。 手底下有了人,很多事办起来,就要容易的多了。 段延庆没有杀枯荣和尚,足以说明他没有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所以,叶千秋动了收段延庆入神霄派的心思。 叶千秋的话,落在段延庆的耳中,无异于天雷乍响。 改头换面,断肢重生,这八个字给了段延庆十足的震撼。 即便是只有一丝希望,段延庆也选择相信叶千秋。 因为是叶千秋给了他新生的机会,这个世间给他的恶意已经足够多了。 唯有叶千秋和观音娘娘给了他善意。 噗通! 段延庆直接朝着叶千秋拜倒。 “弟子段延庆,愿入神霄派!” 这一幕,直接让天龙寺的那几个高僧,有些愣住了。 枯荣大师缓缓睁开眼,他也听到了叶千秋的话。 “改头换面,断肢重生……那岂不是仙法?” “难道……这世上,真有长生不老之术?” 枯荣大师的目光落在叶千秋的身上,心中五味杂陈。 第22章 山门何在? 不止是枯荣大师心中惊疑不定,五味杂陈。 便是天龙寺四僧,保定帝本尘亦是心中惊诧不已。 能使人改头换面,断肢重生,那不就是仙法? 这神霄派叶教主到底是什么来路? 居然有这般大的口气。 莫非真是陆地神仙之流? 保定帝本尘心中转过数个念头。 听延庆太子口中之意,似乎当年延庆太子也是这神霄派的叶教主所救下的。 保定帝心中忧愁不已,延庆太子拜入这神霄派叶教主的门下,对他大理国来说,着实不是一件幸事。 虽然听叶教主的意思,似乎是让延庆太子放弃谋夺大理帝位之举。 但延庆太子当真肯放弃吗? 今日之延庆太子,已经是江湖上第一流的人物。 枯荣大师命不久矣。 今日,集结天龙寺本字辈四位高僧之力,也没拦下段延庆。 他日,若是再从神霄派中学得不世绝学,那日后大理国中还有谁能挡得住延庆太子? 这时,保定帝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的目光落在一旁段誉的身上。 …… “好,你先起来。” 叶千秋朝着段延庆说道。 段延庆直起腰身,拿起两条拐杖,撑在腋下,退在一旁。 叶千秋又看了一眼枯荣大师,道:“枯荣,你如今功力全失,只剩下不到三日的寿命。” “你今日所受之苦,皆是你前半生所种之因。” “你且放心,叶某说话算话,既然借了你天龙寺众僧的名头一用,那自然是护天龙寺无虞,保全你天龙寺六脉神剑剑谱。” 枯荣大师闻言,叹息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小僧信叶教主……” 叶千秋微微颔首,不再停留,而是与陈良、段延庆说道。 “我们走。” 话音落下,叶千秋的身形已经出现在远处的楼阁之上,这只是瞬息之间的工夫而已。 陈良亦是轻点足尖,摇身而起。 段延庆看到叶千秋这等身法,不禁暗道:“恩公真乃谪仙也,这应该便是缩地成寸的神通道法……” “便是恩公的随从老农,也要比老夫的功力深厚的太多……” “神霄派,神霄派,从今往后,老夫不再是孤家寡人……” 当下,段延庆也不犹豫,直接纵身而起,尾随着陈良而去。 牟尼堂外,天龙寺本字辈四大高僧看着叶千秋三人离去,不禁面露凝重之色。 方丈本因看向坐在地上,血染衣衫的枯荣大师,不禁有些凄然悲怆之意。 天龙寺作为大理国的根基,枯荣大师更是当代天龙寺的第一高手。 如今却是落得这般下场。 枯荣大师一旦逝去,天龙寺可就失去了最顶尖的高手坐镇。 “师叔……” 枯荣大师看了看几人,平静说道:“我辈修佛之人,切忌大喜大悲。” “即便天塌了,亦是要有一颗波澜不惊的心。” “太祖皇帝当年惊才艳艳,独步江湖,创下六脉神剑、枯禅功、一阳指这等绝世武学。” “如今到了我们这一代,却是后继无人,堕了祖宗的威名,更是让天龙寺百年声誉一朝尽去。” “我这一生苦练枯禅功,直到最后方才借他人之力,悟到了枯禅功的最高境界。” “而你们,也只是能将一阳指练到一定地步而已,远远不到随心所欲的地步。” “这实乃我等之罪过。” “他日,这位神霄派的叶教主定然会在江湖上大放异彩,声名远播。” “尔等切不可得罪于他。” 本因等人持手道:“我等谨遵师叔教诲。” 枯荣大师微微颔首,然后看向一旁的段誉,道:“你们将我送进堂内便离去吧,三日后来取我身躯,火化便是。” “让誉儿一人留下即可。” …… 大理城内,一间客栈雅间之中。 叶千秋、陈良、段延庆坐在一桌之上,饮着茶水,用着点心。 段延庆道:“恩公,我于十年前在南海开山立派,我那天残派中也有上百人。” “恩公若有差遣,尽管吩咐便是,我定然竭尽全力去办。” “只是不知我神霄派的山门在何处,弟子何时入山门朝拜先祖?” 叶千秋举杯饮了一口清茶,道:“神霄派山门所在,我尚且未选好,我神霄一脉的法理承继自天师道,我为神霄派开山之人,我当替神霄派选个好所在。” “不知延庆你有什么好建议没有。” 段延庆闻言,顿时有些发愣。 合着神霄派连山门也没有……他是不是被忽悠了…… 不过,段延庆转瞬之间便将这个想法抛诸脑后。 他当即说道:“若是恩公不嫌弃我那天残派所在山门地居偏远,可将神霄派的山门鼎立于南海。” 叶千秋看了段延庆一眼,见他神情不似作伪,微微颔首,笑道:“我神霄派份属道门,自然不能在南海这偏远之地开山立派。” “正所谓财侣法地,天下间的大好河山还是多的很。” “且容我去天下间的各处名山再转一转,再选址不迟。” 段延庆颔首道:“恩公所言极是,不知恩公接下来有何打算,要前往何地?” “如若恩公不弃,弟子想邀恩公到南海做客。” 就在这时,只听得窗外传来一声厉啸之声,好似雄鹰啼鸣一般。 段延庆听这声音,面色一变,旋即朝着叶千秋道:“恩公,请稍候。” 叶千秋点了点头。 只见段延庆拄着双拐,站起身来,走到雅间的窗户前,推开了窗户。 不多时,只见从窗外飞来一只黑鹰,落在了段延庆的手上。 段延庆从黑鹰的脚上,解下一个细小的竹管,放黑鹰离去。 段延庆打开竹管,从中取出一个小纸条,摊开一看,面色微变。 接着,他转过身来,朝着叶千秋说道:“恩公,弟子的那几个不成器的手下遇到了强敌,需要弟子前去相救,弟子要先走一步了……” 叶千秋道:“遇到了何事?” 段延庆也不遮掩,直接说道:“是缥缈峰灵鹫宫的人,缥缈峰灵鹫宫这数十年来,一直在整合南海势力。” “弟子这天残派,早就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这一次弟子带着几个手下到了大理,又被他们盯上了。” 叶千秋闻言,眉眼一挑,这倒是巧了,他虽然猜测逍遥子在缥缈峰灵鹫宫的可能性不大。 但天山童姥为何要收拢南海的各方势力呢? 要知道南海与缥缈峰灵鹫宫可是相距甚远。 这或许跟逍遥子有些关系。 他看向陈良,道:“走吧,我们也去看看。” 第23章 灵鹫宫人 大理城外三十里外的一处空旷山野之中。 骏马嘶鸣,刀剑相撞之音不绝于耳。 只见十来个紫衫女子,正在围攻五个灰袍人。 那十来个紫衫女子中带头的是一个三十来岁年纪的女子。 那女子使一柄柳叶刀,将柳叶刀挥得呼呼风响,身形变幻之间,刀气纵横,乱石被击碎了一地。 被围攻的五人,身形各异,却都是残疾人士。 有一人是缺了左胳膊,有一人是缺了右胳膊,还有一个瘸子,一个瞎子。 唯一一个看起来四肢健全的,手持三尺青锋剑,却是个哑巴,正在和那紫衫女子中的领头者在不停对招,打的是有来有回。 就在这时,只听得那为首的紫衫女子冷声说道:“天残五怪,我劝你们还是早点束手就擒的好些。” “要不然,等一会儿,我九天九部的姐妹来了,恐怕你们更讨不了好。” “只要你们臣服于灵鹫宫,尊主还是会对你们优待处理的。” “你们天残派还是天残派,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和紫衫女子对招的那人好似没有听到紫衫女子的话一般,再次提剑,身法更快,朝着紫衫女子的身上刺去。 紫衫女子手中的柳叶刀挥舞起来,当真是密不透风。 这时,只听得那瘸子朗声道:“灵鹫宫天山童姥之名,我等也是听说过的。” “南海椰花岛的黎家,不就是被你们强逼着入了灵鹫宫的麾下。” “哈赤岛的柳家,不也是被你灵鹫宫灭了吗?” “我天残派虽然都是一群残缺之人,但也没兴趣给灵鹫宫当狗。” “女娃儿,我劝你还是带着你这些手下速速离开。” “若是等我们掌门到了,你们可都别想轻易离去。” 瘸子一身灰袍,手持单杖,看起来五十岁出头,黑白参半的发丝随意扎在背后,让他看起来颇有几分萧瑟之意。 那领头的紫衫女子冷笑道:“天残羽士段延庆?” “等的就是他!” “他若不来也就罢了,他若敢来,今日必要让他俯首!” 紫衫女子话音刚落,一道有些沉闷的声音便从山野之中传来…… “你这女子倒是好大的口气……” “缥缈峰灵鹫宫素来霸道惯了,数十年来在南海做了不知多少恶事……” “天山童姥是何模样,我段某人倒是真想见识见识……” 声音还未落下,段延庆便已经拄着双拐,从远处飘然而至。 段延庆一落地,那五个灰袍人便当即且战且退,朝着段延庆身旁聚拢而去。 “掌门,你可算来了……这几个小娘皮实在是难缠的很,你若是再来迟一会儿,我们几个可就要嗝屁了。” 瘸子朝着段延庆喊道。 段延庆木无表情,用“腹语”说道:“你们且退后。” 瘸子道:“掌门,此地不可久留,这帮小娘皮还有帮手,很快就要到了……” “三十六计,走为上啊!” 段延庆“呵呵”一笑,道:“无须着急,且让老夫称量称量她们的手段。” 下一刻,只见段延庆腋下双拐猛然离地而起,朝着那为首的紫衫女子身前击去。 那为首的紫衫女子见状,面色微变,连忙挥起柳叶刀去挡。 铛! 拐杖的一端与柳叶刀的刀身相撞,发出铮鸣之声。 紫衫女子力有不逮,面色有些发白,直接连退七八步之远。 其余紫衫女子见状,连呼道:“石首领!我们来助你!” 话音落下,那十来个紫衫女子直接就朝着段延庆围拢了过去。 段延庆丝毫不惧,发出“呵呵”笑声。 哒!哒!哒! 哒哒哒! 这时,只听得不远处的山野之间,传来了骏马疾驰的声音。 呼啸之间,又是数十名女子到了。 有的女子身着绿衫,有的女子身着黄衫,有的身着青衫。 那些紫衫女子见状,纷纷大喜道:“是昊天部、阳天部和钧天部的姐妹们到了!” 这时,只见那为首一个身着青衫的老妇从骏马背上翻身而下,动作麻利至极。 青衫老妇跃至那石首领身旁,看到石首领嘴角有一丝血迹,不禁说道:“石家妹子,不要紧吧?” 那石首领道:“余姐,我没事,天残羽士段延庆,还有天残五怪都在这里了,切莫让他们再跑了。” 青衫老妇面色一冷,微微颔首,道:“尊主既然派我来了,那我自然不能让尊主失望。” 话音落下,只见青衫老妇大手一挥,道:“将这几个老家伙通通围起来!” “是!” 跟着青衫老妇一同前来的那数十个黄衫、绿衫、青衫女子纷纷下马,朝着天残五怪围了过去。 这时,有一身着黄衫,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女子来到青衫老妇的身旁,握着手中长剑,道:“余婆婆,我来照顾石姐姐,你去降伏这几个老怪。” 青衫老妇微微颔首,大步向前,看着被团团围住的段延庆和天残五怪说道:“你们哪一个是段延庆?” 段延庆用他那独有的腹语声“呵呵”笑道:“老夫便是段延庆,你是灵鹫宫的哪一位……老夫还以为是天山童姥亲自到了呢……” 青衫老妇冷笑道:“就凭你,也配让尊主亲自出手吗?” 段延庆眯起双眼,道:“那就试试?” 青衫老妇冷哼一声,人早已飞身而出,她的身法极快,端的是诡异无比,只是瞬息之间便已经到了段延庆的身旁。 只见青衫老妇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一柄长剑,长剑寒芒乍现,冷不丁的朝着段延庆的腹部刺去。 段延庆直接抬起拐杖挡去,和青衫老妇开始大战。 二人交手之时,劲气四散,从地面战至半空,当真是激烈无比。 二人交战的同时,在不远处的一处山头之上。 叶千秋和陈良一前一后站着,看着山下的那大战。 陈良有些疑惑,道:“长老,我怎么看那青衫老妇所使的招数有些眼熟。” “她刚才使的那一招,好像是我主公当年所创的一式剑法……但又好像多点了东西,不过,底子还是那个底子。” 叶千秋负手,道:“你可知缥缈峰灵鹫宫是什么地方?” 陈良面露疑惑之色,道:“我哪里知道这缥缈峰灵鹫宫是什么地方,不过,莫非这缥缈峰灵鹫宫全是女人不成?” “不然,怎么这一窝蜂的都是女人出来处理江湖事务。” 叶千秋微微一笑,只说道:“走吧,该我们出场了,延庆和那老妇的功力不相上下,再看下去,也没有什么新花样。” 话音落下,叶千秋已经飞身而起,踏风而去。 陈良见状,急忙喊道:“长老,等等,让我去破阵,你传我的老农功可是好久没使了。” 第24章 农夫三拳 段延庆和那青衫老妇正在酣畅淋漓的大战之中。 段延庆已经使出了八成功力,尚且没有探到那青衫老妇的全力。 段延庆以杖为剑,突兀间使出段家剑法的一招,又以一阳指力,贯穿而出。 青衫老妇面无变化,抬剑一挡,便将段延庆的这一招给化解。 就在这时,只听得山野之间传来一声大笑。 “延庆太子,你且退后,让我来会一会这位灵鹫宫的高手。” 段延庆闻言,心中微动,知道是跟随在恩公身旁的那位姓陈的老农到了。 段延庆也是识时务的俊杰之辈,知道眼前这青衫老妇功力恐怕和自己不相上下。 继续缠斗下去也没有意义,便是自己最后能胜了她,恐怕也是惨胜。 他带着天残五怪,断然没有从这些灵鹫宫女子手下逃脱的可能。 好在,恩公也来了。 段延庆一击不中,听到陈良之声,便直接往后退去。 “陈前辈……交给你了……” 段延庆闷声说道。 青衫老妇面色微变,只见在那山野之中,有一道身形飘然而来,其身法速度之快,绝对是当世罕见。 下一刻,青衫老妇只觉面前有劲风呼来,下意识的侧身而过。 待她转身定睛一看,只见一个似田间老农打扮的中年人出现在了她的前方,正在笑眯眯的看着她。 “你是何人?竟然敢来插手灵鹫宫的事?” 青衫老妇面色微寒,看向陈良。 陈良脸上泛起笑意,道:“你得打赢我,我才能告诉你,我是什么人。” 青衫老妇见状,直接二话不说,抬剑便出,剑光闪烁之间,已然到了陈良身前! 青衫老妇选择了先发制人。 她眼光不浅,知道眼前这老农绝非等闲之辈。 陈良脸上泛着一丝兴奋之意,他这百年来,一直在长春谷中,从未与外人争斗过。 虽然叶千秋也时不时和他对招,指点于他。 但和叶千秋打,他每次都好似被束缚上了手脚一般,打的十分难受。 现在,他终于可以放开手脚了。 只见陈良手臂抬起,双指伸出,竟然在青衫老妇的长剑要刺中他的要害之时,直接用食指和中指夹住了青衫老妇的长剑! 青衫老妇见状,面色微变,她已经感受到了来自陈良身上的那股磅礴气劲。 “这厮好深厚的内力!” 青衫老妇暗道一声。 下一刻,只见陈良双指一动,“咔嚓”一声,长剑轰然断成几截! 青衫老妇迅速丢下长剑,化拳为掌,朝着陈良身上挥去。 霎时间,好似四面八方都是青衫老妇的身影。 或是挥拳而来,或是挥掌而去,或是捏指而出。 陈良见状,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反而是笑道:“让你尝尝我老陈的农夫三拳!” 陈良以不变应万变,双拳齐出,劲气四散而出。 嘭! 嘭! 嘭! 拳对拳! 掌对掌! 掌对拳! 霎时之间,陈良和那青衫老妇已经过了三招! 陈良一拳更比一拳强,拳势犹如滔滔大海一般,延绵不绝。 青衫老妇接到陈良第一拳时,尚且能承受。 待到第二拳时,已经是勉励支撑。 到了第三拳,青衫老妇双臂一挡,只觉一股撕裂感传入身躯,她猛然吐出一口鲜血,整个人直接倒退了数十步,最后,直接半跪在了地上。 陈良见状,有些无奈道:“连我的农夫三拳都受不了,那老农推车,老农犁地,老农推背,老农点灯,老农拔葱这些招式你更受不了喽……可惜……可惜……我还以为碰上一个好对手了呢……” 半跪在地上的余婆婆听到陈良的话,登时气的再吐出一口血来,她抬起头来,一脸杀气的看着陈良。 “余婆婆!” “余姐!” 灵鹫宫的那两个首领,看到青衫老妇被这来历不明的老农给三拳击伤,纷纷面色大变。 要知道余婆婆可是灵鹫宫除了童姥之外的有数高手,不止统领着昊天部,而且深得童姥信任。 灵鹫宫这些年整合江湖门派,几乎很少有敌得过余婆婆的人。 但是,眼下,余婆婆居然被一个来历不明的老农三拳便给打退了! 那位石首领调息了一会儿,已经行动自如。 她急忙和身旁的那位二十多岁的黄衫女子说道:“敏仪,你去看看余姐。” 那黄衫女子立即点头,朝着余婆婆身旁掠去,将受伤落地的余婆婆给扶了起来。 “余婆婆……” 余婆抬了抬手,面色苍白,道:“我没事……” “好一个农夫三拳……” “今日事不可为,这老农功力高绝,不是我们能够抵挡的,便是集结三部众姐妹之力,恐怕也无法拿下此人。” 这时,叶千秋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了陈良的身旁。 陈良一脸笑意的朝着叶千秋看去,挥了挥拳头,道:“教主,你看我这三拳如何?” 叶千秋负手道:“成色一般,本来只需要一拳的事情,你却出了三拳,若非你内力深厚,恐怕没这么容易伤到人家。” 陈良闻言,有些尴尬,道:“我这不是与人厮杀的经验太少了吗。” 这时,段延庆看到叶千秋出现,急忙上前躬身道:“弟子延庆见过教主!” 叶千秋微微颔首。 站在不远处的天残五怪,刚看到一个突然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高手将强敌击败。 一转眼,却是又看到自家掌门突然对这一个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场地中央的年轻人行礼,一个个面上都泛起疑惑之色。 天残五怪围了过来。 瘸子道:“掌门,这二位是?” 段延庆当即说道:“你们跪下,参见我神霄派教主!” 瘸子一咧嘴,道:“神霄派?掌门?你没发烧吧,我们可是天残派……不是什么神霄派!” 段延庆道:“我已经拜入神霄派叶教主门下,如若你们还认我这个掌门,便不要多言。” 天残五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瘸子欲言又止,不过看到段延庆那一脸认真的模样,当即不再犹豫,直接半跪在地,道:“钱半山参见教主!” 其余四怪,也纷纷半跪在地,朝着叶千秋行礼。 叶千秋微微颔首,拂手道:“先起来吧。” 天残五怪虽然一头雾水,但也只得听令行事,他们都受过段延庆的大恩,所以,只要段延庆发话,他们不会违抗。 这时,叶千秋看向那对面不远处的灵鹫宫众女,朗声道:“你们哪个是管事的?” 第25章 意欲北上 灵鹫宫三部众女,一脸警惕的看着叶千秋。 那青衫老妇在黄衫少女的帮扶下,走了出来。 “我是缥缈峰灵鹫宫天山童姥座下,昊天部首领余婆,你是何人?” 叶千秋一脸平静,看着那余婆,道:“我乃神霄派教主叶千秋。” “回去告诉天山童姥,天残派从此归附在我神霄派之下。” “让她不要再对天残派动心思了,有什么事来找我神霄派便是。” 余婆面色阴晴不定,她对突然出现的叶千秋更为忌惮,那老农出现时,她还注意到了,但是这叶千秋出现时,她却是根本没有看到! 这个神霄派的叶教主仿佛好像一瞬间,就如同鬼神一般悄无声息的出现了。 她对江湖上大大小小的势力都了如执掌,但根本没听过什么神霄派。 能有如此高手坐镇的神霄派,绝对不应该是默默无闻才是。 她虽然看不出眼前这个自称是神霄派教主的年轻人有多么高的境界,但却也知道便是只有那老农在,今日便是大事难成。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余婆当即说道。 “好一个神霄派,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后会有期!” 说罢,余婆便要挥手召集灵鹫宫众人离去。 叶千秋却道:“且慢,叶某身边的这位朋友还有些事要问一问几位。” 余婆闻言,停下刚刚抬起的脚步,看向叶千秋,道:“不知叶教主有何赐教?” 叶千秋给陈良递了一个眼神。 陈良面色变得肃穆起来,他看向余婆道:“群峭碧摩天,逍遥不记年,不知几位可否听过逍遥子和逍遥派?” 余婆听到这句话,突然面色大变。 她厉声道:“你们是从何处听来的逍遥派?” 陈良见状,心中一动,看向叶千秋微微颔首。 叶千秋看了一眼余婆,道:“想知道答案,就让天山童姥亲自来见本教主吧。” “我神霄派不日起将在江湖上声名鹊起,你们只要有心,便能找到本教主。” “你们回到灵鹫宫之后,最好让天山童姥尽快动身,本教主最迟等她两个月,时间久了,即便是她来了,本教主也不一定会见她。” 余婆闻言,死死的盯着叶千秋,片刻后,她大袖一甩,召集灵鹫宫的数十名女子翻身上马。 “请叶教主放心,今日之事,我定当一五一十的禀告给尊主。” 仅仅是片刻的工夫,余婆便带着灵鹫宫的三部女子离尘而去,扬起一阵沙土。 灵鹫宫众女离去,山野之中转瞬之间变得有些空荡荡的。 天残五怪的目光在叶千秋和陈良的身上掠过,又看看段延庆,有些好奇段延庆为何会甘愿拜在这神霄派之下。 这位神霄派的叶教主倒是好生年轻,但听其口气,却不是一般的大。 对缥缈峰灵鹫宫的主人天山童姥,也没有半点惧怕之意,居然有种呼来喝去的感觉。 要知道天山童姥之名在南海可是犹如死神一般的存在,传说天山童姥杀人从来只用一招。 无论是武功多么高强的人,到了天山童姥面前,也抗不过一招。 也不知道这位神霄派的叶教主是无知者无畏,还是真的不把天山童姥放在眼里。 “教主,看来这缥缈峰灵鹫宫跟主公还真有些干系,那老妇的内力似乎也是道家一脉的内力。” “而且,她的刚才使出的一些招式,我都似曾相识。” 陈良朝着叶千秋说道。 叶千秋自然知道其中内情,但是有些事,他又不好与陈良直接说,那就显得太诡异了些。 不过,如果逍遥子还活着,此番惊动天山童姥,应该会引得逍遥子的关注。 逍遥子躲在幕后这么多年,不显露身形于世间,只要还活着,必定躲藏在某个地方,一直看着他的这三个徒弟的所作所为,或许他是在等待着什么。 而天山童姥接收了逍遥派的大本营,这些年又在暗中整合中原和南海的江湖势力。 这其中定有深意。 一般江湖大派,都基本是在经营着自己的那一亩三分地。 江湖上各派势力之间地盘的划分,也是真刀真枪打出来的。 如同少林寺,他的基本盘就在河南境内,最多是往河北靠一靠。 而灵鹫宫远在天山,却要暗中整合中原和南海的江湖势力,着实有些不符合就近原则。 或许,是逍遥子在下一盘大棋。 这时,段延庆带着天残五老,朝着叶千秋躬身道:“多谢教主救命之恩。” 叶千秋摆了摆手,道:“你是你,天残派是天残派。” “往后,天残派还归你掌管。” 段延庆闻言,若有所思。 叶千秋继续道:“我还有要事,需要北上中原,前往嵩山少林寺。” “你若是还要处理派中事务,咱们就在此别过吧,来日,我自会派人寻你。” 段延庆闻言,道:“教主吓退了灵鹫宫众人,替天残派解决了大患,弟子自然也就无事一身轻了。” “教主去哪儿,弟子理当追随教主前去。” 叶千秋看了段延庆一眼,道:“那这样吧,我交代你一件事,你先去将这件事办了,一个月后,我们在嵩山脚下会合。” 段延庆闻言,当即说道:“请教主吩咐!” 叶千秋嘴唇微动,没有声音发出,却是用了聚线成音,传音入密的法子,只让段延庆一人听到他的声音。 片刻后,段延庆却是躬身道:“弟子谨遵教主之命,这就前去操办此事,定然让教主满意。” 叶千秋点了点头,段延庆当即招呼天残五怪消失在山野之中。 陈良看到段延庆等人离去,有些疑惑的看向叶千秋,道:“长老,我们去少林寺做什么?” 叶千秋道:“天下武功出少林,少林寺执江湖之牛耳,你说我们去干什么。” 陈良闻言,眼睛一亮,一拍大腿,道:“少林寺的确是个好去处。” 叶千秋继续道:“况且,嵩山少林寺离东京也不远,你应当知晓当年逍遥子出谷之时,是如何打算的吧。” “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 “除了嵩山少林寺,这东京我们也得顺便走一趟。” 陈良一听,顿时明白了叶千秋的意图。 叶千秋道:“以你现在的情况,你最多还能再坚持三个月,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陈良闻言,朝着叶千秋躬身道:“不论此番陈良能否再见到主公,长老的大恩大德,陈良永远铭记于心。” 叶千秋摆了摆手,随意说道:“行了,别扯这些没用的,我们该启程了。” …… 第26章 桥上稚童 草长莺飞,正是春意盎然之时。 叶千秋和陈良一路朝着东北方向行去,几日之后,辗转之间,便已经到了江西南丰这一带。 这一日,途经一条大江,沿着那大江入了一座县城。 二人脚下这一路上已经换了两匹快马,这到了县城,亦是要重新换个脚力。 虽然以叶千秋的轻功,全力施为起来,便是快马也有所不及。 叶千秋更多的是为了照顾陈良。 转眼之间从长春谷出来已经有六七日。 从昨日开始,叶千秋就敏锐的发现陈良的皮肉有了些许变化。 陈良的生机正在缓慢的流逝当中,恐怕再过十日,他的外表就会和五十岁的人没有区别。 叶千秋对于生机的敏锐度是常人无法比拟的,他曾经面临过很多次生死关头,自然能明白这生机的可贵之处。 进了县城,二人寻了一家客栈歇脚,顺便让店小二去驿站给换两匹马来。 二人点了清茶,要了些许素菜,便吃喝起来。 倒不是二人戒了荤食,而是他们在谷内的时候,便已经养成了清淡饮食的习惯。 叶千秋早已经到了炼天地灵气为己用的地步,虽然尚未筑基,不得辟谷,但对口舌之欲还是没什么需求的。 除非是带着灵气的灵物,或许他才有兴趣多用一点。 这平时所食,不过是果腹罢了。 谷外的食物和谷内的食物的确有些差别。 这些日子一路行来,叶千秋早有察觉。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话是真的没错。 长春谷与外面世界的不同之处,便在那山水之间。 在长春谷中生存的动物,明显的更加灵动一些。 叶千秋一直怀疑是因为当年赵升祖师从长春谷飞升,所以让长春谷成了一处堪比洞天福地般的存在。 上一个世界的时候,天地间的灵气匮乏,即便是叶千秋修炼到了龙虎相会的层次,也无法再感悟到更多的东西。 如今,他来到这一个世界近百年,自然明白这个世界比起上一个世界的灵气要浓郁的太多。 两宋时期,正是高道频出的时代。 无论是北宋初时的“扶摇子”陈抟,还是到了南宋时期的“海琼子”白玉蟾,都是在道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人物。 道门南五祖可都是两宋之时出现的。 “长老,你先前说有机会要到龙虎山去看一看,如今,我们也到了江西境内,不如顺便去走一走?” 陈良坐在一旁,朝着叶千秋说道。 叶千秋摇了摇头,道:“我只是随口一提,龙虎山是天师道的地盘,我之所以想去看一看,也只是想看一看如今龙虎山的道法有多高明。” “不过,眼下,最要紧的是找到逍遥子。” “这些事,我往后再做也不迟。” 叶千秋其实是在考虑将神霄派的山门鼎立在龙虎山,但后来琢磨了一下,又觉得不太合适。 他想选的山门地址所在,本来有四个预选方案,其一是龙虎山,其二是终南山、其三是青城山,其四是华山。 不过,现在龙虎山被他直接砍掉了。 倒也没有什么特殊的理由,只是觉得不太合适而已。 陈良听到叶千秋此言,便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老老实实的开始吃起了素菜。 待两人吃饱喝足,店小二也已经从驿站换了马回来。 二人也不在客栈住一晚,牵了马便朝着街上行去。 刚出了县城,准备跨桥而过。 走到桥中央时,却见一个六七岁的稚童站在那桥上,看着桥下的大河,用他那稚嫩的声音吟诵道:“大江茫茫去不还,黄云万里动风色。” “遥见仙人彩云里,手把芙蓉朝玉京。” “先期汗漫九垓上,愿接卢敖游太清。” 那孩童一副小大人的模样,站在桥上,负手而望,嘴中吟诵的却是李白的《庐山谣寄卢侍御虚舟》。 陈良牵着马,听那孩童吟诵的诗句,不禁笑道:“这小娃娃倒是聪慧的紧,这般大的年纪,居然能吟诵李太白的诗句。” 就在这时,那孩童又道:“红尘富贵无心恋,紫府真仙有志攀。” 陈良一听,不禁咧嘴笑了起来,朝着那孩童道:“小娃娃,你才多大,倒想着弃了红尘,寻仙访道,怕不是你家大人也是个服丹药修玄的?” 那孩童听到有人和他说话,转过身来,看向陈良,一本正经的说道:“年幼,便不能心恋紫府吗?” “求道者的心,不应该是从小便培养的吗?” 陈良看到这小小孩童,居然也能说出这般道理,不禁十分诧异,他朝着叶千秋看来,道:“长老,这小娃娃了不得啊。” 叶千秋微微颔首,这般大的孩子,能有如此智慧,着实算是早慧。 只是,这孩子的志向有点不同寻常,平常人大多立志金榜题名,这孩子居然是立志要寻仙访道。 这倒是有些奇了。 叶千秋笑道:“孩子,你为何要心恋紫府?” 那孩童道:“我养的大狗阿黄死了,我问父亲,为什么阿黄会死。” “父亲说,只要是天下的生灵就都会死,无论是人还是动物,都是一样的。” “我又问父亲,人死了和狗死了是一样的吗?” “父亲说,人死如灯灭,唯有仙长存。” “我不想和阿黄一样死了,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吃不到。” “所以,我想找到山里的老神仙,我要寻仙访道。” 叶千秋听这孩子口齿伶俐,话语之间逻辑通顺,不禁啧啧称奇。 叶千秋朝着那孩子招了招手,道:“孩子,你过来,我看看你有没有仙缘。” 那孩子倒也不怕生,直接走到叶千秋身旁。 叶千秋在那孩童的后背摸了摸,微微一笑,道:“孩子,你叫什么?家住何处?” 那孩童大大方方的说道:“我叫王俊,家住万寿桥以西十里的草花巷。”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你当真是真心想修仙的吗?” 那孩童睁着大眼睛,点头道:“当然了,大哥哥,你认识仙人吗?” 叶千秋听着孩童突然有些孩子气的话,笑意更甚,他从怀中掏出一块随身带的玉石小人,递向那孩童。 这玉石小人只有手掌大小,是他在长春谷中闲来无事时,用来磨炼灵气的,上面还刻着人体穴位。 其中还有几句他修炼太上法之后,总结出来的炼气口诀心得。 “孩子,拿着这块玉石,将来如果你还想修仙的话,你可以拿着这块玉石,寻到神霄派中。” 将玉石放在那孩子手中,叶千秋和陈良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那孩童握着手中的玉石,看着叶千秋渐渐消失的背影,紧紧握住手中的玉石小人,脸上泛起笑意,朝着桥头跑去。 第27章 无赖少年 官道之上,骏马飞扬。 “长老,你给那孩子留下的什么?” 陈良和叶千秋并驾齐驱,有些好奇的问道。 叶千秋笑了笑,道:“没什么,就是我平日里打磨灵气的一块顽石而已。” 陈良闻言,笑道:“长老,我看那小子倒是个修道的好苗子,不比长老的那四个弟子差。” 叶千秋又笑了笑,没多言。 其实他心里有了些许猜测,但又不太确定。 或许,待日后,那个孩子会给他答案,左右是结个善缘罢了。 …… 二人又行了三日,已经出了江西地界。 这一日,他们来到了淮水河畔。 眼看着已经到了日落黄昏之时。 从江西地界出来之后,二人疾行了数日,也没怎么好好歇息。 叶千秋倒是还精神抖擞,但陈良有些撑不住了。 二人寻了半天,寻到一处庙宇,这庙不算大,只是山林间的小庙。 倒是有炊烟升起,应该是有僧众在其中。 叶千秋虽然是神霄道士,但还未正式开山门,穿着也不是道人的着装。 而陈良则自始至终都是那副老农的打扮。 二人正欲入庙,却见有一个穿着破烂的少年被寺内的两个僧人给赶了出来。 只见那少年披头散发,被那两个僧人推倒在地。 那少年气愤的大喊道:“你们枉为佛家子,我不就是吃了你们三天的白食吗?” “我说了,将来我林某人发迹了一定还你们十倍!百倍!” “至于将我乱棍赶出来吗!” “真是不当人子,彼其娘之!” 那两个僧人手中持着水火棍,看着那少年道:“林施主,若非你擅自偷吃了我寺中养的大鹅,住持怎会赶你离去。” “林施主,我寺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天色已晚,还是尽早离去,再寻个安身之处吧。” 说罢,那两个僧人竟然直接退回寺内,将寺门给紧紧闭上。 那少年朝着那和尚庙门吐了两口口水,一脸不忿的说道:“早晚有一天,我会把你们这些秃驴给收拾喽。” 叶千秋和陈良相视一眼。 看来这借宿和尚庙是行不通了。 二人牵马,便要离去。 这时,只听得那披头散发的少年突然喊道:“二位壮士,二位壮士,请留步!” 叶千秋和陈良停下脚步,回头看去。 只见那少年勉强撑起身子,托着脚步朝着他们走来。 “那个……二位壮士,能不能捎我一程,带我下山就行……我被那寺中的和尚打了二十棍,现在屁股生疼,走起路来,难受的紧。” “二位壮士,行行好,求你们了……” 说着,那少年居然直接朝着二人跪了下来。 陈良见状,一脸的厌恶,道:“你这厮倒是好生不要脸。” “借住在人家寺中,还偷吃人家的大鹅。” 那少年抬起头来,露出半张光泽红润的脸旁,道:“这位大叔,你这是错怪我了,这宝宁寺里的和尚都是酒肉和尚。” “要不他们养大鹅作甚,我吃他们点酒肉,不过是为他们减轻罪孽罢了。” “他们非但不感激我,还打我……” “真是佛门败类!” 陈良闻言,对这少年的无耻程度,有了新的认识。 “纵使这寺中的和尚不是好东西,那你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陈良没好气的说道。 那少年好像没听到陈良骂他一般,直接朝着陈良和叶千秋不停叩首,道:“二位壮士,求你们带我一程吧。” “你们若是不带着我,我这无处可去,到了夜里,这山里豺狼虎豹出没,还不得把我给吃的骨头渣滓都不剩。” “二位壮士,一看就是高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们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那少年说着说着,居然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上了。 饶是陈良也不好给他甩脸子了。 陈良下意识的看向叶千秋,让叶千秋定夺。 叶千秋撇了那披头散发的少年一眼,见他还在不停的叩头,一副你不带上我,你就和杀人没区别的样子。 叶千秋淡淡的说了一句。 “这匹马借给你了。” 那少年一听,当即大喜,大声道:“林灵叩谢恩公!” “林灵叩谢恩公!” …… 月明星稀,已经是深夜。 叶千秋和陈良在前边走着,那个叫做林灵的少年在陈良的马背上趴着,指着前面的山林说道。 “恩公,前边不远处,还有一处破庙,我们今夜就在那里歇脚吧。” 不多时,前边果然出现一座破庙。 …… 破庙中,叶千秋在静坐调息。 陈良和林灵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陈良从包裹里拿了干粮扔给林灵一张饼。 林灵道:“多谢大叔,今日大叔一饭之恩,来日我必报之。” 陈良听到林灵的话,不禁失笑道:“我听你小子也像是读过书的,怎么就沦落到这步田地了。” 林灵唉声叹气道:“实不相瞒,我本也是大文豪家里的书童,只是后来受了磨难,才流落江湖。” 这时,林灵把散乱在他脸庞上的头发给捋到肩后,狠狠的咬了一口大饼。 陈良借着火光,却是看到林灵长相异于常人,一面脸光泽红润,一面脸近乎骷髅。 陈良不禁脱口而出道:“你小子莫不是也练了枯禅功吧……怎的和那天龙寺的枯荣老和尚一个面容。” 林灵听了,有些疑惑的抬头,道:“枯荣老和尚是谁?” “难道也是个酒肉和尚?” 这时,正在静坐调息的叶千秋睁开了眼,他看向露出整张脸,正在大口啃着饼子的林灵,不禁暗自嘀咕道:“不会这么巧吧……难道是他?” 叶千秋看向那林灵,突然问了一句,道:“小子,你祖籍何处?” 林灵口齿不清的道:“温……州……” 叶千秋闻言,一时间有些沉默。 想不到这一趟出来,居然会碰到这个在道门历史留下一笔浓墨重彩的人物,如果不出意外,这厮应该就是林灵素啊。 能把宋徽宗赵吉利忽悠瘸了的林灵素,原来是这副德性…… 虽然相处时间不久,但叶千秋也是见识了这林灵素的厚脸皮,简直就是一无赖。 想到这厮也算是神霄派的中流砥柱,叶千秋突然感慨不已。 …… 半个月之后,叶千秋终于到了少室山上,少林寺外。 不过,由一行两人变成了一行三人,多了一个无赖林灵素。 陈良望着那巍峨少林,深吸一口气,看向叶千秋,道:“长老,咱们怎么进门?” 叶千秋微微一笑,朗声说道:“神霄派叶千秋特来拜访泰山北斗少林寺。” 这一句话落下,声若洪钟,传出去数里之外。 站在一旁的林灵素瞪大了眼睛,一脸惊疑不定的看着叶千秋。 “我滴个乖乖,叶掌教的嗓门这么大?” 第28章 登门少林 少室山上。 叶千秋的声音传出去数里之远,却是久久没有人回应。 陈良朝着叶千秋看去,道:“长老,要不我们直接进去?” 叶千秋微微摇头,笑道:“别着急,我们远来是客,少林寺既然是东道主,自然要出来迎接我们才对。” 陈良不解道:“那我们当初在天龙寺不也是强闯进去的。” 叶千秋闻言,只说道:“眼下,江湖上的各路人物,恐怕都在朝着少林寺赶来。” “或许,有的人已经到了少林寺了呢。” 陈良一听,更是疑惑,道:“哦?这是为何?” “难道是少林寺有什么大事发生不成?” 叶千秋道:“当然是要大事发生了。” “我们这不是来找少林寺的麻烦了吗?” “既然要来借少林寺的名头一用,自然不能少了江湖各大门派的看客。” “要不然,怎么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此事传扬出去。” 陈良听到这里,恍然大悟,道:“哦~~~我明白了,教主让段延庆和天残五怪办的事情,恐怕便是广发英雄帖吧。” 叶千秋笑了笑,道:“以天残派的名头,广发英雄帖,江湖上或许不是什么人都买账,但只要有人来看戏,便是好的。” 一旁的林灵一脸兴奋的说道:“早就听闻嵩山少林寺是一等一的大寺庙。” “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不知道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才建成了这样的大寺院。” “和尚秃驴没几个是好东西的,今日掌教到此,定是来收拾这些和尚秃驴的,对不对!” 叶千秋看了一旁的林灵,这小子今年十五岁,父母双亡,一个人流落江湖。 人倒是聪明,而且机警的很,遇事总是有诸多办法,懂得变通,头脑灵活的很。 虽然性格上有些偏激之处,但的确是个可造之材。 叶千秋猜测出他的身份之后,便动了将他留在身边的打算。 毕竟是曾经在道门历史上留下过一笔浓墨重彩的人物。 神霄派想要在此世扬名,少不了各种各样的人才。 这林灵的确算是一个。 不过,这小子有点睚眦必报,若是不能加以引导,恐怕将来要死在这上面。 叶千秋看他那副巴不得和尚倒霉的样子,拍了他脑袋一下,道:“你可知道这少林寺是什么地方?” 林灵摸着脑袋,道:“不就是和尚庙吗?” 叶千秋笑了笑,道:“这两年你流落江湖,难道没听说过江湖上的各大门派之中以少林为首?” 林灵道:“以前我跟着东坡先生做书童的时候,倒是听人说过一些草莽绿林中的事情,但对这些事情都不太在意。” “后来,我自己一人流落江湖,整日为了求生,接触的都是些底层人,却也没听说过多少江湖门派。” 叶千秋闻言,微微颔首,这倒是不是假话。 所谓江湖门派,不过是在一个特定的圈子里,在一定范围内的人可能会接触到这样的人物。 但是,真正的底层人物,或者是上层人物,就未必会注意这些江湖门派。 即便是知晓这些江湖门派的高层人物,也未必会将这些江湖门派放在眼里。 而一般的江湖门派和人物,又耻于和官场上的人有牵连。 这时,林灵探头探脑的朝着叶千秋问道:“教主,这少林寺的和尚很厉害吗?” 叶千秋笑道:“你有没有听说过达摩祖师一苇渡江的传说。” 林灵闻言,立马开口道:“这个啊,我听过,我在东坡先生府上时,曾经看过这样的奇闻异事。”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这少林寺便是那达摩祖师所传。” “少林寺传承至今,已经有近六百年的历史,其寺中有七十二绝技为镇寺武学。” “还有诸多高深武学典籍,是他们用来强身健体,护佑本寺的。” “在江湖上,少林寺的威望很高,少林寺的和尚,也绝非一般的寺庙之中,那些普通僧人能够比较的。” 林灵疑惑道:“听教主这么说,难道少林寺中人人都是武僧?” 叶千秋笑了笑,道:“也可以这么理解。” 林灵脸上泛起疑惑之色,道:“和尚练武倒也不是说不过去,但这少林寺全寺都是武僧,这也太奇怪了些。” “他们天天习武,难道不修佛法的吗?那还做什么和尚?” 在林灵的印象里,东京的那些寺庙里的老和尚,个个都是能说会道,巧言令色的僧人。 但这些人,却基本没什么练武的。 佛家弟子,不参佛法,居然人人练武。 这少林寺,看来真不是什么好地方。 “佛法也修,武功也练,不过,少林寺嘛,可能是练武练的多了,有些和尚的佛法精修的太少,所以,这寺里真正的高僧可是没有几个的。” 叶千秋和林灵说道。 林灵听了,面上浮现出思索之色,叶千秋跟他所说的话,让他仿佛见识到了一个新世界一般。 就在这时,只见从少室山上的少林寺山门门口之中疾奔而出来数十名僧人。 那数十名僧人手中各自执着兵刃,停在前方,在前方列阵。 这时,只见一个中年僧人从那数十名僧人之中走了出来,朝着叶千秋三人持手道:“阿弥陀佛,不知哪位施主是近日来在江湖上声名鹊起的神霄派叶教主?” 叶千秋负手笑道:“我便是神霄派叶千秋。” 中年僧人见状,当即朝着叶千秋持手道:“老衲玄生,见过叶教主。” “前几日,我寺已经接到了叶教主送来的拜帖。” “老衲听闻叶教主在大理天龙寺,力败天龙寺的枯荣大师,让枯荣大师重伤圆寂。” “今日,叶教主再登我少林寺的山门,究竟想要干什么?” 叶千秋笑了笑,道:“我差人送来的拜帖上,已经说的很清楚,我到少林寺来,便是来少林寺以武会友。” “少林寺是天下武学正朔,我神霄派初立,自然得找少林寺切磋一二,方才能在江湖上立足不是。” 玄生一听,面色微变,他持手道:“施主未免也太狂妄了一些,我少林寺建寺数百年,想要以一己之力挑战我少林的人还从来没有过。” “想要踩着我少林的头上位,施主未免也太小瞧我少林寺了。” 叶千秋笑道:“玄生,何必动怒,你少林寺既然处在江湖之中,便难免要接受这样的挑战,不然,你们少林寺封山闭寺不就行了。” 就在这时,只见一名僧人匆匆从少室山下跑了上来,他看到了玄生之后,急忙走到玄生前方。 只见他双手高举,将一大堆名帖交给玄生,说道:“玄生师叔祖,不好了……山下有各路群雄,前来拜山。” 玄生翻了翻名帖,面色一变,当即说道:“你带着这些名帖,立即回寺,通知方丈!” 那僧人一听,当即从玄生手中接过名帖,匆忙而去。 这时,只听得有数道声音从山下传来。 “这一次,天残派的段延庆邀咱们来少室山瞧热闹,也不知道他自己到了没有。” 第29章 欲挑少林 “要说这天残派的段延庆,还倒真是一个人物,虽然是残废之身,但前些年在湖广道上,一连挑了数十名绿林好手。” “这些年,硬生生的在南海搞出了一番大动静。” “南海的那些小门派,好像都被这段延庆收伏的收伏,整合的整合。” “这一次,这段延庆居然敢来摸少林寺的虎须。” “而且,还广发英雄帖,邀请天下间的英豪尽数前来观看,也不知道是真有实力,还是沽名钓誉。” “要知道,这可是少林寺啊。” “少林寺建寺六百年,还从来没有哪个门派敢如此堂而皇之的来少林寺挑战。” “便是如今的丐帮也要稍逊少林寺三分。” “难不成段延庆这几年又练成了什么绝世神功不成?不然怎么敢来少林寺挑战?” 山下的声音越来越嘈杂。 不多时,只见数十道身影,前前后后的都登上了少室山。 少室山上,人渐渐的多了起来。 此时,那些各路江湖人物也看到了玄生率领数十名僧人正在和叶千秋三人对峙。 有人与玄生相识,直接走上前去,与玄生打起了招呼。 那人还好奇道:“咦?玄生大师,怎么是你一人在这里迎接我等?” 玄生收拾心情,看到叶千秋没有强闯的意思,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朝着那各路江湖人物说道:“诸位武林同道,我方丈师兄已经在寺门口恭迎诸位大驾。” “诸位,请上山。” 说罢,玄生做出请势,先让那各路江湖人物朝着少林寺寺门行去。 这时,玄生又看向叶千秋,道:“叶教主,请。” 叶千秋笑了笑,和左右两旁的陈良、林灵说道:“走吧,我们上山。” 就在这时,只听得一道声音又从山下传来。 “教主,弟子来迟一步,请教主责罚!” 话音刚落下,却见有六道身影从山道上急速而来,片刻之间,便已经到了叶千秋三人的身前。 原来是段延庆和天残五怪到了。 只见段延庆和天残五怪齐齐拜倒在叶千秋的前面。 段延庆道:“教主,弟子办事不力,这一次广发英雄帖,只通知到了湖广、河朔、淮南的一些门派。” 叶千秋笑道:“起来吧,时间紧迫,你能在不到一个月之内,邀请到这么多人来观战,已经做的很不错了。” 段延庆看到叶千秋没有责怪于他,心里松了一口气。 “走吧……我们上山。” “各路人物已经到场,我们这正主也该露面了。” 说罢,叶千秋便直接转身,朝着少林寺的山门而去。 他倒也没有施展任何身法,反倒是慢悠悠的向山上行去。 跟在叶千秋身后的林灵不时回头朝着身后的段延庆和天残五怪看去。 他刚刚可是亲眼看到这六个人,几乎只是眨眼的工夫便掠过了最起码数丈之远。 而且,这六个人看起来都是残废啊……怎么跑的一个比一个快呢? 那拄着双拐的,也不看他嘴唇动,怎么就能说话呢? 难道这就是叶掌教口中所说的武功?这也太厉害了。 林灵从前还从来没有接触过这般高来高去的江湖人物,他流落江湖两年多,为了躲避赌债,甚至自毁面容。 那些朝他追债的赌坊的打手,虽然会武,但也不会这高来高去的本事。 不然,他纵使跑的快点,也早就被抓住了。 林灵深吸一口气,看了看前面的叶千秋,心中突然升起一种好奇。 这个看起来比他大不了几岁的恩公,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呢? 林灵暗道,若是我学了和这些残废一样高来高去的武功,那还用怕那些追债的人吗? …… 少林寺,山门之前。 此刻已经是聚集了不下三百人。 其中有一百多人是少林寺本寺的僧人。 其余人则是来自江湖上的各路人物。 这一次,段延庆奉叶千秋之命,前往江湖各地广发英雄帖,宣传叶千秋要登少林挑战一事。 时间紧迫,段延庆能聚集来这么多江湖人物,已经是超出了叶千秋的预料。 毕竟是少林寺,在江湖上的地位很高。 段延庆发帖子时,没有明说是神霄派叶千秋要挑战少林寺,英雄帖上的署名是用了他天残派段延庆的名号。 毕竟,神霄派之名在江湖上还不响亮。 很容易被人当做是无名小卒。 一般的无名小卒挑战少林寺可不会引来这么多江湖人物。 段延庆在江湖上闯荡数十载,天残派在南海也算是首屈一指的大派。 在江湖上还是有些影响力的。 段延庆一到了少林寺山门之前。 那些江湖人物,都兴奋不已。 有人高呼道:“天残羽士段延庆到了!” “玄慈方丈,今日,我等便是来看少林一展神威的!” 段延庆听到这话,没有作声,而是老老实实的跟在叶千秋的身后。 那些江湖人物,看到段延庆居然跟在一个年轻人的身后,不禁面露疑惑之色,各自泛起了嘀咕。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段延庆怎么跟在那个青衫年轻人的后面?” “难道天残派段延庆背后另有其人撑腰?” 这时,叶千秋停步,看着站在少林寺门口的一众少林寺僧众,为首的是五个老和尚,玄生也在其中。 看着这帮少林和尚,叶千秋面上泛起笑意。 少林寺的确是个刷声望的好地方。 叶千秋道:“不知哪一位是玄慈方丈?” 此时,只见其中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往前一步,持手道:“阿弥陀佛,老衲便是少林寺方丈,玄慈。” “神霄派叶教主远道而来,老衲有失远迎,还望叶教主海涵。” 叶千秋看着眼前这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笑了笑,这老和尚还真是修了一张极厚的脸皮。 单凭借他这副待人待客的样子,倒是能给人不少好感。 难怪当年参加雁门关一战的那些人,宁愿死也不透露他就是带头大哥的秘密,看来这老和尚倒是有些人格魅力。 “玄慈方丈,客气了……” “我这次的来意,想必方丈也已经清楚了。” “时候不早了,叶某时间有限,就让叶某来领教一下少林寺的绝学吧。” 叶千秋此话一出,顿时引得在场的所有江湖人物疑惑不已。 “神霄派叶教主?” “这是哪里冒出的人物?” “今日难道不是天残派来挑战少林寺天下第一派的位子吗?” “神霄派,叶教主,我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人的名号。” “哦?在何处?” “对了,我想起来了,这人好像便是将天龙寺枯荣大师重伤,害得枯荣大师圆寂的那个神霄派叶教主!” “什么……大理天龙寺的枯荣大师,竟然被此人重伤致死了?” 第30章 六脉神剑? 天龙寺的枯荣大师被人重伤致死了…… 这个消息不可谓不大。 在江湖上,大理天龙寺虽然不如嵩山少林寺的名头大。 但大理天龙寺在大理国的地位,江湖中人少有不知的。 大理段氏一阳指,可谓是天下有数的绝学。 大理天龙寺的枯荣大师,那可是成名数十年的高僧,很早以前便已经是大理天龙寺的第一高手! 即便是保定帝段正明这样的人物,也不能和枯荣大师相提并论! 今日到场的江湖群雄,大多是淮南、湖广、河朔等地的江湖人物。 大理国虽然地处天南,但枯荣大师圆寂的消息在半个月前就已经在南方武林传了个遍。 只不过,由于神霄派叶教主的名号从来没有在江湖之中出现过,所以,一众江湖人物还是对这神霄派叶教主的名号有些陌生。 如今,乍然在少室山上一听,方才有人联想到这一茬儿。 当即,便有人反应过来。 “难道,今日要挑战少林寺的,并非天残派段延庆。” “而是,这神霄派的叶教主……” “那这天残派的段延庆又和这神霄派的叶教主是什么关系?” “江湖上流传,段延庆是大理国的前太子,一直和大理国保定帝这一脉不对付。” “段延庆以一介残废之身,这二十多年来在江湖上闯下了偌大的名头。” “难道这二十年来,站在段延庆背后的便是这神秘的神霄派!” 很多江湖人物如此猜测着。 这时,又有人道:“这位神霄派的叶教主如此年轻,怎么可能将天龙寺的枯荣大师给重伤致死……” “难道这位叶教主比“北乔峰,南慕容”还要厉害三分?” 有人回道:“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人家自然敢登少室山,那自然是有胆气,有本事之人。” “我们只需看一看这位叶教主的手段如何。” “能将枯荣大师重伤的绝非等闲之辈。” “要知道枯荣大师可是和少林寺上一代方丈灵门大师齐名的人物,想不到竟然会死在这样一位寂寂无名的高手之下。” “非也,非也,今日,这位叶教主挑战少林派,不论成功与否,不出半月,便自然是名满天下,不再是寂寂无名了。” “啊,这位仁兄说的果然有道理。” 一时间,江湖群雄侧目,一个个群情激奋,有人挑战少林寺,这可是江湖上几十年不遇的大事。 看热闹的不嫌事大,更何况,叶千秋的来历神秘,神霄派更是从未在江湖上出现过。 很多江湖上的老人,都已经感觉到,今日少室山这一战,恐怕将是这数十年来,武林之中的一场不可多得的大战。 此时,站在少林众僧前方的少林寺方丈玄慈脸上依旧平静不已,只见他持手道:“叶教主,少林寺自建寺六百年来,遇过的挑战不止一次。” “老衲知晓叶教主乃是江湖上不世出的高手,叶教主能登门少林,老衲理当以礼相待。” “我辈修佛之人,不喜打打杀杀,只是有些时候为了维护我少林寺的百年声誉,不得不出手护寺。” “叶教主能伤了枯荣大师,已经是天下间一等一的大高手,叶教主和神霄派之名,假以时日,在江湖上定然会声名远播。” “叶教主今日又何必在少室山大动干戈呢?” “不如,请叶教主入寺,老衲请叶教主参研佛法,欣赏一番嵩山美景,大家都是江湖同道,何必伤了和气呢?” 玄慈这话说的有理有据,既不咄咄逼人,又显露出了少林寺百年大派的风范,可谓是滴水不漏。 叶千秋闻言,不禁对这位玄慈方丈的滑不溜秋更了解三分。 能坐上少林寺方丈的人,也许不是少林寺武功最高的,但一定是办事能力最圆滑的。 玄慈三言两句,便想消解此番少林寺的浩劫。 叶千秋又岂能被玄慈所诓骗。 叶千秋负手道:“玄慈方丈,闲话休说,今日我自然是非领教一番少林寺的绝学不可。” “当然,玄慈方丈若是不敢出手,那也是可以的。” “不过,少林寺这天下第一派的名头,却得交给我神霄派了。” “玄慈方丈若是肯低头认输,承认少林寺技不如人,那叶某人这就离开少室山。” “玄慈方丈,意下如何?” 叶千秋这话,当真是寸步不让,咄咄逼人。 玄慈听了,面色如常,双手合十,叹息道:“阿弥陀佛,既然叶教主如此咄咄逼人,那我少林寺只能是讨教讨教叶教主的高招了。” 叶千秋笑道:“这样就对了嘛,少林寺天下第一派的名头也是打出来的,玄慈方丈又何必谦虚客气。” “少林寺是百年大派,派中人才济济,听闻少林寺自玄慈方丈之下,有玄字辈高僧悲、生、灭、痛、苦、难、寂、渡、净、垢、石等十余位高僧。” “叶某有点赶时间,所以就不一一向诸位高僧讨教了,叶某想以寡敌众,一战定乾坤,少林寺在场的玄字辈高僧,有一个算一个,不如一起上吧。” “不知诸位高僧意下如何?” 叶千秋此言落下,当真是一言激起千层浪。 不仅仅是江湖群雄惊呼不已,便是站在叶千秋身后的那天残五怪亦是目瞪口呆。 “这位神霄派的叶教主,莫不是疯了吧……” “他竟然想要以一己之力斗少林寺十余位高僧!” “如此狂妄的人物,当真是世上少有!” 少林寺众僧听到叶千秋这话,不少僧众都齐齐变了脸。 叶千秋这话也太打少林寺的脸了。 这是把他们少林寺当成江湖上的阿猫阿狗了吗? 居然敢如此轻视他们! 此时,只见玄生忍不住站出来朝着叶千秋大喝一声,道:“就让老衲先来领教叶施主的高招。” 话音一落,玄生脚下生风,抬掌便朝着叶千秋身上拍来。 不过三四个呼吸的工夫,玄生便已经跃过数丈之远,身子凌空而起,一掌朝着叶千秋的天门而去。 叶千秋看也不看玄生,只是轻轻抬手一指,一道无形剑气便从叶千秋的手指之中喷涌而出。 这一道无形剑气在半空中一化为三,直接没入玄生和尚的身体三处大穴。 玄生和尚面色一苦,整个人直接从半空之中跌落在地,瞬间丧失了再战之力。 霎时间,少室山上的所有江湖群雄都愣住了…… 有少林寺高僧一脸凝重的说道:“莫非这就是大理段氏的至高武学六脉神剑!” 第31章 独步天下(为且听风吟若水加更!)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玄生一招败北落地,再无还手之力,引得群雄惊骇。 少林寺方丈玄慈的脸上亦是泛起一丝凝重之色。 不是猛龙不过江,先前接到拜帖的时候,玄慈还不太在意,只以为是哪方偏僻地域的小派要来挑战少林寺。 毕竟,这几百年来,来挑战少林寺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少林寺能坐稳天下第一派的宝座,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撼动的。 但后来,从大理传回来的消息,却是让玄慈心中一惊。 枯荣大师是和他的师父天门禅师一个时代的高僧。 枯荣大师的枯禅功,不说是独步天下,但也是世上少有敌手。 然而,便是这样的高手,也竟然被人打的重伤圆寂。 玄慈本来以为,他已经对这位神霄派的叶教主足够重视了。 但是,没想到……这位叶教主的武功居然已经到了如此随心所欲的地步。 刚刚那一道剑气,速度之快,凌厉之势,便是他也难以接得住! 难怪这位叶教主敢口出狂言,要以一人之力挑战少林寺数十位玄字辈高僧! 玄慈心中顿时了然,今日之难,恐怕是少林寺近百年来最大的一次挑战! 此时,少林寺的山门之前,突然变的雅雀无声。 叶千秋这一招出手,已经足以震慑住很多人。 这时,站在叶千秋身后的林灵一脸兴奋的拍着手,开口赞道:“掌教,打的好,打的妙,打的呱呱叫!” “掌教,你说少林寺的和尚厉害的也有不少,还有镇寺七十二绝技,依我看,这些和尚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嘛。” “连掌教你一招也没有接下。” “大和尚,你还坐在地上干什么,还不赶紧叫上你那些师兄师弟什么的,一起上啊。” 林灵朝着那不远处地上的玄生嘲讽,他对和尚秃驴都没有好感,此刻见和尚吃瘪,心里欢快的很。 叶千秋回头瞥了这小子一眼,道:“你再多嘴,我就把你扔在少林寺出家做和尚。” 林灵一听,当即不敢放肆,急忙捂嘴。 他可不想当和尚,那不是要他的小命嘛! 还是跟着叶掌教有前途,就刚才那一招剑气,真是太牛逼了! 叶千秋看向少林寺众僧,道:“诸位高僧,请一起出手吧,叶某真的赶时间。” 下一刻,只见少林寺众僧当中跨出五位高僧。 其中一个浑厚的声音从中响起。 “阿弥陀佛,叶教主功参造化,想必并非如外表一般,只是弱冠之年吧。” “叶教主应该是修行道家武学的无上宗师,叶教主驻颜有术,着实令小僧佩服,佩服。” 叶千秋看向那出声的那老和尚,脸上泛起笑意,道:“看来少林寺也不都是一叶障目之辈。” “不知禅师是少林寺哪一位高僧?” 那老和尚双手合十,朝着叶千秋微微躬身,道:“小僧玄苦,见过叶教主。” 叶千秋闻言,微微颔首,道:“原来是丐帮帮主乔峰的授业恩师玄苦禅师,禅师好眼力。” 玄苦道:“小僧眼力浅薄,不敢在叶教主面前卖弄,叶教主功参造化,小僧也只是年少之时见过一位和叶教主一般风采无双、驻颜有术的道家前辈,所以才有所猜测而已。” 叶千秋闻言,心中顿时有了些许反应,道:“哦?我道门还有这样的前辈,不知禅师可否说一说这位前辈的名号?” 玄苦微微摇头,道:“着实惭愧,小僧虽然有幸见过那位道家前辈一眼,但是却不知道那位前辈的名号。” 叶千秋听了,倒也不觉的玄苦说谎诓骗他。 玄苦在少林一众和尚当中,也算是有德高僧,还不至于在这种小事上说假话。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五位,既然出阵,便请一起动手吧。” 这时,玄苦又道:“阿弥陀佛,叶教主功参造化,玄功惊世,小僧和众位师兄弟为了护寺,只能以众敌寡了。” “叶教主,小心了……” 话音落下,玄苦率先出手,只见他脚下掠起,挥掌而来,出掌轻柔,若有若无。 这正是玄苦所练的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降魔掌。 与此同时,与玄苦一同出手的还有少林寺的玄悲、玄渡、玄痛、玄寂四位高僧。 这五位高僧一起出手,便是当世一流高手也要伏首。 一众江湖群雄眼睛都不敢多眨一下,只为看这一场精彩的龙争虎斗。 少林寺玄字辈的高僧,每一位最少都精通一项少林七十二绝技。 寻常时日,哪里能看到这等精彩至极的高手争锋。 今日,当能大饱眼福! 五位高僧几乎同时出手,个个身法卓绝,各有绝技,齐齐朝着叶千秋的身上招呼而去,个个声势不凡。 叶千秋见状,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而是直接抬手,从少林寺山门前的一颗大树上取来五片叶子。 只见叶千秋抬手一挥,五片叶子如同利刃一般,朝着五个不同的方位激射而去! 而这五片叶子所去的方向正是五位少林高僧所在的位置! 站在叶千秋身后林灵眼中早已经泛起了异彩,若不是怕叶千秋把他扔到少林寺做和尚,他都要兴奋的跳起来。 这是仙法吗? 隔空取物也就罢了,难道一片叶子也能伤人? 林灵只觉自己好像一个井底的青蛙一般,刚刚才跳出了枯井,看到了更广阔的天地。 “大丈夫,当如是!” 不仅仅是林灵有此念头,在少室山上的所有江湖群雄此刻都已经静气摒息,摘叶飞花的武学,只存在传说当中,想不到今日竟然能有缘一见! 少林寺方丈玄慈双手合十,面色愈发的凝重,叶千秋的境界太高了,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 隔空取物,或许有内力高深者也能做到。 但想要在对敌之中做到以叶伤人,绝非易事,这一点便是江湖上第一流的高手也难以做到。 或许,只有当年的达摩祖师,还有那位十三绝神僧能有此境界了。 然而,下一刻,在玄慈方丈眼中几乎不可能的事情直接出现了。 只见那五片叶子如同利刃钢刀一般,直接破了五位高僧的护体罡气! 没有丝毫的阻碍,没有丝毫的迟钝! 五位高僧还没有来到叶千秋身前的一丈之内,便已经尽数捂着胸口落地,显然是已经没有了再战之力。 静寂! 死一般的静寂! 如果说刚刚叶千秋一招剑气,让玄生落败,让群雄惊诧。 那如今叶千秋仅仅只用了五片叶子便让五位高僧没有了再战之力。 这已经超出了他们对于武学的想象。 世上居然有如此人物! 所有人的脑海里不约而同的浮现出一个词。 独步天下! 第32章 技不如人(为且听风吟若水加更!) 世上的武学修行到了极致,自然都有不同的气象。 然而,即便是再高深的武学,也要由人来施展出来。 这世上,只有无敌的人,没有无敌的武学。 近百年来,江湖上还从未出现过让天下人都公认,且独步天下的武学大宗师。 或许,往上倒个几十年,少林寺的那位十三绝神僧有这个资格,可惜此僧最终散功于少林。 数十年前,少林寺天门禅师、天龙寺枯荣禅师等人都算是武林的顶尖高手,天门禅师便是功力卓绝,但也只可比枯荣禅师这等高手高出半筹而已。 绝对达不到一招退敌的效果。 一招退敌,和打上数十个回合,再将敌人打败,这其中的区别可是大了去了。 这说明叶千秋的功力要远远胜于少林寺的五位高僧。 如果说,一开始叶千秋说要以一己之力单挑少林寺十余位玄字辈高僧,还有人觉得他是得了失心疯,太过狂妄。 现在,少室山上已经没有人觉得叶千秋的话有半分虚假。 这样的无上大宗师,已经绝非是江湖第一流的高手能够对付的人物。 便是如今江湖上声名鹊起的“北乔峰,南慕容”恐怕也不是这位神霄派叶教主的对手。 这是很多江湖群雄的真实想法。 人群当中,有人在暗中窃窃私语道:“公子爷,先前玄苦大师说这位叶教主是驻颜有术,绝非弱冠之年。” “依公子爷之见,这位神霄派的叶教主到底有多少岁了。” 在那人身旁,站着一个面如冠玉,风度翩翩的华服公子。 只见那华服公子微微摇头,道:“此人武功独步天下,即便是驻颜有术,恐怕也不会超过五十岁。” “这样的人物,突然出现在江湖上,还来挑战少林寺,看来江湖要有一场大乱了。” 华服公子身旁的那人道:“如此一来,那公子爷……” 那华服公子抬手,制止住了那人的话音。 “此地人多嘴杂,等此间事了,我们再从长计议。” …… 此时,刚刚被叶千秋击败的玄字辈六位高僧,已经被少林僧人给拖了回去。 叶千秋只是让他们失去了再战之力,并没有要他们性命的意思。 今日来少林,只为扬名,不存在杀人之理。 至于玄慈和尚的那些龌龊事,叶千秋也懒得理会,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该来的自然会来,躲都躲不掉。 江湖就是一个大染缸,有人选择为了玄慈这个带头大哥而死,有人想要借此颠覆天下,这些事,和叶千秋无关。 都是成年人了,不论是不是江湖上的人物,都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不过,既然到了少室山,有些事还是可以顺手为之。 “玄慈方丈,叶某说了,你们玄字辈的高僧可以一起上的。” 叶千秋看向少林寺的那一众僧人,丝毫不客气的说道。 这时,玄慈站了出来,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当真是天外有天,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叶教主的功力已经臻至化境,绝非我等能力敌。” “即便是我玄字辈的所有师兄弟全部出手,恐怕亦不能战胜叶教主。” 叶千秋道:“那依玄慈方丈的意思是,已经认输了?” 玄慈深吸一口气,道:“今日,我等败了,并非是少林寺技不如人,只是我等技不如人罢了。” “我少林寺建寺六百年,亦不是没有出过如同叶教主这般的无上大宗师。” “至于叶教主所说的天下第一派的名头,不过是江湖上的朋友抬爱而已。” “我少林寺从来不敢以天下第一派自居。” “叶教主,论武比试,胜败乃是兵家常事。” “此番论武,当是叶教主赢了。” 玄慈说这话时,面色如常,落在江湖群雄眼中,人人都忍不住赞一声,玄慈方丈好风度。 少林寺虽然败了,但却是败在了江湖上百年都不出的一个无上大宗师手上,这种失败并不丢人! 叶千秋看向玄慈,玄慈能如此光棍的承认他们败了,倒是让他有些意外。 毕竟关系到少林寺百年声誉,玄慈作为少林方丈,居然敢在众多江湖群雄面前落落大方的承认败了,倒是有些气度。 至于玄慈所说的那几句,不是少林寺败了,而是他们学艺不精败了,叶千秋也懒得反驳。 他要的效果已经达到了。 没必要吹毛求疵。 不过,叶千秋却是知道少林寺中还藏着一位扫地僧。 叶千秋看了看少林寺的后山方向,前面这般大的动静,那位扫地僧肯定是在暗中窥视。 刚刚,叶千秋已经感觉到了一股精神波动。 可惜,那扫地僧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最终没有选择出手。 既然那扫地僧没有现身,叶千秋也不会找他的麻烦。 至于扫地僧是谁,叶千秋没有半分兴趣。 他倒不是没有猜测过逍遥子可能就是扫地僧,但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以逍遥子的性格,即便是出家,他绝对不会选择在少林寺出家。 “既然玄慈方丈已经认输,那叶某自然不会再咄咄逼人。” “来日,我神霄派开山之日,定然会给少林寺送上一份请帖。” 叶千秋微微一笑,尽显潇洒自如。 不过,他这话一出,顿时又惹得江湖群雄不淡定了。 合着这位驻颜有术的叶教主,还没有开山门? 神霄派还只是一个空壳子? 不过,众人皆知,即便是一个空壳子,从今往后,也无人再敢忽视神霄派这三个字。 连少林寺的诸位高僧联手也没有让这位叶教主的双脚移动了一步。 反倒是少林寺诸位高僧,齐齐落败。 今日一战,必将扬名天下。 只要神霄派山门一立,那江湖上从此便要多出一个顶尖门派。 有着无上大宗师坐镇的神霄派,有谁敢惹? “叶教主拳拳盛意,老衲到时定然亲自前往贵派参加贵派的开山盛典。” 玄慈方丈心中满是无奈,但势比人强,谁让他们技不如人,既然打不过,那就认输认的干脆一点,反倒让人高看一眼。 只是,从今往后,江湖上的格局,恐怕就要变了…… 这位叶教主究竟是何方神圣? 这偌大的江湖,没理由会凭空冒出这样一个无上大宗师来。 就在这时,只听得少室山下突然传来一声声狂笑。 “想不到灵门的徒子徒孙这么不中用,这么多人也没一个能派上用场的……” “灵门若是泉下有知,岂不是要被你们气的活过来?” 第33章 老农点水 这一声声狂笑由远及近。 当真是让在场的江湖群雄,心惊胆颤。 来人的内力之深厚,亦是当世少有。 能从少室山下将声音传到少林寺山门前,而且声音这么清楚,且又洪亮。 绝非一般人能办到的事情。 本来意犹未尽的江湖群雄,这一下,更是仰起了脖子,朝着少室山的山路上看去。 他们倒是想要看一看,到底是何方人物,又驾临少室山。 少林寺方丈玄慈听到这声音,亦是忍不住蹙眉。 来人口气不小,居然对他的师父灵门出言不敬。 来者不善啊! 玄慈的后背都有些发凉,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 只见玄慈持手,朗声道:“老衲少林方丈玄慈,敢问是哪路英雄,登临少室山,还请出来一见。” 玄慈功力也不弱,声传八方,表现出了足够的镇定气势。 就在这时,那道声音又传来了。 “呵呵,着急什么,姥姥我又不是来找你们这帮秃驴和尚的。” “一边儿呆着去……” 这话一传上来。 那些江湖群雄都不淡定了,有人嘀咕道。 “听着这声音像是个老太婆,还自称什么姥姥?” “对少林寺也不太尊敬,莫非是什么妖人不成?” “江湖上的各路奇人异事多了,但不把少林寺放在眼里的,可真不多。” “也不知道这老太婆是什么来历。” 就在这时,只见天空之中青光一闪,刚才议论那姥姥的几人突然猛的倒地不起。 霎时间,让周围的人吓了一大跳。 “死了!” “这……这是……淮南李铁拐,还有河朔王铁枪,他们这几个人都死了!” “什么!” 一时间,不少群雄吓的急忙左顾右盼,拔出刀剑来。 “是谁!” “是谁在装神弄鬼!” “识相的,赶紧给爷爷滚出来!” 啪! 一道劲气如剑,直接没入了那人的脖颈。 那人捂着脖子,满手鲜血,缓缓倒在了地上! 玄慈见状,急忙出声道:“何方高人,在我少室山伤人!” 这时,那道诡异的声音又传了出来。 “这几个人当真不知死活,敢随意编排姥姥我,我只是取了他们的狗命,已经算是便宜他们了!” 话音刚落,只见少室山左右山头,霎时间出现了数十道身影。 那数十道身影直接纵身而下,从山头朝着少林寺山门前落了下来。 直到这时,众人才看清楚了来人的面貌。 只见那为首的一人,居然是个身材十分矮小,衣着华贵的白发老女人。 而在那白发老女人的身后,则全是女子,那些女子或长或少,四十余岁以至十七八岁的都有。 那些女子斗篷胸口都绣着一头黑鹫,黑鹫神态狰狞。 和那些女子搭配起来,似乎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在白发老女人的左右,站着四个模样甚为相似的少女。 只见那四个少女神态肃穆,手中持剑,看着眼前的江湖群雄。 这些女人一出场,顿时让那些江湖群雄松了口气。 不是妖魔鬼怪就好。 当即,有人又跳了出来,拿着剑指着那白发老女人,道:“你这个老太婆竟然敢在少室山滥杀无辜!” “当真是邪魔外道!” 不待白发老女人出手,白发老女人身后的一名老妇便直接纵身而出,剑去人去,剑归人归。 只不过眨眼的工夫,那人的胸口已经出现了一个血洞。 那人捂着胸口,一手指着那老妇人,一脸不可置信。 “你竟然……还敢杀我……” 嘭! 那人直接倒地不起,俨然已经是气绝身亡。 这时,那老妇站了出来,朝着那人的尸体呸了一口。 “敢对尊主不敬,死有余辜!” 说罢,只见那老妇左右相看,将目光落在了前方的叶千秋身上。 只见她抬手一指,跟一旁的白发老女人说道:“尊主,就是他们!” “那个小贼,便是神霄派叶千秋。” “那个拄着双拐的,便是天残派段延庆,其余五个残废,便是天残五怪。” “还有那个老农,便是他打伤了属下。” 白发老女人背负双手,站在那里,她的个头虽然不大,但是当她的眼睛环顾四周之时,却是露出一股俾睨天下的霸气。 所有被她的目光扫过的江湖群雄,都忍不住退后半步,被其身上的气势所摄。 最终,白发老女人的目光落在了叶千秋的身上。 “嗯……你就是叶千秋?” “就是你,救了天残派的人?还让姥姥我亲自来见你?” “姥姥我现在来了,你是不是该给姥姥我磕三个响头了!” “你若是跟姥姥我求饶的及时,说不定姥姥我还会放你一马,留你一条命,让你归附灵鹫宫。” 白发老女人的声音之中充满了上位者的威严。 没有人怀疑她的实力。 她只要站在那里,便能引得太多人的忌惮。 叶千秋笑了笑,没有说话。 这时,站在叶千秋身旁沉默已久的陈良站了出来,他朗声说道:“呦……这不是那个……那个没有接下我三拳的那位余婆婆吗。” “怎么,今天余婆婆是不是想跟老头子我来讨教我那老农功剩下的那几招啊。” “哦~~~不对,不对,你既然找来了帮手,那还是让你的这位帮手来替你好了。” “你的身子骨不太结实,我怕老头子我把你折腾的散架喽。” “这个小个子老太婆倒是看起来身子骨还算硬朗,就是个子太小了。” “就是能受得住老农推车这一招,恐怕也受不了老农犁地,老农推背,更别说老农点灯、老农拔葱这些威力更大的招式了。” “不如这样好了,我看你岁数不小了,长途奔波,也怪可怜的,要不,你向我家教主磕三个响头,今天老陈我就放过你如何?” 陈良环抱着双臂,朝着那白发老女人看去。 “混账东西!” “找死!” 白发老女人听到陈良这些乌七八糟的话,顿时气性大升。 只见地面上突然出现一道残影。 下一刻,那白发老女人直接出现在了陈良的头顶。 白发老女子一掌凌空,就要朝着陈良的天灵盖上拍去。 陈良抬起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朝天一指。 轰! 二人劲气相交! 顿时陷入了内力的比拼当中! 这时,只听得陈良说道。 “哇~~~老太婆,你这招当真是招式精妙,居然能力扛老头子我的这招老农点水。” “好,让你再尝尝老农功的其他招式!” 霎时间,陈良双掌齐出,与那白发老太婆已经对了数掌。 二人身形变幻,你上我下,我上你下,到处都是他们的残影。 一时间,让在场的江湖人物,看的是目瞪口呆。 第34章 罢手离去 不同于先前叶千秋和少林寺玄字辈高僧交手的情况。 先前叶千秋一个打六个,一招便克敌制胜。 一众江湖人物,还没有看过瘾,战斗便已经结束了。 虽然见识到了这江湖上绝世高手的威势,但却一个个都是有些意犹未尽。 因为叶千秋出手的速度太快,劲力太深,别说是一般的江湖人物,就是江湖上有些实力的好手,也只能是雾里看花。 现在这突然出现的白发老女人和陈良交起手来,让一众江湖群雄是大饱眼福。 虽然,他们中的大多数人,也不太能看得清楚二人出招的顺序,使的是何等手段。 但这并不影响他们看的津津有味。 是个江湖人都能看得出来,眼前这个老女人和陈良的武学造诣即便不如叶千秋,也已经站在了这个江湖的顶端。 少林寺方丈玄慈看着场中的两道身影,心中暗道,这老婆子和那老农夫的功力不分伯仲,但也在他之上。 他好歹也是少林寺方丈,在江湖上也是第一流的高手。 想不到今日却是突然出现了这么多顶尖高手。 那农夫先前一直站在神霄派叶千秋的身旁,让人都有些忽视了他。 想不到他的功力也如此高深。 神霄派果然厉害。 幸好这位叶教主只是为名而来,若是与少林为敌,那少林寺恐怕今后要寝食难安了。 只是,这个老太婆又是何人? 看她们的派头,还有那老太婆的招式,莫非她们是…… 就在这时,人群之中有人又小声嘀咕道。 “公子爷,这老太婆好生厉害,她的掌法也太过凌厉了吧。” “也不知道是何门何派的高手。” 那人旁边的贵公子道:“江湖之大,总是有些不世出的高手。” “若是我能得到这些江湖高手的助力,何愁大事不成。” …… 站在叶千秋身旁的林灵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看着场中二人交手。 但越看越迷糊,他只能是模模糊糊的看到两个人的身影在不停的交替。 但这两人是怎么出手的,用的是什么招式,他却是完全看不清楚了。 林灵暗道,这个凶巴巴的老太婆居然也这么厉害,不知道比起掌教来又如何。 想到这里,林灵下意识的朝着叶千秋身上看去。 只见叶千秋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这天山童姥的功力和陈良的功力不相上下。 二人想要分出胜负,有点难。 叶千秋看了一眼对面的那些灵鹫宫人,只见那些女子脸上,个个凝重不已。 显然是没有料到陈良居然能和她们眼中无敌的童姥大战数十个回合。 天山童姥杀人从来只用一招。 她的功力的确霸道的很,若非陈良资质真的不太行,单凭他修习了一百二十年的功力,也足以打败天山童姥。 可惜,可惜。 天资这种东西,真的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 后天努力固然重要,但在练武的圈子里,天资更重要。 别人学一遍就精深,而且能举一反三。 你学一遍还一知半解,这其中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 若非陈良在不老长春谷呆了一百二十年,他就是到死也没有如今的境界。 叶千秋让陈良出手,一来是震慑灵鹫宫,二来是想让陈良自己去摸一摸天山童姥的底细。 这一场大战,异常持久。 看的那些江湖人物的眼睛都有些酸了。 陈良和天山童姥的内力太深厚了。 天山童姥一开始本来是下了狠手,但没想到陈良能扛得住她这么多招。 越打下去,天山童姥越发觉得陈良的功力不弱于她。 这让天山童姥十分惊讶。 但陈良的那些乌七八糟的话,还是惹怒的了天山童姥。 于是,二人大战了二百多个回合,才渐渐冷静下来。 “你的功力不弱于姥姥我,你到底是谁?” “以你的功力在江湖上不应该寂寂无名才是。” “而且,你怎么会我逍遥派的北冥神功!” 少林寺山门前,天山童姥和陈良落在地上,四双肉掌缠在一起,互不相让。 天山童姥脸上满是疑惑,她和陈良的身躯相去不远,她的声音压的很低,几乎只有陈良一人能听到。 陈良笑了笑,道:“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你是逍遥子的什么人?” 天山童姥闻言,杀气大涨,她一双眼睛当中,满是煞气,看着陈良,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和那个姓叶的从何而来!” 陈良嘴型微动,没有发出声音。 但是,天山童姥却是读懂了陈良的意思。 只见她面色大变,低声道:“你们是从那里出来的!” “不可能,师尊传我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时曾说过,从那里出来的人,在外面几乎不可能活下去!” 陈良听到这里,眼中闪过激动之意,道:“你是主公的徒弟?” “主公他……现在……在什么地方?是否还活在世上!” 天山童姥听到陈良口中的“主公”二字,顿时沉默下来,她看着陈良,缓缓说道:“你到底是谁!” 陈良面色一肃,道:“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你我同时撤掌,离开此地再说。” 天山童姥闻言,缓缓点头。 二人约定好,数一二三同时撤掌。 几个呼吸之后,二人撤掌分开。 天山童姥看了陈良一眼,然后又朝着叶千秋看去。 随后,天山童姥一脸平静,道:“神霄派果然有两下子……” 说罢,天山童姥直接转身,朝着身后的那一帮属下行去。 “我们走……” 灵鹫宫的那些女子虽然心中有所疑惑,但不敢发声,都急忙跟在天山童姥的身后,朝着少室山下行去。 灵鹫宫的人一走。 顿时惹得江湖群雄一片哗然,不少人都是一头雾水。 “这些女子到底是何门何派?” “怎么打到一半突然不打了,这就走了?” 灵鹫宫在江湖上素来神秘,很少有人知道灵鹫宫的所在。 更别提天山童姥这种隐居已久的人物,寻常的江湖人物又岂能认得。 此时,陈良已经回到了叶千秋的身旁,在叶千秋耳畔小声说道:“长老,她会在山下等我们。” 叶千秋点了点头,转身看向少林寺方丈玄慈。 “玄慈方丈,叨扰多时,我等就不久留了,告辞了!” 说罢,叶千秋直接带着人朝着少室山下行去。 “阿弥陀佛!叶教主慢走,老衲就不送叶教主下山了。” 玄慈方丈双手合十,看着叶千秋等人离去,心里虽然有些不是滋味,但又无可奈何。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先前那位白发老妇,应该便是天山灵鹫宫宫主天山童姥。 那可是和他师父同辈的人物啊…… 一众江湖群雄,纷纷让开一条路,目送叶千秋等人离去。 不少人感慨着。 “这才是真正的无上宗师啊……即便是少林寺,也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少林寺也不敢说半个不字。” 第35章 独领风骚 少林寺一役,在江湖群雄的传播之下,短短数日之内,便已经传遍了大江南北。 如今,整个人江湖之中,若论风头最盛的,便莫过于神霄派叶千秋。 人言可畏,少林寺于这一战当中,彻底成为了背景板。 有很多人更将叶千秋称之为近百年来天下第一高手。 叶千秋在少室山上的那一战,也被人添油加醋,很多人直接将叶千秋吹成了叶神仙。 有传言称叶千秋是七八十岁的人物,只不过是修行了道家的无上神功,驻颜有术,方才能如同弱冠之年一般。 还有人猜测,叶千秋是不是与这几年在江湖上声名鹊起的邪道人物丁春秋有什么关系。 毕竟江湖传言,星宿海丁春秋也是个道风仙骨一般的人物。 一时间,江湖上许多错过少室山这一战的人,都想见识见识神霄派叶千秋到底是何等风采。 叶千秋好似彗星一般,划过这江湖的天际,绽放出了绚烂的风姿。 而一些崇尚江湖大侠的青年俊杰也在暗中打听着神霄派山门所在。 叶千秋在少林寺前亲口所说,神霄派山门未立,那就意味着神霄派尚没有正式弟子。 如果能拜入神霄派,那岂不是找了一根粗大腿来抱,日后行走江湖,还有谁敢低看一眼。 试问,有谁不想背靠一座大山。 而叶千秋已经成为了江湖中的一座山。 一座高不可攀的山。 少林寺建寺六百年来,可从来没有人以一己之力挑翻过少林。 这是真正的无上宗师才能做到的事情。 纵观这几百年的武林史,能独领风骚一个时代的人物还要推溯到五代末年,宋国初立的那一段岁月。 江湖上几乎有点见识的人物,都已经感觉到未来二十年或者三十年之内,神霄派必然将成为江湖之中的庞然大物。 当然,一个门派能否长久的立足江湖,还需要足够的底蕴。 但有一个无上宗师存在的门派,那无疑已经站在了江湖各派的最顶端。 只需要十年、二十年的工夫,神霄派必然可以成长起来,在江湖之中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 就在江湖上因为少林寺一战风波大起之时。 叶千秋等人却是已经到了大宋都城东京城。 东京城又称作汴京城。 这汴京城作为一国之都,自然是繁华热闹无比。 水嬉舟动,禊饮宴开,银塘似染,金堤如绣,兰堂夜烛,百家呼卢,画阁春风,十千沽酒。 柳永的这首《笛家弄》将汴京的繁华简明扼要的概括了出来。 眼下,大宋的官家是赵煦,然而,大宋实际的掌权者却是太皇太后高氏。 如今的大宋,看似繁华,其实已经是病的不轻。 江湖,庙堂。 看似是分开的,但其实从来都不是独立存在的。 叶千秋看着坐在他对面的天山童姥,微微一笑,捏着手中的茶盏,道:“汴京的茶还不错。” 天山童姥目带煞气,她身材虽然短小,但由于她长期习练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而且位居灵鹫宫宫主之位,所以整个人的气质显得十分霸道。 “叶教主当真是从不老长春谷出来的?” 天山童姥看着叶千秋说道。 叶千秋捏着酒盏,笑道:“你既然都跟着我们到了汴京城,自然是已经相信了我们的话。” 天山童姥闻言,看了旁边的陈良一眼,陈良身怀北冥神功,逍遥御风,这等逍遥派的高深武学。 要知道逍遥御风只有他师尊逍遥子才会,即便是她的师弟无崖子也不会此功。 北冥神功更是她师尊逍遥子的独门神功,如果不是师尊亲传,旁人根本难以学会其中奥妙之处。 单单是这两门神功,她便已经对陈良的身份信了八成。 再加上陈良叙述的关于她师尊逍遥子的一些往事。 天山童姥便已经不再怀疑,她是逍遥子的大弟子,而且承逍遥子传授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所以,她对不老长春谷的事情还是了解一些的。 更何况,叶千秋的功力实在是太高了,高到了她也无法触及的地步。 这种感觉,她只在师尊逍遥子的身上感受过。 如果不是不老长春谷的人,她还真想不到这世上能有何处能走出这样的人物。 “不知我师尊是否在不老长春谷中?” 天山童姥突然问道。 叶千秋闻言,蹙了蹙眉,道:“逍遥子自从百年前出谷,便再也没有回过谷中。” 天山童姥听了,脸上露出失望之色,过了片刻,突然道:“你们这一次出谷也是为了师尊而来?” 陈良听到这句话,脸上也忍不住泛出失望之色。 叶千秋早已经猜到了是这样的结果,他也没有意外。 “实不相瞒,我大限将至,此次出谷,只为再见主公一面。” “如今,天大地大,我又该去何处寻主公……” “长老……” 陈良忍不住看向叶千秋。 他现在只能是将希望寄托在叶千秋的身上了。 叶千秋的手指在桌上轻轻叩着。 “你最后一次见逍遥子,是什么时候?” 天山童姥顿了顿,道:“大概是二十二年前……那年冬天,师尊吩咐我整合中原以及沿海的江湖势力,他说他要去办一件事,只要他办成了那件事,那一切大事可成,从此师尊便再也没有出现过。” “这些年,我也让手下的人明察暗访,但却是没有师尊的半点音信。” “若非师尊告诫过我,不让我踏足不老长春谷,我前些年便已经到不老长春谷去查探师尊的消息了。” 叶千秋闻言,微微颔首。 “以逍遥子的功力,只要他不散功,这天下还没有他去不了的地方。” “接下来,我们能做的只能是等待了……” “只要他还活着,听到我叶千秋的名号,自然会主动来寻我。” 叶千秋这话是和陈良说的。 天山童姥看到叶千秋说的笃定非常,眼中亦是泛起神采,如果有生之年,能再见一次师尊,那她便是死了,也死而无憾了。 “那我们到这汴京城来做什么……” 天山童姥有些好奇道。 叶千秋笑了笑,道:“今晚,我打算入宫城内看一看。” “也不知大宋皇室有没有高手坐镇。” “而且,如果我是逍遥子,我定然会选择在汴京城落脚。” “想要倾覆天下,这朝堂才是重中之重。” 天山童姥闻言,眼睛一亮。 她年轻的时候,也从师尊口中听过类似的话。 第36章 夜半琴音 夜。 汴京城内还有些灯火泛起。 皇宫大内之中,也不是处处都灯火通明。 云层映月,月光妖娆。 三道身影如魅影一般落在了皇宫大内的一处大殿顶端。 叶千秋放眼望去,还可以看到在那皇城之中来回巡逻的御林军。 叶千秋闭上眼睛,默默感知着这皇城之中的气息。 炼气,可以用气来潜移默化的改变身体的感知力,敏锐力。 叶千秋炼气近百年,他的感知力已经到达了一个十分强大的地步。 只要他将感知力延伸出去,便能感觉到这皇城之中每一个角落的气息。 很快,叶千秋便感觉到了在这皇城之中隐藏着一位气息强大的人物。 这个人已然是接近大圆满的境界,最起码不在天山童姥之下。 叶千秋没有惊动此人,他本来觉得逍遥子有可能藏身在皇城之中。 但现在看来,逍遥子并不在皇宫大内。 叶千秋略感失望,和身后的天山童姥、陈良说道:“我们走吧,这里没有我们要找的人。” 陈良闻言,略微有些失望。 天山童姥倒是没什么表情,她只是看了看叶千秋的背影。 刚刚叶千秋站在那里,却好似突然消失了一般。 明明人就在那里站着,但是给她的感觉却是前方空无一人。 天山童姥对于叶千秋的强横更有了深层次的了解。 心中暗道,师尊曾说过,不老长春谷中有一卷蕴藏着长生不老之术的神书。 莫非此人便是修行了那神书之中的长生不老之术? 他身上所表露出的种种迹象,都表示出他绝非常人。 天山童姥更加好奇,叶千秋和自己的师尊逍遥子到底是什么关系。 人间俗世,百年匆匆。 如果叶千秋和自己的师尊是旧相识。 那叶千秋的岁数最起码也在一百五十岁往上了吧。 叶千秋纵身而走,如同鸿雁一般朝着皇城外掠去。 陈良紧随其后,天山童姥看了看皇城之内,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下一刻,只见天山童姥嘴唇微动,虽然没有声音传出,但是却有些诡异。 这时,已经快要跨出皇城的叶千秋回望一眼远处的天山童姥,微微摇头,和一旁的陈良道:“这小丫头有点调皮。” 陈良闻言,突有所感,疑惑道:“她想干什么?” 叶千秋笑了笑,道:“既然她想玩,就让她自己玩吧,我们走。” 下一刻,叶千秋身形陡然加速,整个人化作一道幻影,消失在了夜空之中。 陈良见状,亦是施展出了逍遥御风,身影隐没在了月色之下。 天山童姥看到叶千秋和陈良毫不犹豫的离开,脸上露出气急败坏之色。 她刚刚用了秘法传音之术,覆盖了皇城范围之内。 就是想把这大宋皇城之内的高手给引出来,给叶千秋找点小麻烦。 没想到叶千秋直接和陈良就离去了,根本没有称量这大内高手几斤几两的意思。 天山童姥只觉无趣的很,当即便也施展轻功朝着皇城外去。 但还未掠出皇城,便看到她前方的皇城城墙之上多了一个人影。 那人身着一身宫装,外表看起来大概有五六十岁,应该是宫里的老太监。 只见那老太监站在那里,尖声细语的说道:“尊驾夜闯皇城,未免有些过了吧。” 天山童姥闻言,没好气的说道:“滚!” 老太监一听,冷哼一声,直接轻身而起,朝着天山童姥轰杀过去。 老太监的身影十分迅速,身法极为高明。 天山童姥见状,亦是微微蹙眉。 本以为大宋皇城里没有什么高手,但没想到这老太监看起来也不是个软柿子。 天山童姥突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但此刻,她也顾不上许多。 因为,老太监的一双肉掌已经到了她的身前。 二人在皇宫大内之中身形交错,拳掌相交。 夜色之下,只见两道魅影在宫殿上方不停追逐着。 …… 出了皇城的叶千秋和陈良朝着汴京城外行去。 陈良不忘问叶千秋一句。 “长老,真不用我回去帮一帮那个小丫头?” 叶千秋笑了笑,道:“她做灵鹫宫的主人做的太久了,该杀一杀她的威风。” “放心吧,她顶多受点轻伤,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那宫城里的老太监,纵使功力比她高一点,也高的有限。” 陈良知晓天山童姥是逍遥子的徒弟之后,便有些将天山童姥看成自己人的意思。 不过,叶千秋既然发话了,陈良自然也不会再多说什么。 就在这时,叶千秋突然心头一动,忽有所感。 只听得有琴弦歌声从城中的某一处传来。 那歌声婉转悠扬,又充满了几分愁绪。 最关键的是,叶千秋从这歌声之中听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而那琴音更是不一般,绝非一般女子能弹出来的。 因为那琴音,其实内藏着极高的武学奥义,能伤人于无形之中。 只听得那歌声情致飘忽,缠绵宛转,当真是闻着伤心,听者流泪。 叶千秋抬脚,在汴京城中高来高去,朝着那琴音的源头掠去。 陈良紧随在叶千秋的身后,好像是一个影子一般。 很快,叶千秋便找到了那琴音歌声的源头。 只见在对面街上的一间阁楼内。 一个妙龄女子正在抚琴唱歌。 那阁楼的窗户大开着,从外面便可以看到那女子的婀娜背影。 陈良也听出了那琴音的不同寻常,道:“长老,这女子的功力不弱。” 叶千秋点了点头,他还听出了一些东西。 这时,只见叶千秋从腰间摸出了长箫,放在嘴边,轻轻吹动。 一股悠扬的乐声,从叶千秋的嘴边缓缓出现。 渐渐的和那女子的歌声琴音交杂在一起。 竟然也不显得杂乱无章,反倒是有几分琴瑟和鸣的味道。 良久之后,琴音散去,歌声停歇。 叶千秋也收起了长箫。 此时,从那楼阁之中,传来了那女子的声音。 “尊驾的箫声着实高明,看来尊驾对音律之道有着很深的研究。” “小女子师师,请尊驾进阁一叙。” 叶千秋淡淡一笑,和陈良道:“走,我们进去会会这位师师姑娘,或许,会有意外的收获。” 第37章 棋局一角 香浓软卧,夜来听香。 叶千秋和陈良坐进了汴京城中最有名的花魁李师师的闺阁之中。 李师师艳冠汴京城,是春风细雨楼的头号花魁。 李师师有些好奇的看着坐在她闺阁之中的这两个人。 一个看起来很年轻,一个看起来似乎有些老迈。 但年轻的却是显得更加随意一些,这二人当是以年轻的为主。 李师师坐在古琴旁,微微一笑,道:“刚刚公子的箫声犹在师师耳畔回响呢。” 李师师这一笑,没有半分风尘之气,反倒让人感觉到如春风一般舒服。 叶千秋挑了挑眉头,道:“姑娘是名满京城的李师师?” 叶千秋一入此楼,便将这楼中诸多人的话语收入耳中,也就得知了此女的名字。 李师师笑道:“难不成这汴京城还有第二个李师师不成。” 叶千秋微微颔首,笑了笑,道:“姑娘内功深厚,却委身在这烟花之地,倒是让人好奇的很。” 李师师听了,丝毫不以为意的说道:“大半夜的,公子在汴京城中高来高去,却也不怕惊动了宫里的那位张公公。” 叶千秋不动声色的说道:“姑娘久居汴京尚且不怕,叶某不过一个过路客,有什么可怕的。” “况且,这天下间估计还没有人能留下叶某。” 李师师闻言,道:“原来公子姓叶,叶公子是雅客,师师很少碰到像叶公子这样江湖雅士呢。” “不如,师师再为叶公子弹奏一曲如何?” 叶千秋笑了笑,道:“请。” 李师师十指按在琴弦上,琴声响起,如同大江浪潮一般,一浪接着一浪。 起初,李师师的手指来回拨动尚且还很匀速,但是到了后边,她的双手却是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十指犹如化作幻影一般,在琴上不停的来回交互。 而那琴音也变得越来越高亢激昂。 叶千秋脸上挂着笑意,听着这一曲。 此时,李师师的面色突然一白。 嗡! 只见李师师手下的琴弦突然断裂了一根。 而李师师也猛然吐出一口血来,喷在了古琴之上。 叶千秋拍了拍手掌,笑道:“琴曲高和,本是一件雅事,师师姑娘何必用琴伤人又伤己呢。” 李师师抹了抹嘴角的血迹,勉强笑了笑。 “叶公子果然是高人,师师在叶公子面前献丑了。” 叶千秋站起身来,负手看着窗外,缓缓道:“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无论是虞美人,还是李美人,在刀尖上行走,皇城根下,都该藏刃于身,不是吗?” “师师姑娘,教你这首琴曲的人,没有告诉过你,不要轻易以琴音试人吗?” 李师师看着叶千秋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她急忙道:“叶公子在说什么,师师不太明白……” 叶千秋转过身来,看向李师师,缓缓问道:“逍遥子是你什么人?” 李师师一听,强做镇定,道:“逍遥子?叶公子要找人吗?” “师师虽然久居烟花之地,认识不少人,却也没听说过个叫逍遥子的人。” 叶千秋笑了笑,道:“你不承认没关系,你可以转告他,就说我叶千秋来了,要见他一面。” 李师师勉强一笑,道:“叶公子真会说笑,我真不认识逍遥子。” 叶千秋没有再理会这个汴京头号花魁,而是直接招呼陈良离开。 叶千秋和陈良一离开,李师师面上闪过一抹凝重之色。 …… “长老,莫非刚才那个花魁也是主公的弟子?” 陈良跟在叶千秋的身后,有些好奇的问道。 叶千秋道:“我肯定她和逍遥子有关,而且从她体内的真气纯度来看,她的年龄不算大,的确是妙龄女子,但明显是从小便修习了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 “而且,她还姓李,你觉得只是巧合吗?” 陈良瞪大了眼睛,道:“难道……她是主公的后人……” 叶千秋笑了笑,道:“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为了复国大业,多生几个孩子又算得了什么。” 陈良闻言,只觉得很有道理。 “那主公莫非就在汴京城?” 陈良突然反应过来。 叶千秋摇了摇头,道:“我感知不到他的气机,也许是他在刻意隐瞒,也许是他不在汴京。” “但我现在肯定,他还活着。” 李师师弹奏的那两首曲子,无论是从技法还是指法来看,都十分高明。 能将至高武学藏匿融合于琴曲之中,绝非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除了逍遥子这种本身就精通音律琴曲,且又是大圆满之上的宗师级人物,旁人根本创不出这样的武学。 而且,李师师的第一首曲子,分明就是那一首虞美人。 世上的事,从来都没有那么多巧合。 历史上的李师师身上本就有重重迷雾,能将二十多岁的宋徽宗赵吉祥迷的颠三倒四的人物,很不一般。 李师师精通武学,身负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却甘做花魁,怎么看都是有着极强的目的性。 叶千秋已经感觉到,这李师师应该是逍遥子布在汴城城的一颗棋子。 无论是落子江湖,还是布局京城。 叶千秋仿佛已经看到了逍遥子所布下的棋局一角,他倒是越来越有兴趣知道逍遥子这近百年都做了点什么。 一百年,只要谋划得当,足够倾覆一个王朝。 但逍遥子没做到…… 就在此时,天山童姥从远处的楼阁高处落下,朝着身后的那道黑影大骂道:“死太监,还追!” “姥姥我不就是进宫里转了一圈,屁事也没做,你至于这么穷追不舍吗?” 那道黑影落在不远处的屋顶上,阴沉沉的说道:“皇宫大内,岂容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天山童姥直接往叶千秋身旁一站,道:“有本事你把他俩也抓了,他俩刚刚也进去转了一圈,还在皇帝的后宫各殿转了好几遍,皇帝小儿行房都让他俩看的一清二楚,就差把皇帝的妃子从被窝里给揪出来了。” 叶千秋有些无语,天山童姥这老不羞。 站在那屋顶上的老太监闻言,却是不动声色,有些忌惮的看向叶千秋和陈良。 叶千秋抬手一指,气劲冲霄。 几乎只是瞬息之间,一道气劲便从老太监的耳畔划了过去。 老太监的耳畔,有了一丝血痕。 老太监心头凛然,只要刚才这道劲气稍微偏一寸,他必然人头落地。 想他也是大内第一高手,居然在此人面前连出手防御的机会都没有。 此人莫非已经达到了龙虎交汇的大圆满之境! 想不到如今的江湖上,竟然还有这样的无上大宗师! 老太监双拳一握,想到了一件在大内隐藏了许多年的往事,他缓缓道:“不知尊驾高姓大名?” 叶千秋笑了笑,道:“神霄派,叶千秋。” 老太监闻言,微微颔首,道:“尊驾功参造化,当是江湖中德高望重的前辈,只望前辈莫要再行今夜之事,以免为江湖中人惹来大麻烦。” 叶千秋笑了笑,道:“叶某对皇宫大内不感兴趣。” 老太监听了,缓缓点头,道:“如此便好。” 话音一落,老太监纵身一起,消失在了夜幕当中。 第38章 等待盯梢 夜色迷蒙之下。 天山童姥看着那追了她许久的老太监识相的退去,眼中对叶千秋的忌惮更多了几分。 以自身强大的内力,形成无物不破的锋利剑气,隔空而指,一剑凌空,有质无形,这种手段有些类似于大理段氏的六脉神剑。 这江湖上的种种绝学,越是威力强大的,便越是不好修炼。 天山童姥有些吃不准,叶千秋到底走到了什么样的境界。 她心底自然也有自己的算盘,若是叶千秋能找到师尊逍遥子,那对她来说亦是一件好事。 这些年,她奉师尊逍遥子之意,将逍遥派之名隐藏于江湖之中。 她对外整合江湖势力,都是以灵鹫宫为名。 这些年,她灵鹫宫麾下也有了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势力,她早就心心切切的希望师尊出现,替她指点迷津。 只是……师尊若是出现,那藏身在擂鼓山的师弟无崖子,恐怕就要遭殃了。 而且,三十年之期将至,她将会再次返老还童,功力大降,那个贱人肯定会来找她的麻烦。 若是,师尊在这个节骨眼出现的话。 她们同门相残的场面落在师尊眼中,不知师尊会作何感想。 想到这里,天山童姥又觉得自己有些愧对师尊逍遥子的教诲,这一生还参不透一个情字。 “叶教主果然是功参造化,不知叶教主接下来是要继续留在汴京城?还是去往何地?” 天山童姥收起诸多心思,看向叶千秋。 “我会在汴京城停留几日,如果没有收获,我会再做打算,或许会去一趟擂鼓山也说不定。” 叶千秋倒也不排斥向天山童姥透露自己的行踪。 他让天山童姥来见他,本来就是为了和天山童姥互通消息。 “嗯……我不便在汴京城久留,这样吧,我将我座下四婢女留在叶教主身侧,供叶教主驱使。” “若是有了我师尊的消息,还请叶教主让四婢通传我一声,我好亲自来拜见师尊。” 天山童姥认识清楚现在的局面,所以,说话已经客气了许久。 她听到叶千秋说到可能回去擂鼓山,只觉叶千秋是在故意点她,她也没多说什么。 擂鼓山的情况,她自然是清楚的。 只是……她肯定是不能主动去的。 叶千秋也没拒绝天山童姥留下四婢女,道:“这样也好。” 天山童姥微微颔首,朝着叶千秋拱拱手,然后便消失在了夜幕当中。 她这次带出来的灵鹫宫诸女有的在城外等候,有的在城内的白玉楼中候着。 …… 清晨,天刚刚蒙蒙亮。 叶千秋还坐在白玉楼的客房中盘膝修炼,门外却是已经有人在敲门。 白玉楼也是汴京城的大酒楼。 这房间自然还不错。 叶千秋只是后半夜小睡了一会儿,便起来打坐练功,倒也没什么困意,修炼本身就是一种全身心的休息。 听到有人叩门。 叶千秋道了一声“进”。 然后,只见一个少女托着一只瓷盘走到了进来,直接奔着床边来,此女正是天山童姥座下四婢女,梅兰竹菊之中的兰剑。 天山童姥于三日前,便已经离开了汴京城。 将梅兰竹菊四婢留下,说是为了方便通传消息。 但却吩咐梅兰竹菊将他当做主人般伺候。 这四个婢女是天山童姥从雪地里救回来的弃儿,天山童姥说什么,她们就听什么。 这不,一大早的便来伺候叶千秋洗漱来了。 叶千秋倒也不是什么假清高的人,不过也只是让四姐妹端茶送水而已。 “教主,请漱口。” 兰剑将瓷盘上的一碗清水递到叶千秋身旁。 叶千秋拿了起来,漱漱口。 这时,房门外又走进三个少女,却是梅剑、菊剑、竹剑。 只见菊剑手中捧着瓷盆,梅剑捧着一身干净的青衫,竹剑拿着毛巾、植毛牙刷等洗漱用品。 三个少女齐齐站在叶千秋前面,道:“请教主洗脸,更衣。” 叶千秋见状,倒也没什么不适,洗完脸,把植毛牙刷拿在手中,蘸了些许盐,开始刷牙。 这时,陈良从门外走了进来,和叶千秋说道:“长老,今天已经是第四天了,那位师师姑娘还没有动静。” 叶千秋将口中的盐水吐在瓷盆中,然后说道:“别着急,再等等,让延庆他们把那姑娘盯紧了,如果两天之内,她还没有动静,那我们就出城。” 陈良整个人的身体已经开始出现了明显的老化迹象。 一头发丝已经变得发白,脸上的皱纹也更多了。 对于生机的流逝,他并没有多少恐惧,世上焉有人能不死,他已经活的够久了。 让他恐惧的是,不能在生命里的最后一段时光,见到自己想见的人,抱憾而终。 …… 到了夜晚,汴京城最热闹的地方便是那些烟花之地。 处处都是莺歌燕舞,丝竹笙乐。 林灵这几天过的很舒服,因为他奉叶千秋之命前来春风细雨楼盯梢。 虽然,他从前也算是在大户人家见过世面的,但是像春风细雨楼这样的高档场所,他以前还真没有来过。 这几日,天天住在这春风细雨楼内,虽然他没有真干什么出格的事。 但单单是过过眼瘾也是极好的。 “林公子,奴家给你再唱首小曲,好不好。” 坐在林灵对面的一个绿衫女子,看着眼前这个带着半张面具的林公子,眼中眼波流转,一脸幽怨。 这位林公子一连包了她三天三夜,今天已经是第四天了。 本以为是个色中饿鬼,没想到却是个翩翩雅公子,这几天,这位林公子只听她唱曲子,谈琴。 便是手也没有碰过她一下,虽然这位林公子可能是为了花魁李师师而来,但她真的不在意。 虽然这位林公子只露出了半张脸,但只那半张脸庞,便已经让她沉迷。 如果,她能和这位林公子共度一夜良宵,那就好了。 就在这时,林灵却是突然站起身来。 他所在这个房间对面,便是李师师的房间。 李师师的屋门已经闭了三日。 这几天,李师师对外称身体抱恙,不接外客。 但他刚刚看到李师师披着衣衫,从侧门离开了。 林灵站起身来,直接便夺门而出。 那绿衫女子见状唉声叹气,望着林灵离去的背影失落不已。 第39章 玄机至乐 白玉楼中。 叶千秋正在和陈良对弈。 陈良的棋艺尚可,在长春谷时,便时常被叶千秋拉着下棋。 “老陈,你的棋是越来越臭了。” “下棋呢,最忌讳的就是三心二意,你这几天的心境又不太平稳了。” “你心中的魔一直没有彻底消除,要静下心来,摒除杂念。” “我道家修行,凡事都讲究一个顺其自然。” “有些事,不是着急便能做成的。” “尽人事,听天命。” “只要我们做了该做的事情,那无论最后结果如何,都无愧于心。” “况且,你还有一些时间。” 叶千秋一边落子,一边和陈良说道。 陈良闻言,苦笑道:“长老豁达,非良所能及。” “若是良能有长老的心境,何至于一百年也参悟不到大圆满的圆融之境。” “有些道理,我明明都懂,可就是做不到。” “唉……当年若是我跟着主公一起出谷就好了。” “即便是在谷外活不到一个月,也总比在谷中碌碌无为的好一些。” “我陈家祖上三代,都是为南唐国尽忠。” “我父亲战死在金陵破城之前。” “我这一生,无儿无女,既对不起祖宗,又对不起主公。” “当真是昏昏沉沉一辈子,庸庸碌碌过一生。” 或许是人在得知大限将至之时,便会回忆起许多以前的往事。 这几日,陈良和叶千秋对弈之时,总是在回忆着过去。 他这一生,经历了国破家亡,机缘巧合之下,在不老长春谷呆了一百多年。 虽然他活到了很多人都不敢想象的寿数,但他的一生遗憾太多了。 叶千秋知道无论他如何开解陈良,亦难以解开他的心结。 每个人都有自己执着的东西。 叶千秋这些年在不老长春谷中送走了许多人。 虽然,见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 但难免还是会生出些许悲伤之意。 人生在世,谁能不死? 便是他叶千秋,也不敢妄言能永远活下去。 就在这时,只听兰剑从门外走了进来,朝着叶千秋拱手道:“教主,段延庆那边传来了消息。” “那位师师姑娘朝着城外的慈云观中去了。” 叶千秋挑了挑眉,道:“只有她一个人?” 兰剑点头道:“是的,教主。” 叶千秋闻言,看向陈良,道:“等了四天,蛇终于出洞了。” “走吧,我们去看看,这慈云观中,有没有我们要等的人。” 陈良听了,脸上亦是泛起一丝希冀之色。 …… 慈云观,坐落在汴京城外二十里地之外。 不同于汴京城中的繁华热闹。 夜色下的慈云观显得十分寂静。 叶千秋站在慈云观最高的一处楼阁顶,看着那观中的某一座院落,朝着身旁的段延庆问道:“进去多久了。” 段延庆道:“教主,已经有半个时辰了。” 叶千秋点了点头。 这时,陈良看向叶千秋,有些希冀的问道。 “不知教主可否感应到了主公的气息。” 叶千秋摇了摇头,道:“这慈云观内,除了李师师,的确还有一个功力高深的人。” “但看样子应该不是逍遥子。” “如果是逍遥子,他应该能感觉到我的存在。” 陈良听了,眼中闪过一抹失望。 这时,只听得那观中某处院落之中,突然传出一道平和的声音。 “外面的是哪位高人,何不进来一见。” 这倒不是叶千秋泄露了行踪。 而是段延庆让人家察觉到了。 叶千秋和段延庆道:“你在外面守着,我和陈良进去。” 段延庆点头。 …… 慈云观占地范围并不算大,比起大理天龙寺来,规模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叶千秋和陈良落地,走到那院落之中。 院中主屋的大门缓缓开启。 只见李师师从屋中走了出来,她朝着叶千秋微微欠身,道:“叶公子,果然是你。” “想不到叶公子就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神霄派叶教主。” “前番,小女子不识叶教主真面,得罪了叶教主,还望叶教主海涵。” 叶千秋笑了笑,道:“叶某就不进屋了,还请屋内的朋友出来一见。” 不多时,一道婀娜身姿从那屋内款款迈步而出。 却是一个身着灰衫的女道姑。 女道姑看起来四十多岁的样子,虽然是一身灰衫,但面容姣好,年轻时定然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便是如今,也是风姿犹存,别有一番风味。 女道姑和李师师并肩站着,各有千秋。 叶千秋看向女道姑,猜测着这道姑的身份。 “贫道听闻江湖上近来有一位神霄派的叶教主横空出世,先入大理天龙寺,震死大理第一高手枯荣和尚,再上嵩山少林寺,击败少林寺六大高僧,短短一个月时间,便威震江湖,被誉为是天下第一高手。” “今日一见,叶教主果然是如传闻中的一般,功参造化,不愧是无上大宗师。” “难怪少林寺的那个老和尚没有对叶教主出手,即便是老和尚出手,也绝对不是叶教主的对手。” “不知叶教主打听逍遥子做什么?” 道姑此话一出,顿时引得陈良侧目不已。 叶千秋脸上倒是不动声色,他倒是没想到这位道姑居然如此干脆利落,痛痛快快。 而且,这位道姑似乎知晓很多常人不知道的事情。 她连少林寺有一个扫地僧都知道。 这可有点意思了。 “逍遥子是我的故人,我的这位朋友寿限将至,想要在临终前再见一面逍遥子,仅此而已。” 叶千秋也没有多废话,直接开门见山。 那道姑闻言,微微颔首,看向了叶千秋身旁的陈良,道:“阁下可是陈谦将军之子陈良?” 陈良一听,面色激动不已,当即点头道:“正是老朽。” 道姑看着陈良,面色平静的说道:“陈将军高义,时过百年,想不到陈将军果真如同父亲所言一般,出谷来寻他了。” 这话一出,陈良整个人已经怔在了当场。 叶千秋看向道姑,道:“你是?” 道姑缓缓说道:“贫道玄机子李至乐,逍遥子是贫道生父。” 第40章 好久不见 慈云观内。 一时间静默无声。 叶千秋倒是没有想到眼前这位道姑居然会是逍遥子的女儿。 虽然他也说过逍遥子为了复国大业,可能会多生几个孩子之类的话。 但那不过是调侃罢了,逍遥子出谷之时,已经是六十二岁,虽然驻颜有术,但毕竟也已经是花甲之人。 不过,叶千秋想了想,倒也能想得通。 毕竟,逍遥子曾是一国之主,又曾经拥有过大小周后,和他终究是不同的。 这时,站在一旁发怔了许久的陈良突然单膝跪地,朝着玄机子李至乐道:“陈良见过公主。” 李至乐见状,抬步朝着陈良走了过去,亲自将陈良给搀扶起来。 “陈将军着实不必如此,南唐早已灭亡百年之久,我可不是什么公主。” “陈将军追随我父亲多年,是我的长辈,如此大礼,我受之有愧。” “如今,我已经是方外之人,将军称呼我玄机便是。” 李至乐整个人看起来平静的很,她的身上有一种难得的隐士风格。 陈良看着眼前的李至乐,老泪纵横。 他带着颤音说道:“敢问玄机真人,可知晓主公如今身在何处?” 李至乐闻言,笑了笑,道:“陈将军既然寻到了我,我自然会告诉陈将军答案。” 李至乐看向叶千秋,道:“二位,请随我来吧。” 话音落下,只见李至乐扭头转身,朝着身后的屋舍中行去。 李师师静悄悄的跟在李至乐的身后。 陈良下意识的朝着叶千秋看了一眼。 叶千秋微微颔首,也朝着屋中行去。 进了那正屋之中,灯火通明。 只见李至乐从屋内的墙壁上取下一幅画,然后将那幅画交到了陈良的手中。 陈良不明所以,看着李至乐,道:“玄机真人……这是……” 李至乐笑道:“这是父亲留给陈将军的,陈将军打开一看便知。” 陈良见状,直接松开画卷。 只见那画卷朝下展开,画卷之上,一个骑着骏马的高大男子正在大草原之上弯弓射大雕,那大弓已经拉满,搭在弓弦上的箭,随时都有可能射出去。 画卷上的画面十分简单,透露出的信息十分有限。 陈良有些疑惑。 不太明白逍遥子给他留下这幅画的意思。 陈良又下意识的朝着叶千秋看去。 叶千秋见状,却是若有所思。 他看向玄机子李至乐,道:“令尊如今莫非身处辽国?” 李至乐笑了笑,道:“叶教主果然智慧过人。” 陈良则更是疑惑,道:“主公身在辽国?他去辽国做什么?难道是想借助辽国的力量,来倾覆赵宋?” “辽人凶悍,这无异于是与虎谋皮。” 李至乐道:“其中缘由,请恕我不便相告。” “陈将军若是想见家父的话,我可以传信去辽国。” “父亲若是得知陈将军来了,定然会赶回来见陈将军最后一面。” 陈良道:“岂敢劳烦主公来见我,不如请玄机真人告知主公在辽国的地址,我这就北上亲自去见主公。” 李至乐摇了摇头,道:“陈将军,家父如今的身份有些特殊,所以,陈将军最好还是让我传信好一些。” 陈良闻言,虽然疑惑逍遥子目前的身份。 但也知道其中可能涉及了逍遥子的复国大计。 于是,他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在汴京等候主公。” 李至乐微微颔首,道:“陈将军和叶教主可以暂时在慈云观落脚,待我父亲到了,自然可以与二位故人相聚。” 叶千秋看了一眼李至乐,对于李至乐的身份,他倒是不大怀疑。 能准确说出陈良的姓名和来历,没有逍遥子相告,旁人是绝对不可能知晓的。 既然,已经有了逍遥子的下落。 便是在此地多停留一些时日也不是不可以。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叨扰了。” 叶千秋说了一句。 李至乐笑了笑,没多说什么。 …… 就这样,叶千秋和陈良就住在了慈云观。 而段延庆、天残五怪等人,则被安排在汴京城内。 李至乐是个道姑,也是慈云观的观主。 平日里,慈云观的香客不多。 李至乐也很少出观,基本上都是在观内念经修行。 叶千秋和陈良也没有去打扰人家。 毕竟,李至乐是个女道。 梅兰竹菊四婢依旧跟在叶千秋身旁。 虽然有了老主人逍遥子的消息,但没有见到逍遥子本人之前,梅兰竹菊也不敢将消息传回天山灵鹫宫。 叶千秋每日闲来无事,便指点一二林灵修行上的事。 林灵虽然还没有正式拜入他的门下,但也已经和他的弟子没什么区别。 叶千秋传了他一门清净柔和的功法。 这门功法是叶千秋通读多年道藏结合一部分的太上法所创,他虽然没有自己修炼过,但也肯定这功法不比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差。 此功被叶千秋命名为《先天清净经》,练至高深处,自然气行周天,气血充盈。 叶千秋先传林灵内功法门,让他修心养性一段时日。 也是为了化解平息他心中的那股子暴戾之气。 林灵睚眦必报的性格,若是不平息了他心中的暴戾之气,往后他功力大涨,定然会增添许多无端的杀戮。 叶千秋虽然不是什么圣母,但也绝非滥杀之人。 他也不想教出一个杀星来。 林灵每日跟在叶千秋身旁修行,起初还有些高兴,但时日一久,便觉得有些枯燥。 不过,他也知道叶千秋的厉害,不敢在叶千秋面前显露半分懈怠之意,生怕叶千秋将他弃之不顾。 他好不容易抱上叶千秋这条大粗腿,不会轻易放弃这个机会。 转眼间,便是大半个月过去。 这一日,叶千秋正在慈云观中给林灵解读《先天清净经》中的一段句子。 突然,感觉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出现在了慈云观外。 叶千秋立马丢下林灵,让他一个人参悟,自己则是出了慈云观。 然后,叶千秋便在慈云观外的那山林之间,看到了一个白衣胜雪的孤绝身影。 或许是感觉到了叶千秋的出现。 那道身影缓缓转过身来,朝着叶千秋笑道:“叶先生,好久不见了……” 第41章 逍遥往事 这一声“叶先生”仿佛让叶千秋回到了九十多年前在长春谷中的那一段岁月。 曾经的钟隐先生,如今的逍遥子,终究是不一样了。 时隔近百年,叶千秋和逍遥子再次相见。 如今的逍遥子和九十多年前出谷时,外表看起来变化不算大,亦是一头黑发,相貌维持在四十岁左右的样子。 逍遥子的气息若隐若现,渐渐消失于无形之中。 返璞归真在逍遥子的身上显现的淋漓尽致。 “钟隐先生,好久不见。” 叶千秋微微一笑。 逍遥子亦是笑道:“已经有很多年没有人称呼过我钟隐了。” “这些年,我换了太多的名姓,都差点忘记我曾经也是钟隐……” 叶千秋从逍遥子的话语之中听出了沧海桑田的味道。 百年人间行,不知逍遥子经历了多少事。 “我这一路上,可是听说了不少关于叶先生的大事。” “这一趟叶先生入世,为了寻我,让叶先生费心了。” “如今,江湖上人人都在传颂着叶先生的大名,叶先生这一趟入世,是真打算在世间传道立宗了吗?” 逍遥子继续说道。 叶千秋道:“昔年,我承赵天师点化,得《五雷玉书》,这一趟入世,自然当在世间传扬神霄之名,立神霄道统,广传神霄五雷。” 逍遥子点了点头,道:“传道,理所应当。” “若非我俗务缠身,尚未了却大愿,定然当与叶先生一起,为道门添砖加瓦。” 叶千秋笑了笑,道:“钟隐先生这些年,不也传下了逍遥派这样的道家门派。” “虽然逍遥派在江湖上声名不显,但势力却是不小,也算是传道有功了。” 逍遥子一听,不禁摇头失笑,道:“叶先生就莫要取笑我了,我虽然创建了逍遥派,但我对我那三个徒弟疏于管教,他们也没有一个让我省心的。” “个个都是满脑子的贪嗔痴,着实是上不了台面,让人贻笑大方。” “幸好逍遥派在江湖上声名不显,不然他们做的那些事只会沦为江湖上的笑柄。” 叶千秋一听,笑了笑,也没在这上面多说什么。 逍遥子知道他那三个徒弟满脑子情啊爱啊的,搞的逍遥派乌烟瘴气。 却对逍遥三老不管不问,这倒是有些奇怪。 不过,叶千秋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问出这些事,而是转口说道。 “钟隐先生,陈良大限将至,其实这一趟最想见你的人,是他。” 逍遥子闻言,面色有些肃穆,他微微颔首,道:“至乐给我的信上已经说明了情况。” “走吧,我先去见见他。” 叶千秋微微颔首。 二人并肩而行,朝着慈云观内行去。 …… 片刻后,慈云观内传出了痛哭之声。 “主公!” “陈良罪该万死啊……” “早知是今日这般结果,当初,陈良又岂能让主公一人出谷。” 陈良跪倒在逍遥子的身前,嚎啕大哭。 逍遥子沉默了片刻,看着伏首在他身前的这个家将,不禁想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 逍遥子将陈良托起,道:“陈良,你何罪之有,当初是我将你留在谷中的。” “你莫非是在责怪我将你留在谷中吗?” 陈良闻言,急忙说道:“属下不敢,是属下辜负了主公啊。” “属下无能,在谷中又呆了九十多年,亦没有参透大圆满之境,无法追随主公左右。” “请主公责罚!” 逍遥子微微一叹,道:“行了,这些话休要再提了。” “你能多活百年,我心里反倒是好受些。” “当年,南唐的旧人,就只剩下你和我了。” “如今,你我能重逢,当是一件大大的喜事。” “人生在世,有很多事,是强求不来的。” “我在外行走这么多年,只明白了一个道理。” “凡行大事,都要顺势而为,顺天而行。” 陈良闻言,微微一愣,他看着逍遥子,只感觉如今的逍遥子,和当年出谷之时的逍遥子已经大不相同了。 当年出谷之时的逍遥子,时不时会显露出他那刻苦铭心的痛楚和恨意,心中似乎憋着一团火。 而如今的逍遥子,心境变得更加的平和,没有了那种咄咄恨意。 “主公……” 陈良哽咽,不知该说些什么。 逍遥子笑了笑,看向一旁的叶千秋,道:“叶先生,我们许久不见,当好好聊上个三天三夜。” 叶千秋闻言,笑道:“我正有此意。” …… 慈云观的一间厢房内。 叶千秋、逍遥子、陈良各自坐在一个蒲团之上,呈犄角之势。 叶千秋笑道:“听玄机子说,钟隐先生如今在辽国的身份有些不一般,却是不知如何个不一般法。” 逍遥子抚须道:“此事说来话长,既然要说,那便从头说起吧。” “左右也是和你们说一说而已,这些年我身处辽国,反倒是对这些往事愈发的记忆深刻了。” “那年,我从长春谷出来,一心想着先去找赵二那个狗贼,去取了他的狗命。” “却是不曾想,赵二狗贼早在我出谷前三年,便已经魂归地府。” “听到这个消息,我心中的滔天恨意着实是难以舒展,赵二狗贼丧尽天良,作恶多端,欺我太甚,居然也能寿终正寝!” “那时的我,满脑子的家仇国恨,恨不得把赵二从坟里挖出来鞭尸。” “但对一个死人发狠,又算什么本事,赵二虽然死了,但赵宋王朝尚在。” “于是,我开始了覆灭赵宋王朝的行动。” “我知道想要覆灭赵宋王朝,单单凭借我一个人的力量是绝对不可能的,必须有自己的势力才行。” “于是,我远赴天山,先创立了逍遥派。” “我曾经和叶先生说过,无论江湖,还是朝堂,我都会踏足。” “逍遥派便是我在江湖的根脚,我之所以远赴天山,其实就是为了远离中原,免去诸多不必要的纷争和麻烦。” “逍遥派创立之初,我收了一男一女两个弟子,这两个弟子天资过人,我分别授给他们不同的绝学,期许他们将来能助我一臂之力。” “在这期间,我行走天下,称量天下高手,也从而结识了我的另一位妻子,碧君。” “结识了碧君之后,我便留在了汴京,一来是为了方便打探消息,结交宋室朝臣,二来是因为碧君身体弱,不能在苦寒之地居住。” “那一段日子,如今想来,也是我后半生难得的开心时光。” “我无法放下心中的仇恨,为了倾覆赵宋王朝,我倾注了太多心血,我结交王钦若、丁谓、林特、陈彭年、刘承珪这些奸臣。” “利用他们,鼓动赵恒大兴土木,求仙访道,泰山封禅,企图从内部瓦解赵宋王朝,让天下民怨四起。” “但此时的赵宋王朝正值鼎盛之时,朝中虽然也有像五鬼这样的奸佞之人,但还有寇准这般的贤臣良相。” “自从赵宋和辽国定下澶渊之盟后,赵宋王朝暂时没有了外患的袭扰,即便我鼓动了这些奸臣作祟,亦动摇不了赵宋的国本。” “而此时,碧君生下至乐之后,大病了一场,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没过多久,碧君便病逝了。” “此时的我明白,想要覆灭赵宋,必须让赵宋王朝处于内忧外患之中。” “覆灭赵宋,绝非一朝一夕能完成的事。” “于是,我送了赵恒归天之后,便带着两个女儿暂时回到了天山。” “直到那一年,西夏李元昊称帝建国……我知道我的机会来了。” 第42章 人生一梦 “西夏李元昊称帝建国,先与赵宋开启战端,后与辽国在贺兰山大战。” “李元昊虽是异族,但也不失为一代雄主,西夏在宋夏战争与辽夏战争中获胜,形成了三国鼎立的局面。” “此时,我便知道赵宋覆灭的契机来了。” “那时,我已将逍遥派掌门之位传给了我的徒弟无崖子。” “我的大女儿秋水到了可以嫁人的年纪,我便打算将她嫁给李元昊,只要运作得当,李元昊一死,秋水成为西夏的实际掌权者,那大事定然可成。” “但人算不如天算,我竟然没有察觉到秋水和无崖子会有了私情,而且两个人居然私奔了。” “秋水毕竟是我的女儿,她既然不愿意,我又岂能强迫于她。” 说到这里,逍遥子的情绪有些低落。 叶千秋却是问道:“既然你能将赵宋皇帝赵恒杀了,为何不偷天换日?将赵宋皇帝换成你的人。” 逍遥子闻言,呵呵一笑,道:“哪有那么简单,我杀赵恒,亦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赵恒在位时,赵宋皇室之内,还有一个老不死尚存。” “此人当时也已经是大圆满境界的大宗师,我与其大战数次,方才重伤了他,趁此机会方才干掉赵恒。” “那一战后,我亦养伤养了近十年,方才恢复。” “况且,即便是能将皇帝换成我的人,又能如何?” “天下还是赵宋的天下,天下人只知赵家天子,纵使是皇帝倒行逆施,还有太后朝臣制衡,换一个皇帝,还有下一个皇帝,改弦更张,谈何容易。” “此时的我,已经有些茫然了。” “我到宋辽边境去,看到了辽人杀害宋人,汉人百姓妻离子散,受尽了苦难。” “我突然意识到,我若是挑拨起宋辽夏的三国大战,那最终受苦的还是这天下的百姓。” “我虽不杀伯仁,但伯仁却因我而死,如果到了那时,我的罪孽可就太大了。” “赵宋以仁治国,我又岂能为了一己之恨,失了仁义。”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那时,我便反应了过来,天下间哪里有不灭的王朝,南唐如此,赵宋亦是如此。” “只要我活下去,总有一日能等到赵宋内忧外患之时,到时候,我甚至什么都不用做,只用看着他灭亡就好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逍遥子已经变得平和了许多。 “但是,我若是什么都不做,又愧对那些替南唐战死的英魂良将。” “我要让赵家子都成为短命皇帝,都活不过六十!” “赵祯在位的前二十年,赵室皇城的那老不死还没死,我尚且有些忌惮,后来他气血不支,终究还是老死了。” “至此之后,我每隔一些年,便去取赵宋皇帝的狗命,在民间风评好的,我便让多活一些时日,风评差的,我便早早取了其狗命。” “后来,我又潜入了辽国,化身耶律家族的一员,暗中分化辽国,引起了辽国的重元之乱,借此机会获得辽帝的赏识,成为了辽国重臣。” “如今我是辽国北院大王。” 说到这里,逍遥子停顿了片刻,好像是想到了什么。 过了一会儿,逍遥子才说道。 “其实,无论汉人,还是辽人,或者是西夏人,普通百姓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天下若乱,这些百姓的命便更如草芥一般。” “这或许便是弱肉强食的天道至理……” 叶千秋从逍遥子的身上看出了一种很矛盾的心态。 他一边希望了却国仇家恨,一边又不想引起战争,枉害了天下无辜人的性命。 或许,正是这种优柔寡断,多愁善感,才让他写出了那诸多传世的词作。 一个人纵使经历大变,亦无法改变一些刻在骨子里的东西。 这也是为什么近百年过去了,逍遥子还没有报仇雪恨的根本原因。 他不是一个能狠下心来,杀伐果断的帝王。 没有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的那种枭雄气概。 但反而是这样的人,更适合做朋友。 叶千秋在很多年前,便已经看明白了逍遥子不是一个成大事的枭雄。 他的内心渴望自由,无拘无束,但因为身上背负了国仇家恨,才不得不去复仇。 他取赵宋皇帝的性命,都要听一听民间对这皇帝的风评好坏,可见他内心的矛盾和挣扎。 叶千秋和逍遥子这一聊,便聊了三天三夜。 大多数时候,都是逍遥子在讲,叶千秋和陈良在听。 良久之后,逍遥子朝着叶千秋问道。 “叶先生,你得赵天师传承,不知你可看得懂天数?” 叶千秋闻言,道:“天数?” 逍遥子点了点头,道:“我这些年,观星占卜,已经看出了赵宋气数将尽。” “我的这点执念,终究是要有个了断了。” 叶千秋知道逍遥子所学驳杂,但没想到逍遥子还能算出赵宋气数将尽。 叶千秋伸出三根手指来,道:“三十年内,天下必定大乱。” 逍遥子闻言,脸上露出一抹笑意,道:“叶先生的想法和我的想法不谋而合。” …… 七日之后,慈云观外。 叶千秋和逍遥子抱拳道别。 “叶先生,陈良就交给你照顾了。” “这一趟能再见故人一面,我着实欢喜的很。” “人生一梦,归于尘土。” “叶先生,待赵宋覆灭之时,便是你我重逢之日。” “到时,我定然放下一切,与先生归隐山野,寄情山水,共参大道。” 叶千秋微微颔首。 此时,逍遥子看向一旁的陈良,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老陈,你我这一别,便是天人永隔,我就不送你最后一程了。” “赵宋覆灭之后,我会到你的陵前告诉你一声。” “你若在下面见了南唐旧人,可以告诉他们,赵宋灭亡的时日,不远了。” 陈良眼眶泛红,含泪道:“主公……保重。” 逍遥子轻轻拍了拍陈良的肩膀,然后又和叶千秋说道:“叶先生立神霄山门,处处都需要钱财,我已经吩咐了至乐,神霄派的一切用度,皆可从她那里调取,就算是我入神霄派的份子钱。” “最近中原江湖上可能要发生一些琐事,就有劳叶先生平息了。” 叶千秋笑了笑,道:“世人慌慌张张,不过图碎银几两,偏偏这碎银几两,能解世间万种慌张。” “钱我收下了,至于江湖上的琐事,我神霄派自然当仁不让,不然怎么对得起刚刚到手的天下第一派的名号。” 逍遥子闻言,哈哈一笑,大袖一甩,步入山林之中,远行而去,像极了九十多年前,他从不老长春谷离去之时的模样。 第43章 终南立派 天光正好,已经是七月时节。 江湖上最近风起云涌。 不说叶千秋以一己之力挑了少林寺,便是天下第一大帮丐帮也曝出了天大的事。 丐帮帮主乔峰,卸下了丐帮帮主的大位,江湖传闻,乔峰有可能是契丹夷种。 此事在江湖上传扬甚久,引起了极大的震动。 与此同时,少林寺的几位玄字辈高僧接连身亡,亦是在江湖上引起了不小的波澜。 少林寺在江湖上的地位自然不需多言,并不是什么都敢惹少林寺的。 更何况是干掉少林寺玄字辈的高僧。 有传言说,少林寺这几位玄字辈高僧之死,和神霄派脱不了干系。 江湖传言,神霄派掌教叶千秋为了削弱少林寺实力,坐稳天下第一派的位子,暗中派人对少林寺玄字辈的几位高僧痛下杀手。 江湖上流言四起,不知真假。 …… 这一日,叶千秋带着段延庆、天残五怪、林灵到了长安城。 长安城是十三朝古都。 自五代时后梁李茂贞割据过关中之后,至今也再也没有过在关中割据的军阀。 宋太祖赵匡胤黄袍加身时,承后周之都,暂时定都在汴梁。 赵大在位时,屡有迁都洛阳或者长安之意,被赵二所阻。 而今时今日,南方的粮食产量已大大高于北方,首都的粮食供应全靠南方粮食漕运至北方,北方无法自给。 作为首都的一个先决条件就是,漕粮能够方便运抵。 而汴梁是满足这一条件的,洛阳或者长安都无法满足这一条件。 如今赵宋的经济重心在南方,不像秦汉时经济重心都在北方。 汴梁离南方较长安更近,更有利于对南方的控制。 这也就让长安的繁华大不如前朝之时。 相比起今时今日的汴京,自然是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叶千秋等人来到长安城,是为了给陈良定做一个棺椁。 陈良的生命已经走到了最后关头,如今人在终南山上,已经无力走动。 叶千秋已经决定了在终南山立下神霄派的道统。 终南山,又名太乙山,位于陕西境内秦岭山脉中段,长安城之南。 在终南山开山门,传道统,是叶千秋经过深思熟虑的决定。 青城山、华山虽然也不错,但最终叶千秋还是选择了终南山。 此时的终南山上,虽然有些许道观,但都是些破败道观,在山上清修的道士虽然有一些,但大多都是普通的道士。 叶千秋到了终南山后,便将这些道士收拢在了神霄派麾下,又开始翻新重建山上的道观。 叶千秋在终南山大兴土木,自然难免惊动长安的官府。 不过,叶千秋稍微施展了一些手段,便让长安城的官员们不敢对神霄派有半点不敬。 这些官员还主动帮神霄派修建道观宫殿,殷勤的很。 而且,叶千秋在长安城附近,救助贫苦百姓,免费给那些普通百姓看病,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终南山来一个叶神仙的事情已经在长安城内外传了个遍。 一行人在长安城办了事,便准备回山去。 但叶千秋等人刚出长安城没多久,便看到有一妙龄女子吊在了一颗歪脖子树上。 叶千秋见状,当即吩咐段延庆前去施救。 待将那女子从树上救下,叶千秋给那女子体内输了一道真气。 那女子方才缓缓醒转来。 “姑娘,有什么事想不开,何至于到了自尽的地步。” 叶千秋替女子把了把脉,见她脉象渐渐趋于平稳,出口问道。 女子眼圈泛红,当即小声啜泣起来。 一边哭着一边将自己为何要自尽的缘由说了出来。 原来这女子是长安城的良家,但前两日却是被一采花贼掳走,污了身子,家里的丈夫知道此事后,只觉丢脸无比,大骂她是破鞋。 女子一时想不开,便寻到这城外,上吊自尽。 “采花贼?” 叶千秋蹙了蹙眉,他既然在终南山立下道统,那将来陕西境内,便是神霄派的基本盘。 他自然要好好经营此地,为民除害,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如今的天下也已经不是太平天下,官府不作为,各地匪盗丛生,受苦的终究是普通百姓。 想到这里,叶千秋又朝着那女子问了一些关于那采花贼的身材样貌之类的。 女子低声啜泣着,断断续续的将那采花贼的身材和样貌形容了一番。 这时,一旁的段延庆却是突然说道:“掌教,我想我知道这采花贼是谁了。” “此人应该便是江湖人称“色中饿鬼”的云中鹤,听闻此人身材极高,却又极瘦,便似是根竹杆,一张脸也是长得吓人,和这姑娘形容的一般无二。” “此人是西夏一品堂的人,江湖传闻,此人轻功极高,又极为好色。” “此人与“蛇蝎艳鬼”叶二娘齐名,是江湖上有名的大恶人。” 叶千秋蹙眉,道:“西夏一品堂?” “从今往后,敢到陕西境内为非作歹的人,便是和我神霄派作对,凡此类之人,一经发现,尽数格杀!” “延庆,你去找到这个云中鹤,做掉他之后,悬尸长安城,扬我神霄之名。” “顺便再送信给西夏一品堂,警告他们一次,如果西夏一品堂再有人到陕西境内为非作歹。” “我神霄派定然诛灭西夏一品堂!” 段延庆闻言,当即道:“弟子遵命。” 接着,叶千秋又说道:“半山、剑翁,子良、水根、秦川,你们五个也别回山了,立马给江湖上的各大门派去下帖子,邀请江湖群雄在今年腊月初八,到终南山参加我神霄派的开山大典。” “此次所发的帖子要为无名帖,帖上不署宾客姓名,见者有份,只要是武林中人,一概欢迎。” “我神霄派既然取了天下第一派的名头,自然要把这个名头给坐实。” 天残五怪闻言,当即领命,和段延庆分头行事去了。 段延庆和天残五怪一走,便只剩下叶千秋、林灵。 叶千秋看了一眼还在低声啜泣的姑娘,然后朝着林灵吩咐道:“小林子,给你个任务,你去把这姑娘送回家去。” “若是她夫家还对她出言不逊,你当妥善处理好这件事。” 林灵闻言,一本正经的说道:“弟子定然完成掌教之命。” 叶千秋知道林灵头脑灵活,行事不古板,这种事交给他,他定然能处理好。 那姑娘在一旁听着,也听出了叶千秋便是最近在长安城传的神乎其神的那位终南山神霄派叶神仙。 听到叶神仙要将自己送回夫家,她忍不住摇头啜泣道:“真人,我已经是残花败柳之身,便是回去,也要被人指指点点,让夫家蒙羞,丢尽脸面。” “我回去,定然是活不下去的。” “真人慈悲,就让我跟着真人上山,在山上做点杂务吧。” 叶千秋闻言,微微一叹,也知道在这年月里,人言可畏,足以杀人。 神霄派初立,人手的确不够,叶千秋想了想,也就答应下来,但还是让林灵前往长安城中去知会她的家属一声。 第44章 终南三友 终南山,太乙峰上。 数十名工匠正在修缮年久失修的太乙宫。 太乙宫始建于西汉元封二年,至今已有一千二百多年的历史。 叶千秋打算将来围绕着太乙宫修建神霄派的大本营。 因为腊月初八要举行开山大典,所以,先着手将太乙宫给修缮出来,好迎接外客。 神霄派初立,该有的面子还是得有。 不然,江湖上人前来观礼,瞧你堂堂神霄派只有几座破烂道观,免不得轻视了神霄派。 叶千秋这些日子都在终南山四处瞎逛,看看这山上有什么人,有哪些道观。 转了一圈下来,倒是找到不少在山上清修的道士。 这些道士大多数都是楼观道的后辈,即便不是楼观道的后辈,也是和楼观道挨着边的。 这些道士也没有门派之别,大多数是散修。 毕竟楼观道早已衰落了近百年。 没有扛鼎人物的出现,自然也就聚拢不了这些向道之人。 这些道观之中,人数最多的当属宗圣观,宗圣观也就是楼观,是昔日楼观道的主观。 楼观道形成于北魏时期,发展至北周及隋,进入其鼎盛时期。 李唐时期,楼观道士岐晖因为曾赞助过李渊起义,所以李渊成为大唐皇帝后,对楼观道颇为青睐。 武德初年,李渊下旨敕修楼观宫宇,并赐田土十顷以充基业,又改楼观为宗圣观,以岐晖为观主,诏赐粟帛以充斋给。 唐前期,在唐王朝的支持下,楼观道一直处于向上发展阶段。 但安史之乱之后,楼观道便趋于衰落。 道众开始分散各地,到了赵宋立国,赵二登位后,又改宗圣观为顺天兴国。 不过,那时的楼观道早已经人才凋零。 直到如今,观中也更是只剩下了寥寥几人而已。 就在叶千秋坐在峰上的凉亭下饮茶之时。 一个年轻妇人走了过来,朝着叶千秋欠身道:“掌教,楼观的王真人,云台观的李真人,三仙洞的刘真人到访。” 这年轻妇人不是旁人,正是前几日,叶千秋在山下救回来的那个女子。 这女子唤作云姑,不过十八岁,却是早已经嫁为人妇。 若非叶千秋搭救,此刻早已经不在世上。 “嗯,请三位真人到此处就行了。” “对了,云姑,这两日山上工匠的伙食,你要打理好,不要替我省钱,多放肉食,粮食管饱,别让人家觉得我们神霄派抠抠搜搜的。” 叶千秋吩咐一声云姑。 云姑性子敦厚,手脚麻利,人还算聪颖,叶千秋便让她负责神霄派的伙食。 云姑笑道:“掌教真人放心,大家伙都说在山上的伙食,比在家里的还要丰盛呢。” 叶千秋闻言,笑道:“那就好,你去忙你的吧,这里不需要你照料。” 云姑闻言,点了点头,便直接转身离去。 不多时,只见三个须发皆白,身着黑白道袍的老道朝着这边的亭台走了过来。 叶千秋站起身来,朝着那三个老道拱拱手,笑道:“三位真人,有礼了。” 这三个老道,岁数都在六十岁往上,号称终南三友。 年龄最大的楼观的观主王守一,王守一号阳平真人,年过七十,观中尚有三个弟子。 云台观的观主李少阳,号东阳真人,大概六十七八岁,观主只有两个弟子。 三仙洞洞主刘心坤,号清心真人,六十岁出头,洞中除他之外,还有一个弟子。 这三家算是终南山上颇有实力的道观。 因为这三位真人,都算是修内家功法的高人,其中以阳平真人王守一功力最高,大概有段延庆的水准。 东阳真人李少阳,清心真人刘心坤虽然不如阳平真人王守一,但也相去不远。 “叶真人,叨扰了。” “叶真人到了终南山之后,可是让终南山又多了几抹仙气。” “我们三个俗人,是来蹭叶真人的仙气来了。” 只见阳平真人王守一笑眯眯的朝着叶千秋拱拱手,朗声说道。 一旁的东阳真人李少阳,清心真人刘心坤亦是朝着叶千秋笑着拱手。 叶千秋闻言,抬手道:“三位真人,请坐。” 王守一三人笑了笑,也没有多加客气,便也一同落座在亭下。 叶千秋一边给三人倒着茶水,一边问道:“三位真人今日怎么有空到太乙峰上来。” 王守一抚须笑道:“叶真人前番你登门拜访,我等自然不能无礼,要回访一下,才算是礼数周到嘛。” 李少阳则道:“叶真人在终南开山立派,当是可喜可贺的大事。” “常言道,远亲不如近邻,我们自然得好生亲近亲近。” 刘心坤笑道:“我辈修行之人,寻仙访友,谈玄问道,自然是应有之理。” “前番,与叶真人一番相谈,让刘某心中豁然开朗,有拨云见雾之效。” “所以,只好再前来叨扰叶真人了。” 叶千秋笑了笑,道:“三位真人却是恭维叶某了。” “不过李真人说的是,远亲不如近邻,我们往后可都是邻居,自然当好好亲近亲近。” 三位老道倒是都挺和善,也绝非争名夺利,口蜜腹剑之辈。 叶千秋和他们饮茶论道,一番交谈下来,倒是相谈甚欢。 就在这时,只听东阳真人李少阳道:“我昨日听闻,叶真人座下弟子,将近来在长安附近走动的采花贼云中鹤给诛杀了,此事一出,当是让长安百姓拍手称快。” “而且叶真人医术高明,自从叶真人到了终南山,救治了不少附近的山民,实在是大大的好事。” “有叶真人在,恐怕用不了多久,这终南山便又要在天下扬名了。” 叶千秋笑了笑,道:“都是理所应当之事,神霄派既然落脚在终南,自然该护佑一方百姓平安。” 叶千秋这话一出。 一旁的王守一却是微微一笑,道:“叶真人有此善心,自然是不错,只是长此以往,恐怕会让官府生了忌惮之心。” 叶千秋闻言,倒也明白了王守一话中的意思,毕竟护佑一方百姓平安,维护当地治安的事都应该是属于官府来做的。 但是,神霄派若是替代了官府的职责,那长此以往,必被官府忌惮。 不过,叶千秋丝毫不在意,如今的天下,又不是太平天下。 官府内部腐烂不堪,官老爷们巴不得有人替他们做事,地方太平,到头来,也算是他们的政绩。 叶千秋笑了笑,却是突然问道:“不知三位真人可有意加入我神霄派?” 第45章 创太上道 叶千秋这话问的突兀。 顿时,让这终南三友微微一怔。 叶千秋自然不是无的放矢,神霄派初立,人手短缺。 他即便是招收弟子,神霄派想要发展到一定规模,怎么着也要在十年后说话了。 终南山有楼观道的底子,他自然不想放弃这底子。 神霄派的基调是以道为主,以武为辅,不能成为一个单纯的江湖门派,那样格调太低。 嵩山少林寺为什么能鼎立六百年,不单单是凭达摩祖师一个人,而是有少林寺历代高僧添砖加瓦,方才有天下第一派的名号。 叶千秋深知,即便自己一人能趟平了少林寺,但这天下第一派的名号,可不是打了一架就能拿到手的。 那是需要培养后辈弟子,一代又一代的不断经营。 况且,神霄派既然要在终南山发展下去,那自然最好是只有神霄派一家。 如果能将这终南三友拉拢入神霄派中,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当然,将这些人拉进来后,将来可能会在神霄派内形成不同的派系。 不过,叶千秋自然有手段去解决这些问题。 坐在亭中的终南三友,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楼观的阳平真人王守一。 王守一面色平静,倒也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表露出来,只是问道:“叶真人为何有此一问?” 叶千秋却是缓缓说道:“三位道友,久居深山,不知可否知晓当今天下大势?” 王守一抚须,道:“我们三人虽然久居深山,但天下之事,倒也知道一些。” “当今天下,宋、夏、辽三足鼎立,还有吐蕃、大理这边陲小国环伺大宋。” “虽然如今还不是乱世,但恐怕世间也太平不了多久。” 叶千秋笑了笑,朝着王守一道:“阳平真人所言极是,天下早晚要战火四起。” “宋廷积弱,战备松弛,远非是辽人的对手。” “到时候,恐怕这终南山亦不能再成为清净之地。” “我们都是道门弟子,自然要以传承、弘扬我道门为先。” “然而,个人的力量终归是有限的。” “大唐时,楼观道何其兴盛,但安史之乱一爆发,战火一起,楼观道还不是渐渐衰落了,彼时的楼观道以道学为主,习武强身者甚少。” “如今,楼观道只剩下阳平真人这一脉在苦苦支撑。” “如果我们能归为一派,合为一体,通力协作,早做准备,将来便是天下战火弥漫,我们的道统亦能传承下去,而且我们还能在战火之中护佑一方百姓。” “如此,方才不会让楼观道彻底消亡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我创立神霄派的主旨,便是想要留下一份和嵩山少林寺一般能绵延数百年而不断绝的道门传承。” “我道门虽然有东汉张天师创立的天师道,但天师道以张姓后辈为主,数百年传承,后人虽然不算少,但平庸者甚多,故声名不显。” “反观嵩山少林寺,鼎立六百年不倒,如今在江湖上享有偌大的声名。” “我道门势微至此,若再无人替道门出头,那恐怕百年之后,天下间便再没有道门的存身之地了。” “难道我泱泱华夏,无数道门子弟,难道还没有一个人能达到达摩祖师那般程度?” “外来的和尚会念经不假,但我道门弟子亦是要争气才行。” 叶千秋的话音落下,让终南三友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了凝重之色。 他们也是人,不是仙。 更何况,便是修仙的,也注重传承和延续。 不然,楼观道衰落至此,阳平真人王守一何至于还守着楼观。 凡道门弟子,少有不想弘扬道门的。 当然,孤僻的修仙寻道之士,也不是没有,但终究只是少数。 如果,没有前人传承,后人如何继承。 传道大任是每一个道门弟子的责任。 一时间,终南三友的心中都是激荡不已。 他们都已经过了花甲之年,一生求仙问道,虽然潇洒,但到老还是要将这份传承给传下去,才算是了却心愿。 但他们门中弟子稀少,便是楼观阳平真人座下不过只有三名弟子在侧而已。 如果没有意外,百年之后,楼观道后辈或许当真便一个不剩了。 每每想到这里,终南三友亦是忍不住唏嘘不已,觉得愧对了楼观道历代祖师。 他们虽然也有心壮大楼观道,但着实不知该从何处下手,他们醉心寻仙问道,对如何发展经营门派根本一窍不通。 弟子少些,尚且能凭借楼观道的田土基业活下去,但从安史之乱后,楼观道拥有的田地一减再减,如今所剩的田土也不多了。 他们一向是将田土租给山下的农户去种,到了年底收些租子,弟子少尚且好说,但弟子若是多了,便连弟子也养不活了,何谈发展。 他们所住的道观,都是很多年没有修葺过了,主要是一个字,穷。 财之一字,就把他们给难倒了。 现在,叶千秋一番话,当真是说到了他们的心坎上。 只是……三人到底还是有些顾虑。 毕竟,是叶千秋邀请他们加入神霄派。 这时,东阳真人李少阳说道:“叶真人所言极是,但我等三人毕竟都是承接的楼观道传承。” “若是并入了神霄派,那岂能还有楼观之名?” 叶千秋闻言,不禁微微一笑,道:“三位真人的顾虑,我自然清楚。” “三位若是入了神霄派,那我们便要推陈出新。” “楼观不但可以长存下去,终南山更将成为天下道门圣地。” “我神霄派虽然承继于天师道一脉,但并不属于天师道。” “其实不论楼观道,还是天师道,都是属于太上一脉。” “若是三位肯入神霄派,那我们自然不分彼此。” “到时候,我神霄派可为太上道。” 叶千秋话音落下,终南三友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激动之意。 开创太上道! 仅仅这一件事,便足以让他们心动了。 这可是能青史留名的大事。 百年后,道门历史之中当有他们一席之地! 终南三友虽然是久居深山的道人,一向是清心寡欲,但面对如此诱惑,依旧难以抵抗。 这样的好事,打着灯笼都找不着啊。 第46章 内外之事 终南三友之中,以楼观阳平真人王守一为首。 叶千秋盛情相邀,并且画出了一张大饼给他们,着实是让他们心动。 但是,王守一依旧有些顾虑。 他朝着叶千秋道:“若能开创太上道,于我道门而言,的确是一件大功德。” “可是……不知叶真人当知晓,我辈修道之人,当紧守已心,不可为外物所动。” “神霄派若成了气候,那所需钱财定然不在少数。” “供养弟子所需的钱粮物资,这些都应该考虑进去。” “不然,所有的理想,只是空谈而已。” “老道我且要知道叶真人维持这一派运转的钱粮物资当从何而来?” 一旁的东阳真人李少阳和清心真人刘心坤亦是点头,赞同阳平真人王守一的话。 叶千秋闻言,笑道:“这些琐事,我自有办法。” “山下有诸多良田荒废,只需要田租少一些,自然有大批穷苦百姓来投。” “至于官府那边,三位且不用担心,他们自然会配合。” “这只是基本的粮道,往后我会在派中设下外务堂,在外开设商铺,粮铺,当铺,酒楼等店铺,时日一久,不说日进斗金,但山上所需用度财帛自然无需担忧。” “有了钱财,招收弟子,培养弟子,便更容易了许多。” “总之,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三位真人若是入了神霄派,当为我神霄派长老,只需要负责弟子日常清修,教导其学习道门典籍即可。” 王守一闻言,缓缓点头。 虽然他不知道叶千秋从哪里去找那么多专业的人才去山下开设店铺,但王守一此刻却也是听出来了。 叶千秋绝非一时头脑发热,他既然选择了在终南开山立派,并且邀请他们终南三友加入神霄派,显然是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 王守一和其余二位真人互相对视一眼,然后王守一道:“叶真人,此事事关重大,关乎到我楼观道的存亡,老道我暂时不能给你答复。” “待我回去问过了祖师爷,再行决定。” “只需三日,老道定然会给叶真人一个答复。” 叶千秋听了,倒也不意外,毕竟王守一是正宗的楼观道传人。 他们若是入了神霄派,楼观道的名头自然也就不能用了。 虽然叶千秋画下了共同开创太上道这个大饼。 但他们若是一拍脑门儿便答应了,那才是有些儿戏。 一番商谈下来,终南三友也坐不住了,他们需要仔细回去商议一下,方才可以做出这个决定。 于是,终南三友和叶千秋告辞,离开了太乙峰。 终南三友刚走没多久,林灵便朝着这边跑了过来。 林灵的半张脸是毁容的,所以,他现在脸上都带着半张银色面具。 “掌教,段师兄传回了消息,他在击杀了云中鹤之后,打听到了西夏一品堂赫连铁树的消息,所以,他暂时回不了山。” 林灵站在亭外,朝着叶千秋躬身道。 叶千秋闻言,微微颔首,道:“知道了,我让你办的事,办的如何?” 林灵道:“掌教,我已经在长安城先盘下了三间铺子,开设酒楼需要的人手,还在招募之中。” 叶千秋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负手道:“嗯,这些事,你先着手去办,酒楼开起来之后,你暂时任总管。” “等山上人手多一些,我再派人下去接替你。” 林灵闻言,道:“放心吧,掌教,有您老人家传授的妙法,这酒楼生意肯定是差不了。” 叶千秋微微颔首,神霄派初立,万事开头难,种种繁杂琐事都聚到了一起,主要还是人手不够。 在山下开设酒楼是必须要做的事,挣钱只是其次,主要还是收集消息。 等往后山上人手多了,不单单是陕西境内,便是陕西外也要有这些耳目,方才能居山中而知江湖天下事。 “行了,你先做事去吧。” 叶千秋吩咐了林灵一声。 林灵听了,便转身离去。 叶千秋看着林灵离开,调转身形,朝着峰头的另一处行去。 …… 太乙峰上的一处石洞中。 垂垂老矣的陈良坐在石洞的大石上,犹如一座雕塑。 叶千秋缓缓走进洞中,看着陈良的状态,微微一叹。 陈良现在已经进入了活死人的状态。 这是叶千秋融合龟息真定功改良出的一种法门。 这法门可以让濒临死境的人进入活死人的状态,本来若是按照正常的衰老速度,陈良现在已经亡故了。 但有了这门功法,陈良便可以在活死人的状态下,再多活半年。 陈良之所以要这么做,是想亲眼看一看神霄派的开山大典。 他这一生之中,除了是逍遥子的家臣,还是叶千秋的家仆。 虽然叶千秋从来没把他当过仆人。 叶千秋开创神霄派,陈良也算是神霄派的人。 他有此心愿,也不足为怪。 叶千秋每日都会过来看一看陈良。 人死如灯灭,陈良的这一盏灯,就要熄灭了…… 叶千秋看着陈良,心中想着,肉身衰老死亡很正常,那么灵魂也会衰老死亡吗? 肉身是船,灵魂便是船里的人,如何能在船倾覆的情况下,还能让人活下来。 那只能是锻炼灵魂的强度,当灵魂强大到了一定地步,便一定可以不需要肉身,也可以存活下来。 叶千秋微微一叹,他知道这种可能性一定是存在的,但他现在还摸不到那个层次。 叶千秋走出山洞,仰头看去,看着那仿佛近在咫尺的苍穹,忽有所感。 只见他身子摆动,徒手甩袖在空中不停的挥舞起来。 这是叶千秋在写临空帖。 叶千秋每一笔,每一画,都能搅动周围的风云。 这时,云姑手跨着篮子从山边小路行过,突然看到掌教真人的身影,她一看掌教真人手臂挥舞,周遭风云齐动。 云姑惊讶的捂住嘴巴,看着叶千秋的身姿,渐渐入了迷。 此时,她的脑海中,好似有数十道剑刃在不停的飞舞。 …… 河南,中州之地。 近来可谓是风云突变。 江湖上的大事是一件接着一件。 段延庆诛杀了云中鹤之中,一路东行,又到了河南境内。 因为,他从云中鹤口中得知,西夏一品堂的赫连铁树就在河南。 赫连铁树统率西夏一品堂,他奉了掌教叶千秋之命,要给西夏一品堂一个警告。 自然要找到赫连铁树,给他一个教训,让西夏一品堂的人以后不敢再到陕西境内放肆。 到了河南境内之后,段延庆尚未找到赫连铁树的下落。 却是听到了神医薛慕华联合聚贤庄的游氏双雄,广撒英雄帖,召开英雄大会,商议如何诛杀前丐帮帮主乔峰。 段延庆心中一动,江湖人物齐聚聚贤庄,他正好可以前去撒下英雄帖,邀请各路群雄腊月初八前往终南山,参加神霄派开山大典。 于是,段延庆便一路疾行,来到了聚贤庄外。 刚到聚贤庄外,便看到一辆骡车缓缓驶到了那聚贤庄的大门前,那骡车也不停下,直接从大门中直驶了进去。 第47章 真的好蠢 此时,聚贤庄外,人流不少。 段延庆混迹其中,顺着人流朝着聚贤庄内行去。 待到了庄内,只见那庄内的江湖群雄更多,庄子里几乎是站满了人,最起码在几百人之数。 段延庆虽然是拄着双拐,但此刻却也没有人注意到他。 只因那庄内刚过大门口的地方,停着一架骡车。 赶车的是一个方面长身,宽胸粗膀的大汉。 只见那大汉将手中的鞭子往车上一扔,跃下车来,朝着前方不远处的几人抱拳说道:“乔峰听闻薛神医和游氏兄弟在聚贤庄摆设英雄大宴,乔峰不齿于中原豪杰,本不该厚颜前来赴宴。” “只是今日有急事相求薛神医,来得冒昧,还望恕罪。” 话音还未落下,便见那大汉朝着前面那几人深深一揖,神态间甚是恭谨。 段延庆藏匿在人群,听得这大汉之言,心中暗道:“原来这就是前丐帮帮主乔峰。” “倒真是条好汉子。” 这些日子来,段延庆也听闻了丐帮所发生的事情。 这几日,又听说乔峰先后杀了养父、养母,又杀了他的授业恩师玄苦大师。 这事在江湖上闹的沸沸扬扬,所以,才有了今日的英雄大会。 段延庆在江湖上也闯荡了近二十年。 一向不以江湖传闻为信,江湖上的许多事,本来就是真真假假。 传言,传言,越传越离谱。 最起码,段延庆看到乔峰之后,并不觉得他是杀父、杀母,弑师之辈。 正所谓,相由心生,大奸大恶之辈,不会有这般气宇轩昂的体态。 今日这聚贤庄内的诸多江湖群雄,都是为对付乔峰而来。 但乔峰居然敢堂而皇之的登门聚贤庄,单单是这份胆识便已经超过了江湖上不知多少鼠辈。 段延庆心中盘算着,他手上的这英雄帖,理当有这乔峰一份。 就在段延庆这么一愣神的工夫,乔峰已经说明了他来聚贤庄的缘由。 只见骡车上坐了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那少女身穿淡黄衫子,颧骨高耸,着实难看。 乔峰之所以到这聚贤庄来,却是为了让薛神医救治这个少女。 段延庆从旁看着那以薛神医、游氏双雄为首的一众江湖群雄和乔峰一人对峙。 看着乔峰那从容淡定的模样,段延庆倒是对乔峰愈发的欣赏。 丐帮这些年在江湖上声名大显,和乔峰有着莫大的关系。 如今,乔峰卸任了丐帮帮主,丐帮的那些人连西夏一品堂的人都对付不了,着实是一帮酒囊饭袋。 段延庆性子孤傲,平生只服气叶千秋一人。 如今,他又成了神霄派弟子,心中想着,今日定要在这英雄大会上,给神霄派露一次大脸。 这时,只见那薛神医已经给那位少女搭了搭脉。 只听得那位薛神医朝着乔峰说道:“这位姑娘若不是敷了太行山谭公的治伤灵药,又得阁下以内力续命,早已死在玄慈大师的大金刚拳力之下了。” 乔峰尚未出言。 人群中,却是有一个中年和尚站了出来,朗声道:“薛居士,我方丈师兄数年未离本寺,而少林寺中向无女流入内,这大金刚拳力决非出于我师兄之手。” 段延庆一眼便认出了那和尚,那和尚正是少林寺的玄字辈高僧,玄寂。 当日在少林寺中,五位玄字辈高僧同时朝着掌教真人出手,却是被掌教真人摘叶飞花的手段给轻而易举的击败。 那五位玄字辈高僧之中,便有这个玄寂和尚。 想不到,他今日也到了这聚贤庄。 这时,又听那薛神医皱眉问道:“世上还有何人能使这门大金刚拳?” 那玄寂和尚沉默了片刻,却是朝着乔峰发问。 “前晚你潜入少林寺,害死我玄苦师兄,曾挡过我方丈师兄的一招大金刚拳,我方丈师兄那一拳,倘若打在这小姑娘身上,她怎么还能活命?” 乔峰摇头道:“玄苦大师是我恩师,我对他大恩未报,宁可自己性命不在,也决不能以一指加于恩师。” 玄寂怒道:“你还想抵赖?那么你掳去那少林僧呢?这件事难道也不是你干的?” 乔峰道:“大师硬要说在下掳去了一位少林高僧,请问那位高僧是谁?” 玄寂却是哑口无言。 这时,段延庆着实有些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的笑声不同一般人的笑声,声音十分怪异,一经发出,便引得庄上群雄的注意。 但一众群雄左右瞅着,却是也没有发现这笑声到底是谁传出来的。 这时,段延庆却是主动出言,道:“玄寂和尚,你这人好生奇怪。” “你说乔峰掳走了你少林寺的一位高僧,但人家问你那位高僧是谁,你却是哑口无言。” “你这和尚当真是不老实,常言道,出家人不打诳语,在江湖群雄的面前,有什么好遮掩的。” “你少林寺是苦主,合该也要人知道是哪位高僧被掳走了。” 玄寂听到段延庆之言,面色微变,左右一看,却是未见开口之人,当即往前一步,持手道:“是哪位高手在和贫僧说话?” “是我。” 段延庆挤开人群,走到了前边。 这下,一众江湖群雄算是看清楚了谁在出言。 段延庆在江湖上本来就是有名头的人物,再加上少林寺一战,他俨然是神霄派门人。 如今江湖上的人都知道“天残羽士”段延庆就是神霄派叶掌教的弟子。 段延庆这一出现,顿时让江湖群雄暗暗生了几分期许之意。 段延庆到了聚贤庄,莫非天下第一大宗师,神霄派叶掌教也到了? 若是叶掌教到了聚贤庄,那乔峰便是有天大的本事,今日也难逃一死了。 玄寂看到段延庆,心中一惊,但面上还是不动声色的说道:“原来是天残羽士段居士到了。” 段延庆面无表情,拄着双拐,道:“既然是英雄大会,我神霄派岂有不到之理。” “玄寂,你适才说贵寺玄苦大师为乔峰所害,又说乔峰掳走了你少林寺高僧,那敢问这位少林高僧是谁?” “你答不出来,莫非是你在无中生有?” 玄寂一听,面色一变,他抬手指向段延庆,道:“你别血口喷人!” 段延庆道:“事无不可对人言,那你倒是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玄寂闻言,脸色一变再变,此事关乎少林颜面,但现在段延庆逼迫至此,他又不能不说。 迟疑片刻,玄寂方才说道:“前晚贫僧与玄慈师兄,玄难师兄合击乔峰,被他脱身而去,明明见他擒去了一名少林僧,可是事后查点全寺僧众时,却是发现寺中僧人一个也没少,此事古怪,贫僧实在百思不得其解。” 段延庆闻言,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人都说少林高僧智慧广大,想不到你玄寂和尚居然如此之蠢。” “天下间能使出大金刚拳的只有玄慈和尚,如今这位小姑娘又身受大金刚拳力。” “那乔峰掳走的自然便是这位小姑娘了,这么简单的事,你还百思不得其解。” “你说你不是蠢是什么。” 玄寂听到段延庆骂他蠢,怒道:“你满嘴胡言!我寺中从来不进女眷,况且我方丈师兄又岂会对这样一个小姑娘下此狠手!” “段延庆,你诬我少林清誉,究竟是何居心!” “贵派叶掌教已经在少室山大败了我少林,令我少林颜面尽失。” “如今,你又诬我少林清誉,神霄派当真是不要脸面,要对我少林寺手段尽出了吗!” “如果这是贵派叶掌教的意思,那我少林寺全寺僧众,定要与你神霄派拼个鱼死网破!” “叶掌教虽然功参造化,但如此行事,未免太过卑鄙,他纵使是一人能灭了我少林寺上下,却也堵不住天下悠悠之口。” 玄寂越说越气愤,朝着段延庆怒目而视。 段延庆一袭青衫,静静而立,只觉玄寂是真的好蠢,得多蠢的人才会觉得掌教真人想灭了少林。 “玄寂和尚,你是练武把脑子练傻了?还是念经念魔怔了?” “若是我掌教真人想要灭你少林,你还有命在这里聒噪?” 第48章 真相大白 聚贤庄群雄当面。 玄寂被段延庆这么一嘲讽,差点没气的吐出一口老血来。 本来,被段延庆逼迫的将乔峰闯少林寺,在他和两位师兄的联手之下,还让乔峰逃走的事说出来,就已经够丢少林寺的脸了。 这下,段延庆这么一白话,直接把他给整成了一个小丑似的人物。 想他好歹也是少林寺玄字辈的,何时在江湖上受过这等气。 少林寺的高僧在江湖上行走,不论走到哪儿,最起码都是受到基本尊重的。 可眼下,到了段延庆的嘴里,自己却是成了蠢之又蠢的蠢材。 这叫玄寂如何能不气。 士可杀不可辱! 玄寂虽然是个和尚,但此刻却也是忍不住心头的怒火。 只听得玄寂大声一喝,道:“段延庆,你几次三番辱骂贫僧,又坏我少林清誉,贫僧岂能容你!且吃我一掌!” 话音还未落下,便只见玄寂侧身而出,双掌自外向里转了个圆圈,朝着段延庆推了过去。 段延庆不紧不慢,直接抬起右手下的拐杖,朝着玄寂轰然一指。 一道无形劲气从拐杖之中激射而出,玄寂见状,猛的侧身而躲,将这一道无形劲气给躲闪过去。 与此同时,又进三步,朝着段延庆攻杀过来。 段延庆见状,原地不动,只用手中右拐和那玄寂连过了三招。 玄寂的双掌和段延庆的右拐相去不远,隔空而对。 二人却是突然开始比拼起了内力。 就在这时,只见段延庆整个人凌空而起,抬起左拐,又急射出一道无形劲气。 玄寂见状不对,往后退了三步,然后又蓄力而出,轰然再出一掌。 这一掌比起之前的掌力还要雄浑许多,顷刻之间,玄寂的掌力如怒潮般汹涌而至。 段延庆见状,手中拐杖突然挽出一道花来,横击而去,整个人的身子居然化作了一道残影,速度之快,别说是一个残疾人士,便是真正的健全人,也未必有这样的身法。 霎时间,玄寂只觉眼前的段延庆剑势突然变化无端起来,凌厉至极,几乎只是眨眼的工夫。 玄寂便感觉到自己身上突然中了一股剑气。 玄寂这一掌,还未尽数拍出,便已经胎死腹中。 旁边有人看到段延庆这突然的变招,将玄寂制住,不禁暗道一声,好高明的剑法。 以拐为剑,剑法凌厉,莫非这就是大理段氏的高绝剑法? 要知道玄寂的这一掌叫作“一拍两散”,所谓“两散”,是指拍在石上,石屑四“散”、拍在人身,魂飞魄“散”。 这路掌法就只这么一招,只因掌力太过雄浑,临敌时用不着使第二招,敌人便已毙命。 而这一掌排山倒海的内力为根基,要想变招换式,亦非人力之所能。 段延庆在玄寂的掌力尚未凝聚到极致之时,便已经近了玄寂的身,破了玄寂的招。 不可谓不厉害。 要知道玄寂在少林寺的玄字辈高僧当中,也算是排的上号的。 这时,一众江湖群雄也算是知道了眼前这位“天残羽士”段延庆绝非是浪得虚名。 段延庆的右拐抵在了玄寂的胸口,只要段延庆的拐杖往前递一寸,他必然心脉俱裂,死在当场。 玄寂面色憋的通红,他索性摆出一副光棍到底的模样。 “贫僧技不如人,无话可说。” “你要杀便杀!” 这时,人群的又一个中年和尚急忙出声喊道:“段居士,休要伤我玄寂师弟的性命。” 段延庆瞥了那和尚一样,又看向玄寂和尚,冷言冷语的说道:“你以为我和你一样蠢吗?” “我杀你作什么?” “我虽然瞧不上你这秃驴,但也没必要取你的性命。” “如今,我神霄派方才是天下第一大派,行事总归讲个公道二字。” “你说你不蠢,那我今日便让你看看,你到底蠢不蠢!” 下一刻,却见段延庆身形突变,朝着内堂之中掠去。 待众人看到段延庆的时候,段延庆已经到了堂内,站到了薛神医和那黄衫少女的身旁。 自从段延庆跟了叶千秋,入了神霄派,他的武功经过叶千秋的指点,又是更进一步。 叶千秋传他一门“移形换影”的身法,在百步之内,可谓是神鬼莫测一般的存在。 段延庆一手点在那黄衫少女的身上,随后一摆手,那黄衫少女突然就从一个颧骨高耸,难看至极的丑姑娘变成了一个容颜娇美俏丽,活色生香,气韵动人的美少女。 虽然此刻少女的脸色略有苍白,但依旧能看出她是天下少有的美人。 这时,群雄见状,皆是惊诧不已。 而近在咫尺的薛神医一边惊叹着段延庆极高的身法,一边又看向了那尚且在院中的乔峰。 此时,乔峰的脸上亦是露出惊愕之色。 他没有想到段延庆的目标会是他带来的这位阮姑娘。 再加上段延庆的身法着实太过诡异,太快了些。 让他都难以反应过来。 此时,看到段延庆将阿朱的易容伪装为揭穿,乔峰心中更是疑惑不已。 阿朱的易容术很是高明,便是他也难以辨认得出来。 这位“天残羽士”段延庆又是如何辨别出来的? 这时,只听得段延庆看着那不远处的玄寂和尚道:“玄寂和尚,你可看清楚了,这姑娘可是精通易容之术,若是她易容成你少林寺的和尚,混入你寺中,你可能辨得出来?” 此言一出,顿时引得群雄惊愕不已。 有些事,就是一层窗户纸的事。 先前大家不知道这黄衫少女会易容术也就罢了,现在知道了,自然也就反应了过来。 这层窗户纸一破,自然一切都明白了过来。 玄寂和尚脸上的红晕不消,也不知道是羞愤所致,还是先前被段延庆所败的气愤所致。 他着实没想到这黄衫少女会易容术。 而且,还是这等高明的易容术。 段延庆这话一出,他玄寂的脸又被打肿了…… 想到段延庆刚刚骂他蠢,他还不服气,玄寂和尚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着实是丢了大脸。 但他心中尚且存了一丝希望。 “便是这位女施主会易容术,那又如何,也未必能证明她入过我少林寺!” 玄寂强行辩驳道。 段延庆闻言,也不理会玄寂,而是双眼朝着那黄衫少女看去。 “小姑娘,前晚你是否有乔装易容成少林僧人,进过少林寺!” “你是否被少林方丈玄慈所伤!” 阿朱听到段延庆这话,心中一顿,本能的就想着否认。 但下一刻,她却是感觉到段延庆的声音好似有一种魔力一般,让她忍不住有些沉沦其中。 于是,她脱口而出的话,便成了。 “确是如此。” 此时,段延庆略有深意的看了这黄衫少女一眼,他早就察觉这黄衫少女心思不一般。 若非他学会了掌教所传的移魂大法,今日免不了要被这黄衫少女摆上一道。 第49章 给我神霄派一个面子 此刻,聚贤庄内的所有人反应过来了。 玄寂和尚听到阿朱此言,饶是他脸皮再厚,也不能说出不信的话来。 这时,先前从旁呼喝的另一个中年和尚走了出来,站到玄寂和尚身旁,朝着段延庆持手道:“阿弥陀佛,此番全赖段居士明察秋毫,方才解了我等心头疑惑。” “段居士,先前我玄寂师弟有不敬之处,还请段居士多多担待。” “段居士既然到了聚贤庄,想必贵派叶真人也应该在聚贤庄附近。” “今日,江湖群雄汇聚一堂,便是商议如何除掉乔峰。” “若是叶真人就在聚贤庄附近,还请叶真人出来主持江湖公道。” “我等尽管听从叶真人吩咐便是。” 段延庆看着这个突然跑出来打圆场,又转移话题的中年和尚,面色不变,道:“你是何人?” 中年和尚持手道:“贫僧玄难。” 段延庆道:“你这和尚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你少林和尚打不过乔峰,便想让我家掌教出手,替你们摆平乔峰。” “别说是我家掌教真人还在终南山,就是他老人家到了这里,又岂能被你们这少林和尚当枪使了。” “况且,我看这位乔峰也未必就是你们所传的杀人凶手。” “试问,一个丧心病狂到杀父、杀母、弑师的人,会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素不相识的少女,来聚贤庄送死吗?” “我觉得其中定然是有些蹊跷之事,乔峰好歹也是前丐帮帮主,若是他人品不行,真是大奸大恶之徒,那已经故去的丐帮帮主汪剑通岂不是瞎了眼?” 段延庆这话一出,顿时引得群雄热议。 丐帮的几个长老听到这话,纷纷点头赞同。 乔峰心中亦是暗道,自杏子林后,天下人都视我是不忠不义,杀父杀母弑师的契丹狗贼。 今日,这位天残羽士段延庆与他素不相识,却是能秉公直言,仗义开口。 当真是江湖上少有的人物。 当然大部分人觉得段延庆此言有点太过想当然。 当即便有人反驳道:“乔峰弑杀玄苦大师,是少林寺高僧亲眼所见,少林寺的高僧又岂能冤枉于他!” 段延庆听到这话,当即就乐了。 他反问道。 “先前这位少林寺的玄寂和尚还口口声声笃定少林寺从来不进女眷呢。” “这位姑娘也并非他少林方丈玄慈所伤。” “但,事实又是如何?” 那人闻言,顿时沉默下来。 一旁的玄寂听到段延庆又提到了他,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 这时,只见段延庆环顾四周,道:“我家掌教常教导我,在江湖上行走,凡事要多听,多看,多动脑子。” “有时候,亲眼看到的,亲耳听到的,姑且都可以是假的。” “更何况,是从别人嘴中听到的事情呢?” “少林寺的和尚又如何?” “他们或许不会说谎,但不代表他们所说的话便都是真的。” “少林寺的和尚若是都和这位玄寂和尚一般,那试问诸位还觉得少林寺和尚的话可信吗?” 段延庆这话一出,当真是诛心之言。 不仅仅是玄寂和尚脸色大变,就是玄难和尚的脸色也是难看的很。 少林寺经营了六百年,才在江湖上树立起的威望清誉,如今恐怕就要被人一点一点的毁去了。 以前,少林寺僧人说话,旁人肯定不会质疑真假。 今日之后,少林寺僧人说话,恐怕便不太有人会完完全全的相信了。 但,眼前的事实就摆在面前。 玄难和玄寂也无法反驳。 谁让他们没有识人之明。 但玄寂还是出口说道:“乔峰杀我玄苦师兄,是我寺中小沙弥青松亲眼所见,此事,断然不是冤枉于他!” 乔峰听到这里,忍不出出声辩驳道:“师父待我恩重如山,我又岂能杀了恩师?” 段延庆却是又道:“既然这小姑娘都能化妆易容成你少林和尚,那真正的凶手装扮作成乔峰的模样,又有什么稀奇的。” “玄苦大师是乔峰的授业恩师,他有什么理由去杀玄苦大师?” 玄寂和尚直接说道:“那是因为这乔峰本是契丹人!他为了报仇,所以杀了自己的养父母,又杀了玄苦师兄!” 杏子林一事,在江湖上已经传开。 段延庆也明白此事绝非一两句话能说清楚的。 乔峰是不是契丹人,尚且不知真假。 但他却是可以借着此事,进一步扩大神霄派在江湖上的影响力。 此事,虽然没有掌教的授意,但他知道,就是掌教知道了,也会同意他的做法。 段延庆道:“今日,江湖群雄要找乔峰的麻烦,是为了国家大义,江湖道义。” “但凡事总得查明真相吧?” “依段某之见,此事其中蹊跷甚多,为免伤错了好人,我觉得今日之事,可以暂缓。” “腊月初八,便是我神霄派的开山大典。” “在此之前,我希望诸位还是不要对乔峰痛下杀手的好一些。” “一来是真相不明,为了避免大家伙错杀好人,枉害了人性命。” “二来也是为了让人有充足的时间调查真相究竟如何!” “若乔峰真是杀父、杀母、弑师的契丹恶人,我神霄派第一个不饶他。” “便是他逃到天涯海角,我神霄派也定然将其诛杀。” “但真相若非如此,你们今日杀了乔峰,便算是枉害了一条性命!” “如今,离腊月初八也不过三月有余。” “诸位不如再等上三个月,待到我神霄派开山大典之时,诸位到终南山去,由我神霄派掌教真人做此决断,姑且也不算迟吧。” 说罢,段延庆从怀中掏出一大把请帖,道:“肯给我神霄派这个面子的,就请接过段某手中这英雄帖。” “当然,若是不肯给我神霄派这面子的,也无妨。” “我家掌教真人心胸宽广,也不是小气的人。” 段延庆的话音落下。 一时间,聚贤庄内的一众江湖群雄,都有些愣住了。 神霄派叶真人,可是能以一己之力,败尽少林寺六大高僧,让少林寺方丈都不敢出手的无上大宗师。 是江湖上近百年来的第一人。 段延庆如今是代表神霄派在说话。 段延庆的背后就是神霄派叶真人。 连少林寺在叶真人面前也得俯首,他们又岂敢炸刺。 更何况,神霄派开山大典邀请他们这些江湖草莽去参加,那是他们的荣幸啊。 能见一见叶真人这位无上大宗师,那是多有面子的一件事。 至于乔峰? 乔峰武功本来就高,连少林三大玄字辈高僧都留不下他。 他们今日便是要杀乔峰,也绝对要有不少的伤亡。 但神霄派既然夸下了这个海口,日后若是真查明乔峰就是杀父杀母弑师的契丹狗贼。 那有神霄派叶真人这无上大宗师在,乔峰岂有不死之理? 这时,只听得乔峰朗声道:“段先生,你为乔峰仗义执言,乔峰感激不尽。” “腊月初八,乔峰必上终南山,拜谒叶真人,恭贺叶真人开山立派。” “若我乔峰真是杀父杀母弑师的狗贼,我乔峰自当引颈受戮,自绝于终南山!” 第50章 派中之事 乔峰这番话说的慷慨激昂,掷地有声。 北乔峰之名在江湖上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眼下,有神霄派段延庆作保,乔峰又发下了如此毒誓。 虽然还是有些人不可置否,觉得乔峰是在惺惺作态。 但是,更多的人还是愿意给神霄派一个面子。 最先站出来接过英雄帖的是丐帮的几位长老。 只见他们走上前去,朝着段延庆抱拳,道:“丐帮宋清溪。” “奚三祁!” “陈孤雁!” “吴长风!” “白世镜!” “愿接英雄帖!” “腊月初八,我等必率丐帮帮众前往终南山恭贺叶真人开山立派之喜。” 有丐帮诸位长老这么一开头。 其余的一些不知名的江湖人物,也开始上前去接英雄帖。 段延庆将帖子递了百十来张,此时,也只剩下游氏双雄,还有少林二僧,神医薛慕华等寥寥数人没有接帖子了。 这时,段延庆看向那少林二僧,道:“怎么?你们二位难道不打算接帖吗?” 玄难脸色一变再变,最终走上前去,持手道:“既然神霄派愿主持这个公道,那我少林寺自然也不会没有容人之量。” “这帖子,我少林寺接下了。” 游氏双雄的目光落在神医薛慕华的身上。 此次英雄大会,主要还是靠了神医薛慕华的名头,不然哪里会在短短几日之间,便聚集到如此之多的江湖人物。 他们两个武功平平,在江湖上可没有什么威望。 只要神医薛慕华点头,他们理当跟薛慕华站在一条战线上。 这时,神医薛慕华看向段延庆,道:“段先生心思缜密,神功惊人,乔峰杀父杀母弑师一事,确实是道听途说者众多。” “薛某听闻神霄派叶真人乃是当世第一高手,既然段先生盛情相邀,薛某自然得给神霄派这个面子。” “这帖子,薛某接下了。” “腊月初八,薛某定上终南山,拜谒叶真人。” 游氏双雄见状,亦是急忙出声道:“神霄派叶真人功参造化,我们兄弟自然得给他老人家这个面子。” 段延庆微微颔首,手中英雄帖已经尽数撒了出去。 这时,一片寂静之中,忽然走出一个全身缟素的女子,那女子眉目清秀,相貌颇美,眉梢眼角之际,微有天然妩媚。 只见那女子冷声道:“段先生既然一心为乔峰这个狗贼开脱,我一介女流之辈,亦不能阻拦段先生。” “只望腊月初八之日,叶真人能为我这个弱质女流说一句公道话。” 段延庆闻言,便知道这女子应该便是那丐帮马大元的遗孀马夫人。 段延庆只说道:“是是非非,真真假假,三个月后,再见分晓。” 这时,段延庆看向黄衫少女,道:“薛神医,这姑娘的命,你得救一救,她扮作少林和尚入少林寺必有所图,她一个小姑娘家,背后若是无人撑腰指使,岂敢孤身潜入少林寺,此事还有诸多疑点,她来日当是重要的人证。” 薛慕华闻言,点头道:“段先生所言,确有道理,老夫生平救人治病,只有受人求恳。” “但今日这小姑娘的性命关系到少林寺的清誉,还关乎到几条人命,老夫自然当救她一命。” 一旁的乔峰听到这里,不禁松了一口气。 今日到聚贤庄来,他本以为会有一场恶战,但因为这位神霄派段先生的出现,三言两语间,便暂时化解了他的危机。 不仅让阮姑娘得救,还让他多出了三个月的时间,去查明真相。 如此大恩,他乔峰自当记在心里。 乔峰朝着段延庆道:“段先生,大恩不言谢,腊月初八,乔峰定然会到终南山。”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段先生,再会了!” 话音落下,乔峰身形一转,人便已经出了聚贤庄。 一众江湖群雄见状,亦是暗自称道一声好高明的轻功。 而半趟在椅子上的那黄衫少女看着乔峰离去,流落出不舍之意。 这一切,都落在了段延庆的眼中。 他之所以能看穿这黄衫少女的易容术,还要得益于二十多年前,掌教传他的那门易筋锻骨的法门。 易容术便是再高明,和人本来的面目也是有些细微差别的。 段延庆也是精通此道的人物,自然不难看出黄衫少女的伪装。 …… 江湖上风云四起,风波不止,杀劫起伏。 终南山上,却是一派喜气。 终南三友思虑商量了两日,便率着自己门下弟子来投神霄派。 一时间,神霄派便又多了九人。 楼观观主阳平真人王守一手中拿着地契放在了叶千秋的面前。 “掌教师兄,这是楼观仅存的一些田契,楼观传承至今,只剩下这些许薄产。” “从今往后,我等便仰仗掌教师兄了。” 叶千秋一脸平静,阳平真人王守一会如此痛快,主要还是他传给了终南三友《太上感应篇》的缘故。 终南三友皆是求仙练武之人,一看《太上感应篇》便知道了这功法的厉害之处。 再加上叶千秋所展示出来的修为和手段。 终南三友自然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三人尽数加入神霄派,与叶千秋师兄弟相称。 若是以叶千秋的年龄算,这终南三友也不过是小辈中的小辈而已。 但叶千秋也不会用年龄来计较这些。 终南三友加入了神霄派,便是长老。 清心真人刘心坤,东阳真人李少阳,皆是清修之辈,连些许田产也没有。 叶千秋自然也不在意这些。 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人手。 三人在太上道祖面前拜了拜,正式入门神霄派。 叶千秋道:“神霄派初立,一切都得从头来。” “我已经和官府做了交涉,终南山下那些荒废的良田,都可归在我神霄派名下。” “这几日,我让人将那些良田租赁出去,已经有不少其他县的农户来投,山下的一些农户也已经有愿意将家中子弟送到神霄派的。” “神霄派能否发展起来,还得靠这些后辈弟子。” “不过,既然神霄立派,自然是无规矩不成方圆。” “神霄派从今日起,设立神霄堂、内务堂、外务堂、戒律堂。” “神霄堂由我负责,主要是统筹神霄派大小事务。” “内务堂便由刘师弟负责,主要负责神霄派的财产,还有山上的一切内务杂务。” “外务堂由李师弟负责,主要是负责对外的一切事务。” “戒律堂便由王师弟负责,凡弟子新入神霄派,理当让其清楚神霄派的规矩,有哪些事可以做,哪些事不能做。” “稍候,我们要制定出一个章程戒律来。” 叶千秋此话一出,刘心坤面露难色,道:“掌教师兄,我对财物这些可是一窍不通。” 叶千秋笑了笑,道:“放心,我会派林灵、云姑协助你,具体相关事务,他会去办,如今我门中能管事的人太少,还需刘师弟劳神这些俗务。” 刘心坤闻言,点了点头,有人协助那就太好了。 既然入了神霄派,那他就不再是闲散之人,自然得听掌教真人的吩咐,为神霄派的发展出一份力。 第51章 神霄弟子 万事开头难,叶千秋也是本着人尽其用的理念去的。 毕竟,神霄派现在就这么多人,摊子也不能铺的太大,但麻雀虽小,五脏得俱全。 神霄派的基本架构构建起来,到了以后,便更容易掌控发展。 “李师弟,外务堂的事情,待延庆回山之后,有他从旁协助你。” “你座下的两位弟子,你看着安排,毕竟你对他们二人的秉性和办事能力更熟悉些。” “如果外务堂的事做不来,可以调到内务堂去。” “至于戒律堂,便由王师弟操劳了,王师弟的三位弟子可以抽调出一人来到外务堂中去。” “腊月初八,便是我神霄派开山大典,到时候,定然有不少江湖群雄会到终南山来,到时候,外务堂的人手肯定是短缺的。” “至于本派戒律一事,我会先提出一个草案来,三位师弟看后,我们再行决定。” “暂时……就先这样,对了,刘师弟,山上最近的工程量比较大,内务堂的事,你要多多留意。” 叶千秋把暂时能想到的事情,都吩咐了三位长老一遍,然后才放三位长老各自离去。 人嘛,有了目标,就容易有干劲。 三位长老虽然都是六七十岁的老人了,但为了共同开创太上道这个目标,很快的便投入了建设神霄派的事务当中去。 而叶千秋也没闲着,他在整理编撰日后神霄派的戒律规章,还在整理神霄派的基础内功心法,还有一些基础拳法、掌法、腿法等等之类的功法。 他将太上感应篇作为了神霄派的至高心法。 又将龟息真定功简化成真定功,作为神霄派的基础内功心法。 再过几日,马上就会有第一批孩子进入神霄派了,这些基础的功法,都是为他们准备的。 不是所有人都是天才。 普通人有普通人的教育方法。 在江湖上行走的大多数江湖人,都是只有一两门大路货傍身,稍微有点名气的可能有一门绝技。 但高深的内功心法什么的,绝对是没有的。 叶千秋改良后的真定功足以让这些孩子打下一个牢固的内功基础。 日后,再加上一些基础的腿法、拳法、掌法。 等再过两年,再让他们学习一些剑法,刀法之类,不出十年,神霄派便会有第一批成长起来的弟子可堪大用了。 等再过五年,再招收第二批弟子。 十年后,再招收第三批弟子。 如果发展的好,还可以将收弟子的时间缩短一些。 只要这样有条不紊的发展下去,二十年后,神霄派新成长起来的一代,便有足够的能力在江湖上走动。 叶千秋再调教几个天资出色的弟子,成为神霄派的核心,即便是他日后离开此方世界,神霄派也依旧可以长存下去。 建立一个门派是需要耗费大量的心力的,叶千秋知道饭要一口一口吃,建立一个门派也是如此。 在编撰出基础功法后的第七天。 林灵带着他在山下招收的第一批孩子上山了。 在前几日刚刚完工的神霄堂前。 叶千秋连同其他三位长老,一起接见了神霄派的这第一批孩子。 这一批孩子一共有十七个,都是山下穷苦农户家里的孩子。 这年头,种地的穷苦百姓,只能求个勉强果腹。 神霄派收弟子,既包吃又包住,每个月还给发月钱,这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差点把这些山下的穷苦百姓给砸晕了。 再加上叶千秋前一段时日在山下行的善举,山下的农户,几乎家家户户都想把自家的孩子塞到山上来,能做叶神仙的弟子,那都是祖上积了大德的。 因为这山下的农户家里,几乎每一家每一户,孩子都在三个以上。 这年头,生女娃娃远不如生男娃有用。 光是下地里干活,女娃娃的力气就天生不如男娃娃。 再加上传宗接代的思想,几乎每家每户最少都是五六口人,这还是不算家里有老人的情况。 若是再加上家里有老人的,一大家子最少八九口人,各家各户的生活基本都很困难。 这一次,神霄派挑选弟子,是由林灵一手操办。 林灵现在成了叶千秋手下最忙的工具人。 既要管着长安城的酒楼,又要替叶千秋忙些杂七杂八的事。 叶千秋教给了林灵很多东西,让这个在江湖上浪荡了不少时日的少年,已经在短短的时日之内,发生了不小的蜕变。 一个男人的成长,就是从这些琐事中开始的。 林灵倒也没有一丝一毫叫苦叫累的迹象,反倒是乐在其中。 就拿这一次招收弟子来说,若不是掌教指点他如何去看一个孩子的根骨天资,他还真不知道这里面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这十七个孩子里,一共有十四个男孩子,三个女孩子。 年龄最大的不过十三岁,年龄最小的才八岁。 十七个孩子分成两列站成一排,林灵站在前方,朝着叶千秋躬身拱手道:“请掌教示下。” 叶千秋微微颔首,看着这十七个孩子,道:“从今日起,你们便是神霄派弟子,凡入我神霄派者,皆要遵守十规三戒。” 接着,叶千秋又看向林灵,道:“小林子,从今日起,你便是神霄派大师兄。” “我神霄派自你起,当有八个字,分派起名。” “这八个字当为,灵文空绝真如性海。” “即日起,你便唤林灵素。” 林灵素闻言,神色庄重,双膝跪地,拜倒在叶千秋身前,叩首道:“弟子林灵素拜谢掌教。” 叶千秋又看向其他十七名弟子,道:“尔等从今日起,便都是灵字辈弟子了。” 十七名弟子有样学样,朝着叶千秋拜倒,齐声道:“弟子拜谢掌教!” 不远处,云姑看着这些孩子拜倒在叶千秋身前,眼中还有几分艳羡之意。 能成为神霄派的正式弟子,往后最起码不会受人欺负,吃穿不愁了。 这时,叶千秋却是突然叫到了她的名字。 “云姑,你过来。” 云姑闻言,急忙朝着堂前行去。 叶千秋道:“云姑,你可愿成为神霄派弟子?” 云姑一听,大喜过望,有些不敢相信,道:“掌教真人……我也可以吗?” 叶千秋点了点头。 云姑双眼通红,她被云中鹤污了身子,娘家人都视她为灾星,夫家人嫌她丢脸,骂她破鞋,所有人都对她指指点点,好似她才是犯错的那一个。 她本来已经不想活在这个无情的世上,是掌教救了她,还让她留在了神霄派。 她本来以为,能在神霄派默默无闻的呆下去就已经很好了。 但是,没想到掌教真人居然愿意让她加入神霄派,掌教对她的恩德,着实太大了。 这世上的恶意已经足够多了,唯有掌教给了她活下去的希望。 云姑跪倒在地,真心实意,道:“云姑拜谢掌教。”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从今日起,你随我姓,就唤作叶灵云吧。” 云姑喜极而泣,再次叩谢。 叶千秋望着这些孩子,笑着和一旁的三位长老说道:“他们才是神霄派的未来啊。” 第52章 延庆回山 清晨的终南山,朝阳初升之时,已经是处处尽显着秋天的蕴意。 叶千秋站在太乙宫前,正在教导林灵素和叶灵云练功。 太乙宫的修缮工程已经完工。 工匠们已经不在太乙宫附近,到了山上别处去。 所以,这太乙宫便成了清净之地。 每月的十五,是叶千秋定下教导弟子的日子。 因为山上近来杂务甚多,林灵素和叶灵云也是无暇分身,所以,叶千秋便定下每月十五,传授指点二人武学。 叶千秋站在宫前,负手道:“你二人根基尚浅,当勤修内功不辍,方才能驾驭种种外功。” 林灵素不愧是能在道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重量级选手。 他虽然只跟着叶千秋修炼了正统道家内功不到半年的工夫,便已经有了厚实的根基。 叶千秋因材施教,便直接将《太上感应篇》传授给林灵素。 旁人或许看不懂《太上感应篇》的玄妙之处,但林灵素只参详了一晚,便已经悟出其中三味。 这要是放到小说里,妥妥的主角模板。 不过,几个月的山下历练对林灵素的改变也是十分有成效的。 最起码,林灵素性子之中的那点偏激,已经越发的少见。 叶千秋时常告诫林灵素,作为神霄派大师兄,身上的担子是很重的,做事既要稳重,还要不失灵活。 不能头脑发热,要时刻冷静。 叶千秋就是将林灵素当做下一代神霄掌教来培养的,林灵素是聪明人,自然能明白叶千秋对他的看重。 从成为神霄派大师兄那一天起,林灵素便暗中下了决定,日后,定然要光大神霄派,不能辜负师父的一片心意。 林灵素的进境可喜。 叶灵云的进度也不算慢。 那一日,叶千秋在后山有感,临空默写了一节《梅花易数》。 一物从来有一身,一身还有一乾坤。能知万物备于我,肯把三才别立根。 天向一中分造化,人于心上起经纶。仙人亦有两般话,道不虚传只在人。 想不到就这短短的几句话,却是让叶灵云悟到了他临空帖中的剑意。 从那日起,叶千秋便知道叶灵云是个剑道奇才。 所以,叶千秋便传了她一篇《三剑经》。 这《三剑经》只有三剑,或者也可以说是只有三道纯粹的剑意。 这三道剑意分别是风、雷、云。 剑道极致,即是意。 只要参透了剑意,无论是何种剑招变化,皆尽数收于心中。 重意不重招,便是《三剑经》的要旨。 也最适合叶灵云这种内功根基几乎等于没有的人来学习。 短短不到两个月光景,叶灵云已经将这《三剑经》吃透了大半。 只剩下最后一道剑意尚未吃透而已。 什么是天赋,这就是天赋。 叶灵云只要吃透这三剑剑意,便足以在江湖上行走。 那入门不到两个月的十七名灵字辈弟子,确实没有像叶灵云和林灵素这般出众的天资。 便是叶千秋想给他们开小灶,他们也吃不透,所以,还是要让他们按部就班的来。 那十七名灵字辈弟子统一在神霄堂治下的武道堂中学习,教习共有三位。 一位是阳平真人王守一,其余二位皆是王守一的弟子。 阳平真人王守一掌管戒律堂,但山上人手短缺,再加上戒律堂现在的主管对象就是这十七名新入门的灵字辈弟子,所以叶千秋便让王守一兼领武道堂教习。 教授入门弟子基础功法一事,并不难,以王守一的功力,绝对可以胜任。 往后神霄派的弟子都会先入武道堂学习,打下牢固的根基。 然后在武道堂呆满三年之后,通过武道堂考核的便可以离开武道堂,进入各堂部办事。 最迟在武道堂呆满五年,如果还没有通过武道堂的考核,便会被外派到山下去做神霄派的外围弟子。 而且只要是通过武道堂考核的弟子出来之后,也有机会拜入掌教或者长老门下。 当然,即便没有拜入掌教和长老门下也不怕,只要对山上有贡献,自然可以到神霄堂中兑换到等价值的功法。 这是神霄派未来十年之内的运作模式,不会有太大的变动。 此时,叶灵云和林灵素已经将各自在武学上的困惑告诉了叶千秋。 叶千秋一一给二人解了疑惑,二人各有所悟之后,方才离去。 此时,却见下山近两个月之久的段延庆和天残五怪居然都回来了。 只见段延庆和天残五怪拜倒在叶千秋身前,朝着叶千秋施礼之后,开始汇报起了他们这一行的成果。 段延庆先将他在聚贤庄的所作所为尽数说了出来。 然后又将天残五怪一行的成果汇报了一下。 叶千秋闻言,点了点头,道:“嗯,此事延庆你处理的很妥当。” “神霄派想要在江湖上立足,那定然是要积极参与到江湖事务当中去的。” “那这两个月,你可否调查出乔峰到底有没有杀父杀母弑师?” 段延庆道:“虽然没有证据直接指出乔峰就是杀父杀母弑师的凶手,但几乎种种迹象都好似指向了乔峰便是杀人的恶贼。” “不过,弟子尚且觉得此事蹊跷。” “聚贤庄之后,赵钱孙、谭公谭婆都莫名其妙的身死,又将乔峰拉入了漩涡之中。” “弟子感觉,好像是有一只无形大手在背后操控这一切。” “弟子见过乔峰其人,并不认为他是两面三刀,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奸恶小人。” 叶千秋闻言,倒是对段延庆刮目相看。 想不到段延庆的心思如此缜密,倒是颇有几分神探的意思。 叶千秋自然知道此事因何而起,又是何人在背后陷害乔峰。 从古到今,坑爹的儿子有不少,但像萧远山这么坑儿子的爹可没几个。 想到这里,叶千秋微微一笑,道:“此事你暂时不用管了,我自有计较。” “对了,你不是将聚贤庄的那个小姑娘带回来了吗,她现在人在何处?” 段延庆道:“她现在就在观星台。” 叶千秋点了点头,道:“嗯,小姑娘是客人,要招待好,我就不见她了。” 段延庆闻言,以为掌教不喜他带回来个累赘。 急忙解释道:“掌教,那小姑娘是姑苏慕容家的人,入少林寺是为了给慕容复偷盗《易筋经》,少林寺知道了此事后,便要寻慕容复的晦气,这小姑娘倒也是个有胆识的。” “一心替慕容家遮掩此事,说这事和慕容复无关,可惜,少林寺那帮和尚最近在江湖上丢脸丢的多了,急于找回一些脸面,想要在聚贤庄带走这小姑娘去找慕容复对质。” “弟子怕少林和尚失了智,为了找回《易筋经》伤了这小姑娘,只好将小姑娘先带回终南山。” 第53章 误入后崖 叶千秋闻言,笑道:“行了,我又没有怪罪你的意思。” “腊月初八之期将至,那小姑娘留在山上也好,到时候,江湖群雄汇聚一堂,不论是乔峰、还是姑苏慕容复,都会到场。” “暂且让她留在山上吧,至于少林寺丢失的《易筋经》在不在她的身上反倒是不重要,且让少林寺头疼去吧,总归少林寺得到我终南山来。” “好了,近来山上事务繁多,你们先下去吧,有事再来。” 段延庆又道:“掌教,还有一事,弟子要向掌教禀明。” 叶千秋道:“何事?” 段延庆道:“半山这一趟下山,回了一趟南海,天残派中尚有百十来号人手,半山怕这一次开山大典人手不够,所以,便从南海带了二十名懂事的回来。” 叶千秋闻言,看了一眼在段延庆身后站着的钱半山。 天残五怪分别是钱半山、陆剑翁、赵子良、白水根、徐秦川。 这五人都是和段延庆一般无二的残疾人士。 都承蒙段延庆的救命之恩。 所以都算是段延庆的心腹。 段延庆一心为神霄派办事,这天残五怪倒也不是什么奸恶之辈。 再加上神霄派的确缺少人手,所以,叶千秋便让天残五怪也入了神霄派。 但现在钱半山未经他同意,便从天残派调了二十名人手过来。 却是有些过界了。 他早就说过,神霄派是神霄派,天残派是天残派。 段延庆看到叶千秋不发一言,顿时察觉到了不对劲,毕竟神霄派初立,钱半山这样的举动,可能会让掌教觉得自己有在神霄派建立自己派系的目的。 于是,段延庆急忙出声道:“掌教,半山也是好心,掌教若是觉得不合适,我便让这二十名弟子回南海去。” 钱半山也感觉到了不对劲,掌教真人的神威他可是见识过的,他本来也是好心,若是此举惹怒了掌教,那可得不偿失。 钱半山当即道:“但凭掌教真人做主。” 叶千秋闻言,笑了起来,道:“行了,你们也是好意,下不为例吧。” “这二十名弟子暂时都先充入各堂之中,稍候我会和三位长老说明此事,这二十名弟子的背景底细,都得和普通新入门的弟子一样,在神霄堂备案。” “延庆,你现在是外务堂的副堂主,下个月的开山大典,你要多操心一些。” 段延庆见叶千秋没有发怒,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至于在神霄堂备案一事,在段延庆看来这是好事,如果事情办的好,不出意外的话。 开山大典结束后,这二十名弟子都可以加入神霄派。 在天残派和在神霄派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天残派只能是神霄派的附属,神霄派中的功法可都是由掌教亲自编撰,掌教可是当世第一大宗师。 更是活了百岁以上,还能青春永驻的活神仙。 神霄派的未来,可是不可限量。 往后想要加入神霄派,将会是越来越难的一件事。 这时,叶千秋又道:“这一趟出去,你们事情都办的不错,神霄派能否发展壮大,还是要靠你们一起努力。” “行了,你们先去忙吧。” 段延庆和天残五怪当即便离开了。 叶千秋看着段延庆和天残五怪离开,摇头失笑,他还没有那么小肚鸡肠。 他既然敢接受终南三友,天残余众,就不怕他们对神霄派生出异心。 这点驭人之术都做不到,还谈何壮大神霄派。 只要时日一久,但凡入了神霄派的人,都会念着神霄派的好。 神功妙法,只要肯为神霄派出力,就有机会得到,这是多少江湖人不敢想象的事。 他不怕这些弟子不用心。 只是,必要的敲打还是要有的,不然向钱半山这种私自往山上带人的事,日后还是会发生。 这样不利于神霄派的管理和发展。 …… 阿朱有些百无聊赖的坐在观星台上,看着这终南山的景色,心中在默默思念着一个人。 这是阿朱来到神霄派的第十天。 大多数时候,她都在这观星台上坐着。 当然也不是神霄派的人不允许她走动,相反神霄派的人都对她彬彬有礼,也允许她在山上四处走动。 还有人天天来给她送饭菜。 这倒是让她想起了在苏州的日子。 她从小没了爹娘,流落在外,有一日受人欺凌,慕容老爷见到了,救了她回家。 她自幼孤苦无依,便做了慕容家的丫鬟。 其实慕容公子也不拿她当做丫鬟,他还买了几个丫鬟服侍她。 在神霄派的这几日,神霄派的人对她处处以礼相待,和聚贤庄上的那些盘问她的江湖群雄,少林和尚孑然不同。 反倒是让她想起了这些往事。 阿朱之所以喜欢坐在观星台上,是因为从观星台上看风景真的很合适。 而且,到了晚上看星星,视野也是很开阔,看的很清楚。 在聚贤庄被薛神医治好了伤,她本来以为可以去找乔大哥了,没想到少林寺的和尚却是逼问她为什么要暗中潜入少林寺,究竟有何图谋。 她本来满口胡诌,想要糊弄过去。 但没想到少林寺的那两个和尚实在是难缠的很。 她着实被问的烦了,便说出了她的身份和来意。 于是,这可捅了马蜂窝了。 少林寺和尚当即就要抓着她去姑苏燕子坞找慕容公子当面对质,要她交出《易筋经》。 她当然不会承认自己已经盗走了《易筋经》。 本来到少林寺盗取经书,就是她自己擅自决定。 若是回到姑苏,因为她的事,公子爷肯定要丢大脸。 那少林和尚,也不好对她一个小姑娘搜身,但是一个个却是威胁她,要将她带回少林寺处置。 没办法,她只好求助段延庆,将她带走。 她知道,段延庆背后的神霄派对少林不假辞色,也不怕少林寺。 段延庆为了查明事情真相,果然答应带她离开。 少林寺的两个和尚气的跳脚,却也没有办法。 神霄派虽然好,但是却有些无聊,离腊月初八还有二十多天,也就是说,她还有二十多天才能见到乔大哥。 阿朱想到这里,就觉得有些没劲。 观星台上的风景再美,看了十天,也有些看腻了。 于是,阿朱走下了观星台,到山上去四处走走。 也不知走了多久,阿朱却见前方有一处断崖,可以从小路上去。 阿朱想看看断崖上的风景,她轻功不错,倒也不怕掉下崖去,便沿着小路走了上去。 没多久,她到了断崖上,然后便看到了一处山洞,只见山洞外竖着一块石碑,上面写着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老农洞。 阿朱只觉好奇,嘀咕一句,“老农洞?好奇怪的名字。” 进了山洞,没走多远,阿朱便看到那昏暗的洞中,有光泛起。 在不算明亮的光芒之下,阿朱看到了一个坐在石台上的人。 准确的来说,是一个满头白发苍苍,满脸皱纹,没有一丝一毫气息的老人。 阿朱胆子虽大,但看到这一幕,都不免觉得有些吓人。 “喂……老人家?” 阿朱试着唤了一声,发觉老人没有反应。 她走上前去,在老人家鼻间探了探,发觉真的没有一点气息。 阿朱嘀咕道:“看来这位老人家是在洞中坐化而死的。” “难道是神霄派的老前辈?” 阿朱听说神霄派的掌教叶真人是武学大宗师,以一己之力败少林寺六大高僧,让少林方丈玄慈连出手的勇气都没有。 可能这位老人家便是叶真人的师叔,师伯之类的前辈吧。 阿朱想到这里,朝着那老人家躬了躬身,说了句,老前辈,打扰了,我不是故意闯进来的,然后便转身离去。 就在这时,突然一道苍老的声音出现在阿朱的耳畔。 “你是刚入神霄派的弟子吗?” 第54章 脚踏终南 这一道声音出现的突兀。 吓了阿朱一跳。 阿朱聪慧,回转身去,只见那刚才没有一丝一毫生息的老农,突然抬起了头,露出了一张如同枯骨一般的面容。 “老前辈……你还活着?” 阿朱有些骇然,刚刚她去探这位老前辈的鼻息,分明都没有了任何生气。 可这转身的工夫,居然又活了? 这时,一道声音又从洞口传了进来。 “老陈,你的气息不稳,暂时先别说话。” 阿朱又转过头去,回望洞口处。 只见一个身着黑白道袍的年轻人走了进来,径直走到了那老农身前,在那老农身前抬掌,好像是在给那老农输真气一般。 阿朱是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只好站在原地,看着。 过了片刻之后,只见那年轻人撤掌,那老农又睁开了眼。 “老陈,我劝你,还是继续入眠,你每苏醒一次,生机便流失一分。” “等到了开山大典那天,你能不能走得动路还是两说。” 陈良闻言,微微颔首,道:“今日是我蛰伏的七九之日,恰巧这丫头闯了进来,我便醒了。” 叶千秋道:“我自然是知晓今日是你蛰伏的七九之日,意识也是最为清醒之时,所以才专程前来看一看你。” 这时,叶千秋看向还在洞中站着的那黄衫少女,道:“你应该就是延庆从聚贤庄带回来的那位阮姑娘吧。” 阿朱听着叶千秋和陈良的对话,只觉得有些疑惑,但一听到叶千秋朝着她问话。 下意识的点了点头,道:“我是阿朱,道长,我不是故意闯进洞中来打扰这位前辈清修的。” 叶千秋笑了笑,道:“你无须担心,终南山上和少室山不一样,不禁女眷。” “你能来到这洞中也是机缘。” 说着,叶千秋转头看向陈良,道:“老陈,你若是想有个衣钵传人,我觉得这姑娘就不错。” 陈良闻言,有些诧异,道:“掌教肯让我教她?” 叶千秋道:“你一生孤苦,无儿无女,人活一世,总得在这世上留下点什么。” “我又不是老古板,岂会不让你收徒弟。” “况且,你愿意教,人家还未必学。” 说完,叶千秋摇头一笑,道:“行了,你只有一炷香的时间,下一次再醒,便是八九之日。” “能不能收到徒弟,就看你自己的了。” 说罢,叶千秋头也不回的潇洒离去。 洞中,陈良看向阿朱,只觉这小姑娘倒是长的很标致,他缓缓说道:“小姑娘,你可愿拜我为师?” 阿朱只觉得一头雾水,刚才那年轻道人说话云里雾里,来去匆匆。 不过她也明白了,眼前这位老人家,是想收她做徒弟。 阿朱只问了句。 “老人家,不知您是?” 陈良笑了笑,道:“老夫算是神霄派的人,刚刚那位便是神霄派掌教叶真人。” 阿朱闻言,忍不住惊叹。 …… 叶千秋踱步,出了老农洞,便一路朝着山下行去。 叶千秋传给陈良的这门活死人的法门,一共有九九之期。 每逢第九日,便是陈良意识最为清醒之时。 如今,已经是七九之日,待九九之日时,陈良彻底苏醒。 那时,他能在世间存活的时日,便不会超过一日了。 阿朱闯入老农洞,倒是让叶千秋没有想到的事情。 他和陈良相处多年,自然也明白陈良的心思。 他让陈良收徒,不过是将陈良的心意说出来罢了。 至于阿朱会不会拜陈良为师,那就不是他操心的事了。 他这几日忙活着教山下的老农强身健体,时间还是很紧的。 如今终南山下的农户,都知道山上的叶神仙是黑发童颜,和二十岁的小伙子没什么区别。 叶神仙几乎隔上两天便会下山来,传授他们一些基本的吐纳法子,说是让他们强身健体,练好了可是能活到九十九的。 叶千秋向山下的农户传授吐纳法子和基本拳法,也是有私心的。 神霄派想要在终南山立足,就肯定要和这些农户打好关系,只要他们念着神霄派的好,将来遇到大变之时,就不会有人做带路党。 也许过不了多少年,这些农户都会成为神霄派的家生子。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叶千秋知道再过三十年,辽国被灭后,金人的铁蹄就会马踏中原。 到时候,终南山可能会成为战火弥漫之地。 叶千秋其实无意于掺和天下大事,能庇护一方百姓,已然是功德。 王朝兴衰,自然往复,都是天道循环。 天地人之间的关系,叶千秋已经参悟了许久。 但是,叶千秋也明白,树欲静而风不止,在他决定创立神霄派的那一日,就意味着他已经踏足了江湖。 一入江湖,身不由己。 江湖,家国,从来都不是分开的。 江湖里,有汉人、有辽人、还有其他部族的人。 战争,不可避免。 所以,叶千秋也要早做打算。 他既不想像少林寺一般做两面骑墙派,也不想像全真教一般,被人一把火烧了基业。 赵宋该亡了,辽国也该亡了。 至于,女真人,还是在黑山白水中晃荡比较好一些。 “叶真人来了……” “叶真人好!” 叶千秋刚到山下,在田里耕种的农户们就和叶千秋不停的打着招呼。 有上了岁数的老农也起身和叶千秋问好。 在田里耕种的农户,大多数都是三十岁往上的精壮汉子。 一个个皮肤都晒成了古铜色,干起活来,气力很足。 有汉子看到叶千秋到了,朝着叶千秋呼喊一声。 “叶真人,今天还得劳烦您老稍微等一等,等我忙活完手里的这点活,再请真人指点。” 叶千秋笑了笑,示意汉子不用着急。 这时,只见田间不远处的小路上,有数十道身影朝着这边行来。 与此同时,还伴着呛咚当啷的锣鼓声和一声声的大喊大叫之声。 “星宿老仙!法力无边!” “星宿派威震中原,老仙当世无敌!” “星宿老仙举重若轻,神功盖世!” “拳打少林,脚踏终南。” 第55章 神霄五雷 叶千秋不知道为什么星宿派会来到终南山的地头。 但星宿派的人居然敢到终南山来大放厥词,着实是老寿星吃砒霜,找死了。 本来在田间务农的一众农户,听到这般丝竹钟鼓之声,有人抬头道:“这是城里哪一个大户人家在娶新娘子吗?” 一众精壮汉子抬头望去。 有妇人看到自家汉子瞅的欢快,不禁道:“什么娶新娘子,哪家的新娘子能和什么星宿老仙沾边。” 这时,乐声渐近,那一群人来到十丈开外便停住。 有几人齐声上前,朝着那驻足而望的农户们喊道:“星宿老仙法驾降临终南山,你们哪个知道上山的路,快快过来回话!” 话声一停,又咚咚咚咚地擂起鼓来。 擂鼓三通,镗的一下锣声,鼓声止歇。 又是数人齐声道:“恭请星宿老仙驾临!” 只见那些人一字排开,有的拿着锣鼓乐器,有的手执长幡锦旗,红红绿绿的甚为悦目,幡旗上绣着“星宿老仙”、“神通广大”、“法力无边”、“威震天下”等等字样。 丝竹锣鼓声中,一个老翁缓步而出,那老翁手中摇着鹅毛扇,阳光照在脸上,但见他脸色红润,满头白发,还留着三尺苍髯,长身童颜。 这卖相妥妥的朝着活神仙的方向扮的。 农户们一个个看着那老翁,嘀嘀咕咕的说道。 “这老翁莫不是来终南山找叶真人谈玄论道的?” 在终南山下住着的农户们,从前也见过不少外来的道士来找山上的道士谈玄的。 这丁春秋童颜鹤发,着实有高人的风范。 所以,一时间,农户们倒也不敢冒犯。 再加上他们知道神霄派叶真人就在田间,自然也无须他们来回话。 这时,只见那堆人里,又走出一人,朝着站在田垄间的叶千秋叫喊道:“那道士,你可知上神霄派的路怎么走?” 叶千秋答非所问,道:“你们吹吹打打,吵吵闹闹的到终南山来做什么。” 那人蹙眉道:“星宿老仙在此,岂容你这厮放肆,问东问西的做什么。” “速速告知我们上山的路怎么走,不然,只能请老仙弘施大法,将你制服。” 叶千秋也懒得和那小喽啰废话,直接看向那鹤发童颜的老翁。 “你是星宿老怪丁春秋?” 丁春秋闻言,蹙了蹙眉头,看向叶千秋,见叶千秋气宇轩昂,神采飞扬,风度闲雅,竟然让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丁春秋当下心中咯噔一下,他突然想到他的那个死鬼师父无崖子。 这种感觉让丁春秋非常不爽。 只见他左手一挥,音乐声立止,他略带忌惮,朝着叶千秋说道:“你是神霄派的道士?” 叶千秋干脆利落的说道:“本座神霄派掌教叶千秋。” 丁春秋闻言,眼中闪过一抹惊疑。 他从星宿海这一路行来,自然听说了江湖上最近发生的一桩桩一件件大事。 神霄派掌教叶千秋广邀天下群雄,腊月初八在终南山参加神霄派开山大典。 而神霄派掌教叶千秋之名,他虽然住在星宿海,但也是如雷贯耳。 单单是那天下第一大宗师的名号,便让人不得不注意。 本来久居星宿海的丁春秋是不信什么天下第一大宗师的鬼话的。 但当他听到眼前这个身着黑白道袍的年轻人就是神霄派掌教叶千秋之后,丁春秋便信了九成。 因为在叶千秋表明了身份之后,便给了丁春秋一股极大的压迫感。 叶千秋身上的气势,直接如****一般压在了丁春秋的身上。 这种对方还没出手,只站在这里便被人压迫的感觉,十分可怕。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丁春秋着实不敢相信这世上还有这般高手。 能以一己之力败尽少林六大高僧的,果然绝非等闲之辈。 这叶千秋应该修行了道家的高深武学,已经到了能青春永驻的地步。 丁春秋出身逍遥派,自然知道在逍遥派中也有能让人青春永驻的无上神功,他本身亦是鹤发童颜。 所以,他自从听到少室山一战的消息之后,便对叶千秋的身份感到十分好奇。 在星宿海时,他就听说了这位神霄派的掌教叶千秋曾经和灵鹫宫天山童姥一起在少室山出现过。 而且似乎还提到了逍遥派,据说叶千秋身旁的一个老农似乎身怀逍遥派绝学北冥神功。 这些传闻落到丁春秋耳中,自然是让丁春秋心中大骇。 灵鹫宫的天山童姥可是他的师伯,这些年来,天山童姥没有找他的麻烦,但不代表他不知道天山童姥的厉害。 而且,逍遥派的绝学北冥神功那可是只有他那师父无崖子才会的神功,他可是心心念念了许多年。 当年,他被人所阻,没有打死无崖子,只是想着重伤残疾的无崖子也活不了多久。 再加上他那死鬼师兄苏星河以逍遥派高深武学秘籍做饵,他才放了无崖子。 无崖子身受重伤,恐怕早死了多年。 但如今江湖上又多了一个会北冥神功的老农。 再加上,江湖传言,神霄派掌教叶千秋也是能青春永驻的神仙人物。 所以,丁春秋心中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 难道这叶千秋是他那死鬼师兄苏星河找到的逍遥派传人? 那老农会北冥神功,能和天山童姥不分伯仲,大战上百回合,究竟是谁?和逍遥派是什么关系? 丁春秋不明真相,心中焦急万分,再加上阿紫偷走了他的神木王鼎,于是他为了查明真相,顺便取回神木王鼎。 便一路东行,来到了终南山。 此来终南山,他就是想看一看叶千秋的底细。 只是,想不到没有登上终南山,便在山脚碰到了叶千秋。 如今亲眼见到了叶千秋,丁春秋感受到来自叶千秋身上的那股气势。 一时间,丁春秋竟然有些心惊肉跳。 丁春秋咬了咬舌头,稳定心神,朝着叶千秋说道:“原来尊驾就是神霄派叶千秋。” “不知尊驾和逍遥派有什么关系?” “苏星河那个老鬼又是尊驾的什么人?” 叶千秋听到丁春秋问到了逍遥派和苏星河,大概也明白了丁春秋的来意。 叶千秋看了丁春秋一眼,然后说道:“本座和逍遥派是什么关系,还轮不到你来操心。” “丁春秋,你作恶多端,杀人无算,在星宿海窝着也就算了。” “还敢主动跑到终南山来送死,既然如此,本座只好收下你的人头了。” 话音一落。 叶千秋挥袍抬手,大喝道:“神霄五雷!” 下一刻,只见叶千秋手心中突然出现一抹耀眼的雷光。 居然是一颗犹如实质的掌心雷! 丁春秋面色大变,大凡内气,皆是无形之气,即便隔空而击,也是无形无质。 但此刻叶千秋的手中却是犹如将一颗天雷抓在了手中一般。 这般凝气如同实质,而且还改变了内气颜色的法门,他真是闻所未闻! 丁春秋还想要抬掌相迎。 但那雷光之快,已经超乎了丁春秋的想象。 瞬息之间,丁春秋便被那快到了极致的雷光穿胸而过。 丁春秋有些不可思议的看了看自己的胸口,呢喃道。 “世上难道真有人通晓仙法?” 话音一落,丁春秋轰然倒地。 第56章 世事艰难 “星宿老仙,法……” 星宿派的一帮弟子,还未喊完一连串的口号。 只喊出了星宿老仙这四个字的时候,便发觉他们眼中无敌于天下的星宿老仙,已经轰然倒地不起。 他们口中的声音也自然是戛然而止。 这一切发生的都太快了。 雷法的迅猛,已然是超乎了他们的认知。 他们只看到了一道如同闪电般的光芒在青天白日之下,从叶千秋的手上挥出。 然后,星宿老仙就倒下了。 “老仙……被炸死了……” “有一股烧焦了的味道……” 离星宿老仙最近的几个星宿派弟子,木愣愣的看着倒地不起的丁春秋,不禁暗暗吞了一口口水。 在田地里务农的农户们,看到平日里平易近人的叶真人居然能召来天雷,一个个目瞪口呆。 有老农跪地,朝着叶千秋拜倒:“叶真人,当真是神仙下凡……” 其余农户们也反应过来,朝着叶千秋齐齐拜倒。 叶千秋所展示出来的力量,已经是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围。 能掌控雷法的,不就是仙人吗? 一时间,不少农户激动不已,因为他们自家的孩子有拜入神霄派的。 将来若是能学得叶真人的半分本领,那就再也不用面朝黄土背朝天,一辈子苦哈哈的种地了。 这时,只见那星宿派余众也急忙拜倒在地,有人带头高呼道:“叶大仙仙法妙诀,法力无边,神通广大,星宿老怪,死有余辜。” 紧接着,那后边的一帮人也齐齐跟着高呼起来。 农户们一听,只觉这些人好不要脸皮,先前还在不遗余力的吹捧那个什么星宿老仙,这转眼间便调头来吹捧叶真人了。 当即也就反应过来,那已经被叶真人用雷法镇压的什么星宿老仙估计不是什么好人。 不然,向来与人为善的叶真人怎么会对他下狠手。 这时,叶千秋看着那一帮星宿派的虾兵蟹将,挥起长袖来,十指探出,数道劲气没入那些星宿派弟子的身上。 霎时间,那些星宿派弟子修炼多年的星宿派毒功便已经反噬了自身。 有的毒气攻心,当场面色铁青,不治身亡,化作一摊脓水。 有人一身毒功都在手上,一时间毒气蔓延至手臂。 为了活命,居然自断了双臂。 也有人屁事没有,因为尚未修炼星宿派的毒功,所以,没有遭到反噬。 一时间,星宿派弟子惶恐不已,有人哀嚎万分,有人不停朝着叶千秋叩头。 “叶大仙,饶命啊!” 但凡加入星宿派的,都是抹杀了良心的主。 叶千秋将那些没有被毒功反噬的星宿派弟子经脉震断几根,从此不能练武。 “带着地上的尸体,滚出终南山。” “若是让我知晓你们再踏足陕西一步,那你们的狗命也没必要留着了。” 此时,活着的还是全乎人的星宿派弟子也没有几个了。 一个个胆颤心惊,哪里还敢违逆叶千秋的意思。 当即一个架一个的,把地上的尸体给收拾了,诚惶诚恐的离去。 叶千秋让这边跪倒在地的农户们起身,朗声道:“乡亲们,你们大部分人都是世代居住在终南山下。” “如今,我在终南山建立神霄派,往后咱们都是一家人。” “世事艰难,活着不易。” “世上的恶人不少,大家还是要勤加练习我传给大家的拳法,往后若是碰到了像今日这般来捣乱的恶人,直接一起上,将他们赶走了便是。” 一帮农户听了,不停的点头。 有长者道:“叶真人放心,我们定然会好生护着脚下的这片土地。” 叶千秋闻言,开怀一笑。 …… 星宿派丁春秋的死很快便在江湖上传播开来。 腊月初,长安城内,已经是风寒骤冷。 太白楼中。 乔峰坐在酒楼的一角,一人独饮着。 他一边饮酒,一边听着旁边的人在议论着江湖上的事。 “丁春秋一身邪功,在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 “只不过,这星宿老怪居然敢到终南山去捋神霄派叶真人的虎须,也当真是不怕死。” “这下舒服了,星宿老怪一死,星宿派的一帮弟子死的死,伤的伤,废的废,从此星宿派就在江湖上除名了。” “谁说不是,叶真人的武功独步天下,为了武林除此大害,当真是一代宗师。” “这次神霄派开山大典,定然是热闹无比。” “听说江湖各路群雄,天南地北,但凡有些名号的,就没有不来道贺的。” “就说咱们陕西境内的那些江湖帮派,早在前几日就已经送了拜帖去终南山。” “有叶真人坐镇陕西,从今往后,哪个邪道人物敢来陕西境内造次。” 乔峰听着这些人的议论声,倒是愈发的对神霄派的这位叶真人崇敬。 自从离了聚贤庄,他这几个月来,为了查明他到底是不是契丹人,到底是谁杀了他的养父养母,恩师玄苦,陷害于他,他辗转间横跨数省之地。 在雁门关,他知道了自己的确是契丹人。 他虽然痛苦万分,但为了查到幕后真凶,为了找到杀他父母的带头大哥,不得不振作起来。 但,如今幕后凶手没有查到,反倒是又被人诬陷身上多背了几条人命。 想着腊月初八之期将至,于是,他便一路西行,到了长安城。 只等腊月初八恭贺了神霄派的开山大典,再做计较。 而且,他此来终南山,也是因为在聚贤庄时,替他仗义出言的段延庆说过一定要查明真相。 如今,他还没有什么头绪,却是不知道心思缜密的段延庆有没有查出些什么线索来。 如若没有证据能证明自己的清白,恐怕这次神霄派的开山大典之上,江湖群雄便会再对他发难。 到时候,恐怕自己真得命丧终南山了。 他乔峰自然不怕死,但却是怕枉死。 想到这里,乔峰心头愁绪万千,又干了一大碗酒。 这时,只听得酒楼里突然有个女声传来,却是唱着一曲。 “柳叶双眉久不描,残妆和泪污红绡。长门自是无梳洗,何必珍珠慰寂寥?” 那歌声柔媚婉转,幽婉凄切。 让乔峰听了心头更苦涩三分,只觉世事艰难,人人都有苦处。 却听那声音唱完一曲,立时转作男声,道:“啊哟卿家,寡人久未见你,甚是思念,这才赐卿一斛珍珠,卿家收下了吧。” 紧接着,那声音又转女声道:“陛下有杨妃为伴,连早朝也废了,几时又将我这薄命女子放在心上,喂呀……” 说到这里,竟哭了起来。 听闻此曲,乔峰不禁想到了当日被他送到聚贤庄的那位阮姑娘。 也不知道她身上的伤好了没有,现在她应该已经回到苏州去了吧。 第57章 各路人物 乔峰在这边感慨着。 却见那边门口,有人朝着这边大喊道:“不好,是乔峰!” “乔峰在这里!” “乔峰,你重伤我家主公,让我主公命悬一线,今日,我等必不能让你走脱了!” 乔峰闻言,面色微变,顿时回头,却是看到四道身影同时朝着他袭来。 乔峰见状,急忙抬手便挡,一边出手一边说道:“四位兄台,段王爷的伤势如何?” 只见一个头戴斗笠的渔人一脸怒气的说道:“乔峰,你别装模作样了,要不是你打伤了我主公,我家主公何至于命悬一线。” “今日,我们四人便是拼上了性命也要为主公报仇!” 乔峰一听,自知理亏,满脸懊恼之色。 原来,他从雁门关确认了自己的身世之后,便一心想要找出带头大哥是谁。 最后,一番查探,他无计可施之下,找到了马大元的遗孀马夫人,从马夫人口中得知带头大哥竟然是大理镇南王段正淳。 于是,他便一路打听,找到了段正淳的所在之处,在小镜湖中,一番争斗,一掌打伤了段正淳。 争斗之间,他怒骂段正淳杀他双亲。 段正淳连忙辨解,问道他何时杀了他双亲。 一番交谈之下,乔峰才发觉段正淳根本不是他要找的带头大哥。 可是他又想不通为何马夫人会说段正淳是带头大哥。 段正淳为了活命,只好将他和马夫人之间的孽缘说了出来。 这时,乔峰方才明白,他是中了马夫人的奸计,错伤了好人。 但此时段正淳已经中了他一掌,身受重伤,若非段正淳内功还算浑厚。 又有四家臣在旁牵扯乔峰的注意力,这一掌之下,段正淳非得殒命不可。 乔峰自知做了错事,离了小镜湖,想找“阎王敌”薛神医来医治段正淳。 结果,一路打听找到了薛神医的家里,却也没找到薛神医。 眼看着腊月初八将至,乔峰想到神霄派广邀天下群雄前往终南山,薛神医一定也会去终南山恭贺神霄派开山大典,所以,他这才一路到了长安城。 不想,却是在这里碰到了段正淳的四大家臣。 “四位兄台,乔峰自知错伤了好人,不知段王爷现在人在何处!乔某这就去给段王爷赔罪!” 四大家臣朝着乔峰快攻过来,乔峰只退不攻,连连避让。 那渔翁冷笑道:“姓乔的,你还想再伤我家主公吗?” 乔峰听渔翁这话,便知道段正淳还活着。 当下松了一口气,朝着四人推出一掌,打退了四人,趁势破窗而走。 “四位,请恕乔某不敬,若是段王爷有个三长两短,乔某必定一命换一命。” 乔峰轻功卓绝,眨眼的工夫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四大家臣见状,气愤道:“又让这个狗贼跑了!” 这时,只见后边有人抬着一副担架进了酒楼。 担架上躺着一个男子。 那人一张国字脸,四十来岁、五十岁不到年纪,形貌威武,轻袍缓带,装束颇潇洒,只是,此刻却是一脸苍白,俨然是受了重伤。 在担架两旁还站着两个女子,一个年纪大些,容颜秀丽,大概三十五六岁,是个少妇。 另外一个,是个十四五岁的紫衫少女。 只见那少妇拿着帕子正给那担架上的男子擦着额头。 那男子清醒着,声音低沉的朝着那少妇说道:“阿星,有你日夜陪着,便是让我一直受伤,我都心甘情愿了。” 说话间,那男子突然咳嗽起来。 少妇见状,急忙在男子的胸口前抚了抚,红着眼圈道。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说笑,你别说话了,闭上眼休息。” “我没事的,等到了终南山,见到了叶真人,我的伤就一定能治好了。” 男子一手抓着少妇的手,轻轻摩挲着,轻声说道。 这时,那四大家臣跑了过来,和那男子道:“主公,乔峰那个狗贼,也到了长安城!” “又让他跑了!” 那男子轻声道:“此事怨不得他,他也是受了康敏诓骗,才误伤了我。” “往后见了他,不要再为难于他,多生事端。” “咳咳……” 四大家臣闻言,只好叹气点头。 就在这时,只见酒楼拐角处的楼梯上,走下来几道身影,却是六男一女。 其中唯一的那个女子说道:“五哥不等我们便一人先赶往了终南山。” “待见了他,非得好好数落他一通不可。” 其中一个黑须老者道:“丁春秋那个恶贼被叶真人铲除,可谓是我等的大恩人。” “老五心里急切,一个人先跑来了终南山,倒是也能理解。” 又有一人道:“叶真人铲除了星宿老怪,我们函谷八友理当一起前往终南山,向叶真人道谢才是。” “老五的性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急了。” “行了,别吵吵了,我们即刻出城,前往终南山便是。” 待那几人出了酒楼,走的远了。 四大家臣,面露喜色,朝着担架上的中年男子说道:“主公,刚才那几个人应该就是函谷八友。” “看来薛神医也已经到了终南山。” “我们这一趟终南山之行,算是来对了。” “便是叶真人不肯救主公性命,有薛神医在,主公的伤也一定能治好。” …… 终南山。 太乙宫。 太乙宫中有三座主殿。 其中一座主殿中供奉着三清,便是三清殿。 此刻,叶千秋正在和三位长老、段延庆在商量关于一些开山大典的细节之处。 这时,只听得殿外有人快步行来,一进殿门便高声道:“掌教师伯,有个叫薛慕华的大夫带着重礼前来道贺,人已经到了山上,玄阳子师兄正在接待。” “那薛慕华想要亲自拜见掌教师伯,玄阳子师兄让弟子来问掌教师伯一声。” “见不见这人。” 叶千秋往殿中看去,看着殿中之人,朝着一旁的李少阳笑道:“李师弟,玄静的底子不错,就是毛躁了些。” 李少阳闻言,不禁说道:“让掌教师兄见笑了。” 李少阳有两个弟子,一个唤作玄阳子,一个唤作玄静子。 殿中这个便是玄静子,眼下正在外务堂做事。 虽然道号之中有个静字,但却是一向行事毛躁,风风火火的。 叶千秋朝着玄静子笑道。 “远来是客,岂有不见之理。” “你去告诉玄阳子,让他先将客人带至客房落脚。” “是!弟子这就前去通禀玄阳子师兄。” 玄静子应声而去。 此时,段延庆朝着叶千秋道:“掌教,这几日,长安城中已经来了不少江湖人物,恐怕这一两日,他们之中便会有人先行上山来了。”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嗯,此次各路江湖人物,上山的不少,山上客人一多,难免有摩擦纷争,还需要加强防护。” “好了,时候不早了,今天先到这里,我们先去见一见这位薛神医。” 第58章 疑惑重重 终南山,太乙峰上一间会客大厅中。 叶千秋带着神霄派的三大长老,外加段延庆这个外务堂的副堂主,亲切接待会见了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阎王敌”薛慕华薛神医。 此刻,厅中正是一派欢声笑语。 离腊月初八之期,尚有五日。 薛慕华提前登门,是带了重礼前来。 除了银钱之外,还有不少上等的名贵药材,古玩字画等等。 只见薛慕华在厅中坐着,朝着上首的叶千秋道:“薛某早就听闻叶真人功参造化,今日一见叶真人风采,果真是如同陆地神仙一般的人物。” 薛慕华素来傲气的很,他给人治病有个规矩,别人要让他治病医伤,就得拿一门绝技来换。 他自问这些年,学得了天下间的诸多武学。 但是,那日在聚贤庄。 段延庆和玄寂交手之时,所展露出的实力,让薛慕华大为惊讶。 那时薛慕华便知道,他那些所谓的绝技着实是平平无奇。 而段延庆,只不过是神霄派的一名副堂主而已。 今日得见名传天下的叶真人,薛慕华自然是欣喜的很。 薛慕华心里猜测着似叶真人这等功参造化的陆地神仙,到底有多么厉害。 “今日,薛某上终南山,一是为了提前恭贺叶真人开山立派之喜,二是为了感谢叶真人铲除了丁春秋这个恶贼,替我们师兄弟消去了大患。” “来终南山之前,我特意前去擂鼓山天聋地哑谷面见我师尊。” “我师尊听闻丁春秋被叶真人毙杀,特让我先行一步,前来向叶真人道谢。” “丁春秋这恶贼,多年前,背叛逍遥派,行弑师之举,我师尊聪辩先生为了不连累我们师兄弟几个,故意将我们给驱逐出门下。” “如今,丁老怪一死,我们师兄弟终于有机会重归师门。” “此一切,还全得感激叶真人。” 叶千秋笑道:“丁春秋作恶多端,为祸江湖,残害无辜,理当受死。” “他既然到了终南山脚下,贫道岂有不杀之理。” 薛慕华感慨道:“是啊,丁春秋这个恶贼作恶多端,多行不义。” “撞到了叶真人的手上,是死有余辜。” “我师尊聪辩先生说了,待神霄派开山大典之时,他会亲自到场,前来道贺。” 叶千秋笑了笑,和薛慕华又客套了一番。 宾主尽欢之后,叶千秋本打算让薛慕华先暂时住在山上,只等候腊月初八到来便是。 然而,这厅中之事还未了结。 便听到有弟子匆匆从厅外进来,拿着一把帖子,恭敬朝着叶千秋禀报道:“掌教,函谷八友,还有大理镇南王段正淳前来拜山。” 坐在厅中的薛神医当即起身道:“叶真人,是我的那几个师兄师弟们到了。” 叶千秋微微颔首,薛慕华也是函谷八友之一。 他来打前站,其余七人这时候到了,倒也没什么意外。 但段正淳怎么也提前到了? 按理来说,大理段氏便是前来道贺,也不应该这么早就到了。 枯荣和尚虽然不是他杀的,但也是被他的护体真气震成了重伤。 枯荣和尚死了,大理段氏也没必要上赶着来道贺吧。 在一旁厅中坐着的段延庆,眼中闪过一抹莫名之意。 他虽然听从叶千秋的劝解,放下了和段正淳这一脉的恩怨,不想着再去夺什么大理国的皇位。 但听到段正淳的名字,还是有些不太舒服。 在段延庆眼中,段正淳这一脉就是篡位的乱臣贼子。 若非是叶千秋这个救命恩人提点了他两句,又将他收入了神霄派,段延庆是绝对不会和段正淳这一秒善罢甘休的。 这时,叶千秋朝着那弟子道:“去将贵客请进来。” 那弟子应声而去。 不多时,只见厅外,一下子走进十几个人来。 其中一个黑须老者右手中拿着一块方方的木板,一进门就朝着大厅中的薛神医道:“老五,你果真先我们一步上山来了。” “你可真是够可以的。” 薛慕华起身,道:“大哥、二哥、三哥、四哥、六弟、七妹、八弟,你们来的也不算慢啊。” 那黑须老者道:“有大哥通知我们,况且我们也是奉了师命,一接到消息,便急忙上路了。” “却是没想到,还是让你赶了个先。” 这时,只见黑须老者身旁左右还有六人。 一个是中年美妇,其中两个是儒生打扮,一人似是个木匠,手持短斧,背负长锯。 一个青面獠牙,红发绿须,形状可怕之极,好像是个妖怪一般,身穿一件亮光闪闪的锦袍。 还有一个手持古琴,站在众人中央。 薛慕华道:“好了,好了,闲话休提,你们先随我拜见叶真人才是要紧事。” 说罢,只见薛慕华和这六男一女并作一排,朝着上首的叶千秋躬身道:“函谷八友见过叶真人,恭贺叶真人开山之喜。” 坐在上首的叶千秋站起身来,笑道:“诸位客气了,请坐。” 大厅很是宽敞,专门用来接人待客之用。 八人在大厅左边依次落座。 而这时,在门口站着的第二波人这才上前来。 只见这一行共有七人,其中四人抬着一副担架进来,将担架放在厅中。 担架上有个身着锦衣的中年人。 叶千秋一看这七人的装扮,便知道是渔樵耕读和段正淳到了。 这时,只见那七人中的四人走了出来,朝着上首的叶千秋道:“大理皇室护卫古笃诚!” “褚万里!” “傅思归!” “朱丹臣!” “见过叶真人!” 叶千秋微微颔首,却是看向那担架上的中年人,道:“躺着的这位可是大理镇南王?” 只见那担架上的中年人被一旁的美妇人给扶坐起来,他面色苍白的朝着叶千秋拱手道:“段正淳有伤在身,不能起身见过叶真人,还望叶真人海涵。” 叶千秋道:“镇南王这是被何人所伤?” 这时,只见那朱丹臣站出来,朗声道:“不瞒叶真人,我家王爷是被恶贼乔峰所伤!” 这话一出,顿时引得一旁的薛慕华蹙眉不已。 段延庆亦是有些疑惑。 乔峰什么时候和段正淳结下了梁子。 “哦?乔峰为何要伤镇南王?” 叶千秋问了一句。 朱丹臣将前因后果娓娓道来之后,当即拜倒在地,朝着叶千秋道:“叶真人慈悲,还请叶真人救我家王爷一命!” 叶千秋闻言,心中有些疑惑,乔峰在小镜湖打伤了段正淳,段正淳就是要疗伤回大理才是最合理的。 何以要从河南跑到陕西来让他救治。 他只是在长安城附近给普通百姓治过一些病而已,这些人又是如何知晓他能治好段正淳的内伤的。 第59章 阴谋阳谋 毕竟,要论治病救人的本事,江湖上声名最广的,应该是“阎王敌”薛慕华。 若是他们没有在河南薛慕华的家里堵到薛慕华的人,到终南山来等薛慕华,倒也有可能。 但此刻薛慕华就在大厅中,他们却是让自己出手救治段正淳。 这其中,定然是有些蹊跷的。 此时,渔樵耕读四大家臣已经通通跪了下来,求叶千秋医治段正淳。 叶千秋沉吟着,思索着其中的利害,片刻后,方才缓缓说道:“你们是如何得知贫道可以救镇南王的。” 叶千秋这话一出。 只听朱丹臣道:“不瞒叶真人,王爷受伤之后,乔峰那狗贼说替我们去找阎王敌薛神医,但我们在小镜湖苦等两日,也没有将乔峰等来。” “于是,我们便将王爷送到嵩山少林寺去找少林高僧医治。” “我们去了少林寺之后,少林寺的高僧替我家王爷把脉之后说道,凭借他们的功力,即便是几人合力,也不足以消解王爷的内伤,救下王爷的性命。” “普天之下,恐怕只有叶真人才能治好我家王爷的内伤,救下我家王爷。” “所以,我们只好从少林寺离开,前来终南山请叶真人出手。” 叶千秋闻言,微微颔首,明白了这其中的原委。 原来是少林寺和尚在暗中搞鬼。 叶千秋知道,乔峰掌力刚猛,段正淳虽然能在乔峰掌下活命,但伤的肯定不轻。 少林寺和尚果真好手段,先前他大闹一番少林寺,现在少林寺开始对他礼尚往来。 神霄派想要坐稳天下第一派的名头,就得为了这个名头在江湖上做出些令人信服的事情来。 段正淳在江湖上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如果自己不救段正淳,定然会被江湖人看做是沽名钓誉,见死不救之人。 毕竟,他现在可是顶着天下第一大宗师的名头。 若是他救了段正淳,恐怕到了开山大典之时,指不定少林寺要在终南山闹出什么幺蛾子。 少林寺和尚让段正淳来找他疗伤的用心,不可谓不阴毒。 这是想要用段正淳来消耗他的内力。 叶千秋洞察了少林的意图,只觉有趣的很,他已经很久没有和人这般斗过心思了。 活的时间久了,很容易淡漠一些事情,而且一旦拥有了强大的实力,就更不会太在意那些隐藏在阴暗角落的东西。 但有时候,不得不说,与人斗的确是其乐无穷。 少林寺既然出招了,他又岂能不接招呢? 阳谋阴谋,他一并接下了,他倒想看看少林寺的和尚会搞出什么花样来。 叶千秋站起身来,往大厅之中走去,拂袖一甩,劲气一出,将渔樵耕读四人扶起。 “你们起来,守在一旁,贫道先替段王爷把把脉。” 叶千秋的话音传入渔樵耕读的耳中,让他们大喜至极。 “多谢叶真人!” 渔樵耕读朝着叶千秋躬身,齐声道。 这时,叶千秋已经走到了段正淳身旁。 段正淳的面上已经是血色全无,看着一副要死的样子。 一旁的少妇偷偷抹着眼泪,一个紫衫少女站在少妇身后,一脸的不高兴。 叶千秋蹲下身子,伸手探了探段正淳的脉搏。 “有劳……叶真人了……” 段正淳有气无力的说道。 叶千秋感受着段正淳微弱的脉搏,道:“送来的有些迟了,但还有的救。” 一旁的少妇一听,脸上泛起欣喜之色,朝着段正淳说道:“段郎,你听见了吗,叶真人说你还有救。” 段正淳勉强笑了笑。 叶千秋看向那少妇和紫衫少女,道:“你们先退在一旁。” 少妇和紫衫少女急忙走开。 只见叶千秋抬手一扶,将段正淳的身子给扶正。 然后,叶千秋的双手突然交错起来,变幻不已,大厅中的人根本难以看清楚叶千秋的手速。 众人只能看到叶千秋双手的残影。 不多时,叶千秋的手停歇下来。 却见段正淳双膝盘坐,头上升腾起一阵阵雾气。 而叶千秋则是落座在段正淳的身后,一掌贴在段正淳的后背上。 这时,大厅之中的人都不敢大声说话。 薛慕华坐在厅中,脸上满是震撼,他悄声嘀咕道:“想不到叶真人于医道也有如此深的造诣。” “厉害,厉害。” 一旁的中年美妇听到薛慕华的嘀咕声,小声朝着薛慕华问道:“五哥,叶真人的刚才做了什么?” 薛慕华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叶真人刚才使出的那手法,应该是十二正经阴阳手。” “叶真人功参造化,凭借深厚的功力,可以做到以气凝针的地步,在刺激了段正淳的各大要穴之后,再用内力给段正淳疗伤,可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只是段正淳是被乔峰的降龙十八掌打伤,恐怕已经伤到了脏腑,而且段正淳被打伤之后,又长途奔波了这么久,恐怕伤势早已蔓延。” “叶真人想要救下段正淳的命,或许有可能,但想要让段正淳恢复如初,恐怕很难。” “便是我也做不到……” “而且,想要祛除已经深入五脏六腑的降龙十八掌的刚猛掌力,绝非易事,即便是叶真人这样的高人,恐怕也要耗费数十年的功力不可。” “也不知叶真人能不能做得到。” 中年美妇自知自家五哥在医道上有着很深的造诣,几乎很少会在医道上称赞旁人。 看来这位叶真人在医道上的造诣还真不弱。 不多时,叶千秋收掌,站起身来,将段正淳放倒在担架上。 一旁的美妇见状,一脸急切的问道:“叶真人,段郎他?” 叶千秋道:“他已经没有大碍了,只是身子有些虚弱,养上几日就好了。” “多谢叶真人,多谢叶真人!” 美妇喜极而泣,朝着叶千秋拜倒叩首。 这时,渔樵耕读闻言,也急忙再朝着叶千秋道谢。 叶千秋抬手,又施展劲气将他们扶起,然后朝着殿外候着的弟子吩咐道:“你们先带着段王爷到客房去休息。” 渔樵耕读急忙抬起了担架,跟着门外的弟子离开。 那美妇也拉着紫衫少女急忙跟了上去。 那紫衫少女还不忘回头瞅一眼叶千秋,嘴中嘀咕道:“能干掉丁春秋那个老贼,果然是厉害的很。” 段正淳一行一离开,大厅中,响起了神医薛慕华的声音。 “叶真人不惜耗费自己数年功力为无亲无故的大理镇南王续命治伤,当真是功参造化,医术高明,宅心仁厚,慈悲为怀,薛某佩服至极。” “叶真人果真是当之无愧的武林泰山北斗,第一宗师。” 第60章 八友献技 千穿万穿,唯马屁不穿。 从来都是旁人拍薛慕华的马屁,薛慕华何时拍过别人的马屁。 薛慕华素来傲气的很,但这种傲气在叶千秋面前,消失的无影无踪。 此时,函谷八友中的老大康广陵走了出来,抱琴朝着叶千秋躬身道:“康广陵见过叶真人。” 叶千秋微微颔首。 这时,忽听得大厅之中铮铮两声琴音响起。 琴声连响,厅中一个老者大袖飘飘,站起身来。 只见他高额凸颡,容貌奇古,笑眯眯的脸色极为和蔼,手抱瑶琴,高声道:“叶真人风采无双,当真让人佩服。” “叶真人,我此上终南山,别无他物,为叶真人创了一首新曲,就叫做《千秋吟》,只为赞颂叶真人的不二风姿。” 说着,他手指拨弄在瑶琴之上,那悠扬曲调渐渐又生,时而舒缓,时而急促。 大厅之中,神霄派三大长老,外加一个段延庆,都是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 琴音袅袅,自然是妙音,令人心旷神怡。 此人便是函谷八友中的老大康广陵。 康广陵有琴颠之名,行事素来疯癫,但此刻却是身形端正,只弹琴,不放浪。 康广陵这一首《千秋吟》奏完,退在一旁。 那边却有人又唱了起来。 函谷八友各有绝技,此刻发声的却是老八戏迷李傀儡,此人痴迷戏文,为叶千秋献上一曲《贵妃醉酒》。 李傀儡表演完,老七花痴石清露又拿出一副百花图来,献给叶千秋。 紧接着,是函谷八友各展其一身所学,各自献上了自己的贺礼。 老四画狂吴领军,擅长丹青妙笔,居然当场给叶千秋画起了画像,笔落画卷,叶千秋的模样跃然纸上,确是和叶千秋的神形有九分相似。 如此画技,着实令人开眼。 这副由吴领军所作的叶千秋像,也自此被保存在神霄派中,成为神霄派的祖师像。 老六巧匠冯阿三,是个木匠,学的是土木工艺,他知神霄派在终南创派,定然是百废待兴。 所以,他向叶千秋自荐,说要帮神霄派修缮宫殿。 老二棋魔范百龄送了叶千秋一副围棋,也是让神霄派三长老暗道,这八人当真是各有特色,令人啧啧称奇。 他们久在终南山,常年不入江湖,还从未见过有如此多的形色人物。 待函谷八友都送上了自己的贺礼。 叶千秋又与函谷八友客套一番,然后便让人安排函谷八友现在山上住下。 函谷八友从厅中离去。 大厅之中,便只剩下了叶千秋,还有三位长老,再加一个段延庆。 叶千秋朝着段延庆道:“此番段正淳到终南山来找我救治,是被少林寺的和尚当了枪使。” 三位长老久居深山,对人心险恶的认知,远远不如段延庆,他们虽然知道叶千秋曾经脚踏少林,和少林寺的和尚结下了梁子。 但并未从段正淳到终南山求救一事,悟出更多东西。 但段延庆久经事故,在江湖上闯荡多年,自然是心思剔透,只听叶千秋这么一说,便当即明白了叶千秋的意思。 “掌教,少林寺此举当真是用心险恶,需要弟子做什么,请掌教示下。” 段延庆在一旁说道。 叶千秋看了段延庆一眼,看他没有说出什么这就去毙掉段正淳这个祸害之类的话,对段延庆的表现还是很满意的。 保定帝这一脉能登上大理皇位,是因为有天龙寺支持。 如今,枯荣已死,段延庆若是还迁怒于段正淳,就证明他心魔尚在,在武学之道上的进境会越来越慢。 但现在段延庆能克制自己的情绪,可见他对段延庆的说的话,段延庆还是听了进去的。 “少林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段正淳的内伤很严重,如果一般的武学宗师选择救治段正淳,定然要损耗数十年的功力。” “少林寺的算盘打的很响,但是,他们可能对我的功力有什么误解。” “延庆,我记得你曾经提起过西夏一品堂中,有一个叫叶二娘的,对不对。” 叶千秋朝着段延庆问道。 段延庆点头道:“是的,掌教。” 叶千秋“嗯”了一声,道:“这样,你先去打听打听这个叶二娘的踪迹。” 段延庆微微颔首,没有问叶千秋为什么突然要让他打听这个叶二娘的踪迹。 掌教既然吩咐下来,自然有他的道理。 段延庆自然明白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 朝阳初升,紫气袭来。 终南山,太乙峰后崖,老农洞。 阿朱看着一旁的还在活死人状态中的老人,摸了摸怀中的《易筋经》。 《易筋经》是梵文所写,她也看不懂,本来是为了送给公子慕容复的,只是,现在,她却是有些犹豫了。 这些日子以来,她几乎日日都呆在这老农洞中,和这位有时古板,有时又若孩童的活死人相伴了数十日。 在老人为数不多的清醒时光里,她知道了这老人的身份,也知道了神霄派那位叶真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老人清醒的时候不多,大多数时候是老人在讲,她在听。 听那百年前的往事,听那段早已尘封在历史中的人和事。 老人想收她为徒,她还没有答应。 因为,她并不是一个武痴,也没想着成为什么绝世高手。 她其实只想做个普普通通的女人,相夫教子。 这时,一旁的老人醒转过来,他发出了一声重重的叹息之声。 “九九之日已到,阿朱,你还不肯拜我为师吗?” 阿朱闻言,脸上浮现出喜色,朝着一旁看去,欣喜道:“陈老前辈,你醒啦?” 陈良耸动一下筋骨,面色变得红润起来,他今天的状态看起来很好,前所未有的好。 陈良看向眼前这个小姑娘,觉得很满意,但小姑娘不太愿意拜他为师,又让他觉得可惜。 “老前辈,我这里有一卷少林寺的《易筋经》,《易筋经》很厉害,你试着练一练,说不定,你练成了《易筋经》,还能再多活几年,到时候,便能收一个心仪的弟子了。” 阿朱将怀里的《易筋经》掏了出来,递给陈良。 陈良闻言,不禁摇头失笑,并没有伸手去接。 “你的心意,老头子领了,这《易筋经》虽然不错,但也不可能让我多活几年。” “罢了,既然你不愿意拜师,我也不能强求。” “走吧,今日是神霄派开山大典,我是不能缺席的。” 说罢,陈良飘然起身,朝着洞外行去。 阿朱见状,急忙跟了上去。 第61章 汇聚终南 终南山,太乙宫,三清殿。 殿中央的供奉着三清法像。 叶千秋站在殿中,三位长老站在叶千秋身后。 三长老身后,则是段延庆,天残五怪。 再往后,便是以林灵素为首的神霄派第一代弟子。 只见叶千秋手持祭文,朝着三清法像,躬身道:“道祖在上,弟子叶千秋,今日于终南山开山立教,传太上道统,道祖庇佑,大道永传。” 话音落下。 叶千秋朝着三清拜倒,叩首。 叶千秋身后的三位长老,还有一众弟子纷纷拜倒。 片刻后,叶千秋站起身来,朝着身后的一众弟子道:“今日,是我神霄派开山之日。” “尔等皆不可懈怠。” “从今往后,尔等在江湖上行走,当紧守侠义之道,不可堕了我神霄威名。” 以林灵素为首的一代弟子,纷纷躬身拱手道:“弟子谨遵掌教令!”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时间不早了,都出去准备迎接客人吧。” “是!” 一众灵字辈弟子鱼贯而出。 段延庆、天残五怪,也纷纷离去。 这时,有道童带着陈良和阿朱走了进来。 “掌教,我没来迟吧。” 陈良进得殿中,一脸笑意的说道。 叶千秋看到陈良出现,见他红光满面,知道他这是最后的回光返照。 叶千秋没有说扫兴的话,只说道:“准备一下吧,今天来的人可不少。” …… 朝阳取代明月,升上湛蓝的天空。 终南山上渐渐热闹起来,从山脚到山上,皆是匆匆上山的各路江湖人物。 山上重重道观宫殿,已经建起了不少。 从山腰处看,可以看到一种别样的美。 乔峰走在山上,碰到了不少江湖人物,认识他的人不少,对他指指点点的人也不少。 还有人阴阳怪气的在嘲讽着他。 乔峰只当做是耳旁风,没有听到。 他手中拿着一个酒葫芦,一边走,一边喝上几口,浑身的酒气,说不出的落魄,惹得旁人纷纷蹙眉。 但他全然不在乎旁人的眼光。 他这些日子,就藏身在长安城中,眼看着各路江湖人物都到了长安城,丐帮的人、少林寺的人、他都暗中看到过。 他没有露面,只怕引得更大的纷争,被人再冤枉,也怕自己忍不住出手,伤了人命。 等了几日,终于等到了腊月初八这一天,一大早,他便孤身上了山。 这一路行来,很少有人像他这样孤身一人的。 乔峰心中想着,从前他是丐帮帮主,天下的江湖人见了他,都要称呼他一声乔帮主,热情的很。 如今,江湖上的人称他为大恶贼,恨不得人人唾骂他两句,杀了他扬名江湖。 他这几个月孤身在江湖上行走,愈发的体会到了什么是世事易变,人心难测。 就在这时,只听得身后不远处有一道声音传了过来。 “大哥,大哥!” 乔峰只觉这道声音好生耳熟。 回头一看,却是一个白面如玉的公子在朝着他招手。 乔峰见状,眼中不免升起一抹亮色,这白面公子正是他在无锡酒楼中赌酒结拜的大理镇南王世子段誉。 乔峰不免想到他为了报仇,险些将镇南王段正淳一掌打死。 报仇之时,差点忘了段正淳就是段誉的父亲。 还好,大错没有铸成,否则,今日,他又有何面目再面对自己的这位结拜兄弟。 “大哥!好久不见了!” 这时,段誉已经朝着他快步跑了过来,一脸高兴。 原来,当日叶千秋和陈良从天龙寺中离去之后,鸠摩智又去而复返,还是想要从天龙寺中拿走六脉神剑剑谱。 却是被段誉和天龙寺众僧所阻。 当时,段誉受枯荣禅师指点,已经悟通了六脉神剑的一些关窍,联合天龙寺高僧和鸠摩智打了数个回合。 但是,鸠摩智去而复返,使得枯荣禅师只指点了段誉一部分一阳指和六脉神剑的关窍联系,段誉只是匆匆记住了剑谱。 剑谱就被枯荣禅师一把火烧了。 枯荣禅师也同时圆寂。 鸠摩智见段誉使出了六脉神剑,于是便直接抓走了段誉。 这才有了后来段誉和乔峰的相遇。 “兄弟!别来多事,一言难尽,所幸你我俱都安好……” 乔峰握住段誉的双手,言语中带了几分愧疚之意。 段誉见状,却是不知乔峰是为了打伤镇南王一事自觉愧疚,只以为是乔峰这些时日在江湖上估计碰到了诸多烦心事。 段誉笑道:“大哥,你我今日重逢,当要好好再喝上一回。” 乔峰闻言,不禁笑道:“好兄弟!” 此时,不远处又有几人走了过来。 只见一个容貌瘦削的中年汉子,身形甚高,穿一身灰布长袍,脸上带着一股乖戾执拗的神色,朝着段誉叫唤道。 “姓段的小子,你这下可是找到人跟你同行了,可不用再跟在我们屁股后边吃灰了。” 段誉闻言,回望过去,却是不看那中年汉子,只看向一个身材苗条,有着一头披肩长发的妙龄女子。 那妙龄女子却是在看一旁的一个锦衣贵公子。 段誉见状,脸上浮现出一抹失望之色,随即朝着乔峰道:“大哥,咱们边走边说。” 说罢,拉着乔峰便朝着山上行去。 段誉和乔峰走的远了。 那中年汉子和一旁的锦衣贵公子道:“公子爷,那乔峰看起来倒是落魄了不少。” 锦衣贵公子面色平静,道:“无须管他,今日的神霄派开山大典,最关键的是要在神霄派的叶真人面前多露露脸。” 这时,只见那边前边山道上,七八名身着黄冠黑袍,手执长剑的年轻道人从山上走了下来。 只见那为首的年轻道人脸上还带着一张银色面具。 那年轻道人站在那里正在迎客。 正是以林灵素为首的神霄派弟子。 锦衣贵公子一行,快步走了过去,递上了拜帖。 “姑苏慕容复,前来恭贺神霄派开山大喜。” 林灵素接了拜帖,微微一笑,抬手道:“慕容公子请上太乙宫。” 慕容复朝着林灵素颔首示意,然后带着四名家将还有王语嫣朝着山上行去。 待走远了,不见了林灵素等人。 慕容复身旁的包不同道:“公子爷,这神霄派的叶真人还真是眼光独特,看来神霄派不止收了天残五怪和段延庆这几个残疾人士。” “就连这迎客的弟子,也是古古怪怪,竟然还带着面具,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哈哈,真是奇怪,奇怪。” 几人在山道上又行了数里,方才看到了太乙宫,又行一段路,方到太乙宫。 只见太乙宫前的大广场中,已经聚集了不少江湖人物。 少林、丐帮、河朔群雄、两浙群雄,还有其他地方的江湖人物,都已经到了。 许多江湖群雄都在议论着今日之事。 “神霄派在终南山立派,可谓是选了个好地方啊。” “叶真人功力独步天下,前些日子,就在终南山下,轰杀了星宿老怪丁春秋,听说当时叶真人可是用的天雷把丁春秋给轰死的。” “用天雷?不是在开玩笑吧,能用天雷,那还是人吗?不成神仙了?难道叶真人真的会术法什么的?” “这可说不准,这等高人,几乎好似凭空从江湖上冒出来的一般,谁知道以前是不是修仙法的高道,即便是不用术法,单凭那一身武功,也足以震烁古今,威震江湖。” “修仙法?你这说的也太玄乎了,这世上难道真有那等修仙的人物?” “谁知道呢。” 这边有人讨论着神霄派,那边的以少林方丈玄慈为首的江湖人物,也聚集成了一个圈。 一帮人在和少林方丈玄慈等高僧客套的说着话。 段延庆和天残五怪,还有一帮神霄弟子穿插其中,和这些江湖人物一一简短的说上几句话,算是打过招呼。 还有人对着人群中的乔峰说道:“乔峰,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你上次从英雄大会走脱,今日,看谁还能救得了你!” 乔峰站在一旁,喝了一口酒,只说道:“乔某相信叶真人会替乔某洗刷冤屈!” 段誉站在乔峰身旁,左右瞅着,不知道在瞅什么。 此时,阳光洒落,太乙宫前的人影绰绰,渐渐和阳光融在一起。 在这终南毓秀的动人天地里,伴着一道平静的声音,以叶千秋为首的神霄派几位长老从太乙宫中走了出来。 “今日各路江湖英雄齐聚终南山,前来恭贺我神霄派开山之喜!” “贫道招待不周,若有怠慢之处,还望各路英雄海涵。” 第62章 群雄毕至 太乙宫前。 叶千秋身着黑白道袍,站在那里,不动若磐石,面带笑意,令人如沐春风。 今日到场的江湖人物,有不少人还是没有见过叶千秋本人的。 他们这些人着实没想到名震天下的叶真人,居然真是如传闻中所说的那一般,从外表看起来不过双十年华,弱冠之年的模样。 这时,只见少林寺方丈玄慈持手而出,朝着叶千秋道:“老衲携少林诸僧,贺神霄派开山之喜。” 话音落下,让身后小僧将贺礼送上。 有神霄弟子上前去将贺礼接下。 “玄慈方丈,请落座。” 此时,广场中两侧已经摆好了数十把椅子,以少林寺方丈在江湖中的地位,自然该有一个位置。 玄慈面色红润,朝着叶千秋微微颔首,然后坐在了左首处,一众少林高僧弟子紧随玄慈其后,站在了玄慈身后。 紧接着又是,丐帮几位长老上前来送上贺礼,如今丐帮群丐无首,暂时便由几位长老共同主事。 虽然丐帮暂时没有帮主,但是丐帮天下第一派的名头可是实打实的打出来的,所以,这几位长老自然也有资格落座。 随后,便是各路江湖群雄朝着叶千秋道贺,送上贺礼。 不过,也只有在江湖上稍有点名气的人物,才敢上前去,在诸多江湖群雄面前露脸。 一番道贺下来,什么川西青城派、云州秦家寨等等江湖上稍有名气的门派掌门人通通上前道贺,送上了贺礼。 这些门派送完了贺礼,紧接着慕容复带着四大家将上前朗声道:“姑苏慕容复恭贺叶真人开山立派,贺神霄派开山之喜。” 话音落下,慕容复身后的邓百川早已经将贺礼送上。 慕容复这一出场,还是惹得不少人关注。 在叶千秋还未横空出世之时,近几年来,江湖上声名最广的便是“北乔峰,南慕容。” 如今,乔峰已经沦为人人喊打的契丹夷种。 和如今光彩照人的慕容复,当真是没得比较。 只见慕容复身穿淡黄轻衫,腰悬长剑,面目清俊,潇洒闲雅,仪表堂堂,着实是人中龙凤。 叶千秋见状,笑道:“姑苏慕容家的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威名远扬,慕容公子请落座。” 慕容复闻言,脸上浮现出笑意,朝着叶千秋拱拱手,然后带着四家臣和王语嫣前往一旁落座。 这时,只听得人群中,段誉走了出来。 段誉的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三人。 只见段誉朝着叶千秋拱手道:“大理段氏恭贺叶真人开山之喜,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段誉对着叶千秋,似乎早已忘了当初叶千秋在天龙寺是如何掳去天龙寺威名的。 他身后的三人是大理国三公司徒,华赫艮、范骅、巴天石。 他们奉保定帝之命,前来恭贺神霄派开山之喜。 他们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被鸠摩智掳走的世子段誉。 有段誉在,自然轮不到他们代表大理段氏皇族。 于是,他们三人便让段誉做代表。 大理国段氏虽然是地处天南,但在江湖上的地位可是不低,如今江湖上的几大势力,必定是有大理段氏一席之地。 叶千秋看着段誉,微微一笑,道:“镇南王世子远道而来,请落座。” 段誉也不害臊,直接带着大理三公司徒坐在了慕容复的旁边,刚刚坐下,还不忘朝着慕容复身后的王语嫣微笑示意。 慕容复瞥了段誉一眼,不假辞色。 这时,只见乔峰从人群中走出,朝着上首的叶千秋拱手道:“契丹人萧峰,拜见叶真人,恭贺叶真人开山之喜!” “萧峰身无长物,只有一坛好酒,聊表心意,还望叶真人不要见怪!” 萧峰此刻站在场中,尽显沧桑之色,但那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豪气,依旧是令人侧目。 萧峰能坐上丐帮帮主之位,绝对是靠着自己的实力拼出来的。 如今,即便是落魄了,依旧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广场四周,有不少人对这萧峰指指点点,萧峰毫不在意。 丐帮的那几位长老看着萧峰,摇头叹息,一众丐帮帮众恨不得上前去喊一声乔帮主。 叶千秋闻言,笑道:“萧大侠,请落座。” 萧峰道:“萧峰是契丹人,如今身上冤屈未洗,岂敢与中原群雄一般落座,恐让叶真人因萧峰蒙受非议。” 叶千秋笑了笑,道:“贫道说萧大侠坐的,自然当坐的,况且嘴长在别人身上,旁人愿意说,是旁人的事,关你何事,男儿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对得起自己良心即可,何须要在乎他人非议。” 萧峰一听,脸上泛起激动之色,当即道:“好,既然叶真人说萧峰坐的,那萧峰便坐一坐又何妨!” 说罢,萧峰与段誉相邻而坐。 段誉喜不自胜。 萧峰之后,广场中差不多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已经送上了贺礼。 就在这时,只听得广场入口处的院墙外传来四道声音。 “缥缈峰灵鹫宫天山童姥座下,昊天部首领余婆,四使婢,率灵鹫宫麾下三十六洞洞主,七十二岛岛主前来恭贺叶真人开山之喜!” 话音刚落,便见那道院门口,一道道身影鱼贯而入。 为首的正是昊天部首领余婆。 只见昊天部首领余婆身后站着的是梅兰竹菊四婢,再往后则是一大堆穿着各异的奇怪人物。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还有道士,只见这些人个个紧随四使婢其后,不敢张扬。 这时,只见昊天部余婆直接走到广场中央,朝着叶千秋拜倒,单膝跪地,高声道:“缥缈峰灵鹫宫座下昊天部余婆奉尊主之命,前来恭贺叶真人开山之喜。” 余婆这么一跪,四使婢,还有后面的那三十六洞洞主,七十二岛岛主都纷纷半跪。 这上百人一下子在广场中跪下,着实是让广场中的一众江湖人物惊愕不已。 缥缈峰灵鹫宫之名在中原江湖虽然不算响亮,但并不是无人知晓。 令这些江湖群雄想不到的是,灵鹫宫麾下居然还有这么一股强大的势力。 只听得三十六洞洞主、七十二岛岛主高呼道:“我等恭贺叶真人开山之喜。” 一时间,太乙宫上空,尽是回响之音。 叶千秋看到这一出,不禁微微摇头,这些人被天山童姥给调教的真是一言难尽。 叶千秋大袖一拂,气劲蜿蜒而出,将余婆和四使婢扶起。 “小余,落座吧。” 叶千秋这一声小余让在场的江湖群雄错愕不已。 因为余婆看起来五十多岁,而叶千秋看起来不过弱冠之年。 这一声“小余”,自然显得有些怪异。 但一想到叶千秋可能是七八十岁的老怪物,众人也就释然了。 余婆倒并不觉得叶千秋这个称呼有什么不妥,因为她已经从天山童姥那里知道叶千秋是和老主人同辈相交的人物。 逍遥子出现在东京之时,梅兰竹菊回天山报信,虽然天山童姥最后没见到逍遥子的面。 但还是收到了逍遥子的一份亲笔书信。 再加上逍遥子暗中授意,让玄机子李至乐亲自前往了天山一趟。 所以,神霄派开山大典,天山童姥虽然因为返老还童之期将至,不能亲自前来,但还是派了余婆、四使婢带着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人来给叶千秋捧场道贺。 三十六洞洞主、七十二岛岛主送上的贺礼太过别致,千奇百怪什么都有,一时间惹得群雄纷纷侧目,大开眼界。 余婆刚刚落座,那边道院外又传来一声高喝,这一声高喝,却是让一众江湖群雄又惊讶不已。 “延福宫使童贯奉命前来恭贺叶真人开山之喜。” 第63章 五国来使 只见那道院大门之外,一个体貌魁梧,穿戴讲究,腮下生有胡须,皮骨坚硬如铁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那中年男子身后还跟着两个身着深色圆领袍,头戴“幞头”的年轻男子,那两个年轻男子白面无须,看起来十分干净。 在一众江湖群雄的注视之下,只见那中年男子大步流星的走到了广场中央,朝着上首的叶千秋躬身拱手道:“延福宫使童贯奉命前来,恭贺叶真人开山之喜!” 叶千秋看着眼前这个自称童贯的中年男子,心中暗道,这厮莫非就是鼎鼎大名的那位“六贼”之一童贯? 看着此人那魁梧的体态,那龙行虎步的姿态,倒是还真挺符合史书上的描述。 而且,叶千秋看得出来,童贯身怀内功,而且境界不低,单看他那一双手掌,便知他功力深厚。 童贯此人二十岁时才进宫割了蛋蛋,成为宫廷内侍,如今听他自称是延福宫使,看来他在赵宋内廷之中,也算是小有权势。 毕竟,在赵宋内廷之中,延福宫使已经是内侍省有头有脸的人物。 叶千秋笑了笑,人家既然来道贺,自然没有拒之门外的道理。 “贫道不过是方外之士,并不认得朝廷的贵人,不知童宫使是奉谁的命前来?” 童贯脸上泛起笑意,笑着说道:“叶真人实在是太客气了。” “叶真人在终南山开山立派,又护佑一方平安,着实是功德无量。” “某此趟前来,却是奉了张都知之命前来恭贺叶真人开山之喜。” “些许薄礼,不成敬意。” 只见童贯一挥手,他身后的两个年轻宦官提着一个大箱子上前。 童贯也不避嫌,直接当着众人的面将那大箱子给揭开,里面竟然是一整箱的金银珠宝。 一时间,将在场的江湖群雄给看愣住了。 如此直白的送一大箱子金银珠宝作为贺礼,倒是少见的很。 有些看不惯朝廷官员的江湖人悄声说道:“这厮出手倒真是大方……也不知道是从何处取来的民脂民膏。” 这时,童贯又道:“叶真人,这些都是张都知的心意,张都知总管内侍省,公务繁忙,也抽不开身前来亲自向叶真人道喜,张都知让某向真人道个歉,还望叶真人见谅则个。” 童贯这话一出,顿时便引得在场的江湖群雄错愕不已。 在场的大部分人中,对朝廷的官职是不太懂的,毕竟江湖人和朝廷的人联系的不算紧密。 童贯提到的那内侍省,却是让人明白了原来这贺礼是由宋廷大内之中的宦官头子送来的。 有些知晓这赵宋宫廷内侍等级的人物,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小声议论道:“想不到叶真人居然还有一层能直达天听的关系。” “能常伴皇帝左右的宦官头子又是如何能和叶真人搭上了关系呢?” 不少江湖群雄都疑惑不已。 江湖上,人人都知晓叶千秋是横空出世的天下第一大宗师。 但这样的人物,却是在过往的几十年间,在江湖上一点名声都不显。 本来很多人猜测叶千秋是不是隐居在名山大川之中的隐修道人,在山中苦修数年,所以一直在江湖上声名不显。 但眼下,赵宋内廷之中的大宦官居然也认识叶千秋,这就让叶千秋在江湖群雄的眼中更加来历神秘了。 毕竟,叶千秋如今虽然是江湖上公认的第一宗师,但这等名声大概只在江湖间流传,却是不太可能传入内廷当中去的。 叶千秋听到童贯口中提到了“张都知”,立马便反应了过来,这张都知应该便是那夜在东京城里从皇宫大内追击天山童姥的那一位老太监。 叶千秋虽然有些疑惑,不知这位张都知为何要送他如此重礼,但眼下显然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伸手不打送礼人,叶千秋抬手道:“张都知的心意,贫道领了,童宫使远道而来,请落座。” 童贯朝着叶千秋再拱拱手,方才坐到了一旁,无论态度上还是语气上,都是十分客气。 童贯落座在一众江湖群雄之中,虽然显得有些突兀,但他刚落座,道院外又有声音传来。 “大夏国征东大将军赫连铁树奉太妃之命,前来恭贺叶真人开山之喜。” 话音刚落,便见一行人从道院门口大步而来。 为首的是一个身着大红锦袍,三十四五岁年纪,鹰钩鼻、八字须的高大男子。 那高大男子身后还跟着五人,有两个看起来像是西夏士兵,其余三个不知是什么人物,也不像是什么兵将。 只见那身着大红锦袍的男子朝着叶千秋拱手道:“可是神霄派叶真人当面?”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正是本座。” 叶千秋听赫连铁树是奉西夏太妃之命前来道贺,便参透了其中三味,要不然赫连铁树和神霄派只有仇怨,何必前来道贺。 只见那红袍男子朝着叶千秋躬身道:“赫连铁树奉我大夏国太妃之命,前来给叶真人道喜。” “小小礼物,还望叶真人笑纳。” 话音落下,赫连铁树挥了挥手,让身后的两个西夏士兵将贺礼送上。 叶千秋微微颔首,不假辞色,道:“赫连将军请落座。” 赫连铁树也不多言,带着身后几人朝着一旁落座而去。 这时,坐在场中的丐帮几位长老,看到赫连铁树还有他身后的几人,面色都十分难看。 赫连铁树对丐帮众人视而不见,大大咧咧的坐到了童贯身旁。 童贯诧异了看了一眼赫连铁树,眼中露出思索之意,不知在想着些什么。 童贯代表的赵宋内廷向神霄派送来贺礼已经足够让江湖群雄惊讶。 赫连铁树的到来,更是让许多江湖群雄感慨不已。 “想不到连叶真人居然连西夏太妃都认识。” 然而,还不等他们感慨几分,道院外又传来了声音。 “小僧鸠摩智奉吐蕃国太后之命,前来恭贺神霄派叶真人开山之喜。” “辽国北院大王麾下耶律喜,耶律因奉北院大王之命,前来恭贺神霄派叶真人开山之喜。” 声音刚刚落下,便见两路人从道院门口并列而行,入得广场中来。 鸠摩智身后跟着两个番僧,神采飞扬,但看到叶千秋的那一刹那,脸色便有些不太好看了。 不过,他还是走到广场中,朝着叶千秋躬身持手道:“小僧鸠摩智奉我吐蕃国太后之命,特来恭贺叶真人开山立派。” 一旁,两个契丹人亦是朝着叶千秋行礼,道:“耶律喜、耶律因,奉北院大王之命前来恭贺叶真人开山之喜。” 二人汉话说的很溜,神情恭敬,将贺礼送上。 场中的江湖群雄已经彻底懵逼了,他们现在心底只有一个疑惑。 叶真人到底是什么来历,居然能让赵宋、西夏国、吐蕃国、辽国、大理国五国都送来贺礼。 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事情,这哪里还像是江湖上的门派开山,江湖上哪个门派开山立派能让五国来使?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第64章 乔峰已死 太乙宫前,终于没有了姗姗来迟的客人。 一众江湖群雄,还在惊讶着五国来使道贺。 此时,只见叶千秋负手道:“今日我神霄开山大典,承蒙诸位江湖同道前来捧场,贫道不胜感激。” “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诸位海涵,贫道已经吩咐弟子在重明殿备下宴席,请诸位移步。” 叶千秋话音落下。 这时,却是有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高声道:“叶真人,时间尚早,吃吃喝喝的事能否先暂且放到一边。” “今日,我等上终南山来,不止是为了祝贺叶真人开山之喜,还是为了让叶真人住持武林公道。” “数月前,聚贤庄英雄大会,贵派段延庆力保乔峰这个契丹夷种,说其弑父杀母杀师之事尚有疑窦。” “我等看在叶真人的面子上,方才相信了段延庆之言,放了乔峰一马。” “然而,英雄大会之后,江湖上又有数人死在了乔峰这个恶贼的手中。” “乔峰弑父杀母,又打死少林寺玄苦大师,太行山冲霄洞谭氏伉俪,还有江湖宿老赵钱孙通通死于乔峰之手。” “乔峰这个大恶贼,人人得而诛之。” “叶真人贵为江湖第一大宗师,且在终南山开山立派,如今当着天下英雄的面,老夫单正恳请叶真人主持公道,铲除乔峰这个恶贼,还武林一个清净!” 叶千秋闻言,看向那说话之人。 只见那是一个身穿茧绸长袍的老者,他满脸红光,童颜鹤发,神情谦和,倒也是在以理而言。 叶千秋负手道:“原来是铁面判官单老英雄。” “素闻铁面判官单正生平嫉恶如仇,只要知道江湖上有什么不公道之事,定然要伸手管上一管。” “单老英雄说的确实有些道理。”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乔峰若真是作恶多端,今日,他定然走不下终南山。” “不过,乔峰弑师、杀父杀母一事,的确是疑点重重。” “今日,少林寺玄慈方丈,乔峰,还有丐帮诸位长老俱在,那我们便来捋一捋这一桩事的前因后果。” “玄慈方丈,你意下如何?” 叶千秋看向坐在那里稳如山石的玄慈,单正这老家伙跳出来定然和玄慈脱不了关系。 叶千秋也早已经料到了会有人从乔峰一事上挑头。 只见玄慈朝着叶千秋微微颔首,道:“叶真人有意当着天下群雄的面,主持武林公道,自然是再好不过。” 叶千秋笑了笑,道:“公道自在人心,又岂是贫道能主持得了的。” “这世上的事,总归是有黑有白。” “在场的诸位,谁想取乔峰性命,现在可以动手了。” 叶千秋负手,放眼望去,朗声说道。 这话落下,倒是让一众群雄错愕不已。 他们本来还以为叶千秋会摆出什么不为人知的证据,来给乔峰摆脱杀父杀母弑师的嫌疑。 但叶千秋居然让他们直接一起上,干掉乔峰? 刚才可是说好的要捋一捋前因后果啊。 那些参加过聚贤庄英雄大会的人,怎么都觉得有些怪异。 难道当初段延庆力保乔峰,只是段延庆误判了其中关节? 这时,叶千秋又看向坐在另一边的乔峰,道:“乔峰,今日众多江湖群雄皆要取你性命,还武林一个公道,你觉得你该不该死?” 乔峰站起身来,朝着叶千秋拱手道:“叶真人,我萧峰如今不再姓乔,我虽然是契丹人,但也是顶天立地的大好男儿。” “如何能做出那等猪狗不如之事!” “这其中种种曲折,着实难以言明!” “谁要取我萧峰性命,大可过来和萧某一战!” “萧峰今日便是身死,亦是堂堂正正而死!” “纵使天下人认为我是杀父杀母弑师的狗贼,我萧峰亦是不认!” “萧某只恨不能手刃杀害三槐公和恩师玄苦的真凶!” 说罢,只见萧峰撕开胸前的衣裳,露出一颗大大的狰狞狼头,他双手捶着胸口怒吼道:“谁人要取我萧峰性命!” “还不上来送死!” 萧峰声若洪钟,声音直冲云霄,响彻太乙峰。 令不少江湖群雄侧目不已。 一时间,竟然无人敢动手。 这时,玄慈方丈朗声道:“叶真人功力独步天下,有叶真人在此主持公道,萧峰,你休得猖狂!” 叶千秋转头看向玄慈,淡淡一笑,道:“玄慈方丈大智大勇,三十年前,雁门关外的乱石谷大战,不知玄慈方丈可曾听说过?” 叶千秋此话一出,玄慈闭合的双手有了些许颤抖。 一时间,玄慈沉默不言,不知该如何作答。 此刻,叶千秋突然纵身而起,留下一道道残影。 当众人再看清楚他的身形之时,叶千秋已然出现在了萧峰的身前。 “乔峰,天下群雄,皆让贫道主持公道,取你性命,还武林一个公道,以你一命,平息天下群雄的怒火,你可愿意?” 萧峰有些发愣,看着叶千秋,道:“叶真人也要取我萧峰性命吗?” 叶千秋微微一叹,突然拂袖,一掌拍在了萧峰的胸口。 萧峰登时飞出数丈之远,重重的落在地上,再无声息。 这顷刻之间的变化,顿时惊呆了在场的所有人。 谁也没想到叶千秋会突然对乔峰出手。 单正走到乔峰身前,手指按在乔峰的脖颈间,发现乔峰已经没有了一丝脉搏。 “乔峰……死了……” 单正在江湖上也是数得上的人物,但他也深知乔峰的厉害。 但,精通降龙十八掌的乔峰,就这么死了? 单正一时间觉得有些怅然若失。 叶千秋环顾在场的江湖群雄,朗声道:“乔峰已死,诸位要的公道,贫道给了。” “诸位觉得如何?” 此时,站在太乙宫前的阿朱一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双眼通红的看向已经坠地不起的乔峰,差点就要冲出去,却是被陈良拉住了。 陈良朝着阿朱微微摇头,道:“丫头,沉住气。” 坐在椅子上的段誉亦是忍不住要站起身来,却是被身后的大理三公按住了。 就在这时,只听得人群中突然出现一道淡漠的声音。 “想不到堂堂天下第一大宗师也不过是欺世盗名,满眼昏聩之徒。” 第65章 一切种种 这声音来的突兀。 只见一个身材魁梧的黑衣人从人群中忽然而出。 黑衣人的声音有些苍老,听起来就不像是年轻壮年。 只见那黑衣人走到乔峰的身旁,蹲下身来,伸手在一动不动的乔峰鼻间探了探,发觉乔峰是真的没了气息。 随即,黑衣人登时站起身来,一双冷漠的眼眸落在叶千秋的身上。 “我本以为中原江湖有了叶真人会变得不一样,但现在看来,叶真人和少林寺的秃驴也没什么区别。” 叶千秋看向黑衣人,道:“阁下既然已经在人前现身,又何必遮掩面貌,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 黑衣人突然仰天大笑起来,笑声之中多了几抹凄凉之意,只见他一把扯下头上的面幕,露出他的相貌来。 只见他方面大耳,虬髯丛生,相貌十分威武,约莫六十岁左右年纪。 江湖群雄见状,个个惊呼不已。 只因这黑衣人和那地上躺着的乔峰竟然是十分的相像,任谁也能看出来二人的关系。 只见那黑衣人撕开自己的衣襟,胸口也出现一个张口露牙、青郁十足的狼头。 黑衣人一脸怒意的看向叶千秋,道:“姓叶的,你为了让你神霄派在这些江湖竖子之中树立威望,不分青红皂白,杀了我儿,这笔账老夫定要与你算个清楚!” “你们这帮所谓的中原豪杰,有一个算一个,个个都是不明就里的混账东西。” “三十年前如此,三十年后依旧如此!” “姓叶的,你恐怕想不到乔氏夫妇、谭婆、赵钱孙、智光和尚、玄苦这些人都是老夫杀的吧!” “这些人个个都该死,这些人都是老夫杀的。” “姓叶的,你沽名钓誉,错杀我儿,你还不一死以谢天下!” 黑衣人此话一出,引得群雄纷纷侧目不已。 “此人是乔峰的父亲萧远山?” “乔氏夫妇、谭婆、赵钱孙、智光和尚、玄苦大师居然都是此人所杀?” “那岂不是说,乔峰真是被冤枉的!” 叶千秋闻言,只是嗤笑一声,看向黑衣人,道:“萧远山,杀了你儿子的,是你,可不是贫道。” “你既然出现在终南山,想必你时时刻刻都在关注着乔峰。” “乔峰因你而蒙受冤屈,被天下人误解,这不都是你想看到的吗?你做老子的不就是想看到江湖群雄都唾弃你儿子吗?” “你不就是想让你儿子认识到中原汉人的丑恶,只会冤枉好人吗,现在你的目的达到了。” “杀人偿命,父债子还,既然人是你杀的,那便和他杀的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世上的恶人栽赃嫁祸,从来都是往别人身上栽赃嫁祸,唯独你萧远山,却是喜欢往自己亲儿子身上栽赃嫁祸。” “乔峰是你儿子吗?贫道觉得不太像。” “乔峰纵使面临死境,依旧豪气干云,堂堂正正,顶天立地,而你萧远山不过是藏头露尾的鼠辈罢了。” “你有何资格做乔峰的父亲?” “乔氏夫妇替你养大了儿子,玄苦教了你儿子一身好本事,你非但不感激,反而是恩将仇报。” “你这等不辨是非之人,有何面目认自己的儿子?” 萧远山怒喝道:“你们中原汉人不就是喜欢冤枉人吗!” “三十年前如此,三十年后依旧如此!” “若非三十年前,中原武人在雁门关外不分青红皂白杀了我的夫人和随从,我又岂会去取了这帮狗贼的性命!” “这三十年来,这帮狗贼居然让我的儿子认贼做父,此仇老夫岂能不报!” 叶千秋冷笑道:“好啊,那你现在还想要向谁报仇!” 萧远山身形一转,突然调转身形,跳出道院外,片刻后,又去而复返,手上却是多了两个麻袋。 只见萧远山将手里的麻袋丢在了地上,麻袋口子一开,露出两个人来,萧远山一手提溜一个。 其中一个是相貌丑陋,呆呆傻傻的年轻和尚,其中一个是风韵犹存的中年妇人。 一众江湖群雄见状,纷纷疑惑不已。 有人认出了那中年妇人,低呼道:“那不是西夏一品堂的叶二娘吗?” 有人看向赫连铁树,却见赫连铁树对叶二娘视而不见,仿佛没看到此人一般。 而那年轻和尚左右观望,突然看到四周都是人,又看到了那前边不远处的少林方丈玄慈还有一众少林寺玄字辈高僧。 只见年轻和尚急忙朝着玄慈等少林寺高僧双手合十,恭敬道:“弟子虚竹见过方丈,见过众位师伯祖、师叔祖。” 不远处的玄慈等人见状,纷纷蹙眉不已。 只见其中一个玄字辈高僧站出来,道:“萧施主,你又掳我少林弟子,难道还想行凶作恶不成!” 在一旁站了许久的单正亦是喝道:“萧远山,你这契丹狗贼休得猖狂!” 只见萧远山冷哼一声,直接将虚竹和叶二娘丢在一旁。 虚竹看到一旁的叶二娘,急忙朝着叶二娘爬了过去,抱着叶二娘道:“娘,你没事吧……” 这时,萧远山朝着那单正冷声道:“姓单的,你和你那五个狗儿子洗干净脖子给老夫等着,老夫马上送你们下地府和那些混账团聚。” 接着,萧远山朝着叶二娘怒喝一声,道:“叶二娘,老夫让你认了儿子,你该履行你的诺言了!” 叶二娘好似没听到萧远山的话一般,一点反应都没有,好似痴呆了一般。 萧远山气急,一掌打在了叶二娘后背,叶二娘吐出一口血来,神情依旧呆滞。 “姓叶的,你说我萧远山是藏头露尾的鼠辈,但你却不知我萧远山比起玄慈这狗贼来,根本不值一提!” “玄慈,老夫今天就当着你的面打死你的姘头,打死你的儿子,让你也尝尝丧妻丧子之痛!” 话音刚落,便见萧远山抬掌,要朝着虚竹和叶二娘的身上拍去。 这时,只见叶千秋突然抬手一指,一道劲气落入萧远山身上。 萧远山登时觉得一道刺骨寒意破入体内,萧远山急忙运气去挡,却是只觉那股寒气窜至全身,让他一时间难以动弹。 “萧远山,这里是终南山,不是你逞凶的地方!” “你要杀人,经过贫道同意了吗?” 叶千秋冷漠道。 紧接着,叶千秋看向少林寺方丈玄慈,朗声道:“玄慈方丈,你难道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玄慈听到叶千秋这话,面色踌躇,眼神之中闪过挣扎之色,终于踏出了一步。 玄慈本以为此番上终南山,是少林寺搏回声名的一次好机会。 但从叶千秋只用了一招就将乔峰给诛杀之后,玄慈便知道他少林之前的种种谋划,都已经落空了。 乔峰的功力有多深,玄慈是知道的,他和两位师弟联手尚且留不下乔峰。 但叶千秋却是能一招将乔峰击杀,可见先前让段正淳来消耗叶千秋功力的计划已经失败了。 当叶千秋问到他三十年前雁门关外乱石谷之事时,他的心头已经升起了不祥的预感。 直到萧远山的出现,玄慈便明白了。 叶千秋杀乔峰,恐怕就是为了引出萧远山。 他没想到萧远山居然还活着! 一切仿佛一下子就变得无比清晰。 玄慈明白,叶千秋恐怕一早便知道了全部的真相,无论是幕后杀人的萧远山,还是他这个带头大哥,都已经无处遁形。 “阿弥陀佛……老衲罪孽深重,萧施主,你若想报仇,便朝着老衲一人来便是,放了二娘和虚竹吧。” 玄慈双手合十,缓缓说道。 萧远山忍着痛楚,朝着玄慈冷喝道:“玄慈,你别做梦了,我妻子儿子如今都死了,我今日决计是下不了终南山的。” “老夫便是死,也要拉上你全家做垫背的!” 玄慈闻言,双手颤抖着,只道:“冤冤相报何时了,萧施主,当年老衲受慕容博慕容老施主诓骗,以为萧施主要来少林寺夺取武学典籍,这才酿成种种大错。” “但无论如何,罪孽是老衲所犯下,着实不该连累他人。” 此时,萧远山看向叶千秋,忍痛道:“姓叶的,你不是自诩公道,想主持正义吗?” “玄慈老秃驴率众杀我妻子,此事又当如何!” 叶千秋闻言,朗声道:“公道自在人心,一切种种,皆有起因。” “玄慈率众杀你妻子,你要寻他报仇,自是天经地义,但这却不是你杀害乔三槐夫妇的理由。” “你等有仇怨,想要斗个你死我活,那是你们的事,为何要牵扯无辜!” 萧远山冷笑道:“乔三槐夫妇冒充是我儿父母,夺了我的天伦之乐,又不和我儿道明真相,死就死了,又有何妨!” “那你萧远山死就死了,又有何妨!” “你妻子死就死了,又有何妨?” “报仇不是你滥杀无辜的借口!” 叶千秋闻言,直接拂袖,数道劲气化入萧远山体内,萧远山顿时觉得体内有阴寒、燥热之气同时出现,在他体内不停冲撞。 萧远山只觉浑身痛苦难耐,跪倒在地上,双拳捶地,低声嘶嚎起来。 叶千秋看也不看萧远山,直接看向那还在虚竹怀中的叶二娘,直接大手一抬,一股劲气直接将叶二娘吸附到了手中。 “娘!” 虚竹大喊一声。 叶千秋在叶二娘的身上连点数下,只见刚刚还木楞不已的叶二娘恢复了清醒。 “二娘……” 玄慈看向叶二娘,唤了一声。 “方丈……你……” 叶二娘看了看四周,面色大变。 此时,叶千秋直接将叶二娘丢在了玄慈方丈面前,道:“玄慈方丈,叶二娘这些年为祸江湖,作恶多端,你知还是不知?” 玄慈方丈面如土色,缓缓点头。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今日贫道只为那些无辜枉死在叶二娘手中的孩子报仇,玄慈方丈,你服还是不服!” 玄慈方丈闻言,双眼闭合,双手合十,颤声道:“叶真人手眼通天,做事滴水不漏,老衲佩服。” “老衲连累少林清誉,理当一死以谢天下,请叶真人出手,诛灭老衲这个罪孽深重之辈吧。” 叶千秋冷哼一声,道:“既然你知道叶二娘为非作歹,为何二十年来你从未制止?” “你最大的恶不是做了带头大哥,误杀了萧远山之妻,也不是你和叶二娘有了私情。” “你最大的恶是你明知叶二娘为祸江湖,拆散了一个又一个家庭,杀害了一个又一个孩子,却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在贫道看来,你比萧远山,慕容博这样的人,还要恶十倍!恶百倍!” 第66章 贫道所杀 “玄慈,你自裁吧……” 叶千秋缓缓说道。 太乙宫前,随着叶千秋这一句话的落下。 少林诸僧个个面色难堪。 一众江湖群雄,亦是脸上都泛起了种种复杂的神色,有人错愕,有人惊讶,还有人摇头叹息。 在这短短数息之间,他们都听到了些什么! 少林寺方丈玄慈居然和江湖上臭名远扬的叶二娘有私情? 而且二人还有一个孩子?就在少林寺做和尚? 这消息属实劲爆。 玄慈方丈在江湖上的威望是着实不小。 德高望重这四个字用在他身上,属实不算错。 但是,就这样一个德高望重的高僧,突然被人爆出了猛料,不仅有个情妇,而且这个情妇还是江湖上人人喊打的恶人。 这种人设的崩坏感,着实让一众江湖群雄大跌眼镜。 一些参加过聚贤庄大会的江湖英豪,此刻都是纷纷摇头不已,小声嘀咕。 “想不到,真是想不到,堂堂少林方丈居然也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伪善之人。” “难怪当初天残羽士段延庆对少林寺的和尚颇为看不起。” “如今一看,这少林寺的和尚还真是没什么可敬佩的。” “堂堂方丈,居然有情妇,而且还是叶二娘这种大恶人。” “少林寺污蔑乔峰杀父杀母弑师,不知是真蠢还是怎么的。” “乔峰虽然是契丹夷种,但别人没做的事,便栽赃到人家头上,确是有些说不过去了。” “这下,乔峰死了,却是死在了叶真人手里,还好乔峰是契丹夷种,死便死了,不然这下都要连累了叶真人枉害一条性命。” “唉,谁说不是呢,谁能想到少林寺的高僧背地里是这副德性。” 江湖群雄的议论之声,落入了少林寺诸僧的耳中,那是十分的刺耳。 但是他们又无法反驳,因为看玄慈方丈那个样子,便知道一切都是真的。 此时,场中的玄慈双手合十,脸上露出羞愧之意,他朗声道:“叶真人说的对,老衲的恶的确不比萧施主少半分。” “二娘这些年伤及了太多无辜,说到底皆是因老衲而起。” “老衲当年为了保全少林清誉,在二娘怀孕后离开了二娘,二十多年不曾与她联系。” “老衲罪孽深重,着实该死。” “叶真人,一切因老衲而起,既然叶真人不肯动手诛杀老衲这个罪魁祸首,那老衲只好自决了。” 叶二娘听到玄慈这话,顿时哭喊着抓住玄慈的手臂,道:“方丈,不!” “不要,一切罪孽都是我一人犯下的,和你没有关系。” “要死也是我死啊!” 玄慈看了一眼叶二娘,平静道:“二娘,你这些年做的恶事太多了。” “今日,我死不足以谢天下……” 话音一落,玄慈一掌按在了叶二娘的心脉之上。 叶二娘倒在了玄慈的怀里,死前居然还笑望着玄慈。 “叶真人,今日,老衲与二娘以死谢罪,望叶真人看在老衲诚心悔过的份上,不要再为难少林。” 话音一落,玄慈抬掌,一掌拍在了自己的心脉之上。 “方丈!” 不远处,少林寺诸位玄慈辈高僧看到这一幕,纷纷出声,但却是无法阻挡玄慈自决。 少林群僧齐声诵经:“我佛慈悲,我佛慈悲!” 声音悲愤到了极点。 玄慈死的干脆利落。 不仅了断了自己的性命,还连带着将叶二娘也给了断了。 此时,不远处的丑和尚虚竹整个人都傻了。 他连滚带爬的跑到了叶二娘和玄慈的身旁,看着那已经气绝身亡的二人,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果然无情。” 叶千秋看了一眼已经气绝的玄慈,只觉得这人着实是将佛门的无情给贯彻到了极点。 为了维护少林清誉,一切都是可以牺牲的。 这种人可以为了维护少林清誉去做善事,却也可以为了维护少林清誉,去做恶事。 着实是死有余辜。 这时,叶千秋看向不远处的萧远山,朗声道:“萧远山,你妄杀无辜,理当为那些无辜枉死的人赔命。” “你是自裁?还是贫道送你一程!” 萧远山被叶千秋打入体内的数道阴阳真气搅动的痛苦不堪,听到叶千秋的话语,硬生生咬着牙喊道:“姓叶的,要杀便杀,何必那么多废话!” “想让老夫和玄慈那个无胆鼠辈一样自裁,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叶千秋不再多言,一道剑指落入萧远山的眉心。 萧远山登时气绝身亡,倒地不起。 叶千秋这般雷霆手段,自然是震慑了不少人。 坐在一旁,来自辽国的那两个契丹人,亦是心有戚戚。 他们奉北院大王之命前来道贺,哪里想到会遇到这样的事。 那萧远山之名,似乎在哪里听过。 两人也不敢多言,只是静静看着。 中原江湖群雄见萧远山死了,大多数人都觉得很是解气。 契丹人和汉人之间仇怨之深,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这时,叶千秋一步踏出,将倒在地上的萧峰给提溜了起来。 一掌迫入萧峰的后心。 刚刚明明已经气绝身亡的萧峰却是又缓缓睁开了眼。 在场的江湖群雄看到这一幕,纷纷都睁大了眼睛。 特别是刚才亲自验证了乔峰死没死的单正,此刻更是愣住了。 “乔峰……又活了?” 众人片刻间都反应了过来,乔峰根本就没死! 先前定然是叶真人使了什么法子,才让乔峰看上去和死了没什么两样。 “叶真人的手段还真是高明……” 丐帮的一众长老,你看我,我看你,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叶真人……你……” 萧峰看向近在咫尺的叶千秋,脸上还是忍不住露出防备之色。 他只记得叶千秋突然要取自己的性命,但好像自己突然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叶千秋朝着萧峰看去,道:“今日之后,汉人乔峰已死,活下来的是契丹人萧峰。” “萧峰,你可认得那地上之人是谁?” 萧峰听到叶千秋这怪异之言,缓缓朝着一旁看去,待他看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萧远山之后,登时面色大变。 当即拜伏在地,跪倒在萧远山身旁,颤声喊道:“这……这是我爹……” “爹!” “是谁杀了你!” 萧峰双眼霎时通红无比,怒吼道。 一时间,群雄静默无声。 “叶真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是谁杀了我爹!” 萧峰抱着萧远山尸体,回望过来,朝着叶千秋问道。 “你爹是贫道所杀。” 叶千秋平静道。 第67章 是是非非 “为什么!” 萧峰抱着萧远山的尸体,回头看着叶千秋。 叶千秋回望一眼,朝着太乙宫前唤了一声,道:“阿朱,你来告诉萧峰贫道为什么要杀萧远山。” 此时,站在太乙宫前的阿朱看到萧峰死而复生,着实不胜欢喜。 但一想到他一醒来就要面对亲生父亲已死的结局,又替萧峰揪心不已。 但她没想到叶真人居然会让她来向萧峰解释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丫头……想什么呢,还不快去。” 陈良拍了拍还在发愣的阿朱,阿朱顿时清醒过来,顺着台阶,朝着广场中行去。 “萧大哥……” 阿朱走到了萧峰身旁。 “阮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爹到底怎么死的……” 萧峰看到阿朱,压着心中的痛楚,朝着阿朱问道。 阿朱看了一眼不远处负手而立的叶千秋,又看向萧峰,她缓缓将刚才发生的一切都给萧峰复述了一遍。 萧峰听完,神情颓丧,满眼凄凉。 “三槐公夫妇,玄苦大师他们都是我爹杀的……” “都是我爹杀的……” 萧峰一双虎目含泪,朝着叶千秋道:“叶真人,家父所犯下的杀人罪孽,都由萧峰引起,论到诸般罪责,着实都应该由在下领受。” “叶真人为江湖公道,诛杀家父,萧峰无话可说。” “但……杀父之仇,不能不报!” 话音落下,萧峰将萧远山的尸体放下,站起身来,朝着叶千秋道:“叶真人,萧峰知晓真人功力独步天下,萧峰远不是真人的对手。” “但今日萧峰便是身死,亦要出手……” “叶真人,得罪了!” 萧峰此时,心若死灰,一心求死,他自知不敌叶千秋,也要出手,不过是想自寻死路罢了。 这茫茫天地,他孤身一人,活着又是为了什么。 这时,阿朱却是直接扑进了萧峰怀里,一把抱住了萧峰。 “萧大哥,你且先别动手,萧老先生虽然是叶真人所杀,但其实最大的根源,还是因为当年雁门关外的一役。” “萧大哥,玄慈方丈死前曾说过,他当年,他当年之所以要带人伏击萧老先生……” “是因为……是因为……” 阿朱突然结巴起来。 不远处,坐在椅子上的慕容复先前听到玄慈方丈提到了是因为他爹慕容博假传消息,才酿成了雁门关的惨剧,心中颇为不忿。 他爹都死了多少年了,玄慈老和尚定是为了转移责任,才诬陷在他爹的身上。 若不是怕在叶千秋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他刚刚出站出来和玄慈理论了。 此刻,他听到阿朱结巴的话语,顿时明白了阿朱要说什么。 “阿朱,玄慈老和尚道德败坏,他说的话,未必能信,你不要胡言乱语。” “谁知道他是不是为了推卸责任,才编造出了那等谎言!” 慕容复朝着阿朱说道。 一旁的少林寺高僧一听,当即朝着慕容复反驳道:“慕容复,我玄慈师兄又岂是胡言乱语之人!” “你休要血口喷人!” 这边,阿朱听到慕容复的话,又看到萧峰那通红的双目,当即脱口而出道:“萧大哥,玄慈方丈死前曾说,他之所以要伏击萧老先生,是因为当年慕容博老先生给他传了假消息,这才酿成了大祸!” “如今,慕容博老先生已经死了很多年了,玄慈方丈这个带头大哥也死了。” “萧老先生为了报仇害了无辜性命,才会被叶真人掌毙。” “萧大哥,到此为止吧,你若是向叶真人出手,你会死的……” 阿朱紧紧的抱着萧峰,全然不顾天下群雄如何看她。 有人感慨道:“昔日,萧峰为了救这姑娘的性命,孤身一人独闯聚贤庄,今日这姑娘为了不让萧峰枉死,挺身而出,倒也是情深义重。” 这时,叶千秋负手道:“萧峰,你若想为父报仇,贫道随时恭候。” “不过,现在的你连贫道的衣角都摸不到,你觉得你凭什么报仇?” “你下山吧,等你的功力更上一层楼时,再来终南山不迟。” 萧峰闻言,只觉人生苦楚难耐,想不到再见生父,会是这样一个局面。 叶真人错了吗? 扪心自问,萧峰知道,叶真人没做错。 他爹的确是妄杀了无辜。 神霄派作为江湖大派,理当除恶。 萧峰只觉脑子里嗡嗡作响。 他乱了,彻底的乱了。 道义和恩仇,到底该放下哪一个? 当日在聚贤庄,若非神霄派段延庆替他开脱,他恐怕早已凶多吉少。 他要报父仇,但他比起叶真人来,差的不止是一星半点,他要出手,只有死在终南山一条路。 他到底该何去何从! 萧峰将阿朱的手掰开,抱起萧远山的尸体,不发一言,朝着道院外大步奔去,山外传来萧峰的嘶吼声,充满了凄凉之意。 “萧大哥!” 阿朱见状,急忙追了出去。 一时间,广场上,群雄皆是无言相对。 …… 好好的开山大典,被搅乱的不像样子。 萧峰抱着萧远山的尸体走了,阿朱也跟着萧峰离开了。 少林寺众僧也没脸留在终南山,带着玄慈和尚和叶二娘的尸体急匆匆的走了。 丑和尚虚竹也被少林和尚带走了。 少林寺经过今日终南山一事,可谓是清誉尽毁。 此时,叶千秋朝着一众江湖群雄说道:“诸位,今日之事,想必诸位都已经看了个清楚。” “是是非非,皆由人起。” “江湖有江湖的规矩,诸位在江湖行走,当以今日之事为诫。” 叶千秋以强悍的实力,毙掉了萧远山,再加上少林寺因为玄慈方丈一事,清誉尽毁。 一众江湖人物,自然明白,从今往后,这江湖的泰山北斗恐怕就要从少林寺换成神霄派了。 “叶真人所言极是,往后大家伙行走江湖,可不能再听风就是雨了。” “特别是那少林和尚的话,更是不能信了。” “那玄慈老和尚也太坏了些,当真是一肚子坏水。” “我家老爷都过世三十年了,这老和尚还要往我家老爷的身上泼脏水,着实是坏的很。” 只听得站在慕容复身后的包不同突然道。 听了包不同这话,一些江湖群雄觉得还真有些道理。 谁知道那玄慈是不是临死拉个垫背的,胡说八道,就凭他和叶二娘的关系,这话也不能信。 但还有一些人则觉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叶千秋听到包不同这话,只是笑了笑,没多言。 萧远山死了,玄慈死了,但慕容博还活着。 叶千秋不确定慕容博在不在终南山,但八九成应该是在的。 不过,现在慕容博肯定是不会现在跳出来找死的,毕竟他才是罪魁祸首的那个大恶人。 叶千秋已经留了后手,慕容博就交给萧峰去杀吧。 萧峰算是一代武学奇才,叶千秋还是希望他能更进一步,勘破束缚在身上的种种枷锁。 萧远山是肯定要杀的,虽然他看好萧峰,但并不意味着他会因为萧峰而不杀萧远山。 神霄派的门规里有一条,神霄派弟子绝不能伤害无辜,也不能姑息随意伤害无辜的恶徒。 叶千秋自然得以身作则。 今日的神霄派开山大典,注定是要用人头来祭旗的。 叶千秋相信,今日之事,将在江湖上广为流传。 今日发生了这等大事,一众江湖群雄自然也不好留在终南山宴饮,大多数江湖群雄都陆陆续续的离开了终南山。 丐帮一行去追寻萧峰下落去了,有长老认为既然萧峰没有弑父杀母,那马大元之死未必和萧峰有关。 眼看着少林威势大降,神霄派即将成为江湖执牛耳者。 他们丐帮群龙无首,成了一帮散沙,若是再这样下去,可就不妙了。 慕容复一行也向叶千秋辞行,朝着山下行去。 其余各路群雄各自都有各自的盘算,纷纷离去。 …… 夜半时分。 叶千秋站在楼观的观星台上,凝望着星空。 这时,几道身影来到了观星台前。 叶千秋没有回头,只是低声道。 “生命何物?” 第68章 生命何物 楼观的观星台是终南山看夜景最好的地方。 林灵素、叶灵云、段延庆联袂而至。 他们来时,只看到掌教真人叶千秋正在仰望星空,叶千秋背对着他们,见不到他的容颜。 众人从他不动若磐石的姿态里,莫名的感到了一股他对夜空的深情专注。 待到他们走近了,听到叶千秋问出了那一句。 “生命何物?” 最先感受到一怔的不是林灵素,也不是叶灵云,而是段延庆。 段延庆的这一生经历丰富,权势富贵,他从一出生就拥有了。 年轻时的他,贵为大理国太子,地位尊崇,而且他本人也是文武双全,风流倜傥。 若说人生有什么不顺心的地方,那大概是没有的。 直到后来,大理国遭逢叛乱,他从云端坠落到了尘土里,满身的伤痕累累,让他从一个高高在上、风流倜傥的王子变成了面目全非的残障人士。 江湖仇杀,朝堂纷争,他在这二十多年间经历的事情太多太多。 曾几何时,他想过一死,但他还是活下来了。 生命是什么,可能就是痛苦的活着吧。 “师尊,山上的客人,都差不多送走了。” “函谷八友还在,听他们的意思,好像是聪辩先生会在这两天到访。” “还有就是,大理国的镇南王世子段誉也没走,想要当面谢谢师尊救了他父亲一命。” 这时,只听得林灵素开口,朝着叶千秋汇报着。 叶千秋依旧没有回头,微微颔首,道:“你们如何看待生命?” 林灵素闻言,顿了顿,只觉师尊问这话可能是因为陈师叔大限将至的缘故。 林灵素年纪尚浅,经历倒也算丰富,不过要他答这么高深的问题,他也有些不知从何说起。 但他突然想到了当初年幼时在苏公府上做书童时的经历。 他记得苏公曾问过他有什么志向。 他答道:“生封侯,死立庙,未为贵也。封侯虚名,庙食不离下鬼。愿作神仙,予之志也。” 当然,当时所言,不过是孩童之言,若真说是什么志向抱负,那就太高大上了点。 只不过是听了那说书先生说做神仙比做人舒服多了,才说了那一番话罢了。 但这些年流落江湖,沾惹过不少恶习,甚至因为欠了赌债,为了活命,不得不自毁容貌,流落山野之中,为了一口吃食,被那些山野穷僧给嬉笑怒骂。 说到底,不过是为了求活而已。 “对于弟子来说,生命可能就是尽我所能的活下去……” 林灵素如此说道。 叶千秋回过身来,看向林灵素,笑道:“这就是生命的本能。” 叶千秋又看向叶灵云,道:“灵云,你有何解?” 叶灵云脸上浮现出迷茫之色,片刻后,叶灵云才道:“掌教曾经告诉弟子要学会为自己而活。” “弟子以前不太明白,所以,弟子在歪脖子树上吊起时,只觉得这世上只有无尽的灰暗,活着还不如死了。” “但弟子现在大概明白了,生命就是自己,有自己方才有一切,如果自己没了,那一切外物,也就都感受不到,察觉不到了。” “我辈求道人,为何要求仙问道,就是为了自己能长久永远的去感受一切外物。” 叶千秋不禁对叶灵云刮目相看,能说出这段话来,叶灵云注定会有很大的成就。 难怪叶灵云是剑道天才,一般女子便是经受点拨,也不会有这般想法。 “嗯,灵云说的也对,生命就是自己,自己就是生命,求道便是求生命,便是证己,很好,不错。” 叶千秋夸赞叶灵云,叶灵云腼腆一笑。 “延庆,你呢?你怎么看?” 叶千秋又看向段延庆。 段延庆还有些愣神,此刻听到叶千秋的问话,方才从愣神中反应过来,他朝着叶千秋道:“弟子蹉跎半生,若说这生命为何物,弟子是不懂的。” “弟子有的只是疑惑。” 叶千秋笑了笑,道:“什么疑惑,说来听听。” 段延庆道:“弟子这一生,经历的事情不少,最接近死亡的那一次,就是在天龙寺外,那时弟子的心里满心都是绝望。” “但弟子真的不想死,除却想要报仇的缘故,更多的是因为弟子怕死。” “人死了之后,可能就什么感觉不到了。” “我在菩提树下意识陷入浑浑噩噩之时,只觉四周都是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那种感觉好似自己在不停的往一个深渊里掉落一般。” “死亡,令人恐惧。” “但人总有死去的那一天,生命总有衰败的那一天。” “生命或许就是因为存在,所以才能称之为生命吧。” 段延庆这句话说的很有哲理,让叶千秋眼前一亮。 叶千秋一直都认为段延庆是一个很有头脑的人,苦难磨砺人心,段延庆经历的苦难不少,他已经能想到了生命和存在的关系。 叶千秋很满意,修行者,修到最后,修的都是内心。 外在的力量可以通过长久的修炼去提高,但内心的力量,却是需要思辨的思维才能得到提升,没有足够的内心修为,便驾驭不住足够的力量。 “你们说的都很不错。” “我常常在想,生命究竟从何而来,归往何处。” “生命首先是要活着,活着必然有各种各样的欲望,欲望从内到外,又从外反馈到内。” “生命因为存在所以是生命,存在的生命可以看到、听到、感受到太多美好的事物。” “生命如果消失了,一切就没了。” “所以,我希望你们不论何时何地,都要爱惜自己的生命,生命只有一次。” “人生在世,总归是要遇到这样那样的事,无论遇到了多大的打击,亦不要丢失了活着的勇气,该做出抉择之时,就要当机立断。” “尤其,在这江湖之中,有太多太多的束缚,禁锢在人的身上。” “譬如今日之玄慈,若他当年果断丢下了少林寺方丈之位,选择和叶二娘远离江湖,避世隐居,又怎么会牵扯到后来种种,何至于又丢了性命,又丢了清誉。” “譬如那萧峰,本是大好男儿,如今却是不知能不能走出世俗的枷锁。” “你们都要引以为戒,明白了吗。” 林灵素三人听了,朝着叶千秋躬身道:“弟子谨遵教诲。” 叶千秋点了点头,挥手道:“时候不早了,都回去休息吧。” 林灵素三人闻言,也不多言,尽数离去。 叶千秋看着三人离去,心中平静不已。 今日开山大典所发生的事,让他感触颇深,正是因为此,他才会和林灵素三人说起了这生命为何。 不多时,陈良的身影出现在了观星台。 “事情办的怎么样?” 叶千秋道。 “一切顺利,我故意和那个慕容博多过了几十招,鸠摩智将慕容博给认了出来,当时丐帮的人还有不少江湖人物都看在了眼里。” “慕容复和慕容博也已经相认了,消息应该很快就会传到萧峰耳朵里。” 陈良笑着说道。 叶千秋回首,看向陈良,突然问道:“怕吗?” 陈良怔了怔,方才说道:“有那么一点,毕竟没真死过,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叶千秋叹了一口气,道:“坐吧,我和你看明天的日出。” 陈良闻言,朝着叶千秋深深躬身,道:“多谢掌教送我最后一程。” 叶千秋摆了摆手,道:“可惜,没给你找到一个合适的传人。” 陈良平静的笑了笑,道:“世上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我能想得开,能在死前为掌教办件事,我已经没有什么遗憾的了。” 叶千秋道:“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要跟你一起出谷寻逍遥子吗?” 陈良顿了顿,道:“虽然我很想说,掌教是为了我,但我也知道我没那么大面子……” 叶千秋笑了笑,道:“你倒是挺明白。” 陈良道:“我最大的优点就是有自知之明。” 叶千秋摇头失笑,道:“你啊……其实,我之所以随你出谷,其实更多的是想看一看这人间,我不想让长久的山中修行,将我的这一颗心变得麻木不仁。” “修道者,大多数人修的都是无情道,一入道门,便割裂了前尘往事。” “但我很怕我自己变成那副无情的样子,对万事万物都淡漠无比。” “即便是自己亲近的人死去,心湖之中也没有了半点波澜。” “隐居山野,百年不出,平静的生活,看似摒弃了一切外物纷扰,一心只求仙道长生,但凡事过犹不及,这样未必就能求得仙道长生。” “所以,我想给自己找点事情做一做,这又未尝不是一种修行呢?” 陈良闻言,道:“所以掌教在终南山创立了神霄派,或许即便不为了找主公,掌教也会在江湖上大闹一场吧。” 叶千秋哈哈一笑,道:“你说的一点没错,闹腾一点也没什么不好,若是世上都是一潭死水,那岂不无趣,你知道人的岁数越大,越缺少什么东西吗?” 陈良道:“什么?” 叶千秋道:“任性。” “所有人都觉得长者应该是老成稳重,不怒自威。” “但我觉得并非这样,我都活了这么大岁数了,何必再束缚着自己,我只要不祸害无辜之人,不违背自己心中的道。” “那我便是纵马江湖,驰骋万里,多管闲事,上蹿下跳,又有何妨?” “一切,不过图一个念头通达罢了。” “我创立神霄派,看着门人弟子一个个成长起来,我着实高兴。” “我办开山大典,邀请各路江湖人物齐聚终南山,杀萧远山为无辜之人血恨,虽然他们未必知道我是为了他们,但这样可以一平我胸中的不平之气。” “我让玄慈自裁,亦是如此。” “世间若有不平事,纵酒挥刀斩人头,这才是我所向往的江湖。” “这是无论我活多久,都向往的事情啊。” 第69章 愿你有来生 陈良还从来没有听过叶千秋的这般心里话。 他听到叶千秋直抒胸臆,不禁佩服道:“掌教已经悟透了逍遥的真意了。” “人都说老小孩,老小孩,其实能做到老小孩境界的又有几人?” “身份、地位、名利,都是束缚。” “大多数人都循规蹈矩,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终其一生,都活在了各种条条框框中无法挣脱。” “这世上又有几人,能和掌教一般呢。” 叶千秋摇头道:“我苦修百年,既是为了长生,亦是为了随心所欲。” “至于逍遥二字,想要参悟,我还差的远呢。” “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我连第一层境界都没到。” 陈良道:“是掌教谦虚了。” 叶千秋指着一旁的蒲团,道:“坐吧,一夜很漫长,我还有很多话要和你说。” 陈良闻言,不知道为什么,眼睛有点酸。 这一夜,的确很漫长,是叶千秋这些年来,渡过最漫长的一夜。 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在上一个世界时,宫若梅逝去的那一夜。 那夜,宫若梅抱着他,和他说,如果有来生,一定不再恪守那些死规矩。 人活着,不能太拧巴。 叶千秋和陈良说了一夜的话。 陈良追忆从前,叶千秋也追忆从前。 直到,天光微微亮起,太阳从山的那一头缓缓升起。 观星台上。 陈良老态龙钟,眯着双眼,看着那初升的朝阳,气若游丝的说道:“掌教,太阳照常升起了……” 叶千秋拍了拍陈良的肩膀,叹息道。 “老陈,愿你有来生。” …… …… 太阳照常升起。 陈良走了。 他走的平静,嘴角还挂着一抹微笑。 陈良过世后的第二天。 天聋地哑谷的聪辩先生到了终南山,他还带着一个人。 太乙宫中。 叶千秋看着眼前的这个三尺黑须,面如冠玉的老者。 他着实没想到无崖子会从擂鼓山出来,亲自到终南山来道谢。 不过,想一想也在情理之中。 无崖子的情况看起来跟段延庆差不多,但他居然能几十年不出山,也不自己找丁春秋报仇。 大概就是一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 他当年虽然身受重伤,但养了这么多年早养好了,只是身体落下了残疾,和段延庆一样行动不便罢了,但要走动还是肯定可以的。 单凭他这一身功力,就足以在江湖上横行。 若真想自己报仇,早就和段延庆一样,满江湖的乱窜追杀丁春秋去了。 但他并没有这么做,无非就是太好面子。 毕竟自己的徒弟勾结自己的老婆暗算了自己,这事怎么看都不光彩。 一旦他自己去报仇,在江湖上必定是传的沸沸扬扬。 他丢不起那个人。 就这样一个要面子的人,居然亲自登上终南山,来向叶千秋道谢,可见这件事着实是他心里的一根刺。 不过想想也能明白,为了报仇,不惜传功给别人,命都不要了,来向他一个老前辈道谢,也不算什么了。 至于为什么开山大典过去两天了,无崖子才登门,那还能有什么,就是要面子呗。 怕丢人,怕见了外人,暴露了身份。 二人寒暄了两句,无崖子感谢了叶千秋的一番。 叶千秋道:“丁春秋作恶多端,我杀他不过是顺手的事。” “况且,我和你师父逍遥子有旧,既然碰上了,没道理不帮逍遥派清理门户。” 无崖子道:“昔年我就曾听师父说过,在长春不老谷中有一位神人姓叶,想不到多年之后,我居然真的能见到叶真人。” “其实,我这一趟前来终南山,其实还是有一件事想和叶真人打听一下。” 叶千秋道:“何事?” 无崖子有些小心翼翼的说道:“两个月前,我曾经接到了一封信,那信是我师父他老人家的亲笔信。” “但我师父他老人家早已经失踪了几十年,我只当他已经过世了。” “但信的确是我师父他老人家写的,信中的内容是要我派人前来终南山给叶真人道喜。” “所以,我想问一问叶真人,我师父他老人家现在身在何处?” “若是叶真人知道我师父他老人家的下落,还请告知。” “好让我这不孝弟子前去拜谒。” 叶千秋一听,顿时便明白了,原来还有这事呢。 怪不得李秋水也派了赫连铁树来道贺,估计也和逍遥子脱不了关系。 叶千秋看了一眼无崖子,人长的倒是仪表堂堂,好色也就罢了,还蠢的一批。 他要是逍遥子,肯定也不想见这个蠢货徒弟。 自己徒弟给自己带了绿帽子,还让老婆和徒弟联手差点干掉自己。 就这水平,怎么能把逍遥派给搞好嘛。 也难怪逍遥子这些年不搭理无崖子,说白了,就是嫌弃无崖子太废物了。 宁愿见天山童姥,让天山童姥暗中收拢江湖势力,也不见无崖子。 叶千秋道:“此事,你问我也没用,我虽然几个月前见过逍遥子一面,但他现在具体身在何处,我也不知道。” “你的那点事,他都看在眼里,他未必想见你。” “他若是想见你的话,自然会给你递消息,你就不必执着了。” 无崖子闻言,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脸上浮现起懊悔自责之色。 “都怪我,辜负了师父他老人家的栽培。” 叶千秋见无崖子这副倒霉样子,不禁说道:“你若是真有悔意,不如回缥缈峰看一看。” 无崖子听了,愣了愣,脸上浮现出踌躇之色。 “回缥缈峰看看?” 无崖子低声呢喃道。 片刻后,无崖子朝着叶千秋拱拱手,道:“多谢叶真人指点。” 数日后,苏星河带着函谷八友,抬着无崖子离开了终南山。 至于是去缥缈峰,还是回擂鼓山,那就和叶千秋没什么关系了。 段正淳的伤势也好的差不多,带着段誉等人朝着叶千秋千恩万谢之后,也下了终南山。 开山大典之后,神霄派的日常事务一切都步入了正轨。 灵字辈的弟子也在日渐进步当中。 叶千秋每天的生活又回到了正常规律当中。 每日除了练功,到山下去教农户们练练拳,也没有多少杂乱的事情。 派中的日常事务,只要不是涉及到重大决定的地方,都有林灵素在处理。 遇到处理不了的事情,林灵素会来找叶千秋请示。 每个月,叶千秋还会抽出几天的时间来亲自教授弟子,给弟子们讲一些深入浅出的东西。 时间过的飞快。 眨眼间,就已经是一年多的时间过去。 直到这一天,曾经在开山大典出现的延福宫使童贯再一次来到了终南山,不过,这一次,童贯是来请叶千秋入京的。 …… 太乙宫中。 童贯一脸热情的和叶千秋说道:“叶真人,这一次劳烦您老无论如何都得跟某走一趟,太皇太后的病越来越重了,官家因为御医救治不利,都治罪了好几个御医了。” “您老是活神仙,神通广大,定有妙法,总归是跟某走一趟,不然某回了京城,定然要被官家治个办事不利的罪过。” 叶千秋听着童贯的话,一时没有开口。 第70章 再入东京 童贯看叶千秋一时不开口,又急忙道。 “叶真人无须多虑,此番真人入京,有张都知作保,便是叶真人回天乏术,也定然能全身而退。” “更何况,张都知对叶真人可是推崇不已,常赞叶真人的本事天下少有人及。” “恨不能与亲自当面和叶真人请教。” “此番请叶真人入京,亦是张都知在太皇太后面前举荐了叶真人。” “叶真人在终南山一代威名远播,人人称颂活神仙,这些事都已经传到官家耳朵里去了。” “所以,还请叶真人不要推辞,此次入京,对神霄派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童贯小心翼翼的看着叶千秋,等待着叶千秋的答复,他此次只是奉了口谕而来,并非拿了圣旨。 毕竟此次请叶真人入京,无论是官家还是太皇太后都不愿意声张。 叶千秋听童贯口中再次提到了张都知这个人物。 大概也清楚了张都知才是此番要请自己入宫的关键人物。 毕竟,他虽然有些名气,但也不过是在江湖上传扬,和内廷之中并无瓜葛。 大宋重文轻武,自从狄青死后,朝堂之上更是已然彻底沦为了文臣的名利场,别说是江湖草莽,便是正儿八经的武将在朝堂上不过是边边角角的配角而已。 虽然,他曾夜闯过一次大宋皇城,但也仅仅是看一眼,并未惊动多少人。 上一次,开山大典之时,童贯来道贺,就说是奉了那位张都知之命。 显然那位张都知便是在东京城里追杀天山童姥的那位老太监。 叶千秋对这位张都知的情况知道的不多,但看起来,自己的声名能传入赵宋内廷,和这位张都知脱不了干系。 叶千秋没有急着答应童贯,而是朝着童贯问道:“不瞒童宫使,贫道与张都知不过一面之缘,张都知如此推崇贫道,倒是让贫道有些诧异。” “不知童宫使可否给贫道说一说张都知的生平,不然贫道入了京,见了张都知,恐有失礼之处。” 童贯一听,眼中一亮,听叶千秋这话,看来是有戏。 这一次到终南山,张都知只是让他抱着试一试的心态。 若是真请不到叶千秋,也就算了。 毕竟江湖上的奇人异士,不受朝堂约束,也是正常之理。 但童贯这个办事的,自然是想要完成上面的交代,竭尽全力请叶千秋入京。 去岁在终南山参加神霄派的开山大典,让童贯可谓是大开眼界。 他虽然也有一身功夫在身,但那日看到叶千秋的神威,亦是忍不住心惊肉跳。 他这一身武学尽数得自于张都知,张都知身为四朝老臣,深得官家和太皇太后信任。 一身武功更是出神入化,是为大宋内廷第一人。 当年仁宗皇帝在位时,皇城里进了盗贼,一众内侍无人敢去缉拿,唯有张都知直接翻入屋内,一举擒获了那盗贼。 自从那之后,张都知便获得了仁宗皇帝的赏识,升领御药院,开始了平步清云之路。 关于张都知的这些事迹,童贯可是记得清清楚楚,他将这些事尽数和叶千秋一一道来。 叶千秋听完之后,顿时清楚了这位张都知的名姓。 这张都知唤作张茂则,的确是四朝老臣,在宋仁宗时期就已经深受宋仁宗信任。 如今,他是大宋内廷宦官第一人。 只是,叶千秋不知道,这位大宋内廷的宦官头子如此示好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 叶千秋略作思虑,觉得这一趟东京之行,走一趟倒也无妨。 见叶千秋答应跟随自己入京,童贯自然是十分高兴。 能请叶千秋入京,绝对是大功一件。 童贯早就打听清楚了,叶千秋在江湖上被人称为第一大宗师,别看长的年轻,但真实年龄最起码在百岁之上。 大理镇南王段正淳身受重伤,经由叶千秋医治,没多久便痊愈了。 而且长安附近的百姓多有受叶千秋恩惠医治者,尽数称其为活神仙。 这等人物,一旦入京,那绝对能让官家和太皇太后心喜。 当年,太宗皇帝召见陈抟,请教养生之法,还赐了陈抟“希夷先生”的称号。 这位叶真人若是入京,最起码待遇不会比陈抟差了。 若是再能调养好太皇太后的病体,让太皇太后延寿一年半载,那这位叶真人可就飞黄腾达,指日可待了。 而他也能乘着这股东风,在官家面前留下办事得力的印象。 童贯心里怎么想,叶千秋不在乎。 他入京,只为亲自见一见这位张茂则,张都知。 翌日,叶千秋交代一声林灵素和几位长老,堂主,让他们处理好派中的事务,自己则随着童贯下了终南山。 二人一路疾行,不到五日便已经到了东京城。 …… 东京皇宫之中,崇庆殿后阁。 自从入秋之后,太皇太后高氏病势加剧,已经卧床数日。 太皇太后高氏自知时日无多,于是便让孙子赵煦守候在旁,叮嘱他治国为君之道。 皇帝赵煦虽然做了九年皇帝,但却并未亲政,国家大权其实都掌握在他祖母太皇太后的手中。 如今,太皇太后终于病入膏肓了。 一众御医也都太皇太后称时日无多。 赵煦心里窃喜着,太皇太后一死,他就能亲政,做个真正的皇帝,做他想做的一切事情,再也没人能管着他了。 他虽然心里这么想,但面上却是不能表露出半分来。 为了表示他的孝心,他甚至还听从张茂则的建议,派童贯去了终南山,去请那位所谓的“活神仙”叶真人到宫中来给太皇太后瞧病。 但他心里清楚的很,这世上哪有什么活神仙啊。 张茂则是内侍省的太监头儿,一向尽心尽力,是四朝老臣,但也是太皇太后的心腹,请活神仙叶真人这事未必就不是太皇太后授意的。 毕竟,能活着谁想死啊。 只是不知那位姓叶的道士到底是真有本事还是假有本事,最好是假的,这样他就能早点亲政了。 这时,赵煦只听得太皇太后高氏说道:“你肯定天天在盼着我早日死去,一旦我病重死去,你……你便可以大显身手了……” 赵煦闻言,心里一惊,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开口道:“孩儿一切都是奶奶所赐,当年若不是奶奶一力主持,父皇驾崩之时,朝中大臣不立雍王,也立曹王了。奶奶的深恩,孩儿又如何敢忘记?” “只不过……” 太皇太后道:“只不过怎样?你想说什么,尽管说出来,又何必吞吞吐吐?” 赵煦正要继续说,却是听到殿门外张茂则的声音传了进来。 “官家,叶真人到了……” 第71章 紫霄先生 赵煦心中怦怦而跳,被吓了一跳,生生止住了要脱口而出的话。 他向殿门望了几眼,见把守在门口的张茂则已经中门等候。 赵煦急忙挤了点笑容出来,朝着榻上的太皇太后高氏说道:“奶奶,咱些别说这些了,等你养好了病,孙儿还有很多话要和奶奶说。” 太皇太后高氏虽然重病了,但耳朵也没聋了,自然听到了张茂则的声音。 她面上还是有些激动之色的,毕竟听张茂则说这位终南山的叶真人可是比肩“希夷先生”陈抟的神仙人物,有妙手回春的本事。 大理国镇南王受了重伤都是这位叶真人给治好的。 高氏语气有些急促,朝着赵煦道:“是叶真人到了吗?快请,快请。” 赵煦见状,回头朝着殿门外道:“张都知,快请叶真人进殿。” …… 不多时,只见张茂则带着一个冰胎玉质,相貌堂堂,神采飞扬的年轻道人走进了殿中。 赵煦站起身来,眼中闪过一抹诧异,他诧异这道人的年轻程度,虽然早就听张茂则说过这位叶真人驻颜有术,和双十年华的年轻人没什么两样。 但赵煦一直以为都是张茂则的夸张之言,但如今见到了真人,赵煦可是明白了,张茂则是一点都没夸张。 这世上居然还真有这般人物。 赵煦的心里有些踌躇,若是这道人真是百岁高龄的人物,就凭其这般驻颜有术的手段,说不准还真有能替太皇太后延寿的法子。 若真是这样,那可就惨了,那他亲政的日子岂不是又要往后推迟。 想到此处,赵煦看向叶千秋的目光就不怎么和善了。 “官家,这位便是叶千秋叶真人。” 张茂则朝着赵煦低眉顺眼的说道。 “福生无量天尊,终南山方外之人,叶千秋有礼了。” 叶千秋朝着赵煦微微颔首,脸上带三分笑意,一身黑白道袍,又让他增添了几抹说不出的肃穆之意。 赵煦点了点头,不动声色的说道:“闲话休提,眼下最要紧的是给太皇太后瞧病。” “朕听张都知说叶真人本事不小,但生老病死乃是人间至理,太皇太后年迈,总归是到了这一步。” “叶真人尽管医治,若是没有法子,尽管如实说来便是,朕也不会怪罪于你。” 叶千秋听了赵煦这话,只是淡淡一笑,没有多言。 赵煦这话里有话,看似是显着他仁慈,即便治不好也无罪,其实是有另一层意思,那就是你尽量别有什么法子。 对于赵煦和太皇太后高氏之间的龌龊,叶千秋在来东京之前,便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当初宋神宗驾崩,赵煦被立为太子,同年即位,年仅十岁,这都是太皇太后高氏的手笔,只不过因为小皇帝好控制。 如今小皇帝岁数大了,到了亲政的年纪,高氏也没有还政于皇帝的意思,自然会惹得小皇帝心里不爽。 天家无情,赵煦想成为真正的皇帝,太皇太后高氏就必须得死。 这从赵煦的话音里,叶千秋也能听出这层意思。 叶千秋对赵煦的话也只是听听,他自然是没有通天的手段,能将一个濒死之人从鬼门关给拉回来。 他走到高氏所躺的榻前,一手搭在了高氏的手腕上。 高氏透过帘子,勉强看清楚了叶千秋的容貌。 看到叶千秋如此年轻,亦是忍不住有些惊讶。 她有些无力的说道:“当年太宗皇帝临朝时,有“希夷先生”陈抟入宫,太宗曾向陈抟请教吐纳养生的法子。” “听闻那陈抟接近百岁,亦是鹤发童颜,健步如飞,着实了得。” “本宫以前还是不信的,今日见了叶真人,方才知晓这世上,真有这般了得的人物。” “不知叶真人今夕何岁?” 叶千秋抬手,微微一叹,道:“贫道也记不太清楚了,三四个甲子总归是有的。” 叶千秋这话一出,着实让高氏还有皇帝心惊。 “三四个甲子,那真人的寿数岂不是最起码也在一百八十岁往上。” 高氏只觉叶千秋有些夸大其词,但又不知为何,觉得不像假话。 这时,叶千秋说道。 “太皇太后的病确实是已经病入五脏六腑,药石难治了。” “不过,贫道却是能让太皇太后延寿三五日,好让太皇太后再享几天天伦之乐。” 说着,只见叶千秋手中凝起一点深蓝色的光芒,没入了太皇太后高氏的体内。 站在叶千秋身后的赵煦和张茂则看到这一抹蓝光悄然而逝,神色各异。 赵煦听到叶千秋只能让太皇太后延寿三五日,心下当即松了一口气,但看到那一点深蓝色光芒,又觉得叶千秋神秘莫测。 看向叶千秋的目光也和善热切了不少。 太皇太后高氏只觉体内好像突然多了一股气,让她一下清爽了许多,身体上的沉重感也去了不少。 她本来都已经衰弱至极,连撑起身子也做不到,但现在居然能坐起来了。 高氏眼中泛起神采,道:“叶真人果然是陆地神仙,本宫真的觉得好多了。” 叶千秋起身,道:“贫道修为有限,也只能为太皇太后延寿三五日了。” 高氏笑了笑,道:“无妨,无妨,能多活三五日,已经能让本宫欣喜了。” “听闻叶真人在终南山开山立派,还在终南山一带救治好了不少平民百姓,像叶真人这般神仙人物,能在大宋出现,着实是我大宋之福。” “本宫时日无多,能否请叶真人在宫中多住些时日,真人如此本事,不知可否传皇帝一些养生的法子,免得他日后累于朝务,身体不支。” 叶千秋倒也没有藏私的想法,道:“贫道有一门吐纳的法子,长久修持,可身轻体健,可传。” 赵煦听到太皇太后高氏还惦记着让叶千秋传他养生的法子,心中还是不免有些悲戚,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凉薄了些,居然盼着祖母早日归天。 但一想这些年的憋屈,这点悲戚之意,顿时又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不过,能得这位叶真人传授一套养生法,倒也不错。 …… 叶千秋在东京皇宫之中住了三日,传了一套吐纳法子给皇帝,便准备离开。 皇帝赐一套紫衣给叶千秋,又下旨封叶千秋为“紫霄先生”,又赐玉如意一对,还有一些金银财帛。 送叶千秋离宫的是张茂则。 这几日,叶千秋和张茂则在宫中研道论武,对这位大宋的宦官头子,倒是了解了不少。 二人朝着宫城外行去,张茂则朝着叶千秋道:“凭借叶真人的本事,若是能留在朝廷,定然有所作为。” “只可惜……” 第72章 贫道去也 “没什么可惜的,荣华富贵,不过云烟,活着才是硬道理。”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张都知,你还差一步,就能入龙虎交汇之境,不如多出去走走,或许对你有帮助,最好是去宋辽边境去看看,多经历生死之境,说不定会有机缘。” 张茂则一听,顿时大喜,朝着叶千秋躬身道:“多谢叶真人指点。” 他之所以要向叶千秋示好,举荐叶千秋入京,就是想要让叶千秋指点一二。 当初,他在东京城中被叶千秋一招吓退之后,便四处派人打听叶千秋的身份。 后来也就知道了叶千秋在江湖上的事迹。 张茂则虽然是大宋内廷的太监头子,但是他年轻时也是在外走动过的,自然知道能以一己之力败尽少林寺六大高僧是什么样的存在。 赵宋立国之初,太祖赵匡胤也是天下有数的武学高手,一手平平无奇的太祖长拳在天下英雄眼中也是少有人敌。 由于某些原因,到了太宗这一脉的子孙已经无人再知晓这江湖过往。 唯有他们这些宦官阉人,口口相传,才知晓一些江湖往事。 张茂则早已经在龙虎交汇的门槛边缘徘徊了数年之久,自从宫里的那位大宗师在数年前去世后,他就是赵宋内廷第一人。 但他知道,凭借他的实力想要护住大宋内廷,着实不够。 因为,他知道这些年始终有一道阴影笼罩在大宋内廷的上空,无论是宫里的那位前辈大宗师,还是皇帝,都逃不过那道阴影的笼罩。 所以,他才千方百计的拉拢叶千秋,一方面是想让叶千秋指点他一二,还有一方面是想着能否让叶千秋留在京城。 但显然,叶千秋不太愿意留在宫城之中。 不过,能得到这一番指点,也不算差了。 张茂则朝着叶千秋再拱拱手,道:“叶真人,您是独步天下的陆地神仙,有些事,我也不瞒您。” “如今太皇太后病重,官家年轻气盛,一向推崇神宗皇帝的变法之政,官家亲政之后,定然要与辽国、西夏再起纷争。” “战乱一起,定然是要浮尸千里,不知有多少无辜百姓要妻离子散,骨肉分离。” “到时候,受苦受难的还是这天下的百姓。” “不过,只要太皇太后多在一日,官家便不敢任性妄为,擅动兵戈,天下便也能多太平一日。” “叶真人若是有法子能让太皇太后再延寿几载,还望叶真人不要吝啬,为了天下生民计,也请叶真人出手。” 叶千秋看了一眼张茂则,见他神情不似作伪,一脸真切,倒应该都是说的心里话。 叶千秋笑了笑,道:“张都知忧心天下生民,着实算是有心了。” “但贫道想问张都知一句,太皇太后便是再活五年,十年,就能改变了皇帝的想法吗?” “还是说,太皇太后能效仿武曌,以女子身临朝称帝。” “有些东西,越是压制的狠,便越反弹的狠。” “总有一天,皇帝是要亲政的。” “一切,还是顺其自然的最好。” “你说呢?张都知。” 叶千秋这番话着实是有些惊人,饶是张茂则听了都有些胆颤心惊。 太皇太后哪里能和武则天相比…… 张茂则看着叶千秋,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 叶千秋笑了笑,道:“张都知,这天下大势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顺势而为,方有成效,若是逆势而为,除非你是天命之子,否则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张都知,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来日欢迎你到终南山做客。” “贫道去也。” 话音刚落,叶千秋的残影已经飘出了数十丈外。 张茂则看着叶千秋飘然远去的身形,脑海中还回想这叶千秋的那些话。 片刻后,张茂则摇了摇头,微微一叹,看着身后的这大宋宫城,只觉天要倾斜下来了。 …… 叶千秋宫城,并未着急忙慌的离开东京城。 而是寻了一家酒楼坐了下来,打算听一听最近江湖上发生了哪些事。 江湖说大也大,说不大也不大。 若是普通人,可能一辈子都接触不到什么真正的江湖人物。 但有心人,自然能寻到江湖人的根脚。 东京城毕竟是在河南境内,又靠近嵩山少林寺。 河朔群雄在河南境内走动的非常多。 便是这东京城,天子脚下也不例外。 叶千秋刚坐下没多久,便看到有一大堆手持刀剑的人物进了酒楼之中,在他不远处的桌上坐了下来。 “真他娘的晦气,那独孤笙也不知道藏到哪里去了,咱们兄弟找了他一夜,居然也没找到他的人影。” “这小子武功平平,长得一副小白脸的样子,若非靠着祖上的福泽,家里有些薄产,又哪里能耍得起来威风。” “这一次,他可是踢到了铁板,黄河五怪的徒弟被他宰了两个,黄河五怪若是找不到他的人,今夜估计非得屠了他独孤家满门不可。” “要说那小子也是倒霉透顶了,你说得罪谁不行,非要得罪黄河五怪,黄河五怪作恶多端,五怪的弟子也个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被独孤笙杀了的那三头蛟更是深得五怪之道。” “听说,那三头蛟有龙阳之好,独孤笙就是因为长的太俊秀了,才被那“三头蛟”给看上了,想要和他嘿嘿嘿。” “结果被独孤笙在榻上一剑刺了个透心凉。” “嗨,别说了,赶紧吃饭,吃完了饭还要继续去找那小白脸。” “若是找不到那小白脸的踪迹,咱们都得吃帮主的挂落。” 叶千秋听到这帮人议论纷纷,不禁蹙了蹙眉。 黄河五怪的名头,他倒是也听段延庆说过。 这黄河五怪不是什么江湖高手,顶多算是江湖中的二流人物。 一向在黄河一代为患,老大通天蛟,老二下海蛟,老三双臂蛟,老四长舌蛟,老五入地蛟。 听这名号,就知道是不入流的货色。 叶千秋既然下山来了,就不着急回去。 这事既然让他碰上了,他就得管上一管。 叶千秋随手拿起一根筷子来,朝着那桌人的桌面上扔了过去。 第73章 路见不平 只听得“嗤”的一声。 筷子直直的插在了那桌面上。 那桌上的人急忙回头,左右一看,道:“是哪个王八蛋!” 叶千秋拂袖一甩,一巴掌甩在那人的脸上,直接打的那人晕头转向。 “谁!” “是谁!” “有种的,就亮明了身份!” “躲躲藏藏的算什么好汉!” 那几个人根本没看清楚是谁出手的,提着手中的刀剑,一脸防备的看着四周。 这时,叶千秋捏着手中的茶杯,道:“行了,都别举着刀剑了,都过来,贫道有些事要问你们。” 这下,旁边的那几人也反应过来了,都朝着叶千秋看去,只见叶千秋稳稳的坐在那里,背对着他们。 这几人当下也明白了,是碰上了高人了,都不敢再咋咋乎乎的。 那挨了一巴掌的汉子捂着脸率先走了过去。 朝着叶千秋点头哈腰的道:“道长,您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小的是海沙帮刘堂主座下的总旗。” 叶千秋道:“把黄河五怪和独孤笙的事和贫道念叨念叨。” …… …… 夜半时分,叶千秋已经出了东京城,到了东京城郊外的一处庄子里。 庄子的主人姓独孤。 “叶道长一看就是有本事的高人,不知在哪处高山悟道?师承哪位高人?” 独孤老爷今年五十多岁,精神头看起来还不错。 今天,刚刚入夜,他庄子上便来了个年轻的道长,说是要借宿一晚。 独孤老爷平生行善积德,最喜好结交方外之士,不论是和尚还是道士,他都喜欢结交。 叶千秋朝着这位好客的独孤老爷笑了笑,朝着独孤老爷道:“贫道在终南山修道,不过散修而已,没什么师承。” 独孤老爷一听,倒也没露出什么嫌弃的神色,只说道:“叶道长年纪轻轻,何故要出家修道呢?” 叶千秋只说道:“世俗纷杂,山上清净。” 独孤老爷微微颔首,笑道:“叶道长倒是好心境。” “叶某从东京城过来,听闻独孤老爷是北周太保独孤信的后人,独孤老爷乐善好施,是东京城附近出了名的善人,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叶千秋从旁说道。 独孤老爷笑了笑,道:“叶道长缪赞了,我们这一支不过是旁支中的旁支,承蒙祖上福荫,略有家财,算不得什么。” 叶千秋道:“听闻独孤老爷家中只有一子,唤作独孤笙,喜好音律,在音律一道上颇有建树,贫道也对音律之道有些见解,想和令公子交流交流心得。” “不知独孤老爷可否请令公子出来一见。” 独孤老爷道:“不瞒道长,我家那个小子,让他娘给宠坏了,从小喜欢舞刀弄棒,又玩什么乐器,让他读书却是从来不喜。” “前几日,我训诫了他一番,他负气离家,这几日人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这都三日没有归家了。” “老儿我也是着急的很。” 叶千秋看其神色,好像还真不知道自己儿子的下落。 也对,这独孤一家不算是江湖世家,只是地方豪绅,若是独孤老爷也掺和在江湖中,没道理还能坐得住。 而且这独孤老爷身上可没有功夫。 叶千秋白天从海沙帮的人口中得知黄河五怪放了话出来,找不到独孤笙,就一定会屠了他满门。 所以,叶千秋才会到这东京城外三十里的独孤庄坐镇。 总归是碰到了,不能让黄河五怪再胡作非为。 叶千秋和独孤老爷攀谈一会儿,独孤老爷正准备去休息。 这时,只听得下人着急忙慌的从门外跑了进来,手上还有血污。 只见那下人一脸慌张,急促说道:“老爷,不好了,不好了。” 独孤老爷见状,急忙起身道:“狗儿,怎么回事?” 狗儿道:“老爷,庄子里闯进了十来个人,说是要找少爷。” “王师傅说少爷不在,那其中一个肥头大耳的人竟然……竟然……” 独孤老爷急忙问道:“竟然怎么了!” “那人竟然一剑把王师傅的脑袋给割了!” 狗儿浑身软绵绵的说道。 “什么!” “这岂不是强盗匪寇吗!” “李大郎他们呢,赶紧他们去召集护院!” 独孤老爷双手颤抖,还算镇定。 他这一辈子还没碰到这等猖狂的寇贼,居然闯入他家里,直接杀人。 “等等,狗儿,你赶紧先去找少爷,找到了少爷,告诉他千万别回家!” “记住,千万别让少爷回家来!” 狗儿连滚带爬的离开了。 独孤老爷面色有些发白,他朝着叶千秋道:“叶道长,这强盗匪寇草菅人命,定然是杀人不眨眼的。” “定然是小儿在外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人物,为了道长的安全,今夜恐怕不能留道长在庄上留宿了。” “请道长先行离去吧。” 说罢,独孤老爷便朝着门外匆匆行去。 叶千秋见状,不紧不慢的出了门。 …… 独孤家的庄子很大。 作为当地的豪绅,绝对是当地首屈一指的大家族。 但此刻,只见庄子里火光掩映。 十余道杀气腾腾的身影,正朝着独孤家的内院闯着。 这时,只见独孤老爷带着三十多名护院将那十余道身形给团团围住。 独孤老爷朝着那为首的匪寇道:“诸位好汉,这么晚了,闯我独孤家门,不知所谓何事!” 只见为首的一人,袒胸露腹,肥头大耳,身旁还有四个和他长相差不多的人物。 “你就是独孤笙那小子的老子?” “爷们儿几个是黄河五蛟,老子是通天蛟。” “你儿子独孤笙杀了老子的弟子三头蛟,杀人偿命,你说是还是不是?” 通天蛟粗声重气的朝着独孤老爷大声喝道。 独孤老爷闻言,面色不变,道:“笙儿虽然平日里胡闹了些,但从来没杀过人,阁下空口白话,说我儿杀了你的弟子,这叫老夫如何信?” 通天蛟一听,冷哼一声,大怒道:“老子管你信不信,今夜,老子就屠了你独孤家满门,老子就不信独孤笙那小子还能藏得住!” 话音一落,只见通天蛟大手一挥,手中一把长刀就朝着独孤老爷的身上甩了过去。 那长刀急速,并非一般护院能抵挡。 就在这时,只见一道身影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独孤老爷的身前。 “叶道长……你怎么……还没走……” 第74章 独孤灵笙 独孤老爷眼看着刀飞了过来,差点没躲过去,心底直呼我命休矣。 却是不想,这看似躲无可躲的长刀居然被这位年轻的叶道长用两根手指牢牢的捏住了! “奶奶的,哪里来的臭道士,敢管我们黄河五蛟的事。” 通天蛟见自己的长刀被人捏住,气的大骂道。 叶千秋看向那黄河五怪,只说了一句。 “记着,送你们去见阎王的是神霄派叶千秋。” 话音一落,只见叶千秋拂袖一甩,那十几道人影顿时好像被大浪卷起一般,尽数凌空而起,然后重重落地,没了气息。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独孤老爷和一众护院都瞪大了眼睛。 “这……这莫非是道法神通!” “叶真人,叶真人当真是神人也!” 独孤老爷忍不住呢喃道。 就在这时,只听得院子的另一道门外,有一道身影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 “爹!娘!” “爹!娘!” 那道身影跑的近了,能看出那是个身着锦衣的年轻人,只见他露出了一张俊秀无比,好似女儿家的面容,男生女相莫过如此。 只是此刻梨花带雨,满脸着急。 待看到独孤老爷之后,那道身影急促的跑到独孤老爷的身旁,道:“爹!您没事吧!” “爹,快点收拾一番细软,我们连夜离开庄子,不然我们就要大祸临头了。” 独孤老爷闻言,道:“笙儿,到底怎么回事!” “你怎么会惹了这帮恶人?” “今夜,若非有叶真人在,你现在看到的就是你爹我的尸体了!” 这时,那年轻人才反应过来,朝着一旁看去,一眼便看到了叶千秋。 他再往院子的另一边看去,只见那地上躺着数十个人。 年轻人朝着那十几个人走去,惊呼道:“黄河五怪都死了!” “这怎么可能……” 那年轻人一脸的不敢相信。 黄河五怪有多厉害,他是知道,他自幼喜欢舞刀弄棒,他爹给他找了个枪棒师傅教他习武。 便是他那师傅也是打不过黄河五怪其中的任何一个的。 在河朔一代,黄河五怪的威名赫赫,根本不是一般人能得罪的。 他这几年混迹市井勾栏,自然听说过这黄河五怪的名头。 前番若非被那三头蛟逼急了,又岂会一剑宰了那三头蛟。 “叶真人……” 想到这里,那年轻人急忙跑了过来,二话不说,直接朝着叶千秋跪倒在地。 “多谢叶真人救我全家老小性命,独孤笙拜谢!” 只见独孤笙朝着叶千秋磕了三个响头,又说道:“真人武功高强,连黄河五怪也不是真人的对手,真人定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大人物。” “独孤笙不才,想拜真人为师!” 独孤笙就跪在叶千秋的面前,也不起身,一脸希冀的看着叶千秋。 夜色下,叶千秋看着这个男生女相的独孤笙,突然脑海之中灵光一闪,道:“你要拜贫道为师也不难,不过贫道需要考校你一番。” 独孤笙一脸喜悦,昂首挺胸,抱拳道:“请真人示下!” 叶千秋信步而出,一招手,从那死去的黄河五怪身畔掠来一把长剑。 独孤笙见状,不禁暗呼道:“隔空摄物!听说丐帮的乔帮主就有这样的本事!” “这位叶真人到底是何等人物,居然也有这样的功力!” 这时,只见叶千秋手持长剑,突然在院中舞起剑来,只见叶千秋的身影时快时慢。 剑法美轮美奂,毫无杀气,只让人赏心悦目。 那独孤老爷和一种护院看着,都愣住了。 唯有独孤笙,他看着叶千秋舞剑,只觉脑子里胀胀的,好似有一种说不明道不清的感觉。 良久之后,叶千秋停下了手中的长剑,朝着独孤笙看去,见他神色清醒,微微颔首,道:“你从我这套剑法中看到了什么?” 独孤笙几乎是脱口而出,道:“剑。” 一旁的独孤老爷还有一众护院听了独孤笙这个答案,都有些哭笑不得。 这不是废话吗,他们也看到了剑。 但人家道长既然这么问了,肯定不是这么简单啊。 独孤老爷不禁摇头,自家儿子又犯傻了。 这时,只听得叶千秋笑了笑,道:“不错,不错。” “你叫独孤笙?” 独孤笙点头,道:“是的,叶真人!” 叶千秋道:“唯有诚于剑,才能驾驭剑。” “你的剑心通明,眼中有剑,是个好苗子。” “你可以拜入贫道门下,不过,你得征求你父亲的同意。” “因为,你若是拜入贫道门下,就得随贫道回终南山去了。” 独孤笙一听,大喜过望,当即朝着独孤老爷看去,道:“爹,你就让孩儿拜在叶真人门下吧!” 独孤老爷看着自家儿子那希冀的目光,微微一叹,沉吟片刻,道:“你还是去请示你娘吧,你娘答应,爹就答应。” 叶千秋闻言,笑道:“不急,贫道今夜是不会走的。” 独孤笙一听,当即从地上起来,朝着后宅跑去。 独孤老爷朝着叶千秋道:“叶真人,这孩子从小就是这德性,让真人见笑了。” “只是先前,真人说,若是笙儿他拜真人为师,就要随真人到终南山去……我家里就这么一个独子,还指望着他传宗接代,延续香火……” 叶千秋笑了笑,道:“贫道在终南山立有一派,名为神霄派。” “令公子若是拜入贫道门下,便是拜入了神霄派。” “神霄派并不禁婚嫁,只是习练上乘武学,需要一个平和的环境。” “令公子的性子跳脱,还需磨炼,离家远些,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独孤老爷也知道自家儿子的德性,不是那种读书走科举之路的材料,微微一叹,道:“叶真人所言,倒也在理。” “今夜多亏叶真人出手,才让独孤家免遭一场劫难。” “小老儿感激不尽。” 叶千秋摆了摆手,他本来就是路见不平,顺手为之。 只是没想到这独孤笙的剑道天赋很不错,如果加以调教,假以时日,定然也是一代剑术高手。 叶千秋喜欢收徒弟,毕竟为了神霄派的发扬壮大,收徒弟是必不可少的事情。 不过,若是独孤老爷不愿意自家儿子离家,他也不会强求。 世上的美玉很多,但未必都要收入麾下。 叶千秋在独孤家休息了一晚。 翌日,在独孤老爷和独孤夫人的见证下,叶千秋正式收了独孤笙做徒弟,改名独孤灵笙。 三日后,叶千秋带着年方十六的独孤灵笙离开了独孤家。 在独孤灵笙母亲的泪眼婆娑中,独孤灵笙跟着叶千秋离开了他生活了十几年的独孤庄。 刚刚离家的独孤灵笙还有些感伤,但走了半日,就已经都是兴奋的不行,好似一只脱缰的野马,对什么都感兴趣。 “师父,终南山好吗?” “山上有什么好玩的。” 独孤灵笙的问题有点多。 叶千秋没有理会他。 二人一路向西行去,途经洛阳时,碰到了丐帮的人。 只听丐帮的人道:“此番乔帮主被困辽国,辽主耶律洪基对乔帮主生了忌惮,几位长老召集我等前去营救帮主,只要能将乔帮主救回来。” “让乔帮主重新执掌帮主之位,我丐帮依旧是威震天下的第一大帮!” “只是……只是……” “只是乔帮主是契丹人,这一点恐怕还是会让人作为口实。” “全怪康敏那个毒妇,竟然诬陷乔帮主,不然我丐帮何至于此!” “唉,现在说这些都已经晚了……” “听说乔帮主被困,和慕容博那个狗贼脱不了干系,慕容博那个鲜卑狗贼,想挑动天下大乱,从中浑水摸鱼,着实可恨。” “此番前往雁门关,定有一番大战!” 这一众丐帮弟子在洛阳逗留半日,便一路朝北而去。 叶千秋听到这里,朝着一旁的独孤灵笙笑道:“小笙子,我们去看一场大戏如何?” 独孤灵笙笑道:“好啊,我最喜欢看戏了。” 第75章 雁门关外 雁门关,是长城上的重要关隘,以“险”着称,被誉为“中华第一关”,有“天下九塞,雁门为首”之说。 雁门关与宁武关、偏头关合称为“外三关”。 此时,大宋抚有中土,于元丰年间之后,分天下为二十三路。 以大梁为都,称东京开封府,洛阳为西京河南府,宋州为南京,大名府为北京,是为四京。 叶千秋带着独孤灵笙出了西京洛阳,一路向北,入了山西,经运城,过临汾,再过太原,用了不过三日光景,便到了代州。 雁门关在代州之北三十里的雁门险道,属于河东路。 叶千秋和独孤灵笙到了代州之时,只见城中已然是聚集了不少乞丐,一看便是丐帮帮众。 叶千秋也不着急,带着独孤灵笙在代州城休息了半日,方才跟着丐帮的人出了代州城,朝着雁门关去。 三十里地对于叶千秋来说不算什么,但独孤灵笙功力尚浅,只通晓一些粗浅的拳脚工夫,这几日连翻赶路,早已让独孤灵笙累的快趴下了。 但独孤灵笙也不叫累,不叫苦。 叶千秋都看在眼里,这小子有股子韧性,能坚持是好事,习武哪里能不吃苦。 天赋是一方面,但基本功想要练得扎实,可不是有天赋就行的。 叶千秋还怕这小子做惯了富家少爷,不习惯在江湖上行走,但几日观察下来,倒是越发觉得这小子是块好苗子。 左右这趟出来,是不亏的。 独孤灵笙还是第一次离家这么远,最开始的时候,还有些兴奋,看什么都觉得欢喜。 但连赶了几日路,早已经把他累的够呛,看什么景都觉得迷迷楞楞的。 好在有掌教师父传他的吐气法子,让他身子不那么沉重,即便是日行百里,只要晚上修习一晚内功,第二日又是生龙活虎。 昨夜在代州城休息了一碗,还顺带喝了两大碗羊汤,吃了五六个饼子,可把他给美坏了。 这会儿,看着山路,也觉得浑身是劲。 二人一前一后,上了山,只见东西两侧山岩峭拔,中间有路,又是盘旋崎岖,着实是让人心里多了种厚重感。 这一路上,丐帮人数不少,还有其他江湖人物,尽数都是往雁门关外赶路。 叶千秋和独孤灵笙避开这些人,倒是无人知晓他们的踪迹。 不多时,他们已经到了雁门关,一般人想要出关却是有些难的。 雁门关是大宋北边重镇,山西四十余关,以雁门最为雄固,一出关外数十里,便是辽国地界,是以关上有重兵驻守。 若从关门中过,定要被守关官兵盘查,所以一般人若是不想被官兵盘查,就得从关西的高岭上绕道而行。 叶千秋不怕官兵盘查,但是却不想麻烦,寻了一处地势高的山头先停了下来,倒是没跟着那些丐帮帮众绕路。 叶千秋和独孤灵笙站在山头,看着那关外,已经有不少人马聚集在了一处,更远处,更是黑压压的一片。 好似天空都要被完全遮掩住了一般。 尘土飞起,如乌云般遮住了半边天,轰隆隆、轰隆隆的声音响个不停。 叶千秋负手而立,感觉到迎面传来一股肃杀之气。 独孤灵笙站在叶千秋的身旁,望着那关外,心中不免生出几分莫名之感。 嗓子眼好似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 片刻后,独孤灵笙朝着叶千秋问道:“师父,雁门关,为什么叫雁门关呢?” 叶千秋道:“雁儿南游北归,难以飞越高峰,须从两峰之间穿过,是以称为雁门。” 独孤灵笙微微颔首,他自幼喜好舞刀弄棒,不好读书,所以,这历史典故知道的很少。 叶千秋放眼望去。 但见繁峙、五台东耸,宁武诸山西一带,正阳、石鼓挺于南,其北则为朔州、马邑,长坡峻阪,茫然无际,寒林漠漠,景象萧索。 叶千秋不免想起了前世的他,并非上个世界,而是他尚未穿越之时,他其实就是山西人,老家就在这代州一带。 如今时隔了不知多少春秋,让他回忆起那个世界的老家来,好似有某种记忆,在他脑海当中缓缓重合在了一起。 有许多东西,终究是印在了心里,无论世事如何变迁,沧海如何化成桑田,都无法忘却,无法改变。 “师父,那边的黑云是什么啊……” “好像有很多人……” 独孤灵笙望着关外,他看不到太远的地方,只是依稀感觉到似乎有很多人。 叶千秋道:“小笙子,你知道雁门关外,是哪里吗?” 独孤灵笙道:“知道啊,出了关外,就是辽国的疆土了。” 叶千秋神色莫名,道:“战国时赵国大将李牧就曾在这里抗击匈奴。” “秦始皇统一六国后,派遣大将蒙恬率兵三十万,也是从雁门出塞,北击胡人,悉数收取河套之地,把匈奴人赶到阴山以北。” “汉朝名将卫青、霍去病、李广都曾驰骋在雁门古塞内外,多次大败匈奴,立下汗马功劳。” “近百年来,雁门关一带一直都是宋辽激烈争夺的战场,有太多太多的人在这里埋骨他乡。” “有很少一部分人有幸留下了姓名,还能供后人瞻仰,但更多的人则是籍籍无名的死在了这雁门关外,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名姓,没有人知道他们曾经为谁而战。” “灵笙啊,你要好好看看着雁门关,将来你还会回到这里。” “有一种剑法,就是在沙场之中练就的。” “能敌十人的剑法谁都可以练得。” “能敌百人的剑法天才可以练得。” “但能敌千人、万人的剑法,却是万中无一的人才可以练成的。” “江湖上的凶杀斗殴,比起沙场厮杀来,根本不值一提。” 独孤灵笙闻言,道:“师父,你的意思是说,那黑云是契丹人的大军来犯了吗?”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是啊,契丹人,来了。” 这时,只见独孤灵笙指着雁门关城头,大声道:“师父,你看,好多弓箭手,这是要开战了吗!” …… …… 第76章 萧峰萧峰 叶千秋抬眼望去,只见雁门关的城垛上出现了千余名弓箭手,弯弓搭箭,对准城下。 叶千秋的目力和听力远远不是独孤灵笙能比得上的。 只见那雁门关城下,有数百人,正在城下。 其中为首的几人,赫然正是萧峰、段誉,还有丐帮的长老,似乎还有少林寺的和尚。 只听得城头上,一名军官大声喝道:“雁门关乃大宋北门锁钥,是何等要紧所在?” “辽兵大队人马转眼即到,我若随便开关,给辽兵冲了进来,这天大祸事谁能担当?” “你们快快退开,若再在这里扰乱军心,我可要下令放箭了。” 城下一众江湖群豪,群情激愤,不乏痛骂者,但却是无济于事。 此时,只听得那雁门关外,马蹄声、铁甲声、大风吹旗声齐齐响起。 一队队辽兵策马而来,逼近了雁门关,待到了雁门关前,又聚众为阵,驰到弩箭将及之处,便即退住。 一眼望去,东、西、北三方到处都是旌旗招展,不知有多少人马,但往少里估计,也得在十万之数。 虽然人马如此之多,但却是连一丁点的嘈杂之音也没有。 一看便是军纪严整的精锐之师。 这时,只见萧峰单骑纵马而出,他双手高举过顶,朝着那辽兵的大阵之中高声喊道:“大辽国皇帝陛下,臣南院大王萧峰有几句话向你禀告,请你出来。” 这一声高喝传的十分之远,便是连独孤灵笙也听的一清二楚。 那些辽军更是人人侧目,显然都听清楚了萧峰之言。 独孤灵笙在旁道:“原来那骑在马上的便是丐帮的前帮主乔峰。” 叶千秋朝着独孤灵笙看了一眼,道:“你小子也听说过乔峰?” 独孤灵笙道:“当然了,乔峰的大名在市井间可是流传甚广,我爹常给那些乞儿送吃的。” “我是从他们嘴里听来的,听他们说,他们丐帮有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不知杀了多少契丹人,可是就是这么一位大英雄,其实是契丹人。” “这事我也是听那些乞儿说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叶千秋笑了笑,道:“没错,乔峰本姓萧,是契丹人不假。” “他也的确算是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独孤灵笙一脸不解道:“师父,丐帮的人说,乔峰在辽国做了大官,辽国皇帝好像又把他给关了起来。” “现在听乔峰这意思,好像是辽国皇帝带着大军来追杀乔峰来了?” “只为了追杀一个人,就动用数万大军,这也太小题大做了吧。” 叶千秋笑了笑,道:“不过是为了南下侵宋找的借口罢了。” 这时,只听得那关外的辽军阵中鼓角声大作,千军万马如波浪般向两侧分开,八名骑士执着迎风招展的八面金黄色大旗,驰出阵来。 其后一队队长矛手、刀斧手、弓箭手、盾牌手疾奔而前,分列两旁,接着是十名锦袍铁甲的大将簇拥着一名魁梧大汉出阵。 那大汉正是辽帝耶律洪基! 只听得数万辽军大呼。 “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数万人的呼喊声有多大,绝非一般人能想象的。 那声音几乎是冲上九霄,声震四野,山谷鸣响。 独孤灵笙都忍不住捂住了耳朵,吐槽道:“师父,这些辽人的嗓门也忒大了。” 只见那雁门关的守将个个面色如土,辽兵气盛,让人胆寒啊。 这时,只见那耶律洪基右手宝刀高举,数万辽军顿时肃静下来。 除了偶有战马嘶鸣,几乎没有了半点声息。 耶律洪基放下宝刀,大声笑道:“萧大王,你说要引辽军入关,怎么关门还不大开?” 这话一出,站在雁门关上的守军都炸了窝了,朝着关下的江湖群雄怒骂不已。 “契丹龟儿子,日你先人板板。” “想骗老子打开关门,真是狼子野心!” 关外的群雄听了,个个怒目四睁,但却是不知该如何反驳。 这时,却见那萧峰从马上跳下,走上前去,朝着那耶律洪基跪倒,朗声道:“陛下,臣萧峰有负陛下厚恩,劳陛下御驾亲临,实在是死罪。” 耶律洪基大声道:“萧大王,你是先行破关?还是归阵?” 萧峰闻言,却是说道:“陛下,战端一起,必定是劳民伤财,还请陛下为千万百姓计,退兵吧!” “若陛下愿意退兵!” “臣萧峰愿以死谢罪!” 说着,只见萧峰忽然拔出了腰间的短刀,抵在了自己的脖间。 他朗声道:“陛下,臣愿以一命换取宋辽和平!” 萧峰此话,传出去很远,众人听之,无不动容。 独孤灵笙闻言,亦是忍不住赞道:“这位萧峰当真是契丹人吗?” “能为了宋辽和平,居然甘愿牺牲自己的性命。” 此时,只听得雁门关下,有人喊道:“萧大哥,不要啊!” 叶千秋看的清楚,那是阿朱在朝着萧峰喊着。 耶律洪基面色变得十分难看,只见他朝着萧峰道:“萧峰,你是在逼朕吗!” “你真以为朕不敢杀你!” 萧峰朗声道:“陛下要取臣的性命,臣没有半分怨言,臣只请陛下为了大辽百姓着想,退兵吧……” 这时,只见辽军军阵之中,有一人驱马而来,到了耶律洪基身侧。 只见那人朝着萧峰喝道:“萧峰,陛下待你不薄,你以死相逼,维护大宋,当真是不忠不义。” 萧峰朝着那人怒喝道:“慕容老贼,你休要猖狂!” “若非你暗中挑拨,陛下岂会擅动兵戈!” “今日,我便取了你的狗命!” “为我爹、我娘、三槐公夫妇,为那些因你而死的中原英豪报仇!” “老贼,纳命来!” 只见萧峰怒喝一声,突然间猛的窜起身来,如同飞龙在天,身形化作一道闪电,猛的朝着军阵当中的慕容博掠了过去。 这时,只见辽帝耶律洪基身旁的亲军指挥使一声大喝。 三百名盾牌手立时聚拢,三百面盾牌犹如一堵城墙,挡在辽帝和慕容博面前。 长矛手、刀斧手又密密层层地排在盾牌之前。 这时,只见慕容博朝着辽帝耶律洪基躬身抱拳,道:“陛下,请准许臣前去与萧大王战个痛快。” “臣若是能侥幸将萧大王击败,将其捉拿回来,还请陛下不要忘了对臣的许诺。” 第77章 神霄神霄 耶律洪基微微颔首,道:“放心,你若能将萧峰给朕带回来,朕南下之日,便是你慕容家起事之时。” 慕容博脸上露出大喜之色,回头道:“复儿,你可听清楚了!” “你等在此保护好陛下!” “为父这就去将萧峰擒下!” “国师,你来助老夫一臂之力,咱们二人合力将萧峰擒下。” “只要陛下出兵南下,吐蕃定然也能分一杯羹!” 后边,不远处的军阵之中,只见慕容复还有四大家臣尽数骑在战马之上。 而大轮明王也赫然就在其中。 下一刻,只见慕容博飞身而出,朝着被挡在了刀斧手外的萧峰冲杀而去。 这时,萧峰被刀斧手、长矛手给牵制住身形。 慕容博飞身而至,与萧峰战在一处。 只听得萧峰大吼一声,朝着慕容博怒喝道:“慕容老贼!今日,我必杀你!” 慕容博面露兴奋之色,道:“萧大王,老夫知道你功力高深,但,老夫一人未必能擒下你。” “但,今日老夫还有大轮明王做帮手,定然能将你生擒!” “萧大王,你本就是契丹人,你又何必为汉人牺牲自己,陛下对你器重的很,只要你将矛头对准大宋。” “你的南院大王依旧能坐的十分稳当!” 萧峰怒喝一声,大手一挥,隔空打出一道掌力。 “老贼,休要将我与你这等无耻之辈混为一谈!” “我萧峰大好男儿,决然不会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高官厚禄,就去让天下百姓陷入战火之中!” 下一刻,只见萧峰抬掌便出,朝着慕容博杀了过去。 这时,只见辽军之中又闪出一道身形,正是大轮明王鸠摩智。 只听得鸠摩智持手,朝着萧峰道:“阿弥陀佛,萧大王,小僧鸠摩智得罪了!” 鸠摩智正要加入战团,与慕容博一起围攻萧峰。 正在这时,只见一道身影从雁门关下急速掠来,飘忽之间,已经出现在了萧峰的身旁,挡住了鸠摩智。 此人正是段誉。 段誉朝着鸠摩智笑道:“大和尚,二打一,你也不嫌害臊。” “就让我来陪你过几招吧!” 鸠摩智一看,冷笑道:“段太子,那就由小僧来领教领教你的六脉神剑吧!” 段誉和萧峰背靠背,道:“大哥,我来对付鸠摩智!” 萧峰道:“好兄弟,交给你了!” 话音一落,二人身形分开。 萧峰和慕容博斗在了一起,段誉抬手便是一记少商剑。 少商剑剑路雄劲,颇有石破天惊,风雨大至之势。 鸠摩智不敢怠慢,他深知段誉早已非当初那个任他宰割的活剑谱。 当即侧身避退,然后使出火焰刀来,朝着段誉攻去。 段誉身法灵活,脚下凌波微步一施展起来,将鸠摩智耍的团团转。 时不时又给鸠摩智来上一记六脉神剑。 让鸠摩智吃尽了苦头。 而另一边,萧峰和慕容博的争斗也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慕容博手段尽出,他姑苏慕容氏家传武学,本已是非同小可,他又钻研少林寺七十二绝技,更是如虎添翼。 一抬手,一飘身,看似平平无奇,然守势之严密飘逸,直可说至矣尽矣,蔑以加矣。 着实是当世少有的高手。 但萧峰的武学天赋实是与生俱来,任何一招平平无奇的招数到了他手中,自然而然发出巨大无比的威力。 降龙二十八掌在他手中,威势赫赫,仿佛真龙束在了他的双手之间。 若论临敌应变,萧峰还从未见过能胜过他的。 他这一生经历过大大小小无数次的厮杀和争斗,除了在终南山时,他面对神霄派叶真人毫无还手之力外。 在江湖上,能和他打到旗鼓相当的,慕容博还是头一号。 慕容博的功力高深,比起他来还要更甚一筹。 但萧峰以诸般巧妙变化对阵慕容博,硬是和慕容博拼了个不相上下。 甚至因为他掌法刚猛的缘故,还有几分压制着慕容博打的意思。 雁门关的那些官兵,何时见到过如此争斗,一时间都忍不住看的入了迷。 大辽这边的兵将也不例外。 军阵厮杀是一回事,但个人勇武的对决又是一回事。 这四人之间的比斗当真是精彩至极。 辽帝耶律洪基面无表情,看着那豪气干云的萧峰,不知在想着什么。 山头上,叶千秋负手而立,黑白道袍随风而起,看着在那雁门关外厮杀的四人,默然无声。 独孤灵笙看得如痴如醉,呢喃说道:“可惜了,萧峰这般英雄人物,便是武功再高,却恐怕也抵挡不住那数万辽军了。” “辽人若是破关南下,不知有多少百姓要遭殃了。” 这时,叶千秋朝着独孤灵笙道:“小笙子,为师去把耶律洪基捉来如何?” 独孤灵笙闻言,怔了怔,然后有些木讷的说道:“师父……能行吗?” 叶千秋笑了笑,道:“臭小子,今天,为师就让你看看我神霄派的神功。” 话音刚落。 独孤灵笙便感觉自己整个人被提了起来。 下一刻,独孤灵笙只觉耳畔生风,他放眼望去,却见师父提着他的人,居然从高山上急速掠下,飘摇而去。 起伏之间,好似飞了起来一般。 独孤灵笙从未像现在这般激动过。 很快,叶千秋带着独孤灵笙落在了雁门关的城头之上。 雁门关的守将和一干兵士本来正津津有味的看着城外的大战。 哪里能想到突然从天上落下来两个人。 只见那雁门关的守将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叶千秋,结结巴巴的指着叶千秋,道:“你……你……是……什么……人……” 叶千秋将独孤灵笙放在城头,然后微微一笑,道:“神霄,叶千秋。” 还不待那守将反应过来。 叶千秋早已消失在了城头。 下一刻,他的身形出现在了雁门关外。 雁门关的城墙高达数丈,本就是据天险而守。 寻常人哪里敢从城墙上跃下。 雁门关的守将只见眼前人影一闪,他顿了顿,道:“人呢?” “人呢?” 一旁的副将指着关外,一脸大惊失色道:“将军,你看城外!” 守将转头看去,只见那刚刚还在城墙上,身着黑白道袍的年轻道人,早已经飞掠到了城外去了。 只见那年轻道人几个起伏之间,竟然是朝着辽军的军阵之间掠去! “他要干什么!” 雁门关守将大惊失色,一脸的不敢相信。 城下,一众江湖群雄突然看到了前方半空之中出现了一道身影。 阿朱是最熟悉叶千秋的,她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那道身影,急促的喊道:“是神霄派叶真人!” “是神霄派叶真人到了!” 第78章 仙人降世 一众江湖群雄一听,当即群情大震。 “叶真人来了!” “叶真人来救我们了吗!” “叶真人功参造化,功力独步天下,有叶真人在,我们今日一定能逃出生天!” 少林寺的和尚看着那朝着辽军军阵之中急速掠去的叶千秋,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 此时,辽军军阵之中。 护卫在辽帝耶律洪基身前的三百盾牌手聚拢在一起,犹如一堵城墙。 叶千秋几乎是凌空而来,飘然若谪仙。 耶律洪基身后的慕容复见状,急忙大喊道:“陛下!快让弓箭手准备御敌!” “来人是中原第一大宗师!” “神霄派叶真人!” “此人功力独步天下,已然近乎陆地神仙,千万别让他近身!” “不然,谁都挡不住他!” 耶律洪基闻言,急忙朝着大手一挥。 身后的一千弓箭手顿时往前,弓弩朝着天上。 随着耶律洪基一声令下,那一千弓箭手搭弓射箭。 一千道箭羽瞬间发出,朝着尚在半空之中滑行的叶千秋身上射去。 站在雁门关城头上的一众大宋守军都瞪大了眼睛。 那大手守将更是呢喃道:“如此密集的弓箭,便是神仙也要被射成筛子了吧!” 独孤灵笙则瞪大了眼睛,大呼道:“师父,千万不要有事啊!” 而站在雁门关下一众江湖群雄都是担心不已,一口气都提到了嗓子眼。 面对如此密集的辽军劲弩之箭,叶真人能否以一己之力应对! 下一刻,令所有人震撼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半空之中的叶千秋大袖一甩,右手在半空之中画了一个圈儿。 那千道箭羽好似被一股奇特的力量都牵引住了一般,尽数朝着叶千秋的袖口前聚拢而去。 一千道箭羽,听起来不算太多。 但真的射出去,那场面一样是壮观的很。 下一刻,只见那千道箭羽,突然调转方向,猛然朝着辽军军阵之中反射了回去。 “天呐!” “这莫非是仙法不成!” 雁门关上的守军齐齐摒住了呼吸,看着眼前的一幕,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雁门关守将,忍不住全身颤抖的说道:“仙人降世,仙人降世啊!” “天佑我大宋!” “天佑我大宋!” 所有大宋守兵都欢呼不已。 独孤灵笙高呼道:“必胜!” “必胜!” 大宋守兵亦是忍不住随着独孤灵笙高呼。 “必胜!” “必胜!” 雁门关下的江湖群雄看到这一幕,纷纷群情激愤,大声呼喊。 “叶真人,神威盖世!” 而辽军阵营这边,辽帝耶律洪基看到无数箭羽尽数返回,面色大变,顿时从马背上翻了下来。 朝着身旁的三百盾兵高呼道:“举盾!” “举盾!” 三百盾兵将耶律洪基给包围在了一起,将盾牌尽数举起,平放在头顶之上。 此时,箭雨已至! 辽军阵营开始有些乱了起来。 那刚刚射箭的一千弓弩手,来不及撤退,被反射回来的箭雨给死了不少。 其余人急忙往后退去。 慕容复等人纷纷退后。 待箭雨停歇,耶律洪基大声喝道:“所有弓弩手准备!” “务必将此妖人射死在空中!” “其他人,往后退!” 随着耶律洪基这一声令下,辽军急速动作起来。 近一万弓弩手原地搭起弓弩,朝天而指。 而其余辽军则是整齐划一的往后退去。 半空之中,叶千秋看着辽军在如此乱局,依旧能有条不紊的撤退,不禁感慨辽军的精悍。 不过,叶千秋是绝对不会允许近万弓弩手万箭齐发的。 他虽然不惧,但既然出手了,就要以雷霆手段,最大程度的震慑住辽军。 下一刻,只见叶千秋冷哼一声,面色一寒。 双臂挥舞起来,右掌在上,左掌在下。 掌心之中,一道深蓝雷光瞬间凝聚。 这道雷光在瞬息之间扩大了数倍不止,化为一道巨大的雷球。 “九天神雷,决在我身!” “五雷五雷,听我号令!” “金!” “木!” “水!” “火!” “土!” “去!” 下一刻,只见叶千秋大袖疯狂挥舞,雷球轰然而出,五道天雷从天而降。 朝着辽帝耶律洪基所在之处轰然狂轰而去! 天雷的速度有多快! 根本不等辽军的万名弓弩手准备完毕,五道天雷就已经朝着耶律洪基所在的区域轰了过去。 这声势浩大的五道天雷,彻底让数万辽军崩溃! 只见那掩护耶律洪基的三百盾兵在瞬息之间便被五道天雷给淹没。 那一大片区域,被炸出了一个近乎百丈的大坑! 尘土弥漫、雷音轰鸣之下,三百盾兵和耶律洪基齐齐归天,连渣滓都没留下。 雷音之下,战马嘶鸣,纷纷倒退,根本不听人的号令。 不知有多少辽兵被战马给翻下身去,践踏而死。 “乌拉!” “乌拉!” 近万辽兵弓弩手跪地,朝着天空祈祷,这是天神降临,来惩罚他们了吗! 这瞬息之间的变化,让雁门关的一众大宋官兵目瞪口呆! 一众大宋官兵亦是跪地,忍不住高呼道:“仙人降世!天佑大宋!” “仙人降世!天佑大宋!” 而此时,雁门关下的江湖群豪纷纷都已经不知该用什么言语来形容自己的心情。 他们看到了什么! 这还是人吗? 这已经不是武学所能达到的程度了! 这根本就是仙法! 有人呢喃道:“叶真人莫非已经成仙了!” 少林和尚个个目瞪口呆。 “有如此人物在世,少林何时才能翻身啊……” 硝烟弥漫之中。 萧峰和慕容博,为了躲避箭雨,早已撤到了远处,二人还在交手。 慕容博看到那巨大的天雷落下,疾呼一声。 “复儿,快走!” 这一个空档,却是直接被萧峰给抓住。 萧峰一掌横击,直接打在了慕容博的胸口之上! 慕容博的身子直接飞出了数丈之远! 而那边,鸠摩智的双掌搭在段誉的身上,却是发现一股强大的吸力从段誉的身上出现,将他体内的内气在源源不断的吸走。 数息之后,鸠摩智如同被吸干了一般,瘫软在地,面上再无神采! 而此时,只见叶千秋落在地上,朝着那十万辽军高声道:“辽帝已死,尔等还不速速退去!更待何时!” 这道声音如同天雷一般传至九霄云外,传到辽军所有人的耳中。 虽然叶千秋说的是汉话,大部分的辽人都听不懂,但这并不影响他们的畏惧之心。 数万辽军早已经是溃不成军,此刻,更是如同潮水般退去。 站在城头之上的大宋守将已经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以一人之力退十万辽兵! 此事若是传扬至中原,将会引起怎样的波澜! 第79章 万事皆休(4400) 不论雁门关守将如何去想,雁门关的守兵早已经纷纷跪地拜倒,祈求上苍继续护佑大宋。 错杂不已的蹄声响动着,辽军的千乘万骑朝着北方错乱不已的行去。 从来时的纪律严明,到去时的错乱纷杂。 辽帝耶律洪基被天雷轰杀,在十万辽军众将士的心头留下了巨大的阴影! 人岂能与天神争锋? 宋人有天神护佑,大辽如何能南下? 天命难道真的不在大辽?而是在宋人的身上吗? 无数辽兵不住的回头,望着那近百丈的大坑,颤颤巍巍,惶恐不已。 天雷轰杀,将三百盾兵和辽帝一举轰死,连骨头渣子都没留下。 这种超自然的力量,已经在每个辽军的心头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痕迹,这种阴影太影响士气,这种神威,已经将辽军的胆气尽数给破掉! 再望向那雁门关外,身着黑白道袍的道人。 辽人的心,彻底的沉了下去,辽人的血,彻底的变凉了。 无可匹敌,神威赫赫的天神站在那里。 宣示着汉人疆土的不可侵犯。 很快,辽军已经尽数撤离。 一路上不知留下了多少辽军的尸体,还有来不及带走的战马,有的在大地上奔驰,有的在原地停留,发出阵阵嘶鸣之声。 这时,只听得鸣声哇哇,一群鸿雁由北而来,越过众人的头顶,在叶千秋所在的上空盘旋了数息。 然后,这一群鸿雁从夹峙的双峰之间,从雁门关上空继续朝着南方飞去。 一众江湖群豪激动不已,朝着叶千秋这边跑了过来,朝着叶千秋团团围拜,个个神采飞扬,高兴不已。 看向叶千秋的目光之中都充满了崇敬之意。 从前只听说叶真人是如何力败少林寺六大高僧,被尊为天下第一大宗师。 今日,雁门关前。 叶真人以一己之力,引天雷,杀辽帝,退十万辽兵! 大宋有叶真人这样的陆地神仙庇佑,何愁不能万世平安! 这几乎是所有江湖群豪的想法。 他们激动的不能自已。 特别是丐帮的群雄,他们太清楚辽人是有多么厉害。 如今叶真人以神雷一举轰杀辽帝耶律洪基,在十万辽军的心头留下了深深的阴影。 辽人最起码二十年之内,不敢再犯大宋边境! 这是多大的功德! 懂的人自然都懂! 此时,只听得那边慕容博在嚎啕大哭,嘶吼不已。 只见他朝着那辽军的尸体当中踉跄而去。 半跪在辽军尸体中央,看着躺在地上,满脸血污,已经剩下半截身子的慕容复,仰天长啸起来。 “复儿!” “哈哈哈……” “哈哈哈……” 慕容复已然没有了半点生机。 刚才,五道天雷降世,速度之快,简直令人惊骇。 慕容复和四个家臣本来就离耶律洪基比较近。 即便是已经全力逃离,但依旧被天雷的余波给炸到了。 慕容复直接被轰去了半截身子,当场死亡。 至于其他四位家臣,亦是和慕容复一般葬身在了雷海之中。 慕容博被乔峰打了一掌,已经身受重伤。 此刻,看到自家儿子死于非命,连身子也只剩下半截。 看到辽帝耶律洪基被炸的连骨头渣子都没了。 十万辽兵尽数丢盔卸甲,向北而逃。 慕容博一时间悲从心起,只觉这数年来的谋划,在今日一夕之间,尽数已经化为梦幻泡影。 他慕容家,世世代代以兴复燕国为己任。 他为此不惜投身大辽,甘愿做辽帝耶律洪基的走狗。 本以为这一次能借助大辽之力,叩开赵宋的大门,趁着天下大乱,慕容家能趁势起复,再立国祚。 却是没想到,这一遭,他是输的一败涂地,输的连东山再起的资格也没有了! 唯一的儿子死了! 辽帝耶律洪基死了! 他……也要死了! “哈哈哈……” “哈哈哈……” “报应啊,报应啊!” “天道循环,报应不爽!” “神霄派,叶千秋……” “哈哈哈……” “老贼!还我儿命来!” 慕容博好似疯魔了一般,他突然站起身来,朝着叶千秋急速掠去,拼尽了全身的力气,想要从叶千秋的身上找补点什么回来。 叶千秋看也不看,抬手便是一指,一道气劲从慕容博的眉心瞬间穿过。 慕容博猛冲的身躯登时停滞在了那里。 “皇……图……霸业……万……事……皆休……” 他双臂张开,两个眼珠子睁的老大,嘴中艰难的吐出几个字,身形缓缓的朝着后边倒了下去。 慕容博慕容复都死了,曾经在江湖上有着“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赫赫威名的姑苏慕容家,至此绝后。 不远处,萧峰一步一步走向慕容博,看着慕容博的尸体。 萧峰跪地,双臂招展,朝天怒吼,道:“爹,娘!” “慕容老贼已死!” “您二位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 此时,阿朱朝着萧峰跑了过去,从后面拦腰抱住了萧峰,将头依偎在了萧峰的背上。 “萧大哥……” 萧峰拍了拍阿朱抱在自己腰间的手臂,示意她站起身来。 二人踩着辽军的尸体,朝着叶千秋这边走了过来。 待离叶千秋大概十步之远的时候,萧峰突然朝着叶千秋跪了下来。 “叶真人,今日你助我杀了慕容老贼,报了我母亲的血海深仇,这一拜,是我萧峰欠你的!” “但你杀了我爹,却是不争的事实,我萧峰不是不明理之人。” “从今往后,你我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 说着,萧峰便朝着叶千秋拜了下去。 然后,萧峰起身。 他朝着叶千秋说道:“叶真人,您是天下敬仰的大英雄,您杀耶律洪基,拒十万辽兵于雁门关外,为大宋最起码争得二十年和平。” “萧峰佩服您这样的大英雄。” “您神通盖世,大宋有您在一日,辽人就不敢犯大宋。” “耶律洪基是我结拜大哥,今日他死了,也算是我萧峰间接害死了他,我将接过他的大旗,回去重整大辽山河,尽力为辽宋争取更长久的和平。” 叶千秋微微颔首,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朝着阿朱看去,道:“阿朱,老陈临死前托贫道给你带一句话。” 阿朱闻言,脸上露出一抹悲伤之意,道:“叶真人请讲。” 叶千秋道:“什么是自己的,什么不是自己的,要分辨的清楚些。” 阿朱听了这句,默然无声,点了点头。 此时,段誉将已经彻底没了内力的鸠摩智给带了过来,一脸兴奋的朝着萧峰道:“大哥!” 鸠摩智此刻脸色苍白,看着叶千秋,满眼的惧意。 他此刻是功力全失,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刚刚他可是看的一清二楚,叶千秋以天雷轰杀数百人,一指灭杀慕容博。 他和慕容博一样,想挑起宋辽之争,若是落在叶千秋的手里,他估计要没命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下一刻只听得段誉朝着叶千秋说道。 “叶真人,鸠摩智已经功力全失,就由您发落了。” 段誉如今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无知的小子。 他受枯荣禅师指点,知晓这世上有些人是惹不得的。 再加上,叶千秋曾经治好了他父亲的重伤,今日他又亲眼见证了叶千秋的神威,自然再也不敢有半分的不敬。 大理边陲小国,往后还是要交好神霄派的。 “真人饶命,我吐蕃太后和真人有旧,请真人看在我吐蕃太后的面子上,放小僧一马吧。” “小僧保证,从今日起,再也不踏足中原一步,终身留在大雪山修佛。” 鸠摩智一脸惶恐的朝着叶千秋拜倒,战战兢兢的说道。 叶千秋负手,道:“鸠摩智,你可以回吐蕃去了,贫道没想杀你。” 鸠摩智听了,如释重负,朝着叶千秋千恩万谢,然后从人堆之中挤出,踉踉跄跄的朝着远方行去,终此一生,真的没有再踏足中原半步。 此时,只听萧峰朝着一众丐帮长老道。 “丐帮的诸位兄弟,我萧峰如今是契丹人,着实不能再做丐帮的帮主了。” “今日,我便将丐帮的降龙二十八掌和打狗棒法尽数传给吴长老,诸位兄弟日后可推举一位年轻有为的汉人再做丐帮帮主。” 说着,只见萧峰就拉着吴长老到无人的僻静之处,传授吴长老降龙二十八掌和打狗棒法。 这时,丐帮长老吴长风当即道:“乔帮主,我资质愚钝,哪能在这一时三刻之间将降龙二十八掌和打狗棒法尽数记下。” “乔帮主若真是无意再做我丐帮帮主,想要传功,不如将降龙二十八掌和打狗棒法暂时交给叶真人保管。” “叶真人是中原武林第一大宗师,他老人家德高望重,自有神功,自然不会贪图我丐帮绝学。” “来日,我丐帮再选帮主,再由叶真人将降龙二十八掌和打狗棒法尽数传与新帮主。” “你看,这样如何?” 吴长风此话一出,倒是让乔峰觉得颇有道理。 降龙二十八掌和打狗棒法的精妙,的确不是吴长风能够在一时三刻间就记下的。 但叶真人则不一样,叶真人已然是陆地神仙之流。 降龙二十八掌和打狗棒法的精妙落在这等高人手中,几乎没有难度可言。 况且,如今丐帮势微,今日雁门关之事传扬回中原。 中原当以神霄派为首,叶真人这天下第一大宗师的名头当是无人再可以撼动。 丐帮因此和神霄派结下一点情份,往后,对丐帮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乔峰只是思虑了片刻,他故意朝着一众丐帮帮众说道:“各位兄弟觉得如何?” “我觉得吴长老所言,确是老成持重之言。” “叶真人威震天下,代为掌管降龙二十八掌、打狗棒法,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 一众丐帮帮众哪里会提出什么反对意见。 能和萧峰唱反调的丐帮帮众,今天可都不在这里。 萧峰见无人反对,当即便朝着叶千秋说道:“叶真人,您老德高望重,威震武林,不知能否暂且替丐帮代为掌管降龙二十八掌和打狗棒法。” 叶千秋听了,倒也不觉得麻烦,丐帮帮众遍布天下,在中原有不小的势力。 如今虽然丐帮没有了领头羊,但往后还是会有的。 大不了,他给丐帮培养一个帮主,这也没什么。 神霄派往后的地位必然是要超然于这众多江湖门派之上的。 萧峰和吴长风见叶千秋点头答应下来,脸上都是露出大喜之色。 尤其是吴长风,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 能搭上神霄派这艘大船,丐帮不出十年,定然可以恢复往日雄风。 这时,只见那雁门关的关门突然打开。 雁门关守将带着一众将士走了出来,站在关前,齐齐躬身,高呼道:“恭请叶真人入关。” “恭请叶真人入关!” 这是大宋官兵少有的壮志昂扬之时。 一时间,雁门关内外,呼声再起。 独孤灵笙站在雁门关下,看着那渐渐远去的尘嚣,心中突然生出一股莫名的豪迈之情。 他突然想到了师父的一句话,往后,你总有一日要回到这里。 有一种剑法是千军万马之中练就的。 独孤灵笙十分期待,有朝一日,他如果能像师父一般,横压外敌,受万人敬仰,那该多好。 …… 萧峰和众人道别,一众江湖群豪朝着关内行去。 萧峰将降龙二十八掌和打狗棒法交给了叶千秋,便带着阿朱向北而去。 北方大地,传来了萧峰的歌声,歌声之中充满了哀伤凄凉之意。 “亡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亡我焉支山,使我妇女无颜色……” 雁门关下,独孤灵笙站在叶千秋的身旁,朝着叶千秋问道。 “师父,这是什么歌呀?怎么听的这般凄凉。” 叶千秋道:“这是匈奴人的歌,当年汉武帝大伐匈奴,攻掠塞北,匈奴人被杀的丢盔卸甲,不知有多少人丧命。” “匈奴人哀泣悲鸣,却是忘了他们是如何掳掠汉人的。” “从古至今,异族对于中土的掠夺就没有停止过。” 独孤灵笙道:“师父,那为什么天下的人都要打来打去的,死伤了这么多人,和平共处不好吗?” 一旁的江湖群雄听到独孤灵笙这话,只觉得这少年不知世事,数百年的仇怨,哪里是那么容易消亡的。 叶千秋看了独孤灵笙一眼,笑了笑,没有给独孤灵笙解释。 一旁的少林和尚玄渡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只有普天下的帝王将军们都信奉佛法,尊崇佛祖,以慈悲为怀,那时才不再有征战杀伐的惨事。” 独孤灵笙不禁笑道:“照着大和尚这意思,那世上的人都去做和尚得了。” “世人都念阿弥陀佛,也不生儿育女,也不传宗接代,留下女人自己生孩子也不知道能不能生得出来。” “过不了多少年,世上的人,甭管什么汉人、契丹人、吐蕃人、女真人通通都死绝了,哪里还会有什么战争。” 群雄一听,不禁跟着哈哈大笑了起来。 玄渡却是没想到这叶千秋的弟子能说出这番话来,他当然能听出这是嘲讽之言。 玄渡气的吹胡子瞪眼,但却不好和一个少年争辩,只好冷脸站在一旁。 这时,那雁门关守将朝着叶千秋堆着一脸的笑意,诚惶诚恐的说道。 “雁门关指挥使张重九见过叶真人……” 第80章 紫霄清微普度天尊(4200) 雁门关指挥使张重九小心翼翼的朝着叶千秋看去,不敢有丝毫的怠慢之意。 先前叶千秋的神威,在张重九的心里留下了极大的震撼。 无论是谁,看到那一幕,也不敢对叶千秋这样一个陆地神仙有什么不敬。 “叶真人,您此番大展神威,退敌十万,当是大功,末将必定将此事尽快奏报东京,陛下若是知晓此事,知晓真人神威,定然会封赏真人。” 张重九知道,今日之事,是决计瞒不住的。 因为不单单是守城的兵马看见了。 就是这一众江湖人物,也看了个清楚,还有辽兵溃败,辽帝耶律洪基身死,这事太大了。 他根本不敢抢功。 这位叶真人的事迹一旦传到皇帝的耳朵里,那肯定是要被皇帝大加封赏,招入东京的。 到时候,只要这位叶真人随口提自己一句,他都能有不少好处。 所以,不论出于哪方面的考虑,他都要客客气气的对待叶千秋。 叶千秋看了一眼这雁门关守将张重九,没有多言,只说了一句。 “张将军好好守关。” 说罢,叶千秋朝着一众江湖群雄说道:“诸位,贫道还有些事,就先走一步了。” “吴长老,他日丐帮若有了新帮主的人选,可教他到终南山来。” “诸位,再会。” 话音落下,叶千秋便带着独孤灵笙拔地而起,踩着那雁门关两边的峭壁,登峰而去。 瞬息之间,便已经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当中。 张重九看到这一幕,不禁感慨道:“真乃神人也!” 一众江湖群雄进了雁门关,各奔东西而去。 镇守雁门关指挥使张重九修下捷表,快马送到东京。 短短数十日的工夫,雁门关一战,传扬天下,天下皆惊,一片哗然。 无论是朝堂,还是江湖,宋、辽、吐蕃、大理皆有此事传扬。 叶千秋陆地神仙之名传扬甚广。 …… 东京,皇宫之中,正是一片素缟。 太皇太后高氏于几日前病逝。 文德殿中。 宋帝赵煦看得从雁门关传回来的奏表,一脸的惊疑。 他拿着奏表,来回徘徊在大殿当中。 太皇太后病逝,他正式亲政了不过几日。 这边关就传回来了大捷的消息。 终南山神霄派叶真人以一己之力,引天雷轰杀辽帝耶律洪基,斩敌三百余众,喝退十万辽兵。 这可是泼天之功。 这等事,若是落在旁人的身上,赵煦可能不太相信,但是落在神霄派叶真人的身上。 他却是有几分相信的。 只是,他依旧有些迟疑。 毕竟,这种事太过神话。 他虽然知晓那叶真人有本事,但这种事,若是传到朝臣耳中,又不知有多少人相信。 赵煦为了确认消息的准确,直接派心腹太监出了皇城,到雁门关去调查事实真相。 数日后,消息再度传回。 赵煦终于确定了此事。 赵煦大喜,一边传旨关边,犒赏三军,自宰相以至枢密使、指挥使以下,均各加官晋爵。 一边,直接敕封叶千秋为“紫霄清微普度天尊”。 让童贯带着圣旨前去终南山,还将终南山尽数划为神霄派的地盘。 又封赏了诸多金银财宝,让童贯一道带去终南山。 还命人在东京修建了神霄观,想要让童贯将叶千秋请到东京小住一些时日。 这些旨意尽数传下,赵煦自觉英明神武,远迈本朝太祖、太宗,连日赐宴朝臣,又在宫中与后妃日日欢庆,夜夜笙歌,甚至为了大显他男儿本色,日日服用鹿血战斗。 而朝堂上下,皆是歌功颂德之声,洋洋盈耳,庆祝大捷之表,源源而来。 什么若非陛下神武英明,岂会有叶真人这般陆地仙神下凡,助力大宋。 陛下是天命帝王,真龙天子,假以时日,必定威加海内。 反正尽是些溜须拍马之言。 这些话落在赵煦耳中,十分受用,一时间让赵煦是雄心大涨。 这时,有朝臣提议趁着辽国受挫,辽帝身死,一时间辽国无力南下之际,可对西夏用兵。 赵煦听了觉得很有道理,十分符合他的心意,于是开始对西夏跃跃欲试,想要趁着辽国无力南下之时,将西夏给干趴下。 …… 话分两头。 只说叶千秋带着独孤灵笙离了雁门关,直接朝着终南山的方向去。 一路上倒也没遇上什么麻烦事。 碰上些江湖上的恶人,叶千秋就顺带着给处理了。 几日后,叶千秋和独孤灵笙终于回到了终南山。 回山之后,叶千秋将独孤灵笙扔在了武道堂,暂时让他在武道堂中呆着。 武道堂是神霄堂治下,就是神霄派的弟子学习基础武学的地方。 目前由十九名灵字辈弟子组成,加上独孤灵笙之后,便是二十名。 武道堂中,林灵素为大师兄,他虽然掌管着山上的许多事务,而且又由叶千秋亲自调教过。 但许多基础的拳法、掌法、腿法之类的,林灵素和叶灵云都一样得在武道堂中学习训练。 不过,林灵素是个大忙人,很少在武道堂露面。 但他还是属于武道堂的人,什么时候,他能过了武道堂的全部考核,他才不用去武道堂。 叶灵云和林灵素的情况差不多,虽然都经过叶千秋的亲自调教,但是基础一样都得在武道堂中学习。 叶灵云的事务不比林灵素少,而且叶灵云参透了《三剑经》,若论战力当属灵字辈弟子中的第一。 但是,叶灵云和林灵素都一样,基础的东西太过薄弱,叶千秋让他们在武道堂中学习,也是要让他们打牢根基。 根基不牢,便是学得了高深武学,将来还是很容易出问题。 叶灵云很自觉,她只要有工夫便会到神霄堂中练基本功。 神霄堂由叶千秋掌管,但武道堂的日常事务却是由三长老之一,阳平真人王守一负责。 其余两位教习是王守一的弟子。 其中一个道号冲虚子,唤作白灵九。 另一个,道号枯木子,唤作王灵一。 这二人本身习武十多年,主要是教授除了林灵素、叶灵云之外的十七名灵字辈弟子。 独孤灵笙到了武道堂中,便是由这二人负责教授基础武学。 在武道堂中的学习,独孤灵笙倒是不觉得枯燥。 只是和一众比他小上好几岁的孩子们一起练武,到底是有些不太适应。 不过日子久了,独孤灵笙倒也觉得没什么。 只是自从回山之后,师父叶千秋便没有再见过他。 这一眨眼都半个月过去了。 独孤灵笙多少有些失望,本以为上了终南山便能跟着师父学习绝世剑术,却是不想师父连着半个月没有搭理他,将他丢在了武道堂里,跟着一众灵字辈弟子整日练习一些基础的拳脚、剑法。 他用了半个月,早已经将那些拳脚,剑法给练熟了。 想要让师兄教自己些别的本事,但却是被拒绝了。 每逢想到在雁门关外,师父那神威盖世,威风凛凛的样子。 独孤灵笙就心痒难耐。 他于剑道之上,有着独特的天资。 那夜在独孤庄上,师父演示的那一套剑法,他至今还清楚的记在脑海里。 既然师父不见他,那他就将这套剑法给练好,等再见到师父的时候,就在他老人家面前施展一番,定然能讨得他老人家的欢心。 独孤灵笙这般想着,于是白天跟着武道堂的两位师兄练习基本的拳脚。 到了晚上,自己又偷偷摸摸的一个人练那套师父演示的不知名的剑法。 如此又是半个多月过去。 独孤灵笙日夜苦练,那套剑法却是没有半分进步。 明明脑海里都已经记住了,但施展出来,却是根本连贯不起来。 独孤灵笙懊恼不已,只觉自己没练对,所以更是愈发的刻苦。 这一天夜里,叶灵云发现了刚入门没多久的小师弟独孤灵笙在偷偷练剑。 但是,他所练的剑法,似乎有些怪异,有些地方根本是牛头不对马嘴。 叶灵云蹙了蹙眉,便上前去和独孤灵笙打招呼。 独孤灵笙倒是不害臊,他在山上也一个月了,自然认得叶灵云这个师姐。 “小笙子,你这套剑法是从哪里学来的?” 叶灵云有些好奇的问道。 独孤灵笙挺胸抬头,有些神气的说道:“这是师父教我的。” “师父教你的?” 叶灵云闻言,更加觉得的怪异。 叶灵云心中暗道,若是师父教小灵笙剑法,又如何会教得这般似是而非呢。 叶灵云内秀聪慧,这些独孤灵笙在武道堂的表现她也都看在眼里。 大概也能清楚一些独孤灵笙的小心思,知道这小子的表现欲有些强。 叶灵云没有戳破独孤灵笙的小心思,而是和独孤灵笙一起练起剑来。 不过,叶灵云练的却是最基本的神霄剑法。 抽、带、提、格、击、刺、点、崩、搅、压、劈、截、洗。 这一招招,来来回回,认认真真的练。 独孤灵笙从旁看着,挠了挠头,道:“师姐,这十三式基础剑法,我早就都学会了。” 叶灵云笑了笑,道:“是吗?小笙子,我就用基础剑法来和你对对招如何?” 独孤灵笙一听,面上露出喜色,提着手中长剑,道:“这有何难!” “师姐,你小心了!” 下一刻,只见独孤灵笙提剑挽了一个剑花,朝着叶灵云急速刺去。 却见叶灵云提剑一挡,顺手一提,便将独孤灵笙手中的长剑给打落在地。 独孤灵笙愣了愣,有些着急道:“师姐,这不算,我……我……我还没准备好!” 叶灵云浅浅一笑,持剑道:“好啊,捡起剑来,继续。” 独孤灵笙捡起剑来,又朝着叶灵云刺去。 铛! 独孤灵笙的剑又掉了! 独孤灵笙脸上泛红,也不知道是羞的,还是臊的。 叶灵云笑道:“小师弟,再来啊。” “再来!” 独孤灵笙不服输的那股子劲冒出来,捡起剑来,又朝着叶灵云攻去。 “小师弟继续……” “小师弟,捡起剑来……” “小师弟,来吧……” 这一夜,独孤灵笙的剑不知掉了多少次。 …… 叶千秋不知道自己两个亲传弟子叶灵云和独孤灵笙在夜半练剑的事。 但他的确是故意将独孤灵笙晾在武道堂不闻不问的。 调教不同的弟子,自然要用不同的方法。 他这三个亲传弟子,各有优点,又各有缺点。 林灵素性格上有缺陷,做事情容易偏激,这和他的经历有关系。 所以,叶千秋教他做事要稳重些,对他很信任,给他很大的关怀。 练功的事,叶千秋却是从来没有担心过林灵素,因为他知道,林灵素能拎得清楚,只要他吩咐过的事,林灵素能分清楚主次。 而且林灵素很自律,即便是人不在山上,也会抽空就练习基础功法。 叶灵云是个内秀姑娘,心思时常藏在心里,很多东西不用你去说,她自己就会去做。 所以,叶千秋也从来不担心叶灵云会走了偏道。 但独孤灵笙不同,这小子生性跳脱,再加上又是家中独子,从小被爹妈宠坏了,表现欲太强。 最喜欢花里胡哨的东西。 所以,叶千秋故意将他扔在武道堂不闻不问,磨一磨他的性子。 有表现欲不一定是坏事,但这种欲望太强,就不一定是好事了。 反正时日良多,他也不着急,他有的是时间调教这几个弟子。 想到这里,叶千秋又不禁想起当初从长春不老谷收的那四个弟子。 不过,长春不老谷,他暂时是不能回去了。 长春不老谷的存在不能泄露,而且里面的人又不能出来,出来就是等死。 神霄派的发展就在这几年,他不能离开。 不过,他还记得和陈良从大理出来时,在江西遇到的那个叫王俊的孩童。 那个孩子,倒是可以试着看能不能带到终南山来培养。 想到这里,叶千秋将段延庆给叫来,让他走一趟江西,去拜访一下那个王俊的父母。 “掌教的意思是,如果那王俊的父母答应,让弟子将这王俊给带回终南山来?” 段延庆心思剔透,知道掌教真人不会随意吩咐他做事。 这事既然交给他去办,自然是因为他办事周全。 叶千秋点了点头,道:“此事不能强求,你只需说明自己的身份来意,即便他们此时不同意,将来等那孩子大了,自己也会来终南山的。” 段延庆明白了叶千秋的意思,风风火火的下山去了。 …… 段延庆刚刚离开两天。 童贯就带着圣旨到了终南山。 童贯满脸堆着笑,点头哈腰的朝着叶千秋拍着马屁。 叶千秋的神威,现在在东京城都传遍了。 市井坊间,那些说书先生快把叶千秋给吹上天了。 更何况,还有皇帝的嘉奖。 童贯将姿态放的很低很低。 第81章 定个小目标(万更完毕,求订阅!) 终南山上一派欣喜。 当三位长老知晓叶千秋在雁门关外拒敌十万辽兵的事迹时,纷纷感慨不已。 又听宋帝加封叶千秋为“紫霄清微普度天尊”,高兴的胡子都要掉了。 能得到如此殊荣,神霄派从今往后的影响力就不仅仅是限于江湖之中了,朝堂,天下,提起道门,必先想到的是神霄派。 道门将因神霄派而繁荣。 三位长老一想到这里,就激动不已。 当初,叶千秋拉拢他们三人入派,他们怎么着也没想过,仅仅不到两年光景。 神霄派就已经有了这般盛况。 如今想来,三人都十分庆幸自己做了正确的决定。 只要神霄派继续发展下去,再过二三十年,顺势改神霄派为太上道,那就是顺理成章之事。 到时候,天下道门,便以太上道神霄派为首! 那将是何等荣耀之事! 三位长老单单是想想,都觉得热血沸腾! 叶千秋在太乙宫三清殿接了圣旨,童贯在叶千秋身旁说道:“叶真人神威盖世,此番解了我大宋边关之危急。” “如今,天下人都称真人为活神仙。” “官家的意思是,如果您老有空的话,可以到东京去转一转。” “官家已经吩咐人在东京修建了神霄观。” “若是您老愿意去东京,官家说不定还会封您为大宋的国师,让您统领天下道门呢。” 童贯这话自然不是瞎说的,全是由赵煦示下,他才敢这么说。 毕竟,封国师,做天下道门的领袖,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 从大宋立国以来,就没有过这样的先例。 叶千秋笑了笑,道:“东京贫道暂时就不去了,劳烦童宫使替贫道多谢官家的好意。” “如今,神霄派人手短缺,贫道也走不开身,来日,待神霄派人丁兴旺了,贫道会去东京转一转的。” 童贯听了,笑着应和。 童贯在终南山呆了半日,便带着人离开了。 有皇帝赏赐的财宝,再加上开山之时,各路江湖人物送的金银珠宝,现在神霄派的确是不缺钱。 叶千秋雷厉风行,开始着手大力发展神霄派的业务。 一方面,什么镖局、酒楼、茶馆各行各业,叶千秋都开始派人去了解,做起了准备入行的工作,开始暗中培养各方面的人才。 另一方面,又开始着手准备招收第二代神霄派文字辈弟子。 神霄派主要的经略之地,还是放在了陕西境内,五年之内,这个计划是不会有什么变化。 他的修为已经陷入了一个瓶颈期,他之所以出世,就是因为在长春不老谷呆腻了,想要找点事情做。 人活的太久,就容易丧失目标,长生路漫漫,万事皆修行。 前世时,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为了房子,车子,票子奋斗。 但若是真要让他财务自由了,他还真没什么目标,他前世最大的目标就是一辈子吃穿不愁,想买什么买什么,想花钱时不肉疼。 他就是一个普通人。 他现在最大的目标是长生,但是这条路,无人指引,只能是他慢慢去探索。 每个世界都有每个世界的精彩,他现在修为陷入了瓶颈期,总得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他现在把神霄派发展起来,就是他自己给自己定下的小目标。 至于下一个小目标,可能就是放眼天下。 他也不知道他能在这个世界呆多久,想要探知到这个世界的上限所在,还得等他再有所精进才行。 …… 时间匆匆而逝。 转眼间便已经到了绍圣三年。 新年刚过,终南山,太乙宫中。 叶千秋正在召集派中弟子召开一年一度的新年座谈会。 叶千秋坐在上首,左右两侧,分别是三位长老,还有各堂的副堂主,还有各堂的灵字辈弟子。 这三年来,神霄派四堂,神霄堂、内务堂、外务堂、戒律堂的所有事务基本上都已经不用三位长老和叶千秋负责操心,都由各堂的副堂主操办。 叶千秋看着殿中如今神霄派的中坚力量,满意的点了点头。 “今天,叫大家过来,是有事要和大家宣布。” “神霄派创立至今,已有五年时间。” “如今神霄派灵字辈弟子,都已经尽数通过了武道堂的考核。” “我神霄派在外的事务也越来越多,神霄派掌控的镖局、酒楼、茶楼、棋社都需要人手在外负责。” “灵字辈二十名弟子,如今在山上的只有八名,其余人已经全部外派历练。” “从今年开始,文字辈的弟子也已经有期满三年的,所以,从今年开始,各堂外出的弟子都可以在外寻找一些根底清白,年岁不满十二周岁的孩子上山。” “通过考核清查的,便可以拜入本派,成为神霄派空字辈弟子。” “再有就是,从今日起,神霄堂正式由灵素接掌。” “内务堂由灵云接掌。” “外务堂由延庆担任堂主,但因为外务堂对外事务最多,所以,在原先的基础上再增设一名副堂主,一共两位副堂主,由钱半山、赵灵风担任。” “戒律堂依旧由王师弟执掌。” “除此四堂之外,正式增设武道堂和藏经阁,武道堂由刘师弟执掌,由冲虚子白灵九,枯木子王灵一任副堂主。” “藏经阁由李师弟执掌,负责掌管我神霄派的道法典籍。” “有什么异议,现在可以提出来,如果没有异议,这些任命就可以正式实施了。” 叶千秋看向众人,神霄派建立五年了,这五年里,发展的十分迅速,有大量的钱财铺路,现在神霄派对于陕西境内的掌控力度,已经不是五年前那般两眼一摸黑的情况。 此次他调整神霄派的内部架构,调配各堂人事,是早已经计划了大半年的。 殿中众人听到叶千秋的问话,也没有人提出异议。 在神霄派,叶千秋有着绝对的权威。 特别是从叶千秋在雁门关外拒敌十万辽军的事情传到了神霄派每个弟子的耳朵里后,神霄派山下对于叶千秋的崇敬早已经达到了一个崭新的高度。 如今,神霄派俨然已经成为江湖上的第一大派,控制着陕西境内大大小小明面暗面的势力。 这五年来,投奔终南山的农户,越来越多,这些农户中有不少,都让自家孩子拜入了神霄派。 有的在五年前,就成为了神霄派第一代灵字辈弟子,有的在三年前,成为了第二代文字辈弟子。 终南山下,现在都有了十个上百人的庄子,这在以前是根本不可能的,终南山一代就没有过这么多农户扎根过。 神霄派能有这般惊人的发展,所有人都清楚,没有掌教真人的存在,是不可能完成的。 对于叶千秋提出的事,也自然很少有人提出异议。 “好,既然大家没有异议,那这事就算是定下了。” “接下来,由延庆你来说说这一年江湖上有什么大事发生。” 叶千秋朝着段延庆说道。 段延庆微微颔首,道:“大家都知道自从三年前,皇帝重新调动了陕西前沿的人事任命之后,大宋和西夏之间的摩擦就没有停止过。” “从年初起,鄜延路经略使吕惠卿就已经对西夏组织了十余次的小规模出击行动,从而激起了西夏人的全力反扑。” “据我们派到西夏去的外围弟子报回来的消息,西夏人可能会在近期之内集结数十万大军,意在摧毁大宋在鄜延路所有的军事力量。” “大战一起,必定会有更多的百姓受难,大概会有大批百姓涌入长安一代,所以,我们需要提前做好准备。” “丐帮在吴长风长老的带领下,已经前往前线去暗中刺杀西夏高级将领。” “玄寂接任少林寺方丈之后,少林寺这几年在江湖上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动静,倒是和开封府大相国寺、江南普渡寺、庐山东林寺、长安净影寺、五台山清凉寺来往密切了许多。” “还有就是,最近灵鹫宫控制的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人在中原活动的有些频繁,似乎在大举收拢各路江湖人士。” 叶千秋闻言,微微颔首,道:“辽国那边有什么动静。” 段延庆道:“耶律洪基死后,辽国陷入了内乱之中,最后北院大王耶律明将耶律延禧送上了皇帝宝座。” 叶千秋听后,点了点头,他自然知道耶律明便是逍遥子化身,耶律洪基被他在雁门关外轰杀,逍遥子也没有给他递信。 由于他的出现,间接导致了天山童姥和李秋水都还活着,再加上无崖子也回了灵鹫宫,逍遥派算是重整旗鼓,这几年在中原的势力不断在扩张。 这几年西夏和大宋一直摩擦不断。 逍遥子坐镇辽国,扶植了耶律延禧坐上了辽国皇帝的位子。 逍遥子曾对他说过,他早已经志不在天下,但叶千秋如今却是不太相信了。 逍遥子是一个矛盾的人,叶千秋早就知道。 在叶千秋看来,这几年灵鹫宫的动作越来越大,西夏也是屡屡动弹,这和逍遥子脱不了干系。 逍遥子或许是想要在破宋之后,逐鹿天下了。 叶千秋想到这里,不禁陷入了沉思当中。 第82章 落子东京(5600) 逍遥子如果想要逐鹿天下,叶千秋并不会有多大的意外。 不过,如果逍遥子想要借助异族之力,瓜分中原,攻破大宋之后,再另起炉灶,叶千秋不会坐视不理。 当然不是说叶千秋要维护大宋这艘破船,而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异族为祸中原。 赵宋灭了,他是一点都不觉得可惜。 叶千秋脑海之中盘旋着诸多想法,许多事,必须早做准备才行啊。 想到这里,他立马和段延庆说道:“继续严密监视前线军情,适当的时候,可以和丐帮的人联手,暗杀西夏的高级将领。” 段延庆微微颔首,表示记了下来。 新年座谈会在一派祥和之中结束。 大家又忙活了起来。 叶千秋则是踱步出了太乙宫。 …… 神霄派的主峰,太乙峰上,此时还是银装素裹,一片白雪皑皑。 新年刚过,天气还是比较寒冷。 特别是在这山上,更是早晚都寒冷无比。 独孤灵笙从自己居住的屋舍里出来,朝着神霄堂行去。 他于去年年末,就已经通过了武道堂的考核,正式进入了神霄堂做事。 不过,独孤灵笙很想下山去历练一番,但是还没有等到机会。 独孤灵笙哈了一口气,打个激灵,只觉今日和昨日一样,还是一般的冷,听从山下回来的师弟说,山下和山上是一样的冷,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好在,这三年来,他勤修苦练,内功精进了不少,这点严寒算不得什么。 走到半路上,独孤灵笙突然看到了师姐叶灵云。 独孤灵笙急忙朝着叶灵云打个招呼,笑嘻嘻的和叶灵云道:“师姐这么早?这是打哪儿来的?” 叶灵云今年二十二岁,比起独孤灵笙来要大上三岁,再加上叶灵云长期执掌内务堂的事务,经历的事情比较多。 所以,叶灵云看起来比独孤灵笙要成熟的许多,更是别有一番韵味。 独孤灵笙和叶灵云的关系不错。 主要原因是,独孤灵笙在进入神霄派的这三年,前两年的大部分时间里,都在被师姐叶灵云压着打。 独孤灵笙对叶灵云服气的很,知道叶师姐的剑道天赋不在他之下。 就是那简简单单的十三招神霄派基础剑法。 独孤灵笙用了一年半的时间,才勉强和师姐叶灵云打个平手。 这三年来,独孤灵笙老老实实的在武道堂中呆着,苦练基础拳脚,基础剑法,将基本功给打的十分扎实牢固。 这三年,独孤灵笙和师父叶千秋相见的次数,没有超过五次。 独孤灵笙刚开始还有些不太适应,后来,也就慢慢适应了。 比起在武道堂中的其他弟子,他都算幸运的了,那些弟子一年能见掌教两三面就算多的了。 他好歹还是掌教的亲传弟子,虽然这三年,师父什么都没有传他。 叶灵云刚刚从三清殿里出来,看到小师弟独孤灵笙,不禁说道:“小笙子,你怎么还在这儿杵着呢,赶紧的,跟我来,师父他老人家要见你。” “什么……师父要见我!” 独孤灵笙愣了愣,好像有些不太相信的样子。 上山三年了,他被师父丢在武道堂里,师父几乎很少过问他的事情。 他都以为,师父把他给忘了。 独孤灵笙急急忙忙的整理一番衣衫,朝着叶灵云道:“师姐,你看我这身衣服合不合身,没什么差错吧。” 叶灵云看独孤灵笙那副样子,不禁摇头失笑,道:“行了,走吧,师父不会看你穿什么的。” “只要你不是光着腚去见师父的就行。” 独孤灵笙听了这话,不禁有几分尴尬。 …… 太乙峰,神霄堂中。 叶千秋和刚刚被他任命了没几天的神霄堂堂主林灵素在弈棋。 林灵素很聪明,虽然才二十岁,但却已经是接掌了神霄堂堂主。 这并非是叶千秋任人唯亲,主要还是林灵素的办事能力得到了神霄派上下的认可。 “灵素,你的功力是越发的精进了,看来这两年你没少下苦功。” 叶千秋一边落下棋子,一边和林灵素说道。 林灵素脸上还带着那半边银色面具,人倒是看起来长高了不少,整个人有一种让人看起来很舒服的感觉。 “全靠师父您老人家训诫的紧。” 林灵素笑道。 叶千秋摇头失笑,道:“你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为师什么时候训诫过你。” 林灵素道:“师父,今天您招弟子回来,可不是为了唠唠家常这么简单吧。”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的确如此,你已经到了弱冠之年,如今又是神霄堂堂主,而且以你如今的功力,在江湖上行走,也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如今有一事,要派你去办。” 林灵素道:“请师父吩咐。” 叶千秋道:“三年前,童贯到终南山时,曾经说宋帝在东京修了一座神霄观,想请为师去住上几日,为师没有答应。” “自从宋帝赵煦亲政之后,又实施元丰新法,罢旧党宰相范纯仁、吕大防等人,又起用了章惇、曾布等新党。” “这几年来,我神霄派的主要经略之地,还是在陕西境内。” “但是,如今大宋和西夏战事不断,虽然西夏未必能攻破宋军的防线,但是我们也需要往外扩一扩耳目。” “东京城中没有我们的人,所以,东京城里的动静,我们了解的还是太少了些。” “所以,我打算派你入京,让你在东京呆上一些时日。” “为师记得你年少时曾经在苏东坡府上做过书童,你对东京也算是比较熟悉,你的办事能力,为师是信得过的,所以,开拓东京一带的消息网,经略东京事务,还是非你不可。” 林灵素闻言,不禁微微颔首,道:“师父信得过弟子,此事便交给弟子去办。” 叶千秋点了点头,然后又说道:“到了东京,不比在山上,你既然是我神霄派在东京的代表,没个名头不行,从今日起,你的道号便是元妙子。” “你入京之后,皇帝可能会召见你,一切事务,由你自行决断便是。” 林灵素闻言,当即点头,却是又道:“师父,那我此番前去,是一个人吗?” 叶千秋笑了笑,道:“自然不能让你一人前去,为师给你找了个帮手。” 林灵素听了,倒是有些好奇。 就在这时,只听得堂外传来了叶灵云的声音。 “师父,我把小师弟给带来了。” 林灵素坐在一旁,朝着堂前看去。 只见独孤灵笙跟着叶灵云走了进来,二人站在堂中,朝着叶千秋躬身抱拳,道:“弟子见过师父。” 叶千秋笑了笑,道:“灵云啊,你去忙你的吧。” 叶灵云闻言,便退了出去。 她刚刚被师父任命为内务堂堂主没几天,的确有不少事要忙。 独孤灵笙站在堂中,看到师父笑眯眯的看着他,心里有些发毛。 独孤灵笙硬着头皮,朝着叶千秋问道:“师父,您找我?” 叶千秋见状,笑意更甚,道:“小笙子,你上山三年多了吧。” 独孤灵笙微微颔首,道:“是的,师父。” 叶千秋道:“想家吗?” 独孤灵笙下意识的挠了挠头,道:“说不想的是假的,但也没那么想……” 叶千秋笑了笑,道:“你是不是觉得为师这三年来,对你不管不问,心里有些后悔跟着为师上终南山了。” 独孤灵笙急忙摇头道:“当然不是,师父,跟着您老人家上山,是我心甘情愿的。” “我知道,您老人家不搭理我,是为了磨练我,让真正的融入神霄派。” 叶千秋看着独孤灵笙,笑道:“你能悟到这一点,说明这三年,你没白呆。” “去岁末,你便通过了武道堂的基础考核。” “别的灵字辈弟子,都已经拜了各长老为师,又学了新的功法。” “唯独你却是还在练着基础功法,你心里可有怨气?” 独孤灵笙老老实实的说道:“师父,您不用考校我,我早已经不是三年前那个不懂事的孩子了。” “我能明白师父的意思。” “师姐这三年来,不也一样日日在练基础剑法吗。” “既然师姐练的,我也一样能练的。” “剑法的确有高深的,有粗浅的,但越是高深的剑法,便越讲究精准。” “弟子练基础剑法,并没有半分怨气。”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操千曲而后晓声,观千剑而后识器,练万法而后晓法。” “剑法由简入繁其实不算难,但想要由繁入简,就有些复杂了。” “为师刚收你为徒时,便知晓你最喜欢那些花里胡哨,不切实际的东西。” “如果为师三年前,就开始教你剑法,你现在的实力或许会很高,但想要走到更高的境界,却是很难,很难。” “如今,你已经将基础的剑法都已经融于心中,今日,为师便授你一门剑法,此剑法一共有九九八十一招。” “你好生记下,勤加练习,以你的天赋,很快便会有成效。” 话音一落,只见叶千秋站起身来,抬手一招,便将挂在墙上的一柄长剑抓在了手中。 然后开始在堂中舞起剑来。 这九九八十一路剑法,没有具体的名字,是叶千秋前两年在观星台闭关之时所创。 剑法起舞,好似杂乱无章,却有好似有迹可寻,最关键的是舞起来,十分好看,缥缈如云,可变幻出各色模样。 独孤灵笙一看,便已经看的入迷了。 相较于独孤灵笙,坐在一旁的林灵素就显的淡然了许多。 林灵素并不执着于练剑,他练的是功,他最想学的是神霄派的绝学神霄五雷法。 “高上神霄,去地百万。神霄之境,碧空为徒。” “不知碧空,是土所居。况此真土,无为无形。” “不有不无,万化之门。积云成霄,刚气所持。” “履之如绵,万钧可支。玉台千劫,宏楼八披。” “梵气所乘,虽高不巍。内有真土,神力固维。” “太一元精,世不能知!” 这门神霄总纲,他已经背的滚瓜烂熟,但是还尚未将最基础的掌心雷给凝聚出来。 五行雷法,他如今还没有摸到门槛。 听师父说,他最起码还要再修十五年,才有那么一点机会踏入龙虎相交的层次。 只有到了那时,才能将神霄五雷给凝聚出来。 功到自然成,林灵素自然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也不求外道,只专心练自己的功。 就在林灵素愣神的工夫,叶千秋已经将九九八十一路剑法给演示了大半。 独孤灵笙已经完全沉浸在剑的海洋之中。 那一招招精妙的剑法,让他的脑海之中再也容不下其他东西。 林灵素只看到自己这个小师弟下意识的跟着师父练起剑来,刚开始尚且有些滞涩,但越往后,却是越发的行云流水。 林灵素见状,不禁赞叹一声,小师弟的剑道天赋和灵云师妹的剑道天赋相比,也相差不远啊。 难怪师父磨炼了他三年,这是很看好他呀。 林灵素顿时也就明白了,今日师父叫灵笙小师弟过来,恐怕就是让灵笙小师弟和他一起到东京去吧。 他倒是听灵笙小师弟说过,他家就在东京城外三十里地。 一想到东京城,林灵素的脑海之中,就回想起了许多旧日的往事。 那些往事好似已经过了很久。 但林灵素从来没有忘记过。 这一趟到东京城,有些东西,他势必是要亲手拿回来的。 就在此时,只听得叶千秋哈哈一声大笑,将林灵素从往事的回忆之中拉回到了现实。 叶千秋朝着独孤灵笙笑道:“小笙子,你觉得这套剑法的精髓在什么地方?” 独孤灵笙站在那里,脸上露出思索之色,片刻之后,他朝着叶千秋道:“徒儿觉得这套剑法的精髓就在于空灵飘忽,令人无从捉摸,好似那天上的云彩,可随意变幻。” 叶千秋微微颔首,笑道:“不错,你理解的很好。” “你还不到弱冠之龄,功力尚浅,这套剑法,所需要的内气极少,在你手中施展最合适不过。” “今日,为师叫你前来,不止是为了传授你这套剑法。” “更是有件事要吩咐你。” 独孤灵笙当即抱拳道:“请师父示下。” 叶千秋将手中的长剑提起,朝着独孤灵笙递了过去,道:“灵笙,你离家日久,也该回去看看了。” “你林师兄正好要去东京,所以,为师打算让你和灵素一起下山,互相也有个照应。” “这把剑,就算是为师送给你的礼物。” “回到东京之后,你也能顺便回家里看看父母。” “你家中就你一个独子,父母在,不远游,你离家三年,家里人肯定也对你惦记的很。” “如果可以的话,你这次回去,可以让你父母迁居到终南山附近,往后也好有个照应。” 独孤灵笙听到师父这般关心自己,不禁也想起了家中年迈的双亲,忍不住眼眶有些泛红。 “师父,我记下了。” 独孤灵笙一边接过剑来,一边和叶千秋说道。 独孤灵笙低头看着手中剑,只见剑长约四尺,剑身青光闪闪,着实是一柄利器。 叶千秋笑道:“此剑凌厉刚猛,无坚不摧,尚且没有名字,便由你自己取吧。” “那九九八十一路剑法,也由你去想个名儿,若是实在想不出来,也就不用取了。” “剑招如云,特定的招式,却也是要由人来施展。” “你要驾驭剑,而非让剑束缚你。” “明白了吗?” 独孤灵笙闻言,当即拜倒在叶千秋身前,朝着叶千秋道:“徒儿谨记师父教诲!” 叶千秋微微颔首,朝着一旁的林灵素说道:“灵素,你准备一下,就和灵笙一起下山吧。” “到了东京之后,如果去发展消息网,就看你自己的了。” 林灵素闻言,站起身来,朝着叶千秋躬身拱手,道:“师父放心,徒儿定然不负师父所望。” 叶千秋笑着摆了摆手,道:“行了,去吧。” 林灵素和独孤灵笙联袂而去。 叶千秋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不禁有种老祖宗看着自家后辈的感觉。 叶千秋摇头失笑,也径直出了神霄堂,朝着后崖去。 …… 太乙峰后崖,老农洞。 这里是叶千秋闭关的地方,自从陈良离世之后,叶千秋就时不时会到这里来闭关,短则三五日,多则一半月。 叶千秋站在崖上,朝着太乙峰的山腰望去。 转眼间已经是五年过去了,神霄派已经在终南山创立了五年。 五年间,从无到有,山上的建筑是越来越完善,而山上的人也越来越多,除了派中的灵字辈的弟子,还有各种杂工,这些杂工大多都是山下的农户,经过仔细的筛选之后,才进入的神霄派。 还有一些弟子,是外门弟子,所谓外门弟子,就是没有进入武道堂学习过的这些弟子。 这些弟子有的原先是一些年纪偏大的农户,有的是林灵素在长安城附近挑选的穷苦人家,在练了几年比较速成的武功后,便被选入了神霄派外门,这些弟子大概有个八九十个,在人数上要远远超过神霄派的内门弟子。 这些外门弟子在神霄派这几年的发展当中起到了不可磨灭的作用。 如今整座太乙峰,除了九殿十堂,还有山门两侧的钟、鼓二楼,对峙相望,山门前,有石阶盘道蜿蜒而下,朝着太乙峰下延伸而去。 在太乙峰南面的峻峰上,有一座八卦形的炼丹炉,传说中是为老子当年炼丹所用,东南方有一个“仰天池”,传说是老子当年打铁淬火的水池。 叶千秋观望着那头顶的云气,静静感悟着这天地的变化。 此时,突然发觉那南边的云气似乎有了些许异动。 叶千秋提起身子,瞬息间急掠了过去。 很快,叶千秋便来到了仰天池旁,那水池中升腾起的水雾,让叶千秋有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难道这里也曾是一处不老泉……” 叶千秋突然想到了些什么。 不老长春谷的存在,一直让叶千秋心里肯定,这个世界当中,是真正有过飞升之人的。 比如,赵升祖师,不然也不会有那卷神书的存在。 但赵升祖师绝对不是唯一一个飞升者。 从古至今,有多少高人,他们到底飞升去了哪里? 叶千秋伸手在仰天池的池水当中来回拨动着,似乎感觉到了一股稀薄的灵气,也就是他触觉灵敏,寻常人根本感觉不到这池水中的灵气。 因为这池水中的灵气着实太稀薄了。 叶千秋站起身来,望着那茫茫云海,只觉仙路渺渺,他已经在这个世界呆了百年,依旧没有感觉到这个世界的上限所在。 在上个世界时,他在击杀了火云邪神之后,明显能感觉到天地之间对他的那种排斥感。 或许,他需要一个对手,来助他一臂之力。 叶千秋抬眼望向东北方向,他冥冥之中有一种感觉,或许,他要找的对手就是做了一百多年伏地魔的逍遥子。 如果是这样的话,叶千秋倒觉得十分有趣。 …… 第83章 暗潮汹涌(万更求订阅!) …… 就在叶千秋站在太乙峰上,朝着东北方向看去的时候。 在辽国上京城中。 北院大王耶律明望着天空,看着那天空之中的云气,脸上露出了踌躇之意。 耶律明便是逍遥子的化身。 想一想,他已经到这辽国上京城有些年头了。 最开始的时候,他是想着借助辽国的力量,再联合西夏、吐蕃一起覆灭大宋。 后来,因为见了不少宋辽边境生民百姓的惨况,他又有些于心不忍,怕徒增罪孽。 本来他都已经放弃了逐鹿天下的想法,只等着一切顺其自然的发生。 他只要静静的看着赵宋覆灭了就好。 耶律洪基率兵十万南下,他是知道的,但却和他无关,他没有劝阻,也没有劝进。 耶律洪基留他镇守上京大后方。 他本以为,他这百年来的等待,终于要有一个结果了。 但是,让他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当他知道了他的老朋友叶千秋在雁门关外,一举轰杀辽帝耶律洪基,吓退十万辽兵之后。 他就改变了自己原先的想法。 他知道,如果他顺气自然的发展下去,想要灭亡赵宋还得需要很多年。 他已经有些等不及了。 有他那个老朋友多管闲事,辽国的军心都乱了。 他知道,叶千秋在雁门关出手,不太可能是为了保赵宋江山,应该是为了黎民百姓不受战争波及。 但是,叶千秋此举却是让他想看着赵宋破灭的心愿又推迟了不知多少年。 本来,耶律洪基此番率兵南下,定有收获,便是不能一举覆灭赵宋,也定然能将赵宋打个半残。 但是,叶千秋将一切都破坏了,不止杀了耶律洪基,还在十万辽军的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 耶律洪基早就想着要南下侵宋,所以,逍遥子才愿意执掌北院,支持耶律洪基。 但耶律洪基一死,意味着他想要顺其自然的计划已经失败了。 辽国自顾不暇,几个继承人为了争帝位,国内发生了叛乱。 若非他执掌着兵权,哪里能迅速平定叛乱,将耶律洪基的孙子扶上帝位。 耶律洪基死了,他必须保证后继者,是坚定的南下侵宋的支持者。 所以,他扶植了耶律洪基的孙子耶律延禧上位,耶律延禧本就是皇位继承人,而且还年轻,好忽悠,好大喜功。 耶律洪基死了,但赵宋灭亡的脚步不能推迟。 他必须亲眼看到赵宋灭亡! 他已经为了天下生民,退让了许多步。 如今为了这个目标,他必须得做些什么! 这几年来,他让他那三个不成器的弟子,暗中收拢江湖中人,不断的打探中原消息。 如今的宋帝赵煦也是一个好大喜功之徒,时时想着率兵北上,收复燕云十六州。 自从其亲政以来,先和西夏打,又和吐蕃打,还想和大辽再起战端。 简直是不知所谓,自取灭亡! 如今他不仅仅是辽国的北院大王,更是辽国的天下兵马大元帅。 而他的两个女儿,一个是西夏太妃,一个是吐蕃太后。 他布局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等待一个最合适的时机,三面合围赵宋,灭掉赵宋。 他的心,又硬了起来。 他已经等了一百多年。 他不想再等下去了。 天下大势,已经到了合久必分的时候。 耶律洪基死了,他就必须自己上阵了。 他要让赵宋覆灭! 他要让赵二的后人也尝到国破家亡,妻女被人骑的滋味! 逍遥子知道,他还需要再等等,等到赵宋筋疲力尽,等到辽国再恢复一些元气,等到他能聚集起一大堆汉人。 到时候,他就能再立唐国国祚。 想到这里,逍遥子的心湖难以平静。 他有预感,预感到他复国的大计可能会被他的老朋友叶千秋所阻。 这是一种来自冥冥之中的指引。 也可以说是一种直觉。 “叶先生,那就让我们来较量较量吧。” …… 正月里的东京城,还是十分热闹的。 虽然天气还有些寒冷,但还是掩盖不住人们脸上的笑意。 林灵素和独孤灵笙进了东京城,便向人打听打听神霄观所在。 二人在街上走着,走过一条街时,林灵素突然停下了脚步,看着街口的第一户人家,微微一叹。 独孤灵笙看到大师兄林灵素驻足,好奇道:“大师兄,怎么了?” 林灵素闻言,笑了笑,道:“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情。” 独孤灵笙听了,不禁问道:“大师兄,我听云师姐说,你以前可是在名满天下的大文豪苏轼家里做过书童的,现在回了东京,也算是故地重游了。” 林灵素闻言,没有多说什么,又看了那户人家的大门一眼,然后朝着前方行去。 林灵素没告诉独孤灵笙,那户人家便是当初的苏府。 只不过,现在已经不是苏家人在里面住着了。 宋帝赵煦亲政之后,为了恢复元丰之法,施行新政,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礼部尚书苏轼贬去做了定州知府。 苏轼文名满天下,负天下重望。 他又是王安石的死对头,向来反对新法。 所以宋帝赵煦便拿他第一个开刀。 林灵素这些年掌控着神霄堂,外务堂的弟子打探回来的消息,他都是知道的。 这朝堂上的大事,自然也在打探的范围之内。 林灵素虽然也怀念旧事,但也知道眼下不是伤感的时候。 在正式接掌东京神霄观观主之前,他还有一些事要办。 “灵笙师弟,我带你去个地方。” 林灵素倒也没有避讳独孤灵笙,反而是和他径直说道。 独孤灵笙闻言,道:“大师兄,去哪儿?” 林灵素道:“跟我来便是。” …… 崇庆坊,是东京城有名的大赌档。 来往的都是些权贵家的子弟。 如今,新年刚过,更是人进人出,热闹的很。 站到门口,就能听到里面那些赌徒的叫喊声。 当林灵素带着独孤灵笙来到这东京城有名的赌档时,独孤灵笙有些愣住了。 “大师兄,咱们到这里来做什么?” “难道咱要进去赌钱?” “这不好吧,你要是缺钱,跟我回家去,我找我爹拿上个百八十两的,咱没必要去赌坊。” 独孤灵笙虽然是家中独子,但从小只喜欢舞刀弄棒,再加个喜好音律,对这赌档是向来不喜的。 他爹从小就教导他,沾什么也别沾毒,不然腿给他打断。 独孤灵笙从小就牢记着这一条。 林灵素的眼中闪过一抹厉色,他平静的说道:“灵笙师弟,我们不是来赌钱的,是来砸场子的。” “砸场子!” 独孤灵笙眼中一亮。 下一刻,只见林灵素早已经迈开步子,一脚踏进了那赌档当中。 片刻后,独孤灵笙便听到赌档里,突然叫骂声四起。 然后便是一阵叮铃咣当的乱响。 不多时,林灵素从赌档里走了出来,朝着还在发愣的独孤灵笙说道:“灵笙师弟,我们走。” 独孤灵笙愣了愣,看了看赌档里面,又看了看林灵素,只觉眼前的林灵素和他平常见到的大师兄林灵素有些不太一样。 平日里,大师兄做事稳重,从来都是与人和善。 这到了东京城,怎么就突然和变了一个人的似的,这一进城就直接砸了崇庆坊的赌档,这是要闹哪样? 不待独孤灵笙多想,林灵素已经大步向前,朝着人流中行去。 独孤灵笙也急忙跟了上去。 …… 就在林灵素大闹崇庆坊赌档之后不久。 东京,大相国寺。 天王殿之中。 一名老僧坐在其中,一个僧人匆匆而来,朝着那老僧道:“师父,神霄派的人已经进驻神霄观了。” 那老僧闭着双眼,道:“来者何人?” 那僧人道:“是神霄派灵字辈大弟子,林灵素。” 那老僧闻言,睁开了双眼,眼中露出一抹精光。 “神霄派的手终于是伸到了开封府来了。” “不过,还好不是那位陆地神仙叶真人亲自到东京坐镇,不然的话,可就麻烦了。” “这样,你立马给少林寺玄寂方丈,五台山清凉寺神音大师,江南普渡寺道清大师,庐山东林寺觉贤大师传信,就说神霄派大弟子林灵素已经接掌东京神霄观。” “老衲邀请他们前来大相国寺一叙。” 那僧人闻言,朝着老僧躬身持手,然后匆匆离去。 那僧人离去之后,老僧站起身来,朝着殿外行去,不多时,老僧来到了大相国寺的方丈禅室当中。 大相国寺方丈正在面壁参禅。 只见那老僧朝着方丈躬身持手,道:“方丈师兄。” 方丈没有回头,道:“是观心啊,你怎么有空到老衲这里来。” 老僧道:“方丈师兄,我来是有一事要和方丈师兄知会。” 方丈道:“何事?” 老僧道:“神霄派叶真人的大弟子林灵素已经到了东京,接掌了东京神霄观观主。” 方丈道:“哦?那又如何?” 老僧道:“神霄派叶真人拒敌辽军十万,在民间和皇室都有很高的威望,又被皇帝册封为紫霄清微普度天尊。” “先前神霄派不入驻东京也就罢了,如今神霄派不止来了人,还是由神霄派大弟子林灵素接掌了神霄观。” “这对于我大相国寺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啊。” “而且,一旦神霄派在东京的影响力加深,此消彼长,我佛门的影响力就会下降。” “到时候,将对我等弘扬佛法,造成不小的麻烦。” “还请方丈师兄早做打算。” 方丈闻言,依旧没有回头,只说了一句。 “嗯,老衲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老僧观心闻言,默默退出了禅房。 …… 终南山,神霄堂之中。 叶千秋正在和三位长老研讨神霄雷法的精义。 说着说着,阳平真人王守一就突然说道:“掌教师兄,我听说你让灵素和灵笙到东京去了?” 叶千秋闻言,微微颔首,道:“是啊,现在他们也该到东京了。” 王守一道:“掌教师兄打算让灵素和灵笙在东京呆多久?” 叶千秋笑了笑,道:“先呆着看看。” 王守一听了,不禁说道:“师弟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叶千秋道:“有什么不能说的。” 王守一道:“东京不比长安,咱们鞭长莫及。” “咱们用了五年已经将陕西经营的很好,又何必去东京那个是非之地呢。” “自从掌教师兄被封为紫霄清微普度天尊之后,咱们神霄派的声势涨了不少,在道门之中有了很大的影响力。” “这几年,道门中的门派来终南山拜谒的也不少,以掌教师兄如今的威望和神霄派在道门之中的地位。” “我怕灵素此去东京,会引起一些人的忌惮啊。” “毕竟,我道门在河南开封府一向都是没有根脚的。” “那里可是佛门一家独大。” “东京大相国寺是皇家寺院,在武林之中的地位虽然不如嵩山少林寺,但在佛门之中却是不可小觑的地方。” “大相国寺向来重佛法而轻武功,在东京城中的达官贵人之中还是蛮有地位的。” “灵素此去东京,必定会受到皇帝封赏接见,神霄观一开,必然引得京中权贵云集。” “长此以往,信徒香火此消彼长,必定会和大相国寺起了争端。” “所以,我想着是不是再给灵素添派一些人手。” 叶千秋闻言,不禁笑了起来,道:“守一师弟言之有理,不过,添派人手就不必了。” “灵素办事的能力,你我都是知道的,他自会将东京的事务办妥当。” “若是真有事,必要的时候,我会亲自走一趟东京,他们那些老和尚若是敢以大欺小,欺负我徒儿,就别怪我去掀了他们的和尚庙。” “他们若是和和气气的也就罢了,若是真敢出幺蛾子,我可不会惯着他们。” 王守一一听,得,自己是瞎操心了,掌教早就计划好了一切,自己何必忧心呢。 掌教师兄说的对,那些和尚要是敢炸刺,掌教师兄亲自走一趟,还有什么摆不平的。 想到这里王守一的心就放下来了。 叶千秋却是在一旁想着,他这次让林灵素前往东京,就是要让林灵素前去点炮的。 林灵素早些年性子偏激,这几年虽然已经好了许多,但有些骨子里的东西,不是磨砺几年就能磨去的。 憋在心里的那口气,如果不散了,那是会出问题的。 林灵素当年受了和尚的气,将来一定会找补回来。 叶千秋对林灵素很了解,所以,故意把林灵素放去了东京。 难道他不知道东京是佛门的大本营吗。 他清楚的很。 他就是要让林灵素闹起来,最好是大闹一场。 少林寺憋了好几年,在江湖上不显山不漏水,似乎一下子就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了一样。 叶千秋想借着林灵素的手,把少林寺从山沟里拽出来,把少林寺再打压一番,不能让少林寺闷头发育。 道门想要发展,就必须把佛门给踩在脚底。 什么大相国寺、清凉寺、普度寺都得拉出来踩上一遍,就是林灵素搞出一桩灭佛的戏码来,叶千秋也一定会支持自己的徒弟。 要干,自然是要干大的。 这一点,叶千秋很早以前就想的很清楚了。 …… 就在叶千秋磨刀霍霍的时候。 在西域天山的缥缈峰灵鹫宫中,天山童姥接到了一封来自辽国上京的密信。 第84章 二十年风云(6000求订阅!) 天山童姥看着手中的密信,脸上露出了不解之色。 自从前年开始,她便和师父逍遥子重新建立了消息通道。 这三年来,师父让她加紧对中原江湖势力的整合。 她虽然已经暗中整合,控制了很多天南地北的江湖人士,但是,如果再继续整合下去,恐怕就要惊动少林、神霄这江湖中的一佛一道两大门派。 师父给她的这份秘信上,让她暂缓步伐,将逍遥派分布在天下各处的据点先好好经营几年,要对神霄派加大关注的程度。 暂时停止整合中原武林,这倒是正好符合她的心意。 少林能在江湖上屹立几百年而不倒,自然有很深的底蕴。 虽然在神霄派的叶真人横空出世之后被打压了一番,但是天山童姥可不会对少林寺的实力有半分小觑。 逍遥派要是把手伸到少林的地盘上,肯定会受到少林的反击。 至于神霄派,天山童姥现在都有些摸不太清楚师父的意思了。 神霄派初立之时,师父还让她专程派人去给神霄派撑场子,但从三年前开始,师父便让她暗中密切注意神霄派的动向。 这几年,灵鹫宫派到终南山附近的探子可不少。 师父和叶真人不是故交吗? 难道是因为叶真人三年前在雁门关外阻拦辽军南下,才导致二人关系破裂? 但看师父的意思,也没有要和神霄派敌对的意思。 只是让她密切关注神霄派的动向而已。 所以,天山童姥很疑惑,有些琢磨不清楚这其中的三味。 眼下江湖上的几大势力,也就是逍遥派、神霄派、少林寺、外加一个丐帮。 但丐帮群龙无首,现在不过是一盘散沙,不足为虑。 江湖上能和逍遥派掰一掰手腕的,也就是神霄派和少林寺了。 师父到底想做什么呢? 天山童姥很疑惑。 …… 冬日的严寒远去。 转眼间,已经又是秋天。 这大半年的光景,东京城里有些动静,但还不算大。 皇帝亲自召见了林灵素,也就是表明了一下官方承认神霄派的地位。 林灵素有神霄观观主的这一层身份在,办起许多事来,就方便了许多。 而独孤灵笙也没有闲着,在这大半年的光景里,在河朔一带行侠仗义,惩奸除恶,以九九八十一路苍云剑法名动河朔。 西夏和宋军在交界处大打出手,爆发了几次大规模的会战。 宋军和西夏打的有来有回。 神霄派和丐帮联手,对西夏人进行了斩首行动,刺杀了一批西夏的高级将领。 期间,和西夏一品堂的人交手数次。 双方各有损伤。 神霄派灵字辈弟子折损两名,丐帮吴长风断了一臂,但也将西夏一品堂的人给杀了大半。 西夏集结五十万大军,分兵三路,东路威胁青涧城,中路包围塞门寨、龙安寨和金明寨。 西路夏军在一日之间,杀进距延安府五十里以外的地方。 在延安府中,吕惠卿亲自指挥调动,协调各路军马。 西夏军短时间内难以攻下延安府,担忧归路被切断,只得转而围困金明寨,两日后破寨,杀死近三千名宋军。 此役以西夏的战术胜利而结束。 但以五十万人杀死不到三千名宋军,战果无疑微不足道。 最终,由于西夏在正面战场的胜利,阶段性的战争暂时告一段落。 此战过后,丐帮吴长风顺便到终南山来拜访叶千秋。 叶千秋和吴长风说,他给丐帮挑选了一位帮主候选人。 此人小名十三,大名方文山,但他还有一个名字,叫做方腊! 要说叶千秋发现方腊也属巧合。 方腊刚刚上山的时候不过十五岁,由于他天生神力,在浙东一代的江湖上也是颇有名气。 但因为和浙东一代的地下势力明教中人产生了摩擦,闹出了人命,被明教之人追杀。 正巧,神霄派段延庆从江西接到了王俊一家老小,折返之时,碰到了被明教众人追杀的方十三。 段延庆见此子勇猛无双,天生神力,于是在帮其击退了明教之人后,将方十三带回了终南山。 说起来,这都是三年前的事了。 方腊上山之后,进入了武道堂中,成为神霄派文字辈弟子,改名方文山。 吴长风很奇怪,方文山既然是神霄派文字辈弟子,叶千秋为什么要让他加入丐帮。 叶千秋笑了笑,和吴长风道。 “吴长老,此事,贫道也不瞒你。” “文山本是穷苦人出身,也算是文武双全,头脑灵活。” “如今丐帮群龙无首,一直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以丐帮目前这个状况,想要再出一位和乔峰一般的英雄人物,着实有些难了。” “国不可一日无君,丐帮的帮主之位已经空缺了三年之久。” “如果继续没有一个合格的人选继任丐帮帮主之位,那对于丐帮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 “文山在神霄派只是一名普通弟子,如果加入丐帮,未必不能做出一番大事业。” 吴长风听明白了叶千秋的意思。 吴长风知道叶千秋所言皆是实情。 眼下,丐帮群龙无首,帮中如今分为两派,一派以他为首,另一派却是以全冠清为首。 全冠清此人心术不正,对帮主之位觊觎已久。 当初康敏陷害乔帮主,此人在其中到底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吴长风不想看着丐帮陷入小人之手。 但凭借他的能力,却也无法直接压制住全冠清。 如今,眼看着丐帮分崩离析,如果丐帮再不能出一位有位之人,恐怕丐帮真的要败亡了。 想到这里,吴长风便打算接受叶千秋的建议。 毕竟,如今江湖上以神霄派为首,他当初建议乔峰将降龙二十八掌和打狗棒法交给叶千秋保管,也是为了借助神霄派之。 左右不过是让一名神霄派的普通弟子加入丐帮。 丐帮以前也有过这样的先例,比如乔峰,就是少林俗家弟子。 加入丐帮之后,能不能走到帮主的位子,还要看他自己的能力。 很快,吴长风便带着方腊离开了终南山。 方腊加入丐帮之后,先从没有名位的乞丐做起,有着吴长风的器重,再加上他为人豪爽大气,又勇力非常,短短几个月之内,就坐到了五袋长老的位置。 并且在江湖上闯出了不小的名头,人称“铁臂金刚”。 吴长风并不知道,方腊其实是叶千秋的亲传弟子。 这一点,叶千秋并没有告诉吴长风。 就是在神霄派,也没有人知道方腊其实是他的亲传弟子。 连林灵素、叶灵云、独孤灵笙也不知道。 方腊此去丐帮,就是冲着丐帮帮主之位去的。 这涉及到了叶千秋对于天下的布局。 丐帮作为江湖第一大帮,虽然在乔峰之后,变为了一盘散沙。 若是以江湖威望论,丐帮肯定是大不如前。 但是丐帮的优势也摆在那里,如果要角逐天下,丐帮的优势就太大了。 丐帮人有着数十万弟子,有九成的人都是穷苦之人,若是起事,这将是一股极大的力量。 自从方腊上山后,叶千秋便对方腊进行了一系列的考察,在考察之后,才将其收为亲传弟子。 这三年间叶千秋对于方腊的栽培可是要远远超过其他三名亲传弟子。 他暗中传授了方腊太祖宝典屠龙术。 方腊经过叶千秋的调教,已经脱胎换骨,不再是江湖草莽一流。 所以,叶千秋一点都不怀疑方腊在几年之内坐不到丐帮帮主的位子。 本来,叶千秋是有两套方案,如果吴长风不愿意接受方腊加入丐帮,他就会让方腊回到浙东,暗中加入明教,日后借助明教的势力起事。 但眼下的明教势力,终究是不如丐帮的大。 所以,叶千秋才首选了丐帮。 对于叶千秋来说,天下王朝更替,赵宋可灭,但汉人江山不可亡。 当初在雁门关,他轰杀耶律洪基,和赵宋无关,只是不想看到辽军南下,践踏中原大地。 逍遥子以三国灭宋的方略他是知道的。 逍遥子想要借鸡生蛋,不过叶千秋对逍遥子的方略不敢苟同。 或许对于逍遥子来说,只要能灭了赵宋,即便是借助异族之手,也无可厚非。 逍遥子有他的坚持,他曾是帝王,有乾纲独断的性子,他布局了百年,自然不会因为叶千秋的出现放弃他的计划。 但叶千秋不这样想,异族的铁蹄一旦踏入中原,那将是无穷的祸患。 中原可以内乱,但不能败亡在异族人的手中。 叶千秋不能接受异族入主中原,这是叶千秋的底线。 这是一场无声的较量,叶千秋懂逍遥子,逍遥子也懂叶千秋。 他们二人都各自有自己的傲气。 所以,他们没有互相通气。 因为,没必要。 他们不分生死,却要分个高下。 叶千秋培养方腊,就是想要赵宋覆灭之后,尽快的让天下战火平息。 如果到时候,逍遥子还要借助异族之力,马踏中原,那大家只能是兵戎相见了。 …… …… 兜兜转转,春去秋来,四季更替,转眼间就已经是二十年过去。 这二十年间,大宋和西夏、吐蕃之间的纷争摩擦不断。 而大宋的皇帝也已经由赵煦换为了赵佶。 宋哲宗赵煦已经在十六年前,就已经过世,死的时候,不过二十五岁。 还记得那年,赵煦病重,曾派人到终南山求续命的良方。 叶千秋知道赵煦是被声色犬马掏空了身子,给了其一颗龙虎丹,让其续命三十日。 赵煦感激的同时,又赏赐了神霄派许多财物。 神霄观在东京的名头也是无出其右。 端王赵佶继位之后,更是对神霄派十分推崇,时常到神霄观中去和林灵素谈玄论道,下棋作画。 一时间,京城内外更是崇道之风更甚。 神霄派创派二十五年,已经俨然成为天下道门中的一面旗帜。 …… 终南山上,叶千秋的生活很平静。 这二十年,神霄派的发展是惊人的。 如今天下人,上到朝堂,下到民间,都知道在终南山上住着一位活神仙。 这二十年间,叶千秋很少下山。 便是下山,也就是在终南山一带转悠转悠,不会到太远的地方去。 神霄堂中。 叶千秋正在翻看典籍,一个剑眉星目,身着黑白道袍,头顶冠玉的年轻道人走了进来,只见他朝着叶千秋微微欠身,然后道:“弟子文卿见过师尊。” 叶千秋放下手中的典籍,看到是自己的这小徒弟来了,不禁微微一笑。 王文卿,便是当年在江西时,他和陈良一起碰到的那个叫做王俊的孩童。 当初,叶千秋让段延庆前去江西寻找此子,段延庆说服了他的父母迁居长安。 也就是在那次返回的途中,段延庆带回了方腊,方十三。 二人同时成为神霄派文字辈的弟子。 如今,二十年过去,曾经的稚童,也已经长大成人,成为了神霄派如今的中坚力量,更是年轻一代当中的佼佼者。 这几年,神霄堂的事务,几乎都已经是在王文卿在处理。 林灵素在东京一呆就是二十年,自然无暇顾及山中事务。 在王文卿没有成长起来前,有叶千秋管理,后来叶千秋便刻意培养王文卿,经过几年的锻炼,王文卿如今已经能够独挡一面。 “是文卿啊,你这个大忙人,怎么今天有空到为师这里来了。” 叶千秋笑道。 王文卿闻言,朝着叶千秋,道:“师尊,丐帮的方帮主广发英雄帖,邀请天下各路英雄,说是三月二十八要在擂鼓山召开英雄大会,商议抵御辽人南下之事。” 叶千秋朝着王文卿笑了笑,道:“文卿啊,你也有近二十年没见过十三了吧。” “我记得当年,你和十三可是一起上山的,你们关系还是不错的。” 王文卿闻言,道:“师尊,前几年,徒弟下山之时,也曾经和十三哥见过一面,自从十三哥接掌丐帮帮主之后,丐帮的声威一日胜过一日。” “纵然是比起二十多年前的丐帮也不遑多让了。”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嗯,年前,辽国北院大王耶律明率兵平定了女真部族的叛乱,杀了女真人的头领完颜阿骨打,算是清理了辽国后方的隐患。” “辽国的皇帝对耶律明言听计从,辽国秣兵历马二十年,很快就要南下了。” “此次英雄大会,的确很有必要。” “为师也有多年未曾下山了,这一次,便由为师亲自走一趟吧。” “刚好,你灵素师兄也从东京递了消息回来,太子被佛门中人鼓动,想要在御前和他斗法。” “这几年,大相国寺、五台山清凉寺、嵩山少林寺都穿了一条裤子,暗地里没少给灵素使绊子。” “这一次御前斗法,也该好好敲打敲打这些和尚,让这些和尚清醒清醒了。” “这事既然都赶到一块去了,为师正好下山去活动活动筋骨。” “山上的事,就交给你处理了。” 王文卿闻言,没有提出任何异议,点头道:“那徒儿就祝师父一路顺风。” 叶千秋笑了笑,道:“行了,你去通知你延庆师兄,这一趟,让他跟着为师一起去。” 王文卿微微颔首,退了出去。 …… 擂鼓山。 景色清幽,地势也高。 叶千秋和段延庆走在擂鼓山上,如履平地。 二十年过去,段延庆如今也已经是年近古稀之人。 他的功力日渐深厚,不过离龙虎相会的大宗师之境,还差临门一脚。 段延庆一边走一边和叶千秋说道:“掌教,我可有些年头没有在外行走了。” “自从卸任了外务堂的事务,整日在山上修行,虽然清闲了不少,但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不过,时间久了,倒也习惯。” 叶千秋笑了笑,道:“你这人,就是闲不住,所以,这趟出来,我第一个就想到了你。” 段延庆笑道:“那还得多谢掌教美意了。” 叶千秋道:“如今江湖上都是年轻人的天下了,这一次咱们到擂鼓山来,只见文山一人即可,不用大张旗鼓。” 段延庆闻言,微微颔首,道:“掌教,这二十年,咱们已经渗透了大宋边军中七成以上的中层将官。” “辽人一旦南下,文山举起义军大旗,振臂一呼,定然能在很短的时间内,聚众数十万。” “如今朝堂上那位皇帝识人不明,蔡京等人打着绍述新法的旗号,无恶不作,搞得民怨四起。” “他本人向道,自称什么“教主道君皇帝”,但对于天下生民来说,着实不是一个好君王。” “辽人一旦南下,再有西夏、吐蕃牵制赵宋边军,辽军定是长驱直入,东京无险可守,无将可用,赵宋想不亡国都难。” 段延庆卸任外务堂堂主之前,就是神霄派对外情报的头子,所以,叶千秋的不少计划,根本没有瞒着段延庆。 对于段延庆来说,做起这些事来,简直是得心应手。 起初,段延庆还不太明白叶千秋的意图,但到后来,他就全都明白了。 二十年布局,图谋的是造反之事,图谋的是倾覆天下,再立新朝! 神霄派这二十年间,暗地里做的事情太多太多了,神霄派的手早已经伸到了河朔、两浙、湖广,只不过侧重的地方不同而已。 段延庆如今每每想来,都觉得掌教的魄力和手段着实惊人。 一边将林灵素这个首席大弟子推到东京去,神霄派明面上看似和赵宋一家亲,但暗地里却是在紧锣密鼓的为图谋天下而做着一切准备。 神霄派这些年的财政支出的大头,不是用在了门派建设上,而是用在了暗中拉拢朝堂大臣,军中将领的身上。 所以,此次来擂鼓山,段延庆十分清楚叶千秋的意图,肯定是为了要叮嘱方文山下一步的计划。 天下乱象已显,天时地利人和,都已经出现。 只待亮剑的那一刻。 叶千秋看了段延庆一眼,道:“现在不是说这些事的时候,把你的那些话都给我憋在肚子里。” 段延庆闻言,急忙点头。 段延庆深知掌教的厉害,从他第一次见掌教到现在,已经快有五十个年头了,但掌教的模样还是和几十年前没有什么区别。 世人都说掌教是活神仙,段延庆觉得是一点错都没有。 二人在擂鼓山上行了半个多时辰,来到一地。 但见竹荫森森,景色清幽,山涧旁用巨竹搭着个凉亭,构筑精雅,极尽巧思,竹即是亭,亭即是竹,一眼看去,竟分不出是竹林还是亭子。 亭中有人把守,是丐帮的弟子。 看到叶千秋和段延庆后,急忙上前迎接。 段延庆递了不署名的帖子,一个年轻的丐帮弟子带着二人继续往山上行去。 叶千秋和段延庆久不出江湖,江湖上更新换代的很快,十年就是一代人,代代都有英才出。 叶千秋和段延庆都是十几二十年没有踏足江湖,江湖上虽然还有着他们的名头,但江湖上年轻一代,哪里还有人能认得他们二人。 更别说这年轻的丐帮弟子,如何能知道他眼中的年轻人就是名满天下,威震江湖的天下第一大宗师,有着陆地神仙之名的神霄派叶真人。 在那丐帮弟子的带领下,两人又行了一些时候,进了一个山谷。 只见谷中都是松树,山风过去,松声若涛。 在林间行了几步,便看到那林中有空地,林子中都是丐帮弟子,还有各路江湖群雄。 此时,那各路江湖群雄,正吵吵嚷嚷的,乱七八糟的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叶千秋倒是能分辨的清楚,大概是那些江湖群雄在议论着江湖上的事。 叶千秋和段延庆就站在远处,静静看着。 这时,只见林中的人群突然让开了一条路,有丐帮弟子喊了一声,道:“方帮主到!” 下一刻,便见那人群中走出一个身材十分魁梧的汉子,那汉子的双臂犹为粗壮,面容刚毅,神情之中充满着自信。 只见他一出现。 一群江湖人物,便急忙朝着那汉子拱手。 “方帮主好!” “方帮主幸会了!” 这人便是如今的丐帮帮主,方腊! 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铁臂金刚”方十三! 第85章 九天困神大阵(万更求订阅!) 方腊一脸笑意的和各路江湖人物抱拳,打着招呼。 方腊一出场,便和各路群雄商议起了如何抵御契丹人南下。 方腊接掌丐帮帮主也已经有七年之久。 这些年,他带着丐帮的人在边关闯下了赫赫威名,不知道杀了多少异族仇寇。 所以,他此次召开英雄大会,召集各路江湖人物,商议抵御辽军一事,可谓是群雄响应。 一堆江湖人物商讨完了大事,方腊便悄悄退出了人群。 来到谷中的一处偏僻之地。 叶千秋已经在等着他。 方腊一见叶千秋,便朝着叶千秋行跪拜之礼。 “徒儿文山,拜见师尊。” 叶千秋抬手将方腊给扶起,道:“你如今是丐帮帮主,不必对我行此大礼。” 方腊听了,摇头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文山若无师尊教导,焉能有今日。” 叶千秋笑了笑,道:“行了,此次你召开英雄大会,召集中原群雄前往雁门关拒敌,你可想清楚了?” 方腊闻言,道:“师尊,此事,我已经考虑再三,雁门关我是非去不可。” “这些年,我的威望在丐帮之中虽然尚可,但是想要起事,还需要有更大的威名。” “辽军不日就要南下,我只要率众在雁门关,配合赵宋官军抵御一些时日,即便最后不敌,也可以全身而退。” “辽军一旦破关,我便立即回中原起事。” 叶千秋闻言,微微颔首,道:“这些年,为师让你暗中操练精兵,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方腊闻言,道:“师尊放心,我若能定鼎天下,定然不忘师尊教诲,为天下数万万的贫苦百姓谋福祉。” 叶千秋笑了笑,道:“你是穷苦人家出身,应该知道这天下为什么会有丐帮的存在。” “只要你能牢记你的根在哪里,为师就很欣慰了。” 叶千秋和方腊的这一次见面不长,叶千秋无意在一帮江湖小辈的面前露脸。 他来擂鼓山,只不过是为了再见方腊一面,叮嘱他一些事。 如今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他自然不会在擂鼓山久留。 叫上段延庆,二人便朝着东京去了。 …… 翌日午后,叶千秋和段延庆已经坐在了东京城的一家酒楼当中。 “说起来,这倒是我第三次入东京了。” “记得上一次到东京还是二十多年前。” “如今看起来,这东京城和二十多年前,倒是没什么区别。” “依旧是繁华如斯啊。” 叶千秋发出一声感慨。 段延庆坐在一旁,笑道:“掌教,咱们怎么不直接去神霄观?” 叶千秋摇了摇头,道:“御前斗法的日子是三日后。” “咱们若是去了神霄观,免不了被外面的人察觉,到时候别吓的那些和尚不敢赴约,那就不好玩了。” “好不容易等到了这一天,怎么能把这般人给吓退呢。” “咱们只要半道出场,露个脸,给灵素站个场子就行了。” 段延庆闻言,便明白了叶千秋的意思。 跟了掌教这么多年了,他对于掌教的行事风格也有些了解。 掌教这人做事,通常都是不按常理出牌,做两手准备。 这一次来东京,肯定是抱着收拾人的心态来的。 这些年,佛门之中,大相国寺、少林寺、清凉寺这三家可是联起手来,暗中对神霄派下了不少绊子。 在这东京城中,大相国寺就是打压神霄观的主力。 这一点,段延庆自然是清楚的很。 …… 政和六年,夏。 这是端王赵佶继位之后的第十六个年头。 赵佶自幼爱好笔墨、丹青、骑马、射箭、蹴鞠,对奇花异石、飞禽走兽有着浓厚的兴趣,尤其在书法绘画方面,更是表现出非凡的天赋。 他继位之后,更是对道门尊信不已,大建宫观,自称“教主道君皇帝”。 宫城之外,有一座天道殿,毗邻神霄观,便是赵佶令人修建的。 赵佶此刻正满心欢喜的坐在殿中,朝着一旁的太子赵恒说道:“恒儿,今天的天气不错啊。” 太子赵恒面容白皙,年方十六,还不到弱冠之龄。 他和自己的父亲不一样,他喜好佛学,不喜道学。 自从他出生懂事起,便成天看到家里的人亲近那神霄观的观主元妙道人。 他总觉得那元妙道人的面具之下,隐藏的是一张极为丑恶的脸。 不知道为什么,反正他是对那神霄观主林灵素没有好感。 去年,他正式被册封为太子。 他被册封为太子之后,便更对那林灵素瞧不上眼。 再加上他经常去大相国寺礼佛,听大相国寺的观心大师说,那林灵素刚进京时,就是飞扬跋扈,不止和东京城里崇庆赌档的那些赌徒大打出手,还出手打死了几个人。 但是,因为先帝厚爱于他,竟然无人敢追究他的责任。 自从父皇继位之后,更是对林灵素宠信的很,有时候就是不理政务,也要到神霄观和林灵素谈玄。 这让赵恒更是将林灵素视作了等同六贼一般的奸人。 有这等贼道妖人在朝堂,祸害大宋江山。 他身为太子,又岂能坐视不理! “恒儿?” 赵佶见自家儿子在愣神,好似没听到自己的话一般,便又叫了他两声。 赵恒这下反应过来了,急忙道:“嗯?父皇你说什么?” 赵佶见状,不禁摇头,道:“恒儿,你这几日总是魂不守舍的,到底怎么了?” 赵恒闻言,回道:“让父皇担心了,孩儿无事,只是想到今日的御前斗法,不禁失了神。” 赵佶一听赵恒这话,顿时来了兴趣,他面露微笑,道:“恒儿,你且看着吧,元妙子道法高深,定然能胜出。” 赵恒闻言,却也没有反驳自己的老爹赵佶,他这一次可是有备而来。 不单单是请了大相国寺的高僧,还请了其他寺院的高僧。 而且,那嵩山少林寺的玄寂大师可是一位功力高深的大德高僧。 他可是亲眼见识过那位高僧的厉害。 那林灵素再厉害,也敌不过这么多位高僧,赵恒很有信心。 这一次,他定要让那妖道在父皇面前颜面扫地! 正在此时,只听得殿外的内侍一声高喝。 “神霄观元妙真人林灵素觐见!” “大相国寺观心大师,智清禅师,清凉寺神音大师、神山上人,嵩山少林寺玄寂大师,普渡寺道清大师,东林寺觉贤大师觐见!” 不多时,只见一个丰神俊朗,脸上带着银色面具的道士带着两个年轻道士率先走进殿来。 朝着上首的赵佶欠身道:“臣林灵素参见陛下。” 赵佶笑着摆手道:“免礼,免礼,张都知,给元妙先生赐座。” 站在赵佶身后的张茂则给了身旁小太监一个眼神,小太监急匆匆的去抬了一把椅子过来,放到一旁。 林灵素也没有客气,落座在一旁。 这时,又见一大堆和尚走进殿来。 这些和尚为首都是老僧,一个个看起来,最起码也都在七十岁往上,老一点的估计得有八十多。 不过,这些和尚一个个看起来都是精神健硕,显然都是内功修到了极为高深地步之人。 站在赵佶身后的张茂则眉眼低垂,好似一个隐形人一般,寻常人不注意,还真察觉不到他的存在。 一众老和尚一字排开,朝着赵佶双手合十,朝着赵佶见礼。 赵佶倒是没露出什么不喜之色,他虽然喜好道学,但还不至于对和尚厌恶,不然也不会有今天的御前斗法了。 这时,只见太子赵恒站起身来,朝着赵佶躬身道:“父皇,既然诸位禅师都已经到场,那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赵佶脸上露出笑来,道:“好,可以开始了。” 只见太子赵恒转过身去,往前走了几步,朝着殿中的一众老和尚和林灵素道:“今日,御前斗法,各位各凭本事,点到即止,不可伤人。” 紧接着,只见太子赵恒殿中的老和尚微微颔首。 只见其中一个身形矮小,双目烔烔有神,极具威严的老和尚站了出来,只见他朗声道:“老衲清凉寺神山,习武多年,本事平常,听闻神霄观林真人是神霄派叶真人的高徒,只是不知道林真人继承了叶真人的几分本事。” “还请赐教!” 林灵素站起身来,看向那神山上人,他坐镇东京神霄观二十年,自然知道这神山上人是何人。 此人与已经死了二十多年的少林派前方丈玄慈并称「降龙」「伏虎」两罗汉,传说二人的实力在伯仲之间。 不过,玄慈都死了二十多年了,这神山上人又多修炼了二十多年,肯定是今非昔比。 不过,林灵素的脸上依旧平淡如水。 他坐镇东京神霄观二十年,什么样的人物没见过。 神山可以算是他的老对手了。 不过,这还是他们第一次正式交手。 林灵素看向神山,负手道:“神山上人,我敬你是武林宿老,让你三招。” “三招之后,我的双脚若是移动了半分,便算我输!” 神山上人闻言,面色一寒,冷哼一声。 “林真人的口气还真是不小!” 话音一落,神山上人却也不客气,直接朝着林灵素急速掠去,双掌探出,犹如双龙入海,声势隆隆,当真是刚猛至极。 坐在上首的赵佶看到这一幕,不禁赞叹一声,好本事。 他不曾想这等年岁的老僧身形居然如此迅猛,而且还能打出如此刚猛的掌法。 眼看着神山上人的双掌拍在了林灵素的身上,林灵素却是不躲不闪,硬生生的受了这双掌。 这下,连赵佶也为林灵素捏了一把汗。 下一刻,林灵素看着神山上人,笑眯眯的说道:“神山大师,一招了。” 神山眼中骇然,他这一掌,最起码用了七成的内力,此子居然能毫发无损! 神山上人不服输,突然变幻手势,又使出一记刚猛的指法。 林灵素依旧不闪不避,硬受了神山上人这一指,依旧毫发无伤! “大师,还要出第三招吗?” 林灵素看着神山上人,笑着说道。 神山上人面如死灰,冷哼一声,道:“老衲技不如人,认输了。” 说罢,神山上人退在了一旁,他着实想不通,为何他近七十年的内力尚且奈何不了这个不过三十五六岁的林灵素。 此子到底练的是什么功法? 神山上人站在一旁,百思不得其解。 而太子赵恒看到这一幕,则是握紧了双手。 这时,林灵素朝着上首的赵佶说道:“陛下,如此斗法,岂不枯燥。” “这样吧,臣施个妙法,让陛下看得开心些。” 赵佶闻言,大喜道:“好,好!” 下一刻,只见林灵素朝着一旁的太监耳语一番,片刻后,便看到那太监端了一盆水上来。 林灵素道:“陛下,臣可以徒手让这盆水结冰,也可以让这盆水沸腾。” 赵佶一听,好奇不已。 下一刻,只见林灵素的手落在盆中,那盆中的水不过几个呼吸,便瞬间沸腾起来,犹如大火在下一般。 赵佶见状,大声叫好。 林灵素又伸出另一只手,放入盆中,数息过后,明明还沸腾的开水,居然直接结成了冰块! “好!” “太神了!” 赵佶见状是拍手称快! 太子赵恒的脸色很是难看,暗道一声,好个奸诈的妖道。 这时,他急忙躬身朝着赵佶道:“父皇,林真人此举不过雕虫小技尔,少林寺的玄寂大师,也通晓此法。” “玄寂大师,你可否将这盆冰块给融化成水?” 赵恒朝着玄寂看去。 玄寂面色平静,持手道:“老衲可以一试。” 话音落下,便见玄寂走到那盆前,一手朝着那盆中的冰块探去,片刻后,只见满盆的冰块尽数又化为了水。 赵佶看了,忍不住点头,道:“元妙先生和这位玄寂大师都是高人,暂且算个平手,不知诸位还有什么手段?” 这时,只见那少林方丈玄寂道:“还请陛下作壁上观,看老衲等和林真人斗法!” 赵佶兴致来了,笑道:“好!好!” 这时,玄寂持手看向林灵素,道:“林真人,我等枯木老朽,用了十年创出一道九天大阵,不知林真人可敢破阵?” 林灵素面色不变,正欲开口。 这时,却听得殿外传来一道平和的声音。 “玄寂,你们倒也真好意思,九个老和尚加起来快八百多岁的人了,居然有脸让贫道的徒儿破你们合九人之力所创的阵法。” “既然是你们以多欺少,以老欺少,那这九天大阵就由贫道来闯一闯如何?” 这声音落下,顿时引得殿中的一众老和尚侧目。 而站在赵佶身后的张茂则顿时抬起了头。 赵佶亦是忍不住站起身来,朝着殿外望去。 太子赵恒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朝着殿外大声喝道:“是谁!” “天子当面,居然敢在御前藏头露尾!” “还不速速现身!” “呵呵,别急,别急,贫道这不是来了吗!” 随着这道话音落下。 只见那天道殿的门口,不知何时多出了两道身影。 为首的正是一袭青袍,嘴角带笑的叶千秋。 跟在他身后的自然是段延庆。 “师父!您老人家怎么来了!” 林灵素看到叶千秋出现,一脸的惊喜,急忙上前去拜见叶千秋。 “什么!这就是……天下第一大宗师,陆地神仙,叶真人!” 太子赵恒看到林灵素朝着叶千秋拜倒,一脸的不敢相信。 上首的赵佶亦是一脸惊诧。 而殿中的那一众老和尚,尤其是少林寺方丈玄寂,脸色着实是有些难看。 “阿弥陀佛,原来是叶真人到了……叶真人,好久不见了……” 玄寂方丈朝着叶千秋微微颔首,持手道。 叶千秋看向玄寂,还有那一众老和尚,目光在其中一个灰袍老和尚的身上扫过。 此时,上首的赵佶已经忍不住站起来,一脸激动的朝着叶千秋道:“可是终南山的紫霄真人到了!” 叶千秋朝着赵佶微微一笑,道:“正是贫道。” 赵佶一听,大喜道:“朕早就听闻紫霄真人青春永驻,容颜不老,今日得见,方知传言不假,天下当真有真人这般的陆地仙神!” “紫霄真人久居终南山,护佑我大宋,今日到了东京,当真是天大的喜事。” 叶千秋笑了笑,道:“官家,贫道知晓佛门诸位高僧要和贫道的弟子御前斗法,怕贫道的弟子吃了亏,所以,特地前来助阵。” “还请官家先作壁上观,先让贫道试一试佛门诸位高僧的九天大阵。” 赵佶一听,哈哈一笑,道:“真人当真是直率的很,好,真人请自便!” 叶千秋能出现,赵佶欣喜的很,他倒是不管什么礼仪不礼仪的。 眼前的这位,可是这世上的唯一的陆地神仙。 他可不能怠慢了。 此时,只见叶千秋转过身去,看向一众老和尚,气定神闲的说道:“诸位,请布阵!” 叶千秋此话一落,那殿中九位老和尚围成了一圈,将叶千秋给围在了其中。 只见少林寺方丈玄寂面无表情的持手道:“叶真人功力独步天下,二十多年未见,想必已经更甚从前。” “不过,叶真人想必不知道,我等苦创的这九天大阵,又叫做……” “颠倒阴阳,逆乱五行,九天困神大阵!” “纵使是仙神,也可困得!” 第86章 佛本是道,天下无佛! “颠倒阴阳,逆乱五行?” “呵呵,玄寂,你佛门弟子所创大阵,怎么倒听起来和我道门神通颇有几分相似!” “正所谓,大道三千,殊途同归。” “天道无常,无善无恶,无是无非。” “所谓佛法者即非佛法。” “佛法源于世间,不离世间,佛说佛法能了却人生疾苦解决生死的大问题,却无法可说。” “所谓菩提之道,亦是自然之道。” “道法自然,倒也可说一句佛本是道。” “如此看来,玄寂方丈和诸位佛门高僧,是早已经体悟了佛本是道的禅机。” “着实是可喜可贺啊。” 叶千秋这话一出,顿时引得一众老和尚面色大变。 这一句“佛本是道”着实是在诛心之言! 玄寂着实没有想到叶千秋居然会揪住他们这套大阵的名字,来对他们进行反击。 斗法输了不要紧,还有再决输赢的时候。 但是,如果在经义道理上输了,那可就完了,这可是要动摇佛门根本的。 一句“佛本是道”,足以让他们这些年的苦修化为泡影! 此句要是传扬出去,恐怕人人都会笑话他佛门无人,修来修去,最终还是要落在道之下。 大道三千,佛只是道的一种! 这让佛门中人如何能接受! 这是在动摇他佛门根基! 玄寂看着眼前笑眯眯的叶千秋,不禁回想起了当年在终南山开山大典之上。 玄慈师兄也是被此人轻描淡写的逼死当场。 固然是玄慈师兄犯了佛门大忌,但若非叶千秋当着天下群雄的面,捅破了那层窗户纸。 玄慈师兄何至于自尽当场! 今日,此人又说出一句“佛本是道”,想要动摇佛门根基! 着实又可恨!又令人胆寒! 玄寂想要反驳,却是不知从何处反驳! 此时,坐在上首的赵佶都忍不住要叫好,这一句“佛本是道”太合乎他的心思了! 他本就是崇道向道之人,恨不得修道修成神仙,做皇帝什么的,哪里有修仙舒服。 若不是看到此刻气氛凝重,赵佶当场就要朝着叶千秋请教玄理。 当世唯一陆地仙神,果然不同凡响! 不同于皇帝赵佶的神采飞扬,暗自振奋。 太子赵恒可是脸都有些黑了。 斗法先论理,一句佛本是道,就已经在气势上先压了九个老和尚一头。 如果不能将这句佛本是道给反驳回去,赵恒可以预料到。 不管这九位高僧接下来和叶千秋的斗法是输是赢。 他们都已经是输了七成! 便是他们九人用大阵困死了叶千秋,依旧是不够看! 这四个字,太过凌厉! 赵恒都忍不住为九个老和尚担心,如此厉害的人物,只用一言,便要破这些老僧的佛心,这些老和尚能扛得住吗? 赵恒心里都有些打鼓。 他常听大相国寺的高僧讲佛法,自认为也是谈佛法的高手,此刻设身处地的去为九个老和尚着想,却是发现,自己根本无从反驳这四个字! 九个老僧围着叶千秋,本来气势昂扬,但霎时间,形势翻转。 九人在气势上竟然有种被叶千秋一人压制的感觉! 好似不是他们九个包围了叶千秋一个,而是叶千秋一个人包围了他们九个一样! 气势之争,让清凉寺的神山上人,神音上人这两个武道高手的后背都忍不住泛起冷汗。 这种精神上的压制力,让他们这种在心灵修为上近乎于零的高僧都快要崩溃! 此时,只听得九名老僧中的一个灰袍老僧突然双手合十,持手道:“阿弥陀佛!” 此一声阿弥陀佛,顿时将在场的其他高僧身上的压力骤然减弱了大半。 紧接着,只见那灰袍老僧一脸淡然的说道。 “叶真人果然言辞锋利,深谙佛道之理。” “叶真人不愧是天下第一大宗师,世上仅有的陆地神仙,能走到叶真人这一步的,定然是对佛道两家的真意都参详甚久,知之于心。” “叶真人说佛本是道,其实倒也不算错。” “众生一切皆在道,诸佛、菩萨、圣贤、道人皆在道中。” “唯佛无漏、道中圆满、福慧具足,号两足尊。” “众生有漏自然不及,因业不同,善升恶降,生老病死,苦海轮回,芸芸众生。” “此道非彼道,道不是无。” “道本无名,佛本无名。” “空即是色,色即是空。” “佛可是道,道亦可是佛。” “世间万事万物,皆有关联,皆是相辅相成。” “佛本是道也好,道本是佛也好。” “佛在我心,我即是佛。” “无论他物,佛为佛,我为我,我为佛,佛为我。” “道也好、佛也罢,都是由最初的“根源”处,即“无”而来,道无名,佛无名,佛的存在是“道”的表现,万事万物的其中一“道”罢了。” “最初的“无”生道的时候,佛已经注定存在,佛的存在即是“一道”。” 这灰袍老僧说完这段话,顿时让众僧身上的压力全数消散。 叶千秋饶有兴趣的看向这位灰袍老僧。 这灰袍老僧一出口,先是恭维了他两声,紧接着看似是赞同了他的观点,但其实却是在反驳他的观点。 此人亦是精通佛道两家经义的人物,不然不会反应的如此之快,洞察出其中的玄机奥妙。 先前,他说一句佛本是道,不过是混肴视听,偷换概念,意图在斗法之前,让这些个老和尚的心中留下破绽。 但这灰袍老僧一番话,却是十分高明。 老僧这一番话只有一个意思,道佛并无高低,道是“无”,佛也是“无”。 道佛在后,“无”在前。 这番言语机锋,着实不是一般人能够说出来的。 叶千秋朝着那灰袍老僧,道:“不知大师尊号?” 灰袍老僧持手,道:“叶真人当面,又岂敢称大师,老衲不过一介无名小僧罢了,佛本无名,我亦无名,叫什么又有什么关系,真人想叫我什么,便叫什么是了。” 这老僧年纪不小,稀稀疏疏的几根长须已然全白,说起话来有气没力,但这话却是处处都是机锋。 若是常人,定然不是他的对手,三言两语便要被他带到沟里去。 但叶千秋是什么人,又岂能被这老和尚给带到沟里去。 要说这老和尚,看起来的确是岁数有些大了,但你要真说他有多少岁,还真看不出来。 说他有六七十岁,倒也可以,说他有八九十岁,倒也无妨。 先前叶千秋进殿之时,就已经感觉到了此僧的不简单。 如今看来,这老僧果然不是一般人物。 叶千秋朝着这老僧微微一笑,道:“无名亦有名,有趣,有趣。” 此时,少林寺方丈玄寂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还好,有师叔替他们兜底,不然今日这一仗,他们还未出手便已经是败了。 也幸好天不绝少林。 当年玄慈师兄亡故之后,少林寺在江湖上的威望可谓是跌到了谷底。 少林百年清誉几乎是毁于一旦。 玄寂继任少林方丈之后,着实可以说是殚精竭虑。 面对强横无比的天下第一大宗师,单凭少林寺根本无从抗衡,生怕哪天神霄派不高兴,就来找少林寺的麻烦。 玄寂便想到要群策群力,和大相国寺,清凉寺,普渡寺,东林寺联手,守望相助。 但仅仅是这样的话,依旧还不够,毕竟叶千秋实在是太恐怖了。 就在玄寂灰心丧气之时,藏经阁中的师叔出现了。 师叔功参造化,神功无双,寺中无人是他的对手。 在这之前,少林寺山下,居然无一人知晓,少林寺居然还有这样一位宗师级别的存在。 玄寂欣喜至极,有了这位师叔坐镇少林寺,少林寺总算是有了那么一点底气。 这九天困神大阵,亦是由这位师叔主导,才能得以创下。 此次,御前斗法,他之所以有底气,能打击道门气焰,就是因为有这位师叔的存在。 现在师叔替他们扳回一城,当是要趁热打铁! 下一刻,玄寂当即抬手,大声喝道:“诸位师兄弟,布阵!” 其余八僧听到玄寂此言,顿时眼观鼻,鼻观心。 紧接着,只见九个老僧,各自持手,手中捏出不同的法印。 霎时间,一股磅礴的内气波动,从九个和尚的身上升腾而起。 下一刻,九个老僧突然从口中同时念出一个字! “卍!!” 而与此同时,只见那灰衣老僧口中低声念道。 “菩提本无树!” “明镜亦非台!” “本来无一物!” “何处惹尘埃!” 灰衣老僧第一句话刚刚出现,就让在大殿之中的人心头猛然一震。 皇帝赵佶、太子赵恒心头一下子空灵无比,好似被什么东西猛然击中了一般。 而站在赵佶身后的那张茂则则是冷哼一声。 紧接着,灰衣老僧的第二句话一出。 皇帝赵佶、太子赵恒眼前好似出现了数十个灰衣老僧一般。 二人恍然未觉,竟然还嘴角带笑。 此时,大殿之中的林灵素亦是冷笑,低声道:“当真是不知死活。” 站在林灵素身旁的段延庆面色沉静,道:“这老和尚已经是宗师之境,想不到少林寺还有这样的人物。” “我等仅仅只是受到余波而已,掌教在阵中,受到的冲击不可想象。” 至于殿中其他的小太监,个个脸上都变得庄重不已,好似大佛附身一般。 叶千秋身处其中,当九个和尚同时出声的时候,他便感觉到了一股强横的精神力量,从那老僧的身上升起。 当那老僧念出那四句佛偈之后,叶千秋便感觉到了九个和尚好似融为了一体,周遭气机全部被这九人给弥漫,九个和尚身上泛起巨大的压迫之势,朝着他侵袭而来! 这股压迫之势,犹如那一重又一重的浪花一般,滚滚不尽,滔滔不绝! “这阵法,倒着实有些门道!” 下一刻,在大殿之中。 只看到那九个老僧突然身形变幻,九个老僧的身影已然不分彼此。 好似九个人在不停的交换位置,不停的晃动身躯,一切都快到了极点! 那一道道残影绕成了一个大圈,好似有无数人在奔腾一般。 叶千秋站在其中,一动不动。 “幻术?” “有点意思。” 据叶千秋所知,天龙世界,根本没有关于精神世界的武学。 想不到这二十年不下山,佛门的和尚居然能搞出一门这种攻击精神世界的阵法。 叶千秋看向那灰衣老僧,如果他没猜错的话,此僧才是这套阵法的关键。 这老和尚莫非就是少林寺的那个扫地僧? 不过,任你是谁,这点把戏根本不够看! 这时,那阵中的灰衣老僧看到叶千秋神色依旧清明,不禁加快了语速,来来回回的就念叨那几句话。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最开始的时候,只是那灰衣老僧一人在念,后来,变成了九个和尚一起在念。 九道声音好似化作了一道声音。 落在殿中其他人的耳中,犹如洪钟大吕,犹如大佛高坐在莲台之上诵经,普度众生! “想要超度贫道?” 叶千秋顿时明白了这些和尚的意图。 这九人合力,利用音攻之术,借助狮子吼的内功,对他发起了精神攻击,如果是一般人,根本承受不住这么多高僧的佛音。 这种直指人精神心灵的音攻之术,倒是厉害。 可惜,叶千秋早已经天人合一,这种层次的音攻,对于他来说,不过尔尔,和蚊子嗡嗡作响没什么区别。 不过,便是蚊子在耳边嗡嗡嗡的久了,也是让人烦躁的紧。 “如果你们只有这点本事,那就可以到此为止了!” 忽然,只听得叶千秋爆喝一声。 “吒!” 这一声爆喝,让除了那灰衣老僧之外的八个老和尚的身形都直接不稳。 这一声“吒”字蕴含着至高无上的圣威,是万邪、诸恶的克星,有着不可匹敌的力量。 破这区区音攻之法,不在话下! 九个老和尚的身形重新显现出来。 他们依旧双手合十,眉眼低垂,好似根本没有动弹过一般! 而这一声“吒”也让大殿之中陷入佛音的皇帝赵佶、太子赵恒,还有那一众太监内侍都清醒了过来。 皇帝赵佶摇了摇头,捏了捏眉心,倒也没察觉什么。 只是说道:“这些老和尚念的佛咒有些烦人。” 一旁的太子赵恒听了,也不好说什么。 他倒是听的津津有味,只觉这佛音颇有点化众生的感觉。 这时,只听得灰衣老僧嘴中又变幻了咒语。 “南无三满哆……没驮喃唵……度鲁度鲁……地尾婆娑柯……” “佛掌八识千年忏,大观自在万道开!” 灰衣老僧这一道道声音传了出来,好似舌灿莲花一般,令人耳中只剩下这佛音。 叶千秋看到灰衣老僧居然还死性不改,当即又是一声爆喝。 “天地无痕,神霄九重,急急律令,如掣玄黄,浩然一气,千里圣光,乾坤逆转,擘分阴阳!” “吒!” 而随着叶千秋的这一声爆喝。 九个老和尚,除了灰衣老僧之外,八个老和尚顿时身形摇晃,差点当场倒下! 但都是口中狂吐鲜血,面色发白! 这时,只见那处在阵眼位置的灰袍老僧疾呼一声。 “天象动!” “地藏行!” “人海通!” 随着灰袍老僧话音落下,只见灰袍老僧和其他两个老和尚同时朝着叶千秋出手! 三个老僧分别攻向叶千秋的三个方位。 其余六名老僧顿时将包围圈给缩了起来。 只见那三名老僧双掌袭来,三股不同的气劲分别隔空而至! 叶千秋浑身气劲暴涨! 却是一动不动,站在原地! 三名老僧的内力源源不断的朝着叶千秋的身上轰去。 叶千秋毫无变化,一脸的轻松写意。 下一刻,只听得玄寂一声大喝! “一起上了!” 只见站在外面的六个高僧手掌搭在了那三名老僧的背上。 集结九僧之力,要和叶千秋一决高下! 九个老僧都知道,到了他们这个层次,单纯凭借招式的精妙根本不足以胜过能够化腐朽为神奇的大宗师。 他们所创的这套九天困神大阵,相当于九九八十一位当世一流高手同时出手! 集结九人之力,无限提高了他们的上限! 这等阵法,堪称少林寺自从创寺以来的第一大阵! 比起十八铜人阵,达摩二十四罗汉阵,一百零八罗汉阵,一千零八沙弥大阵那种只能用于群殴的阵法,这九天困神大阵不知要高明了多少了! 少林寺以前的阵法,很少用来对付不到十人以下的,更遑论用来对付一人了。 少林寺的那些阵法阵势太大,目标愈少,反而愈是碍手碍脚。 这九天困神大阵,就是少林寺和尚为了对付叶千秋,联合大相国寺,清凉寺,普渡寺,东林寺才创出的绝世阵法。 如果不是叶千秋的横空出世,不是叶千秋以一人之力横压少林,将整个道门的影响力拔高了太多,让佛门感觉到了极大的危机。 佛门的这几家高僧根本不会合力去创这一套大阵。 天道殿中,所有人都静气摒息。 这等惊世大战,可以说是前所未有。 这九个老和尚,都是当世一流水准以上。 甚至还有灰袍老僧这等大宗师隐藏其中。 九人合力还有阵法的加持,所爆发出来的威力根本不是寻常人能够想象的。 站在赵佶身后的张茂则身体紧绷着,随时都准备出手护佑皇帝赵佶和太子赵恒。 这种层次的大战,纵使是张茂则也没有见过。 他历经五朝,如今是五朝老臣! 可谓是见多识广。 但也从未见过如此多的一流高手合力出手对付同一个人。 他早已经于十五年前成功踏入了龙虎交汇的层次。 如果当年没有叶千秋的指点,他恐怕早已经化为了枯骨。 他深知能被称为天下第一大宗师的叶千秋有多么恐怖。 即便是以他现在的境界,他看到叶千秋,依旧感觉叶千秋站在他面前,就如同一座高山! 如今,九大佛门高僧围攻叶千秋,但凡有一个差池。 这十个人所散发出来的气劲,就有可能重伤在场的任何一个人! 别说是赵佶和赵恒这种身上根本没有半点功力的普通人,就是真有些功力的太监内侍,也难以在这种层次的气劲之下幸免。 好在,目前的情况看起来还是可以控制的。 大殿之中,并没有多余的气劲朝着四周喷散而出。 此时,站在一旁的林灵素和段延庆低声说道:“这九个老和尚还真是够不要脸的。” 段延庆道:“佛门的实力不可小觑啊。” 林灵素微微颔首,他自然能看出这九天困神大阵的厉害。 如果他陷入了此阵当中,根本做不到像师尊这么轻松,恐怕坚持不到一刻钟就要败下阵来。 今日若非师尊出现,说不准还要真着了这些老和尚的道儿。 很显然,之前他们和自己斗法比武,都只是小试牛刀,甚至让神山上人败在自己手中,亦是为了让自己放松警惕,好被他们引入这大阵之中。 这大阵着实厉害,那幻术佛音,他也抵挡不住,除非他能在那幻术神音之前用出神霄天雷,才有可能先发制敌! 那玄寂祭出九天困神大阵,就是为了在皇帝面前灭他的威风,打压道门,打压神霄派! 谁不知道当今天下道门以神霄为首! 而他则是东京神霄观观主,也是神霄派在朝廷的代言人。 这次御前斗法,这群老和尚估计是预谋已久。 就是为了用这大阵将他给镇压,甚至是想要毁掉他的修为! 他们或许不敢要了自己的性命,但是废了自己的修为,那和杀了自己没什么区别! 这帮老和尚当真是其心可诛啊! 如果玄寂和尚能听到林灵素的这心声,定然要对林灵素道一声,恭喜你猜对了! 自从二十年前,林灵素进驻东京,接掌神霄观观主后,很快引起了大相国寺的注意。 大相国寺观心大师立马召集清凉寺神山、神音上人,嵩山少林寺玄寂大师,普渡寺道清大师,东林寺觉贤大师到东京碰头。 彼时,叶千秋以一己之力横压当世,在雁门关外拒敌辽军十万,斩辽帝耶律洪基,不止是在民间,在皇室亦是有着相当大的影响力。 眼看着道长佛消。 这一众佛门高僧又岂能坐视不理。 玄寂深知,若论单打独斗,这世上恐怕已经没有人能及得上神霄派叶千秋。 唯有集合众人之力,才有机会抗衡。 所以,在扫地僧的牵头之下,他们用了十年苦功,创出了这套九天困神大阵,其实原本就是奔着叶千秋去的。 只是,他们深知叶千秋的厉害,所以,才打算先拿林灵素开刀,试一试这九天困神大阵的威力。 如果有可能,最好是先把林灵素给废了! 杀了林灵素可能引起神霄派的疯狂报复,但只是将林灵素废了,可以有很多借口,神霄派未必敢和佛门开战。 这二十多年,眼看着道门的力量越来越强,将原本属于佛门的一些资源全部给拿了过去。 这对于大相国寺这种皇家寺院来说,根本是不能容忍的。 现在的大相国寺,早已经是门庭冷落。 神霄观才是人们眼中的皇家道院,至于大相国寺,谁还记得呢? 他们苦心经营十几二十年,千辛万苦的将太子赵恒拉拢到佛门这一边,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集合佛门众僧之力,将道门气焰给打压下去。 但是,让玄寂等人没想到的是。 叶千秋会突然出现在天道殿! 这着实让玄寂等人有些措手不及。 因为,叶千秋已经在终南山上呆了二十多年,有传言称,叶千秋这二十多年一直都在终南山闭关,派中事务早就是神霄派的文字辈弟子在管理。 玄寂等人根本没想到叶千秋会到东京。 但叶千秋就是出现了! 此时,灰衣老僧作为主阵之人,已经是尽全力出手。 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叶千秋的实力居然深不可测到了这般程度! 纵使他们已经是将这套阵法的威力给施展到了极致! 但是,被他们九人合围的叶千秋似乎看起来还是没有任何溃败的迹象! 灰衣老僧此刻心头只出现了四个字。 大海无量! 这天下第一大宗师之名果然是名不虚传! 他不禁想起了当年在少林寺外,他第一次隔空感觉到叶千秋的存在之时,心中的惊愕之意。 当年,叶千秋以一人之力败尽少林寺六大高僧。 他因为没有必胜的把握,就没有出手。 本来以为,二十多年过去,他的修为也已经有了长足的长进,他还研究出了九天困神大阵这样的阵法,自信世间无人可以破掉这座大阵。 如今看来,着实是他小觑了天下英雄。 叶千秋,一个神秘莫测的人物。 他的名号已经在江湖上响彻了数十年之久。 人们或许只记得叶千秋是终南山上的老神仙,是拒十万辽兵于雁门关的陆地仙神。 现在已经很少有人关心叶千秋到底从何而来。 但是灰衣老僧却是知道,叶千秋,应该是从那个地方出来的! 那个地方,就是长春不老谷! 也唯有从长春不老谷中走出来的人,才能有这般神功造诣。 这数百年来,叶千秋应该是第二个从长春不老谷走出来的人吧。 上一个从长春不老谷走出来的,还是逍遥子! 长春不老谷中有神书的传说,他在年轻的时候,也曾经听说过,但是他却是没有相信。 直到后来,他遇到了从那里走出来的逍遥子,他才确定了长春不老谷的确有神书。 他这一生,只败过两次,看来今天,是要败第三次了! 想到这里,灰衣老僧气势猛然再升! 只见他低喝一声,劲风再起! 就在这时,只见叶千秋身上的气势也突然暴涨了三分,他的双眼朝着清凉寺的神山、神音两个老和尚看去。 双目如电! 雷霆如威! 清凉寺的神山、神音两个老和尚顿时如遭雷击。 霎时间,吐出一大口血来。 二人直接倒在了地上! 九人成阵,一旦有了缺口,这阵法的威力自然大减! 下一刻,只见殿中突然化出了六个叶千秋的身影。 嘭!嘭!嘭!嘭!嘭!嘭! 连着六声闷哼╭(╯^╰)╮! 大相国寺观心大师,智清禅师,嵩山少林寺玄寂大师,玄因大师,普渡寺道清大师,东林寺觉贤大师。 全部倒地! 唯有那灰袍老僧还站着! 他的双手颤抖着,双臂垂落下来。 此时,灰袍老僧的嘴角也已经有一丝鲜血溢出! 只见灰袍老僧朝着叶千秋缓缓说道:“阿弥陀佛,叶真人功参造化,着实厉害无比!” “此一仗,我等败的心服口服!” “叶真人心存慈悲仁善之念,对我等手下留情,不愧为道门领袖。” “惭愧,惭愧。” “我等修佛数载,终究是没有将这争胜斗勇之心完全给抛却了啊。” 叶千秋看了看倒在地上的那八位佛门高僧,又看了看那还能站着的灰袍老僧,朗声道。 “武学之道,没有止境。” “诸位能创出此等大阵来,倒也是了得。” “最开始的那一招幻术还不错,但还差点意思,你们可以朝着这个方向仔细研究研究。” “武学之道,由内而外,内在的精神,往往要比外在的功力,还要更有奇效。” “无论是修佛还是修道,皆是如此。” “大和尚,你觉得呢?” 躺在地上的八个老和尚,面上神色各异。 玄寂和尚面色苍白,只觉少林寺的脸又丢大发了。 此时,灰袍老僧微微躬身,道:“多谢叶真人指点。” 灰袍老僧的双臂已经抬不起来了,他方才拼尽全力,此刻双臂之中,却已经是经脉尽断了。 但比起倒在地下的那八个老和尚,灰袍老僧的状态又不知好了多少。 那八个老和尚此刻俨然都已经受了重伤,功力丧失了大半,此生能不能恢复还是两说。 这也就是叶千秋没有对他们下死手,不然,这些和尚全得变成残废。 叶千秋摆了摆手,道:“指点谈不上,只是贫道想告诉你们一句,如果你们想找贫道的麻烦,只管上终南山来,朝着贫道的徒儿下手算是怎么回事?” “今日,若非贫道在场,倒下的可就是贫道的徒儿了。” “尔等也是修行多年的高僧,如此行事,未免也太过了吧。” 玄寂和尚闻言,摆着一张臭脸,有些不服气的说道:“我等技不如人,无话可说。” 叶千秋看了一眼那死鸭子嘴硬的玄寂和尚,也不理会他。 而是回头看向早已经望眼欲穿的皇帝赵佶,道:“陛下,贫道已经破了这九位佛门高僧的大阵。” “陛下可以判定胜负了。” 赵佶连忙道:“对对对,真人说的对,胜负自然是一目了然。” “此番斗法论武,当真是精彩的很。” “紫霄真人,此番斗法前,朕曾经说过,若是神霄观赢了,朕定然封赏神霄观。” “真人有何想要的,尽管和朕说来,只要是朕能办到的,朕一定满足真人的要求。” 叶千秋笑了笑,道:“多谢陛下美意,不过神霄观观主既然是贫道的徒儿灵素,自然也该封赏他才对。” 赵佶听了,哈哈一笑,道:“都一样,都一样。” “元妙先生,那你来说,你有什么想要朕封赏的。” 只见林灵素朝前走了两步,朝着赵佶拱手道:“陛下,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赵佶抬手道:“尽管说来便是。” 林灵素闻言,当即朗声道:“今日御前斗法,若非我师尊来的及时,今日臣定要被这些和尚所害。” 赵佶一听,道:“哦?元妙先生为何这般说?” 林灵素冷声道:“敢问陛下,先前听到那和尚念经之时,是不是感觉到了头脑发胀。” 赵佶听了,细细一想,的确感觉到刚刚听到老和尚念经的时候,头脑有些不太清醒。 但赵佶以为是自己昨天晚上没有休息好,和那位师师姑娘琴瑟合鸣,太过劳累的缘故。 此时,林灵素这么一说,赵佶便道:“朕刚刚的确有些不适。” 一旁的赵恒听到这里,脸色微变,已经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太妙。 这时,只听得林灵素看着那殿中的九个老和尚厉声道。 “此九人居心叵测,陛下之所以头脑发胀,便是因为那老和尚所念的经文,乃是只指人精神的佛音,如果是臣身在其中,即便是不死,也要活生生被震成白痴!” “这九个和尚蛊惑太子,唆使太子促成此次御前斗法,本就目的不纯,其心可诛。” “天子当面,居然敢用此魔音!” “简直是放肆至极!” “释教害道,害的不止是臣,更是想害天子,此九人目无君上!着实当杀!” “陛下当面!他们亦敢如此当面做法!” “释教其心可诛!假以时日,必成祸端,不如灭之!” 林灵素字字珠玑,厉声而喝! 这一声声厉喝,让太子赵恒的一颗心是跌到了谷底! 皇帝赵佶的脸色此刻也有些变了。 太子赵恒当即跪倒在赵佶面前,朝着赵佶说道:“父皇,林真人所言着实是言过其实!” “这一众高僧,皆是有德高僧,他们又岂会藐视君上,不敬天子!” “佛音梵唱,本就如此,对人无害,有的只是益处啊!” “这一众高僧也没有蛊惑孩儿。” “只是孩儿自幼喜佛,想要让父皇瞧一瞧佛门也有大德,也有妙法。” “父皇,这世上,不该是只有道门啊。” “还请父皇明察!” 太子赵恒,此刻也不敢控诉神霄派的不是,更不敢说林灵素的不是,生怕引来更大的反击。 他现在只求父皇别听信林灵素谗言,震怒之下,将这一众高僧给砍了。 此时,躺在殿中的那八名老和尚,面色个个都不太好看,他们此刻身受重伤,无力反驳,只能是听着林灵素控诉他们的罪过。 灰衣老僧微微一叹,道:“天子乃圣明天子,我等岂会对天子不敬。” 赵佶听了,微微颔首,不禁看向一旁的叶千秋,询问道:“紫霄真人,你看这……” 叶千秋笑了笑,道:“这几个大和尚出手的确有些不分轻重,但还不至于死罪,我神霄派之人岂能没有容人之量。” 赵佶一听,笑道:“紫霄真人当真胸怀宽广,朕倒是和紫霄真人一个看法。” “这些和尚虽然大胆了些,但着实也不至于死罪,朕这不是还好好的嘛。” “朕还不至于因为这几个和尚的过错,就将释教给灭了,那显得朕太小心眼了。” 一旁的林灵素显然不打算放过这帮老和尚,只见他朗声道。 “陛下和师尊都是宅心仁厚之人。” “然释教虽不可灭,但臣觉得合该改正!” “臣觉得我师尊之言,佛本是道,乃是大道至理!” “释教既然在中土传教,理当尊奉天子,顺应天命。” “如今,天子乃是教主道君皇帝,释教理当尊奉天子。” “既然佛本是道,那自然可将天下佛刹改为宫观,释迦改为天尊,菩萨改为大士,罗汉改为尊者,和尚改为德士,皆留发顶冠执简!” “从此,天下无佛!” “陛下领道门教主道君皇帝之位,也是名副其实,不然有这释教之徒在,陛下这教主道君皇帝,亦是统领不了这释教之人。” “改释为道,此为古往今来,前所未有之大功绩!” “当显陛下教主道君皇帝之威德!来日陛下定可证长生大道!” “陛下来日位列天班,亦是统领天下道门的教主道君皇帝!” 林灵素此话一出,顿时引得大殿之中的众人震惊无比。 尤其是那躺在地上的八个老和尚,少林寺的方丈玄寂忍不住喝道:“荒谬!” “简直是荒谬至极!” 灰衣老僧听到此言,亦是有些错愕,两眼看着林灵素,一时无言。 皇帝赵佶听到这话,眼睛却是一亮,不禁站起身来,左右徘徊,来回搓着手,一脸的兴奋。 林灵素这话可是戳到了他的嗨点了。 虽然他不觉得自己有那个福气能修得长生,但不代表他不想啊! 如果改释为道,说不定能让天上的神仙看到自己求仙道的诚心,此事可以为之啊! 赵佶又忍不住看向那一旁一脸笑意的叶千秋,不说别的,这位紫霄真人护佑大宋,乃是陆地仙神之流,说不定能上达天听,沟通上天。 改释为道,来日定然能通晓上天。 想到这里,赵佶当即大手一挥,道:“元妙先生此言,当真是深得朕心。” “此事……朕准了!” 赵佶此言一出,八个老和尚顿时眼前一黑。 太子赵恒更是疾呼道:“父皇,万万不可啊!” 第87章 以死名志,剑魔独孤(5000) 天道殿中。 太子赵恒凄厉的呼喊声,让皇帝赵佶微微蹙眉。 “恒儿,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难道你觉得朕不能做这教主道君皇帝吗?” “元妙先生改释为道,是为天下计!” “更是为社稷计!” “此事,朕心意已决,无须多言。” “释教本就是由西土传入中土,我中华上国,统御万物,朕为君父,这些和尚冒犯于朕,朕没有治这些和尚的罪过,让他们改释为道,给他们一个悔过的机会,难道不可以吗?” 赵佶这话,又带了三分皇帝的威严。 太子赵恒听到赵佶这话,便知道他的这位父皇已经是彻底被林灵素这个妖道的话给说服了。 这谄媚之人,着实太过可恨了! 太子赵恒无力的垂下脑袋,能够保全这九名高僧的性命已然是不易了。 罢了,罢了,要隐忍,要隐忍,待来日…… “父皇所言……甚是……” 赵佶听到太子赵恒这话,面上露出笑意来。 而此时,躺在殿中的那八名老僧已然尽数坐在地上。 他们盘膝而坐,面色苍白,双手合十。 如同大相国寺观心大师,智清禅师,这等修佛修了一辈子的老顽固,此刻已经是心神大乱。 观心大师悲戚道:“老衲自幼修佛,供奉佛祖数十年,岂能改投他门!” “佛祖便是佛祖,岂能为天尊!” “今日,老衲愿以死名志!” 话音落下,只见身受重伤的观心大师直接奋力而起,朝着那殿中的大柱上撞了过去。 嘭! 只见观心大师以头撞柱,本就身受重伤的他,登时命丧当场! 赵佶见状,顿时面色难看的紧。 这时,叶千秋看着那坐在地上的七个老和尚个个面如死灰,好似一副天要塌了的模样。 再看赵佶似乎因为观心的自决,有些动摇。 叶千秋朗声道:“道家以命宗立教,故详言命,而略言性。” “释氏以性宗立教,故详言性,而略言命。” “性命本不相离,道释本无二致。” “彼佛门释迦生于西土,亦得金丹之道。” “性命兼修,是为最上乘法,故号曰金仙。” “有诗云:六年雪岭为何因,只为调和气与神。一百刻中为一息,方知大道是全身。” “禅宗祖师达摩面壁九年,方超内院;世尊冥心六载,始出樊笼。” “以此知,释迦亦是性命兼修。” “其定中出阴神,乃二乘坐禅之法,奈何其神属阴,宅舍难固,不免常用迁徙。一念差误,则透灵别壳异胎,安能成佛?” “此不过是我道门第五等鬼仙而已,其鬼仙者,五仙之下也,阴中超脱,神像不明,鬼关无姓,三山无名,虽不入轮回,又难返蓬瀛,终无所归止,于投胎夺舍而已。” “其修持之人,也不悟大道,而欲于速成,形如槁木,心若死灰,神识内守,一志不散,定中以出阴神,乃清灵之鬼,非纯阳之仙。” “以其一志,阴灵不散,故曰鬼仙。” “虽曰仙,其实不过是鬼罢了,故神仙不取。” “释迦亦云:惟以佛乘得灭度,无有余乘。又曰:世间无有二乘得灭度,惟一佛乘得灭度尔。” “释迦之不取二乘,即我教之不取鬼仙也。奈何人之根器、分量不同,所以释氏说‘三乘之法’;道家分‘五等仙’、三千六百旁门法也。” “妙法三千六百门,学人各执一为根。岂知些子神仙诀,不在三千六百门。” “此正释迦所谓‘惟一佛乘得灭度’之意。” “改释为道,方为正理,诸位也无需气恼,当知这其中关联。” 叶千秋这一大篇论述下来,顿时让皇帝赵佶的心放回了肚子里。 什么是高道,这就是高道! 紫霄真人当真是厉害,改释为道,亦能说的头头是道,让人无话可说。 太子赵恒听着叶千秋那一番高谈阔论,虽然他心向佛门,却也不得不说,此番道理,当真是有理有据。 太子赵恒这才明白过来。 林灵素比起这紫霄真人来,道行还是要差上不少。 这师徒二人一唱一和,这下,可是连改释为道的依据都有了。 清凉寺神音大师、神山上人,嵩山少林寺玄寂大师,普渡寺道清大师,东林寺觉贤大师,听到叶千秋此言,个个瞪大了双眼。 玄寂大师双手颤抖,此时,他已经知道,改释为道一事,恐怕无力回天了! “好好好!” “紫霄真人一番言语,当真是让朕犹如茅塞顿开。” “张都知,立即拟旨,传令中枢,从今日起,改释为道!” “将天下间的佛刹改为宫观,释迦改为天尊,菩萨改为大士,罗汉改为尊者,和尚改为德士,皆留发顶冠执简。” “违者,发配边疆!” 赵佶这一番话,算是彻底将改释为道板上钉钉。 张茂则在赵佶身后应了一声。 殿中的灰衣老僧微微一叹,却是没有多言。 其余七名老僧看到灰衣老僧没有说话,便也不再言语。 今日御前斗法,赵佶十分满意,虽然死了个老和尚,但并不影响他的好心情。 赵佶和叶千秋、林灵素回到隔壁的神霄观中,谈玄三日,喜不自胜,自觉自己真是古往今来少有的圣明之君。 赵佶向叶千秋讨教延年益寿之法,叶千秋依旧是把当年传给宋哲宗赵煦的那套吐纳法子传给赵佶。 赵佶虽然有些失望,但也欣然收下。 改释为道的旨意正式下达之后。 大宋疆土之内,所有的和尚庙都遭了殃,胆敢有不遵圣旨的,通通被官府的人以强力手段镇压,该发配的发配,该流放的流放。 少林寺作为江湖上举足轻重的地方,此刻却是没有激烈的反抗出现。 自少林寺方丈玄寂以下,少林寺全寺僧人尽数换上了道袍,不过改佛寺为宫观一事,由于工程浩大,一时没有开展起来。 但饶是如此,依旧是让天下震惊! 一时间,提出改释为道的林灵素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有人说他是蛊惑君主的妖道,有人说他是刚毅直言的忠臣。 林灵素对这些毫不在意。 神霄观中,林灵素念着一首由常德府文殊寺一个叫释心道的老和尚所作的诗文,反倒是露出了一抹笑意。 “祖意西来事,今朝特地新。” “昔为比丘相,今作老君形。” “鹤氅披银褐,头包蕉叶巾。” “林泉无事客,两度受君恩。” “师尊,这诗作的还真一般。” 林灵素朝着一旁的叶千秋说道。 叶千秋笑道:“如今天下大变,恐怕这改释为道的事也延续不了多久。” “权且算是给佛门的一次教训吧,让他们以后都夹着点尾巴。” 林灵素闻言,顿时了然,道:“师尊放心,徒儿晓得轻重。”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皇帝迷恋李师师,不理朝务,六贼乱政,如今辽国大军已经在南下的途中。” “西夏、吐蕃,都已经在调动兵马。” “迟则三个月,短则一个月,赵宋必定是三面受敌。” 林灵素一脸肃容,道:“师尊,我明白了。” 叶千秋将林灵素安插到东京来,收集东京城的消息,这些年叶千秋的布局,林灵素多多少少也是知道一点的。 叶千秋没有再多言,叮嘱林灵素一声小心行事之后,便直接和段延庆离开了东京城,朝着东京城外的独孤家的庄子上行去。 自从二十年前,独孤灵笙跟着林灵素一起下山,回到了东京之后,便一直被外派。 起初,在河朔一带,用了不到一年光景,就闯下了赫赫威名。 一年后,独孤灵笙二十岁,一人孤身去了雁门关,助雁门将士镇守边关。 如今,多年过去。 独孤灵笙已经是天下享誉盛名已久的“剑魔”! 独孤灵笙在边关厮杀多年,练成了天下无双的剑法。 单单是一门独孤九剑,就在边关闯下了赫赫威名。 独孤灵笙纵横江湖二十载,杀尽仇寇,败尽英雄,天下少有敌手。 如今的中原江湖,人人都敬仰为国为民的大英雄。 “剑魔”独孤灵笙算一个。 丐帮帮主方腊算一个。 正所谓江湖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数十年。 独孤灵笙名震江湖之后,独孤家所在的庄子,也自然成了江湖群豪时常汇聚的地方。 五年前,独孤灵笙的父亲独孤老爷去世,独孤家正式交到了独孤灵笙的手中。 自从独孤老爷去世之后,独孤灵笙便很少外出,这五年来一直都是在家中陪伴老母。 这一日,独孤灵笙正在园中观看着池塘中的鱼儿,思虑着一门游龙剑法。 他这一生忠爱于剑,多年边关厮杀,让他对于剑法的运用有了极为深刻的理解。 在他眼中,万事万物皆有剑意。 这池塘中的鲤鱼戏水,亦是可融于剑法之中。 就在这时,园子外突然闯进来一个八九岁的少年,那少年蹬蹬蹬的跑了进来,朝着独孤灵笙喊道:“爹爹,爹爹,太师父(太”是“辈分+1”,这个称呼等于“师祖”)来了,太师父来了。” 独孤灵笙听到自家儿子突然跑进来说太师父来了,不禁笑道:“乾儿,你太师父远在终南山,岂会到咱家来,你又顽皮了。” 这少年,是独孤灵笙的独子,独孤乾。 独孤乾摇头道:“不是啊,爹,太师父真的来了……” 独孤灵笙正要说些什么。 却见园子口处,两道身影悄然出现。 为首的不是师父叶千秋又是谁。 “师父,段师兄,你们……你们怎么来了……” 独孤灵笙见状,一脸的惊讶,当即朝着叶千秋和段延庆大步行去。 “哈哈,难道灵笙你不欢迎为师到你独孤堡来做客吗?” 叶千秋爽朗的笑道。 “弟子独孤灵笙见过师父,见过段师兄。” 独孤灵笙拜倒在叶千秋身前。 叶千秋将独孤灵笙扶起,看着眼前这个已经沉稳大气的中年汉子,不禁想起了二十多年前,他第一次见独孤灵笙的时候,独孤灵笙还是一个略显稚嫩的少年。 如今,他满脸的风霜,已然是名满天下的“剑魔”。 还真是韶华易逝,岁月不饶人啊。 独孤灵笙在剑道上走出了属于自己的路,若论战阵厮杀,临阵对敌,机巧应变,独孤灵笙算是他五个真传弟子当中最了得的一个。 但是独孤灵笙也有短板,就是在内功上的修为,远远不及林灵素这等专修内功之人。 林灵素和独孤灵笙岁数相仿,如今却已经踏入了龙虎相会的宗师之境。 林灵素继承的是神霄五雷正法,独孤灵笙走的是剑术专精,二人各有千秋。 独孤灵笙修炼的内功功法是神霄内功心法之中,最中正平和的一门,唤作《紫霄神功》。 这门内功前期见效慢,但越是到老,功力便越发深厚。 “师父说笑了,徒儿倒是真盼着师父能在独孤堡住上个三年五载的,可是您老人家也不愿意啊。” 独孤灵笙从旁说道。 叶千秋笑了笑,朝着不远处的独孤乾招手,道:“乾儿,过来,让太师父看看你长高了没有。” 独孤灵笙在十年前结婚,妻子不是江湖中人,而是书香门第,富贵人家的独女,这门亲事是独孤灵笙的老爹给定下的。 独孤灵笙倒也没有抗拒,没有出现什么一言不合就逃婚的戏码。 只不过,刚刚结婚的那两年,独孤灵笙还时常往边境跑,时常在江湖上走动,和妻子聚少离多。 不过,二人结婚的第三年,还是生下了孩子,便是这独孤乾。 独孤乾五岁的时候,独孤灵笙曾经带着妻儿前往终南山拜谒过叶千秋。 所以,独孤乾能认得叶千秋这个太师父。 独孤乾倒也不扭捏,走到叶千秋身旁,和叶千秋说道:“太师父,我过几年就能长的和爹爹一般高大了。” 叶千秋听了,不禁摇头失笑。 独孤灵笙知道师父和师兄突然登门,定然有要事,所以,便让独孤乾自己先玩去。 独孤灵笙请叶千秋和段延庆在园子里的凉亭中坐下。 “师父,您这次下山是?” 独孤灵笙看向叶千秋,询问道。 叶千秋道:“灵笙啊,你在边关历练多年,你应当知晓辽国这些年是在韬光养晦。” “耶律明利用西夏、吐蕃,不停的消耗赵宋国力。” “如今,辽国后方的大患女真已经被平复,辽国大军此刻已经到了雁门关了。” “二十多年前,为师为了中原百姓不受战火侵袭,取了耶律洪基的性命。” “如今,辽军卷土重来,气势汹汹。” “赵宋恐怕坚持不了多久。” 独孤灵笙闻言,不禁说道:“师父是要带着徒儿再去雁门关吗?” “徒儿听闻前些日子,丐帮帮主方腊广邀天下群雄,在擂鼓山召开英雄大会,就是为了商议抵抗辽军一事。” “有丐帮帮主方腊引领天下群雄相助雁门关守将,辽军应该没那么容易长驱直入,南下而来吧。” “毕竟,丐帮帮主方腊如今在江湖上也是鼎鼎大名的大高手。” 叶千秋摆了摆手,道:“其实,为师要和你说的是另一件事,此事事关重大,你不得外泄。” 独孤灵笙看到叶千秋一脸严肃,当即明白此事的重要性。 “师父放心,徒儿定然守口如瓶。” 叶千秋以传音入密之法,将方腊的身份告知独孤灵笙,并且透露了方腊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独孤灵笙闻言,大吃一惊,他着实没有想到大名鼎鼎的丐帮帮主方腊居然也是师父的亲传弟子。 他只知道方腊曾经是神霄派的一名普通文字辈弟子,但是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加入了丐帮。 原来,这一切背后都是师父的授意。 独孤灵笙这下算是明白了。 师弟方腊要图谋的可是赵宋的天下。 独孤灵笙自然不会有什么反对的意思,他虽然在边关历练多年,但是对赵宋朝廷可谓是深恶痛绝。 正因为在边关历练多年,他才深知赵宋朝堂上的皇帝和朝臣是得有多烂。 特别是当今皇帝上位以来,更是搞的天下乌烟瘴气。 贪官奸臣层出不穷,边军将士死命效力,不知有多少将士死在了边关,但纵使是边关将士用命保卫宋土,却是抵不上那朝堂上的官老爷们轻飘飘的一句话。 这天下早该换个皇帝了。 “师父放心,您的吩咐,徒儿已经牢牢记下了。” 独孤灵笙朝着叶千秋道。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战乱将起,独孤堡靠近东京,未必安全。” “你可以将家里老小送到终南山去,为师可庇佑他们。” 独孤灵笙闻言,当即答应下来。 他明白一旦异族的铁蹄踏入中原,那将是一场灾难。 所以,早做打算是对的。 终南山有师尊庇佑,便是辽军、西夏、吐蕃都不敢轻易进犯,惹怒一个陆地神仙的后果,可不是谁都能承受的。 二十多年前,雁门关外的那一战,师尊一人引天雷轰杀辽帝耶律洪基的画面,独孤灵笙至今还深深的记在脑海当中。 独孤灵笙不认为这天下间,还有能和师尊相抗衡的人物。 第88章 政和之耻,赵宋亡国(万更求订阅!) 大宋,政和六年秋。 辽国分东、西两路南下攻打宋朝,辽国北院大王,天下兵马大元帅耶律明率十五万精兵兵临雁门关。 辽国南院大王耶律完渡过黄河,直指赵宋东京。 与此同时,西夏集结全国之力,共计五十万大军,再度攻打宋土。 吐蕃以收复青唐为由,也集结数万大军同时朝着赵宋发难。 当战报传至东京,朝廷上下,一片哗然。 皇帝赵佶急忙让在杭州的童贯率十万精兵驰援东京。 然而,童贯的人马还没有到达东京城外,便已经有消息传回东京,雁门关已经失守了! …… 秋风萧瑟,雁门关前。 辽国北院大王耶律明(逍遥子)坐在高头大马之上,面无表情的望着那雁门雄关,一声令下,数万大军朝着雁门关压去。 雁门关城头之上,雁门关守将声嘶力竭的大声吼道:“放箭!放箭!” 雁门关上的大宋将士挥汗如雨,万箭齐发。 一时间,战火硝烟弥漫,箭雨遮蔽了整片天空。 连盘旋在天空之上的大雁也被弓箭射了下来。 辽军的盾兵挡在前方,举盾在头顶,一轮轮箭雨下来,只不过伤了区区几百人辽兵。 此时,后边的辽军早已经接近了雁门关城下,云梯从辽军后阵之中搬出,朝着那雁门关城墙之上靠去。 二十多年过去,在耶律明的训诫之下,辽军勇猛依旧,丝毫不畏惧死亡。 一个接一个的朝着城头之上爬去。 雁门关守将又是大呼:“滚石,倒油,放火!” 一时间,宋军又是往下扔石头,又是倒下火油,扔下火把。 瞬间,就有数百辽军被砸死,烧伤。 惨叫声响彻雁门关! 此时,辽军的号角呜呜吹起! 只见耶律明大手一挥,又是一个千人队伍压了上去。 雁门关守将双眼一黑,道:“完了,完了!” “耶律明这是铁了心要拿下雁门关,不惜以辽军的人命来填!” 此时,站在雁门关城头,以丐帮帮主方腊为首的一众江湖群雄看到这一幕亦是胆颤心惊。 战火弥漫,硝烟四起。 辽军十五万精兵,兵临城下,那种巨大的压迫感,绝非是江湖厮杀所能比拟的! 方腊大声一喝,振臂一呼,高呼道:“建功立业,就在今日,是好汉的,随我来!” 只见方腊直接飞身而起,朝着城头下掠去,十几丈的城墙,方腊也是一跃而下。 他双掌飞舞,使出丐帮绝学降龙二十八掌,声势隆隆,威势不凡。 辽兵挨着他就死,些许工夫,方腊早已经杀了几十个辽兵。 此时,在辽军阵营之中的耶律明看着那神武非常的方腊,朝着一旁的一个年轻将领说道:“耶律大石,你看到了吗!” “那人就是中原武林大名鼎鼎的丐帮帮主方腊!” “此人勇武,不亚于你的师父萧峰。” 耶律大石看着那雁门关下大展神威的方腊,道:“大王,让我前去会一会他!” 耶律明闻言,只是笑了笑,摇了摇头,道:“两军阵前厮杀,一个人再勇武,也终究难以对大局产生什么影响。” “耶律大石,你是大辽年轻一代之中最有才能之人,你要记得,为将者不可轻易以身犯险。” 说着,耶律明直接挥下手中的令旗。 数千名手持长枪的契丹精兵朝着方腊围了过去。 方腊见状,使出十二成的力量,又杀了上百契丹精兵。 但一看那后面黑压压的辽军,好似无穷无尽一般。 方腊便知道事不可为,当即掠起身子,逃出了辽军的包围圈,朝着两侧的险峻山岭上奔去。 半日后,雁门关被破,辽军以伤亡五千的代价,拿下了雁门关,一路长驱直入,直扑太原。 仅仅用了五日,辽军便攻下太原了,辽军直接朝着赵宋东京浩浩荡荡而去,准备与南院大王所率的辽国精兵合围东京。 …… 政和六年冬。 丐帮帮主方腊在老家睦州青溪县举起造反大旗,振臂一呼,自号“楚王”,年号“永乐”,设置官吏将帅,建立大楚政权。 不久之后,占领杭州,得到多地响应,丐帮数十万帮众云者从集,短短两个月之内,席卷江东,攻克荆襄,一时间,不止东南震动,更是让天下皆惊。 而这个消息,传至东京城中,更是让宋徽宗赵佶如丧考妣。 童贯率大军驰援东京,被辽国东西两路兵马围困在了东京城中。 西线边关由于西夏和吐蕃的同时发难,牵扯了西线边关的兵力,也没有兵马和将领能够去解东京之围。 一时间,东京城成为了一座孤城! …… 新年将近。 东京皇宫,文德殿。 皇帝赵佶脸上没有半点要过节的气氛,他满脸疲态,短短半年光景,就好似老了十岁一般。 赵佶怎么都想不通,为什么半年前还处处歌舞升平的天下,会在短短半年之内战火四起。 如今东京城外集结着辽国东西两路二十万大军,只要有一个不慎,他就要做亡国的天子了! 赵佶想到这里,不禁浑身发颤,有些不寒而栗。 不行,他不能做亡国的皇帝! 若是他做了亡国的皇帝,将来到了地下,还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想到这里,他当即说道:“张都知,你立马去找鲁国公和太子来,朕要禅位给太子!” 站在赵佶身旁的张茂则看到皇帝赵佶这副惊慌失措的模样,双眼之中不禁掠过一抹失望之色。 他历经五朝天子,从仁宗起,就已经在御前伺候。 如今,辽人围困东京,天子却是想要禅位给太子。 当真是历朝历代都没见过的事情。 太子尚不足弱冠之龄,这就要替皇帝背上亡国灭种的名头了吗? “张都知,找到太子之后,你立马离开东京,前往终南山,去请紫霄真人,请他老人家来东京施展妙法,驱除鞑虏!” 赵佶知道张茂则是宫中第一高手,只他一人潜出东京,并非难事。 眼下,东京城还有十万兵马,只要守卫得当,还是能守个三五月的。 赵佶把希望都寄托在了陆地仙神叶千秋的身上,希望张茂则能将叶千秋请来。 张茂则却是微微一叹,躬身道:“陛下,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赵佶道:“讲!” 张茂则道:“陛下,神霄观如今都已经是人去楼空,林灵素作为神霄派林字辈大弟子,若是紫霄真人真的能以一己之力挽救大宋,林灵素还会跑吗?” “二十万辽军,又岂能是一人之力能击退的!” “纵使紫霄真人的神功天下第一,无人可敌,但二十万大军,绝非一人之力可挡!” 赵佶听到此言,顿时好似被抽去了浑身的力气一般,他一脸萎靡不振的说道:“张都知,那你说朕该怎么办!” “朕该怎么办!” 张茂则躬身道:“陛下当整肃军心,严于律己,誓与大宋共存亡!” “誓与大宋共存亡……” “誓与大宋共存亡……” 赵佶仔细念叨着这两句话,随即摇头道:“朕不想死,朕还不想死!” “张都知,快去传太子!” “朕要禅位于他!” …… 政和七年,新年刚过。 宋徽宗赵佶见辽军势大,恐慌至极,禅位于太子赵恒。 太子赵恒以不到弱冠之龄继位,赵恒继位,直接撤了指挥使童贯的指挥大权,任命李纲为兵部侍郎,统领东京城中十余万大军。 一个月后,东京城破。 徽钦二帝被俘,还有大量赵氏皇族、后宫妃嫔、贵卿、朝臣等共三千余人,尽数沦为辽军俘虏。 赵宋正式灭亡! 赵宋灭亡之后的第三天。 耶律明在东京城中扶植一个名叫李由的年轻人,登上了皇帝宝座,国号为唐! …… 1117年,夏。 东京城中,北院大王耶律明站在皇宫内城的大庆殿之中。 看着那跪在大殿之中的赵宋皇帝,还有一众后宫妃嫔。 耶律明屏退了左右,将大庆殿的大门紧紧闭上。 他双手背负着,来回踱步在殿中。 已经沦为阶下囚的赵佶还有赵恒,脸上都泛起不安之色。 后面的那些后宫妃嫔,有些还在小声哭泣着。 这时,只见耶律明走到了赵佶和赵恒的面前,昂首挺胸的站在他们的面前,他看着瑟瑟发抖的赵佶,一脸冷漠的说道。 “你是赵佶?” 赵佶身形有些颤抖,道:“是……” 耶律明蹲下了身子,看向赵佶,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赵佶当即回道:“您是辽国天下兵马大元帅,北院大王。” 耶律明冷笑道:“错,让我来告诉你,我是谁!” 紧接着,耶律明的嘴巴虽然还在动,却是没有了声音。 下一刻,赵佶却是瞪大了眼睛,一脸不敢相信的看着耶律明,他结巴道:“不可能……不可能……” “你怎么可能是……” “你是要戏弄我,对不对!” 一旁的赵恒看到他这无能老爹突然就和得了失心疯一般,吓的语无伦次,不禁有些好奇,这狗贼耶律明到底和他说了些什么。 “说来,你我还真是有缘呐!” “人都说你像我,我却觉得你一点都不像我,你这种蠢材怎么能和我相提并论!” “我知道你不信!” “但你信不信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赵宋终于亡在了我的手中!” “整整一百四十二年了!” “整整一百四十二年了!” “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了吗!”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赵宋该亡了!” “我等了一百四十二年,就是要等这一天的到来,我要争一口气,我不是想证明我有多了不起,我只是想让你们赵家人看看,我失去的东西我一定可以亲手拿回来!” “可惜啊……赵二死的太早了!” 这时,只见逍遥子猛的站起身来,他走向了那大庆殿中的皇帝宝座。 他稳稳的坐在了上面,看着大殿之中的赵宋皇帝,妃嫔,朝臣。 他的思绪,不禁回到了很多年前,他第一次到这大庆殿之时的那一幕。 当年,他就和眼前的这赵佶父子一般,像一条狗似的跪在这大庆殿之中,等待着赵大的巡视。 如今,一百四十二年过去了,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他站到了赵大当时站的位置,坐到了赵大当时坐的地方。 审视着已经成为阶下囚的这些赵氏子孙。 逍遥子的心头,没有一丝一毫的开心,反而却是多出了无尽的悲伤。 一百是四十二年,沧海桑田,世事变幻。 他终于算是报仇雪恨了。 可是为什么他却是一点都开心不起来呢。 逍遥子很想告诉娥皇、女英一声,他终于亲手将赵宋给覆灭了。 但是,他却是发现,他甚至连娥皇、女英的相貌都不太能记得起来了。 就连大仇人赵二的相貌,他都忘了。 “是我……太健忘了吗?” 逍遥子坐在龙椅之上,只觉这张椅子是如此的陌生。 他一手扶着脑袋,斜睨着那大殿之中的所有人,只觉眼前的一幕,越来越恍惚了。 他觉得他有些累了…… 就在此时,只听得大殿之外,突然有人闯了进来,大声呼喊道:“大王,不好了!” “楚王方腊率精兵三十万,已经兵临城下了!” 恍恍惚惚的逍遥子,终于被拉回了现实之中。 他听到来人之言,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站起身来,大步流星的走出了大殿。 “好好看着这帮人,一个都别让他们跑了!” 逍遥子留下这句话,便直接离开。 逍遥子离开之后不久,大庆殿中走进几个身着盔甲的辽军将领,只见他们直接走到那大殿之中的人群当中,脸上泛起yin邪的笑意。 片刻后,大庆殿之中,回响起声嘶力竭的哭喊之声。 “不要啊……” “不要碰我!” “畜生!你们这帮契丹狗不得好死!” “我赵恒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 八月的天气,有些炎热。 东京城城头,炽热的太阳照耀着这里的一切。 逍遥子登上了城头,他看着那城外旌旗招展,又看到了那楚军大阵之中的楚王方腊,再看到方腊身旁的那个身着黑白道袍的俊朗道士,不禁泛起笑来。 此时,只见一骑快马从楚军阵营之中奔出,奔至东京城下,朝着城头大喊。 “奉楚王令,请北院大王出城一叙。” 逍遥子朗声道:“回去告诉你家大王,本王这就出城,请他备上好酒!” 站在逍遥子身旁的耶律大石听到此言,一脸不解道:“大王,您教我为将帅者不能轻易以身犯险,您为何又要答应这楚王出城一见?” “难道您不怕其中有诈吗?” 逍遥子笑了笑,道:“这天下,还没有我不敢去的地方。” “我要走,谁也留不住我!” 话音落下,便见逍遥子直接飞身而起,掠城墙而出。 耶律大石见状,一脸的诧异,他知道北院大王一向能征善战,足智多谋,但是却从来不知道北院大王居然身怀如此高强的武功! 耶律大石自幼跟随辽国前南院大王萧峰习武,是大辽年轻一代,武功最高之人,所以他一眼就看出,这北院大王这轻身功法是有多么厉害不凡! 绝非是一般的轻身功法! 而站在东京城上的那些大辽士兵,看到自家大王居然有如此神功,不禁大声呼喊起来! “大王威武!” “大王威武!” 此时,东京城外。 已经搭建好了一座高台。 逍遥子的身形稳稳的落在了高台之上。 此时,高台之上,坐着的除了楚王方腊,还有叶千秋。 叶千秋看到逍遥子到了,起身相迎。 楚王方腊也站起身来。 “二十几个春秋不见,叶先生还是风采依旧。” 逍遥子身着一身盔甲,脸上还蓄着胡须,面容也是经过乔装易容,他身处大辽多年,却是无人发现他的真实身份,这和他平日里的小心谨慎有关系。 不过,如今的逍遥子却是似乎不太在意这些了。 赵宋一灭,他的心愿已经了却,他对做皇帝没兴趣。 但他却是想要再复南唐国祚。 连南唐的皇帝,他都选好了,早已经扶上了皇位。 和叶千秋的这一面,是逍遥子很早以前就已经预料到的。 这些年,丐帮在方腊的带领之下,勇猛精进,甚至将擂鼓山也从逍遥派的手中抢了过去,划入了丐帮的势力范围。 天南、浙东,丐帮动作频频。 这些都逃脱不了逍遥派的眼睛。 当年雁门关外,萧峰将丐帮绝学交给叶千秋保管的事,逍遥子自然是知道的。 以逍遥子对叶千秋的了解,自然知道他是谋定而后动之人。 稍加猜测一下,逍遥子便知道,这丐帮帮主方腊肯定和叶千秋脱不了干系。 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方腊趁着大辽南下攻宋,在浙东起事,短短数月之间,便攻克荆襄之地,席卷江东,如今更是已经兵临东京城下。 可见他们这些年做的准备是相当的充分。 叶千秋朝着逍遥子微微一笑,道:“钟隐先生亦是风采照人。” “你我多年未见,不如坐下来手谈一局如何?” 高台之上,没有酒菜,只有一副棋盘,棋子。 逍遥子闻言,微微颔首,笑道:“叶先生有此雅兴,我又岂能扫了叶先生的雅兴呢。” 叶千秋抬手,道:“请!” 逍遥子亦是道:“请!” 二人落座,方腊站在一旁,静静看着,也不出声。 叶千秋在棋盒当中抓了一把棋握在手中,手放在棋盘上。 “钟隐先生,单还是双?” 叶千秋笑眯眯的看着逍遥子。 逍遥子道:“单。” 叶千秋摊手,手中握着八枚黑子。 逍遥子笑了笑,道:“叶先生比我年长,合该我执白子。” 叶千秋则笑道:“钟隐先生棋力高超,我只好先下手为强了。” 说罢,只见叶千秋手执黑棋,落子天元。 逍遥子见状,紧随其后,落下白子。 二人一边下棋,一边说着话。 叶千秋道:“我记得当年,你说过,待灭了赵宋,会到陈良的墓前告诉他一声。” “如今,赵宋已灭,你的执念也该了却了吧。” 逍遥子道:“执念的确是没了,心里也变得空落落的。” “这一百四十二年的煎熬,总算是结束了。” “只是还有些事,我觉得我该做一做。” 第89章 月圆之约,皇城之巅 ……………… 东京城下,三十万楚军连成一线,列阵开来,蔓延而去,好似和天地都连接在了一起。 方腊在浙东起事之后,剿灭在浙东势力庞大的明教,收拢明教四大法王石宝、邓元觉、厉天闰、庞万春入麾下,又将明教在浙东的势力一并合入了楚军之中。 这近一年来,方腊率军攻克荆襄,一路向北,军威正盛。 此时,楚军连成一片,真当是黑云压城城欲摧。 如此肃杀的气氛之下,只有那马儿时不时传出的啼鸣之声。 三十万楚军整齐划一,却是无人喧哗半声。 站在东京城城头的耶律大石,看到如此精锐的楚军,亦是忍不住泛起一丝感慨之色。 天下间,有此强军的,除了大辽,就是昔日的女真。 这十来年,他追随北院大王耶律明左右,亲眼见证了女真人的崛起和覆灭。 那从黑山白水之间走出来的女真人,战力一度比大辽将士还要勇猛。 不得不说,完颜阿骨打确实是一代雄主。 可惜,他碰到的是大辽的顶梁玉柱北院大王耶律明。 饶是完颜阿骨打有一代雄主的风范,亦是只能饮恨长白山。 想到这里,耶律大石再看向那城外的楚军,却是升起了熊熊战意。 当初,在雁门关外时,他就想和这个方腊一较高低。 却是被北院大王拦下。 如今方腊已经是楚王,控弦三十万。 比起当年他师父做南院大王之时更要威风三分。 听闻南朝的汉人都说方腊是真英雄,比起萧峰这个契丹人来说,要强上百倍。 耶律大石自然是不服气的。 他为自己的师父鸣不平。 他知道自己的师父是何等的英雄人物。 只不过,大辽朝堂之上,也是权利交错之地。 师父不喜在朝堂之上与人算计来,算计去,才退隐江湖,不再过问世事。 但在耶律大石眼中,师父萧峰一直都是天下间少有的英豪。 他心怀大善,为了大辽和赵宋的和平,不知付出了多少努力。 可惜……在这天下间,想要获得长久的安稳,必须要一统天下,才有可能。 所以,耶律大石追随在北院大王身边十多年,只为了如今日这般,站在东京的城头,看那东京繁华。 此时,耶律大石甩了甩脑袋,觉得自己想的有些远了。 他的目光又落在了那东京城外刚刚搭建起来的高台之上。 在这马上就要兵戎相见的气氛之下,大王居然和对面军中的一个道士下起了棋? 这倒是奇了。 …… 此时,高台之上。 叶千秋听到逍遥子的话,微微一笑,道:“你要做的事,就是扶植一个傀儡,让唐国的君主成为辽国的儿皇帝,是吗?” 逍遥子蹙眉道:“何为傀儡?” “叶先生难道觉得我会暗中操控我大唐的后辈君王?” “还是叶先生觉得我会让大辽骑在我大唐的头上作威作福。” 叶千秋笑了笑,道:“难道不是吗?” “你觉得以你现在的身份,你能在短期之内,将辽国并入唐国吗?” “你觉得你抛却了北院大王耶律明的这个身份,你还能将辽国数十万大军如臂挥使吗?” “辽人认可的是北院大王耶律明,而非逍遥子。” “纵使你一直以耶律明的身份出现,你觉得辽国的人会一直心甘情愿的听从你的话,对唐国的少主俯首称臣?” “还是钟隐先生觉得你所挑选的那位唐王是个治世的明君,可以在短期之内,配合你做到这一切。” “据我所知,他可是在汴京城的勾栏里长大的。” “当然,英雄不问出处,但是,我并不认为李师师能培养出一个合格的君王。” 叶千秋这一连串的问题,让逍遥子蹙眉不已。 叶千秋提出的问题的确很尖锐。 说白了,耶律明是耶律明,逍遥子是逍遥子。 辽人认可的是大辽的耶律明,但你敢做出对辽国不利的事,那人心自然也就不在你的身上了。 这就是大势。 为何叶千秋要守住不能异族人入主中原的底线。 就是因为,他根本不认为逍遥子能将辽国、西夏、吐蕃给尽数收拢在唐国的麾下。 他能灭赵宋借的是辽国、西夏、吐蕃的势。 但他自己的势太小了,想要反过来吞并辽国、西夏、吐蕃,无异于是痴人说梦。 他纵使能将辽国的大权收拢在自己的手中,但是那一切都是基于他是契丹贵族耶律明的情况下。 如果他想将辽国演变成唐国,那绝非短期之内就能办到的事情。 但是,这样看来,他所做的一切,难道不就成了一个笑话? 这是逍遥子不能接受的事情。 他直接反问道:“难道先生身后的这位丐帮帮主就是先生眼中的治世明君?” “他出身草莽,如何懂治国之道,恐怕叶先生才是背后的那只大手吧。” 叶千秋道:“文山,的确是我的弟子。” “入丐帮,也是我授意。” “但这些年来,文山能闯下偌大的名头,却全是靠了他自己。” “钟隐先生难道觉得振臂一呼,就能云者从集的人物会是我的傀儡?” 逍遥子突然笑了起来,道:“楚王当然不是傀儡。” “古往今来的明主,又有几人能够容忍卧榻之侧有他人酣睡的。” “叶先生培养出一个英明神武的楚王来,难道不怕将来你辛辛苦苦创立的神霄派为楚王所灭?” 逍遥子这话一出,站在叶千秋身后的方腊有些不太淡定了。 但却还是忍住了没说话。 眼前的这两个人,是这世上最恐怖的两个人。 一个是他的师尊,一个是百年前的南唐国主,如今的大辽北院大王。 方腊太清楚他的师尊有多厉害,单单是师尊所传授他的那屠龙之术,就足以他受用终生。 正是因为他太清楚师尊有多厉害,才会明白师尊所看重的根本不是这所谓的天下。 如果不是不想辜负了师尊的心意,他其实也不想做这天下之主。 在终南山上修行不好吗? 江湖是非,世间厮杀,他这十几二十年经历的实在太多了。 就一个字,累啊。 着实是不省心。 如果他有选择,他肯定不会选择做皇帝,而是会选择在终南山修行,和自己心爱的姑娘一起活上他个一百来岁,岂不美哉。 至于逍遥子之言,他自然清楚是逍遥子在挑拨离间。 这南唐国主,修为倒是高的很,但是格局着实不大。 挑拨离间也就算了,咱能理解,毕竟大家是在两军阵前。 你复仇咱也能理解,毕竟家仇国恨,任谁也不能轻言放弃。 但你用了一百四十二年的时间,最后借助异族之力,才最终覆灭了赵宋。 方腊很想问逍遥子一句,你到底是不是汉人? 你是活的太久了,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吗? 有这一百多年的工夫,你不能在中原秘密集结势力,时不时造个反? 就凭你那一身恐怖的实力,就是造反失败了,谁能逮着你? 若是在中原布局百年,那想要覆灭赵宋不是跟玩一样吗? 还用得着借助契丹人、党项人、吐蕃人这些异族人的力量? 记得师尊和他说过,失败是成功他娘,你逍遥子好歹也失败过,怎么就没从这成功他娘的肚子里找到点有用的东西呢? 你若是能行,早一统天下了,哪还用得着我师尊教我屠龙术,让我来一统天下? 方腊满肚子牢骚,恨不得当着逍遥子的面说出来,骂醒这个糟老头子。 让逍遥子认识认识自己是如何的无能。 但着实是摄于师尊当面,不好开口。 此时,叶千秋接着逍遥子的话茬儿,只说道:“有我在一日,他便不敢。” 逍遥子听了,不禁笑道:“叶先生所言,倒也极是。” 这时,叶千秋看了一眼逍遥子,道:“你的状态有些差。” “跟我回终南山去吧。” “折腾了一百多年,这世上的纷纷扰扰,你还没看够吗?” 逍遥子道:“叶先生是觉得自己稳操胜券了吗?” 叶千秋落下黑子,道:“世上就没有一定能成功的事。” “灵鹫宫在中原、东南的势力已经全部被肃清了。” “如果,你想说你少林寺的那个老和尚会站在你这一边,那你就想错了。” “老和尚滑不溜秋,只会看戏,不会出手的。” “他扫地扫了那么多年,难道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该扫地,什么时候不该扫地?” “我请你出来一叙,是看在我们多年的情谊之上。” “你要报仇雪恨,我举双手赞成。” “但你借的是契丹人、党项人、吐蕃人的手,你这样做和慕容博那个无胆鼠辈有什么区别?” “慕容博是鲜卑后人,他可以不在乎汉人的性命。” “可你却是堂堂正正的汉人君王!” “你口口声声说你为了天下生民,不想擅动兵戈,但你却是不停的让契丹人、党项人、吐蕃人在收割汉人的血肉性命,二十年来,在你的授意之下,有多少无辜汉人丧命在了党项人、吐蕃人的手中。” “当然,天下纷争,本来就是弱肉强食。” “为君者,有时候更不能有半点的慈悲心肠。” “但你是谁!” “你耶律明,但你更是逍遥子,更是钟隐,更是李煜。” “你曾经是无数汉人的君父!” “难道你的慈悲都是装出来的吗?” “我不这么看……” “一步错,步步错,如果你坚持要用辽人的手,再复立唐国,我没有意见。” “但,接下来,我们只能是兵戎相见了。” 叶千秋的话音落下,再落一子。 棋盘上,黑子白子,旗鼓相当。 逍遥子的脸上浮现几分愠怒之色,但片刻后,他的那股怒火便犹如泄气的皮球一般,一泄千里。 “或许……叶先生,你说的是对的。” “但……你既然胸有千般沟壑,为何当年我出谷之时,你却不指点我半分?” “如今,却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来指责我?” 逍遥子双眼直视着叶千秋,想要从叶千秋这里得到答案。 叶千秋只说道。 “我不是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我是站在无数汉人的前面,和你说这些事。” “你说我为何不指点你半分,但,你觉得,当年便是我说了良策……你会听吗?” “这天下的聪明人太多,钟隐先生便是其中之一。” “有句话叫做,聪明反被聪明误。” “当年在长春不老谷,钟隐先生为何要在我尚未出关之际,就闯入洞中?” “难道当真只是为了想替陈良求得长生法吗?” “如果当时我没有清醒过来,神书是不是真的就已经随钟隐先生而去了呢?” 逍遥子闻言,身形一震,脸上露出惭愧之色,他微微一叹,道:“是,我承认,我当初的确是想盗走神书,不告而别!” “我当初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的确是有些昏头了。” “看来,你早已经将我看的一清二楚……” 说到这里,逍遥子自嘲的笑了笑,觉得这些年所经历的一切,都变得那么的乏善可陈。 叶千秋看了他一眼,然后说道:“现在仇也报了,恨也该消了,你还留恋什么?” “你的才情,我是佩服万分的,你我共参大道,逍遥世间,不比留恋这转眼而逝的王权富贵要实在的多吗?” “还是你觉得自己无事可做,想要给自己找点事情来做。” 逍遥子闻言,抬头看向叶千秋,眼神有些复杂的说道:“叶先生当真是我逍遥子在这世上唯一的知己……” “你甚至比我还了解我……” “当年在长春不老谷,你神功初成,我和你打的不尽兴。” “两个月后,月圆之夜,就在这汴京皇宫,你我再打一场,如果你胜了我。” “我和你回终南山,再不提复立唐国之事,如果你败了,就要让楚王向我唐国俯首称臣,随我覆灭辽国,平定西夏、吐蕃。” “如何?” 叶千秋捏着手中黑子,落在棋盘上,看着逍遥子双眼之中升起的战意,脸上露出笑意,道:“好,我答应了。” 逍遥子将手中白子再落一颗,站起身来。 “这一局,你我不分输赢。” “月圆之夜,再决高低!” 话音落下。 逍遥子纵身而去,瞬息之间,人早已回到了东京城去。 叶千秋坐在高台之上,方腊朝着叶千秋道:“师父,这会不会是耶律明的缓兵之计……” “东京城如今只有不到五万辽军,如果再拖上两个月,恐怕辽国的大军,会驰援到东京。” 叶千秋笑了笑,道:“放心吧,他不会那么做,如果他真是无可救药的利欲熏心之辈,我又何必来和他一见呢。” 方腊闻言,微微颔首,当即下令,三十万楚军往后撤军三十里。 三十万楚军待战两个月,人吃马嚼的,需用的粮草太多,方腊还要赶紧回去部署。 叶千秋看着那东京城头,微微一叹。 逍遥子是个内心执拗的人,也是当世唯一和他功力相仿之人。 这一战,恐怕逍遥子早已经准备了许久。 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没有什么比修为更进一步再重要的事了。 需要借助彼此带给对方的压力,才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逍遥子不想输,叶千秋自然也不想输。 …… 楚王方腊控弦三十万兵临东京城的消息在短短数日之间传遍天下。 就在所有人以为,楚王方腊会势如破竹的攻下东京城时,楚军却是忽然撤退了。 这让天下的人都有些看不太懂。 楚军军威正盛,难道是因为辽军兵锋更甚,所以才暂时休战,整兵调整? 就在所有人都疑惑不解的时候。 有一则消息,在江湖上不胫而走。 天下第一大宗师,神霄派创派祖师叶真人要在八月十五,月圆之夜,和辽国北院大王在东京城一绝高下了。 这个消息一经传出,很多江湖上的人,都觉得这一定是假消息,根本不可能。 辽国北院大王耶律明是找死吗? 居然敢和天下第一大宗师,陆地神仙叶真人约战? 叶真人还就答应了? 这也太离谱了吧! 江湖上的人,谁不知道神霄派叶真人的厉害,那是无敌于当世,横压武林近三十年的陆地神仙。 且不见连少林寺都避其锋芒,改释为道的时候,连屁都不敢放一个,少林寺和尚个个都换了道袍,留起了头发。 以叶真人这样的实力,耶律明居然还敢约战叶真人? 这耶律明到底有多蠢。 但是,很快便有消息传出。 辽国北院大王耶律明其实是一位深藏不露的武学大宗师,早已经步入了天人合一的境界。 这个消息一出,不止是中原江湖的人不淡定了。 天南地北,各方江湖人物,都着实是惊愕不已。 想不到在契丹人中,除了萧峰之外,还有这样的高手。 一时间,天下间但凡是有点名气的江湖人物都开始朝着东京方向涌去。 虽然未必可以亲眼看到八月十五月圆之夜,在东京城皇宫之中叶真人和耶律明的惊世大战。 但在城外瞻仰一番,也是好的。 大宗师级别的战斗,他们还真没见过。 一时间,八方汇聚,天下各路群雄都朝着东京城赶去。 …… 和中原大地的紧张战局相比。 襄阳城就要显得更加从容一些。 此时,已经是九月,秋意来袭。 襄阳城的长街之上,一身华服的段誉带着渔樵耕读四大家臣,身旁还跟着两个女子。 这两个女子都有三十来岁。 一个做少妇打扮,和段誉走的十分相近。 还有一个则是一身紫衣,虽然看起来有三十来岁,但是,走起路来,依旧是风风火火,像个少女一般。 “哥,这次咱们北上汴梁,一定很热闹对不对。” 那紫衣女子朝着段誉说道。 段誉笑了笑,手中摇着折扇,一派风度翩翩的样子,年过四旬的段誉,早已经做了大理国二十多年的太子。 他的便宜老爹大理皇帝段正淳早就想要传位给段誉,但段誉这些年天天窝在天龙寺里研究佛学,哪里有空承继皇帝的位子。 二十多年过去,段誉早已经娶妻生子,当然,他也只有一个太子妃而已。 这些年,但凡碰到喜欢的姑娘,最后都成了他同父异母的妹子。 段誉心中的苦涩,绝非常人能想象的。 他娶这位妻子其实不是旁人,正是当年在姑苏结识的阿碧。 当年,王姑娘随着他表哥慕容复北上大辽,在雁门关外一战时,只看到了慕容博父子,却是没有见到她的人影,她好似消失在了这人间一般。 这二十多年来,他一直派人到处明察暗访,想要找到王姑娘的踪迹。 可惜,总归是没有半点音信。 后来,他只好寻到姑苏去,在姑苏呆了两年,只想着守株待兔,万一有朝一日,王姑娘回到了姑苏,他就能见到王姑娘了。 再后来,他在姑苏时常到燕子坞去,一来二去,两颗寂寞的心便靠在了一起。 后来,二人回到大理完婚。 他如今虽然已经有妻有子,但心里关于王姑娘的这块心结依旧没有了却,这几年来,他在武学之上已经达到了一个瓶颈,始终是无法再更进一步。 此番,听闻神霄派祖师叶真人要在东京城和辽国北院大王耶律明一决高下。 段誉便想着到东京城凑凑热闹,万一能碰到王姑娘呢? 虽然,他早已经对找到王姑娘不太抱太大的希望,但是,万一找到了呢? 而且,如此大事,想必大哥萧峰也会到东京城去吧。 到时候,说不定还能和大哥再见一面。 此时,一旁的紫衣女子看到段誉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不禁气的跺脚,朝着段誉大声喝道:“哥!” 段誉一听,这才回过神来。 “啊?阿紫,你说什么?” 阿紫看到段誉这副样子,不禁摇头,一脸惋惜的和一旁的美妇人,道:“嫂子,我哥这两年是越发的呆傻了。” “可是苦了你……” “怪不得这两年父皇只对大孙子天易亲近,肯定是知道我哥念佛念的傻了,赶紧培养天易,将来好让天易做大理的皇帝。” 那美妇人,自然便是段誉的太子妃阿碧。 阿碧听到这便宜小姑子阿紫编排她夫君,她也只是掩嘴笑了笑,没有说话。 段誉在一旁摇头失笑,他知道自己这便宜妹子,素来能说会道,倒也不至于和她生气。 这时,段誉开口道:“如今,襄阳城在楚王治下,倒是繁荣的很,一点也不像是半年前经过战乱的样子。” “看来这位楚王还真是民心所向,有治理天下的才能。” 一旁的四大家臣,如今也都是五六十岁的老人了。 不过,功力越发的深厚,倒是和一般五六十岁的老人不太一样,还是看起来和四十多岁差不多。 只听得朱丹臣说道:“是啊,咱们这一路北来,所过之处,百姓们都夸赞楚王的好。” “听闻,当年楚王当年在浙东一代,也是混迹江湖的草莽,后来被段延庆从明教手中救下,带回了终南山,拜在了神霄派,只是后来不知是何缘由才加入了丐帮。” “如今,神霄派叶真人突然和辽国北院大王耶律明在汴梁约战。” “看来这楚王和神霄派之间的关系还是十分密切啊。” 段誉闻言,微微颔首,道:“这位叶真人当真是这世上最厉害的人之一。” “当年,枯荣大师圆寂之前,曾经和我说,这世上的人,能走到叶真人这一步的,几乎是凤毛麟角。” “天龙寺败在这样的人物手中,一点都不冤枉。” “如今看来,枯荣大师说的还真是一点都没错。” “连少林寺这样的佛门大寺,都被叶真人和他的徒弟折腾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更何况是天龙寺呢?” “改释为道,单单是想一想,都觉得可怕。” “听说此事是由元妙子林灵素一手促成,此人将来若是执掌神霄派,恐怕对佛门的打压只会更甚从前。” “好在,这些年,咱们和神霄派的关系尚可。” 一旁的傅思归点头道:“是啊,这二十多年来,江湖上的风云人物,尽数出自神霄派。” “剑魔独孤灵笙,元妙子林灵素,楚王方腊,无一不是名动江湖的大人物。” “听闻,神霄派中,还有一位不显山不露水的冲和子王文卿,也是叶真人的高徒。” “如今,楚王统率丐帮,角逐天下,来日若是真能一统中原,那神霄派的地位只会越发的稳固。” “我们能和这样的人物同处一个时代,既是我们的幸事,也是我们的不幸啊。” 褚万里和古笃诚亦是点头,对傅思归说的话表示赞同。 段誉一行朝着襄阳城外去,江湖的洪流,将他们的身形淹没其中…… …… 东京城外,独孤堡。 叶千秋和林灵素、独孤灵笙、方腊坐在一堂之中。 如今,大势已经明朗,所以,很多事,自然可以摆在明面上来说。 林灵素道:“师尊,有句话,徒儿不知当讲不当讲。” 叶千秋笑道:“你我师徒,有什么话不能说的。” 林灵素看了看一旁的方腊,然后说道:“徒儿认为,师尊此次答应和耶律明决战,不太明智。” 叶千秋笑道:“说下去。” 林灵素道:“两军交战,最忌讳的就是个人感情用事。” “事关天下大势,数十万人的生死,徒儿认为师尊此举着实不是良策。” “徒儿知晓师尊功参造化,世上无人是师尊的对手。” “但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万一……如果这一次决战,师尊败了,难道真要让文山率众对那东京城里的傀儡小儿俯首称臣吗?” “如果真是如此,恐怕天下当真是要大乱了。” “那东京城里的傀儡小儿,无兵无将,又无大义加身,仅仅凭他是南唐后人,如何能执掌天下?” “如何能让文山麾下数十万大军心服口服?” “我等谋划二十余年,师尊布局二十余年,才有了今日之局面。” “何必要和耶律明这种不分大义之人做这等交易。” “要我说,就应该立即攻打东京,将东京牢牢的占在手中,然后再图北上,取回燕云十六州。” 叶千秋闻言,笑意更甚,他看向一旁的方腊,道:“文山,你来说说你的看法。” “如实说,照实说。” 方腊听到叶千秋如此之言,也不在犹豫,直说道:“师尊,文山以为灵素师兄说的没错。” “兵家大事,关乎到数十万将士的性命前程。” “徒儿这条命是师父给的,师父要徒儿做什么,徒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但是如今徒儿身后站着数十万大楚好儿郎,若是师尊败了,徒儿恐怕无法率这数十万将士向一个傀儡皇帝俯首称臣。” 叶千秋听了,又看向独孤灵笙。 如今,林灵素和独孤灵笙,都在方腊军中做事,一个是方腊的智囊,一个是方腊的大将军。 “灵笙,你来说说你的看法?” 独孤灵笙听到叶千秋如此问话,不禁有些踌躇,但还是出言道:“师尊,徒儿以为,大师兄和文山所言不无道理。” “但徒儿觉得师尊不会输……” 叶千秋闻言,笑的更欢,道:“灵素和文山说的都不错。” “凡兵家大事,不先言胜,必须要想着败了之后,会有什么后果,这个后果能不能接受。” “你们说的没错,如果这一场比试,我败了。” “你们当不可听我之言,对南唐俯首称臣,理当举起大旗,义无反顾的猛攻东京,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攻克东京城。” “文山得民心,有众人拥护,若是硬生生向唐国的儿皇帝俯首称臣,那只怕会让这天下陷入更大的乱局之中。” “我们的本意,是要尽快的平定天下战火。” “而非是让天下再度陷入更大的乱局当中。” 方腊、林灵素、独孤灵笙听到叶千秋这话,不禁有些愣住了。 方腊怔了怔,道:“师尊,可是这样,不是有损您的威名吗?” “若是耶律明将此事传扬出去,天下人恐怕都会说您是背约的小人……” 叶千秋闻言,不禁笑了起来,他摇头失笑道:“兵者,诡道也。” “区区虚名而已,我不过一个闲云野鹤,旁人喜欢说什么,便让他说去呗。” “名利于为师而言,不过云烟而已。” “为师根本不在乎。” “况且,此战,我又未必会败……” “为师若胜,那就可以减少不必要的伤亡,东京城自然门户大开。” “逍遥子行事素来优柔寡断,他角逐天下的心思,可没你们想象的那么深。” “总之,做好两手准备,当是没错的。” 三个徒弟一听,顿时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尤其是方腊,他这些日子可是有些愁坏了。 手底下的那些将士,一个个都想着早日破了东京城,直取燕云十六州。 若非方腊的声威够足,能压住军中将领,军中恐怕早已发生了哗变。 此刻,听到师尊如此回答,便顿时知道自己该如何做了。 …… 茫茫塞北,草原之上。 一个身材魁伟的大汉,身着一身粗布衣,坐在一条溪水前,一边喝着酒,一边眺望着远方。 这大汉浓眉大眼,高鼻阔口,一张四方国字脸,两鬓微白,脸上虽然有些沧桑之意,但十分有男儿气象。 这时,他的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爹爹,你又一个人躲在这里偷偷喝酒了。” 大汉转头望去,只见自家女儿正朝着自己跑来,女儿的肩膀上站着一只雪雕,那雪雕通体纯白,乖乖的站在自家女儿的肩膀上。 大汉笑道:“黛儿,怎么有空来找爹爹玩了?” 那唤作“黛儿”的少女大概十六七岁,一身白衣,她长的娇美俏丽,圆圆的眼睛,乌黑的眼珠骨碌碌地一转。 眼珠灵动之间,脸上笑容如春花初绽,自有一股动人气韵。 黛儿走到大汉身旁,坐了下来,将头靠在自家老爹的肩膀上,娇滴滴的说道:“爹爹,你这几日经常坐在河边发呆,你在想什么呢?” 大汉听到自家女儿这般问,不禁笑道:“傻丫头,爹什么都没想,只是有些累了。” 黛儿道:“爹,你骗人,你一拳能打死一头老虎,在草原上谁不知道你萧峰萧大王的威名。” “你从来都是不会累的……” “特别是你喝酒的时候。” 这大汉自然就是昔年的丐帮帮主,辽国的前南院大王萧峰。 萧峰听到自家女儿这般说,只是笑了笑,道:“你这鬼丫头,什么都知道……” 黛儿神气的说道:“那当然,我可是比我娘还聪明的……” “爹爹,我听伯汗大叔说,北院大王耶律明已经率军灭了大宋,俘虏了大宋的皇帝。” “伯汗大叔还说,汉人的楚王方腊率三十万精兵围了东京城,耶律大王却是不让人派兵增援。” “还有那个终南山上的叶老神仙好像要和耶律大王在东京比武。” “娘不是说,那个终南山上的叶老神仙很厉害吗?” “耶律大王能比过人家吗?” 萧峰听到自家女儿的话,他的思绪好像又被拉回到了那中原大地。 二十多年了,自从雁门关一战后。 辽帝耶律洪基身死,萧峰自觉其中有自己的责任。 他回到上京,虽然之前卸任了南院大王,但还是有很多部下忠诚于他,更何况,他还是萧氏一族的人,所以,他很快就重新执掌了南院。 但好景不长,为了争夺皇帝位,辽国内斗不已。 他着实不想再看到辽国朝堂之上的那些权利斗争,便索性带着阿朱隐居到了塞北草原。 这一呆,就是二十多年。 这二十多年来,萧峰和阿朱的日子过的十分开心。 牧马放羊,远离一切江湖争斗,远离一切朝堂斗争。 他们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萧峰给女儿起名为黛儿,萧黛儿。 如今,他的女儿都已经长大了。 他也已经过了知天命的年纪。 这些年,听闻北院大王耶律明扫除了女真祸患,将完颜阿骨打都给杀了。 又南下中原,灭了大宋。 当真是赫赫武功,能征善战。 萧峰知道自己人微言轻,无法阻挡北院大王耶律明横扫中原之志。 只是,乍然听闻大宋亡国,萧峰心中还是不免生出一股悲戚之意。 他毕竟是在大宋长大,毕竟是被汉人养大。 他虽然流着契丹人的血,但他这一身根骨正气却是得自汉人教诲。 此番听闻耶律明要和神霄派叶真人在东京城决战。 萧峰那沉寂已久的心,不知道为什么又有些跳动起来。 他突然想回去再看一眼昔日的大宋故土,想到昔日的养父养母、授业恩师玄苦大师的墓前去祭拜一番。 只是,在草原呆久了,平静的日子过久了。 如今中原战乱,回去可能有一定的危险,他怕阿朱不同意他回去。 但他一身本事,自问护住自己的妻女,还是没有问题的。 只是,不知该如何跟阿朱开这个口。 这时,坐在萧峰身旁的萧黛儿好似感觉到了萧峰在惆怅什么。 她笑眯眯的说道:“爹爹,娘说了,她想回中原去看一看,去终南山拜祭拜祭一位前辈高人。” 萧峰一听,不禁诧异道:“黛儿,你娘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了?爹怎么不知道?” 这时,萧峰只听得身后传来了一道声音。 “夫君,该准备的东西,我都准备好了。” “黛儿长这么大,还没有去过中原,这次,我们就当带她一起去看看中原的山水。” 萧黛儿立马站起身来,拉着萧峰的胳膊,道:“爹爹,我们该启程了!” 她肩上的雪雕盘旋而起,在她的头顶发出响亮的啼鸣之声。 萧峰站起身来,转身看向早已经备好一切的妻子阿朱,他的脸上浮现出笑容来。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 金秋时节,眼看着八月十五之期将近。 东京城中,比起往日,少了几分烟火气息,虽然家家户户还是都在准备着过节,但节日的喜悦还是冲散不了那股压抑了两个月的阴云。 今年的中秋节,可能格外不同。 三十万楚军就在东京城外五十里地驻扎着,两个月没有动弹。 东京城却是门户大开,任凭人自由出入。 楚军也不进犯,辽军也不出城找楚军的麻烦。 着实是奇怪的很。 逍遥子坐在皇宫之内的最高处,已经闭关了一个多月。 他坐在这里,能听到这皇城内的一切动静。 他的气息已然调整至了最巅峰的状态。 和叶先生这一战,他期待已久。 高处不胜寒。 在这世上,知己难求,对手更难求。 好在,这世上还有叶先生这般对手知己。 就在这时,只见一道身影落在了逍遥子的身前。 “徒儿拜见师父!” 这道身影出现在逍遥子的面前,拜倒在地。 逍遥子的目光落在他这个大徒弟的身上,负手道:“你来做什么……” 天山童姥道:“师父,您当真要和叶真人……” 逍遥子道:“怎么?你觉得为师会输?” 天山童姥虽然在灵鹫宫是一人独尊,但在逍遥子面前,却是态度十分恭敬。 天山童姥道:“徒儿只是觉得……着实没必要……” 逍遥子摆了摆手,道:“你无须多言,下去吧。” 天山童姥见状,只好告退。 逍遥子望向那远处的天际,喃喃道:“这世上只有强者才能制定规则……” …… 秋天的风,已经带着一丝凉意。 夜空之中,落下了微微细雨。 一轮满月从云端浮现。 今夜,已经是八月十五。 东京城,家家户户都亮着灯。 众多江湖人物,隐藏在东京城的各个地方,等待着,等待着…… 此时,皇宫内城,大庆殿上方。 逍遥子已经背负双手,驻足而立,遥看那一轮明月。 “明月几时有……” 逍遥子刚刚念出这一句。 夜空中,便有人接上了这一句。 “把酒问青天!” 这一句落下,一袭黑白道袍的叶千秋背负圆月,缓缓落在了大庆殿的上方,好似刚刚才从月宫之中走下来的谪仙一般。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逍遥子继续接着念着。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 叶千秋悠悠念道。 “高处不胜寒……” 此时,逍遥子和叶千秋同时念出了这一句。 而后,二人同时停了下来,隔空对望。 小雨依旧在淅淅沥沥的下着。 却是落不到逍遥子和叶千秋的身上。 一时间,天地间,仿佛没有了声音。 只剩下了那雨声…… 滴答…… 滴答…… 第90章 海晏河清,天地失色 中秋月圆,总是一个令人喜悦的时刻。 东京城,靠近皇城的一家酒楼之内。 阔别二十多年的段誉和萧峰再度相逢了。 “大哥,二十多年未见,你的风采当真是不减当年。” 段誉和萧峰坐在一桌,另一边,段誉的太子妃阿碧也在和阿朱这个姐妹故人相拥而泣。 二十多年未见。 一切好似都变了,一切又好似都没有变。 世事沧桑,她们都已经为人妻,为人母。 她们坐在一起,追忆着当年的往事。 回忆着当年在姑苏那段无忧无虑的日子。 人就是这样,久别重逢,总是在回忆着过往,回忆着那段共同经历过的岁月。 如今,回过头来,才发现。 时光真的是一去不复返。 很多人走着走着就散了,就再也见不到了。 阿碧和阿朱都想起了慕容老爷和慕容公子。 二人心头不禁都升起一股物是人非的感觉,如今的燕子坞早已经是无人居住很久了。 “大哥,此番入东京,我可是有一半都是冲着你来的。” “我就知道,你会到东京来看一看这天下间少有的大宗师决战。” 段誉笑着说道。 萧峰听了,不禁露出三分笑意,道:“二弟,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这般……” 段誉拍着萧峰的肩膀,道:“不管过去多少年,你我都是好兄弟。” 萧峰大笑道:“好兄弟!” “来喝酒!” 段誉和萧峰在这里大口大口的喝着酒,喝了几碗过来。 这时,萧峰突然面色一凝,手中捏着的酒碗突然从嘴边放了下来。 萧峰道:“二弟,你听这是什么声音。” 段誉闻言,脸色微变。 他和萧峰同时侧耳,在聆听着从皇城之中传来的天地间的某种仙韵妙籁。 这种仙韵妙籁,对于普通人来说,根本难以察觉得到。 唯有到了一定境界的武学高手,方才可能有所察觉。 二十多年过去,段誉和萧峰都已经是这江湖上宗师级别的人物。 萧峰已经踏入了龙虎相交的境界。 而段誉比起萧峰来,也只不过差了半步而已,还全是因为他心中尚有王姑娘这个破绽未曾补全。 若是他心中的破绽消失,心灵圆融,他恐怕会在很短的时间内步入龙虎相交的宗师之境。 “好强的气势!” “这就是大宗师的境界吗?” “隔了这么远,依旧让我等能感觉到一丝丝心悸。” “古往今来的江湖上,恐怕还从未出现过如此强横的人物吧。” 段誉微微颔首,道:“我从天龙寺的典籍当中看到过关于我段氏先祖段思平的手札。” “当年我先祖功力独步天下,创出了六脉神剑、枯木禅功、一阳指这样的绝世武学,但饶是我先祖,恐怕也没有这般恐怖的气息。” “大哥,你曾经身居辽国南院大王之位,你对这位辽国的北院大王耶律明有多少了解?” “为何在此之前,江湖上从来没有传出过关于此人武学境界已达大宗师之境的消息。” “这人也隐藏的太深了吧。” 萧峰摇了摇头,道:“我虽然在大辽做过南院大王,但是和这位北院大王接触不多,只见过寥寥数面而已。” “二十多年前,我第一次见他之时,只觉他和一般的普通文士没有什么区别。” “从他身上并未感觉到半分武林高手的气息。” “或许是我眼拙,或许是这二十多年间,这位北院大王,碰到了旁人难以想象际遇。” “其间到底为何,就不是我能知晓的了。” “据我所知,在先帝耶律洪基在位之时,这位北院大王,就相当受到先帝的器重。” “那时,我只听说这位北院大王搞后勤是一把好手,却也是未曾听过他有如此高深的武功。” “想不到这位北院大王竟然已经到了大宗师之境,可与叶真人这种陆地仙神一较高低。” “这世上的奇人太多了。” “或许这位北院大王只是不想卷入江湖是非而已。” “当年的叶真人不也一样是横空出世吗?” 萧峰的一番话,让段誉颇为赞同。 这江湖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 如同叶真人这般的奇人异士,若是他没有选择入世,又有谁能知晓他的存在呢? 这北院大王耶律明或许也是深谙这其中三味的人物。 就在这时,萧峰面色又一变。 “看来,叶真人也到了。” 段誉闻言,仔细一感觉,亦是感觉到天地间多了一股缥缈自然的气息。 这股气息奇特无比,和先前的那股气息有三分相似,却又多出了些许令人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萧峰和段誉回头看了看还在说说笑笑的阿朱和阿碧,不禁相视一笑。 此番来到东京城中看热闹的江湖中人,不在少数。 但是,皇城内宫,却不是江湖中人能够进去的。 或许,当大战结束的时候,这东京城中,也只有寥寥数人能感觉到而已。 …… 星夜如海。 些许乌云在夜空之中徘徊,还有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在下着。 叶千秋和逍遥子遥遥相望,各自站在大庆殿上方的一角。 二人许久没有说话。 良久之后,叶千秋率先开口道:“钟隐先生,你说这星河万里,从古至今,便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天上的迹象,到底存在了多久呢?” “生命的存在,相较于这不知存在了多久的天地,不过是昙花一现,纵使是你我这般修为,如果不能再进一步。” “恐怕也难以逃脱这天地的束缚。” 逍遥子听到叶千秋这番话,微微颔首,道:“生命就像是一道没有人能解开的谜题,我们终其一生,不过是在探索生命的奥妙。” “不过,相对于一些容易探知的外在是非而言,生命的内在却显得有些难以琢磨了些。” “不过倒也并非是无迹可寻,这其中的线索恐怕就藏匿于每一个人的自身当中,但是人的生命有限,极大的缩短了人参透自身的可能。” “生死间这道无法逾越的鸿沟,将人参悟生命奥妙之路给一刀两断。” “当年达摩面壁九年,或许就是为了悟透自身存在的秘密,为了解开自己的生命之谜。” “古往今来,参玄修道者不知几何。” “但能飞升者,又有几人?” “对于大多数渺小的苍生来说,这天地的变化,与他们相距太远。” “大多数人,都是浑浑噩噩,过完了一生。” “就犹如那树上的叶子一般,从初结嫩芽,再到繁盛如斯,再到枯萎老矣,归于黄土。” “这就是大多数人的一生,没有精力去追寻更深层次的东西,日夜忙碌,不过为了求活而已。” “这样的人生,既让我觉得悲哀,又让我觉得这天道是何其的冷漠。” “如果天上有神,那恐怕神灵也是冷漠无比的,用一双眼,看着这世间一切不断的轮回,不断的生老病死。” “生而为人,洞察到这一点,其实是无比痛快的一件事。” “因为,即便是你的力量在芸芸众生之间已经足够强大,但依旧不足以去改变这世间的种种不公。” “或许,这就是因为……我们还不够强……” “相较于天地,我们存在的时间太短了。” “就如同叶先生所说那般,生命相较于天地,不过是昙花一现。” 这时,逍遥子的面色变得平和无比,他的神态恬静,他的精气神,都已经达到了最巅峰的层次。 叶千秋听到逍遥子的这一番言语,心中的那一抹重负,终于放下。 无论外人如何看到这一场比试。 如今,在他和逍遥子这几句话间,他们便都懂得了对方的想法。 他们二人都十分享受今夜的气氛和对话。 高处不胜寒。 走到了他们这个境界,缺少的就是一个能够共同探求更高境界的知己和对手。 叶千秋道:“作为一个人,其个体是有局限性的。但也正因我们的有限,才让我们感受到无限的可贵;有对生的体会,才有对死亡的恐惧和认知。” “个人是有限的,扩张却可以是无限的……” 叶千秋这话说出,逍遥子双目精光闪闪。 他看向叶千秋,微微一笑,道:“叶先生说的……我很赞同……” 就在逍遥子话音落下的这一刻。 天地间的阴郁仿佛都消失了。 仿佛所有从夜空中落下的雨水都汇聚到了逍遥子的身前。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 “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 “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只见那些汇聚在逍遥子身前的雨水,尽数凝聚起来,化为一个庞然大物。 这庞然大物,世间无人见过它的模样。 但是,只要有人看到这庞然大物,定然会脱口而出一个名字。 …… 咔嚓! 电光划破昏黑的天地! 在东京城内,等待了许久的江湖群雄突然感觉到雨水好似一下子就变得小了起来。 只见他们下意识的抬头望去。 借着那一道天地间横空而出的电光。 他们都看到了此生难忘的一幕。 “你们看,那皇城上空,出现了什么!” “那莫非就是传说中的神兽鲲……鹏……” “太可怕了!” “完全由雨水而凝结成的庞然大物,居然有如此栩栩如生的效果!” “这长度,这宽度,差不多要将整座皇宫内城都给遮盖住了吧!” “天呐,这就是无上大宗师的力量吗!” “这种力量,真的是武学可以达到的层次吗?” “这岂不是已经等同于了仙法!” 太多太多的江湖群雄震撼不已。 这种汇聚雨水而凝结成的庞大巨兽,即便是没有什么攻击力,也足以威慑人心! 这等层次的力量太过恐怖了! 武学之道居然还可以走到这种地步吗? 很多江湖上的年轻俊杰都神往不已。 他们都在猜测着,这条遮蔽夜幕的鲲鹏,到底是由谁凝聚而出。 到底是无敌当世二十多年的天下第一大宗师,还是辽国北院大王耶律明。 很多人猜测这鲲鹏是由叶千秋凝结而出。 因为,有不少年轻俊杰从自己的父辈口中听说过当年雁门关外,神霄派叶真人是如何以一己之力,轰杀辽帝,喝退十万辽兵的事迹。 在他们的认知当中,这世上也唯有叶千秋这样的陆地神仙,可以使出这种近乎于仙法的力量! 然而,他们都猜错了…… …… 春风细雨楼中。 李师师坐在一张古琴之前,在她的对面坐着的是一个面容白皙的年轻男子。 那男子看起来文质彬彬,身上有一股说不出的气质。 李师师双手按着琴弦,透过对面的窗户,看着皇城上空的那道鲲鹏虚影。 李师师微微一叹,随手拨弄了一下琴弦。 对面的那个年轻男子,亦是朝着那窗户外面看去。 他站起身来,走到窗前,背负双手,看着那巨大的鲲鹏虚影,一脸感慨的说道:“姐姐,这皇帝我不想做了。” “我们今夜就离开这是非之地吧。” “这天下间的纷争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李师师站起来,走到那年轻男子的身旁,依偎在他的身边,道:“好啊,我们现在就走。” 年轻男子有些不敢相信的低头看向李师师,道:“姐姐,你说的是真的吗?” “难道……你不怕……” 李师师微微一笑,痴痴的望着窗外,道:“祖师不会赢的,王图霸业,又岂能比得上长生久视呢?” 年轻男子闻言,怔了怔,然后说道:“是啊,王图霸业,又岂能比得上长生久视呢?” “纵使是秦皇汉武,依旧不能长生。” 年轻男子话音落下,一把将支持窗户的杆子给取下,然后吹灭了屋子里的灯火。 片刻后,两道身影急速朝着东京城外奔去。 他们二人都是李家血脉,但是他们却早已不想再做皇家子弟。 这么多年来,他们为了那虚无缥缈的复国计划,付出了太多。 如今,他们也累了,他们想离开了。 …… 鲲鹏吗? 萧峰和段誉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夜空之中,皇城上空的这一幕。 饶是他们见识过二十多年前,雁门关外的那一战。 今夜见到此情此景,依旧是忍不住惊叹不已。 这种层次的力量,就是大宗师的力量吗? 萧峰道:“叶真人的实力当真是恐怖……” 段誉却是摇头道:“不,大哥,这鲲鹏恐怕并不是叶真人所凝结出来的。” 萧峰闻言,诧异无比,朝着段誉看去,道:“哦?二弟的意思是,难道这鲲鹏虚影是由耶律明凝结而出?” 段誉深吸一口气,道:“恐怕,还真是如此。” 萧峰知道自己的这个二弟福报深厚,他既然有此一言,定然不是瞎说。 此时,段誉一脸凝重,从旁说道:“大哥,我体内的真气现在有种沸腾的感觉。” 萧峰闻言,急忙抬手放在了段誉的手臂之上。 片刻后,萧峰脸上泛起惊讶之意。 “怎么会!” 段誉尽力平息自己的体内真气,然后悠悠说道:“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 “能让我体内真气如此躁动,着实是因为那鲲鹏虚影之中,凝聚了庞大的北冥真意。” “这耶律明到底是何人?” “他到底和逍遥派有什么关系?” …… 大庆殿上方。 逍遥子喃喃道:“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 “叶先生,我这一招叫做,鲲鹏负青天!” 随着他话音落下。 他头顶凝结而出的那巨大鲲鹏虚影,突然在夜空之中升腾起舞,好似真的活了过来一般。 这时,只见那鲲鹏登时睁大了双眼,张开了巨大无比的口,朝着叶千秋猛然吸了过去。 这一刻。 整座东京城,仿佛都在颤抖! 大地上,所有的建筑物都在震动! 无数东京城的百姓,好似都感觉到了地震降临一般! 太多太多人从家里跑了出来。 于是,他们都纷纷看到了在皇城上空,张开了倾盆大口的鲲鹏虚影! 无数人跪倒在地,向着上苍祈求! …… 叶千秋整个人的身形停滞了许久。 他站在那里,任由逍遥子凝结出他此生最得意的一招。 就在东京城所有人都在为一招“鲲鹏负青天”而震惊无比的时候。 叶千秋的心却是平静无比。 他的心,从来没有像此刻一般平静过。 鲲鹏虚影朝着叶千秋张开了倾盆大口,好似要将叶千秋给吸进去一般。 巨大的撕扯力,从夜空之中出现。 但是叶千秋的身形却是没有动弹半分。 就在鲲鹏虚影越来越接近叶千秋,快要抵达他头顶之时。 一道身影突然出现在了夜空之中。 只见那道身影突然厉喝一声,朝着逍遥子的背后袭杀而去。 那道身影快到了极点! 好似迅雷一般! 鲲鹏的虚影停滞下来。 这时,叶千秋睁开双眼,看清楚了突然朝着逍遥子偷袭之人的面相。 “张都知?” 这突然出现的人影,居然是昔日赵宋大内第一人张茂则! 只见张茂则双手之中突然甩出两道细微不可查的针线,他的小指与食指伸出,呈现兰花指式样,食指好似剑诀,手腕朝上,迸发出无可匹敌之势! “去死吧!恶贼!” 只听夜空之中,传来张茂则的一声爆喝! 叶千秋没有动。 因为他知道,张茂则的这一击,注定是徒劳无功。 虽然张茂则已经隐藏的很好,他的身法已经快到了极致,而且他选择出手的时机也很好。 但是,他太低估逍遥子的实力了。 下一刻,只见逍遥子瞬间抬手,直接挥出一掌。 张茂则不可置信的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口,然后看到了缓缓转过身去的逍遥子。 他的脸上露出了不可置信之色! “是你!” “真的是你!” 随后张茂则便直接坠落在地,生死不知。 逍遥子看也不看张茂则,转过身来,朝着叶千秋道:“叶先生,你还不出手吗?” 叶千秋微微一笑。 此时,逍遥子大袖一挥,本来早已停滞在夜空之中的鲲鹏突然再次朝着叶千秋的吞去。 这时,叶千秋终于出手了! 只见他抬手一指,一点荧光从他的指尖悄然而现。 叶千秋的身前,前后左右上下,都同时出现了八卦虚影。 八卦虚影将叶千秋牢牢的笼罩在其中。 “乾坤八阵,开神四方!” “阴阳双爻,无极归一!” “天地敕令,阴阳化刑!” “天地敕令,度世无量!” “急急律令,五雷合一!” 这是叶千秋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次全力出手! 他这一指,凝结了五雷正法,将金木水火土五行雷之力尽数凝于一指之中! 那看似要吞没天地,将叶千秋直接给吞进去的鲲鹏虚影,在一刹那间,便被那一点荧光给定在当场。 下一刻! 只见那一点荧光,迅速扩大! 霎时间! 天地失色! 整个夜空都成了五色雷光的海洋! 东京城中,所有的人,在这一刻,都再也看不到其他景象! 只能看到光,看到无穷无尽的光! 他们的眼前,已经变得炽烈无比,最初还能分辨出颜色来。 几个呼吸之后,眼中只有无尽的白光! 无数人跪地高呼着。 “神迹!” “神迹!” “是天神降临了!” “是真正的天神降临了!” …… 东京城外,独孤堡。 方腊、独孤灵笙、林灵素坐在园中,正在等待着今夜到底谁输谁赢。 就在他们焦急等待的时候,林灵素突然站起身来。 他朝着东京城的方向看去。 独孤灵笙和方腊也忽有所感,尽数朝着东京城的方向望去。 只见那无尽的黑暗当中,一大片光从东京城上空涌现。 林灵素深吸一口气,朝着一旁的方腊说道:“文山,我想我们可以准备接受东京城了!” 方腊还有些不明所以,道:“大师兄,师父他老人家胜了吗?” 林灵素微微颔首,道:“这一招叫做,海晏河清,天地失色。” “没想到,师尊居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 “这世上,根本没有人能抵抗得住这种力量!” “即便是逍遥子也不行……” 第91章 逍遥世间,携手飞升(万更求订阅!) …… 东京城中,不知过了多久。 人们终于发现他们眼中的光彻底消失不见了。 所有江湖群雄奔向长街,想要知道这一战,到底是谁胜了! 萧峰看着段誉,低声道:“不见了,一点气息都没有了!” “结束了,应该是结束了。” 段誉呢喃道:“结束了吗?” “是谁胜,又是谁负?” …… 深秋的风,已经带了许多寒意。 终南山的山道之上。 几道人影,正在朝着山上行去。 走在半路,明媚动人的萧黛儿看着那不知尽头的山路,朝着一旁的萧峰和阿朱说道:“爹爹,娘亲,到了太乙宫,就能见到叶老神仙了吗?” 萧峰笑道:“是啊,到了太乙宫,就能见到叶老神仙了。” 萧黛儿笑着说道:“叶老神仙一定是个白胡子老爷爷,对不对。” 萧峰和阿朱闻言,相视一笑。 这时,一旁的段誉笑道:“黛儿,等你见到叶老神仙,就知道叶老神仙是不是白胡子老爷爷了。” 在段誉身后的四大家臣,都笑了起来。 这时,萧峰朝着段誉看去,段誉和萧峰对视一眼,二人又看向那终南山的山道。 只觉这一趟终南山之行,更加像是一趟朝圣之行。 一个月前,在东京城的那场惊世大战,震动了无数江湖群雄。 在数十万人的见证之下。 终南山的叶真人以无上妙法神功击败了辽国北院大王耶律明。 那一夜,所有人都被叶真人所发出的正道的光所吸引。 那一夜,其实并没有人知道最后的输赢。 直到第二天。 楚军兵临东京城,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在东京城中守城的数万辽军,尽数俘虏。 辽国北院大王耶律明好似从人间蒸发了一般,不知所踪。 唯有叶真人站在东京城头,和一众江湖人物进行了一次友好会晤。 这一战之后,楚军占据了东京城,休整三日,直接朝着燕云十六州而去。 此时,西夏、吐蕃的大军突然撤退。 原先属于赵宋的边军,则是改换大王旗,正式归于了楚国麾下。 这一来一回,便早已经一月过去。 如今,楚王方腊御驾亲征,已经兵临上京城。 萧峰知道辽国和楚国之间必有一战。 他根本无法阻挡。 这天下间的大势就是这样,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既然无法阻止,只能是默默接受。 所以,他收拾心情,带着自己的妻女祭拜了自己的授业恩师玄苦大师和养父母乔氏夫妇之后,便来到了终南山。 之所以来终南山,一来是因为阿朱要祭拜一位神霄派的老前辈。 二来是因为萧峰想要向叶真人求教一个问题。 至于段誉,也是来找叶真人解惑的。 …… 终南山,太乙宫,三清殿中。 叶千秋正在和恢复了本来面目的逍遥子下着棋。 叶千秋抬手,落在棋盘上,想要悔棋,道:“不行,不行,这一步,我得重来。” 逍遥子按住叶千秋的手,道:“落子无悔,哪里有你这样的。” 叶千秋哈哈一笑,道:“算了,算了,这局就当我输了。” 逍遥子道:“未到终局,焉知生死?” “你最近到底怎么了,老想着偷懒?” “这可不行,你把我忽悠到终南山来,你可得对我负责。” 叶千秋听了逍遥子这话,急忙摇头摆手,道:“停停停,你别膈应我了,我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了。” 逍遥子闻言,亦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时,只见王文卿从殿外走了进来,朝着叶千秋和逍遥子道:“师尊,师叔,山下来了几位客人,想要求见师尊。” 叶千秋道:“哦?是谁到了?” 王文卿道:“萧峰和他的妻女,还有大理国太子段誉和他的太子妃。” 叶千秋听了,微微颔首,看向对面的逍遥子,道:“和我见见故人?” 逍遥子耸了耸肩,道:“有何不可?” 叶千秋朝着王文卿道:“文卿,你去将他们带到会客厅去吧,我和你师叔随后就到。” 王文卿闻言,微微颔首,恭敬退去。 逍遥子看到王文卿退走,和叶千秋说道:“你这几个弟子当中,我看最合适出任太上道下一任掌教的,非文卿莫属。” “也只有他,才是最合适的人选啊。”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其实,我最开始是想着将太上道掌教的位子交给灵素来着,不过,现在看来,灵素似乎对太上道掌教的位子不大感兴趣。” “不过,也好,将来灵素领神霄本派,文卿则承继太上道,做太上道第一任教主。” “这样一内一外,可保证神霄传承不至于最后只沦为太上道的一支。” 逍遥子闻言,道:“还是你打算周全,你调教的这几个弟子,一个比一个出色,我那几个不成器的弟子,比起你这几个弟子来,真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年轻的时候就知道争风吃醋,老了老了,聚在一起,还是那副德性。” “我真是眼不见心不烦,你可别把他们给我招到终南山来,要不,我可不在你终南山呆了。” 叶千秋听了,不禁摇头失笑。 逍遥子的那几个徒弟,的确是有些让人头疼。 老大岁数的人了,一见面还是掐架,虽然现在不敢打生打死,怕逍遥子将他们逐出师门,但是那争风吃醋的劲头儿是一点都没变。 自从东京城那一夜决战之后。 他便和逍遥子携手归隐山林,不再过问世事。 逍遥子在灵鹫宫呆了三天,就呆不下去了,跟着叶千秋到了终南山隐居。 东京城中那一战,的确是叶千秋赢了,但若不是张茂则的突然出现,打断了逍遥子凝聚了大半的气势。 逍遥子也未必会败。 像他们这种顶尖高手之间的争锋,绝对是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气势之争,本来就是一气呵成的事情。 结果冒出一个要给赵宋王朝报仇的张茂则来,让逍遥子即将汇聚到顶点的气势,功亏一篑。 在叶千秋使出“海晏河清,天地失色”这一招后,逍遥子便知道他败了。 他凝聚出的那鲲鹏在这一招面前,也要黯然失色。 逍遥子败了,整个人的心境反倒是又有所精进。 放下了一些东西,整个人变得更加轻松。 逍遥二字,终于算是名副其实了些。 “走吧,走吧,别让客人等急了。” “说起来,这大理太子段誉还算是你逍遥派的传人。” “对了,你可能不知道,这段誉其实是延庆的儿子。” 叶千秋和逍遥子边走边说。 逍遥子听到叶千秋说段誉是段延庆的儿子,眼中突然一亮,八卦之火在心里熊熊升起。 他朝着叶千秋道:“哦?这里面还有什么隐情?” “我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 “你这老家伙,到底瞒了多少事?” 叶千秋听了,哈哈一笑,和逍遥子讲起了这段誉的身世。 逍遥子听了,亦是忍不住道一声。 “大理段氏偏僻小国,段思平一代武学宗师,这后代子孙是一个比一个不争气。” “这事儿,延庆知道吗?” 逍遥子道。 叶千秋摇了摇头,道:“此事他自然是不知道的。” “等他出关之后,我才打算告诉他。” “人生的大起大落,都是心魔滋生的养分。” “他这一次闭关,对他来说至关重要。” “这种事,还是等他心无外垢之时,再与他说吧。” 逍遥子听了,微微颔首,倒也没反对。 二人相伴来到会客厅,看到了在厅中等待的萧峰、段誉等人。 一番客套之后。 萧峰朝着叶千秋问道:“叶真人,萧峰此番上山,其实还有一个问题想要求教真人。” 叶千秋笑道:“什么问题?” 萧峰道:“敢问叶真人,东京城一战后,那北院大王耶律明到底是生是死?” 叶千秋听到这话,朝着一旁的逍遥子看去。 看逍遥子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叶千秋便道:“耶律明已经不在人世了。” 萧峰听了,一脸惋惜,道:“可惜,当年萧峰不识耶律大王真面目,竟然不知道他身怀绝世武学。” “如今,却是再也见不到这位我契丹的大英雄了。” 叶千秋听了,淡淡笑着。 逍遥子仿佛根本听不到萧峰所言一般。 在他心中,耶律明早已经死了。 如今,他只是逍遥子。 段誉也向叶千秋问了一个问题,他问的是关于逍遥派的一些事。 叶千秋捡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和段誉说了一些。 逍遥子的意思很明确,他既然已经归隐江湖,那逍遥派自然也不应该出现在江湖之中。 便是灵鹫宫的那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人,逍遥子也早都让天山童姥给驱除了。 逍遥派,从今往后,只求逍遥二字,不问江湖家国之事。 要放下,就是彻底的放下。 …… 时光匆匆而逝。 转眼间,便已经是十年过去。 九年前,楚王方腊率三十万精兵攻克辽国上京城,收复了燕云十六州。 同年五月,楚王方腊在洛阳正式建立大楚国祚,登基为帝,成为楚国开国太祖,年号永乐。 同年七月,神霄派正式改为太上道,太上道第一任掌教为王文卿。 楚太祖方腊封王文卿为冲虚通妙灵惠真人。 而神霄道统则由林灵素承继。 永乐二年十月,方腊派手下大将石宝、邓元觉兵分两路,用了半年时间,灭了西夏。 永乐三年五月,吐蕃政权被楚国覆灭。 永乐五年,楚国出兵大理,三个月之后,大理国向大楚投降,大理国主段誉降为镇南王。 楚国在楚太祖方腊的统治之下,国力蒸蒸日上,天下间的乞儿越来越少。 丐帮这个曾经兴盛一时的天下第一大帮,渐渐的退出了江湖的舞台。 …… 终南山上。 昔日楼观的观星台上。 叶千秋和逍遥子毗邻而坐。 观星台下,站着不少人。 有如今贵为太上道掌教的王文卿,还有昔日的终南三友,如今的太上道长老。 有神霄派教主林灵素。 一代剑圣,叶灵云。 剑魔,独孤灵笙。 还有,楚国太祖方文山。 还有逍遥子的四个徒弟。 天山童姥、李秋水、李至乐、无崖子。 李至乐是这三个人中最为清冷的一个。 她曾经是吐蕃太后,也曾是东京城外慈云观中的玄机子。 逍遥派除了这四个老家伙,还有一个容颜绝世女子,她是王语嫣。 当年慕容复父子入辽国,王语嫣被逍遥子带走,将其送到了灵鹫宫。 这三十多年过去,王语嫣似乎没有被岁月侵蚀,还是那副仙子一般的容颜。 她如今的武学造诣,也不算低。 此时,只听得叶千秋坐在高台之上,和众人道:“今日,召集你们过来,是我们二人要和你们道个别。” “今日之后,我们二人便打算云游四海,估计从今往后,我们便再无相见的机会了。” “往后,你们当各安天命,各司其职,做好自己该做的事,自己的路自己走。” “文山,你如今是一国之主,身上的担子最重,该嘱咐的,为师都已经嘱咐过你了,从今往后,就看你自己的了。” “文卿、灵素、灵云、灵笙,你们四人也是一样。” “各自珍重!” 叶千秋说完,逍遥子跟四个徒弟说道:“我只希望你们勿忘我逍遥派的逍遥二字,将逍遥派传承下去就可以了。” 翌日,叶千秋和逍遥子带着段延庆离开了终南山,从此再也没有在世人面前出现过。 许多年后,终南山成为天下道门圣地,关于神霄派祖师叶千秋和逍遥派祖师逍遥子的事情,在天下间也是传扬甚广。 有人说,他们结伴飞升而去。 有人说,他们还在世间行走,只是无人知晓他们的真面目。 …… 昔日的大理国境内,长春不老谷外。 叶千秋和逍遥子带着段延庆又回到了这故事最开始的地方。 他们在天下间行走几年,最后又回到了这里。 段延庆从叶千秋和逍遥子的口中听到了关于这长春不老谷的许多事。 他心中很是激动,因为,这里可能是天下间最接近长生不老的地方。 他这些年早已经踏入了龙虎相交的宗师之境,而且叶千秋又告诉了他段誉其实是他和刀白凤的儿子。 段延庆一生孤苦,得知这消息后,道心圆满,自愿追随叶千秋和逍遥子云游天下。 片刻后,叶千秋三人掠入了谷中。 四十多年过去了,长春不老谷中好似一切都没有变化过一般。 乾坤离坎四位长老看到逍遥子和叶千秋同时归来,惊喜不已。 逍遥子作为长春不老谷的第五位长老,给长春不老谷带来了许多改变。 如今,他归来了,自然让谷中的人十分欢喜。 他曾经收下的那四位弟子,也都已经长大成人,虽然从外表来看,他们只有二十岁出头,但其实他们都已经是过五十岁的人了。 叶千秋离去之时,曾说过短则三五月,迟则一年半载就回来。 结果这一去四十多年。 乾坤离坎四位长老倒是没说什么,他们对于外界的事情也不感兴趣,只对修仙有兴趣。 看到叶千秋回来,急忙拉着叶千秋去参悟玄道去了。 长春不老谷的其他人,则是围着段延庆在问东问西。 包括叶千秋的那四名弟子。 段延庆早就听过叶千秋说这长春不老谷的人是没有出过外界的,他倒是不嫌烦,和这些人说起了外面的事情。 段延庆早年就是大理国太子,当地的土话自然难不倒他。 他很快就融入了这长春不老谷中的生活。 三年后的一天,叶千秋和逍遥子坐在昔日赵升祖师飞升之地,二人双掌相对,四目相向。 叶千秋对着逍遥子微微颔首,他们联手苦修十余年。 终于感觉到了来自这天地间的束缚和排斥。 叶千秋知道,如果单凭他一个人的力量,还不足以这么快走到这一步。 逍遥子的确是天纵之才。 二人结伴苦修十余载,心念相通。 此刻,二人心念一动,将身上的气势毫无保留的释放了出去。 下一刻,只见刚刚还平和无比的天空之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逍遥子和叶千秋相对一笑。 一切尽在不言中。 而就在漩涡出现之后不久。 那其中突然涌现出一道粗大无比的雷霆。 二人同时飞起,朝着那雷霆掠去。 在无边无尽的轰隆之声当中。 叶千秋和逍遥子的身形消失在了天际之中。 良久之后,一道道五彩霞光洒落下来,伴随着绵绵细雨,落在了长春不老谷中。 乾坤坎离四位长老痛哭流涕,嚎啕大哭,恨自己无力飞升。 绵绵细雨洒落在段延庆的身上。 段延庆只感觉身体之中发生了某种变化。 段延庆当即开始闭关,三年之后,段延庆破关而出,已然是大变模样,不仅不再残疾,而且还恢复了年轻时玉树临风的模样。 从此,段延庆日日坐在叶千秋和逍遥子携手离去的大石上,开始了日复一日的参悟。 二十年后,乾坤离坎四位长老先后坐化。 段延庆成为了长春不老谷的大长老。 他时常会给长春不老谷的后辈们,讲述着关于神霄祖师叶千秋还有逍遥祖师逍遥子的事迹。 第1章 天机莫测,李氏父子 “挺胸,收腹!” “叉腰!” “哦,不对,提臀!” “屁股要翘起来!” “翘的高一点!” 终南山上,叶千秋正在提点一个八九岁的孩童在练武。 叶千秋已经来到这个世界三年了。 在上个世界他和逍遥子联手破碎虚空,飞升而去。 在那飞升的一刹那间,叶千秋运起全部的实力,承受了来自那滚滚天雷的大部分力量。 因为,他知道他有金手指,他识海之中蕴藏的那片叶子,可以保证他受重伤而不死。 天雷的力量,要远远超出叶千秋的预期。 可能是叶千秋和逍遥子一同飞升的缘故,才使得天雷变厉害了不少。 来到这个世界后,叶千秋掉落的地点依旧是在终南山。 不过,位置可能有些偏差,没有掉在主峰之上。 而是掉在了这青华峰之上。 叶千秋的运气不错,每次被雷劈,重伤的无法动弹的时候,都能碰到人。 上次飞升到天龙世界就是如此,这次来到这个世界还是如此。 这次,他碰到的就是这小屁孩子的便宜老爹,李播。 李播是这终南山,青华峰上,一座无名道观的道士。 曾经出任过大隋的县衙小吏,不过因为不太得志,于是弃官成了道士,在终南山的青华峰上建了个不大的道观,自号黄冠子。 至此就窝在了青华峰上,开始注解道家的典籍,比如《老子》、《庄子》之类的典籍,还编撰了什么方志图,最近又在搞什么《天文大象赋》。 说李播可能没什么人知道他的名号。 但是,说起李播的儿子,人们可能就知道了。 李播的儿子就是叶千秋现在正在调教的这个小屁孩子。 他的名字叫做李淳风! 现在应该是隋朝末年,至于具体是哪一年,叶千秋也搞不太清楚。 李播倒是提过一嘴,但叶千秋也没怎么注意记。 这次飞升之后的后遗症,要比上一次来的还要严重一点。 但好处也是巨大的,修为嘛,可以慢慢往回涨,但身体经脉的坚韧程度,比起上一个世界时,又提高了不少。 现在的叶千秋,即便是浑身没有一丝一毫的内力。 但单凭双手之力,便足足有几千斤的力量,十足的人型凶兽。 当然,最关键的是,从他的外表来看,根本看不出来,他匀称内敛的身躯之下,会蕴藏这般大的力量。 他的身体虽然还没有完全重塑完毕,但现在的他攀山越岭,根本不在话下。 他跳起来,几乎感觉到不到身体的重量。 叶千秋体内丹田尚未完全凝结,所以,他还没开始正式熔炼藏匿在身体之中的先天气。 叶千秋可以感觉到,这一次他的身体重塑之后,他对于雷法的契合度,已经达到了一个十分完美的程度。 他现在根本不用内气牵引,只要心神一动,便能感觉到这周遭雷元素的聚集。 这种细微的感知变化,让叶千秋很是高兴。 这种变化意味着,在将来叶千秋可以凝炼成属于自己的天雷域场。 不过,现在叶千秋也只是心里有些许构想罢了,一切还有待往后去验证。 只是,叶千秋心里还装着一件事。 就是当初他和逍遥子是一同飞升的。 破碎虚空之后,他们二人之间便彻底失去了感知。 叶千秋心中还在猜测着,逍遥子是不是随他一起,也飞升到了这个世界。 当然,这只是叶千秋的一个猜测。 只能等待往后下山之时,再去验证。 就在叶千秋愣神的时候。 只见一个大概四十五六岁的中年道士,穿着一副青衫,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只见那中年道士手中握着一卷书,嘴里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念叨着什么,看起来就和疯了一般。 这时,只见那中年道士朝着叶千秋走过来,站在他身旁,将手里的书递到叶千秋的眼前,道:“叶兄弟,你前日说三垣二十八宿,又说中元北极紫微宫,北极五星在其中,大帝之座第二珠,第三之星庶子居,第一号曰为太子,四为后宫五天枢,左右四星是四辅,天乙太乙当门路。” “我觉得你肯定没说完,这天乙太乙之后,还当有很多星宿啊。” “叶兄弟,你就和我说说呗……” 中年道士很自然的揽住了叶千秋的肩膀,一副自来熟,铁哥们的样子。 这中年道士自然不是旁人,正是李淳风的老爹,黄冠子李播。 李播不仅爱好研究道家典籍,还喜好阴阳家,最近又迷上了天文星象历法。 前几天叶千秋见他抓耳挠腮的,实在难受的紧,便随口提点了他两句。 这可倒好,被这家伙给缠上了。 叶千秋闻着李播身上的那股子馊味儿,捏着鼻子,一脸嫌弃,道:“老李,你多少天没洗澡了?” “这身上都馊了!” “去去去,赶紧的,一边儿呆着去。” 李播闻言,也不生气,嘿嘿一笑,揽着叶千秋不放开,道:“叶兄弟,你就把后边的口诀都告诉我,我保证再也不烦你了。” 叶千秋登时朝着李淳风喊了一嗓子,道:“小李子,今天就到这里了,给你爹生火,热水去,让他好好洗个澡,去去身上的馊味儿!” 李淳风听了,本来苦巴巴的一张小脸上,立马神采飞扬起来。 急忙应道:“得嘞,师父,我这就去!” 李淳风跟着叶千秋练功练了也有两年了。 对叶千秋教他练功的方式,记得门清儿。 这扎马步,是李淳风最不喜欢的一种练功方式。 李淳风一溜烟儿的跑进了不远处的破败道观,然后没一会儿从道观里又溜了出来,朝着这边喊道:“师父,没柴火了,我先去砍柴了!” “去吧,去吧,带上家伙事,顺便抓两只野味回来,打打牙祭,这嘴里都好几天没沾油水了。” 叶千秋摆了摆手,很放心的让还不到十岁的李淳风背着斧头独自砍柴去了。 至于李淳风他爹李播,根本不关心儿子,正眼巴巴的瞅着叶千秋,两眼放光。 叶千秋打了激灵,嘴里急忙念道:“左枢右枢夹南门,两面营卫一十五,东藩左枢连上宰,少宰上辅次少辅,上卫少卫次上丞,后门东边大赞府。西藩右枢次少尉,上辅少辅四相视,上卫少卫七少丞,以次却向前门数……” 这一连串的念下来,李播听的是如痴如醉。 待叶千秋将这一卷《步天歌》的口诀尽数给李播念完,李播兴冲冲的又跑回道观里去了,将叶千秋弃之如敝履。 叶千秋看着李播那一副搞学术搞的疯魔了的样子,不禁摇头道:“痴儿啊,痴儿……” 此时,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洒在叶千秋的身上,让叶千秋整个人看起来有一种神圣的感觉。 但马上,叶千秋就躺在了大石上,双手环抱着脑袋,嘴里叼着不知道从哪儿顺来的狗尾巴草,翘着二郎腿,嘴里哼哼着歌。 “小呀嘛小二郎……背着那书包上学堂……不怕太阳晒……也不怕那风雨狂……只怕先生骂我懒……没有学问无颜见爹娘……” 经历了两个世界,叶千秋早已经活了几百年,但每一次身体的重塑,都让叶千秋感觉到了一种新生。 这种新生不仅仅是来自于身体上的感知,更重要的是来自于灵魂上的升华。 现在的叶千秋,心态更加趋近于老顽童的心态。 世间一切事,在他眼中,都有着各种各样的趣味。 就在夕阳彻底落下之时,小屁孩子李淳风终于驮着一大推柴火回来了。 李淳风跑进道观里卸了柴火,又急匆匆的跑到了叶千秋身旁,一副低头认错的样子。 叶千秋见状,坐起身来,朝着李淳风看去,道:“怎么了?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 “叫你打的野味呢?” 李淳风闻言,委屈巴巴的说道:“师父……今天……今天……我又碰到那个小姐姐了……” “我刚刚打到手的两只野兔,就被她抢走给放生了。” “她说上天有好生之德,兔兔这么可爱,怎么能吃兔兔呢……” 叶千秋闻言,当即站起来身来,拉着李淳风的手就要走。 李淳风急忙道:“师父……师父,你要带我去哪儿?” 叶千秋扭头,一脸气愤的道:“当然是带你去找那个野丫头算账!” “到嘴的兔子飞了,为师要饿肚子了,为师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李淳风见状,吓的急忙说道:“师父,师父,我错了,其实……兔子是我自愿送给那个小姐姐的……” 叶千秋闻言,立马又坐了回去,板着脸,看着李淳风,不发一言。 李淳风被吓的都要哭出来了,急忙跪倒在叶千秋身前,道:“师父,我错了,我不该忘记师父的教诲……” “男子汉大丈夫,一定不能做舔狗!” “明天,明天我一定给师父捉回两只……哦……不,三只兔子!” 叶千秋见状,又突然笑了起来,道:“你说那小丫头片子叫什么来着?” 李淳风见师父又笑了,有些摸不着头脑的脾气,挠了挠后脑勺,道:“好像叫妃暄?” “姓什么来着?” “对对对,是师妃暄!” 叶千秋闻言,语重心长的和自家徒弟说道:“小李子啊,你也太丢为师的脸了,你怎么能又输给那个小丫头片子呢?你今天用没用为师教你的“老汉十八式”?” 李淳风听了,老老实实的说道:“没有……师父……” 叶千秋道:“为什么不用!” 李淳风低着头道:“爹说,男子汉大丈夫,不能欺负女孩子……” “而且,那个小姐姐真的很漂亮……” 说到这里的时候,李淳风还不忘抬起头来,偷偷瞄了叶千秋一眼。 叶千秋冷哼一声,道:“你爹是老舔狗,你难道也要做个小舔狗吗?” “你要听师父的,小姐姐再漂亮,该抽还得抽,你把她打趴下了,打的她越疼,她就对你越好。” 李淳风弱弱的说道:“真的吗?师父……” 叶千秋用很肯定的语气说道:“当然是真的,你下次要是再碰到那个野丫头,不能再留手,听见了没?” “把为师交给你的老汉十八式用出来,她肯定不是你的对手。” “记住了没有!” 李淳风小声道:“记住了,师父!” 叶千秋道:“大声点,没听到!” “记住了,师父!” 李淳风又大喊了一声。 叶千秋这才满意的点头,拍了拍李淳风稚嫩的小肩膀,笑道:“走,今天晚上,为师给你做一道新菜。” …… 夜里。 夜深人静。 叶千秋坐在道观的屋顶,一边看星星,一边想着一些事。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叶千秋就没有离开过青华峰。 一年前,他从自己徒弟李淳风的口中知道了师妃暄的存在。 便清楚了这世界原来是大唐世界。 慈航静斋,就坐落在隔壁的帝踏峰上。 李淳风经常回到山里砍柴,抓野味,时常会碰到也只是个小屁丫头的师妃暄。 听李淳风的描述,师妃暄比他大一点,但也大不了几岁,也就大概大个三四岁的样子。 李淳风每次抓野味碰到师妃暄,都会被搅黄。 叶千秋正在积极改造自己这个徒弟从他爹李播身上遗传来的舔狗基因。 对于慈航静斋,叶千秋暂时没什么想法。 终南山上的野道士不少,但正统的势力却是只有慈航静斋这么一家。 帝踏峰,听听这名字。 一帮尼姑,你说你起这么威猛的名字,你想干啥? 叶千秋想着慈航静斋举着代天选帝的大旗,在这世界之中,又是白道的顶尖势力。 佛门势大,道门势微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慈航静斋的尼姑自带吸引舔狗的体质。 无论是老舔狗宁道奇,还是天刀宋缺和石子陵这样大唐中的一代高手,都是舔狗一枚。 叶千秋自认为自己是个合格的道门文化传播者。 所以,必须要扭转这种佛门势大,道门势微的情况。 但,眼下,他实力还不太够,虽然肉身很强,但还是得苟一苟。 不过,有些事,还是可以做的嘛。 就在这时,李播突然冒了出来,坐到了叶千秋的身旁,看着天上那一闪一闪的星星,道:“叶兄弟,你又在夜观天象了?” “我就知道,你是天下少有的奇才!” “你以前到底是什么人呢?” “你告诉我的那天象口诀,是你自己琢磨出来的吗?” “叶兄弟,你知道吗?” “我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写出一部属于自己的天象历法……” 叶千秋翻了个白眼,道:“老李,你能换个说辞吗?” “没了,真的一点都没了,一滴都没有了,全被你榨干了……” 李播顶着两个黑眼圈,贼兮兮的说道:“叶师兄,我……不……信……” 叶千秋听了,直接说道:“爱信不信……” 李播闻言,有些哀怨的说道:“真的没有了吗……” 李播可是一点都不信叶千秋谦虚的话,这三年来,他从叶千秋的口中不止听到了许多对于道家典籍的不同认知,还得到了许多他听都没听过的道家典籍。 还有关于天象历法的口诀,这一切的一切,都让李播觉得叶千秋是这天下间少有的奇人异士。 叶千秋闻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只说道:“没了,没了,不过,最近几天,天上的帝星飘摇,看来大隋的江山快要不保喽……” 李播闻言,眼睛一亮,道:“你还说你不懂天象!” “可是……如今杨广正值壮年,怎么会死呢?” “就是杨广死了,大隋的江山也未必会不保啊……” “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关联呢?” “不行,不行,我得回去查一查历书……” 李播神神叨叨的,又消失在了屋顶。 叶千秋看着那璀璨的星河,只觉美丽极了…… …… 在青华峰的日子过的飞快。 转眼间,又是五年过去。 李淳风已经十四岁了。 个子长高了不少,也是愈发的帅气了。 “嗯……不错,比你的舔狗老爹帅气多了……” 叶千秋看着刚刚从道观,哦,不对,是天机阁里走出来的李淳风,满意的点了点头。 五年过去,道观还是那个道观。 只不过,道观多了一块牌匾,天机阁! 从前的道观没有名字。 后来,叶千秋做了一块牌匾,亲手写上了天机阁三个大字! “师父,早!” 少年李淳风跑过来,朝着和叶千秋打招呼。 叶千秋笑了笑,道:“小李子,最近精神状态不错,看来你已经将为师交给你的老汉十八式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李淳风一脸谦逊的说道:“师父,我的老汉十八式也就才大成而已,不过,已经足够把师妃暄那丫头片子给揍趴下了。” “今天,她又约了我茬架,师父,我先走了啊,等我回来的时候,我给您老人家带野味儿。” 叶千秋笑眯眯的说道:“去吧,去吧,别堕了咱们天机阁的威风!” “你可是天机阁的少阁主啊!” “咱们还有一百零八天罡地煞星……” 李淳风背对着叶千秋摆了摆手,大声道:“师父,您老人家放心吧,徒儿记着呢!” “咱们天机阁,天下之事,无事不知,无事不晓,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 叶千秋看到李淳风的背影消失在山头,朝着正在天机阁屋顶看书的李播喊了一声,道:“老李,我出去一趟,记得做饭啊!” 李播应了一声。 叶千秋飞身而起,几个击落间,便消失在了山野之间。 李播抬起头来,看着叶千秋消失的背影,喃喃道:“天机莫测,这世上莫非真的有天人……” 第2章 天罡地煞,势力庞大(万更求订阅!) …… 终南山,帝踏峰。 慈航静斋的茶园当中,一个十六七岁的绝美少女,身着一袭淡青长衫,正在朝着坐在茶园亭中的一个天生丽质的女尼躬身。 “师父,今天又到了我和那天机阁少阁主李淳风比试的日子了,师父您还有什么要嘱咐的吗?” 这女尼便是慈航静斋当代斋主梵清惠。 梵清惠看着自己这个得意高徒,微微颔首,道:“妃暄,那天机阁神秘莫测,你且尽全力与那天机阁少阁主李淳风再比试一番。” “尽量摸清楚他的武功路数……” “还要多从他口中探听一下天机阁的虚实,尽量多打探一些消息出来……” 师妃暄闻言,微微颔首,道:“师父,您放心,这一次,我一定将那臭小子给拿下!” 梵清惠看到平日里清冷无比,心境平和的弟子,一提起天机阁少阁主,心境便不再是波澜不惊。 梵清惠的眼中,不禁升起一抹疑惑。 这天机阁在青华峰出现的时间不算长,大概也就是三五年的光景。 青华峰上有个野道士,梵清惠是知道的。 但是,那个野道士就是个普通人,并无什么背景,也没有什么势力,从前不过是个郁郁不得志的小官罢了。 后来,一怒之下辞官到了终南山青华峰隐居。 天机阁的名号是在三年前出现的。 和那个李淳风的师父天机子有莫大的关系。 李淳风年纪比妃暄还要小几岁,但是实力却一直和妃暄不相上下。 这几年来,妃暄和那李淳风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比武一次,但每次,那李淳风都能和妃暄平分秋色。 要知道妃暄可是慈航静斋的圣女、也是她的唯一传人。 妃暄的天赋是她生平仅见的出众之人,便是比起她来也要出色三分。 妃暄自幼随她练功,小小年纪就已经快要达到剑神无我的境界,不出意外,妃暄将在三五年内,就达到剑心通明之境。 《慈航剑典》作为静斋的镇派之宝,也是武林四大奇书之一。 在武林之中,能和静斋传人争锋的,一直只有魔门的传人。 但是,现在,这天机阁少阁主居然也能和妃暄平分秋色。 可见这天机阁阁主天机子的厉害。 “嗯,你去吧,记得早点回来。” 梵清惠目送自己的得意弟子离去,然后悄悄跟在了师妃暄的身后。 这几年,天机阁的出现,让梵清惠着实是不安的很。 因为天机阁太神秘了,而且据她所知,天机阁的势力十分强大。 强大到让她这个静斋斋主也不敢轻易去青华峰探一探天机阁的虚实。 能教出李淳风这样的弟子,那天机子定然是天下少有的宗师级别的高手。 梵清惠很好奇这位天机阁阁主天机子到底是何人。 但她好歹也是慈航静斋的斋主。 慈航静斋在江湖上的地位自然不需多言,她可不能因为这事,先乱了方寸。 …… 叶千秋晃晃悠悠的跟在自家徒弟李淳风的后边,保持了很远的一个距离。 李淳风自然发现不了他的存在。 下了青华峰,李淳风直奔帝踏峰。 到了半山腰。 李淳风在山腰处停了下来,左瞅瞅,右瞅瞅,然后一本正经的说道:“师妃暄,我知道你已经到了,赶紧现身吧!” 片刻后,只见师妃暄果然从不远处的树林之中飞身而出。 师妃暄一袭淡青长衫随风拂扬,说不尽的飘逸,俯眺清流,她的脸上显露着从容自若之色。 身后还背着一把造型典雅的古剑,给她还稍显稚嫩的脸庞平添了三分英气。 师妃暄朝着李淳风道:“李淳风,你今天又迟到了!” 李淳风见状,哈哈一笑,脸上浮现出玩世不恭的笑来,朝着师妃暄走了过去,在师妃暄身旁转来转去。 师妃暄见状,蹙眉道:“你干什么!” 李淳风道:“当然是看你胖没胖啊……” 接着,只见李淳风捏着下巴,一本正经的看着师妃暄的脸,说道:“嗯……又瘦了一点,我师父说了,肯定是你们慈航静斋的伙食不好……” “天天吃素,能长肉吗?” “你现在正处在身体发育的关键时候,你得好好补充营养啊!” 师妃暄听了李淳风这话,干巴巴的说道:“李淳风,你不要胡说八道了……” “我……我吃的很好……” 师妃暄修炼剑典多年,面对常人时,无论有遇到多大的事,她都可以波澜不惊。 但唯独面对李淳风的时候,总有一种局促感。 “一定是因为,我还没有打败他!” “我一定要打败他,这样我的剑心才能通明!” 想到这里,师妃暄平息自己急促的呼吸,面色再变得清冷无比,她朝着李淳风冷冷的说道:“李淳风,闲话休提,别忘了,我们是来做什么的!” 下一刻,只见师妃暄背后长剑倏然出鞘! 长剑落在了师妃暄的手中,师妃暄瞧着李淳风,道:“李淳风,出招吧!” 李淳风看到师妃暄提剑,耸了耸肩,老气横秋的说道:“你这丫头片子,真没劲,你觉得你能赢了我吗?” “看剑!” 师妃暄清喝一声,没有再犹豫,直接朝着李淳风挥剑而去。 师妃暄一出剑,仿佛周遭的一切都转化为了空山灵雨的胜境,如真似幻,动人到了极点。 李淳风见状,足尖轻点,往后急速退去,背后长剑迅速来到了他的手中。 此刻,李淳风也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 师妃暄的剑,李淳风可一点都不敢小觑。 二人双剑相抵,剑尖碰撞在一起。 师妃暄身边周遭好似有氤氲仙气缭绕而起。 李淳风大喝一声:“老汉撩剑势!” 只见李淳风手中长剑登时一荡,将师妃暄的剑直接震了出去。 “老汉荡剑势!” “老汉破剑势!” “老汉落剑势!” “……” 李淳风剑势凌厉,一旦占据了先手上风,就不停的出手,将师妃暄压着打。 师妃暄只能落在守势,李淳风丝毫不留手,将老汉十八式纯熟的运用到了剑法当中。 所谓老汉十八式,不过是叶千秋取着玩的。 李淳风所炼的功法叶千秋到了此方世界之后,将这几百年来的心得,创出来的一部无上功法。 名字什么的,不重要。 非要起个正式点的名字,可以叫做《天机录》。 《天机录》讲的是武学至理,这些武学至理可以运用在任何武功招式上,无论用刀用剑甚至是用拳的都可以。 远处,叶千秋靠在大树上,叼着狗尾巴草,看着李淳风和师妃暄打的有来有回,叶千秋无聊的打了个哈欠。 这不是他第一次来看李淳风和师妃暄干架,山上有趣的事情不多,看李淳风和师妃暄干架算是为数不多有趣的事情。 师妃暄作为慈航静斋传人,的确是天赋异禀,小小年纪就已经将《慈航剑典》给练到了十分高明的地步。 但,她现在只是李淳风的磨剑石。 有免费的陪练,这买卖怎么看都划算的很。 若是没有师妃暄这免费的陪练,李淳风的进境还未必会有这么快。 李淳风算是修习《天机录》的第一人,《天机录》一些还不太完善的地方,也是叶千秋这几年边修边改的。 可怜的李淳风成为了叶千秋的实验宝宝,还挺美…… 当然,叶千秋是不会坑徒弟的。 李淳风的根基打的很是牢固,基本上是不会出现什么问题的。 这时,师妃暄和李淳风的交战已经接近了尾声。 师妃暄被李淳风压着打了近一个时辰,面上却是没有出现半分焦急之色。 她和李淳风交手了数十次,深知李淳风的厉害。 今日,她明显的能感觉到李淳风的剑势又凌厉了三分,比起上一次交手时,李淳风明显又有了长足的进步。 不过……她也不是在原地踏步! 今日的交手,她一直都在用着“守”字诀,滴水不漏的防守固然有效。 但最好的防守,还是进攻! 下一刻,只见师妃暄剑势突变,朝着李淳风快攻了过去。 师妃暄的势和意全部凝聚在了这一剑当中。 李淳风见状,不慌不忙的抬剑,亦是使出了一剑。 这一剑极尽璀璨,将师妃暄的势和意一瞬间给祛除了个干干净净! 李淳风的剑抵在了师妃暄的胸口。 将师妃暄的胸口刺出了一抹血红色的花。 师妃暄脸色一白,绝美的容颜蹙起了眉头,让人心疼。 李淳风面色不变,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瓶子,扔给了师妃暄,一脸平静的说道:“上好的金疮药。” 师妃暄接过药瓶子,坐在一旁,转过身去,朝着伤口上洒了药。 师妃暄再转身,却是李淳风已经坐到了她的身旁。 师妃暄清冷的说道:“你别以为我会谢谢你。” 李淳风耸了耸肩,道:“我也没想你会谢谢我。” “我们天机阁的人做事,一向都是这么有头有尾。” “咱们好歹也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好邻居,我怎么能看着你受伤无动于衷呢?” 师妃暄道:“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小时候很可爱,不会说那些烂七八糟的话。” 李淳风道:“我师父说了,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做舔狗,你知道的……” 师妃暄道:“你师父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李淳风道:“我师父啊,他是这世上最厉害的人,这世上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情,没有他不会的事情。” “所以,他才叫天机子啊。” 师妃暄听了,眼中闪过一抹莫名之色,道:“那你和我说说你们天机阁呗……” 李淳风笑道:“那就接着上次的说,上次说到了天罪星,我今天接着给你讲天损星、天败星……他们可都是我天机阁的高手……” …… 在山野林中的另一头,梵清惠听着李淳风口中那关于天机阁中三十六天罡的介绍,心头不由升起一股凝重之意。 这几年来,妃暄从这李淳风的口中探听到了天机阁的不少内情。 比如说这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便是天机阁自天机阁阁主天机子之下的一百零八名顶尖高手。 这一百零八人隐藏在天下各处。 汇聚起了一张庞大的网。 没有人见过这些人的真面目,即便是见到了这些人的真面目也认不出他们的身份。 梵清惠最开始的时候是不信的,毕竟天下间的门派势力,一直都在静斋的掌握之中。 若是江湖上出现了这么大势力,静斋早应该知道就是。 但是李淳风说的言之凿凿,那些人物好似真的存在一般。 更关键的是,李淳风还对江湖上的各大势力了如执掌,就连慈航静斋李淳风也十分了解。 有一次李淳风说他师尊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天下间就没有他师尊不知道的事情。 就是邪王石之轩藏在何处,他师尊也知道。 在妃暄的一再追问之下。 那小子还真就说出了一个地方。 最后,梵清惠亲自下山走了一趟,还真就找到了石之轩,那次,若非她计划周全,恐怕要受很重的伤。 自从那之后,梵清惠特意留意,她发现天机子的每一个预言,就没有错过。 这才让梵清惠意识到了天机阁的强大。 如果说天机子能预知一些没有发生的事情,是他个人能力的话,那天机子能对江湖上的势力,和天下的各大势力了如执掌,没有一张庞大的情报网是不可能做到的。 所以,梵清惠对天机阁很是忌惮。 这样一个庞大的势力在江湖上存在,而且还不为人知。 着实是太恐怖了! 如今,天下乱局已现,静斋的重任就要落到妃暄的头上。 但有天机阁的存在,让梵清惠心里很是不安。 如果天机阁插手天下大势,那可就麻烦了…… 想到这里,梵清惠的心有些乱了…… …… 傍晚。 李淳风背着长剑,提溜着野兔回到了天机阁。 叶千秋正在天机阁外面的凉亭下饮茶。 李淳风一回来,便朝着叶千秋走去,他一脸喜意的朝着叶千秋道:“师父,今天,我把师妃暄那个小丫头片子插出血来了!” 叶千秋立马呸呸呸,道:“粗俗,怎么能说插呢!要说刺!” 李淳风哈哈一笑,道:“都一个意思,都一个意思。” 叶千秋一脸假正经的说道:“为师交代给你的事情,你都办了?” 李淳风道:“是的,师父,都办了。” “师父,我们天机阁真的有三十六天罡和七十二地煞吗?” “怎么我从来没见过这些人?” 叶千秋摆了摆手,道:“去去去,没事做饭去,少打听这些事。” 李淳风闻言,也不再追问。 虽然他觉得师父有些古古怪怪的,但他知道天机阁真的很强大。 虽然他从来没有见过三十六天罡和七十二地煞,但师父真的很厉害,天下间的事就没有他不知道的。 天机阁,是这世上最神秘的组织。 李淳风一直都坚信不疑! 看着李淳风离去,叶千秋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 想要忽悠慈航静斋的尼姑,自然得让李淳风相信有三十六天罡和七十二地煞的存在。 再说了……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嘛。 如今,天下乱局已现。 再过两年,师妃暄这个静斋传人也该出世了。 他也需要先下山去走一走,布局一番,不说把一百零八天罡地煞星给凑全,总得凑上几个不是。 这个世界和前两个世界不同。 因为这个世界是肯定存在过破碎虚空的人物。 前两个世界,想要超脱,全靠叶千秋自己摸索。 这个世界,或许简单一些? 他必须得找一找战神殿和《战神图录》,这个世界当中,他对这两样最感兴趣。 《战神图录》是来自上古时代的道家至高无上的武功玄学,广成子能从战神殿中,悟通天地宇宙的奥秘。 并以甲骨文着写出《长生诀》,后再潜返「战神殿」,进入「破碎金钢」的超凡境界。 可见想要超脱这个这世界,找到战神殿绝对是一条有效的途径。 他自称天机子,打出天机阁的名头。 也是为了将来好办事。 他打算做一把神棍,慈航静斋不是代天选帝吗? 那他就做个天机子,先把慈航静斋给忽悠瘸了。 三日之后,叶千秋让李淳风跟在他爹李播在山上好好呆着,自己则是下山而去。 …… 隋朝末年,天下乱局已显。 由于天下不靖,贼盗四起,人人自危,各地的武馆和道场是越发的兴盛。 叶千秋从终南山下来,先在长安溜达了一圈,然后一路东行,再南下而去,兜兜转转间,就到了扬州。 叶千秋来到扬州之后,直奔城郊。 他到扬州,没别的事,只为来取《长生诀》。 在没有找到战神殿之前,看一看《长生诀》也是没错的。 石龙天性好道,独身不娶,一个人居住于扬州城郊一所小庄院里,足不出户,由徒弟定期遣人送来所需生活用品,终日埋首研究道家秘不可测的宝典《长生诀》。 叶千秋毫无顾忌的走进了这座小庄院中。 叶千秋故意将自己的气势放出了三分。 不多时,只听得小庄院的厅堂内,传出来一道声音。 “贵客大驾光临,请进来喝盅热茶吧!” 叶千秋一脚踏入那厅堂之中,厅堂大门自然而然的开启。 只见一人端坐厅堂之中,正在朝着门口看来。 叶千秋朝着那人看去,道:“你是石龙?” 那人点头道:“正是石某,尊驾是?” 叶千秋笑了笑,道:“天机阁阁主,天机子!” 石龙闻言,微微蹙眉,道:“请恕在下孤陋寡闻,在下还从未听过天机阁的名号……” 叶千秋笑道:“从前不知道,今后,你就知道了……” 石龙道:“阁下来找石某,不知有何事?” 叶千秋道:“贫道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知晓你石龙大限将至,特来救你一命。” 石龙平静道:“我与阁下非亲非故,阁下为何要救我?” 叶千秋缓缓说道:“因为你是天命注定的天罡三十六星之一,贫道此次前来,就是来将你召回天机阁的。” 叶千秋此话一出,厅堂之中陷入了无声寂静当中…… 良久之后,石龙突然笑了起来。 他看着叶千秋,道:“天机子道长,可真会说笑……” 叶千秋面容冷峻,一脸严肃道:“你看贫道像是在开玩笑吗?” 第3章 小石入阁,替天行道 厅堂之中。 石龙只觉周遭环境突然大变! 本来正是炎热酷暑之际。 但是此刻,厅堂之中,却好似有清风徐来一般。 在石龙的眼中,叶千秋身上突然萦绕出一种十分朦胧的感觉,好似随时都会飘然离去一般。 就在这时,石龙突然发现,他眼前的一切景象都变了! 他仿佛置身在了一片无垠星河之下。 而叶千秋站在那片星空之中,身躯伟岸无比,上顶天穹,下踏地表,他背对着石龙,身上自有一股睥睨天下、舍我其谁的姿态。 在石龙的眼中,叶千秋愈发的高大威猛,他宽肩厚胛,胸部凸起的线条撑挺了他紧身贴体的青衫道袍。 此时,叶千秋侧过脸来,脸容和体型相衬俊拔,更让石龙感到叶千秋身上带着一种与别人不同的气质。 仿佛,叶千秋真的就是从天宫刚刚走下来的谪仙! 此时,石龙耳中传来一声轻喝。 “天寿星石龙,还不归位!更待何时!” 这一声轻喝,充满了威严至极的声音。 石龙登时打了个激灵,整个人不由自主朝着那道身影半跪下来。 迷迷瞪瞪之间,石龙脱口而出道:“天寿星石龙……归位!” 随着石龙这一句话的落下。 石龙发现周遭的场景尽数恢复了原样。 此时,叶千秋笑眯眯的看着半跪在地的石龙,不住点头道:“嗯,不错,不错,石龙,你终于幡然悔悟,悟透前尘了。” 石龙闻言,心神骇然之间,猛的站起身来,他的一张老脸十分凝重的看着叶千秋,道:“石某人自问和天机子道长素不相识,却是不知道长为何要如此戏弄石某人。” 石龙看着眼前这个笑眯眯的年轻人,心头的恐慌之意不断升起。 刚刚一瞬间,他便进入了由此人布下的幻境之中。 任由此人摆弄,若是此人要取他的性命,他刚刚已然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如此厉害的精神武学,石龙不免想到了魔门之人。 此人从外表上虽然看起来年纪轻轻,不过是双十年华,但魔门之中也有驻颜有术的妖道。 此人又精通精神之法,莫非是魔门之中不世出的宗师级别的高手? 不然,又如何能轻而易举的让他着了道。 瞬息之间,石龙的心头就已经是闪过了数个念头。 石龙虽心念电转,但表面却是没有丝毫变化,他一脸防备的看着叶千秋,虽然觉得叶千秋应该不会取他的性命,但心中依旧是觉得紧张无比。 叶千秋在厅堂之中来回踱步,看着那挂在厅堂之中的一副题字,笑眯眯的看着石龙道:“石龙,把《长生诀》拿出来吧。” “《长生诀》虽然不错,但根本不是你能修炼的,其中奥妙,以你的半吊子天赋根本参悟不了。” “现在你将《长生诀》拿出来,交到天机阁,贫道可以给你换一门不弱于《长生诀》的道家无上宝典。” 石龙听到这里,顿时明白,原来这天机子是冲着《长生诀》来的。 他得到《长生诀》也有三年时间了。 但仍是一无所得,就像宝藏摆在眼前,却是没有开启宝藏大门的钥匙。 他早就料到事情有败露的这一天,但是,他却是没有想到,这一天到来的如此之快! 此刻,石龙的心头很是犹豫。 如果说,叶千秋从一开始进门,就直接开门见山,直说是为了《长生诀》。 石龙肯定不会犹豫。 因为,他并不清楚眼前的天机子有多么强大。 但,现在,他已经知道,眼前的天机子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取走他的性命。 但天机子并没有这么做。 此时,叶千秋继续开口,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长生诀》虽然是天下奇书,但并非什么人拿到手中都可以参悟的。” “石龙,贫道不是吓唬你,皇帝杨广已经派了宇文化及来找你强取《长生诀》。” “一旦,宇文化及到了这里,你说你是交呢?还是不交呢?” “你就是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石龙道场的那些弟子们想一想。” “三年了……你已经得到《长生诀》三年了,难道还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吗?” “你只要加入天机阁,成为天寿星,贫道可保你平安,且送你一桩大造化。” “你怎么知道……我已经得到《长生诀》三年了……” 石龙面色大骇,《长生诀》在他手中的消息泄露出去他并不算意外,但是此人居然连他得到《长生诀》的时间都一清二楚。 这就有些恐怖了。 听到这里,石龙心中早已有了选择,但是,让他就这么将辛辛苦苦得到的奇书《长生诀》交出去,他依旧是有些不甘。 他略显犹豫的说道:“阁主,当真没有骗石某?” “只要石某将《长生诀》交出,阁主能交给石某一部不弱于《长生诀》的神功?” 叶千秋见状,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一卷经帛,扔给了石龙。 石龙摊开来一看,看了不过一刻钟,脸上已经不断泛起了震惊之色。 “这……这……” 叶千秋道:“石龙,此卷名为《天一神决》,你还在怀疑贫道的话吗?” 石龙看向叶千秋,此刻,他的心里可以说是五味杂陈。 这《天一神决》的厉害之处,他只是看了短短一刻钟,便感受到了心头空灵无比,好似陷入了一种奇妙的境地之中,其中的浩渺与奥妙,绝对是道家无上奥义的水准。 这天机子能随手甩出这样一卷神功,这样的人物,既有杀人越货的能力,还在和自己讲道理。 石龙并不是不识好歹的人。 更何况,他还从叶千秋口中得知了杨广已经派了宇文化及来。 他并不认为叶千秋在骗他,这样的人物,没必要骗他这样一个随手可以拍死的蝼蚁。 若是宇文化及到了,他可就没现在这般幸运了。 即便他交出《长生诀》,宇文化及也不会放过他。 便是宇文化及肯放过他,以杨广的暴戾,又哪里肯放过自己呢。 自从得到这道家瑰宝《长生诀》后,他日夜参悟这《长生诀》的奥妙,可以说是把脑袋想得都破了,仍是一无所得。 现在他的心境乱糟糟的,反倒是还没有得书前的自在平和。 现在又因为此书开罪了当今皇帝。 如今看来,真是有些得不偿失。 好在,现在还有机会扭转局面! 三年参悟《长生诀》未果,如今面临生死抉择,石龙自然知道该怎么选择! 他这一生经历过大大小小无数次的抉择,今天,他又作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他略作沉吟,便当即从怀中掏出一本书来,双手奉上。 从表面看去,这书和一般书在外相上并没有多大分别。 又有谁能想到这就是道家的无上宝典《长生诀》。 叶千秋随意拨开《长生诀》瞅了两眼。 书内有七副人形图,姿态无一相像,并以各项各样的符号例如红点,箭头等指引,似在述说某种修炼的法门。 叶千秋瞅了两眼,便将此书闭合起来,毫不在意的将《长生诀》给塞进了怀中。 这时,石龙手中还拿着那卷《天一神决》,有些小心翼翼的看着叶千秋。 叶千秋见状,不禁笑了笑,拍了拍石龙的肩膀,道:“小石,别紧张,现在你就算正式加入天机阁了。” “从今往后,你就是天机阁天罡三十六星之一,天寿星!” “你的命,从今往后就是天机阁的了,纵使是皇帝老儿要取你的性命,也要看贫道答不答应才行。” “这《天一神诀》是你的了,你切记不可外传,若是外传,你的小命就得玩完。” 石龙看着叶千秋拍着自己的肩膀,嘴上叫着自己小石,他居然没觉得有什么违和感,好似他本来就是小辈一般。 石龙听着叶千秋那狂妄无比的话,心里生出一股谎缪的感觉,但却又觉得这一切似乎无比的真实。 好似在他加入天机阁的那一刻,冥冥之中,真的有某种东西降临在了他的身上。 那种玄之又玄,妙之又妙的感觉,让石龙对叶千秋是愈发的恭敬。 此时,石龙开口道:“敢问阁主,天机阁总坛在何处,需不需要我前去拜会一下天机阁中的各位兄弟。” “往后若是碰到了阁中的弟兄,石某还不认得,那就贻笑大方了。” 叶千秋摆了摆手,道:“现在还不是你们见面的时候。” “你只需要记得,天机阁自贫道之下,不仅有天罡三十六星,还有地煞七十二星,还有一位少阁主。” “平常无事时,只会是贫道单独接见你们,给你们下达任务,你们不会相互碰面。” “即便是碰面了,你也不知道对方也是天机阁的人。” “不过为了避免误伤自己人,我天机阁还有一条暗号。” 石龙闻言,恭敬道:“请阁主示下。” 叶千秋道:“这暗号为二月榆落,魁临於卯;八月麦生,天罡据酉。” “你可记下了?” 石龙微微颔首,道:“属下记下了。” 叶千秋满意的点头,此时,石龙又道:“阁主,属下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叶千秋道:“问。” 石龙道:“属下想知道,天机阁中的其他天罡星、地煞星的实力如何?” 叶千秋听了,瞥了石龙一眼,十分散漫的说道:“小石,贫道不想打击你,若非贫道测算天机,推演出你就是天命所归的天寿星,你以为贫道会让你这天资差到了极点的人进入天机阁吗?” “以你的实力,在天机阁就是垫底的存在。” “小石,好好修炼《天一神决》,不要让贫道失望!” 说到这里,叶千秋又拍了拍石龙的肩膀,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 石龙闻言,心里大受打击,他好歹也是扬州第一人,虽然他知道自己天赋可能差一点。 但天机阁难道真的这么牛逼吗? 一百零八天罡地煞星,自己居然是垫底的存在? 要知道自己好歹也是江湖上的一等高手…… 就是魔门两派六道加起来恐怕也没这么多高手吧! 石龙忍不住问道:“阁主,天机阁这么厉害,居然在江湖上一点声名都不显露,咱们天机阁到底是什么样的组织呢?” “比起慈航静斋、净念禅院,魔门两派六道又如何?” 叶千秋又拍了拍石龙的肩膀,缓缓说道:“小石啊,你的江湖经验还是太少了,天下的奇人异士多如牛毛,不是在江湖上有名头的,就是最厉害的。” “我们天机阁的宗旨是测算天机,替天行道!广行忠义,殄灭奸邪!” “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我们天机阁的人遍布天下,慈航静斋、净念禅院、魔门两派六道又岂能跟我天机阁相提并论?” “我天机阁创立于先秦之时,至今已有千年历史,我天机阁的底蕴根本不是常人能够想象的。” “小石啊,你要好好修炼,将来等你权限高一点了,你就可以知道天机阁更多的事情了。” “这天地间,有很多事,根本不是你能想象得到的……” 说到这里的时候,叶千秋已经换上一副天机莫测,讳莫如深的口吻。 石龙听到这里,只感觉到自己好像接触到了一个以前从来都没有接触到的江湖。 原来江湖的水竟然这么深? 这天地间到底隐藏了多少高手? 石龙自问活了大半辈子,还是第一次觉得这江湖是既陌生又熟悉。 原来,江湖这么大…… 或许,真是他太孤陋寡闻了…… 一个创立于一千多年前的组织,发展到如今,该有多么可怕? 纵使是慈航静斋、魔门的历史底蕴也比不过这天机阁啊! 石龙越想越觉得天机阁很厉害! 不自觉的脑补起来其他天罡地煞的模样! 这天机阁隐藏于大世之中一千多年,测算天机,替天行道,这一百零八天罡地煞难道真是天命所注定的? “莫非我石龙真是天命所归的天寿星!” 石龙也是好道之人,对于道家的许多事,接受起来十分容易。 叶千秋将天机阁描述成了一个历史悠久,底蕴深厚,势力十分庞大的古老组织。 这让石龙很是兴奋,能加入这样的神秘组织,往后他也算是背靠大山了。 就在石龙神游天外,迷迷楞楞的时候。 叶千秋突然朝着厅堂外喝道:“外面的龟儿子,还不赶紧滚进来!” 这一声轻喝顿时让石龙回过神来。 片刻后,只见厅堂之外,走进来一个大概三十岁出头,身形高瘦,手足颀长,脸容古挫的男子。 那男子神色冷漠,一对眼神深邃莫测,予人狠冷无情的印象,亦有一股震慑人心的霸气。 只见他脸上泛起虚情假意的微笑,朝着厅堂之中看来,目光最终落在了叶千秋的身上。 “不知阁下是?” 叶千秋道:“你这个龟儿子瞎打听什么……” 男子脸上的微笑,渐渐消去,只听得他缓缓说道:“我宇文化及行走天下,还从来没见过像阁下这么狂妄的人……” 这时,站在一旁的石龙心头一动,果然是宇文化及到了! 石龙的目光落在叶千秋的身上,且看阁主如何对付这宇文化及。 下一刻,让石龙目瞪口呆的事情发生了。 只听得叶千秋朝着宇文化及朗声道:“宇文化及,你作恶多端,谋逆篡上,你想取了《长生诀》之后掉包,将假的《长生诀》丢给杨广修炼,好让杨广暴经而亡,是不是?” 宇文化及听到叶千秋这话,登时一愣,脸上升起杀意。 他自问心中的这番想法还从未与人说过,这眼前的年轻道人是如何得知? 此人莫非是杨广的密探? 然而,还不待宇文化及再多想什么,他的心里登时升起一股警兆。 嗤! 宇文化及只感觉一股锋利如刀的气劲划过了自己的脖颈之间。 “你……” 宇文化及下意识的去用手摸自己的脖子。 他低下头来,看着自己脖子上的血,抬手指向叶千秋,嘴里只蹦出一个字来,整个人便直接仰面倒地,已然是气绝身亡! 一旁的石龙都看傻眼了。 这……连话也不让宇文化及说完,就把宇文化及干掉了? 宇文化及可不一般人,他可是昏君杨广的禁卫总管。 而且宇文化及还是名震江湖的四姓门阀之中,宇文家的四大高手之一。 据说他是继宇文阀主宇文伤后,第一位将家传秘功冰玄劲练成的人。 如此人物,居然直接被抬手抹杀了? 宇文化及居然连反抗的机会也没有! 石龙暗自吞咽了一口口水。 饶是宇文化及着实不是什么好人。 但就这么突兀的死了,石龙心头亦是笼罩上一层阴影。 他暗自庆幸着,幸好自己选择了加入天机阁。 不然,现在他估计和宇文化及也是一个下场。 石龙对于天机阁有千年历史的底蕴更加相信了三分。 只是宇文化及就这么死了…… 一定会引来朝廷其他人的调查。 石龙看向叶千秋,道:“阁主,这……” 叶千秋道:“我天机阁的宗旨就是替天行道,碰上宇文化及这种人,自然是绝不留手。” 石龙哭丧着一张脸,道:“阁主,宇文化及死在了我这里,我很难办啊……” 叶千秋瞅了石龙一眼,道:“瞧你那个耸样!” “此事交给贫道处理了,肯定麻烦落不到你的身上。” “你暂时就现在扬州呆着,等候本阁主传信,有事只管往贫道身上泼脏水便是。” “唉,要是其他星主在,这点小事还用得着本阁主亲自动手吗?” “小石啊,你要好好修炼,不要被其他星主落下太多啊,不然本阁主很没面子的。” 石龙听了,心头不禁生出几分惭愧之意,只觉自己不能替阁主分忧,但朝廷和宇文家的势力太大,根本不是他能抗衡的。 现在阁主主动担下了此事,最起码是保证了他的安全。 “不过,你得受些皮肉之苦!” 话音落下,叶千秋抬手一指,一道劲气落在了石龙身上。 石龙顿时感觉体内变得面色苍白,好似身受重伤一般。 叶千秋道:“这道真气会在你体内折磨你三天三夜,三天三夜之后会自行散去,虽然痛苦了点,但是能将你体内的经脉拓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接下来的三天,你将和重伤濒死没有区别,足够你应付接下来的麻烦了。” 石龙痛苦的呻吟着,只觉体内有一股气在不停的搅动着他的五脏六腑。 叶千秋也不再停留,直接提溜起宇文化及的尸体飞身而出。 石龙趴在地上痛苦不已,看着叶千秋离去的背影,只觉叶千秋行事太过简单粗暴,他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啊! 叶千秋提溜着宇文化及的尸体到了扬州总管府上,将宇文化及的尸体扔进了扬州总管府。 又来到总管府的院墙外,抬手写下了宇文化及的罪责,包括宇文化及想要干掉杨广篡位的事也一并写了下来。 最后末尾又写下,替天行道,杀宇文化及者,天机阁阁主天机子是也。 做完了这一切,叶千秋大笑一声,飞身而去,惹得扬州百姓观望不已。 扬州总管府中,扬州总管尉迟胜正在喝着热茶,当听到宇文化及的尸体在总管府出现时,尉迟胜吓的急忙站起身来,急奔出去。 一刻钟后,扬州总管府中传出了尉迟胜暴怒的声音。 “查!立马彻查此事!” “一定要查出这天机子到底是何人!” 第4章 天机神算,天魁天罡(万更求订阅!) 人的名,树的影。 天机阁的名号想要立的起来,自然得杀个把人来立威。 很不幸,宇文化及撞到了叶千秋的枪口上。 叶千秋杀宇文化及,毫不手软,一点心理负担也没有。 毕竟宇文化及不是什么良民。 扬名从杀宇文化及开始。 扬名是为了干啥,当然是为了更好的忽悠人。 名气大了,自然更容易唬人。 慈航静斋若是知道他在扬州杀了宇文化及,只会对他更忌惮。 宇文化及不可怕,可怕的是宇文阀。 一般势力哪里敢惹宇文阀这四大门阀之一。 …… 扬州城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全城戒严了。 宇文化及作为皇帝杨广的禁卫总管,被人杀了,那还了得? 更关键的是,扬州总管尉迟胜和宇文化及的关系着实是非比寻常。 在杨坚建立大隋朝前,宇文化及是北周大臣,后来杨坚在周宣帝宇文赟病逝后,勾结当时的内史上大夫郑译,以继位的宇文单年幼为由,矫诏引杨坚入朝掌政。 一年后,杨坚便迫静帝退位,自立为帝。 北周宇文姓的天下,从此由杨姓替代。 但因宇文姓的势力根深蒂固,杨坚虽当上皇帝,仍未能把宇文斗阀连根拔起,到儿子杨广当上皇帝,宇文姓再次强大起来。 所以,宇文姓虽看似忠心侍隋,其实只把仇恨埋在内心深处罢了。 而杨坚攫取帝位之后,分别有三位支持北周宇文家的大臣起兵作乱,就是相州总管尉迟周,郑州总管司马消难及益州总管王谦,这批人不是和宇文家有亲戚关系,就是忠于北周王室。 其中的尉迟周,正是尉迟胜的堂叔,所以尉迟胜和宇文化及的关系十分密切。 这一次,宇文化及到扬州来,就是住在扬州总管尉迟胜的府上。 结果,这宇文化及出去给昏君杨广办事,却叫人给杀了! “天机阁!天机子!” “到底是什么人?” 尉迟胜震怒无比。 他自问对江湖上的大大小小的势力还是知道一些的,但是却从未听过什么天机阁,天机子。 更何况,宇文化及在宇文阀的地位不低,是宇文阀自阀主宇文伤之下的四大高手之一。 在江湖上,能胜过宇文化及的不是没有,但能将宇文化及一击致命的,却是少之又少。 他查验了宇文化及的伤口,自然发现了宇文化及的致命伤来自脖间。 那锋利的劲气,几乎是毫无阻隔的就将宇文化及给一击而杀。 这让尉迟胜震怒的同时,又十分担忧。 宇文化及是宇文阀的人,天下间敢惹宇文阀的人,还没有几个! 但这天机子不但杀了宇文化及,还把留字在了他总管府外的院墙之上。 可见此人之嚣张! 根本不把宇文阀放在眼中! 尉迟胜知道宇文化及这次到扬州,是为了《长生诀》而来。 所以,他带兵直接杀到了扬州城郊,将石龙住的小庄院给团团围住。 尉迟胜直接带兵闯入庄院,朝着石龙问话。 这时的石龙躺在病床上,一脸的苍白无比,痛苦的呻吟着。 尉迟胜看到石龙这一副快要入土的模样,亦是惊愕不已。 石龙号称扬州武林第一人,虽然有点名过其实,但能将石龙重伤到这种地步的人,最起码也是江湖上的一流好手。 这让本来还想对石龙严刑拷打的尉迟胜直接熄灭了动刑的心思,他还怕把石龙直接给打死,错失了重要线索。 尉迟胜盘问石龙,是谁伤了他。 石龙有气无力的说出了天机子的名号,还说道天机子已经将《长生诀》给抢走。 尉迟胜一番审问下来,倒也没发现什么破绽,因为石龙的伤势看起来的确很重,他也不觉得石龙说的是假话。 如果那天机子和石龙有什么关系,石龙绝对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看来,应该是宇文化及发现了天机子从石龙这里取走了《长生诀》,才找天机子动手,索要《长生诀》,但是,没想到天机子武功之高,难以想象,最终殒命在天机子手中。 尉迟胜推算了一下前因后果,觉得没什么问题。 然后又盘问了石龙一番天机子的长相外貌,直接带兵离去。 …… 叶千秋却是走在扬州城的大街上,看着这扬州的人间烟火,准备找个地方先吃点东西。 尉迟胜去找石龙的时候,他就隐藏在暗处,好不容易忽悠了一个石龙,叶千秋自然是不能让石龙轻易被干掉了。 为了确保石龙的安全,叶千秋从总管府出来,就回到石龙的居所,暗中保护他。 见尉迟胜带兵离去,叶千秋才现身,又叮嘱了石龙一番,让他在扬州好生待命,等待启用的那一天。 石龙现在对叶千秋是敬若神明,叶千秋的实力太过高深,已经让他生不起任何背叛之心。 连宇文化及都随便就杀了,石龙没有理由不相信天机阁实力强大。 叶千秋在石龙的居所呆了一夜,顺便研究了一下《长生决》。 《长生诀》书中密密麻麻的布满了曾看过此书之人的注译,叶千秋对这些注解一律不看,与其看旁人似是而非的注解,不如自己亲自看原文。 《长生诀》虽然是由甲骨文写的,但还有配着图。 叶千秋历经几个世界,脱胎换骨了两次,几百年的知识储备,他研究起《长生诀》来一点都不费力。 《长生诀》其实根本与武功没有半点关系,只不过是嵌合天地自然奥理的窍诀。 其理念是人身乃一小天地,身外又是另一天地。 只要把握到这两个天地的自然之理,内外两个天地就会合而为一,浑成一体才是天人合一。 《长生诀》就是这门天人合一理念的巅峰秘诀。 说白了,《长生诀》不是武学功法,而是修真功法,直接修炼先天之气。 练气法门是以奇经八脉为主修,十二正经为辅助。 《长生诀》对于叶千秋来说很鸡肋,比起玄妙非常的太上法来,还要差上许多。 太上法也是直指修真的妙法奥义,不过要更加高明。 不过《长生诀》中蕴含的自然奥理终归还是对叶千秋有些启发。 眼下叶千秋早已经是改头换面,换了一副装束。 他施展出缩骨之术来,再稍微易容一番,换了衣衫。 任谁也看不出他就是叶千秋。 平日里的扬州城十分热闹。 不过今天的气氛却有点异样,城里城外都多了大批官兵,过关的检查严格了许多,排起了一大串的长龙。 排队的人虽然都是心焦如焚,却没有人敢口出怨言,因为跑惯江湖的人,都看出在地方官兵中杂了不少身穿禁卫官服的大汉。 除非不要命,否则谁敢开罪来自京城最霸道的御卫军。 城内共有五个市集,其中又以面向长江的南门市集最是兴旺,提供各类缮食的档口少说也有数十间,大小不一,是准备到大江乘船的旅客吃早饭的理想地点。 扬州除了是交通的枢纽外,更是自古以来名传天下的烟花胜地,不论是腰缠万贯的富商公子,还是文采风流自命的名士、击剑任侠的浪荡儿,若没有到此一游,就不算是风月场中的好汉。 叶千秋对风月场没有兴趣,道门虽然也有双修法,但他走的不是那路子,他在南门市集吃了早饭。 拍了拍肚皮,准备离开扬州城。 就在这时,叶千秋却发现有两个年纪轻轻的乞丐鬼鬼祟祟跟在他的身后。 叶千秋还将他二人的说话声都收入了耳中。 只听其中一个乞儿说道:“今天的肥羊特多,最好找个上了点年纪,衣服华丽的,单身一人的,且又满怀心事的,掉了钱袋也不知的那种老糊涂虫。” 另一个乞儿道:“那趟就是你这混蛋要找老人家下手,后来见人抢地呼天,又装作拾到钱袋还了给人家,累得我给臭言老大揍了一顿。” 那乞儿听了,只道:“别忘了我只是准备还一半钱给那老头,是你这家伙要讨那老头欢心,硬要我原封不动全数还人,现在还来说我。” “不过我们盗亦有道,才是真正的好汉子。” 就在这时,只见这乞儿朝着前边的人群中看去,嘿嘿一笑,道:“小陵,今天咱们不找老糊涂虫了,你看那个人如何?” “一看就是有钱的糊涂公子哥,咱们顺他一个钱袋子,可不用还给他了,他还要谢谢咱们替他行善积德呢。” 另一个乞儿微微颔首,表示赞同。 二人鬼头鬼脑的跟了上去,往前一挤。 叶千秋一把抓住了两个乞丐伸在了他腰间的手,看到这两个乞丐的模样。 叶千秋眼睛一亮,得,不愧是天命之子,这都能撞到他手上。 只见这两个乞丐都是脸带油污,衣衫褴褛,脸上鼻青脸肿的。 但二人的卖相还是不俗,其中一个鼻正梁高,额角宽阔。 另一个方面大耳,轮廓间充满男儿气概,眼神深邃灵动,不过此刻脸上却是堆起了虚假的笑意,一脸谄笑的看着叶千秋。 “大爷……我们错了……你就放了我们俩个吧……” “我们都三天没吃饭了……” 叶千秋好似提小鸡一般,提溜着这两个家伙,避过城门口的官兵,直接出了城去。 这两个和乞丐没什么两样的家伙自然就是徐子陵和寇仲。 叶千秋带着他们直接飞过十几丈高的城墙,早已经把他们两个给惊呆了。 但他们被叶千秋点了哑穴,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来,连动弹都动弹不得。 出了扬州城,叶千秋一路飞奔,到了码头,和那船老大买了一艘乌篷船,沿着大江缓缓驶离了扬州城。 被点了穴道的双龙,既不能动,又不能说话的,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扬州城越来越远,最终化为一个小小的黑点,消失在天边。 寇仲和徐子陵互相对望着,他们二人心意相通,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兴奋,还有一丝不安。 兴奋的是,这是他们从小到大第一次远离扬州城。 不安的是,他们现在就如同是案板上的蒸肉,生死已经不由自己了。 “死了……死了……死了……” “这下可惨了……” “这人到底是人还是鬼?” “这船都不用划,自己就能动?” “这人到底要把我和小陵带到哪儿去?” “不是要把我们俩都丢到大江里去喂鱼吧……” “这也太狠了……” 寇仲的心里不停的念叨着,他和徐子陵不停的交互着眼神,真的是慌的一匹。 此时,叶千秋从船头走进了乌篷内,左右两手抬手一指,两道劲气落在二人的身上。 “是寇仲和徐子陵,对吧……” 叶千秋一开口,将把寇仲和徐子陵吓了一跳。 寇仲忍不住盯着叶千秋看着,一脸谄笑道:“原来大哥认得小弟二人啊……” “不知大哥是混哪儿的?” “小弟寇仲、徐子陵是跟着南城言老大的……” 叶千秋坐在原地,一脸冷峻,道:“贫道乃是天机阁阁主天机子。” “什么……您……就是……那个杀了宇文化及的天机子!” 寇仲一脸惊诧,也不知道是真结巴,还是假结巴的说道。 他和徐子陵是扬州城的小混混,昨天扬州城发生了那么大的事,他和徐子陵自然是知道的。 像天机子这样的大人物居然也知道他们两个小混混的名号? “想不到道长就是替天行道的高人天机子!” “我寇仲对道长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宇文化及这种狗官,就该杀了!” “天机子道长,您是高人……我们两个着实不知道是您老啊……” “要不然给我们十个,不……一百个胆子,我们也不敢对道长您动手啊……” 叶千秋抬手,打断了寇仲的喋喋不休,朝着寇仲和徐子陵笑眯眯的说道:“贫道见你二人骨骼清奇,天庭饱满,是有大气运之人。” “贫道这里有一卷盖世神功,只要你们二人修炼了这盖世神功,立马就能摇身一变,从不入流的小流氓变成这江湖上的顶尖高手。” “从此再也不用挨饿挨打,受人白眼了。” “不过……你们二人得答应贫道一个条件。” 寇仲和徐子陵一听,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谎缪之意,没想到在扬州城大闹一场的天机子居然是个神棍? 他们两个虽然时常开玩笑说自己不是一般人,但突然一个超级厉害的高手说他们是什么有大气运之人。 他俩都有些懵逼了。 不过,他们是谁呀,他们是扬州双龙,他们最擅长抓住机会了。 不怕有人忽悠他们,就怕没人忽悠他们! 眼下就是他们翻身的机会! 寇仲当即道:“什么条件!”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很简单,加入我天机阁,成为我天机阁三十六天罡星之二。” 寇仲眼皮子一跳,道:“道长是天机阁阁主,那我们加入天机阁,岂不是成了道长的下属?” 叶千秋挑眉道:“怎么?不愿意?” 寇仲直接拉着徐子陵朝着叶千秋拜倒,丝毫不拖泥带水的朝着叶千秋磕了个响头。 “阁主在上,请受属下一拜!” 寇仲和徐子陵同时高呼道。 寇仲和徐子陵的脑子转的极快,他们现在已经远离扬州,人生地不熟的,如果离了这天机子,天大地大,他们能去哪儿,不过是到处流浪而已。 现在,既然有了改变命运的机会,当然要紧紧抓住了。 管他加入这劳什子天机阁会不会有危险,先干了再说。 是龙是虫,就看这趟了! 况且这天机子的武功高强,连宇文化及那种大官都敢堂而皇之的杀了,他们能加入天机阁,绝对是利大于弊啊。 他们到石龙武场偷看武场内的人练功夫,不就是想要学一身上层武学吗? 现在机会就在眼前,他们当然不能退缩! 等来日他们学了本事,回到扬州城,像言老大那样的人,给他兄弟俩提鞋都不配! 寇仲和徐子陵的痛快,让叶千秋倒是对二人刮目相看。 单凭这两小子这份胆识,就绝非常人所有。 “好,从今日起,你徐子陵便是天机阁天罡三十六星中排名第二位的天罡星。” “而你寇仲,则是天罡三十六星之首,天魁星!” “我天机阁的主旨是测算天机,替天行道,广行忠义,殄灭奸邪。” 这天魁星的名号一冠在寇仲的脑袋上。 寇仲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了。 单单听这名号就很牛逼! 他寇仲往后也是江湖上的一号人物了! 这时,只听徐子陵开口道:“阁主,我们都记下了,从今往后,我们就跟着阁主替天行道了!” 叶千秋没有理会徐子陵,而是转头看向舱外,朗声道:“对面岸上的那贼婆娘,你偷听贫道说话这么久,是也想加入我天机阁吗?” 寇仲和徐子陵一听,方才朝着舱外探头探脑的看去,只发现乌篷船此刻停在大江岸边,对面的岸上,有一个头戴竹笠、白衣如雪的女子俏立岸旁。 寇仲看着那白衣女子,朝着一旁的徐子陵嘀咕一句。 “乖乖,这贼婆娘的身段还真是妖娆的很……” 这时,叶千秋却是突然提溜着他们掠出了船外,顷刻之间,便到了对岸。 “要看,就光明正大的看,偷偷摸摸的算什么。” 到了岸上,叶千秋朝着这两半大小子说道。 寇仲最懂见风使帆,徐子陵十分机灵,此刻,二人急忙躲在了叶千秋身后。 这时,只见那白衣女子看向叶千秋,轻轻的说道:“阁下就是在扬州城斩杀宇文化及的天机阁阁主天机子?” 叶千秋笑道:“如果贫道没算错的话,你应该是高句丽奕剑大师傅采林的弟子,傅君婥。” 傅君婥闻言,双目一凝,俏目透过面纱,冷冷的看着叶千秋,道:“你认得我?” 叶千秋道:“贫道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这天下间的人和事,就没有贫道不知道的。” “贫道不仅知道你是傅君婥,还知道你由高句丽远道前来,是意图刺杀杨广,但两次刺杀都以失败告终。” “你现在想把从杨公宝库得来的宝物显现于江湖,让汉人自相残杀。” “而杨公宝库的位置就在京都……” 叶千秋的话还没说完,顿时被傅君婥给打断。 “够了……” 傅君婥看向叶千秋,面纱之下的脸庞凝重无比,道:“天机子道长当真是能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吗?” ” 第5章 是人是鬼,欲传北冥 此时,不远处的长江下游近城处三艘军舰和数以百计的快艇,正在检查离开的船只。 叶千秋杀了宇文化及,导致扬州全城戒严,现在连大江之上,也来了检查的船队。 叶千秋瞥了那大江上一眼,听着傅君婥的那话音,一脸高深莫测的说道:“当然。” 傅君婥闻言,却是冷哼一声,道:“那请道长算一算这昏君杨广还有多少时日可活?” 叶千秋听了,还真装模作样的抬起右手,中指和食指捏在一起,闭上眼来,嘴里还念叨着。 “急急律令,天机莫测。” 寇仲看到叶千秋这副样子,不禁小声和徐子陵嘀咕道:“小陵,阁主这神棍的派头还真的挺是那么一回事……” 徐子陵一根手指抵在嘴边,“嘘”了一声,示意寇仲别多嘴。 片刻后,叶千秋睁开眼睛,悠悠说道:“杨广时日无多,最多不过再活两年而已。” 这话一出,傅君婥却是冷笑道:“不愧是敢杀了宇文化及的天机子,连你们汉人的皇帝生死也敢随意妄下论断。” “不过,你空口无凭,谁能信你的话?” 叶千秋则道:“天机难测,贫道推演天机,本就是逆天之举,信则灵,不信则不灵,你信也好,不信也罢,都由得你去。” “不过,你既然偷听了贫道的话,贫道总不能就这么让你走了。” “你这高句丽的婆娘,此来中土本就是来挑动汉人自相残杀。” “若是你泄露了贫道的行踪,贫道虽然不惧怕那朝廷的那些虾兵蟹将,但苍蝇多了,也不免有些烦躁。” “所以,贫道只能请你这婆姨跟贫道走一趟了。” “等什么时候,贫道觉得你不会泄密了,贫道再将你放了。” “你觉得如何?” 叶千秋说这话,将傅君婥给气的不轻。 叶千秋一副要将她强留下的语气,让傅君婥很是不爽。 只听得傅君婥冷哼一声,道:“你倒是打的好算盘,不过,你觉得你留得下我吗?” 傅君婥两次刺杀杨广无果,但现在还活蹦乱跳的,全靠她那一身高明的轻功身法。 她对自己的轻功十分有信心,并不觉得叶千秋可以留下她。 只要她想走,叶千秋就留不下她。 然而,下一刻,傅君婥傻眼了。 因为叶千秋已经突然出现在了傅君婥的身旁,一手拍在了傅君婥的肩膀之上。 “现在,你还觉得你走的了吗?” 叶千秋轻轻拍了拍傅君婥的肩膀。 傅君婥整个人都怔住了。 这是什么身法! 居然有如此之快的速度! 这简直就和瞬移没有区别啊! 这…… 这天机子到底是人还是鬼? 她自问她的轻身功法已经足够高明,除了师父之外,还从来没有见过比她的身法还要快的人物。 可她师父是什么人物。 那可是天下三大武学宗师之一。 中原能和他师父相提并论的,也不过只有道家第一高手「散人」宁道奇而已。 这也是,她敢堂而皇之的站在这里,没有在天机子发现的第一刻,就离去的原因。 但是……她却是根本没想到这天机子的身法居然已经到了这种无法揣摩的层次。 这时,只见那边的寇仲和徐子陵都把眼睛睁的老大。 寇仲一脸艳羡的说道:“小陵,要是咱们阁主的速度,那这天下不是哪里都能去的。” “这也太快了吧……” “你看清楚了他是什么时候动的吗?” 徐子陵亦是一脸惊叹,摇头道:“没看清,只感觉刷的一下,前边就没人了……” 傅君婥此时如临大敌,也不敢妄动。 因为叶千秋的手还在她的肩膀上搭着。 她此刻在盘算着,是不是要对叶千秋出手。 这天机子如此鬼魅的身法,简直是快到了极致了。 她心里根本没有把握能胜得过叶千秋。 宇文化及是什么人,她自然清楚的很,她刺杀杨广之时,就曾经和宇文化及交过手。 宇文化及的武功十分高强,若非他的轻身功法不及自己,当初她刺杀杨广之时,根本逃脱不得。 早已经被宇文化及给擒下了。 但是,宇文化及却是被这个天机子给杀了,不仅杀了,还被丢到了扬州总管府上。 傅君婥明白,是自己大意了。 是她太小看这个天机子了。 这天机子外表看来平平无奇,看起来不过像是一个普通的富家公子,想不到居然有如此高明的身法。 能杀宇文化及的存在,武学境界肯定比宇文化及高出不少。 而她论实战能力,还未必能打得过宇文化及。 这么一仔细琢磨,傅君婥立马打消了心底想要朝着叶千秋动手的打算。 而且,这个天机子肯定是一早便已经发现了自己的存在。 他能一口断定自己就是傅君婥,还知道杨公宝库的下落,还知道自己曾经刺杀过两次昏君杨广。 刺杀杨广这事,或许不是什么机密之事。 但是,杨公宝库的事,这天机子又是如何知道? 他又是如何洞察了自己的想法? 难道,这天机子真的能掐会算? 她自问和这天机子没什么仇怨,不过是偷听了这天机子几句话而已,所以,她当即打算示弱。 “素闻中原武林奇人异士多如牛毛,不再江湖上显露声名的,未必就不是高人。” “从前,我是不信的,但是今日,见到了天机子道长,我才发现,此言不虚。” “天机子道长,你是高人。” “我傅君婥与你无冤无仇,先前我偷听你说话,是我不对。” “我向道长你道歉赔罪。” “道长请放心,我绝对不会向外人透露半句道长的行踪。” “还请道长看在家师的面子上,放我一马。” 傅君婥这话说的很有水平,先捧了叶千秋两句,然后又很快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又作出了承诺,表示不会泄露叶千秋的行踪,最后又提了提她的师父傅采林。 在傅君婥眼中,天机子既然知道自己是奕剑大师傅采林的弟子,理当不会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和天下三大宗师之一结下仇怨。 她是错也认了,保证也保证了。 天机子也应该能放她离去了吧。 然而,叶千秋接下来的话,却是让傅君婥傻眼了。 “贫道和傅采林又没什么交情,凭什么要看在他的面子上放你一马?” “况且,你这婆娘的道歉也太没诚意了。” “三言两语就想打发了贫道,难道你当贫道是三岁小孩子呢?” 傅君婥听到这话,一颗心已经沉到了谷底,她沉声道:“道长想要我如何道歉,才肯放我离去?” 叶千秋笑了笑,道:“旅途劳累,我岁数大了,身边缺个使唤丫头,你虽然岁数大了点,但也还凑合,你就先跟在贫道身边伺候着吧。” 傅君婥一听,一张脸已经阴沉的要滴出水来。 她寒声说道:“如果道长是想羞辱我,那我便是拼死也要和道长见个高低。” 叶千秋道:“我羞辱你做什么?” “让你在贫道身旁做个使唤丫头,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事,无非也就是做些端茶送水的活儿。” “你放心,只要你伺候够贫道三个月,贫道就放你离去。” 傅君婥闻言,本来握紧的双手又松了下来。 只听得她咬牙切齿的说道:“希望道长能说话算话。” 叶千秋轻轻一笑,没有理会傅君婥。 而是直接又回到寇仲和徐子陵的身旁,提溜起二人,朝着乌篷船上掠去。 傅君婥见状,面色变了又变,最终还是打消了趁这个机会逃跑的念头。 也提身朝着乌篷船上疾掠而去。 …… 乌篷船在大江之上快速行驶着。 没有人撑船,但行的依旧很快。 坐在船舱里的傅君婥自然知道这乌篷船之所以能行的如此之快,全靠天机子功力深厚。 这让傅君婥愈发的对叶千秋的身份感到好奇。 如此高手,最起码也是宗师级别的人物。 纵使是比不上她师父,恐怕也相去不远了。 中原武林何时出了这样的高手? 中原武林之中的大宗师不是只有散人宁道奇一个吗? 这天机子、天机阁,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难道昏君杨广真如天机子所言一般,不出两年,便会身亡? 傅君婥的心头有着太多的疑问。 想要解决这些疑问,只能在接下来的三个月之内,好好留意了。 此时,傅君婥只听得舱外船头,天机子正在传授那两个半大小子什么运气的口诀。 听起来倒是奥妙非常,绝非一般的炼气功法。 傅君婥暗道,这两个小子倒是好机缘,居然能得这种宗师级别的人物传授法门。 但心头却是不以为然,她自然能看出这两个小子,根本就是全无根基。 这天机子居然调教这种全无根基的半大小子练功。 这在她看来根本就是枉费工夫。 即便教出来,也不过是江湖上最平庸的那种庸碌之辈罢了。 她记得师父曾经说过,想要成为出类拔萃的高手者,必要由孩提时练起。 每个人想把任何东西学至得心应手,最重要的一段时间就是五岁至十五岁这十年之内,就像学语言,过了这段时间才学,怎么也语音不正。 武功亦是如此,假若练武之人个个都像这两半大小子这个岁数才起步,无论如何勤奋,都是事倍功半。 这天机子恐怕就是想随便教这两个小子两手工夫,将来好让这两小子做跑腿的炮灰。 想到这里,傅君婥对于叶千秋的观感更差了些。 此时,船头上。 寇仲和徐子陵面上都露出欢喜之色。 他们没想到叶千秋对他们这么好,说传授他们功法,便立即传授他们功法。 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叶千秋传了寇仲和徐子陵一套入门的炼气之法。 先让他们开始打根基。 至于要不要传《长生诀》给二人,叶千秋还有些犹豫。 原着之中,二人修成《长生诀》也只是巧合。 《长生诀》虽然是一部奇书,但想要练就,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它的功法非常特别,与天下间九成九的修炼之道都背道而驰。 首先修炼者不能有半点内力,其次需要修炼者以无意之意修习。 一般人练武之人,体内早有内力,两功相冲,无法修习。 非练武之人得到此书,若是刻意用功也无法达到无意之意。 现在,二人都知道自己的厉害,自己拿出的法门,他们心底肯定会下意识的觉得也很厉害,会刻意用功。 说不定会起到反作用,难以达到无意之意的境界。 而且《长生诀》直接练精化气,对修练者的生育能力是有一定的影响,可能会导致修练者不育。 而且,修炼了《长生诀》,还会对人的性格产生微妙的影响。 寇仲和徐子陵的天赋和根骨都是极佳,即便是不修《长生诀》,也能在很短的时间内跻身江湖第一等高手的境界。 叶千秋手中的功法不少,他觉得像寇仲和徐子陵这种人修炼《长生诀》还不如去修炼《北冥神功》更划算。 况且,叶千秋如今手中的这套《北冥神功》还是加强版的《北冥神功》,修炼到最高层次,一样也可以破碎虚空。 这套加强版《北冥神功》之中,还有一套北冥重生法,即便是身受重伤,但只要不是脑袋和心脏被同时爆掉,就能肢体重生。 他将寇仲和徐子陵收入天机阁,可不是要把他们带回终南山的,而是要让他们做事的。 天下乱局已显。 这两个人就是搅屎棍子,必须要把他们扔在江湖上,才能让他们更快的成长。 《北冥神功》的特性,再加上二人的天赋,叶千秋相信,在两三年之内,二人以战养战,定然可以成为天下间的顶尖高手。 想到这里,叶千秋心中便早已经做了决断。 寇仲和徐子陵天赋惊人,一夜过去,根据叶千秋传授他们的行气功法,体内便已经生出了内气。 寇仲更是早已经开始做梦,说他将来肯定是要成为武功天下第一的男人。 叶千秋让他们好生修炼,先打好基础。 二人听了,倒也不着急。 他们二人是小混混不假,但也能分辨得出人的真心假意。 叶千秋行事虽然古怪了些,有时候活脱脱的像个神棍,但他们也能感觉到叶千秋对他们并无恶意。 乌篷船在大江之上行了一日。 寇仲和徐子陵练功练的起劲,根本顾不上理会傅君婥。 傅君婥坐在船尾,也没有没有逃跑的心思。 因为这一天下来,她发现天机子根本没怎么理会她。 傅君婥摸不准叶千秋到底什么意思,索性倒也能暂时安心的呆在船上。 叶千秋则是坐在船头,看着这大江之上的滔滔浪花。 看惯了终南山的云雾,偶尔看一看长江的奔腾流水,也会有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山水,山水。 天下间的锦绣山河,总是这么让人看不厌。 此时,太阳快沉下山去,大江两岸沐浴在夕照的余晖中。 叶千秋朗声道:“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是非成败转头空。”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 “一壶浊酒喜相逢。”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叶千秋此刻的声音多了几分厚重沧桑感。 坐在船尾的傅君婥听了,只觉叶千秋吟诵这几句词的时候,有种让她说不上来的感觉,那种感觉,就好像有种师父他老人家在吟唱说话的感觉。 傅君婥不禁摇头,觉得自己有些魔怔了。 这天机子虽然神秘的很,但和师父根本没有可比性。 师父可是天下三大武学宗师之一。 这时,只听得船舱中的寇仲和徐子陵冒了头出来。 寇仲一脸嘻嘻哈哈的朝着叶千秋竖起大拇指,和一边的徐子陵道:“小陵,你听听阁主念的这词,一听就是文化人才能作出来的。” “听说人家那些文人墨客,经常对着山水作诗作词,想不到咱们阁主也是这样的风流人物。” “往后,咱们跟阁主混的时间长了,也要成了满嘴拽文的文人咧。” 徐子陵没寇仲那么没皮没脸,他看着叶千秋的背影,发觉这位将他们带出扬州城的天机子大多数时候不太像一个年轻人。 反倒更像是一个老头子。 可是他明明看起来只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富家公子哥,这其中的古怪,一时间,徐子陵怎么也参不透。 一夜无话。 到了清晨,乌篷船在丹阳城外的码头靠岸。 丹阳城是扬州城上游最大的城市,是内陆往扬州城再出海的必经之道,重要性仅次于扬州。 城内的景色别致,河道纵横,数以百计的石拱桥架设河道上,人家依水而居,高低错落的民居鳞次栉比,因水成街,因水成市,因水成路。 水、路、桥、屋浑成一体,一派恬静、纯朴的水城风光,柔情似水。 寇仲和徐子陵饿的嗷嗷叫。 早就嚷嚷着靠岸,想要填饱五脏庙。 傅君婥虽然也是一天一夜没吃饭,但此刻却是不出声。 叶千秋便是一年不吃饭,也没什么问题。 但是,在叶千秋看来,吃饭也是一种享受,如果修长生之后,没了其他欲望,倒也无趣的很。 一行四人进了丹阳城。 在城中寻了间酒楼,登上酒楼的二楼,坐了临窗的一张桌子,点了菜肴。 酒楼二楼,有十多张台子,有一半都坐满了人。 其中一桌有一位衣饰华贵,一看便知是有身份地位的年青贵公子。 那贵公子频频朝着傅君婥望来,显是被傅君婥的美色所吸引。 傅君婥长的的确不赖,算是美女一枚。 特别是在她摘下了面纱之后,更是让寇仲和徐子陵这两没见过世面的半大小子怪叫起来。 “乖乖,怪不得阁主要把这婆娘带在身边,这他娘的长的也太好看了吧……” 寇仲嘴里塞满了饭菜,还不忘瞅着傅君婥,在心里暗自说道。 徐子陵虽然没寇仲那么直白,但那一双眼睛也是在傅君婥的脸上瞟来瞟去的。 这时,徐子陵和寇仲两个人的脑袋被叶千秋同时敲了一下。 叶千秋道:“吃饭就专心吃饭,不过一个女人而已,瞧你们那没出息的劲。” 寇仲嘿嘿一笑,赶紧扒拉起饭菜来。 过了一会儿,席间的饭菜都被吃了个精光。 叶千秋朝着傅君婥,道:“结账啊,还愣着干什么,难道你还想让贫道掏钱请你吃饭?” “这点眼力劲都没有,你师父是怎么教徒弟的。” “赔礼道歉就是口头上说说就算了?” 坐在对面的傅君婥听到叶千秋这话,也不和叶千秋争辩,冷着脸站起身来,招呼一声店小二,准备结账。 这时,那旁边桌上的贵公子却是站起身来,朝着这边说道:“这位兄台,这顿饭便由在下请了。” 那华服贵公子脸上带着三分笑意朝着叶千秋看来,余光却是在傅君婥的身上。 叶千秋此刻还是乔装易容,作一副普通富家公子的打扮。 叶千秋一听,不禁笑道:“这倒是新鲜了,你我素不相识,你请我吃饭作甚?” 那华服贵公子道:“兄台有如此佳人相伴,在下羡慕的很,请兄台吃一顿饭不算什么,只望兄台多一些君子风度,别难为佳人。” 这人长得潇洒英俊、风度翩翩,却丝亳没有文弱之态。 这说起话来也是文质彬彬,让人生不出恶感。 这时,还不待叶千秋说什么。 傅君婥就冷冷的说道:“干你何事,需要你来多管闲事!” 说罢,将银子直接丢给站在一旁的店小二。 那华服贵公子见状,面上泛起几分尴尬之色。 叶千秋朝着那华服贵公子看了一眼,然后和一旁的寇仲和徐子陵说道:“你们两个看到了没有,男人一定不能当舔狗。” “碰到漂亮的女人就走不动道,那哪儿能行呢?” “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才是万里挑一。” “你们两个往后可不能像这小子一样,干这没出息的事,听到了没有?” 寇仲和徐子陵急忙应了一声。 那华服贵公子听了倒也没生气,尴尬的笑了笑,朝着叶千秋拱手道:“在下宋师道,冒昧打扰,还望兄台见谅。” “宋某看兄台谈吐不凡,敢问兄台高姓?” 第6章 神秘势力,天命在身(万更求订阅!) 叶千秋闻言,道:“原来是岭南宋阀少当家。” “贫道天机阁阁主天机子。” 宋师道听了,脸上带笑,道:“原来是天机阁阁主天机子道长,久仰久仰!” 叶千秋听了,很直接的说道:“贫道入世不过半月而已,虽然在扬州城宰了宇文化及那个蠢蛋,但不过才两日两夜的工夫,想必贫道的名头也还没有传到这丹阳城来。” “不知宋公子久仰贫道什么?” 宋师道的脸上再次泛起尴尬之色,不过他一向宽和大度,倒也没有生气。 只觉叶千秋言辞犀利的很。 不过,他也注意到了叶千秋的那一句在扬州城宰了宇文化及那个蠢蛋的话。 宇文化及何许人也,宋师道自然是再清楚不过。 眼前这人看起来普普通通,并无出奇之处,居然敢杀宇文化及? 宋师道倒不觉叶千秋在说谎,因为这等大事,只需稍微查验一番便能知晓。 一般人也不敢将这种事拿来吹嘘。 毕竟宇文化及可是皇帝近臣,还是宇文阀的得力干将。 他又看了看那一旁的傅君婥,他心道,如此漂亮的姑娘跟着这人的身旁,任由驱使。 看来这人不简单。 想到这里,宋师道对叶千秋多了几分好奇。 不过,也仅仅是好奇而已。 身为岭南宋阀的少当家,宋师道还是见过世面的,不会因为这种事而大惊小怪。 “天机子道长当真是快人快语,让宋某人汗颜。” “宋某的确是第一次听闻天机子道长的名号。” 这时,宋师道干脆的承认了下来。 叶千秋微微颔首,看着宋师道,眼珠子一转,却是已经将主意打在了宋师道的身上。 此次下扬州。 他就是奔着收揽天罡地煞来的。 虽然未必要集齐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但总得有几个充一充门面不是。 石龙是扬州的地头蛇,可堪一用。 寇仲和徐子陵又是武学奇才,也能一用。 这宋师道,倒是也阔以招揽一下。 大唐世界当中,最优雅的谦谦世家公子当属宋师道,此人没有傲气,也没有霸气。 为人宽和大度,有一副悲天悯人的心肠。 刚才他特意试了试这宋师道的成色,发觉这宋师道果然是个谦谦公子。 这宋师道可是天刀宋缺的儿子,若是能把宋师道好好改造改造,那可就妙了。 他想要找到战神殿,可不是依靠他一个人的力量就能完成的。 必须要有相应的人手去做一些边边角角的事情。 宋阀的势力庞大,若是能将宋师道收入天机阁,那打听起一些消息来,就方便了许多。 想到这里,叶千秋看着宋师道笑眯眯的,也不说话。 这让宋师道觉得有些不太适应,心里毛毛的。 “宋某冒昧打扰,让天机子道长见笑了,宋某还有要事,先行一步。” “告辞。” 宋师道觉得叶千秋古里古怪的,所以,还是打算先离开这里。 这时,叶千秋却是突然开口道:“宋公子请留步。” “贫道观宋公子印堂发黑,若是就此出门而去,恐怕要有血光之灾。” 宋师道停下了步子,转过身来,看向叶千秋,他有些不太清楚,为何这人打扮明明不像是个道士,却口口声声自称贫道。 还说什么自己有血光之灾。 宋师道朝着叶千秋看去,道:“天机子道长何故如此出言?” 叶千秋微微一笑,轻轻吐出两个字落入了宋师道的耳中。 这两个字,叶千秋用了传音入密之法。 只让宋师道一个人听了去。 宋师道听了这两个字,眉宇一蹙,看着叶千秋,道:“道长到底是什么意思。” 叶千秋笑了笑,继续用传音入密之法和宋师道说道:“宋家凭借南方的人面势力,打通了所有关节,公然贩运海盐,把私盐经长江运入内陆,谋取厚利。” “宋阀密谋造反,此事可瞒不过有心人的眼睛呐。” 宋师道面上已经带了寒意,贩运私盐之事,事关重大,一旦走漏消息,传入了昏君杨广耳中,宋阀可就要面临杨广的震怒。 到时候,不止是他宋师道要有血光之灾,整个宋阀都要有血光之灾。 一般若是有官吏敢查缉宋家的船,便会被宋家以种种威吓手段应付,甚至秘密刺杀。 可是,如今这个平平无奇,自称是天机子的道人,居然一口道出了他此次是为了运送私盐。 此事,不能不慎重。 宋师道也不是糊涂虫,相反,他作为宋阀的少主,聪明才智样样不缺。 他看向叶千秋,道:“不知可否请道长借一步说话。” 叶千秋笑了笑,道:“贫道正有此意。” “道长,请。” 宋师道抬手,将叶千秋请出。 一旁的寇仲和徐子陵看的是一头雾水,心里琢磨着叶千秋和这宋师道说了什么话。 一行人出了酒楼,直接出城。 到了城外码头,登上宋阀的大船。 到了船上。 宋师道屏退左右,带着叶千秋到了舱厅之中。 寇仲和徐子陵、傅君婥则先被安排去住处。 舱厅之内。 宋师道望着叶千秋,道:“天机子道长,你既然知道我们岭南宋阀在做什么买卖。” “你还敢跟着宋某上船,道长到底想从我们宋家得到什么?” “道长应该知道,这种事一旦泄露出去,对我宋家有什么坏处。” “面对这种不必要的麻烦,我们宋家一般都是会做出雷霆手段的。” 叶千秋闻言,笑了笑,道:“不是贫道夸口,贫道既然敢跟着你上船,就有下船的本事。” “纵使是你爹宋缺来了,也留不下贫道。” 宋师道闻言,面色不变。 心中却是愈发凝重。 眼前之人,浑身透着神秘古怪。 而且此人口气竟然如此之大,听这意思是,连他爹宋缺也不放在眼中。 他爹人称天刀,是天下第一刀手,是武功、兵法双绝的一代宗师。 在江湖上的地位没有几个人能比的上。 眼前之人到底是狂妄无知?还是真有本事? 宋师道更倾向于后者。 因为,一个狂妄无知的人不会这么轻易的就上了宋家的船。 而且,先前这人曾说,他杀了宇文化及! 宋师道琢磨不透这人的意图。 他直接开门见山道:“道长无须夸口,我宋某人喜欢交朋友。” “什么条件能让道长闭口不提私盐之事。” “请道长尽管开口便是。” 叶千秋听了,微微颔首,对宋师道的欣赏又多了三分。 这时,只见叶千秋脸上又泛起庄重严肃之色,他看向宋师道,缓缓说道:“宋公子,你与贫道有缘啊!” 宋师道听到这话,不知道为什么眼皮子突然一跳。 总感觉有什么不好的预感。 他看向叶千秋,道:“道长此话何意?” 叶千秋笑眯眯的说道:“贫道乃是天机阁阁主,我天机阁的主旨是测算天机,替天行道。” “如今天下乱象已显,杨广继位以来,搞得天下四处怨声哀道,义军四起。” “贫道此番下山,就是为了寻找顺应天命而出的一百零八位天罡地煞星。” “而如果贫道没有看错的话,宋公子便是这一百零八位天罡地煞星之一。” 宋师道闻言,登时有些愣住了。 他有些不太相信的看向叶千秋,他着实没有想到叶千秋居然是为了他而来。 “道长的意思是?” 叶千秋道:“宋公子既然是天命注定的天罡地煞星之一,理当归位天机阁,领下这星主之位。” 宋师道彻底明白了。 搞了半天,这天机子居然是为了拉拢他进什么天机阁的。 宋师道十分诧异。 这还真是稀奇事。 谁不知道岭南宋阀的势力庞大。 他身为堂堂天刀的幼子,还需要加入其它势力? 这不是开玩笑吗! 居然有人要招揽他? 宋师道有些意想不到。 而且,眼前这天机子看起来怎么神神叨叨的。 居然说自己是应天命而出的一百零八天罡地煞星之一。 就在这时,只听得叶千秋道:“贫道知道你不太相信贫道的话。” “贫道通晓天机,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看你一眼,便知你身上的种种不得意之处。” “你虽然是天下第一用刀高手的儿子,但你却得不到父亲任何在刀法之上的指点。” “你的这身剑法,还是由你叔父所教。” “你虽然有着几乎人人都羡慕的显赫的出身和门阀,但是有着一个天神般威严的父亲。” “你的心里向往自由,但是却因为家教不得不恪守规矩。” “你的心里很苦,对不对。” “如果你加入天机阁,成为顺应天命的天罡地煞星之一。” “当你的实力足够强大,你的父亲会因为你而骄傲。” “即便不学刀,你依旧可以成长为这天下间最顶尖的高手。” “你将获得你想要的自由,爱情。” “天机阁能赋予你的东西。” “绝对不是你的家世背景能够给你的。” 叶千秋看人下菜,忽悠宋师道,自然不能像忽悠石龙、寇仲、徐子陵那么简单粗暴。 忽悠宋师道这样的人,就得从他的心底最薄弱的地方下手。 宋师道听到叶千秋这一番话,面上依旧平静。 但是他的身子却是不自觉的往前倾了些。 他看向叶千秋,道:“这些真的都是道长你算出来的吗?” 叶千秋笑了笑,道:“当然。” 宋师道站起身来,在厅中徘徊踱步,道:“我承认,道长你的确说中了我的心思。” “你我素未谋面,道长能说出关于我的这么多事情。” “道长的本事,的确不小。” “但我从未听说过天机阁的名号。” “我如何相信天机阁有这样的实力,能让我达成我心中所想。”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那贫道便让你看看天机阁的实力。” 下一刻,宋师道顿时发觉周围的环境突然变化,他好似突然来到了一片浩瀚的星空之下。 而在他的身前不远处,他看到了一个身形高大无比,犹如神灵一般的背影。 本来平平无奇的富家公子不见了。 那是一个气质超群的道人,只见那个道人缓缓回过头来,一双眼睛之中泛起光华。 好似真正的神仙一般,朝着他说道:“三十六天罡,天中大神王……七总太元君,为吾驱祸殃。” “天贵星宋师道,还不归位,更待何时!” 宋师道只觉这一道声音犹如神雷灌耳,让他醍醐灌顶。 宋师道忍不住朝着那道身影跪拜下来,道:“宋师道谨遵法旨!” 下一刻,宋师道发现周遭环境再度变化,他又回到舱厅之中。 此时,宋师道发现平平无奇的天机子正笑眯眯的看着他。 宋师道心中凛然,道:“道长,刚刚我经历的应该是幻境吧。” 叶千秋却是摇头道:“贫道早说了你是顺应天命而出的天罡地煞星之一。” “你刚刚见到的是真武玄天帝君。” “我天机阁测算天机,替天行道,受仙神庇佑,你若不是天罡地煞星之一,根本见不到真武玄天帝君的法相。” 宋师道心头凛然,他知道这世上还是不少有神秘的势力和人物的。 先前,他不以为然。 但此刻他已经认识到,眼前这个看似平平无奇的富家公子,着实是个极其厉害的人物。 天机阁……到底是什么样的势力? 居然开口闭口测算天机,替天行道。 难道也是一个隐藏在世间的神秘势力? 莫非也是和慈航静斋那种势力一般,是修天道的? 宋师道心中闪过数个念头。 如今天下将乱,这种神秘势力突然浮出水面,来拉拢他,恐怕目的不简单。 这时,叶千秋笑眯眯的说道:“宋公子,贫道也不是现在就要你的答复,毕竟要让你接受你的身份,也得给你一些时间。” “待贫道下船之日,你答复贫道也不迟。” 宋师道微微颔首,算是将叶千秋的话听了进去。 到了夜晚。 宋师道在舱厅设下酒席,邀请叶千秋和傅君婥还有寇准、徐子陵出席。 席间,还有一对男女。 男的年约四十,满头白发,长着一把银白色的美须,但半点没有衰老之象,生得雍容英伟,一派大家气度,神态非常谦虚客气。 女的约二十五六岁,看起来颇为妖媚,与男的态度亲昵,且神情体态,甚为撩人,给人有点不太正派的感觉。 寇仲和徐子陵两个人挤眉弄眼,悄声嘀咕着,不知道在嘀咕什么。 入了席,宋师道给叶千秋介绍了一番。 这男子是宋阀的高手“银须“宋鲁,以一套自创的“银龙拐法“名传江南,是宋师道的族叔,乃宋阀核心人物之一。 女的叫柳菁,是宋鲁新纳的小妾。 紧接着,宋师道又将叶千秋介绍给了宋鲁,想要介绍傅君婥、寇仲和徐子陵,却是发现自己还不知道人家的名姓。 叶千秋主动介绍了一番。 宋师道方才知道傅君婥的名字。 席间,宋师道对傅君婥频频看去,眼中闪过痴迷之色。 叶千秋看在眼中,笑眯眯的不说话。 有傅君婥在手,他不怕宋师道不上钩。 宋师道这人太痴情,也是舔狗一枚。 叶千秋准备用傅君婥钓他上钩。 宋鲁和宋师道都是跑惯码头,见过世面的人物,自然不会冷场。 宋鲁不知道是不是从宋师道那里听了什么,对叶千秋颇为尊重,互相客套了一番之后。 宋鲁朝着叶千秋笑着说道:“天机子道长在扬州城杀了宇文化及,闹的扬州天翻地覆,如今还能安稳坐在我宋家的船上,当真是高人风范。” “这位傅姑娘精华内敛,身怀上乘武功,配剑式样充满异国情调,不知和道长又是什么关系呢?” 叶千秋笑了笑,道:“这位傅姑娘可不是一般人。” 这时,傅君婥看向叶千秋,她很怕叶千秋将她的身份抖露出来。 不过,叶千秋却是话锋一转,道:“不过,却是和贫道没什么太大的关系。” 宋鲁闻言,也不再多问,而是笑道:“听闻天机子道长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 “不知道,天机子道长可否说一说这江湖上的事呢?” 叶千秋笑了笑,知道这宋鲁是在故意考校他。 叶千秋道:“如今江湖上的大事,不外乎是和氏璧和杨公宝库现世。” “和氏玉璧,杨公宝库,二者得一,可安天下。” “现在天下烽烟四起,有能力的人,都想得天下做皇帝。” “所以,这两样东西,成为了天下人竞相争逐之事。” “最近江湖上有传言,和氏璧在洛阳出现了,所以有点本领的人,都朝着朝着洛阳去了。” “不过,在贫道看来,所谓和氏玉璧也好,杨公宝库也罢,都不是争天下的必要之物。” “想要安天下,且需要看天命在不在其身。” “我天机阁最擅长测算天机,亦行的是替天行道之举。” “贫道曾推演过一番天机,发觉这天下有天命在身的,可不止一人啊。” 叶千秋此番话,顿时引起了宋鲁的好奇。 宋鲁拈须问道:“那敢问道长,这天下间天命在身之人都有谁呢?” 此时,叶千秋笑语吟吟,将目光落在了宋师道的身上。 开个单章 说一下新一卷主角风格的事,这一卷开局我描写主角心态发生了变化,心态行为更趋近于一个老顽童的心态,可能是我描写出了问题,让大家感觉主角人设崩了。 这其实是我的一个尝试,上一卷的时候,主角就说了,他想做个任性的人,有实力了自然不能让规矩束缚着自己,无论行事疯癫也好,言语粗俗也罢,还是装成一副世外高人,淡漠的样子也好,都是主角的一种外在形态。 主角的内心其实毫无变化,都是主角在入世修行,可能我的笔力问题,没有表达出这个意思来。 当然大家要是觉得主角这个行为举止不符合世外高人的样子,那我就改回来得了,毕竟没必要和读者老爷们过不去。 我是靠你们这四五百个读者老爷吃饭的。 最后再感谢一下这几天的打赏。 感谢d一件事100起点币打赏! 感谢冬的旨意500起点币打赏! 感谢疯了还是醉了200起点币打赏! 感谢别它200起点币打赏! 感谢devin100书币打赏! 感谢天残萧剑1000起点币打赏! 感谢星辰天玄5000起点币打赏! 第7章 高谈阔论,四大奇书 在场的人中,没有一个是傻子。 当叶千秋的目光落在宋师道的身上时,其他人或多或少都已经明白了叶千秋的意思。 宋鲁的脸上更是泛起笑来。 他拈着胡须,准备听叶千秋的下文。 这世上的能人异士何其之多。 宋鲁这一生走南闯北,见过的人太多太多。 他最擅长的就是从一个人身上的细微处,观察一个人的身份和来历。 就好比他看傅君婥,只看傅君婥身上的佩剑,就能看出她绝非是中土人士。 但,自从宋鲁入席以来,他上下左右,从头到脚把叶千秋都看了个遍。 怎么看,都觉得叶千秋不过是个平平无奇的普通富家公子。 从头到脚,就没什么出奇的地方。 甚至从他身上都看不出他身怀内功。 若非宋师道在此之前,已经和他通了气,他怎么都不会相信,这样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有神鬼莫测的手段。 这半日光景,他们已经吩咐人前往扬州城调查了一番。 自然也打听到了叶千秋在扬州城将宇文化及给斩杀一事。 宋鲁自信自己的这双眼睛,看人从未出错过。 但如今,却硬是瞧不出什么蛛丝马迹来。 宋鲁知道,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是这个天机子真的是普普通通之人。 第二种就是眼前的天机子功力高深到了返璞归真,以假乱真的大宗师境界。 正所谓凡人凡眼不识真神面目,说的就是这第二种可能。 眼下,看这情况,也只能是第二种可能了。 就在宋鲁心中思绪万千的时候。 只听得叶千秋瞅着宋师道,笑眯眯的说道:“若说这天下人之中,天命在身者,宋公子可算得其中一个。” 宋师道听了,面色倒是平静,在宋家的船上,随便谈论什么也是无妨的。 况且,先前他早已经听过叶千秋说他是顺应天命所出的天贵星。 这种虚无缥缈的星宿之言,宋师道虽然不全信,但也不是一点都不信。 譬如,那和氏璧,在宋家自古相传,此玉实是来自仙界的奇石,其中含蕴着惊天动地的秘密。 宋家祖上流传下来的事情,宋师道虽然抱着一丢丢怀疑的态度。 但他也不敢说仙界是不存在的。 这时,叶千秋继续说道:“古往今来,每逢乱世,天命之子便会应运而出。” “譬如秦末之时,始皇帝身死,天命不再眷顾大秦,刘邦、项羽便顺势成为天命眷顾之人。” “再譬如汉朝中兴之主刘秀,亦是天命加身的星宿之主。” “有天命在身是一回事,能不能最终在角逐天下的大势当中成就伟业,又需要时运气数相助。” “正所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有天命在身,不过是有了角逐天下的资格,至于能否化为真龙天子,还要看天命加身之人各自的气数。” 宋鲁闻言,一脸好奇,道:“那敢问天机子道长,师道的气数如何?” 叶千秋听了,微微一笑,道:“宋阀家大业大,又是汉人正统,若论背景势力,能比得上宋阀的,自然没有几个。” “宋公子生于宋阀,气数自然昌盛。” “只是……” 宋鲁急忙道:“只是什么?” 叶千秋一本正经的说道:“只是贵者自贵,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只怕终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宋鲁听了这“竹篮打水一场空”,又急忙道:“那敢问道长,有何破解之法?” 叶千秋却是若有所指的说道:“正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一个人想要拥有什么东西,自然得尽全力去争取才行。” “否则就是天命在身,气运昌隆,最后不过还是要替他人做了嫁衣。” “争鼎天下如此,做任何事,亦是如此。” 宋鲁听到这话,眼中一亮,微微颔首,只觉叶千秋这番话说的是极有道理。 他朝着一旁的侄子宋师道看了看,心中不知又在盘算什么。 而此时,宋师道听到叶千秋这若有所指的话,目光在傅君婥的身上一闪而过,心中暗道:“天机子是在点我吗?” “一个人想要拥有什么东西,自然得尽全力去争取。” “那我该争取点什么……” 宋师道看着傅君婥,只觉得自己胸腔里的那颗红心,在快速的跳动着。 世上或许真的有一见钟情。 最起码宋师道是这样想的。 当他第一眼看到傅君婥的时候,眼睛就已然无法从她的身上离开。 只是,宋阀之人从来不许与外族人通婚。 先前,宋鲁叔父已经点明了这傅姑娘不是中土之人。 他要是想娶到傅姑娘,将来所面对的阻力可不是一般的大。 除非他叛出家门,否则只能有缘无份了。 宋师道的心里,此刻充满了犹豫。 一面是生养自己的宋阀,一面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女子。 这世上难道就没有双全之法吗? 这时,宋师道的脑海之中,不禁响起了叶千秋曾经对他说过的话。 天机阁能给你的东西,不是宋家能给你的…… 一个人想得到什么,必须得尽全力去拼一拼。 如果他的实力能比肩父亲,那他在宋家的话语权会不会变得更大一些呢? 从前,他没有这个希望。 毕竟父亲是天下第一刀手,别说比肩父亲,就是接近父亲的层次,对于来说,不过是天方夜谭。 但是现在…… 宋师道看向叶千秋,见他依旧云淡风轻,不知从何时起,这个看似普普通通的天机子,已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 不对,变的不是他的人。 而是他整个人散发出来的气质已经和之前是孑然不同。 之前的天机子是属于丢在人堆里都找不到的那种人。 而现在的天机子,犹如那黑夜之中的明珠,又如同是他人生道路上的启明星。 或许,他真的可以考虑加入天机阁…… 他知道,如果他继续只做宋阀的少当家,他根本无法冲破家族的阻力,去想做自己能做的事。 自由……爱情…… 宋师道的内心,渐渐有了抉择。 此时,大厅之内,突然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当中。 片刻后,打破寂静的却是宋鲁的小妾,柳菁。 只听得柳菁娇笑的鼓掌道:“天机子道长所言,倒真是令人耳目一新呢。” “道长如此渊博,不知可否给我们说一说这和氏璧呢?” “听闻,这和氏璧中蕴藏着一股极为神秘的力量,其中有着惊天动地的秘密,不知道长可否知晓其中的奥妙呢?” 叶千秋闻言,淡淡一笑,道:“和氏璧之中的确蕴藏着一股神妙的力量,这股力量如果为习武之人吸收,当可令人的武学境界走到巅峰之境。” “至于其中有什么惊天动地的秘密,那纯属是世人以讹传讹罢了。” 宋鲁从旁听了,不禁说道:“我宋家自古相传,和氏璧实是来自仙界的奇石,莫非当真如此?” 叶千秋笑了笑,道:“这也倒不算错。” “和氏璧之中蕴含的能量,绝非是俗世之中能够孕育出来的,确是天外之物。” 宋鲁好奇道:“道长博古通今,对和氏璧这等宝物也知之甚详,莫非道长亲眼见过这和氏璧?” 叶千秋笑道:“和氏璧被慈航静斋那帮尼姑藏在了一处常人意想不到的地方。” “左右不过是一块石头而已,也就慈航静斋的那帮尼姑把石头当成宝贝。” 宋鲁和宋师道听到这里,心里都是咯噔一下。 慈航静斋是武林之中最为神秘的一个门派,数百年来在玄门之中有至高无上的地位,但知道静斋所在的人都不肯透露有关这一派的任何事情。 但是,此刻,他们却是从叶千秋的口中听出了叶千秋对于慈航静斋的不以为然。 言语间似乎对慈航静斋的人还不太看得上。 这话着实是让宋师道和宋鲁都大为诧异。 越是和叶千秋接触,他们便越是发现。 这天机子绝非是浪得虚名,而是确有真才实学,而且的确算得上是神秘莫测。 武林之中的秘辛,他也是信口拈来。 即便是和氏璧这样的宝物,他也能说出个一二三四来。 想到这里,宋鲁突然灵光一闪,朝着叶千秋问道:“我们宋阀因和氏璧一事对慈航静斋进行过明查暗访,但仍旧是所知不多,慈航静斋乃是武林之中最为神秘的门派,我们只知慈航静斋之内全是修天道的女子。” “据说道门第一高手“散真人“宁道奇曾摸上静斋,找静斋主持论武,岂知静斋主持任他观看镇斋宝笈《慈航剑典》,宁奇道尚未看毕,便吐血受伤,知难而退,此事知者没有多少人,所以江湖上并未流传。” “不知道长可知晓此事?” 叶千秋听了,晒然一笑,道:“宁道奇到慈航静斋论武一事,贫道自然是知道的。” “不过,你们若真是将宁道奇当成是什么中原第一宗师,那就是徒增笑料了。” “慈航剑典虽然是武林四大奇书之一,但也不过尔尔,宁道奇连慈航剑典都看不完,又岂能称得上是中原第一宗师?” 此时,宋鲁眼中异彩连连。 他说道:“道长对武林秘辛知之甚详,敢问这武林四大奇书又是什么?” 这时,大厅之中,不仅是宋鲁好奇不已。 寇仲和徐子陵听了更是心痒难耐。 他们二人都想成为武林高手,对这种武林之中的奇书秘籍,自然是好奇的很。 而傅君婥脸上没有表情,听着叶千秋点评宁道奇不过尔尔,还算不上中原第一大宗师。 心中不免冷笑三分。 宁道奇能和他师父齐名,又岂是浪得虚名之辈。 这天机子高谈阔论,连宁道奇也不放在眼中,当真是目无余子,狂妄的很。 不过,她倒是也想听一听这武林四大奇书都有些什么。 这时,只听得叶千秋继续说道:“武林四大奇书分别是道学经典《长生诀》、慈航静斋镇斋之宝《慈航剑典》、魔门宝典《天魔策》,以及秘不可测的《战神图录》。” “这四本武林秘笈,均可练出惊天地泣鬼神的绝世武功。” “这四大奇书各有优缺,不过要说最厉害的,当属《战神图录》。” “论威力《战神图录》大于《天魔策》,《天魔策》又大于《慈航剑典》,《慈航剑典》又比《长生诀》威力大那么一点。” “论神奇《战神图录》也是排名第一,其后分别是《长生诀》、《天魔策》、《慈航剑典》。” “论精妙,还是《战神图录》排名第一,其后分别是《慈航剑典》、《长生诀》、《天魔策》。” “武学之道,走到最后,无非是破碎虚空四个字。” “这四大奇书之中,唯有修炼《慈航剑典》之人破碎虚空的可能性最小。” “宁道奇连《慈航剑典》都看不完,算什么中土第一大宗师,不过是中原武林的高手,懒得和宁道奇去争这什么中土第一的虚名而已。” 叶千秋此番话说完,着实是让大厅之中的人长了不少见识。 武林之中,诸如这种秘辛,绝非是一般人能够得知的。 一般的武林中人,天人合一之境,便是他们追寻一生也未必能达到的境界。 像破碎虚空之中词汇,他们更是从来没有听说过。 而且像慈航静斋这种门派,一般人根本不知道。 慈航静斋就代表了武林正道之中最神秘,最厉害的力量。 但这天机子居然连慈航静斋也不太瞧得上? 堂堂中土第一大宗师宁道奇,到了他嘴里,俨然是不值一提。 宋鲁咂舌不已,不知是该说叶千秋的口气极大,还是该说叶千秋狂妄。 不过这武林四大奇书的秘辛,他也是第一次听到。 天机子居然还给这四大奇书排上了名次。 莫非他亲眼见过这四大奇书? 若是如此,此人当真是神鬼莫测,说一声有通天彻地之能也不为过了。 想到这里,宋鲁不禁又问道:“听道长之意,这四大奇书之中,当首推《战神图录》,不知这《战神图录》如今又归于哪个门派?” 叶千秋微微一笑,看了宋鲁一眼,道:“《战神图录》是四大奇书中最虚无缥缈的一本,这本奇书所在之地,那可是天机。” “正所谓天机不可泄露,贫道自然不能说出此书的下落。” 宋鲁听了,微微颔首,却是也听明白了。 这武林四大奇书的下落,这天机子估计都了然于心。 宋鲁心中感慨无比。 当真是真人不露相。 这时,宋鲁不禁小心翼翼的问道:“敢问道长,能否给我们说一说天机阁的来历呢?” 叶千秋听了,神色变得肃穆无比,看着在场之人的好奇之色,缓缓说道:“多的贫道也不能说。” “不过,我可以告诉诸位的是,我天机阁创立于千年之前的先秦时期。” 叶千秋这话一出,顿时让厅中的众人震惊无比。 一个创立于千年之前的古老隐世门派,缓缓浮现在众人的心头。 再加上之前,叶千秋侃侃而谈,对武林秘辛如数家珍。 厅中众人看向叶千秋的目光都有些不一样了。 尤其是寇仲和徐子陵,简直就是两眼放光,寇仲朝着徐子陵小声嘀咕道:“小陵,想不到咱们天机阁这么牛逼……” “那什么武林四大奇书,说不定咱天机阁就有……” “这下可是走运了,走大运了……” “只要咱们学会其中一样,那往后铁定是能成大大大高手。” 徐子陵亦是满心欢喜,他们可能真是走了大运了。 傅君婥的心里亦是惊愕无比。 一个存在世上千年的门派,有着怎样的底蕴。 是个人都知道,肯定是很厉害的那种。 难怪这天机子口气十分之大,连宁道奇也不放在眼里。 傅君婥不免有些担忧,天机阁如此厉害,天机子又是神秘莫测,她能在三个月后平安离开吗? 宋鲁、宋师道的目光都发生了变化。 一个存在了千年之久的古老势力,作为天机阁阁主的天机子,定然不是等闲。 对于宋阀来说,交好这样的门派绝对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二人对叶千秋的态度也愈发的恭敬。 叶千秋对厅中众人的变化了然于心,对于叶千秋来说,他所经历的人间事,不过皆是修行的一种。 嬉笑怒骂,淡然平和,皆是自我。 这是心境修行的一种方式。 正所谓,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想要勘破世间一切虚幻,看透事物的本质。 最起码要去亲身体验过。 性情为真,放纵,克制,有意为之,是一种修行状态。 顺其自然,又是一种状态。 这是叶千秋自我修行,摸索出来的一种炼心的方式。 一般来说,道家之人出世修行,要超然世外,无拘无束,逍遥济世,羽化成仙。 在第一个世界时,叶千秋曾经出世七十余载,超然世外,无拘无束,一心只修大道。 到了天龙世界,叶千秋在长春不老谷修行近百年,依旧是超然世外,无拘无束。 但这种修行方式也是有瓶颈的。 所以,叶千秋一直在求变。 叶千秋的求变是一种寻找自我本质的过程。 这对于走到叶千秋这个境界的人来说,找到自我的本质,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一个人在人生每个阶段的心态都是在不断变化的。 因为经历的太多,保持某种状态太久,会让人处于一种迷失的状态,从而最终丧失自我。 叶千秋能感觉到,如果他能成功的从这种状态之中抽离出去。 那他的心境修行将会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或许,他识海之中的力量,便能脱窍而出,也不是不可能。 至于自身气场的变化,都是由他自我控制的。 到了他这个境界,气场的延伸已经到了十分高明的地步。 收放自如,是最基本的。 在天龙世界之中,纵使是比他还要低上一大截的扫地僧亦能做到将自己的气场收放自如。 让一众少林和尚只觉他是普通老僧,看不出他是武学宗师。 叶千秋改换身形之后,遮蔽天机面貌,自然不是寻常人能看出端疑的。 而现在,他又将自身的气机放出了几分,为的不过是在做了一番铺垫之后,让宋师道这种心思细腻的人感受到其中的变化,以此来达到最终将宋师道收入麾下的效果。 当然,若是直接用大气势压制,也不是不可以。 但那样太过无趣。 如果世事都简单粗暴,自己往那里一站,就要让人对自己顶礼膜拜,那是不切实际的。 这种膜拜来的快,去的也快,没什么实际作用。 一个人高大形象的建立,是基于一定事实,再加上心灵之上潜移默化的影响才建立的,这种形象一旦建立之后,可以说是根深蒂固的。 此时,只听得宋鲁叹息道:“今日听天机子道长一席话,顿觉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愈是知道的多,便愈发感觉到自身的渺小,往后在江湖上行事却是不敢恃强横行了。” 叶千秋听了,从旁说道:“宋先生倒也不必太过悲观,妄自菲薄。” “这世上的人和事,本来就是一山还有一山高。” “处在低层次之中的人,其实很难和更高层次的人发生交集,对话。” “而宋先生也是宋阀的中坚力量,着实不算是什么小人物了。” “毕竟这天下九成九的人,是不如宋先生的。” 宋鲁听到叶千秋如此捧他,倒是有些受宠若惊。 他急忙朝着叶千秋道:“天机子道长说的在理。” “更何况,宋某今日能和天机子道长这样的人物共处一室,听道长纵论天下江湖事,已然是宋某平生一大快事。” 第8章 人间真神,莫过于此(万更求订阅!) 一场夜宴在宾主尽欢之中结束。 深夜时分。 船上的客房内。 寇仲和徐子陵环绕在叶千秋左右,傅君婥冷着一张脸,正在屋里端茶送水。 寇仲忍不住朝着叶千秋兴冲冲的说道:“阁主,今夜你在厅上说的那四大奇书,咱们天机阁肯定是有的对不对。” “阁主,您老人家行行好,将这绝世武学传给我和小陵。” “来日,我和小陵练成了绝世武学,自然当好好给天机阁办事。” “我和小陵永远都不会忘记您的大恩大德。” 叶千秋朝着寇仲看去,道:“寇仲,习武之人,最忌讳的就是你这种急于求成的心态。” “有干劲,有冲劲是好事。” “但你一点武学根基都没有,饶你根骨天资不凡,也当应该知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道理。” 一旁的徐子陵说道:“小仲,我们应该听阁主的,阁主他老人家决计是不会害我们的。” 寇仲一听,倒觉得也是这个理,立马和叶千秋保证道。 “阁主放心,我和小陵一定好好修炼阁主教给我们的那口诀心法。” 叶千秋微微颔首,笑道:“放心吧,贫道来日定然传你们一部不弱于四大奇书的秘笈神功。” 寇仲听了这话,简直要高兴的跳起来,恨不得抱着叶千秋亲上两口。 寇仲和徐子陵却是不知,他们现在所修的炼气法门,乃是加强版《北冥神功》的基础功法。 一旦他们的体质发生变化之后,再修行《北冥神功》,将会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这时,几人忽然感觉大船的速度突然变得缓慢下来,而舱外似乎传来了急剧的啼声。 紧接着,一道浑厚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不知是宋阀那位高人在船队主持,请停下船来,让尉迟胜上船去问个好。” 舱内,寇仲和徐子陵听到这声音,顿时低声道:“乖乖,不好了。” “是扬州总管尉迟胜追来了。” “阁主,咱们要出去吗?” “外面肯定有很多官兵……” “要不……咱们先躲一躲?” 寇仲贼头贼脑的朝着叶千秋看来。 叶千秋笑了笑,没有理会他。 而是直接打开舱门,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而就在他走动的时候,他整个人的身形突然变化起来,整个人不止拔高了几分,就连身上的发丝、面容也在瞬息之间发生了奇妙的变化。 这短短几个呼吸之间,叶千秋便已经恢复了本来面目。 而此时,坐在舱内的寇仲和徐子陵都有些傻眼了。 在他们眼中,现在的叶千秋宛若是换了一个人一般。 单单只是看到那挺拔修长的背影,便能感觉到来自叶千秋身上那缥缈若仙的气质。 叶千秋明明站在那里,却给人一种虚无缥缈,随时可能消失在这天地间的感觉。 这种奇妙无比的感觉,让寇仲和徐子陵的心头都笼罩上了一种莫名之感。 好似看到了一个永远无法触及到的高峰。 纵使是他们心比天高,亦忍不住要在这道背影之下望而却步。 寇仲暗自吞咽了一口口水,和一旁的徐子陵道:“小陵,你看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阁主怎么突然换了个人……” 徐子陵亦是无语。 一旁的傅君婥面色微变,喃喃道:“以易容术遮掩天机面貌,以缩骨功改换身形。” “原来,这才是他的真面目……” “一个人的气机强大到了如此地步,仅仅是一点气息散露,就已经在影响人的心神。” “这也太恐怖了……” 三人都没有看清楚叶千秋的面容,只看到了他的背影。 此时,叶千秋已经踏出门去。 寇仲和徐子陵急忙跟上,朝着舱外去。 傅君婥见状,也跟了出去。 大船甲板之上。 宋鲁的笑声在船首处响起。 “尉迟总管别来无恙,宋鲁有礼了!” 宋鲁这声音,横跨江河,朝着那夜幕之中,远处大江之上的五艘巨舰喊去。 只见那大江下游,有五艘似若在陆上行舟的五牙大舰,黑压压的连成一片。 在五艘巨舰的灯炷映照下,天上的星月亦是黯然失色。 舰群的速度极快,好似奔马一般,在大江之上,朝着宋阀的四艘大船迫近。 此时,宋阀的四艘大船亦是没有停下,依旧向前。 只是速度不如那五艘巨舰快。 如此追逐下去,定然是要被那五艘巨舰给追上。 这时,只听得那巨舰群中又传来了扬州总管尉迟胜的声音。 只听得尉迟胜高呼道:“原来是以一把银须配一把银龙拐的宋兄,请宋兄先把船队靠岸。” “让某再上船去,与宋兄细细说来。” 宋鲁却是道:“尉迟总管,你是扬州总管不假,却也管不到这大江上来。” “非是小弟我不停船,只是我船上装满财货,而尉迟总管又是乘着五牙大舰,为安全打算,还请尉迟总管说明来意。” 尉迟胜听了,不禁有些气急,道:“宋兄,我尉迟胜堂堂扬州总管,难道还会打劫你宋家的货船?” “我此来,是为了一个唤作天机子的钦犯!” “此人在扬州城杀了禁卫总管宇文化及,简直是贼胆包天。” “我听闻在丹阳城中,天机子曾与宋家四公子有过交集。” “而且似乎还跟着四公子到了宋家的船上。” “宋兄,此事事关重大,若是宋兄船上真的留了天机子这个钦犯在,那还请宋兄将这钦犯交出来。” “以免这钦犯连累了宋阀的清誉,害得人说宋阀包庇钦犯。” “此事若是传扬到圣上耳中,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尉迟胜的话隔着大江也清清楚楚的传到了这边众人的耳中。 只听得宋鲁哈哈一笑,道:“尉迟总管,你定然是受人诓骗了。” “我船上可没有什么天机子。” “请尉迟总管回去通知圣上,说我宋鲁若是见到了这钦犯,定然将这钦犯擒拿归案,押送京师。” 尉迟胜一听,不禁勃然大怒,道:“宋鲁!” “你当真不肯停船吗!” 宋鲁听到尉迟胜有些恼羞成怒,但依旧没有松口,只回道:“难道尉迟总管还打算强留我宋阀的货船不成?” 尉迟胜闻言,不禁蹙眉不已。 这宇文化及死在了扬州,他这个扬州总管可是要担很大责任的。 不说宇文阀那边,就是昏君杨广听了,也定然会下旨,全力搜查钦犯。 他现在要是不做点事出来,那将来在宇文阀那边是不好交代的。 眼下那天机子就藏在宋阀的货船之上。 若是强行阻拦宋鲁停船,那肯定会和宋阀交恶。 这种结果,他又不太愿意承担。 他虽然背靠宇文阀,但宋阀近几年来势力越发的强盛,他若是处理不好,很可能就成为两阀争斗的炮灰了。 想到这里,尉迟胜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一时间,只觉进退两难。 就在这时,尉迟胜身后有人说道:“尉迟总管,宇文大人此次前来扬州,可是为了《长生诀》而来,如今宇文大人身死。” “《长生诀》定然是被这天机子所得。” “若是不能取回《长生诀》,尉迟总管可能要面临的就是两罪并罚。” 尉迟胜听到身后之人的话,顿时反应了过来。 说话之人是宇文化及的心腹手下张士和。 宇文化及死了,最难受的是张士和。 本来还想着借着宇文化及进阶,但现在,宇文化及一死,他的路也算是断了。 现在,唯一的机会就是让尉迟胜将那天机子拿下,最不济,也要将《长生诀》给拿到手。 不然的话,他只能是改头换面,另投他主了。 有了张士和这番话,尉迟胜当即也不敢在犹豫,立马朗声道:“既然宋兄执意不停船,那我只好到鬼啼峡再和宋兄一会,那处河道较窄,说起话来总方便点。” “我这五船的京营弟兄,也好施展本事不是。” 尉迟胜这话,透着赤裸裸的威胁。 宋鲁冷哼一声,他也没想到尉迟胜居然还敢和他宋家硬刚。 若是真的在前面的鬼啼峡被尉迟胜追上了。 那此番定然是要被对方给压制的。 但从人手上来说,他可不能保证这四船的宋家护卫,能敌得过五艘大舰的京师精锐。 但要他停船,将天机子交出来,那是决计不可能的。 就在这时。 只听一道虚无缥缈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夜空之中响起。 “尉迟胜,你找贫道做什么?” “是想和宇文化及到黄泉路上喜相逢吗?” 这一道声音的出现。 不止让宋鲁惊愕无比。 几乎所有听到这个声音的人,都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缥缈之意。 只闻其声,便能感觉到这是一位高人,一位绝世高人。 下一刻,宋鲁只听得船上有人喊道。 “快看,在那里,有个人影!” 此时,宋鲁下意识的回头望去。 只见一人虚空踏月,凌空而来。 那半轮明月所散发出的昏黄的月光洒落在那人的身上,让人有一种忍不住想要顶礼膜拜的感觉。 宋鲁想要看清楚那人的面容,却是根本看不清。 “这是天机子?” “那在船上的那位又是谁?” 宋鲁有些愣住。 天机子不应该是在他船上吗? 这天上突然出现的这人,自称天机子,但观其身形和自己船上的那位天机子根本不是一个人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莫非,这才是真正的天机子? 而在自己船上的那位,是个冒牌货? 毕竟,眼前的这天机子可是能虚空踏月而来,这等匪夷所思的轻功,绝对不是一般人物。 宋鲁一时间也有点琢磨不透。 这时,宋鲁朝着船的另一边望去。 只见寇仲、徐子陵,还有傅君婥都出来了。 却是唯独不见了那相貌平平的天机子。 莫非…… 宋鲁抬头望天。 这时,只听得寇仲吵吵嚷嚷的说道:“小陵,你快看,阁主飞天上去了!” “我滴个乖乖……阁主难道是神仙?” “这模样不仅能变化自如,居然还能飞上天去,这和神仙也没什么区别了吧。” 宋鲁听到这话,顿时明白过来。 原来如此。 原来先前那天机子居然一直都是以假面貌示人。 眼下,这才是真正的天机子! “真乃谪仙也……” 宋鲁瞻仰着夜空之中的叶千秋,心中不免愈发觉得天机子神秘无比。 不过,天机子现在以真身现世,想要做什么? 他若是现在就飞天而去,恐怕根本无人能留得下他。 这时,那站在巨舰之上的尉迟胜也借着月光,看到了叶千秋的出现。 尉迟胜心下凛然无比。 看着那踏月而来的缥缈身形。 尉迟胜都忍不住暗自吞咽了一口口水。 宇文化及居然是死在了这等人物的手中。 难怪…… 这天机子居然能凭空而行,莫非已经是仙神之流? 尉迟胜心中不免升起三分惧怕之意。 就在这时,站在他身后的张士和急忙道:“总管,管他是人是鬼还是仙,赶紧下令,让众将士万箭齐发。” “纵使他有神功护体,难道还真得能抵得过数千支利箭劲弩不成!” 尉迟胜道:“对对对!” “你立即传令,让各船将士搭弓射箭。” “我先与他周旋一番,别让他跑了。” 张士和匆匆而去。 此时,尉迟胜朗声道:“天机子,你擅杀朝廷重臣,罪无可赦,还不下来俯首认罪,让本总管将你押解到京都去,听候圣上发落。” 这时,凌空而立的叶千秋朝着那五艘大舰看去,看到那大舰之上,人影攒动。 叶千秋一脸冷漠的说道:“尉迟胜,贫道数五个数,你若是自行离去,今夜之事,贫道便不跟你计较,如果你还想做点什么,贫道只能送你去见宇文化及了。” “一……” “二……” 尉迟胜一听,大声喝道:“天机子,你休得猖狂!” “我五牙大舰之上,加起来有八千精兵!” “你今夜休想逃脱!” 尉迟胜这么一逞能的工夫,叶千秋已经数到了“五”。 下一刻,叶千秋也不再留手。 只见他身上幽光乍现,蓝色厉芒从的身上飘摇而起。 只听得叶千秋道:“尉迟胜,你助昏君杨广为乱天下。” “我天机阁的主旨便是替天行道,诛灭奸邪。” “今夜,由贫道送你上路。” 叶千秋话音落下之时。 令所有人震撼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夜空之中,天机子的手掌之中忽然凝聚出了闪闪雷光。 那雷光聚而成球,直接朝着那尉迟胜所在的五牙巨舰轰了下去。 天雷乍响,将尉迟胜的那艘巨舰直接给炸的四分五裂。 此时,其余四艘巨舰之上,居然还有人喊道:“放箭!” “快放箭!射死他!” 其余四艘巨舰之上的官兵搭弓射箭,但因为雷霆轰杀尉迟胜的这一幕太过震撼。 让他们的箭弩变得软绵绵的,好无力道。 叶千秋大袖一甩,又甩出四颗巨大的雷球,直接将那四艘巨舰给倾覆在大江之上。 巨舰上的官兵,要不当场死亡,要不就是落入了大江之中。 通晓水性的官兵,跌入冰冷刺骨的大江之中,却是顾不上许多,急忙朝着岸边游去。 一时间,大江之上,哀嚎声,惊呼声回响个不停。 而在宋家四艘大船上的人,一个个都已经是目瞪口呆。 望着天空之中的叶千秋,只觉得不知该用什么言语来形容此刻自己的心情。 他们都看到了些什么…… 挥手招天雷,一言不合,就以天雷灭了扬州总管尉迟胜所率领的京师精锐。 这还是人吗? 宋鲁总算是是明白,为什么天机子敢堂而皇之的留在宋家的货船上。 因为……他一人敌万,挥手破军,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这是活脱脱的陆地仙神啊…… 难怪天机子根本瞧不上中原第一大宗师宁道奇。 和天机子这等修为造诣相比。 宁道奇的确是微不足道了…… 这就是天机阁阁主的实力吗? 这就是历经千年而不倒,隐藏于世间的千年大派的风范吗? 果然可怕! 这天下间,有谁能是这样近乎是仙神一般之人的对手? 果然是不出他所料。 他们凡人凡眼,不识真神当面。 如今,天机子显露真身,当真是惊世骇俗。 这等人物,若是以真面目示人。 任谁也不敢轻慢半分。 纵使是皇帝,也要为这样的人物所倾倒。 另一边,刚刚从舱内跑出来的宋师道看到这一幕,心头巨震。 这才是真正的天机子吗? 这道身形和他在幻境之中见过的真武玄天帝君是何其相似。 近万精兵,不过随手屠灭,人间真神,莫过于此。 自己在这样的人物眼中,又有什么可图的呢? 难道自己真的是应运天命而出的天贵星? 除此之外,宋师道想不到这样近乎仙神的人物,为什么要对他抛出橄榄枝。 想到这里,宋师道彻底下定了决心。 他要加入天机阁。 只有加入天机阁,有朝一日,他才能拥有强大的实力,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而此时,寇仲激动的抱着徐子陵大喊道:“小陵!我们这次真的撞大运了……” 徐子陵满眼震撼,亦是忍不住点头。 寇仲说的对啊,他们真的撞大运了。 本来他们都已经是尽可能的高估天机子的境界实力。 但他们还是没有想到,天机子居然已经近乎于仙神之流。 能被这等人间真神看中,着实是他们的大造化啊。 傅君婥此时的心情极其复杂。 她已经将天机子的实力无限拔高了,但是还是没有想到天机子居然拥有着如此强大的实力。 这种实力,纵使是比起她的师父也只高不低了。 这就是天机阁阁主吗? 果然恐怖…… 傅君婥都有一种恍惚之感。 中土人间,居然还有这种如同仙神之流一般的存在。 难道世上真有仙界吗? 此人是从仙界之中落下凡尘的仙人吗? 第9章 千秋功过,欲成天剑 夜空之下。 叶千秋徐徐落在宋家大船的甲板之上。 船上之人,多数人都已经不敢直视叶千秋。 大人物的气势一旦放出来,便让他们的心头蒙上了一层难以企及的阴影。 仿佛多望一眼,都是对神的亵渎。 宋鲁急忙上前去,朝着叶千秋躬身拱手道:“请恕宋某眼拙,没有看出天机子道长真神面貌。” “若有怠慢之处,还望真人海涵。” 宋鲁与叶千秋相隔不过几步,但是却感觉到浑身的不自在。 好似周遭无时不刻都有一种气机在挤压着自己。 叶千秋摆了摆手,将自身气势尽数收敛,这才让宋鲁身上压力骤减。 叶千秋道:“宋先生,今夜之事,传扬出去,对你宋阀不利,贫道这就不能与宋先生同行了。” 宋鲁闻言,也知道今夜之事,一旦传扬出去,定然会引得杨广震怒。 但是……宋鲁更希望能将这位天机子留下,如果能让这位天机子到岭南与家主一见,来日,宋家若是争鼎天下,未必不能得到这天机子的助力。 宋鲁当即道:“真人放心,如今天下各处战火四起。” “杨广还不至于因为这点事和我宋家翻脸。” “况且,以真人之威,天下间又有几人能抵挡的住。” “杨广虽然荒淫无度,但还不至于蠢到迁怒宋家,顶多是雷声大雨点小罢了。” “况且,现在杨广身边最红的两个人,就是内史待郎虞世基和御史大夫斐蕴奸佞两个小人,他们最令杨广欢喜的地方就是报喜不报忧,将所有告急文书全部卡着。” “待今夜之事,传到杨广耳朵里,还指不定要变成什么样子呢。” 叶千秋微微颔首,笑道:“这倒也是。” “杨广此人心有大志,只是行事不免有些太过急躁了些,否则大隋朝也不至于到了如今这副田地。” “终究是步子跨的太大了。” “若说天命,就目前来说,杨广身上的天命比起天下间的任何一人都要多。” “他手下兵将最少都有十五万之众,若能下诏罪己,激励士气,也非是没有作为。” “可惜,可惜……” 宋鲁听到这里,面上稍有意外。 他本以为叶千秋这等人物对于杨广这等昏君是一点好感都没有,但却是没想到杨广在叶千秋口中,还不算太差。 宋鲁心道,还好这天机子似乎并没有助杨广挽回天命的意思,不然的话,这天下纵使是如今战火四起,有这通天彻地之能的人物相助。 说不定还真要让杨广平复天下。 “自从杨广称帝后,他没有一天停息过,不是出游,就是远征,搅得天怒人怨,神恼鬼愁,否则天下间也不会人人都造反了。” 宋鲁从旁说着。 叶千秋却是微微一笑,不多言语。 千秋功过,自有后人评说。 世家和皇族之间的利益自然是不同的。 杨广如今也应该有五十岁了,估计早已让酒色掏空了身子,寻找《长生诀》,无非也是想长生久视,如果他真能多活几十年,还真未必不能再平复天下。 只是大限不远矣,自然是雄心尽丧,恐怕只抱着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心思,得过且过了。 否则,以杨广的精明,又岂会相信虞世基和斐蕴这种人的鬼话。 无非是杨广自己不肯面对现实而已。 想到这里,叶千秋倒是想着是不是要当面去瞧一瞧杨广。 若是杨广还有得救,何至于要让天下乱成一锅粥呢。 只是,得民心者得天下。 杨广这几年霍霍天下人霍霍的太厉害了些,民心已失,大势不在身,未必就有得救。 逢此乱世,自然是要匡扶一番社稷。 有能力的自然是要去做这些事。 若是事事都不关己,那修道自然是修成了独天道。 更何况叶千秋游戏人间,亦是为了自己修行,追求心灵的超脱。 这一夜大事,惊动了不少人。 最起码宋家四艘货船上的人是震撼不已。 不过,此地绝非是久留之地。 既然宋鲁不怕牵连,叶千秋自然也不怕什么后续有人来追。 况且,他今夜以雷霆手段出击,往后的麻烦应该只会越来越少才是。 他自然不着急回终南山。 怎么着也要将宋师道收入天机阁,再忽悠几个人做天罡地煞,将寇仲和徐子陵的武功给调教的差不多,他才能安心回山。 四艘大船再度起航,逆流西上。 朝着四川成都而去。 这私盐一向是运到四川后,再由独尊堡分别发往各地的盐商。 这一路西行,倒是再也没出什么岔子。 各地义军,见到宋家的旗帜,亦不敢冒犯,以免平白树立了宋家这等强敌。 这几年宋家势力在不停的增长,甚至还在暗中支持一些有关系的义军,以削弱大隋的力量。 所以,这一路西行,自然是畅通无阻。 三日后,叶千秋站在船首,负手眺望大江,瞧着那大江不断开阔。 有一群水鸟整齐地在船首飞过,风浪明显转大了些。 叶千秋凝视着前方,这时,一道身影来到叶千秋身旁。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宋师道。 这几日间,宋师道时不时邀请傅君婥在船上欣赏风景。 但奈何傅君婥对宋师道着实没什么话说。 傅君婥本就是来祸乱中原,刺杀杨广的。 只是事情一件都没办成,反倒是成了叶千秋的阶下之囚。 虽然这阶下之囚并不吃半点苦头,最多就是给端茶送水而已。 但又有谁想受制于人呢? 宋师道非但没有因为傅君婥对他的态度不冷不淡,而放弃对傅君婥的想法。 反而因为傅君婥对他这副不冷不淡的样子,对傅君婥是愈发的上心了。 他心头对傅君婥的喜爱也是一日比一日的深厚。 这其中奥妙,恐怕连宋师道自己也参悟不透,只能叹一句,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叶千秋自然能感觉到是宋师道来了。 但是,他并没有转身。 宋师道这几日的变化,他自然是了然于心的。 洒下鱼饵,鱼儿自然会咬钩。 宋师道这条鱼儿,已然是咬着鱼钩,越咬越死了。 此时,只听得宋师道朝着叶千秋躬身拱手,然后方才道:“真人,我已经想明白了……” “我愿加入天机阁。” “请真人教我……” 宋师道心中的欲望在不停的滋长着。 这世上的人,就没有真正无欲无求的。 纵使是在大多数人看来无欲无求的隐士,也不过是在追求更加虚无缥缈的东西罢了。 这就是人性的弱点。 叶千秋负手道:“师道,你看那大江的水,波澜壮阔,但终究却是要汇聚到那大海之中去的。” “你加入天机阁之事,没有贫道的准许,切忌不能告诉任何人。” “包括你的父亲,叔父,甚至是你的爱人。” “你的身份仅限于你我知晓。” 在宋师道到了叶千秋身边的时候。 叶千秋便已经将周遭的一切给隔绝开来。 无人能听到他和宋师道的对话。 宋师道听到叶千秋之言,微微颔首,道:“师道谨遵阁主之命。” 叶千秋点了点头,道:“你的武学功底不错,不过缺乏的是前人指点而已。” “世上有绝世天资,自我成才的人绝对不多。” “你是想学刀法?还是剑法?” “亦或者是其他什么功法。” 宋师道听了,有些犹豫,他这一生下来,就锦衣玉食,家里给他将一切都安排的好好的。 但是,身为天刀宋缺的儿子,他没有学刀,而是学了剑。 倒不是因为他喜好剑法,只是他叔父“地剑”宋智见他没有什么一定要学的武功。 方才传了宋师道剑法。 当今天下,用刀的很多,最负盛名的自然是天刀宋缺。 但是,用剑用的出彩的,却是没有几个。 地剑宋智虽然还算可以,但终究不是剑中王者。 宋师道其实对于武学之道,没有什么执着的追求。 所以,叶千秋突然这么问他,让宋师道有些迷惘。 这时,叶千秋笑了笑,道:“既然你想不到什么是最想学的,那就继续练剑好了。” “待你的剑法走到了极致,未尝不能成为一柄“天剑”。” “天剑?” 宋师道听到这两个字,细细咀嚼着,心头仿佛有一种东西破茧而出。 偌大的江湖,只有一个天刀,岂不无趣。 天剑……他宋师道可以成为天剑吗? 此时,宋师道的心里仿佛有了一团火焰。 这时,叶千秋又和宋师道说道:“况且傅君婥是奕剑大师傅采林的大弟子,如果你将来想要娶到傅君婥,那自然得过傅采林那一关。” “什么?傅君婥居然是高丽奕剑大师傅采林的弟子……” 宋师道惊讶无比。 他虽然已经知道了傅君婥是异族女子,但是却没想到傅君婥居然是奕剑大师傅采林的弟子。 傅采林能和宁道奇、毕玄并称为当世三大武学宗师。 自然有其独到之处,其独创的「奕剑术」闻名天下。 对于这些,宋师道自然是了解的。 想到这里,宋师道不仅心头一颤,还好有天机子的出现,才有了让他娶到佳人的希望。 不然的话,他如何能有希望冲破家族的束缚,娶到奕剑大师傅采林的弟子呢? 天剑! 天剑! 我宋师道一定要成为天剑! 宋师道从来没有像此刻一般渴望过成为绝世武学高手。 只有翻过父亲这道大山,翻过奕剑大师傅采林这道大山。 他才有最大的可能,得到傅君婥的芳心。 世上九成九的人,都不敢生出超过天刀宋缺、奕剑大师傅采林的想法。 以前的宋师道亦是如此。 但是,如今,他生出了这样的想法。 并且要为之付出行动。 叶千秋对宋师道的变化感知的十分清楚。 叶千秋微微一笑,当终极舔狗有了目标,自然会为了目标倾尽全力。 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叶千秋不会去打击宋师道的积极性。 如果有一天,宋师道的剑心因为傅君婥蒙尘,那才是叶千秋出手的时候。 叶千秋没有传授宋师道剑法,而是传了一道剑意,一道刻在玉石上的剑意。 什么时候,他能将这道剑意悟透了,单凭宋智传给他的那套剑法,也足以横行江湖了。 叶千秋只是给宋师道开了个头,至于后面的事,需要他自己去悟。 宋师道手中握着叶千秋丢给他的那块玉石,紧紧的握住。 这是他成为天剑的希望。 …… 宋师道得了剑意,纠缠傅君婥的时间变得越发的少了。 傅君婥虽然感觉诧异,倒也没多做反应。 她清楚自己的身份,她现在是阶下囚,不是来跟人谈情说爱的。 她也没想着利用宋师道,逃离叶千秋的掌心。 因为,她知道,那根本不现实。 一个无上大宗师有多么恐怖,傅君婥自己是再清楚不过的。 更何况,这还是一个近乎于人间真神的无上大宗师。 宋师道没理会傅君婥。 倒是寇仲和徐子陵两个小子和傅君婥的关系突飞猛进了些。 寇仲和徐子陵开口闭口叫着傅君婥“娘”。 让傅君婥是哭笑不得。 她也就比这两小子大个十岁左右。 反倒成了这两小子的娘。 不过,寇仲的嘴巴很甜,倒是让她这个一向对汉人没什么好感的人,也对汉人有了几分改观。 杨广三征高丽,自然是昏君恶人。 但,汉人之中也是有好人的。 比如,寇仲和徐子陵这两个小子。 寇仲和徐子陵一大早的便又凑到了傅君婥的房间里。 这两货,天天对着傅君婥留哈喇子。 当然,也不是想要和傅君婥发生什么。 充其量是少年对于异性的好奇与懵懂在作祟。 傅君婥也乐得看到寇仲和徐子陵到她的屋里来。 因为,她想从二人的口中探听到关于天机子的事情。 她知道寇仲和徐子陵算是天机子的弟子。 虽然二人和天机子并无师徒名分。 但是天机子是天机阁阁主,亲自指点这两个半大小子武功。 这短短不过七八日的光景。 这两小子的体内便已经有了一股十分精纯的先天之气。 傅君婥本来是想着看这两个小子笑话的。 但是却没想到这两个小子这么厉害。 除了是天机子教的好,和这两个小子的天资和悟性也脱不了干系。 此时,只听得寇仲伸了伸懒腰,道:“小陵,你发现了没有,这两天我们的精神头是越来越大了。” “好似有无穷无尽的精力一般。” “看来咱们修的这没有名字的功法,也是厉害的很。” “水满则溢,我好像已经感觉到了阁主所说的那个层次。” “要不我们今晚就去找阁主,让他传授我们更高级别的法门吧?” 徐子陵闻言,亦是微微颔首。 他和寇仲的进境差不多。 都已经到了阁主所说的那种“水满而溢”的层次。 他和寇仲对于阁主要传授他们的神功,已经期待了好几天。 一想到他们将要修炼绝世神功。 二人就有些气血沸腾。 这时,傅君婥从旁说道:“你们二人所修的这法门倒也奇特。” “只是不知天机子还要传授你们什么神功?” “难道你们现在修炼的不是一门神功吗?” 寇仲听了,嘿嘿一笑,道:“阁主曾说,他要传给我和小陵的是一门不弱于四大奇书的神功。” “我和小陵现在所练的功法,不过是打基础的功法而已。” 一旁的徐子陵给寇仲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透漏的太多。 寇仲微微一笑,揽住徐子陵的肩膀,道:“小陵,这你就不懂了吧,阁主将漂亮娘带在身边,往后漂亮娘说不定也是咱天机阁的人。” “既然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不能说的。” 徐子陵却是摇头道:“小仲,你可别胡说八道。” “若是被阁主听到了,非要把你的舌头给拔掉不可。” 寇仲却是满不在乎的说道:“阁主他老人家神通广大,你以为咱们说话他老人家听不到吗?” “他老人家要是责怪我,早一脚把我踹到大江里去了。” 徐子陵听了,倒觉得也有几分道理。 这时,傅君婥的脸色却是有些难看起来。 倒不是寇仲的话惹恼了她,而是寇仲的话给她提了个醒。 如果天机子不放她走,让她加入天机阁怎么办? 她要誓死不从吗? …… 此时,叶千秋坐在舱房内,听到寇仲那大大咧咧的话,不禁摇头失笑,这小子是粗中有细。 不过,寇仲却是根本不知道,他之所以留下傅君婥,不过是为了钓鱼而已。 现在,宋师道这条鱼已经上钩了。 傅君婥自然也是留之无用。 只不过,尚且不到三月之期,不能将其提前放走罢了。 他对傅君婥是没有杀心的。 他也没道理去杀傅君婥。 傅君婥虽然是异族之人。 但她到中原来,不过是为了报国仇杀杨广而已。 世上怎么能有只许你杀人,不许人杀你的事。 只要傅君婥不杀中原普通百姓,叶千秋就没有杀她的理由。 她所谓的祸乱中原,也不过是让那些世家大族、试图争鼎天下的各方势力变得更乱而已。 即便没有傅君婥,杨公宝库的下落一样是会泄露。 这怪不到傅君婥的头上。 一番警告,足以让傅君婥不敢透漏半分天机阁的事情。 更何况,就是透露出去也无妨。 毕竟,双龙就是他要摆在明面上的两个搅屎棍。 是天机阁在江湖明面上的代言人。 这几日过去,想必他在大江之上轰杀尉迟胜所率的京师精锐一事,早已经传遍大江南北。 有心人自然能探听得到寇仲和徐子陵是跟在自己身旁的。 像寇仲和徐子陵这种没有任何背景根基的小人物,跟在自己身旁,其实是很显眼的。 这种事情是瞒不住的。 除非像是收拢石龙那种,无人得见。 或者是收宋师道这种人,没有人会觉得宋家四公子会加入别的势力。 在大江上又行了一日一夜。 终于进入了四川境内。 又过了大半日,一行人终于到了成都。 …… 第10章 有女青璇,夜半传功 进了成都之后。 宋师道和宋鲁邀请叶千秋等人一起前往独尊堡。 独尊堡位于成都北郊万岁池南岸,坐南朝北,仿似一座规模缩小的皇城。 全堡用石砖砌成,给人一种固若金汤的感觉。 独尊堡和宋阀是政治联姻的关系。 宋缺有四子两女,宋师道乃是幼子。 两个女儿,一个唤作玉华、一个唤作玉致,均有闭月羞花的容貌,分别排第四和第六。 宋玉华于三年前下嫁以成都为基地的西川大豪解晖之子解文龙。 解晖外号“武林判官“,是与宋缺宋智齐名的顶级高手,自建“独尊堡“,为四姓门阀外异军突起的新兴势力之一。 宋解两家的婚姻充满了政治交易的味道,代表两大势力的结盟,也使杨广更不敢对他们轻举妄动。 到了独尊堡之后。 一个衣服华丽的锦衣大汉,大概有四十岁左右,前来迎接宋师道等人。 言谈间,叶千秋等人知晓了这锦衣大汉是独尊堡的管家,唤作方益民。 宋师道给方益民介绍叶千秋等人。 当方益民听到叶千秋便是大名鼎鼎的天机子之后。 态度是变得愈发的恭敬。 叶千秋在大江之上如同仙神一般,以无上雷法轰杀京师大营八千精锐,杀宇文化及,杀尉迟胜。 这等大事,早已经传到了成都。 独尊堡作为江湖上新兴起的大势力,自然不可能不知道这个消息。 方益民将众人带入古堡,只见这古堡中楼阁峥嵘,斗拱飞担,画栋雕梁。 尤其是主堂石阶下各蹲一座威武生动高达一丈的巨型石狮,更给主堂抹上浓厚的神秘和威严。 寇仲和徐子陵两个人没见过什么大世面。 左瞧瞧,右瞧瞧。 一行人进了主堂。 宋师道和那管家前去交涉私盐一事,毕竟宋师道是负责运送私盐的负责人。 这是必须是由他亲自去交涉。 堂中,只留下宋鲁和她的小妾还有叶千秋几人。 宋鲁显然也不是第一次来独尊堡,一边请叶千秋喝茶,一边道:“这次我们来的匆忙。” “想必解堡主并不知晓真人也到了独尊堡,否则,他定然是要亲自出来迎接的。” 毕竟以叶千秋表现出来的实力,无论是走到哪里,都肯定会受到最高规格的礼遇。 很快,独尊堡的堡主解晖便到了。 解晖还未进门,声音却是已经传了进来。 “天机子真人到了独尊堡,解晖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还望天机子真人勿要见怪!” 话音落下,解晖出现在大堂门口。 他一进大堂,目光就朝着叶千秋落下。 叶千秋恢复了本来面貌,太好辨别。 这大堂之中也就是六个人。 解晖一脸笑意的朝着叶千秋拱手道:“天机子真人,解晖失礼了!” “解某人着实是不知道真人也到了独尊堡,不然必定出城去亲自迎接真人。” “真人能到我独尊堡来,真是让我独尊堡蓬荜生辉。” 解晖一进门,就开始猛拍马屁。 这话说的亮堂,让人无法打断。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解堡主客气了。” “倒是贫道不请自来,叨扰了。” 解晖道:“真人能到我独尊堡来,这是我解晖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一番客套下来。 解晖要给叶千秋接风洗尘。 先安排了人让叶千秋等人住进了独尊堡的客房。 然后等待晚宴的到来。 叶千秋倒也没有拒绝。 既然到了独尊堡,自然是客随主便。 到了夜里。 华灯初上。 独孤堡内,到处都是灯火盎然。 就在主堂大厅之内。 独孤堡堡主解晖,还有他的儿子解文龙一起出席,欢迎叶千秋的到来。 席间,除了这两父子,剩下的就是叶千秋、宋师道、宋鲁和他的小妾、寇仲、徐子陵、傅君婥。 宴席进行到了一半。 宾主尽欢。 堡主解晖却是神秘一笑,道:“天机子道长来的正是时候。” “今夜,我们能跟着真人听一曲这世上凡人难听的萧音了。” 宋鲁闻言,不禁诧异道:“哦?堡主请了哪位乐中圣手?” 解晖笑了笑,道:“是青璇仙子啊。” 宋鲁一听,登时一呆,而后才道:“原来是名传天下的石青璇。” 寇仲和徐子陵听了,亦是忍不住愣住。 要知道石青璇乃名震全国的奇女子,以箫技震惊当代。 就是他们这种市井小混混,在扬州时也听过她的名字。 只是他们二人没想到这独尊堡堡主解晖有这么大面子,居然把她请到了这里来表演。 听说石青璇一向过着隐居的生活,没多少人能欣赏到她的箫音,但听过的无不佩服得五体投地。 寇仲在徐子陵身旁小声说道:“小陵,想不到咱们两个也有听到这等仙子萧音的时候。” 徐子陵亦是感慨,低声道:“是啊,若不是跟着阁主,咱们岂能有这样的机会,跟独尊堡堡主这样的人物一同饮宴呢。” 就在这时,只听得大堂外萧音忽起。 却是具体不知道从独尊堡的哪一处传来。 只听得那箫音奇妙之极,顿挫无常。 音符与音符间的呼吸、乐句与乐句间的转折,透过箫音水乳交融的交待出来,纵有间断,但听音亦只会有延绵不休、死而后已的缠绵感觉。 其火侯造诣,确实是已经臻至了登烽造极的箫道化境。 随着萧音忽而高昂慷慨,忽而幽怨低沉,高至无限,低转无穷,一时众人都听得痴了。 唯有叶千秋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 这吹箫之人的心境很不一般。 功力也不算弱,自古以来能用音律影响人心的江湖人也不算少。 但这一曲,确是丝毫没有掺杂一丁点的劲气。 单凭着曲子就足以令人入胜。 可见吹箫之人的确是在这一道上有着十分高明的造诣。 此时,箫音由若断欲续化为纠缠不休,转柔转细,亢盈于静,不闻呼吸的大厅每一寸的空间中,仿佛都有来自无限远方的缥缈难测。 而使人心述神醉的乐曲就好似天籁般在某个神秘孤独的天地间喃喃独行,勾起每个人深藏的痛苦与欢乐,涌起不堪回首的伤情,可咏可叹。 萧音再转,一种极度内敛的热情透过明亮匀称的音符绽放开来,仿佛轻柔地细诉着每一个人心内的故事。 箫音倏然停歇下来。 一时间,大厅内没有人能说出话来。 此时,大厅内除了叶千秋之外的人,好像都沉溺在了这箫音之中,好似无法醒转过来。 这时,叶千秋抬手,一片翠绿的叶子放在嘴边。 一股奇妙的音节从这小小的叶子中传了出来。 这是不同于先前那种箫音的一种清脆的乐声。 小小的一片叶子,没有箫音的变幻丰富。 却有如清泉流响一般,簌簌而来,好似一股清泉,从九天之外的高山之上垂落下来。 来到每个人的心间。 轻轻拂过每个人的心房。 每个音符仿佛都深深的烙印在了大厅之中每一个人的心间。 音与音间的衔接如同天成一般,绝无丝毫的瑕疵。 大厅之中的众人已经沉醉在了这独特的清泉流响之中。 一片叶子而散发出来的声音,已经能媲美让他们入神的箫音。 良久之后,一曲落罢。 众人沉浸其中,尚未醒转过来。 直到大堂之外,一道身影走了进来。 她充盈磁力的动人声音落下,才让众人清醒了过来。 只见那道身影身穿双襟圆领,蓝色印花的女装。 整个人清丽绝伦,决然没有半点脂粉的俏脸之上挂着某种难以形容的凄幽美态。 风姿姊约,楚楚动人,八个字都不足以形容这女子。 这时,只听得那女子朝着厅堂之中的叶千秋微微欠身,然后说道:“真人的曲音,就好似真人的人一般,好似惊雷一般出现在这天下人的视野当中。” “天机莫测,替天行道。” “天机阁天机子,果然不愧是被称作是人间真神的绝世人物。” “青璇有幸见到真人这样的陆地仙神,着实是青璇的幸事。” 这下,大厅之中的人顿时都清醒过来。 解晖一脸惊讶的看着石青璇,他着实没有想到石青璇会亲自现身宴席。 毕竟,石青璇不想做的事情,他也无法勉强。 旋即,他听到石青璇的话,便顿时明白了过来。 原来,石青璇是被天机子道长的乐声吸引而来。 解晖不禁微微一笑,着实觉得有面子的很。 人间真神天机子和石青璇都出现在他的独尊古堡,着实是让人有面子的一件事。 此时,叶千秋朝着石青璇微微颔首。 石青璇的美貌的确是天下少有。 这世上不知多少年,才会出这样一个钟灵毓秀,集天地灵气于一身的女子。 叶千秋道:“石姑娘的箫吹的很不错。” 叶千秋这话若是由旁人说出来,肯定会让人骂不知羞耻。 但是叶千秋先前一曲,已经让厅中众人知晓了叶千秋也是乐中圣手。 叶千秋虽然看起来不过双十年华,但在场的人之中可没有人蠢到相信叶千秋只有二十来岁。 能有这种武学造诣,近乎于仙神之流的人物。 能够青春永驻,他们是一点都不奇怪的。 要不然,又岂能被称作人间真神呢? 石青璇闻言,朝着叶千秋笑道:“多谢真人夸赞,如若真人有空,小女子想请真人论一论乐中之道。” 叶千秋道:“待贫道得空,再让人知会石姑娘。” 石青璇闻言,微微颔首,朝着解晖等人打个招呼,然后便又悄然退去。 好似那天边的云,轻飘飘的来了,又轻飘飘的去了。 石青璇一走。 寇仲、徐子陵眼中都不禁闪过留恋之色。 石青璇这种近乎于仙子一般的女子,在他们的世界当中还是第一次出现。 如果说傅君婥只是让他们年轻的一颗心有了些许躁动。 那石青璇便好似给他们年轻的一颗心注满了一种野望。 寇仲看向徐子陵,低声道:“不知什么时候,这样如同仙子一般的人物,会正眼瞧我们一眼呢。” 徐子陵道:“会有那么一天的。” 寇仲用力的点头,他做够了不起眼的小人物。 他在心底暗暗发誓,总有一日,他要成为让所有人都瞩目的大人物。 就像阁主一般,走到哪里,都是最耀眼的存在! 在寇仲看来,这才是人生! 石青璇一走,接下来,便是解晖对叶千秋所吹奏乐曲的无脑吹捧。 最后,宾主尽欢,宴席散了,叶千秋等人各自回房休息。 夜月弯弯。 叶千秋没有入眠,他每天入眠的时候很少很少。 他早就已经过了需要睡觉来恢复体力的时候。 他的坐卧行走,无时不刻是在修炼。 无时不刻在恢复着精神体力。 静坐还是静坐的好处,可以全身心的投入修炼。 不过,叶千秋并没有全身心的投入修炼当中。 他在等人,等寇仲和徐子陵。 到了夜里三更时分。 只见寇仲和徐子陵两个人悄悄的来到叶千秋的屋门外。 轻轻一推,门便开了。 寇仲脸上泛起欣喜之色,朝着徐子陵道:“小陵,你看,被我猜中了吧。” “阁主果然给咱们留了门。” 徐子陵闻言,脸上亦是泛起喜色。 今夜,在宴席结束之时。 叶千秋便朝着他们竖起了三根手指。 寇仲一看,便知道是叶千秋有事找他们,要让他们夜深人静,三更时分来。 果不其然,他们来对了。 进了屋,徐子陵将门给闭上。 二人看到了坐在床榻之上,盘膝而坐的叶千秋。 寇仲和徐子陵朝着叶千秋躬身,寇仲道:“阁主,您找我们两个有什么事?” 叶千秋睁开了眼睛,朝着二人看去,看到二人身轻体健,脚底沉稳,便知道他们这数日以来,并没有荒废练功。 “今夜,我叫你们来,是要传你们一门纵横天下的功法。” 寇仲和徐子陵一听,眼睛都是一亮。 二人急忙朝着叶千秋榻前行去,然后尽数跪倒在叶千秋面前,朝着叶千秋道:“多谢阁主!”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我传你们功法,也是为了让你们替天机阁出力。” “我要传你们的这门功法唤作《北冥神功》。” “此功练至最高深的境界,可破碎虚空。” “练成北冥神功后,你们全身每处穴道皆可吸人内力,化为北冥真气,北冥真气阴阳兼具,阳刚北冥真气煎熬如火炉,阴柔北冥真气冷于寒冰数倍。” “北冥神功兼容天下武功,剧毒不侵,强凶霸道,随手攻击便有莫大威力。” “真气护体,受到攻击时可自动反震敌人,而且可让你们在短时间内速度大增,即便没有高明的轻功在身,亦是可以飞来飞去,登高山,跨江海,皆如履平地。” 寇仲和徐子陵听了,皆是激动不已,脸上泛起无比兴奋之色。 叶千秋道:“你们学了这《北冥神功》之后,往日在江湖上行走,一旦施展此功,定然会被人视作是魔道中人。” “因为此功就是吸旁人的内力为自己所用,内力愈强,北冥神功的吸力也就愈大。” “你们二人还要学吗?” 寇仲和徐子陵听到这里,兴奋的劲头稍微下去一点。 寇仲当即道:“学,当然要学,如此厉害的神功,我和小陵当然要学了。” “吸人内功,为我所用,那我们专门找那些坏事做绝的坏蛋吸不就行了。” “小陵,你说对不对!” 徐子陵闻言,微微颔首,道:“请阁主放心,我和小仲习得神功之后定然不会为祸江湖,成为人人喊打的魔道中人。” 叶千秋闻言,微微一笑,没有再多说什么。 一旦他们入了江湖,施展了这北冥神功,即便是只杀恶人,也一样会被所谓的正道中人所唾弃。 毕竟吸人功力,这种事情,着实太过变态。 叶千秋道:“静心,且听我传你们这《北冥神功》的心法口诀。” 寇仲和徐子陵脸上都露出庄重之色。 “《庄子逍遥游》有云:穷发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 “有鱼焉,其广数千里,未有知其修也。” “又云: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 “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 “是故北冥神功,以积蓄内力为第一要义。” “内力既厚,天下武功无不为我所用,犹之北冥,大舟小舟无不载,大鱼小鱼无不容。” 一夜过去,寇仲和徐子陵在叶千秋教导之下,将《北冥神功》的心法口诀,还有要旨都牢牢记在了心里。 接下来的数日,叶千秋就住在独尊堡,解晖自然没意见,他恨不得叶千秋在独尊堡多住几日。 这样,传到江湖上,那可是对独尊堡大大的有利。 这数日间,叶千秋不仅传了寇仲和徐子陵《北冥神功》,还传了二人拳脚剑法、刀法。 不过,也不是什么太过高明的剑法、刀法,叶千秋更加侧重于让寇仲和徐子陵往后在江湖上闯荡之后,自己去悟。 这期间,叶千秋还和石青璇见了一面,互相谈论了一番在音乐之道上的心得。 半月后。 一行人离开成都,东行而去,这次的目的地是东都洛阳。 第11章 入宫面圣,杨广很冷 和氏璧和杨公宝库的现世,让天下的有识之士都奔着洛阳而去。 宋鲁、宋师道自然早就打算好了,待到了成都卸货之后,再到洛阳凑个热闹。 叶千秋自然不着急,寇仲和徐子陵还处在关键时候,他得多盯一些时日。 不过,这次东行的船上,却是多了一个人。 那就是石青璇。 石青璇要到东平郡去,所以便顺路乘着宋家的船。 若是平日里,石青璇肯定不会坐宋家的船出行,但是,因为叶千秋的存在,让石青璇改变了主意。 在独尊古堡中,石青璇曾经和叶千秋有过一次对乐理的探究。 石青璇对于叶千秋这种知识渊博,学究天人的人物很感兴趣。 最关键的是,石青璇可以从叶千秋的身上听到一些关于乐理的不同看法,让她受益良多。 曲高和寡,知音难求。 是在乐理一道上,叶千秋所拥有的人生阅历,是石青璇所没有的。 即便是技艺再过高超,若是没有了灵魂底蕴的支撑,那不过是虚有其表的曲乐而已。 这种对于音乐之道的痴迷,方才是石青璇登船的主要原因。 石青璇是天下闻名的才女。 能有这种才女同船,自然是让人欣喜。 此次东去洛阳,只有一艘大船。 挂着宋家的大旗,一路上,亦是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数日之后,洛阳城已经在望。 …… 洛阳雄踞黄河南岸,北屏邙山,南系洛水、东呼虎牢、西应函谷、四周群山环抱,中为洛阳平原,四水流贯其间。 形势险要,风光绮丽,土壤肥沃,气候适中,漕运便利。 所谓河阳定鼎地,居中原而应四方,洛阳乃天下交通要冲,军事要塞。 杨广即位后,于洛阳另选都址,建立新都,历时十个月,每月使用二百万人,方才建成了这东都。 新皇城位于周王城和汉魏故城之间,东逾瀍水、南跨洛河、西临涧河,北依邙山,城周超过五十里,宏伟壮观。 杨广又以洛阳为中心,开凿出一条南达杭州,北抵涿郡,纵贯南北的大运河,把海河、黄河、淮河、长江、钱塘江五大水系连接起来。 于是,洛阳更成为了天下交通商业的中心枢纽。 到了洛阳之后,石青璇并没有和众人分开,独自离去。 她到东平郡是为了给大儒王通贺寿,眼下离王通大寿还有些时日。 所以,石青璇便打算在洛阳盘桓几日。 洛阳的繁华自然不需多言。 初来乍到的寇仲和徐子陵还朝着四周不停的望去。 看着这洛阳的景致。 宋师道并非第一次来洛阳,像他这种世家子弟,天南地北的走,对洛阳这种地方自然是熟悉的很。 他给寇仲和徐子陵从旁介绍着洛阳的特色。 寇仲和徐子陵虽然不知道宋师道是天机阁的人,但宋师道却是知道寇仲和徐子陵是天机阁的人。 而且从阁主对这二人的器重程度来说,宋师道猜测,这二人应该是一百零八天罡地煞星中的两个。 不然,以阁主这般人物,又何必带着这两个半大小子在身边。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宋师道和寇仲、徐子陵的关系已经很不错。 寇仲和徐子陵虽然对宋师道追求傅君婥有些吃味,但也不讨厌宋师道。 着实是宋师道为人谦恭,他们二人讨厌不起来。 只听得宋师道在一旁道:“洛阳有两大特色,不可不知。” “首先就是以南北为中轴,让洛水横贯全城,把洛阳分为南北两区,以四座大桥接连,而城内洛水又与其它伊、瀍、涧三水联接城内,使城内河道萦绕,把山水之秀移至城内,予人天造地设的浑成感觉。” “……” 宋师道在一旁说着。 这边,宋鲁跟在叶千秋身旁往前走着。 而叶千秋的另一边,则是跟着石青璇这个才女。 不过,眼下的石青璇却是已经易容化妆。 她很少在人前显露自己的真面目。 除却那天晚上在独尊堡时,听到叶千秋所吹奏的乐曲心喜,才忍不住在席间露了脸。 不过,饶是石青璇露出的背影身段,也足以让路人频频观望,回头。 再朴实无华的衣衫,也挡不住石青璇这种女子的气质。 石青璇还是太过年轻,无法将自己的气场收放自如。 这般易容化妆,在叶千秋看来,并不算成功。 若是真不想让人察觉到自己有绝世姿容,直接易容成男子模样,改换衣衫,多做一些装饰,效果绝对比现在要好的多。 再加上几人身后还跟着一个傅君婥。 虽然傅君婥的脸上带着面纱,但一看身段,也是令人忍不住遐想回味。 走在这洛阳的大街之上,自然不能消停。 不过,叶千秋鹤立鸡群,震慑了不少人。 众人沿街而行,抵达洛水南岸。 洛水之上,有座横跨洛水,连接南北的大桥,唤作天津桥。 这时,只听得宋鲁笑道:“天津晓月乃洛阳八景之首,最迷人是夜阑人静,明月挂空之时,携着美人来此把臂同游,方才是妙事。” 宋鲁瞧了瞧跟着叶千秋身畔的石青璇,暗自称奇。 他这趟出来,没把小妾柳菁带在身边。 柳菁虽然不错,但比起石青璇来,就差远了。 天下间,能得石青璇这种奇女子相随的,也只有天机子这样的人间真神了吧。 这一路东来,石青璇时常和天机子研讨乐理,二人倒是一般无二的爱好音乐。 不过,石青璇显然要比天机子痴迷的多。 在宋鲁看来,他总是能从天机子的身上感触到一种闲然自得的感觉。 无论什么事物到了他手中,都感觉没有什么太大的分量。 或许是因为他本人的分量太重了些。 那种对于世事的云淡风轻,即便是石青璇这种级别的女人到了他身边,亦是只能被他的个人气质所遮挡。 这种人,理当不存在于世间才对。 或许是世上庸碌之辈太多,才会愈发的显得这种如同谪仙一般人物的与众不同。 宋鲁倒是十分庆幸,庆幸自己能和这等人物同游数日。 这可能是他这辈子不可多得的美好时光。 此时的洛阳城车轿川流不息,热闹非常。 行人中不少身穿胡服,显是来自西域的商旅。 一行人沿洛堤漫步,堤边杂植槐柳,树绿成荫,风景迷人。 他们倒是不着急寻酒楼落脚,只是闲散的在这洛阳城中漫步,看一看这洛阳之景象。 更何况,到了洛阳城,就不怕找不到落脚的地方。 不多时,众人登上了天津桥。 就在这时,只见对面迎面行来了一大队身着甲胄的军士。 只见为首的那名军士,身着武服,站在桥上,朝着叶千秋拱手道:“禁军统领司马德戡奉圣上之命,来请天机子真人入宫面圣。” “禁军统领司马德戡?” 自从叶千秋在大江之上轰杀隋军八千京师精锐,灭了扬州总管尉迟胜之后,这数日以来的平静,终于在此刻打破了。 他们不过刚刚在洛阳城走了没多久。 这禁军统领司马德戡就奉了杨广的命令来请叶千秋入宫。 叶千秋自然知道,这肯定是有人早就盯上了他们。 不过,这也不出奇,他们这一路行来,又没有遮挡行踪,被人察觉也是理所当然。 如今天下大变,各方势力粉墨登场。 但凡有点风吹草动,必定被各方势力的探子所知。 杨广虽然威风不在,比不了刚刚继位之时,但监视人这点事情,手底下的人还是能办到的。 不过,叶千秋既然敢到东都洛阳来,自然也没什么怕的,这天下间能让他生出三分惧意的人和事,恐怕还真没有。 他本来就有心思见一见杨广,既然杨广主动派人来请他入宫了。 他自然要走一趟。 宋师道、宋鲁等人自然不敢贸然出声。 杨广派禁军统领司马德戡来请叶千秋入宫。 他们无从猜测杨广的心意。 不过,宋鲁、宋师道等人心里清楚的很。 既然杨广没提到他们宋家的人。 那就代表着杨广对宋家做的事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宋师道和宋鲁倒是不担心叶千秋,凭借叶千秋的本事,这天下间估计还没有什么地方是他不能去的。 人间真神这四个字,可不是随便说说而已。 这其中所代表的含义,不需多言,那是比天下三大宗师还要更加响亮的名头。 天机子在宋鲁等人眼中,无疑已然是凌驾在了天下三大宗师之上的人物。 毕玄是突厥人的神。 傅采林是高丽人的神。 但宁道奇却不是大隋的神。 如今,天机子入世,天机子或许会成为中土的神。 司马德戡的态度很好,可以说是不卑不亢。 现在江湖上关于天机子的事情传的是神乎其神,沸沸扬扬。 什么一人敌万,人间真神。 司马德戡知道的一清二楚。 天下间居然能有人以一己之力将五牙大舰那样的大船给直接摧毁。 这着实是让司马德戡心惊不已。 相较于那八千精锐死伤过半。 司马德戡倒是觉得能将五牙大舰给轰碎决然厉害无比,那种破坏力,已经超出了凡人的范畴。 这样的人物,别说是八千精锐,就是再来八千,估计也是白搭。 要知道那五牙大舰可是已作古的隋朝开国大臣杨素亲自督建,甲板上楼起五层,高达十二丈,其坚固程度,绝非一般大船能够比拟。 但是这样的坚固的大船居然被天机子引天雷给轰成了碎渣。 可见其恐怖之处。 纵使是天下闻名的大宗师宁道奇,也没本事召唤天雷吧? 这一次,皇帝召见天机子。 司马德戡知道,皇帝并不是要问天机子的罪。 宇文化及死了就死了,对于皇帝来说,不过是死了一条办事还算得力的狗而已。 尉迟胜死就死了,大不了,再派一人,去做扬州总管。 天机子所表现出来的能力,已经足以让皇帝杨广既往不咎。 如果死了宇文化及和尉迟胜,能得到天机子这样的人物辅佐,皇帝肯定是一百个乐意。 天机子随着宋家的船,一进洛阳,就已经被人告知了杨广。 于是,杨广便派了司马德戡这个禁军统领亲自来请叶千秋。 叶千秋朝着一旁的众人说道:“既然天子相邀,那我便随这位司马大人走一趟皇城。” “你们寻个地方落脚,待我出了皇城,自然能找到你们。” 宋鲁等人闻言,微微颔首。 寇仲道:“阁主,我和小陵随你一起去吧。” 徐子陵道:“是啊,阁主,我们随你一起去。” 叶千秋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朝着一旁的石青璇点头示意,然后跟着司马德戡朝着皇城行去。 石青璇看着叶千秋离去的背影,想到了刚刚叶千秋的眼神示意,却是有些猜不透叶千秋的意思。 这趟东行,她越是和这位人间真神接触,就愈发的发现这位天机子的渊博和睿智,要远远超过她所见过的所有人。 甚至是包括她的父亲,邪王石之轩。 听闻天机阁是从先秦时期就已经创立,传承至今已有千年之久。 比起慈航静斋、魔门两派六道,天机阁的底蕴恐怕还要更加深厚。 石青璇不是没有好奇心,只是世上一般的人和事,还无法引起她的兴趣。 不过,现在她倒是很想去看一看天机阁到底在哪儿。 …… 皇城四周皆有宫门。 叶千秋跟着司马德戡从端门而入,一路朝着天门而去,宫内守卫处处,哨楼均有人站岗,若非有人带路,一般人到了这皇城确是寸步难行。 过了天门,又过永泰门,接着就是主殿乾阳殿。 乾阳殿一般是举行大典和接待外国使节的地方。 一般杨广不会到这里来。 不过,今日杨广却好像是打算在这里接见叶千秋。 叶千秋跟着司马德戡一进乾阳殿中。 只听得司马德戡朝着上首的杨广三跪九叩,然后高声道:“臣司马德戡参见陛下,臣已经奉命将天机子道长请来了。” 此时,殿中除了叶千秋和司马德戡之外,还有几个人。 除了坐在最上手的那皇帝杨广。 在殿中还坐着几人。 其中一人长得斯文俊秀,年纪大概在三十五六岁之间。 此人便是最得杨广宠信的侍臣之一,内侍郎虞世基。 这虞世基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一看就是被酒色掏空了身体。 这时,只见虞世基朝着叶千秋道:“天机子,陛下当面,还不赶紧见礼!” 虞世基的言语到是没有什么令人不舒服的地方,反倒是能给人一种,他在替你着想的感觉。 毕竟是天子当面,寻常人见了都得三拜九叩。 司马德戡的跪拜,和叶千秋挺拔的腰杆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此时,只听得坐在上首的杨广出声道:“天机子道长非凡俗中人,不必理会这些俗礼。” “司马德戡,你先退下。” 司马德戡便当即退了下去。 此时,殿中还剩下几人,其中一人,五十来岁,是个矮瘦若猴的小老头,虽然看起来貌不惊人。 但那对似开似闭的眼睛深而亮,两边太阳穴高高鼓起,使人知他非是等闲之辈。 还有个大胖子官儿,眼细脸宽,又长了个酒糟鼻,一副奸人脸孔的模样。 这时,叶千秋抬眼看到了那坐在殿中央,最上首的大隋皇帝杨广。 只见龙台上,大隋皇帝杨广坐在龙椅之上,正在和叶千秋对望着。 杨广的脸色苍白得像个死人,年纪看来只有五十上下,虽穿起鲜艳的九龙袍,头顶高冠,却仿佛给人一种好似穿了寿衣的颓废感觉。 也就是他双眼之中泛起的精光,还不时能让人感觉到他曾经可能也是一位杀伐果断,精明无比的帝王。 纵观历史,从古至今的皇帝,能做到杨广这般程度的,其实还真没有几个。 或许是他爹杨坚给他留下家产太丰厚了些。 让他能可劲的造。 杨广太能折腾了,又是修运河,又是征高丽,还征了不止一次。 你不能说杨广的初衷是错的,因为他也算是有大志向的皇帝。 没有大志向,做不出这修运河,三征高丽的举动来。 但杨广的问题,就是在于他太能折腾了。 如果杨广不是这么能折腾,大隋朝不会走到今日这般地步。 不能因为你的初衷是好的,就忽略掉了这个结果。 作为一个皇帝来说,杨广并不合格。 三征高句丽赔掉了整个国家,雁门之围多丢脸就不说了,靠了女人才逃脱。 叶千秋记得后世有人说过,杨广征高丽是为消耗世家门阀的力量。 这种无稽之谈,其实根本站不住脚。 北周武帝宇文邕时,就已经将军队、府兵以及地方豪强大族所控制的农民改为直接为朝廷所掌握。 杨坚接手北周之后,在开皇初年,就进一步接收了世家门阀的权。 世家门阀的势力的确是大,但没到能够撼动国本的那种地步。 隋炀帝征高句丽,用的是国家与百姓的府兵,还从百姓里征募了许多民夫。 而且一征就是几十万,而且征用了不止一次,修运河,建行宫,征高丽,单单杨广一朝,数百万普通人丧生,这是不争的事实。 事实上,隋炀帝宠信的都是宇文述、周护、韦匡伯、宇文化及、侯莫陈毅、豆卢寔等这些贵族门阀世家士族。 隋炀帝自己就是关陇贵族门阀出身,家里的亲戚也是各种贵族,母家、姑父家、姨夫家、姐夫家、女婿家、儿媳家,全是贵族…… 杨义臣、宇文述在征辽中惨败,却没有被杨广严惩,而只是被免除官职或爵位,而且不久就恢复了官职与爵位。 杨义臣甚至进位左光禄大夫,杨广如此庇护,何谈得罪、打击贵族阶层? 隋炀帝的猜忌导致杨玄感造反,仍然是贵族内斗,不是贵族阶层反对隋炀帝。 开皇时期合理的对外政策和几次战争,突厥基本已经构不成威胁了,结果到了大业末年突厥已经恢复成一个强盛的草原帝国。 世家门阀的力量虽然在大隋很强,但隋文帝杨坚在位时,饶是宇文阀不也得低头,缩着尾巴吗? 杨广他本来该做的是如同汉文帝,汉景帝一般的事情,却干起了汉武帝的事。 大隋的根本不是毁在了别人手上,而是毁在了杨广自己的手上。 天下到处都是流民,到处都在起义造反。 如果只是个别人造反,或许说明不了什么问题。 但天下战火四起,处处狼烟,你说和杨广没关系? 看到杨广的这一刻,叶千秋就感觉,好像是看到了一个溺水的人,水已经淹到了他的脖子,离死不远了。 杨广就和这大隋朝一样,都处在了风雨飘摇,四处漏水的残途末路上。 叶千秋对于杨广的最后那一分心思也彻底熄灭了。 此时,大殿之中,突然变得寂静。 杨广和叶千秋二人对望着。 久久无声。 殿中的其他人,自然也不敢出声。 良久之后。 杨广从皇帝的宝座之上缓缓走了下来。 他一步一步踏在台阶之上,看着叶千秋,脸上泛起三分笑意,道:“朕听闻真人杀了宇文化及,杀了尉迟胜,还杀了朕八千精兵。” “对吗?真人?” 叶千秋站在大殿中央,笑道:“的确如此。” 杨广声音洪亮的说道:“杀得好!” “宇文阀的势力这几年是越发的膨胀了。” “真人杀了宇文化及,算是替朕铲除了一个隐患。” 杨广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之中回响着。 “朕今日将真人请来,其实就是想知道,真人到底有没有拿到《长生诀》!” “真人通晓不通晓长生之法。” “若是真人肯教朕长生之法。” “朕愿意用朕的一切来换!” 叶千秋听了,不禁微微一笑,道:“你还有什么能用来换的?” 杨广没有在乎叶千秋对他的称呼。 他知道自己的身体有些不大行了,所以,才让宇文化及去找《长生诀》,无非就是想要延寿。 只要他能从天机子这里得到长生延寿的法门。 他不在乎这些。 “朕富有四海,只要真人开条件,朕一定能满足道长。” 杨广坐在台阶上,大手一挥道。 叶千秋微微摇头,道:“贫道尚不能长生,如何能传授你长生之法?” “况且这天下,很快就不是你的天下了。” 杨广闻言,不禁蹙眉,道:“真人,你什么意思!” 叶千秋简单粗暴的说道:“大隋要亡了。” 杨广猛的站起身来,叶千秋这句话,好似戳到了他的痛点一般。 只见他站起来,弯着腰,往前探着身子,死死的看着叶千秋,道:“大隋不会亡!” “朕的江山还在!” 此时,只见大殿之中的虞世基和那个奸邪相的胖官儿,脸上都露出惊骇之色。 这天机子当真是不要命了,居然敢在圣上面前,说这等妄语! 那奸邪相的胖官儿,急忙朝着叶千秋大声喝道:“大胆天机子!你是要谋逆篡上吗!” “居然敢对陛下不敬!” “大隋江山,万世永固,你妖言惑众,究竟是何居心!” 叶千秋抬眼,朝着那胖官儿看去。 只这一眼,就将那胖官儿登时吓的腿脚发软,却是再发不出半点声音来,他整个人瘫软在地,片刻后,一道洪流从他的下面流了出来,俨然已经是被吓的失禁了。 叶千秋的这一眼,可是能直接瞪死人的。 神与意合,精神力化作利刃,可让人心神尽丧,瞬间殒命。 那胖官儿的惨相落在杨广眼中,杨广只是微微蹙眉,倒也没有出言,他只是死死的看着叶千秋。 殿中的那个矮小老头,浑身紧绷了起来。 这时,杨广朝着叶千秋说道:“真人还真是会说笑,大隋的江山若是快亡了,朕还能在这里和真人对话吗?” “自从朕继位以来,朕做的事情,哪一件不是大事。” “从古到今,能与寡人相提并论的帝王,又有几个?” “寡人三征高丽,远击突厥,开运河,行科举,巡视天下,哪一样不是丰功伟业。” “真人莫非对朕有什么误解?” “今日之山河,依旧是大隋山河,依旧是朕的江山。” 叶千秋笑了笑,看着杨广那一脸陶醉的样子,好似看到了一个陷入自我美梦之中,不肯醒来的人。 此时,只见杨广挺起腰杆,张开双臂,脸上露出沉醉之色,深吸一口气,道:“真人,你知道朕在这乾阳殿中都做过些什么事,都见过哪些人吗?” 叶千秋没有说话。 因为他知道杨广自己会继续说下去。 果不其然,只听得杨广继续说道:“朕在这乾阳殿中接待过万国使节!” “当年,朕就在这乾阳殿上,接待过万国来朝!” “这才过了多少年!难道你们就忘了吗?” “你们忘了,朕却没忘!” “大隋现在是出了一点小问题!” “但,只要朕活着!” “这一切就都不是问题!” “朕是天命之子!” “有朕在,大隋就不会亡!” 说到这里,杨广的脸上露出了不正常的潮红之色,很显然,他在陶醉着回忆着当年那万国来朝的往事。 他很得意,他很兴奋。 没有一个君王能够拒绝那种君临天下,万国来朝,文治武功样样皆成的诱惑。 杨广亦不能。 他想做文治武功样样都行的皇帝。 可是,他现在好像要失败了啊…… 天下人,人人都说他是暴君,说他是昏君。 他不是不知道。 但……他并不觉得他错了。 他是这大隋朝的皇帝,他是亿万生民的主宰。 他要做的是千古一帝。 普天之下的百姓,大隋的子民,应该义无反顾的支持他。 因为他是天子! 他是皇帝! “天机子道长,人人都说你人间真神,人人都说你是仙神下凡。” “有人说你能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 “那你能告诉朕,朕是天命之子吗?” 杨广看着叶千秋,希望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曾经的你,或许是,但现在的你,绝对已经不是了……” 杨广面色转冷,道:“为什么!” “为什么天命不在朕!” “朕是皇帝!” “朕才是皇帝!” 叶千秋在大殿之中踱步,道:“大业初年,大隋朝的人口大概有四千多万。” “但如今的大隋朝,你知道还剩下多少人了吗?” 杨广显然没想到叶千秋会提到这个问题。 他朝着叶千秋道:“朕知道,这些年死的人有点多了,但……那又如何,做大事的君王,又岂能在乎几个升斗小民的死活。” “能为大隋死,是他们的荣幸!” “当年始皇帝征调民夫修建长城,死的人也多了去了。” “始皇帝一样是千古明君!” “朕为什么就不能是千古明君?” 叶千秋看向杨广,不禁摇头失笑,道:“你能和始皇帝相提并论吗?” “造东都洛阳,你每月征调二百五十万民夫,累死了一百多万人。” “修运河,征调一百万民夫,累死了六七十万人。” “为保证洛阳安全,征调民夫几十万,挖了壕沟,又死了十几万人。” “出塞北,又带了十几万人。” “修长城,征调民夫几十万,又累死了十几万人。” “再修运河,征调民夫百万,民夫不够,征调妇女,又累死了几十万人。” “西巡,你带了十几万大军,本来赢了回来就行了,又非要去张掖炫耀,结果冻死了八九万士兵,连自己的姐姐也被冻死了。” “黄河泛滥,河南、山东十几个郡被淹,饿死无数,你不顾百姓死活,征调一百多万民夫,将粮食运往涿郡,准备打高句丽。” “你一征高句丽,大败,死伤三十多万精锐。” “结果,你还二征,三征,你当真觉得是觉得大隋亡的不够快,是吗?” “这一桩桩,一件件,天之昭昭,日月可鉴。” “如今的大隋,不过只剩下一千多万的人了。” “若你早些幡然悔悟,大隋未必没有救。” “但现在……” “已经晚了……” “你想活,可那些死去的百万冤魂,只恨不得你早点死啊……” 杨广听了,直接大呼,道:“不可能!”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死了这么多人!” “你怎么知道!”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杨广死死盯着叶千秋,眼珠子都要崩裂出来。 叶千秋笑道:“因为贫道的确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 “大隋的确是要亡了。” “你死之后,你的谥号将是炀帝。” 杨广听了,脸色是愈发的苍白,他摇头,不断的摇头。 他整个人冷汗簌簌流下,他往后退去,瘫坐在台阶上。 “不可能!” “不可能!” “朕不会死,朕不会就这么死了!” “大隋也不会亡在朕的手中!” “不可能!” “你在胡说八道!” “你在妖言惑众!” “来人!” “来人!” “给朕将这个妖道拉下去!” “乱棍打死!” 杨广声嘶力竭的喊着,满头大汗的喊着。 下一刻,杨广却是发现殿中的天机子已经消失不见了。 此时,杨广的耳畔传来了一声声急促的声音。 “陛下,陛下,你怎么了?” 杨广猛的一睁眼,映入眼帘的是萧妃的面庞。 杨广左右一看,发觉自己却是坐在萧妃寝宫的床榻之上。 他急忙朝着萧妃道:“爱妃,天机子呢?” “速速将天机子那个妖道给朕捉来!” “朕要将他碎尸万段!” 萧妃脸上露出疑惑之色,道:“陛下,你忘了吗?” “是你亲自将天机子给送出宫门去的。” “送天机子时,你还满脸微笑,要封赏人家来着。” “这怎么睡了一夜,就变卦了呢。” “难道是做什么噩梦了吗?” 杨广一听,只觉遍体生寒。 难道真的是他做噩梦了吗? 可是梦中的一切,为什么又是那样的真实呢? 梦中的天机子说的那一切,都是真的吗? 大隋的子民已经在他的手中死去了近三千万! 不…… 这不是真的…… 这不是真的…… 朕不要做炀帝! 朕不要做炀帝! 杨广只觉浑身打着寒颤,他很冷,从未感到如此冷过! 他现在一闭眼,他好像是看到了无数的冤魂,在朝着他走来,在朝着他索命! …… 洛阳城中。 叶千秋正坐在一家茶楼里,品茶。 寇仲和徐子陵兴冲冲的坐在一旁,傅君婥面无表情的坐在另一边。 寇仲朝着叶千秋问道:“阁主,杨广那个昏君找你做什么?” 叶千秋笑道:“没什么,聊了一会儿天。” 寇仲诧异道:“他没迁怒阁主?” “毕竟,阁主把宇文化骨和尉迟败那两个狗贼给杀了。” 叶千秋只是笑了笑,没有多言。 杨广现在已经被他吓的只剩下半条命了,他用精神之法,将杨广拉入了幻境之中。 最后,让杨广送他离开了宫城,即便是有人发现了其中端疑,也不敢阻拦半分。 宫中禁卫之中,虽然有些高手,但还不够高,比起他来说,差的太远。 见到了杨广的真人,叶千秋只感觉很失望。 他来之前,也曾想过,是不是传言有误,杨广并没有传言中的那么不堪。 毕竟,有些事,即便是自己亲眼看到的,亦有可能是假的。 所以,他来到了洛阳,其实未尝不是想见一见杨广。 但见到了杨广的真人之后。 叶千秋所有的心思都已经熄灭了。 如果杨广真是英明神武的君王,大隋绝对不会是陷入如此境地。 更何况,他见到的还是一个已经丧失了理智,已经被酒色掏空,只沉醉在自己那些看似繁华,实则背后都是血肉铸就的所谓的丰功伟业之中的杨广。 这样的杨广,着实该死啊。 不死不足以平民愤! 叶千秋没有当即了结他的性命,已经是顾忌到杨广若是在此时死了,洛阳城会在顷刻间陷入巨大的乱局之中。 毕竟,眼下的洛阳,真的很乱,各方势力都暗中潜伏。 一旦杨广薨逝,会发生什么,无人可以预料。 不过,杨广真的活不长了,他为数不多的时日当中,将在无穷无尽的恶鬼索命之中渡过。 这时,只听得傅君婥冷冷的说道:“杨广这个狗贼昏君,死不足惜。” 叶千秋没有理会傅君婥。 因为,茶楼外,已经围了一大队人过来。 只听得有人在茶楼外喝道:“天机子!给爷滚出来!” “让爷爷看看你到底是不是有三头六臂!” “竟然敢在我宇文家头上动土!” 寇仲一听,脸上泛起意外之色,道:“这是宇文阀哪个不长眼的,居然还敢来摸阁主的虎须。” “这不是老寿星吃砒霜,找死吗?” 徐子陵从旁听了,深以为然的点头。 这时,只见一个雄伟如山,散发披肩,身穿黄衣的巨汉朝着楼上行来,只见此人脸如铜铸,浓眉大眼,额上正中处生了个肉瘤,就像一只有角的怪物,狰狞可怖。 寇仲见状,十分夸张的抬着额头,道:“乖乖,这是什么怪物,长了两只腿的独角兽吗?” 寇仲的声音很大,落到那黄衣巨汉的耳中。 那黄衣巨汉目光在酒楼之中一扫,便落在了叶千秋这边。 只见他一对巨目内厉芒闪动,狠狠的打量着叶千秋,又看向寇仲。 却是身形一闪,直接朝着寇仲攻去。 寇仲见状,怪叫一声,吓的差点跳起来。 这时,叶千秋右手一招,桌上的茶碗突然飞起,猛然朝着那黄衣巨汉身上砸去。 登时,茶碗砸在了那黄衣巨汉的身上。 黄衣巨汉身形登时停住,好似被定在了当场一般。 茶叶和滚烫的茶水从黄衣巨汉的头顶流下。 叶千秋看向那黄衣巨汉,挑眉道:“宇文阀的人?” 黄衣巨汉一听,当即道:“要杀就杀,何必那么多废话!” 嘴上虽然硬气,但是心里却是叫苦连天,剧震无比。 他宇文无敌可是江湖上一流水准的高手,在宇文阀中,除阀主宇文伤不论外,论武功仅次于宇文化及,宇文成都和宇文仕三人。 宇文化及死后,消息传回宇文阀,可以说是引得阀中震动。 但是,阀主宇文伤却是迟迟没有动静,并传令让阀中众人不能轻举妄动。 宇文无敌憋不住,不能坐视宇文阀被人瞧不起,当叶千秋一行进入洛阳之后,于是便想着借故来试探一下这天机子的道行,即便是再不济,怎么着凭借他的本事,也能远遁而去不是。 结果……他连人家的衣角都没摸到,就被制住了。 宇文无敌这下明白了,宇文化及死的不冤,这等高手,根本不是他们能够抗衡的。 这时,只听得叶千秋开口道:“贫道杀了宇文化及,宇文阀的人一直都没有什么动静。” “今天,总算是有个不怕死的来了。” “你叫什么名字。” 宇文无敌冷哼一声,道:“宇文无敌。” 叶千秋一听,微微颔首,道:“宇文无敌是吧,贫道看你还有几分胆气,这么杀了你,未免显得贫道太欺负你。” “这样好了,你和贫道身旁的这两个半大小子过过招,若是你能胜了他们二人联手。” “你就可以自行离去了。” 宇文无敌一听,心下一喜,他看向寇仲和徐子陵,自然能看出这二人并非高手,凭借他的实力,难道还敌不过这两个内功平平的半大小子? “此话当真?” 宇文无敌不知道叶千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他没有其他的选择。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自然当真。” 第12章 奉命讨教,贫道在此 叶千秋这话一出,顿时引得寇仲和徐子陵心头一跳。 自从他二人跟随阁主开始习武,到如今也不过才短短一个月的光景。 现在,阁主却是让他们二人联手和这什么宇文无敌打上一场? 寇仲和徐子陵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兴奋之意。 他们二人都是人精,几乎是顷刻之间,就明白了叶千秋的意思。 二人日夜苦修北冥神功,因为二人自幼相依为命,心意相通,二人一同修炼这功法,比起一人独修,还要更有奇效。 北冥真气阴阳兼具,阳刚北冥真气煎熬如火炉,阴柔北冥真气冷于寒冰数倍。 二人阴阳同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早就有了与人真正打上一场的想法。 更何况,若想短期内大有进境,必须是以战养战,找人来吸。 阁主这是找了个人来给他们吸。 送上门来的,不吸白不吸啊。 这时,叶千秋看向寇仲和徐子陵,道:“你们两个去和这家伙过过招。” 寇仲和徐子陵当即站起身来,朝着叶千秋齐齐拱手,道:“请阁主放心。” 寇仲和徐子陵离了桌子,往那前方一站。 宇文无敌发现他身上的穴道已经被解开了。 宇文无敌脸上泛起一丝狰狞笑意,他本来就面貌有些奇特,这一笑,可以说是吓人的紧。 此时,茶楼老板都已经窝在了茶柜后边,一脸的哆哆嗦嗦,碰上这等江湖人物,逞强斗狠。 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是祈祷这斗狠的双方少砸一点桌椅板凳。 其余四周的客人,也尽量靠边躲了去,生怕殃及到了池鱼。 傅君婥坐在原地不动,眼中犯过疑惑之色。 她和寇仲、徐子陵这两个半大小子走的很近。 自然知道这两个小子的水平。 这二人的天赋资质都很是不凡,但是毕竟习武之日尚短。 便再是天纵之才,二人联手,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又如何能击败宇文无敌这等江湖上第一流的高手。 便是她想要稳稳胜过这宇文无敌,恐怕也要费些周折。 傅君婥有些想不明白。 这天机子的葫芦里到底是卖的什么药。 若是要给这两小子找陪练,也应该找个水准低一点的,总不该是如宇文无敌这般的一流高手。 此时,只见寇仲站在堂中,扭了扭脖子,朝着宇文无敌勾了勾手指,脸上还泛起一丝丝调戏的神情。 “宇文无敌,是吧?” “你老爹老娘还真是恬不知耻,竟给你起了个这么吹牛皮的名字?” “无敌?我看改成常败还差不多。” “我家阁主仁慈,想要故意放你一条生路,希望你不要让他老人家失望啊。” 徐子陵没寇仲那么碎嘴,脸上神情变得凝重起来。 此仗,作为他们出道以来的第一战,必须打起十二的精神。 虽然有阁主在旁,他们肯定是没有生命危险的,但便是败,也不能败的太惨不是。 此时,只见宇文无敌傲然站立,朝着寇仲冷哼一声,道:“若非有天机子真人在,就凭你们也配和我动手?” 宇文无敌倒也不是蠢蛋,知道现在想保住性命,自当不能惹怒了天机子。 所以,这句话语间对叶千秋的态度,自然是恭谨了不少。 “你们两个小子,一起上吧!” “我先出手,都是欺负你们!” 宇文无敌的左手捏成拳头,右手按在左拳之上,脸上露出不屑一顾之色。 他的手脚比一般人粗大,给人一种力大无穷的感觉。 寇仲和徐子陵的身子板和宇文无敌相比,那可就显得单薄多了。 这时,寇仲嘿嘿一笑,朝着徐子陵喝道:“小陵,别跟他客气!” “让这什么宇文常败见识见识咱们扬州双龙的厉害!” 寇仲最喜欢给人起外号,改名字,这顷刻间便给宇文无敌的名字改成了什么宇文常败。 话音一落,只见寇仲闪身而出,抬掌便朝着宇文无敌的身上拍去。 而与此同时,徐子陵也已经从另一旁朝着宇文无敌攻了过去。 二人心意相通,配合默契。 寇仲攻宇文无敌的左手边,徐子陵攻宇文无敌的右手边。 二人的速度几乎都是相同的。 宇文无敌站在原地,看着寇仲和徐子陵来攻,脸上依旧露出不屑之色。 寇仲和徐子陵的速度在他看来着实不够看。 他直接两手探出。 一手朝着寇仲迎去,一手朝着徐子陵迎去。 宇文无敌身后背着一把长矛,他却是连往下取的心思都没有。 若是对付这两个本事平平的小子,还要动兵器的话,那今天可是要丢脸丢到姥姥家去了。 他要在三招之内,将这两个半大小子给直接擒住! 方才能挽回一些颜面。 他好歹也是宇文阀有数的高手,今日虽然败在天机子的手下,但其实说起来也并不算丢人。 毕竟,天机子可是能挥手招来天雷,屠灭数千大隋精锐的绝世高手。 败在他手上,其实也不算丢人的事情。 此时,寇仲和徐子陵已经将体内真气运行到极致,他们二人的感官都以倍数的增强。 自然能清楚的感觉到宇文无敌的这一招来势如何。 显然宇文无敌对他们二人十分轻视,而且求胜心切。 寇仲和徐子陵都洞察到了这一点,所以,他们打算先和宇文无敌缠斗一番。 只听得寇仲狂喝一声,面容静若止水,猛往前冲,整个人却是如同一个滑不留手的泥鳅一般,朝着宇文无敌的身后滑切,而后,又瞬间抬手,朝宇文无敌拍去。 北冥真气透体而出,发出破开空气的尖啸,声势惊人至极。 一旁的傅君婥见状,脸上不禁露出震惊之色。 这等强度的真气,居然是由习武只不过一个月的人所发出的。 着实是让傅君婥惊讶无比。 不过,仅仅是凭借这等真气强度的话,想要击败宇文无敌,还是远远不够的。 此时,只见徐子陵身形一转,也已经避开了宇文无敌这一招势在必得的抓手。 徐子陵心境玲珑剔透,比之平时练功还要澄明清晰,完全把握到了宇文无敌的心思,他将自己的速度催动到了极致,和寇仲开始在宇文无敌的左右徘徊。 此时,徐子陵取宇文无敌的右胁。 而寇仲去拍宇文无敌的左肩。 就在二人将要得手之时,只见宇文无敌的身形如同闪电一般横移。 直接避过了二人这一手。 只见宇文无敌脸上露出狞笑,道:“就到这里结束吧!” 傅君婥一看,微微摇头,她已经看了出来,寇仲和徐子陵要被宇文无敌给抓住了。 这场比试,双方的实力还是差距太大。 宇文无敌能在三招之内将寇仲和徐子陵擒下,并不令人意外。 下一刻,宇文无敌抬掌而出,双手瞬间抓住了寇仲和徐子陵的臂膀。 此时,宇文无敌将二人往回一搂,直接将二人搂到了怀中。 他一条胳膊勒着寇仲,一条胳膊勒着徐子陵。 脸上露出不屑之意,朝着寇仲道:“小子,如何?” 紧接着,宇文无敌朝着叶千秋看去,收起脸上的桀骜,道:“真人,我能走了吗?” 还不待叶千秋说话。 宇文无敌突然感觉到寇仲和徐子陵的身上突然有一股强大的吸力从他二人的身上涌出。 却是徐子陵和寇仲二人的双手都已经反握在了宇文无敌的胳膊上。 将宇文无敌给紧紧的抓住! 从二人的手中涌出了强大的吸附之力,这股强大的吸力,竟然在吸收着他的内力! 宇文无敌面色一沉,就要勒紧二人。 却是发现自己的双臂被这股强大的吸力弄的难以动弹。 以他强劲的真气居然也不能将这二人给震开! 只是这顷刻间的工夫,宇文无敌便已经发现他体内的真气已经被这二人给吸去了不少! 不行,绝对不能这样下去! 这是什么魔功! 居然能吸人内力! 宇文无敌心头狂震,脑海之中在不停的想着办法,想要将二人给挣脱。 却是发现,他根本无法做到! 一息! 两息! 三息! 顷刻间,十几个呼吸已经过去! 宇文无敌和寇仲、徐子陵已经僵持在了当场。 宇文无敌虽然是江湖上第一流的高手,但是他体内的真气也不是无穷无尽。 宇文无敌只感觉到体内的真气越流越快,到后来更如江河决堤,一泻如注,再也不可收拾。 宇文无敌想要挣脱二人,却是被二人的双手紧紧抓住。 最开始的时候,是宇文无敌用双臂禁锢了二人,但是现在已然成了反客为主之势。 是寇仲和徐子陵在抓着宇文无敌猛吸。 寇仲和徐子陵只感觉从宇文无敌的体内奔涌而来的真气,尽数朝着经脉之中流淌而去。 二人还是第一次使用北冥神功吸人真气,只是想着要把这宇文无敌给吸成人干。 没有半点要放过宇文无敌的意思。 到了此时,已经不是他们想停就能停下来的了。 这北冥神功运转到了极致,不把宇文无敌这个源头给吸干了,是决然不会停住的。 宇文无敌此刻只觉双臂软绵绵的,一阵酸软,体内的真气已经去了大半。 宇文无敌这下算是明白过来了,他是被这天机子给暗算了! 可是,他根本无可奈何! 想不到他宇文无敌也有今日! 他辛辛苦苦二十多年修来的真气,难道今日就真要给这两个小子做了嫁衣不成! 就在此时,坐在桌上纹丝不动了许久的叶千秋突然抬手,将寇仲和徐子陵卷了出来。 二人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看起来就和走火入魔了一般,甚是可怕。 叶千秋轻喝一声,道:“盘膝,运功!” 二人当即坐在地上,闭上双眼,开始消化着来自宇文无敌体内的真气。 二人的状况其实很是危险。 若非叶千秋在旁,二人今天说不定会被宇文无敌体内的真气给撑爆了。 他二人习武时日尚短,体内经脉的宽度和韧性远远不够。 宇文无敌好歹也是宇文阀数得上的高手。 他体内的真气,即便是寇仲和徐子陵二人同时吸附,也绝对难以消化。 此时,宇文无敌的脸色十分苍白。 他体内的大半真气,都已经被寇仲和徐子陵给吸走了! 他现在上半个身子都感觉酸软无力,就是一夜搞上十几次,恐怕也没这么虚弱。 宇文无敌看着叶千秋,眼中满是骇然之意。 这两个小子,明显就是天机子的传人。 这两个小子身上的邪功,也自然是这天机子传授的。 能吸人内力的邪功,着实可怕的很。 天机子此人,当真是深不可测。 此人能有这天下独步的功力,恐怕不知道吸了多少的功力,才有了今日的境界。 宇文无敌没有说话,他知道他现在的生死,掌握在天机子的手上。 天机子让他生,他才能生。 天机子让他死,他真就死路一条了。 此时,叶千秋抬头看了宇文无敌一眼,轻飘飘的说道:“你可以走了。” 宇文无敌闻言,心中只有劫后余生的狂喜,他朝着叶千秋微微躬身,然后不发一言,迈着虚浮的步伐,朝着茶楼外行去。 傅君婥坐在一旁,看着这顷刻之间的变化,先前明明宇文无敌已经将寇徐二人给制服了。 但是,这二人怎么就突然和宇文无敌僵持住了呢。 他们二人好似是在和宇文无敌比拼真气。 但是,以他们二人的真气强度,就是加起来也肯定不是宇文无敌的对手。 怎么到了最后,却是感觉宇文无敌和寇徐二人两败俱伤呢? 饶是傅君婥见多识广,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情况。 她还从未想过,世上能有吸取别人功力,化为自己功力的功法。 这种情况已经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 片刻后,寇仲和徐子陵二人睁开了眼。 脸上的气色大好,寇仲跳起来,拍着胸脯和徐子陵道:“小陵,你觉得怎么样?” 徐子陵点头道:“前所未有的精神!” 寇仲闻言,哈哈大笑,和徐子陵道:“小陵,我也是,我现在只感觉身上有使不完的劲力。” “那宇文常败肯定没想到咱们能……” 徐子陵闻言,当即打断了寇仲的话,脸上略显凝重,朝着寇仲使个眼色。 北冥神功着实变态,能吸人内力化自己所用。 这种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寇仲当即明白了徐子陵的意思。 他只是兴奋的很,但也没有昏了头。 此时,叶千秋站起身来,道:“走吧,该回去了。” 寇徐二人喜不自胜。 老老实实的跟在叶千秋身后,傅君婥则是尾随在寇徐二人的身后。 看着寇徐二人的背影,眼中闪过莫名的神采。 如果她没有感觉错的话,这两个小子的气息,比先前不止强了一筹! 傅君婥的心底徘徊过几个念头,只觉那平淡如水,走在最前面的叶千秋,愈发的让人感到高深莫测,那种诡异之感,再度升起在傅君婥的心头。 “如果天机子和师父他老人家对阵,二人到底谁能更胜一筹呢?” 傅君婥的心头突然冒出了这个想法。 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傅君婥稍微一推断,那个答案是她不能接受的。 …… 宋鲁等人选择下榻的地方是董家酒楼。 长着一把美髯的“银龙”宋鲁早已经在酒楼之中安排好了厢房。 宋鲁订的厢房位于董家酒楼顶层的南端,与董家酒楼的其它厢房以一个小厅分隔开来,显示出了宋阀在洛阳的声望和地位。 那酒楼过道上,还有五、六个宋阀的年轻高手把守,他们见到叶千秋回来,神态恭敬,骨子里透出的不止有崇敬,还有惧怕。 他们这些人都是目睹过叶千秋在大江之上,挥手屠灭数千隋军精锐的人。 自然知道叶千秋的厉害。 他们从未见过像叶千秋这般厉害的人物。 叶千秋带着寇徐二人、傅君婥跨过门槛时,一名五十来岁,胖嘟嘟,满身珠光宝气,似个大商贾模样的男子,正立在宋鲁身旁喁喁细语。 宋鲁一看到叶千秋进门,当即站起身来。 朝着叶千秋走了过来,神色恭敬道:“真人,一切顺利?” 叶千秋微微颔首,笑道:“还算顺利。” 宋鲁看到叶千秋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便知道叶千秋这一趟进宫,应该没出什么问题。 这让宋鲁稍微松了一口气。 其实,他不是怕叶千秋出什么状况,他是怕叶千秋如同在大江之上时,在皇宫内城之中大开杀戒。 在宋鲁眼中,叶千秋绝对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不好杀生的人物。 这等人物杀心一起,那可是要血流成河的。 眼下洛阳的局势复杂。 因为和氏璧和杨公宝库一事,不知有多少势力都已经藏匿在了洛阳城中。 若是天机子在皇宫之中动了手,那洛阳的局势只会更乱。 如此一来,想要找到杨公宝库可就更难了些。 不过,眼下宋鲁却是刚刚得到了一条消息。 那条消息和傅君婥有关。 宋鲁今时今日方才知道,这跟了他们一路的傅君婥,原来是高丽奕剑大师傅采林的大弟子。 此女被人称作“罗刹女”。 据他刚刚得到的消息,此女可能知晓杨公宝库的下落。 宋鲁无从猜测,为何高丽奕剑大师傅采林的大弟子会成了天机子的跟班。 但若是傅君婥知道杨公宝库的下落。 那对于宋阀来说,其实是天大的好消息。 毕竟,近水楼台先得月。 如果能从傅君婥的口中得知杨公宝库的下落,那是不是意味着宋阀在争鼎天下的运道之上,更强一些呢? 叶千秋见厅堂内,只有宋鲁和那胖商人,却是不见宋师道的身影,不禁问道:“怎么不见少当家?” 宋鲁道:“师道去接他妹子玉致去了。” 叶千秋闻言,微微颔首,原来如此。 宋鲁抬手,侧过身去,给叶千秋介绍道:“真人,这是董家酒楼的老板,董方。” 那一身俗气的大胖子眉开眼笑的朝着叶千秋施礼,道:“天机子真人莅临我董家酒楼,着实是我董家酒楼的荣幸。” 叶千秋没有多言,只是微微颔首。 朝着那席间坐去。 厢房在这厅堂外。 这里是众人用餐的地方。 从下了船,众人还没有吃饭。 宋鲁等人虽然先到了董家酒楼,但是宋鲁居然也没先着急吃饭,这就等着叶千秋回来。 宋鲁的心思,叶千秋是知道的。 此人聪慧,办事得力。 着实是宋阀的得力干将。 酒楼老板董方给叶千秋拉开了座椅,叶千秋坐在主位之上。 宋鲁等人也依次坐下。 这一席摆在窗口,窗外就是横过洛阳南北,舟船往来不绝的洛河,坐在靠窗的椅子,探头往下望便是有洛阳第一桥之称的天津桥。 众人落座,便当即开席。 席间,寇仲这个大嘴巴和宋鲁讲起了先前在茶楼之事。 宋鲁方才知晓,原来宇文阀已经有人找到了叶千秋。 宋鲁在一旁朝着叶千秋道:“真人,宇文无敌应该只是宇文阀的试探。” “宇文阀得了这教训,接下来,宇文阀若是再对真人动手,那恐怕就是阀主宇文伤亲自出手了。” “不过,这个可能性应该不是太大。” “宇文伤此人老辣的很,绝非是一般的人物。” “他也应该知道真人的厉害,宇文伤的实力虽然强,但跟真人一比,那就没有什么可比性了。” “不过,宇文化及毕竟是死在真人的手中。” “宇文阀未必会吞下这口气,说不定会暗中搞一些动作。” “不过,真人请放心。” “只要宇文阀一有异动,我宋阀的人肯定第一时间知晓,定然会提前告诉真人宇文阀的动向。” 叶千秋笑了笑,道:“宋先生不必太过操心贫道的事。” “宇文阀若是堂堂正正来报仇,倒也罢了,若是背后搞小动作,贫道不介意去宇文阀走一趟。” 宋鲁一听,微微一怔。 随即心下凛然。 竟然有点替宇文阀默哀起来。 宇文阀若是真的敢有什么小动作。 恐怕这天下四大门阀就要变成三大门阀了。 就在众人吃的差不多的时候,只见一个宋家的年轻高手走了进来,在宋鲁耳边低语一番。 宋鲁面色微微一变,他朝着叶千秋道:“真人,外面可能出了点事。” 叶千秋微微颔首,他站起身来,朝着窗前走去。 看着那窗外的天津桥。 本来天津桥上熙来攘往的车马人流,此刻却是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此时,只见那天津桥两侧的洛水之上,左右两边,各自荡着一艘大船。 大船的楼台之上,或坐或站各有十多人。 叶千秋本就目力非常,这下登高望远,看的更是清楚,船上之人的面孔可谓是纤毫毕现。 这时,只听得下边传来“笃”的一声响。 处在天津桥西边的大船上传来一下杖子触地的闷响,那闷响传遍洛水两岸,可谓是让这天津桥上下左右的人,尽数都是耳鼓嗡鸣。 宋鲁很识趣的站在叶千秋的身旁,低声介绍道:“那是独孤阀的人,坐在太师椅上的,就是独孤阀的第一高手尤楚红。” 叶千秋微微颔首。 看着那安然坐在船上的尤楚红。 只见那尤楚红右手碧玉杖拄地,发出一阵难听而带着浓重喉音的枭笑,先干咳一声,才以她沙哑的声线冷喝道:“宇文家的人,什么时候也这么谦逊了。” 尤楚红的身后高矮男女站了十多人,其中有一高挑美女美丽出挑,让人不得不注意。 这些人,人人衣饰华丽讲究,都是独孤阀本系的高手。 与独孤阀遥遥相对的另一艘船上,也有数十个人。 这数十个人,人人眼神如电,显然都是高手,却没有一个是女的。 只见那为首的一人身着黑色常服,一对眼中泛起深邃无比的精光,他坐在太师椅上,与那尤楚红遥遥相望。 宋鲁从旁道:“那就是宇文阀阀主宇文伤!宇文伤专研武道,已经多年不曾在外人面前露面。” “今日,却是不知为何突然和尤楚红都冒了出来。” 叶千秋笑了笑,没有多言。 就在这时,只见那宇文阀的阀主宇文伤,朝着尤楚红朗声道:“独孤家的人,也是少见的谦逊。” “今日,你我皆是奉了圣命前来向天机子讨教的。” “既然是为天子办事,理当不分先后。” 尤楚红闻言,冷哼一声,却是直接转头,朝着天津桥之上的董家酒楼高声道:“敢问天机子真人是否在上面?” 尤楚红这一声,可谓是功力深厚,声音传递出老远。 叶千秋笑道:“贫道在此。” 第13章 冰天雪地,天雷域场(万更求订阅!) 叶千秋的声音平静的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 这时,尤楚红朗声道:“老身尤楚红,奉圣命前来,向天机子道长讨教。” “此番讨教,只为了《长生诀》。” “圣上知晓天机子真人的厉害。” “不欲大动干戈,只是派了老身和宇文老头来。” “先前,在宫中,天机子真人不肯留下《长生诀》。” “现在,圣上只好请我们这两把老骨头来和真人讨教一番。” “听闻真人在大江之上以一己之力,灭了大隋八千精锐。” “老身对真人的手段可是佩服的很。” “老身岁数大了,自认为不是真人的对手。” “但既然有圣命,老身却又是不得不从。” “所以,此番只能是和宇文伤联手,向真人讨教一二。” “若是我们胜了,还请真人将《长生诀》交出来,圣上也不教真人吃亏。” “圣上已经准备了厚礼,只要《长生诀》到手,定然会交到真人手上。” “我们二人若是败了,会向真人送上重礼,此事就此揭过。” “圣上也不会再寻真人讨要什么《长生诀》。” “不知真人意下如何?” 尤楚红这一番话说的倒是客气。 尤楚红作为独孤阀的第一高手,自然有其傲气。 但是,当她知道天机子是被杨广笑眯眯的送出宫门之时。 便知道天机子很不简单。 再加上,独孤盛回来和她禀报了天机子面圣之时的情况之后。 尤楚红便知道,能让一向暴戾,不可一世的杨广态度突然变得谦和无比的人物,绝对是绝世高手。 绝对是让杨广心中的忌惮已经到达了一个任何人都无法比拟的地步。 要知道杨广可是敢杀兄弑父的狠人,他登上帝位数十载。 敢忤逆他心思的人,绝对没有活路。 但是,这一趟杨广的态度却是根本没有那么坚决。 只是想让她和宇文伤试一试。 如果能成,那说明天机子根本没有那么可怕。 如果不成,态度好一点,说清楚前因后果,天机子也不至于对二人下死手。 所以,尤楚红一开口,便将自己的来意,说的一清二楚。 若非这趟是杨广亲自请她和宇文伤出手,又对独孤家和宇文家都许诺了很多东西。 她这老太婆又何必来和天机子这等人物动手。 杨广为了长生,也着实是费尽了心思。 叶千秋听了,淡淡一笑,道:“来都来了,若是贫道不和你们打一场,你们会安心退去吗?” “切磋讨教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你们确定只是两个人一起出手吗?” “贫道觉得,你们若是想胜算大一点,还是多几个人一起出手的好一些。” “二位意下如何?” 叶千秋居高临下,这话音落下。 着实是让独孤阀和宇文阀的人心头冒火。 独孤阀和宇文阀可是天下四大门阀之二。 两阀武功最高强的人联手,已经是前所未有之事。 想不到这天机子如此狂妄,居然让尤楚红和宇文伤再多叫两个帮手。 有年轻的独孤阀子弟面上不免愠怒,低声道:“这天机子也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吧。” “有奶奶和宇文阀阀主一起出手。” “这天下间,能有几个人扛得住。” “便是散人宁道奇亲至,恐怕也不敢如此托大吧!” 独孤阀中的一名美貌女子闻言,低声道:“别乱说话,一切都由奶奶定夺。” 对面的宇文伤面上似乎看不出什么太大的变化。 丝毫没有因为叶千秋的狂妄之言,心神有半分震动。 只听得他朗声道:“既然天机子真人盛情难却,那我们两阀,自然不能辜负天机子真人的好意。” “今日,我宇文阀和独孤阀各出三人,联手向真人讨教。” 宇文伤这话一出,连尤楚红都是微微一愣。 她倒是没有想到宇文伤居然会加人手。 毕竟,宇文伤可是宇文阀第一高手,他也有着高手气度。 宇文伤潜心武道,已经有数年没有出手,没有人知道他的实力到了何等地步。 但是,尤楚红却是能感觉到,宇文伤的实力比她只高不低。 看来,在宇文伤心中,天机子的危险程度已经到了一个非常之高的程度! 不然,以宇文伤这种人,怎么可能会答应六人联手对付天机子! 这已经根本说不上是讨教,根本就是围攻! 若是对付其他人,尤楚红肯定丢不起这个脸。 但既然宇文伤都答应了,她老婆子也没什么不能答应的。 这时,尤楚红亦是朗声道:“既然天机子道长如此自信,那老身和宇文老头只能却之不恭了。” 下一刻,只见叶千秋身形如同落叶一般,轻飘飘的从窗户上落了下去,稳稳的落在了天津桥之上。 叶千秋站在天津桥中央,负手而望,轻描淡写的说道:“你们可以动手了。” 此时,站在董家酒楼内的众人看着已然落在天津桥之上的叶千秋,脸上纷纷露出了兴奋之色。 特别是寇仲,他更是热血沸腾的很。 他这人,最喜欢被万人瞩目的感觉。 可能是从小到大,被人看不起的时候太多太多了。 他很想证明自己,很想有一天,能受到万人瞩目。 他看着叶千秋的模样,双手紧握,和一旁的徐子陵道:“小陵,大丈夫当如是啊。” 徐子陵拍了拍寇仲的肩膀,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这时,宋鲁身旁的那董方悄然说道:“这可是数年来,江湖上少有的大事。” “宋哥,天机子的功力当真是已经到了独步天下的地步了吗?” “那可是宇文阀第一高手宇文伤,独孤阀第一高手尤楚红啊!” 董方经营董家酒楼数年,在洛阳呆的时间着实不算短了。 虽然他也听说了江湖上的传言,天机子在江湖上被人称为“人间真神”。 但董方亦是不太相信,人间真的有人能媲美仙神。 即便是中原第一人,散人宁道奇也不敢说是媲美仙神。 宁道奇毕竟在中原享誉甚久。 而天机子才出世多久,董方觉得传言可能夸大其词了些。 不过眼下,这等高手相争,在江湖上是极为少见的。 像尤楚红、宇文伤这个级别的人物出手,他也没怎么见过。 更何况,眼下是二人联手,还要外加宇文阀、独孤阀各自两名高手。 六大高手联手,只为对付天机子! 若是此仗天机子胜了,那天机子可就真的是堪比人间真神了。 董家酒楼之中,此刻还住着不少江湖上的人物。 他们在听到尤楚红、宇文伤、叶千秋的对话之后,亦是纷纷躲在暗处,观看着这一场突如其来的高手争锋。 他们谁也没想到,杨广居然能把宇文伤和尤楚红这两个老家伙给请出来。 只为从天机子手中得到《长生诀》。 暗中窥探的很多人心头都有一个疑惑。 杨广何时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即便是派了尤楚红和宇文伤来取《长生诀》,众人亦是感觉到杨广的信心不太足。 就在众人都感觉到疑惑的时候。 天津桥之上。 充满肃杀之气。 叶千秋的强大气势萦绕在这天津桥上,将宇文阀和独孤阀的六大高手通通笼罩。 独孤阀以尤楚红为首的三大高手,还有宇文阀以宇文伤为首的三大高手,已经纷纷出现在了天津桥的左右两侧。 独孤阀中,和尤楚红一起出战的是独孤阀阀主独孤峰,还有独孤阀第二号高手,独孤盛。 宇文阀中,和宇文伤一起出手的,是宇文成都和宇文士及。 这二人是宇文阀四大高手之二。 此时,只见宇文伤站在天津桥的一侧,望着那桥中央的叶千秋,并没有选择在第一时间动手。 宇文伤,是宇文阀最神秘的顶尖高手。 他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在人前出过手。 传言,他有着和天刀宋缺相差无几的实力。 但是,今日的宇文伤,却是选择了和尤楚红联手,围攻叶千秋。 因为,宇文伤来到这天津桥之前,已经从宇文无敌那里知道了一些情况。 宇文无敌的实力,宇文伤是了解的。 如果说,宇文化及的死,尚且说明不了天机子足够强悍。 宇文无敌的一番话,已经让宇文伤彻底将天机子放在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宇文伤知道,在这样的高手面前,除了他和尤楚红尚且有一战之力。 其余人即便是出手,也根本没有什么作用。 但是,他依旧选择了让宇文成都、宇文士及出战。 因为,在宇文伤看来,能直面感受无上大宗师的威势,对于二人的武学境界有着莫大的帮助! 宇文化及原本是宇文阀最有可能达到他这个境界的后辈,但是现在宇文化及死了,宇文无敌功力大减。 所以,宇文伤只能是让宇文成都和宇文士及在最短的时间内再提高一些实力。 今日,宇文伤不是来为宇文化及报仇的。 相较于宇文化及的死活,他更在意的是宇文阀的延续。 当然,也是因为他想来看看天机子到底走到了哪一步。 能被称为“人间真神”,能让暴君杨广都投鼠忌器的人物。 他应该来见一见。 能直面这种无上大宗师,对他的武道境界亦是有着很大的帮助。 此时,他感受到了来自天机子身上散发出来的莫大气势。 那种气势之下,他还能扛得住。 但是宇文成都和宇文士及却是已经扛不住了。 所以,他必须打破这种局面。 下一刻,只见宇文伤动了,他往前踏了三步。 周遭的天地似乎在宇文伤动了这一刻都变得阴沉下来。 此时,已经到了夕阳西下之时。 本来还算是有些温度的天津桥周围。 突然变得奇寒无比。 而天津桥之下的洛水,居然在这夏末之时,暑气未消之际,凝结成了光滑无比的冰面! 寒气笼罩四方,这是宇文伤的冰玄劲! 一股冰冷到了极点的寒气以宇文伤为中心,朝着四周蔓延出去! 这冰玄劲一经施展,居然好似冰天雪地提前到来了一般! 而另一边,尤楚红手中的碧玉杖亦是已经挥舞起来,只见她脚下突然生出玄奥无比的步法,率先朝着桥上的叶千秋闪身过去。 就在尤楚红出手的那一刻。 独孤峰和独孤盛也同时出手了。 不过,相较于尤楚红的速度,他们显然要差了不少。 尤楚红使出的披风杖法,她的速度犹如鬼魅一般,快到了极点。 尤楚红周遭狂卷横流,声势惊人。 披风杖法,仿佛将天地间的风都凝聚在了她的身边,能横扫一切敌人! 而那边,宇文伤也出手了。 宇文伤霎时间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野当中。 在董家酒楼内观战的所有人,在这一刹那,再看不到宇文伤。 只看到那洛水之上的冰面突然爆裂而起,无数冰柱,化为利刃,朝着叶千秋涌了过去! 站在董家酒楼之上的众人,看到这一幕,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只觉那天津桥下的寒气,都蔓延到了酒楼内来。 让他们忍不住打一个寒颤! 宋鲁低声道:“宇文伤的实力,纵使是比大哥也不遑多让了。” 浩荡的狂风! 无数的冰锥! 尽数朝着天津桥最中央的叶千秋身上笼罩而去。 就在这一刻,叶千秋的身形也消失了! 所有瞩目这一仗的人,都突然发现,天机子不见了! 好似凭空消失在了天津桥上一般。 然而,在过了数息之后。 只听得突然有人疾呼道:“天机子,在那里!” 只见半空之中,叶千秋浑身笼罩在无边雷光之内。 叶千秋犹如雷神一般,身上的雷光在不停的闪烁着。 无数冰锥落在那雷光之中,尽数消散于无形。 宇文伤的身形也突然出现,他的身形凝滞半空,看着叶千秋,一脸凝重的说道:“你竟然真能掌控天雷!” 叶千秋看向宇文伤,道:“此为贫道所创天雷域场!” 话音落下,叶千秋抬手一指。 雷光闪烁之间,数道雷蛇化出,直冲宇文伤。 宇文伤爆喝一声,两手横放,指尖聚拢,他整个人都好似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冰! 此刻的宇文伤,俨然已经化为一个冰人! 数十道雷蛇遁入宇文伤的身上。 宇文伤身上的冰顿时炸裂开来! 而此时,尤楚红的玉杖已经到了叶千秋的后背,尤楚红狠狠的砸了下去。 然而,当她以为这一击必定能克敌制胜之时。 她只感觉到一股庞大无比的反弹之力传到了她的手中。 她手中的玉杖居然登时化作了粉末! 而她本人,则是直接倒飞出去,口吐鲜血。 至于独孤峰和独孤盛,根本还没有来到叶千秋的身前,就已经被叶千秋散发出的强大气势给震晕过去了。 此时,宇文伤面色苍白,急速往后退去,他朗声道:“天机子真人功参造化,不愧人间真神之名。” “我宇文伤,认输了!” 宇文伤的身形出现在了他刚刚出手的地方。 宇文伤站在那里,宇文成都和宇文士及的双脚还没有移动,因为他俩的双脚被宇文伤给冻住了。 宇文伤根本没打算让他们二人出手,只不过是让二人来正面感受一下叶千秋这等境界之人的气势而已。 饶是如此,二人的面色依旧苍白无比,嘴角都溢出了鲜血,他们能站在这里,已经是尽了最大的努力。 那边,尤楚红看到宇文伤几乎是全身而退,差点气的再吐出一口血来! 此刻,尤楚红望着周遭环绕着雷光的叶千秋,眼中不禁泛起了深深的骇然之意。 只这一杖的反震之力,她已经受了重伤! 此时,叶千秋的目光落在尤楚红的身上。 叶千秋还没开口。 尤楚红当即忍着体内伤势,大声喝道:“真人切勿动手!” “老身认输了!” 叶千秋见状,收了天雷域场,整个人又落在了天津桥之上,看向宇文伤,缓缓说道:“你的冰玄劲,还不到极致。” 话音落下,叶千秋抬手一挥,一片叶子不知从何处飞出,落在了叶千秋的手上。 叶千秋掌中寒气笼罩,片刻后,那片叶子被冻在了一个冰球之中。 叶千秋大袖一甩。 那冰球落在了宇文伤的面前。 宇文伤抬手,将那冰球接在手中,却是感觉不到一丝寒意,只有温热之意。 宇文伤看着那冰球内的翠绿叶子,若有所思。 叶千秋负手在桥中央踱步,道:“阴阳逆转,逆转阴阳,只要一点生机不灭,未尝不可绝处逢生。” “冰的极致是什么呢?” “贫道希望下一次再见宇文阀主之时,宇文阀主能给贫道一个答案。” 话音落下。 叶千秋踏空而去,飞身入了董家酒楼之中。 片刻后,酒楼里,传出了叶千秋的声音。 “你们既然输了。” “那走的时候,别忘了把你们的重礼留下。” 天津桥上。 宇文伤看着手中的冰球,看着那冰球之中翠绿的叶子,感受着来自那冰球之中的温热之感。 他抬头朝着董家酒楼看去,眼中露出莫名之意。 随即,他将宇文成都和宇文士及冰冻的双脚解开,微微一叹,道:“人世间,居然有这样的人物……” 第14章 生命无痕,天微星主 此时的天津桥两岸,已然变得鸦雀无声。 无论是独孤阀的人,还是宇文阀的人,对于这一场比试的结果,都表示难以接受。 这不单单是简简单单的以六敌一。 宇文伤作为宇文阀的阀主,尤楚红作为独孤阀的第一高手,虽然不是阀主,但威严更甚。 这二人联手,再外加四大高手。 居然就这么败了? 而且败的这么彻底! 简直就是压倒性的胜利! 独孤阀和宇文阀的那些年轻子弟,根本无法想象,那种天雷的威势。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物! 有太多太多人倒吸着凉气。 天地之中,似乎刚刚由宇文伤带来的冷气还未完全消除。 宇文伤和尤楚红走了。 带着各自的后辈离开了。 他们各自留下了两箱重宝。 被寇仲和徐子陵带着人抬进了董家酒楼内。 那两箱重宝,除了金银财宝之外,还有许多珍贵的古玩字画,还有一些宫廷之中才有的珍贵药材。 寇仲和徐子陵打开翻了翻,快把他俩的眼睛都给看花了。 寇仲还忍不住叫唤道:“我的个亲娘咧,这么多金银财宝,就为了换那《长生诀》。” “看来那《长生诀》的确是有些厉害。” “不愧是四大奇书之一。” 此时的董家酒楼顶楼厢房内。 老板董方还在朝着叶千秋点头哈腰,不停的朝着叶千秋拍着马屁。 叶千秋和宋鲁打了个招呼,便直接回厢房去休息了。 宇文伤和尤楚红带着人来向他讨教,叶千秋倒也不意外。 毕竟,杨广是一国之君,君临天下那么多年。 不可能就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带着《长生诀》离开。 总归是要做一下最后的努力。 让叶千秋意外的是,宇文伤的知难而退。 在天津桥上这一战。 尤楚红的战力明显要在宇文伤之下。 叶千秋能感觉到,宇文伤并未竭尽全力。 虽然他用天雷将宇文伤的冰玄劲给破掉了。 但是宇文伤明显还有后劲。 叶千秋递给宇文伤一个用冰球包裹的叶子。 其实是在提点宇文伤,想让他再进一步。 天下间的大宗师,终究还是少了些。 如果他的提点,能让宇文伤更进一步。 对于他来说,其实是一件好事。 叶千秋做事喜欢未雨绸缪。 想要破碎虚空,从这方世界离开。 找到《战神图录》和战神殿是一方面,但是如果有一天真的找到了《战神图录》和战神殿的下落。 但是,他却没有从中悟得破碎虚空的法门。 那还得有个备用方案,那就是给自己树立潜在的对手。 譬如宇文伤这种境界的人,再进一步,未尝不可与自己争锋一二。 如果这两个方法都行不通,那他只能是在大唐世界多呆一些年月,直到他有能力自己离开此方世界。 这么下来,也就是上中下三策。 叶千秋提点宇文伤这个潜在的对手。 也是看中了宇文伤不是那种无脑之辈,最起码是懂得进退之道。 这样的人物,其实更容易突破更高的境界。 说实话,叶千秋还蛮希望宇文伤能够有所精进。 这样人生才更有趣些。 叶千秋也没想着主动去找天下间的宗师高手练手。 和宇文伤、尤楚红这一战,就足以看出,三大宗师随便拉一个出来也不是他的对手。 不过,若是三大宗师联手,说不定能有机会击败他。 叶千秋这般想着,却是不自觉的哑然失笑。 旁人都是想做不败神话,常胜将军。 但他其实却并不想做什么不败神话。 只是,一入江湖岁月催,想要做事,必须拿出点雷霆手段来震慑众人。 叶千秋不知道杨广会有什么反应。 他也不想知道。 他现在正在听石青璇吹箫。 一曲悠扬,婉转而下。 良久之后,石青璇的箫声散去。 石青璇朝着叶千秋说道:“真人的境界,真是令青璇大开眼界。” “今日之事,传扬到江湖上,真人这“人间真神”的名头恐怕是没有多少人敢再质疑了。” 叶千秋笑了笑,道:“江湖上的人对贫道什么评价,贫道其实根本不在乎。” 石青璇道:“那真人在乎的是什么呢?” 叶千秋顿了顿,摊开手掌,只见他手掌之中还有一片叶子。 叶千秋凝望着那片叶子,脸上露出淡色,道:“贫道在乎的是生命的永恒。” 石青璇闻言,却是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搭叶千秋的话。 片刻后,石青璇方才说道:“生命真的能永恒吗?” 叶千秋平静道:“贫道也不知道生命到底能不能永恒,但是如果不去拼命的追求,又如何能知道生命到底能不能永恒呢?” “你相信生命能够永恒吗?” 叶千秋看着石青璇。 石青璇是他见过的最聪慧的女子。 这么多天的接触下来。 叶千秋其实早已经萌生了将石青璇收入天机阁的想法。 只是,像是石青璇这样的女子。 和旁人始终是不太一样。 她太“雅”了。 世上若有幽谷仙子,那肯定非石青璇莫属。 这样的女子,独自隐居,有着一身高明的医术,对于音乐的热爱是那么纯粹。 叶千秋最开始对石青璇并没有什么想法。 因为,石青璇这样的女子,似乎好像跟天机阁的属性不太相符。 但是,随着这些天,二人交流音乐的愈发深入。 叶千秋发现,在抛却了石青璇这层幽谷仙子的外衣之后。 其实,石青璇其实也是一个普通女子,只不过她可能长的更漂亮,她的内心更为强大一些。 “你相信生命能够永恒吗?” 这种问题对于石青璇这样的人来说,着实是能够令她感兴趣的。 石青璇眼中异彩连连,她侧面的轮廓,如刀削般清楚分明,线条之美有若鬼斧神功,令人叹为观止。 石青璇缓缓说道:“我记得我很小的时候,我娘就死了。” “我娘是看了我爹作出的《不死印法》之后死的。” “我有些恨我爹,恨他害死了我娘。” “我常常想,如果我娘还活着,那该多好。” “饶是我娘那般天资聪慧,强大无比的人,依旧逃脱不了死境。” “我学了医术,想着治病救人,想救助更多的人。” “希望他们别像我娘一样,白白丢了性命。” “可是,当我的医术到了一定境界之后,我就发现了,高明的医术或许可以治病救人。” “但是,医术却是不可能让人长长久久的永恒存在下去。” “如果,有什么东西可以永恒的存在。” “我觉得是音律。” “这天地自然,万事万物。” “皆有其规律,皆有其奥义。” “每当我必上眼睛,我都能听到这天地的乐曲,能听到这天地之间的美妙乐章。” “自然,生命,融合在音律之中。” “无论是多少年过去。” “音律依旧能够引起后人的共鸣。” “我说了这么多,其实就是想说,我根本不相信什么生命能够永恒。” “我反倒是觉得生命无痕。” 石青璇说到这里,话锋一转,朝着叶千秋看去,她的面色十分平静,但并不会给人淡漠高冷的感觉。 反而会让你觉得,她就是邻家的妹子,在和你谈心。 在和你说着她的心事,在和你说着她平日里无法和旁人倾诉的事情。 “不知道真人有没有听说过慈航静斋。” 叶千秋朝着石青璇笑道:“其实,你可能不太清楚。” “天机阁就在终南山,天机阁和帝踏峰上的慈航静斋,是邻居。” 石青璇听到这句话,脸上泛起惊讶之色。 她着实没有想到天机阁居然也在终南山。 还和慈航静斋毗邻! 石青璇对于慈航静斋的感官并不好。 她娘碧秀心和她爹石之轩结合之后,便算是叛出了慈航静斋。 慈航静斋也将碧秀心逐出了师门。 所以,石青璇一向对慈航静斋没什么太大的好感。 “那这么说来,真人对慈航静斋很了解。” “那真人知道我娘是谁吗?” 石青璇知道叶千秋被人称作是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的人间真神。 在石青璇眼中,叶千秋虽然真的神秘了些,武力值冠绝当世。 但若因此而被称为神,那其实只是大多数人的一种感官而已,说到底还是大多数人的内心始终不够强大,总会不由自主的去仰望那些站在峰顶的人。 石青璇始终相信,人修炼到了一定境界,一定是可以达到天机子这个境界的。 只不过是早晚的问题而已。 石青璇是故意问叶千秋这个问题。 她只想知道叶千秋对自己的身世背景到底了解多少。 叶千秋听到石青璇这么问,心里便已经明白了石青璇的意思。 叶千秋笑了笑,道:“贫道知道,你娘唤作碧秀心,是慈航静斋当代斋主梵清惠的师妹。” “贫道也知道,你爹是邪王石之轩。” “你爹的不死印法,有两个破绽,一个便是你娘碧秀心,而另一个便是你。” “其实在贫道看来,你娘并非是含恨而终。” “她死的时候,可能有遗憾,但是绝对没有对石之轩的半点怨恨。” “慈航静斋修的是天道。” “何为天道?” “天道便是这万象世界,便是这芸芸众生,便是这天地间所有的一切。” “在江湖的岁月长河当中,你娘碧秀心是一个让人挥之不去的传奇。” “她虽然离开了慈航静斋,但是她其实终其一生都在追寻天道。” “她至今还活在很多人的记忆当中。” “除了你和你爹,这世上还有很多人记得她。” 石青璇闻言,微微颔首,她的脸上露出感激之意,朝着叶千秋道:“多谢真人开导我。” “其实,我只是一时感伤。” “有些东西,随着年龄的增长,随着对事物了解的越发深刻,很多东西我其实早已经释然了。” “只是,我有个问题不明白,我想问真人。” “是道重要,还是情重要?” 石青璇这话绝对是她心里埋藏了许久的疑惑。 这世上很少有人能回答她的这个问题。 她自己也想了很久,但终究还是没有答案。 所以,她想请教一下叶千秋。 叶千秋笑了笑,道:“人是这世上最贪心的生命物种。” “其实,道和情之间,二者并不冲突。” “对追求至道的人而言,武是一种由外而内的升华,而情则是由内而外的超度,当武达到了至境,就好比慈航静斋的“剑心通明”,便等于把人推到了至道的门口。” “此时,心的超脱便成了钥匙,而这种超脱来自于对情的看破,世情万千,最大的坎来自于爱情。” “越是有心人,便越容易陷入这情之中。” “真正极于情的人,才有大彻大悟的可能。” “慈航静斋的历史上,你娘碧秀心不是第一个这么干的人。” “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这么干的人。” “慈航静斋自从地尼创立以来,就从来没有过能够破碎虚空的人物。” “你娘本来是有机会的,只可惜,极于情终不能将超脱于情,然后曲终箫静。” “慈航静斋如果不是有入世修行,说不定早已经有弟子破碎虚空而去。” 石青璇听到叶千秋的这句话,面色一动,道:“听真人的意思,好像对慈航静斋颇有微词。” 叶千秋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石青璇这个问题,而是说道:“老天爷不会说话。” “但是人却是能把死的说成活的。” “代天选帝,慈航静斋。” “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 石青璇道:“天机阁不也一样是替天行道吗?” 叶千秋笑道:“老天不会说话,但天下间的百姓却是会说话。” 石青璇微微颔首,道:“原来如此,天机阁立于世间千年之久,却不闻达于世。” “只这一点,就比慈航静斋强太多了。” 叶千秋听到这里,终于感觉到火候差不多了。 他朝着石青璇悠悠说道:“那……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加入天机阁?” “我?加入天机阁?” 石青璇有些惊讶。 她没有想到叶千秋会邀请她加入天机阁。 她虽然对天机阁很感兴趣,但是却从来没有想过加入。 “对,就是你。” “天机阁除了贫道之外,还有天罡地煞一百零八星主。” “如今,天微星空缺,所以,贫道想请你加入天机阁,成为天微星主。” 石青璇闻言,十分诧异,道:“为什么是我?” 叶千秋笑道:“因为你足够聪明。” “而且,你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如果你成为天机阁的天微星主,那你的身份暴露的可能性会很小很小。” “只要你不说,应该没有人会知道。” 石青璇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加入哪一方势力。” 叶千秋道:“那是因为你的身份特殊。” “你娘碧秀心是慈航静斋的传人,你爹石之轩是魔门的人。” “你的存在是黑白结合。” “而天机阁,亦是游离在天地之间的黑白子。” “天机阁既不属于魔门黑道,也不属于白道。” “世上没有那么多非黑即白的人和事。” 石青璇闻言,微微颔首,道:“让我加入天机阁,倒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真人得陪我去见一个人。” 叶千秋道:“我猜,是去见你爹。” 石青璇很坦然的承认道:“的确如此。” 叶千秋没有问石青璇为什么要自己陪她一起去见石之轩。 因为不论为什么,他要的结果已经达成了。 叶千秋笑了笑,道:“欢迎你加入天机阁,从现在起,你便是天微星主。” 石青璇道:“现在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事情吗?” 叶千秋道:“暂时没有,如果你不嫌弃终南山的天机阁破旧,待去长安见了你爹之后,你可随贫道回终南山。” 石青璇道:“阁主连我爹藏在何处,也知道的一清二楚,我现在对天机阁越发的感兴趣了。” “不过去天机阁,得等我从东平郡办完事之后。” 叶千秋笑了笑,道:“贫道会在长安城等你。” 第15章 二度传功,静斋相邀 石青璇走了,在第二天的一大早,便乘船离去,朝着东平郡方向去了。 她来去皆是云淡风轻,充满了隐士的风范,和叶千秋某些时候有些相像。 二人约定了在长安碰头,一起去见石之轩。 叶千秋自然答应下来,石青璇为什么要拉着他去见石之轩。 叶千秋猜测,是石青璇想让他去解开石之轩身上的结。 石之轩是孤独的,智者的孤独。 碧秀心是唯一了解,且理解石之轩的人。 以两个人的身份和立场,二人都不该动情,更不该相爱。 可是,终究相遇,不好说那是宿命,还是孽缘。 碧秀心死了,石之轩疯了。 他不疯又能怎么样? 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人能再能和碧秀心一般懂他。 就在石青璇离去的第二天。 叶千秋突然听到宋鲁说,杨广带着十五万精锐离开了洛阳,朝着江都去了。 江都也就是扬州。 杨广将西京长安交给孙子代王杨侑管治,东都洛阳则由另一个孙子越王杨侗管理。 …… 洛阳皇城之内。 一脸苍白的杨广坐在龙座之上。 身旁坐满了美丽的妃缤姬娥,少说也有五六十人,杨广被一众宫娥众星拱月般围在龙座之上。 杨广左拥右抱,正忙于吃妃子手上的水果。 此时,天外已经是一片漆黑。 这皇城内外,点着各式各样的灯火。 灯火点缀之下,皇城内的各处宫殿,好似充满了无数只眼睛的巨兽。 虞世基和斐蕴站在殿中,朝着上首的杨广躬身。 虞世基小心翼翼的看了看杨广的面容,方才缓缓说道:“陛下……” 杨广充满了病态的脸庞之上泛起一丝不自然的神色。 杨广摸了身旁妃子的胸脯一把,往阶下瞧来,瞪着斐蕴和虞世基,道:“斐卿家,虞卿家,战况如何?“ “可是独孤盛回来了?” “速速让来见朕。” “朕要知道结果如何!” 虞世基顿了顿,方才说道:“陛下,独孤府上有人进宫……说……说……” 杨广蹙眉,有些不耐烦的抬手道:“有什么说什么,别吞吞吐吐的。” 虞世基道:“独孤阀和宇文阀都派人进了宫,独孤阀和宇文阀联手,依旧没有从天机子的手上取到《长生诀》。” “宇文伤和尤楚红,都受了伤。” “独孤盛也受了伤,恐怕没有十天半个月是好不了的。” 杨广一听,脸上的神色立马变的难看起来,他顿了顿,然后方才说道。 “想朕南征北讨,平定天下,且三次出征高丽,军功盖世,将士敬服,天下间的人莫不臣服于朕。” “为何这天机子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对朕不敬!” “难道这天机子当真是以为朕很好说话吗?” 虞世基闻言,急忙说道:“陛下,您是圣明天子,天下间的人无不对陛下敬重,那天机子不过化外野道,不识天子真面,着实是有些太对不起陛下的一番好心了。” “那《长生诀》听说人练了之后,只会走火入魔,并不能令人长生。” “陛下又何必和这种化外野道一般见识呢。” 杨广猛的站起身来,将四周的宫娥全部赶走。 他大袖一甩,便将前方桌台之上的水果全部都给扫到了地上。 杨广面色难看,胸脯不停的起伏着,气息不稳的念叨着。 “天机子……天机子……” 杨广大怒,但是却又无可奈何。 他本身也是习武之人。 自然知道宇文伤和尤楚红的厉害。 这番,他好不容易,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才将宇文伤和尤楚红这两个老家伙给请了出山,去对付天机子。 却是没想到,那天机子真的脸宇文伤和尤楚红也击败了。 “都是废物!” “都是一帮废物!” 杨广知道,天机子这等人,已经根本不受世俗王权的约束。 即便是他能派人源源不断的去找天机子的麻烦,那恐怕也只是给天机子挠痒痒。 天机子想走,谁都留不住。 最主要的是,威胁恐吓对于天机子这种人来说,根本没用。 这种人就是软硬不吃。 若是惹怒了天机子,天机子说不准会杀到皇宫来,直接结果了他的性命。 杨广很生气。 但是,他却有些无可奈何。 他知道,《长生诀》他是得不到了。 这种无力的挫败感,让杨广十分愤怒。 堂堂九五至尊,何时到了这步田地。 此时,杨广只感觉身上如遭雷击,寒意又突然升了上来,他突然发觉自己浑身乏力。 杨广朝着往后面的龙座之上倒去,他素面朝天,身体已经不受他控制,死亡的恐惧再度朝着杨广袭来。 虞世基和斐蕴见状,急忙大呼道:“陛下,陛下!” 虞世基和斐蕴跑到杨广的身旁,发觉杨广一双眼直愣愣的盯着宫殿的顶部。 一脸苍白,双眼无神。 只听得杨广嘴中喃喃道:“朕乃天子!” “朕乃九五至尊!” “为何要和朕作对!” “朕要杀了你们这帮狗贼!” “朕要杀了你们这帮忤逆朕意的狗贼!” 下一刻,杨广的眼前好似看到了一个又一个熟悉的人影。 那是曾经被他杀了太子杨勇。 那是曾经被他气死在龙榻上的父亲。 还有太多太多的人,朝着杨广走了过来。 杨广惊恐的大声呼喊道:“不要过来!” “不要过来!” “你们要对朕干什么!” 杨广这等模样,将虞世基和斐蕴给吓了一大跳。 二人连忙疾呼“御医!御医!” 三日后,杨广下令离开洛阳,南下江都。 一时间,洛阳更是暗潮汹涌。 …… 洛阳城东北一座小丘之上,有一座宅邸,占地极广,规模宏大。 一眼瞧去,林木房舍星罗棋布,气象万千。 这是洛阳商会会长荣凤祥的府邸。 荣凤祥不仅是洛阳商会会长,还是洛阳首富。 而这只是他明面上的身份。 其实他的真实身份是魔门八大高手之一辟尘,是魔门真传派中分支老君观的传人。 在这府中的某一处内堂之中。 荣凤祥坐在一旁,同时,还有三名女子坐在其间。 其中一名女子坐在首位,那女子衣饰素淡雅丽,脸庞深藏在重纱之内。 她的身形婀娜修长,头结高髻,纵使看不到她的花容,也感到她迫人而来的高雅风姿。 即便是不用露出玉容,仍可生出强大魅力。 而在那女子的身旁,还坐在一个气质动人黄衣女子,那黄衣女子有着绝世花容,一双美眸睁着,诱人心魄。 她的身形匀称无比,找不到任何破坏她完美无缺的小瑕疵,愈看愈感到她那种难以言喻的美丽,其中透着一股眩人的诡艳。 而最后一个女子,却是一个满头银丝白发,身穿金色宽袍的女子。 此女轮廓颇美,可是脸色却苍白得没有半丝人气,双目闪动着诡异阴狠的厉芒,活像从地府溜出来向人索命的艳鬼。 这时,只听那银发女子道:“教主,此番杨广南下江都,虽然带了十五万精锐。” “但他一旦在江都流连忘返,那大隋朝可就真的没几天好过的了。” 带着面纱的女子微微颔首,道:“杨广既然南下,那你们二人也该离开洛阳了。” 一旁的黄衣女子脸上露出笑意,道:“师父,那我和旦梅姨明天一早便启程。” 带着面纱的女子道:“婠婠,此去竟陵定要小心行事,切忌不可大意。” 黄衣女子微微一笑,道:“师父,你放心,婠婠保证完成任务。” 带着面纱的女子点了点头,和一旁的荣凤祥道:“辟尘,关于天机子的事,就交代给你了。” “你去仔细查一查这天机阁还有天机子的背景。” “这么厉害的人物,绝对不可能是凭空冒出来的了。” “宇文伤和尤楚红联手都不是此人的对手。” “我们暂时先不要接触他。” “只要他不挡我们的路,他愿意做什么那是他的事。” “我们只需要做好充足的准备,如果一旦和此人有了接触,还是尽量要避免节外生枝。” 荣凤祥点了点头,道:“明白。” 这时,只听得黄衣女子说道:“师父,不是有消息说那天机子身边一直还带着两个小子吗?” “天机子功力高深,不好从他身上下手。” “是不是可以试着从他身旁的那两个小子身上下手呢?” 面纱女子闻言,点了点头,道:“这倒也是个办法。” “不过,这事就不用你操心了。” “洛阳这边,有辟尘负责。” 黄衣女子微微一笑,眼珠子转动着,心里却是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 杨广离开洛阳,南下江都。 牵动了各方势力的神经。 董家酒楼内,住着许多江湖人物。 叶千秋每夜坐在董家酒楼的厢房之内,听到了很多有用的,没用的消息。 董家酒楼之中,住着的人可谓是鱼龙混杂。 不仅又魔门黑道的人,还有白道的人。 叶千秋知道杨广溜去了扬州。 便将寇仲和徐子陵给叫来。 寇仲和徐子陵来到叶千秋房内。 寇仲一脸兴冲冲的说道:“阁主,你找我和小陵有什么事?” 叶千秋恬静自然的说道:“杨广去了扬州,你们二人要回扬州去,暗中注意杨广的动向。” “回到扬州之后,最好是把扬州的地头势力给收在你们的手中。” “有需要的时候,可以去找石龙。” “他会给你们提供必要的帮助。” “对了,别忘记你们的接头暗号。” “宇文阀和独孤阀留下的那两大箱财宝,你们带走一箱。” “临走之前,我再传你二人一门轻身法门,此法名为踏天九步。” “你们此去,定然是要在天下间闹出偌大的动静,你们身怀北冥神功,配合踏天九布,寻常人打不过你们两个。” “真要碰到打不过的,掉头跑就是了。” “牢记一句话,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说着,叶千秋从袖中掏出一副画卷交给了二人。 寇仲接过画卷,面上露出不舍之意,道:“阁主,您这是不带着我们玩了啊……” 叶千秋笑了笑,道:“天下间的风景美不胜收,跟在贫道的屁股后边,你们可看不清楚。” “这天下间的风景还是由你们自己去看的好一些。” 寇仲和徐子陵都是聪明人,听出了叶千秋的弦外之音。 二人朝着叶千秋拜倒,老老实实的叩了三个响头,方才离去。 寇徐二人走了。 宋师道带着他妹子宋玉致来了。 宋师道和叶千秋等人一起到了洛阳之后,先行离开了几日,除了是为了接他妹子宋玉致,还是为了操办宋家的一些事务。 宋师道回到洛阳,第一时间来见叶千秋。 他一见叶千秋,便兴冲冲的和叶千秋说道:“阁主,这些日子,我感觉我的剑法有了很大的长进。” “那道剑意,虽然我还没有吃透,但是,我一定会努力的,争取早日悟透那道剑意。” 宋师道显得很是兴奋,看来这一趟出去,他没少找人试剑。 叶千秋看宋师道兴奋的差不多了,方才说道:“贫道要离开洛阳了。” 宋师道怔了怔,道:“阁主要去哪儿?” 叶千秋道:“去长安。” 宋师道闻言,他知道宋阀留不住叶千秋这样的人物,顿了顿,然后说道:“阁主既然决定离开了,那师道只能是祝阁主一路顺风了。”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贫道会带着傅君婥一起离开。”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她应该会回到高句丽去。” “你要想成为天剑。” “必须用剑丈量天下剑客,一家一家的挑过去,集合百家之长,才有可能凝聚出属于你自己的剑意。” “今日,我再传你九式剑招。” “你能记多少,便记多少。” 宋师道一听,顿时变得冷静下来。 叶千秋的身影在厢房之中飘忽而起,身形变幻之间,手中虽然没有剑,但宋师道却是能看出叶千秋耍出来的,的确是剑招。 宋师道尽力去看着叶千秋的变化,将这九式剑招记在心里。 叶千秋教了宋师道九式剑招的第二天,便离开了洛阳。 洛阳的暗流,随着杨广的离开,暂时变得平静下来。 叶千秋的横空出世,给江湖上造成了极大的震动。 但是,随着天下战火的愈发严重。 关于叶千秋的传闻也渐渐平息。 不过,许多大势力还在暗中关注着叶千秋的去向。 很多人都知道叶千秋离开了洛阳。 但是,叶千秋到底去了哪里。 却是没有人知道。 …… 叶千秋去了哪里,自然是去了长安。 不过,他早已经乔装改扮,又换了一副样子。 他现在就是一个虬髯大汉。 从洛阳出来,叶千秋就让傅君婥滚蛋了。 让她回高句丽去,给傅采林带一句话。 他很希望傅采林能到中原来,和他切磋一二。 傅采林作为奕剑大师,肯定有其独到之处。 其实最好是能把傅采林、毕玄、宁道奇、石之轩、宋缺给凑在一块,这五个人加起来,应该能给他造成点麻烦吧。 叶千秋都有心思搞个十大武者出来,刺激刺激江湖上的这些人。 叶千秋还警告了傅君婥一番,让她管好自己的嘴,不要再想着跑到中原来搞事情。 不然的话,他会亲自走一趟高句丽,去找傅采林说道说道,若是一不小心把傅采林给打死了。 那傅君婥的罪过可就大了。 傅君婥气的牙根痒痒,却是没有一丁点办法都没有。 只好灰溜溜的回高句丽去了。 傅君婥是一枚鱼饵,她将在高句丽吊着宋师道,直到宋师道成为天剑。 叶千秋没有在长安城多呆,而是转道先回了终南山。 离他和石青璇相约的日子,还有一些时日。 自然是要先回终南山去。 …… 终南山,青华峰。 离开了将近两个月的叶千秋终于回来了。 叶千秋恢复了本来面貌,刚走到挂着天机阁牌子的道观外。 便看到了李淳风和白衣飘飘的师妃暄坐在屋顶上,不知道在嘀咕什么。 叶千秋见状,倒是挺疑惑,暗道,两个月不见,这小子胆儿肥了啊。 居然敢把野丫头师妃暄带回青华峰来了。 叶千秋板着脸出现在了道观前。 李淳风一看叶千秋回来了,立马从屋顶上跳了下来,朝着叶千秋嘿嘿笑道:“师父,您老人家可算回来了,您可想死我了!” “这是隔壁山上尼姑庵里的黄毛丫头师妃暄,师父你知道的。” 叶千秋听着李淳风这酸的不能再酸的话,急忙抬手打住,瞪了他一眼,给他一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 李淳风见状,急忙缩了缩头,瞅了瞅一旁的师妃暄,感觉有点不妙。 急忙打个哈哈,道:“师父,那个……我给你去烧水做饭,给您接风洗尘!” 这时,只见师妃暄俏生生的站在了一旁,看着叶千秋,然后面无表情的说道:“师妃暄见过天机子道长。” 叶千秋负手道:“你到青华峰来做什么。” 师妃暄抱拳道:“家师猜到道长最近会回终南山,所以让妃暄过来请真人到静斋一叙。” 叶千秋道:“看来你师父对贫道还挺关心。” 师妃暄道:“家师说了,远亲不如近邻。” “天机阁和静斋做邻居做了这么多年,若非家师怕冒昧来访,失了礼节,她老人家可就亲自来登门请真人过山了。” 叶千秋闻言,微微颔首,看了看师妃暄,然后突然问道:“你今天是第几次到青华峰?” 师妃暄很老实的说道:“今日是第五日。” “家师怕只是留下口信,会让真人不喜。” “所以,便让妃暄每日都到青华峰来,等候真人。” 叶千秋听了,点了点头,道:“嗯,贫道知道了,回去告诉你师父,明日贫道便去帝踏峰转一转。” 师妃暄闻言,朝着叶千秋恭敬施礼,然后悄然离去。 师妃暄一走,叶千秋朝着道观里吼了一嗓子,道:“李淳风,你出来,我有话问你。” 过了片刻,李淳风的脑袋从道观的门缝里露了出来,只见李淳风一脸苦相的说道:“师父,真不怪我啊!” “那小丫头片子非要来,咱们天机阁好歹也是千年大派,怎么能把人拒之门外呢?” 叶千秋道:“我要和你说的不是这个。” “明天,你跟我一起去帝踏峰。” “对了,你爹呢?” “把你爹也叫上!” 李淳风一听,疑惑道:“师父,我爹又不会武功,咱们去拆尼姑庵,他去有用吗?” 下一刻,李淳风只觉眼前一花。 然后,整个人便捂着屁股跳了起来,嗷嗷嗷的叫个不停。 叶千秋把腿放下来,用手拍了拍裤腿,不咸不淡的说道:“谁说我们要去拆尼姑庵了。” 这时,李播从道观里走了出来,一只手提着一只老母鸡,身上满是鸡毛,另一只手拿着一把刀,正在朝着那只老母鸡瞎比划。 李淳风捂着屁股沟子,跳到他爹身旁,哭丧着脸,朝着叶千秋问道:“师父,那我们去干啥?” 叶千秋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走到李播身旁,从李播手里接过那把刀,一把捏住那只老母鸡,手起刀落。 “自然是杀鸡……” 第16章 上帝踏峰,败宁道奇 正午时分,阳光洒落在树梢之上,树叶被山风吹起,飘荡在那高峰之间的云气当中。 叶千秋带着李淳风、李播下了青华峰,朝着慈航静斋去。 慈航静斋位于帝踏峰,山路上有个两边刻着“家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的石牌匾,跟着便是名为七重门的七道木门,门上有莲花纹饰的门环。 到了最后是一道枣红色的正门。 跨过这道正门,便是一个大广场。 刚进正门,叶千秋便看到了在院中拿着扫把打扫的几个女尼。 那女尼看到叶千秋三人到了,急忙走了上来,和叶千秋持手道:“可是天机子真人到了?” 叶千秋微微颔首,“嗯”了一声。 那女尼十分恭敬的说道:“请三位贵客随贫尼来。” “斋主已经在茶园里等待三位贵客。” 叶千秋没有多言,径直跟在那女尼的身后,朝着慈航静斋的后山茶园处行去。 李淳风左右瞅着,面上不住摇头,朝着叶千秋小声嘀咕道:“师父,你瞧瞧人家这排场。” “再看看咱天机阁,怎么看都有些寒酸。” 叶千秋没理会他。 一旁的李播身上穿着干净朴素的道袍,朝着李淳风说道:“我辈修道者,又岂能讲究排场。” “只要心中有大道,身在陋室,依旧是道心永固,长生可求。” “若是心中无大道,即便是将寺院道观修建的再富丽堂皇,依旧是没什么用处的。” 李淳风撇了撇嘴,反驳道:“老爹,人靠衣装马靠鞍,必要的排场还是要讲究的。” “不然,如何传道?” 李播道:“道者不请自来,信则信,不信则罢。” “天下人这么多,总有人会主动投身到研习大道之中的道途当中。” 李淳风撇了撇嘴,对于自家老爹的看法,显然是不太赞同。 过了大广场,便是慈航静斋的主殿慈航殿,慈航殿绕过去,朝着后山行去。 再过一个赏雨亭,往前再行数步,便看到了那一片茶园。 那带路的女尼走到这里,朝着叶千秋躬身持手,恭敬说道:“真人,前面就是茶园,斋主便在里面等候真人。” “请真人自便。” 说罢,那女尼便直接调转身子,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行去。 看着那眼前的一片茶园,葱葱郁郁,放眼望去,一片浓绿。 轻风吹来,带着一股清香,那是属于茶树的清香。 李淳风猛吸一口气,道:“啧啧,尼姑庵还真是阔气的很。” “往后咱们青华峰,要有一片比这还要大的茶园。” 李播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表示赞同自己儿子的意见。 这时,叶千秋朝着那茶园深处望去。 只见那茶园深处,有三道人影走在其中。 叶千秋的目力极好,自然能看清楚,那三个人中,除了师妃暄,还有一个仙风道骨的老道人。 剩下的那美貌女尼应该便是慈航静斋斋主梵清惠。 此时,那边的三人似乎也感觉到了茶园出口处有人到了。 只见那三人顺着小路,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叶千秋带着李淳风和李播也朝着那边行去。 走了一段路,双方都已经能清楚的看到对方的面貌。 站在中间的那美貌女尼停在叶千秋身前几步远的地方,朝着叶千秋持手道:“天机子道兄能到静斋来,当是静斋的荣幸。” “清惠已经恭候道兄多时!” 梵清惠的面上看起来平和无比,给人一种难以言明的气质,仿佛她站在你的面前,就能将你心中所有的心事都给抚平一般。 一旁的师妃暄和梵清惠相比,要显得青涩许多。 梵清惠当年也是江湖上的大美人,把宋缺给迷的不要不要的,如今虽然岁数大了,但依旧还是风韵不减当年。 师妃暄站在梵清惠的左侧,朝着叶千秋微微颔首,道:“妃暄见过天机子真人。” 李淳风朝着师妃暄挤眉弄眼。 师妃暄对李淳风的挤眉弄眼视若无睹。 这时,只见站在梵清惠右侧的道人目光落在叶千秋的身上,一时间没有动弹,亦是没有说话。 道人是一位峨冠博带的老人,留着五缕长须,面容古雅朴实,身穿宽厚锦袍,他本就比常人的身躯要宽大一些,这宽厚锦袍穿在身上,则是显得他更伟岸如山。 这老道站在那里,身上有出尘飘逸的隐士味儿。 叶千秋和老道四目相对。 老道的一对眼睛很是厉害。 为什么厉害,因为他的这一对眼睛之中,看似透露着与世无争的眼神,其实暗中似乎还蕴藏着一些其他的东西。 只不过那些东西被他隐藏的很深很深。 叶千秋和老道对视,瞧着老道眼中的与世无争,就像看与尘俗完全没有关系的另一天地。 在这一双眼睛之中,仿佛能看到一种永恒的保持在某一神秘莫测的层次。 单单是这一双眼睛之中透露出的一位,就能让人知晓,这道人的身上蕴含着一股庞大无匹的力量。 老道显得很是从容飘逸,他的目光之中忽然又透出坦率、真诚,带点童真的味道。 他有着一副古雅修长的面容,在一般人的眼中,身上肯定有着超乎凡世的魅力。 叶千秋站在那里,他的目光和老道的目光相互碰撞起来。 叶千秋和老道不一样,他的眼中看不出任何意味来,只有平静,只有如同井水一般的古波无惊。 二人谁都没有先言语,片刻后,老道突然笑了起来,打破了这短暂的宁静。 “天机子道兄青春永驻,功力高深,真不愧是人间真神。” 老道脸上的笑意很是高深,给人一种看似风淡云轻,却有些怪怪的感觉。 叶千秋朝着老道微微颔首,道:“宁道友客气了。” “区区虚名而已,不过是世人无意间的追捧罢了,算不得什么。” 这老道自然便是有着中原第一人之称的散人宁道奇。 叶千秋看到宁道奇的出现,其实并不意外。 在双龙世界当中,宁道奇和慈航静斋的关系着实是非比寻常。 他一个老道士,不知道为何要和慈航静斋的这帮尼姑凑在一起。 或许是因为他曾经看过慈航静斋的剑典,看过剑典之后,让他的心里出现了某种变化? 叶千秋不知道宁道奇的心中是如何想的,但是,宁道奇作为江湖明面上的道门第一人,选择跟在慈航静斋这帮尼姑的屁股后边转,着实是有些太丢道门的脸。 宁道奇听到叶千秋这话,脸上的笑意不减。 这时,一旁的梵清惠道:“真人到帝踏峰来,让静斋蓬荜生辉。” “真人请,我们边走边聊。” 梵清惠抬手,请叶千秋走在前方。 叶千秋也不客气,和这帮尼姑也没什么客气的。 叶千秋走在中间,梵清惠和宁道奇分别走在叶千秋的左右。 师妃暄则和李淳风走在一起,跟在他们的身后。 而李播,则是走在最后面,不时从那些茶树上摘一些茶叶下来,放在鼻间闻一闻,或者是放进嘴里嚼一嚼。 茶的香味随着山风扑鼻而来,梵清惠从旁道:“今日请道兄过静斋一叙。” “主要还是我想着,静斋和天机阁做了这么久邻居。” “咱们之间居然没有走动过,着实是有些太过不去了。” “其实,早些年,我便想着亲自前往青华峰去拜访一下道兄的。” “但是,又怕冒昧拜访,打扰了道兄的清修。” “前些日子,我得了消息,得知道兄入世,斩奸邪佞臣宇文化及,力败宇文伤、尤楚红。” “甚至连昏君杨广灰溜溜的前往江都去,也跟道兄有着莫大的关系。” “如今,杨广的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恐怕要不了多久,杨广便要驾鹤西去了。” “这其中,想必应该有真人的不少功劳。” 梵清惠从旁说着,不时还侧过脸,转过头来,去看一看叶千秋。 叶千秋目视前方,看那满山的茶树,听着梵清惠嘴里的话,脸上平静无比。 梵清惠虽然远在终南山,但是却能了解到杨广的身体状况,这说明了什么? 无疑是说明了慈航静斋有耳目安插在杨广的身边,而且还是那种几乎天天都能看到杨广的那种人。 这种人,无疑是杨广的心腹,很得杨广的信任。 慈航静斋的手,伸的很长。 不过,这也倒是不出叶千秋的意料。 若是慈航静斋连这点势力都没有,又岂能成为白道上的佛门圣地。 叶千秋道:“杨广的身子早就被酒色掏空了,他又不是什么内功精神的高手,命不久矣,也实属正常。” 梵清惠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异色,道:“道兄此番入世所做之事,着实是让清惠佩服的紧。” “清惠想问道兄一声,道兄对当今的天下局势有什么看法?” 叶千秋负手,道:“贫道不过山野之修,能对天下大势有什么看法。” 梵清惠继续道:“真人无须谦虚,真人号称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 “真人作为天机阁的阁主,又岂能对这天下大势没点看法呢?” 叶千秋听了,反问道:“那斋主以为,这天下大势如何?” 梵清惠一听,脸上露出淡淡的喜色,只见她轻飘飘的说道:“天下将乱,这是肯定的。”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这个谁也能看出来。” 梵清惠道:“杨广去了江都,似乎打算在江都久住。” “这只会加剧天下乱局,让大隋更快的分崩离析。” “纵观当今大势,大隋已经是到了亡途末路的境地。” “东海李子通的义军,渡过淮水,与杜伏威结成联盟,大破隋师,并派出一军,去了历阳。” “杜伏威占据了厉阳后,长江水路交通也被截断。“ “当今之世,各路义军之中,杜伏威的名气着实是不小,但杜伏威却不是争天下的料子,听闻此人一向纵容手下,而且又贪眼前小利,并非明主之相。” “当今天下,战火四起,义军到处都是,能算得上是出色人物的,着实没有多少。” “除了杜伏威、李子通,现在声势最盛的首推瓦岗寨“大龙头”翟让,不过翟让的手下大将李密,声势尤在他之上,李密又深谙兵法,如此主从不明,将来必会出事。” “李密不但是当今有数的武林高手,更是用兵如神的兵法家,为人亦有领袖魅力,是可问鼎天下的人物。” “问题是李密虽然不错,但奈何天下间出色的人并非他李密一个,他要的对手很多。” “四姓大阀,均是人材辈出,决不会坐看隋室天下落在外姓人的手上,门阀之见,根深蒂固,谁都没法改变。” “四阀最优胜的地方,就是屡世显宦,精于治国之道,并非是一般起义的山野之民所能及。” “杜伏威就是最好的例子,纵是武功高强,亦难成大器。” “除了李子通、杜伏威、瞿让、李密,眼下天下间有些声势的还有王薄、窦建德。” “但这远远还不是最终乱局的到来,如果杨广薨逝,天下间的乱局恐怕要比现在还要乱上许多。” “到时候,还不知道有多少人物要冒出来,争鼎天下。” 叶千秋听了,只说道:“梵斋主与贫道说这些事做什么。” “贫道不过化外野修,对这等天下大势其实是不怎么关心的。” 梵清惠听了,淡淡一笑,道:“道兄无须隐瞒。” “道兄若是真对天下大势不关心,又何必跟着宋阀的人饶了一个大圈呢?” 叶千秋道:“看来梵斋主对于贫道的踪迹很是感兴趣啊。” 梵清惠道:“道兄心系天下,有心的江湖人,几乎都能知晓道兄和宋阀走的很近。” “道兄难道是看好宋阀吗?” 叶千秋故意装糊涂,道:“贫道不太明白梵斋主的意思。” 梵清惠到也没什么恼意,而是继续说道:“宋阀作为天下四大门阀之一,势力的确是不可小觑。” “宋缺也是一代人杰豪雄,若是杨广薨逝,大隋灭亡。” “宋阀肯定是要争天下的。” “只是……宋缺的岁数终究是有些大了。” “宋缺的几个儿子,不知有没有人君之相。” 叶千秋听梵清惠这拐弯抹角的话,不禁微微摇头,道:“梵斋主,你也不必和贫道绕圈子了。” “你只需要说一说,你今日请贫道到帝踏峰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梵清惠听到叶千秋这话,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 终于进入了正题。 “其实,今日我请道兄前来帝踏峰,是想请道兄帮一个忙。” 叶千秋一听,这倒是奇了。 他和慈航静斋屁关系没有。 梵清惠居然要找他帮忙? 这不是开玩笑? 不过,叶千秋并未表露出怀疑之色,只是朝着梵清惠问道:“哦?梵斋主有何事还需要贫道这化外野道帮忙。” 梵清惠道:“道兄客气了。” “道兄若是化外野道,那这世上的修道者,都要惭愧无比了。” “其实,我是想请道兄在天下最终的乱局显露之后,助静斋一臂之力。” “帮助静斋在天下间拨乱反正,扶一个有德明君登上帝位,尽早的平息天下战火,让天下在最短的时间之内远离战争,恢复和平。” 梵清惠这话一出,顿时惹得叶千秋有些愕然。 他着实没有想到梵清惠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要求来? 他和慈航静斋有那么熟吗? 梵清惠这是把他当宁道奇忽悠呢? 就在这时,只听得梵清惠继续说道:“道兄先别急着拒绝。” “道兄此番下山的种种举动,都表明道兄和静斋一般,同样是心系天下的。” “如果静斋和道兄达成某种默契,共同找到一个合格的君主去辅佐,那天下的乱局一定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得到平息。” “战火每早一天平息,对那些饱受战火侵袭的普通人来说,就越早能够得到解脱。” “道兄的修为盖世,天机阁和静斋又是近邻。” “我们若是达成了默契,那天下可定矣!” “当然,静斋也不是让道兄白帮忙。” “只要道兄答应帮忙,静斋便将和氏璧交给道兄参悟三年。” “以道兄的眼界,应该是知道和氏璧的,和氏璧之中所蕴含的能量,或许能让道兄在武学之道上,更进一步。” “而且,如果道兄真的答应帮忙,我还可以让道兄翻看我静斋的镇派典籍《慈航剑典》。” “道兄若是看了剑典,未必不能融会贯通,若是配合和氏璧之中的能量,道兄的进境恐怕将会很惊人。” 梵清惠终于将她的计划还有诱饵全部合盘托出。 这下,叶千秋便顿时明白了过来。 此番梵清惠之所以请他到帝踏峰,恐怕就是因为他下山了一趟,做了一些事之后,名声远扬。 他的武功极为高深,如今已经是天下间有数的绝顶大高手。 这在梵清惠看来,天机阁简直就是静斋的天然盟友。 二者既然都是邻居,还如此都心系天下,为什么不能朝着共同的一个目标努力呢? 而且,梵清惠还有小心思。 在梵清惠的认知当中。 天机阁除了天机子之外,还有一百零八位天罡地煞星。 这种隐世了千年之久的大门派,绝对是一股常人无法想象的大力量。 如果,往后天机阁和慈航静斋不对付,在天下争鼎的时候,互相支持的不是一个人。 那天机阁和慈航静斋定然要对上。 可是,梵清惠一想到那一百零八天罡地煞,心中就有些担心。 这么一股庞大的势力,如果和慈航静斋站到了对立面。 那对于慈航静斋来说,并不是一件好消息。 既然不想让天机阁变成慈航静斋的敌人,那就得尽全力将天机阁拉到自己的同一阵营来。 所以,梵清惠这才打定了主意,派了师妃暄去青华峰请叶千秋。 今日一会,梵清惠做了充足的准备,就是想要说服叶千秋。 但是,她显然误判了叶千秋。 梵清惠恐怕根本想不到,站在她面前的叶千秋和宁道奇有着很大的区别。 宁道奇会做的事情,叶千秋是根本不会做的。 宁道奇会为了和氏璧答应给慈航静斋保驾护航。 但他叶千秋可不在乎什么和氏璧。 这时,叶千秋直接开口,道:“梵斋主,此事,恐怕贫道不能答应。” 梵清惠听到这里,微微一怔,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去接叶千秋这个话茬儿。 这时,只听得在一旁站了许久,却是没有出声的宁道奇脸上露出充满童真意趣的动人笑容,朝着叶千秋道:“道友何必着急拒绝清惠呢?” “不如听我一言。” 叶千秋倒是想听听宁道奇想说什么,直接道:“宁道友请说。” 宁道奇悠悠说道:“以前天下有三神,南为南帝,北为北君,中央之神名浑沌,浑沌待南帝北君极好,于是南帝北君聚在一起商议报恩之法,想出人皆有七窍,以作视、听、饮食和呼吸,于是为浑沌每天凿一孔,七日后浑沌开七窍而亡。” 叶千秋挑眉道:“凡行事要顺乎自然,那宁道友以为的顺乎自然,是什么样的呢?” 宁道奇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叶千秋的问题,而是继续说道:“古时有甲乙两君,一起去放羊,结果羊走丢了。” “人们问甲为什么会丢了羊,甲回答是因为忙于读书;人们又问乙为何会丢了羊,乙说他去赌博了。” “他们二人做的事截然不同,结果却全无分别,都是丢掉了放牧的羊。” 叶千秋道:“宁道友自己是甲,还是乙呢?” 宁道奇听了,只说道:“其实无论甲乙,道友既然也有匡扶天下之志,为何不能与静斋合作呢?” “我们合作,便意味着天下间灾难性的惨事会发生的更少一些。” “天下会在很短的时间内从战乱过度到和平阶段。” “这样,难道不好吗?” 叶千秋道:“宁道友,应该听过道不同不相为谋这句话吧。” 宁道奇道:“静斋以救助天下苍生为己任。” “天机阁以替天行道,铲除奸邪为己任。” “二者之间的道虽然有些偏差之处,但是大的方向却是一点都没错的,为何就不能合作呢?” 这时,叶千秋停下了脚步。 他看向一旁的宁道奇,迎上宁道奇充满疑惑的眼神。 两人互相对视,宁道奇仍是那副与世无争,清净无为的仙姿逸态。 叶千秋则是缥缈如云烟,看似站在这里,却好似和每一个人都相距甚远。 这时,叶千秋却是说道:“宁道友,听说你当初看《慈航剑典》之时,还没有看完,便已经吐了血,可否是真的?” 宁道奇听了,虽然觉得这个问题和之前的话题没什么关系。 但是出于良好的修养,他还是回道了叶千秋这个比较突兀的问题。 “说来惭愧,《慈航剑典》不愧是静斋的镇派神功,老道我的确是没有看完,心神便已经有些撑不住了。” 这时,站在一旁的梵清惠道:“如果道兄对《慈航剑典》感兴趣的话,贫尼现在就能让道兄观一观《慈航剑典》。” 叶千秋朝着梵清惠看去,道:“梵斋主倒是大气的很,难道不怕贫道将你静斋的《慈航剑典》尽数学了去。” 梵清惠则道:“如果道兄只是看了寥寥数眼,便能将《慈航剑典》给尽数学去,那反倒是我静斋的荣幸。” “自从我派地尼祖师创下《慈航剑典》以来,我慈航静斋还从来没有人能在很短的时间之内将《慈航剑典》给尽数学去。” 叶千秋笑了笑,道:“说实话,《慈航剑典》对于贫道而言,根本没有什么诱惑力。” “宁道友,贫道劝你一句。” “你如果想要更进一步的话,依靠和氏璧是无用的。” “和氏璧并非是你更进一步的关键。” “你若想更进一步,更多的是需要在精气神之上的积累和改变。” 宁道奇听到叶千秋这话,淡然道:“天机子道友的眼光的确毒辣的很,但想要改变精气神何其之难。” “到了我这个地步,每一分改变,每一分寸进,都是难上加难的事情。” 叶千秋听了,微微一笑,突然说道:“那不如由我来试一试你?” 宁道奇一听,顿时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只见宁道奇负手身后,看着叶千秋道:“其实,老夫早有此意。” “在老夫见到道兄的那一刻,便已经产生了这个念头。” “能和道兄这样的人物交手,对于老夫而言,恐怕比起抱着和氏璧参悟上三年还要有用的很。” 此时,梵清惠已经知趣的往一旁退去。 而师妃暄、李淳风则也是已经走到了茶地里去。 至于李播,他离的便更远了些。 他压根就没朝着这边走。 他还蹲在那边的茶树下,用手指感受着泥土的湿气,看来,他是真的想在青华峰种上一大片茶树。 …… 此时,宁道奇和叶千秋退开数步。 二人遥遥相望。 宁道奇微笑道:“老夫年近百岁,这三十年来早失去逞雄争胜之念。“ “今日得见道兄这般奇人,方知在这世上,道门之中还有道兄这般人物。” “如果老夫没有看错的话。” “道兄的年龄最起码在一百五十岁往上。” “敢问道兄,不知道老夫猜测的对还是不对?” 叶千秋听了,微微颔首,道:“宁道友的眼力还是不错的。” 叶千秋没有正面说出他到底有多少岁,因为他其实早已经记不清他到底有多少岁了。 岁月年轮对于他来说,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 宁道奇听到叶千秋肯定的回答,眼中泛起亮光。 他朝着叶千秋说道:“能得见道兄这般人物,当真是老夫最近三十年来最值得高兴的事情。”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任我们沉沦颠倒,机心存于胸臆。” “似道兄这般人物,应该对生命之道的了解,要比我深厚的多。” “就让我来领教一下道兄的高招吧。” “让我来感受一下道兄近乎于道的生命体悟。” 叶千秋看着那宁道奇,从他的脸上还是能看出那如同孩童一般的笑容,道:“我能看出来你不太喜欢老子,倒是挺喜好庄周,庄周入世而出世,顺应自然之道,不知你参悟了几层?” “不过,我觉得你好像走偏了道路。” “如果道是自我,那么你的自然之道,显然已经走上了歧途,因为你不再自我,不再超脱。” 宁道奇闻言,脸上泛起奇异之色。 这还是他第一次从别人的口中听到别人对于自己的看法和见解,这对于宁道奇来说着实是十分新奇的事情。 事实上,自从三十多年前之后,他就已经很少在世人面前露脸。 他想走到武道的更高境界,但是三十多年过去了。 他已经在这个境界停留的太久太久。 根本无从突破。 所以,他选择到慈航静斋借阅《慈航剑典》,可是没看了两眼,便直接吐血。 如今天下大乱,慈航静斋要入世,辅佐明君。 他对于此事一清二楚。 当慈航静斋的斋主梵清惠找到他,想要让他成为师妃暄的护道人,为师妃暄保驾护航,助力慈航静斋的时候。 宁道奇几乎没有怎么思考,就直接答应了。 因为,他想参悟和氏璧,或许,当他参悟和氏璧之后,领悟了其中奥妙,就能更进一步。 而且,慈航静斋是天下正道魁首。 他帮助慈航静斋,就是帮助天下苍生。 他觉得这就是顺其自然。 宁道奇道:“老夫所求的无非是泯视生死、成败得失、是非毁誉,超脱一切欲好,视天地万物与己为一体,最终达到不知有我、非我的“至人逍遥”境界。” “只是这等境界着实太难达到。” “如今,老夫只能是有违庄周超脱一切之旨,入世修行。” 宁道奇并没有否认这一点。 他能感觉到,叶千秋的境界隐隐约约间要比他高出不少。 这个境界,不是指武道之上,而是来自于心灵精神之上。 此时,只听得宁道奇道:“后天地而生,而知天地之始;先天地而亡,而知天地之终。” “故有生者必有死,有始者必有终。” “死者生之效,生者死之验,此自然之道也。” “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道有体有用,体者元气之不动,用者元气运于天地间。” “所以物极必反,福兮祸所寄,祸兮福之倚。” “老子主无为,庄子主自然,非是教人不事创造求成。” “道友觉得如何?” 宁道奇的五缕长须随风轻拂,峨冠博带,身披锦袍,与世无争的天真眼神,正一眨不眨的瞧着叶千秋。 叶千秋听了,微微一笑,道:“你理解的不算错。” “但理解的对,并不代表能做对。” “解题和破题本身就是两回事。” “能解题,未必能破题。” 宁道奇闻言,道:“那还请道兄指教!” 叶千秋淡然说道:“指教谈不上,你算是道门之中有数的高手。” “贫道听闻过你的散手八扑。” “你且来向贫道尽力来攻,且让贫道看看你的本事!” 叶千秋这番话,让站在不远处的梵清惠等人听的一清二楚。 梵清惠的脸上泛起一丝丝莫名之色。 若是旁人敢对宁道奇这般说话,恐怕只会令人贻笑大方。 但是,叶千秋对宁道奇这般说话,却是让人感觉不到一丁点的不适应。 梵清惠能感觉到来自叶千秋身上的那股强大气魄。 那种气魄根本不是刻意发出的,而是在举手投足之间,不经意就展露的。 梵清惠一想到这些日子以来,她收到的关于天机子的一切消息。 心中不禁有些失望。 若是天机子不选择和慈航静斋合作。 那往后,慈航静斋可就要十分小心了。 天机子此人高深莫测,连杨广也只能气急败坏的最后离开洛阳,前往江都去。 可见杨广心中对天机子的忌惮。 眼下,宁道奇和天机子突然要进行一场切磋。 她自然也不好阻拦。 宁道奇明显是抱着从天机子这里取经的态度来向天机子讨教的。 宁道奇作为曾经的中原第一人,今日,能在天机子的手下撑多久呢? 梵清惠不知道答案。 因为,她没有见过天机子出手。 但是她知道,天机子能击败宇文伤和尤楚红的联手,那传闻之中天机子能掌控天雷一事,定然不是虚假。 能以人身掌控天雷,这还是武道的层次吗? 人间真神,这四个字的分量太重了。 梵清惠有些拭目以待,她想看一看,以宁道奇的实力,到底比天机子差了多少! 不远处,师妃暄看了看宁道奇,又看了看叶千秋,只觉有种说不出上的感觉。 这时,站在叶千秋对面的宁道奇终于动了。 只听得宁道奇说道:“道兄,老夫这就动手了!” 话音未落之际。 宁道奇整个人已经飘然而出,宁道奇往前冲出,似扑非扑,若缓若快,其速度玄奥难测,教人看得头痛欲裂,但是着实是潇洒好看。 忽然间,宁道奇跃身半空,往下扑击。 他一袖挥出,衣袖在叶千秋的眼前不断扩大。 远处,师妃暄发觉她竟然在这一刹那,就已经看不到了宁道奇的人。 而在叶千秋的眼中,宁道奇袍袖飘拂,修长晶莹的手臂从袖袍之中探出,其中神妙,确实是有其独到之处。 宁道奇的速度奇快无比,他的双掌横切而来,明明是平实无奇,毫无花巧的招式,但被他施展出来,却是变化无方,令人有一种无法捉摸的迷幻感觉。 宁道奇的散手八扑在瞬息之间,便被他使了出来。 八扑并非招式,而是精义。 宁道奇的招式随心所欲,全无定法,如天马行空,不受任何束缚规限。 这其实就是暗合了逍遥二字的含义。 这种招式施展出来,敌人便很难判断他的下一招到底要出什么,到底是要从哪里出,从哪个方向出。 一般人料敌先机,到了宁道奇这里便全然不作数了。 不过,宁道奇今天碰上的是叶千秋。 毫无疑问,叶千秋是一座难以让人跨越的大山。 即便是宁道奇也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盛名之下无虚士。 更何况,宁道奇亲眼见到了叶千秋。 他是大宗师,自然能感受到来自于叶千秋身上的那种大宗师的气息。 叶千秋自然是大宗师。 但叶千秋的这个大宗师和旁人的大宗师有着很大的区别。 这时,只见叶千秋抬手,他的双手和宁道奇的双手对了一掌。 叶千秋有意看看宁道奇的实力,所以,他没有使出强劲的力量,以势压制宁道奇。 宁道奇的散手八扑精要,就在一个''虚''字,虚能生气,气虚无穷,清净致虚。 虚实之间,态虽百殊,无非自然之道,玄之又玄,无大无小。 宁道奇对于道家典籍的字面理解其实还是十分到位的。 但是,由于他年岁着实是大了,所以,他走了一条看似顺其自然,其实狗屁不通的道。 什么是真? 什么是假? 何为虚? 何为实? 这是宁道奇打出散手八扑之后,用他的散手八扑向叶千秋提出的疑惑,显然他的散手八扑还不够完善,还不到极致。 宁道奇的散手八扑代表他目前只悟出八种精义,如果他能悟出第九种精义,那宁道奇的实力自然是可以再上一层楼。 宁道奇的每一个手法,都是炉火纯青,配合着他那出神人化的先天气功,在叶千秋的前方织出一张无形而有实的气网。 那张气网如蚕吐丝,朝着叶千秋束缚而去。 叶千秋挥起袖袍,裹挟着先天真气的无尽气息,将这张气网给彻底搅碎。 就在叶千秋将这张气网给瞬间搅碎的瞬间。 叶千秋猛然轰出一拳,他的拳头如同闪电一般出现在了宁道奇的胸口处。 宁道奇中了这一拳,瞬间张开双臂,往后退去。 在半空之中,宁道奇的面容变得有些苍白。 片刻后,宁道奇落在了地上,他深吸一口气,苍白的面容渐渐恢复了常色。 宁道奇呼吸着这天地之间的茶香,揉了揉胸口,朝着叶千秋道:“道兄的拳头,果然硬的很。” “天地玄奥,妙法非常。” “道兄的高明之处,果然不是我能够比拟的。” 第17章 道佛两立,他不是人 茶香在山间飘荡。 时间好像静止不动,两大高手凝止对立。 宁道奇的声音之中明显多了几分虚弱之意。 他已经将散手八扑的八种精义尽数使出,但是叶千秋一拳轰下,做到了伤而不杀,显然是还留着很大的余力。 这让宁道奇不禁有种挫败感。 这种挫败感在宁道奇的一生当中,几乎从来没有出现过。 无论是年少之时,还是壮年之时,他宁道奇几乎都没有败的如此彻底过。 不远处的梵清惠站在茶树间,看着那突然就败北的宁道奇,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宁道奇雄踞中原第一人的名号已经有几十年,如今,就这么败了? 虽然早预料到了是这样的结局,但当一切真的发生的时候,难免还是有些错愕。 梵清惠的目光落在叶千秋的身上。 她素淡的玉容本来给人一种看尽世俗的感觉,似乎世上再没有任何事物令她动心劳神。 青丝尽去的光头,让她的脸如同灵秀山川起伏般的清丽轮廓,使人浑忘凡俗。 但此刻,梵清惠的心是彻底的乱了。 梵清惠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伤感神色,宁道奇败了,足以说明天机子的实力已经稳居当世第一。 无论是中土还是域外。 天机子独步天下。 中土无人可胜天机子,域外也无人。 即便是突厥之神毕玄、高句丽之神傅采林,也无法和天机子相提并论。 这二人和宁道奇是齐名的人物。 宁道奇败的这般痛快,毕玄和傅采林也未必能比宁道奇强了多少。 梵清惠心中有着悲伤,她悲伤,是因为天机子表露出如此强大的境界,那和氏璧和《慈航剑典》对于天机子的诱惑就小了太多。 她自以为此番邀请天机子到帝踏峰,最起码有着七八成的把握,能将天机子拉拢到静斋的这一边。 但是现在看来,确是她有些想当然了。 不过,她还有机会。 想到这里,梵清惠朝着另一边的师妃暄和李淳风看去。 二人站在那里,犹如一双璧人。 李淳风是天机子的爱徒,如果能将李淳风绑在静斋这边,是否能让天机子改变心意呢? 想到这里,梵清惠的脸上泛起一丝笑意,朝着这边走了过来,朝着叶千秋说道:“天机子道兄的功力独步天下,清惠佩服。” “道兄说天机阁和慈航静斋道不同不相为谋。” “在清惠眼中,天机阁和慈航静斋的道并没有什么不同。” “我们都是正道同道,不是吗?” “我觉得道兄好像对我们静斋有什么误解之处。” “道兄是否在怪我这出家人尘心未尽呢?” “其实,我实在另有苦衷,自我派始祖地尼创斋以来,立下修练剑典者必须入世修行三年的法规。” “我静斋历代弟子,也是因此便被卷入尘世,在那波云诡谲的人事中,难以自拔。” “有些门人弟子,因此而丧命。” “有人以为我们意图操控国家兴替,这其实是一个误会。” “我们静斋的人,从来不会去操控国家的兴替。” “我们只是代天命,替天下百姓寻找明主,为天下百姓早一日能过上太平日子,做出了我们该做的事情。” 叶千秋闻言,朝着梵清惠看去,看着梵清惠那张乍看之下似乎没什么特别的面容。 看着梵清惠脸上露出的平静之色。 叶千秋不禁说道:“如果梵斋主觉得是贫道误解了你,因此作出了这等解释,以此来挽回贫道。” “贫道觉得着实是大可不必。” “因为在贫道看来,梵斋主的话,的确是出于真心。” “但正是因为出于真心。” “贫道才觉得可怕。” “因为,这是你们践行了很多次的事。” “有些时候,人往往太过高估了自己。” “如果在高处站的时间太久了,就容易看不清楚这地上到底有些什么东西。” “其实,你们静斋历代修行剑典的传人,在三年入世修行这件法规上,有些过度流于表面了。” “你们所谓的匡扶天下,真的是为了天下苍生?” “还是为了你们自己修行?” “在贫道看来,你们现在口中的所谓匡扶苍生,不过是你们居高临下,想要结束一场游戏的无奈之举。” “既然只是为了应付一件事,又何必还要去做这件事呢?” “这本身就很无聊,不是吗?” “地尼立下这个规矩的时候,恐怕没有想到,她的传人有朝一日会将入世修行当做一种包袱。” “入世修行的本意是什么呢?” “是为了让你们匡扶天下苍生?” “贫道觉得并不是这样。” “修行便是修行,为何要和天下苍生挂钩呢?” “自我的修行是一件很个人,很私人的事情,你们静斋的传人也只不过是普通人而已。” “你们把自己的位置放的太高了。” “况且,凭什么你们觉得你们选出的便一定是明君呢?” 梵清惠听到这里,忍不住说道:“我承认,道兄说的的确有些道理。” “不过,我并不觉得静斋历代传人的做法有什么问题。” “其实我们哪来的资格挑选未来的明君呢?” “我们只是希望能为受苦的百姓作点贡献,以我们微薄的力量对有为之人加以支持和鼓励。” 叶千秋摇头失笑,道:“梵斋主若是这么说,那就没意思了。” “凡事并非是要看你怎么说,还是要看你怎么做。” “如果慈航静斋的力量还算微薄,那普天之下的各方势力,就没有实力雄厚的了。” “你们的确没资格挑选未来的明君。” “但是,你们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做人呢,的确不可能句句都说实话。” “但睁着眼说瞎话,是不是也得有个限度。” “真人面前不说假话。” “梵斋主若是继续这般摘开自己,那我们也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 叶千秋的话说的很明白,就差没当着梵清惠的面说一句,不要当了婊子还立牌坊,说自己是贞洁烈妇。 梵清惠闻言,终究是没有再说什么所谓的自谦之言,而是径直说道。 “道兄或许质疑的是我们的选择。” “我们既然选的天下之主,自然会慎之又慎,综合去考量一些东西。” “从古至今,明君也有不少,我们自然有一个选取明君的标准。” 叶千秋道:“贫道不知道你们是如何去制定出这样一个标准的。” “你们背后所携带的能量本就是一种加成,当你们入局天下之时,对于真正的明君来说,本就是一种破坏平衡的举动。” 梵清惠道:“道兄且听清惠一言,如何?” 叶千秋负手道:“说吧,贫道今日既然到了帝踏峰,自然不会轻易离去。” 梵清惠闻言,心中大定,只听得她柔声说道。 “纵观古今,只有赢政和杨坚,是把四分五裂的国土重归一统的帝皇,无独有偶,这两人建立的王朝也均可看作是是历两代而终。” “虽然,杨广现在还尚且是大隋名义上的皇帝,但是大厦将倾,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大隋定然会在杨广手中灭亡。” “从这其中可见,嬴政和杨坚他们虽然都有统一中土的“天下之志”,却或许欠缺了一点“天下之材”,又或许是欠缺了一点“天下之效”。” 叶千秋淡淡一笑,对梵清惠的说法不可置否,他也没有打断梵清惠,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只听得梵清惠道:“天下之志指的是统一和治理天下的志向和实力,天下之材是有治理天下的才能,天下之效是大治天下的效果。” “秦皇嬴政有天下之志,可惜统一六国后,不懂行仁求静,而以镇压的手段对付百姓,以致适得其反。” “杨坚登位后,革故鼎新,有开皇之治的盛世,且循序渐进的平定南方,雄材大略,当时天下能与之相抗者,唯宋缺一人,但以宋缺的自负,仍要避隐岭南,受他策封。” “杨隋本大有可为,可惜败于杨广之手,为之奈何?” “秦皇嬴政,只有天下之志,却缺少了天下之材,终究没有达到天下之效。” “隋皇杨坚,不仅有天下之志,还有天下之材,可惜,因为杨广的缘故,也没有达到天下之效。” “如今,我们再选明君,便是要选有天下之志、有天下之材,还有可能达到天下之效的明君。” “这天下之效想要达到,的确是很难,但是未必不能做到。” “道兄如果肯早一点助我们一臂之力,那天下百姓的幸福就会早一点到来。” 梵清惠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她目光灼灼的看着叶千秋。 在她看来,她们慈航静斋要做的是为全天下百姓谋福祉的大事,天机子若是真的正道人物,就应该加入她们。 叶千秋听到梵清惠的最后一句话,不禁微微摇头,道:“梵斋主恐怕根本没有听懂贫道的话。” “天下百姓的幸福和平,从来不在某一个人的身上。” “梵斋主,如果你要说的,都已经说完了的话。” “那贫道只会对今日之行,感觉到十分失望。” 梵清惠闻言,脸上泛起一抹异色,随即开口道:“道兄,既然此事咱们暂时谈不拢,不如先搁置在一边。” 这时,只见梵清惠朝着师妃暄和李淳风站立的地方看去,低声朝着叶千秋说道:“道兄,你难道不觉得妃暄和淳风其实很是般配吗?” “静斋和天机阁是邻居,妃暄和淳风也算是一起长大。” “妃暄虽然是静斋传人,但并未落发为尼,如果妃暄和淳风可以在一起的话。” “道兄是否能答应助我们一臂之力呢?” 梵清惠这些话都是用了聚音成线的法子,除了她和叶千秋,旁人是决计听不到的。 叶千秋听到梵清惠这话,对梵清惠的感官着实是跌到了谷底。 叶千秋都有些疑惑,这样的梵清惠是如何将宋缺给迷住的? 拉皮条拉到了自己徒弟的身上,或许静斋的传人本身就是被培养来诱惑天下间最杰出的那一部分人的。 叶千秋摇了摇头,他很想忍着恶心答应下来,将梵清惠给忽悠的找不着北。 最后让静斋自决于天下人的面前。 但,叶千秋发觉他着实不想再对着梵清惠的这张看似人模人样的脸。 有时候内心的肮脏,绝对是要比外在的肮脏令人作呕。 叶千秋现在连戏弄梵清惠的心思都没有了。 叶千秋的摇头,终止了梵清惠的一切幻想。 梵清惠终于认清了现实,现实就是世上并非是所有人都吃她的这一套。 四十年前,她凭借她的智慧和美貌,在江湖上不知俘获了多少英雄人物。 纵然是宋缺这样的人,亦是对她倾心。 她还从来没有碰到过像天机子这样油盐不进的人。 梵清惠现在很清楚,她手上的筹码,根本不足以让天机子有半分动心。 那这意味着什么? 梵清惠觉得头皮发麻,如果有一天天机子站到了静斋的对立面。 那静斋该如何行事? 最要紧的是,天下大乱,魔门一定会趁势而动。 静斋作为天下玄门正道之首,又岂能坐视不理,任由魔门为非作歹。 这一桩桩一件件事聚合起来,恐怕在未来的一段时间内,静斋的处境将会有些不妙。 静斋数代人的努力,绝对不能在她的手上化为云烟。 梵清惠苦笑着,一时间不知该和叶千秋如何继续说下去。 就在这时,梵清惠的脑海之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她朝着叶千秋看去,然后悄然说道:“道兄既然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 “那道兄应当是知晓未来的明君在何处的,如果道兄能告知清惠此人的名号。” “静斋是否能天机阁一起辅佐这个未来的明君呢?” 梵清惠的脑子转的很快。 她先前一直是想邀请天机子为慈航静斋保驾护航。 却是忘记了天机子的那一手神算之术。 如果天机子真的是神算,他理当知晓杨隋灭亡之后,未来的明君是谁,身在何处。 如果天机子不知道,那就说明天机子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神。 慈航静斋想要在天机子这样的人物之下,保住现有的地位,自然不能与天机子交恶。 既然在这一场博弈当中,慈航静斋已经无法掌握主动的话语权。 那么,慈航静斋可以辅佐,以天机阁的选择为首。 如果是这样的话,慈航静斋可以在最大的限度上保存当前的实力和威望。 这是梵清惠在瞬息之间,灵光一闪,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叶千秋听到梵清惠这话,顿时便明白了梵清惠的意思。 叶千秋不得不承认,梵清惠这人脑子转的还是真快。 在认清了现实之后,立马就明白了主次关系。 但是,叶千秋已经决定了,不带慈航静斋玩了。 因为,叶千秋不想看着梵清惠,给自己添堵。 他来帝踏峰前,就已经做好了被恶心的准备。 事实证明,梵清惠的确是恶心到他了。 所以,慈航静斋丧失了作为棋子的权利。 叶千秋朝着梵清惠说道:“天机莫测,真正的明君,又岂能是人力所能测算出来的。” 梵清惠听了,失望的同时,心里稍微有了点安慰,最起码天机子不是什么都知道。 但是,梵清惠也明白静斋和天机阁合作的最后一丝丝可能也没有了。 这时,叶千秋看向宁道奇,道:“宁道友若还认为自己是道门弟子,就随贫道一起离开吧。” “宁道友应该知晓,佛道终究不是一路人。” 宁道奇闻言,脸上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叶千秋看向梵清惠,道:“帝踏峰的茶园不错。” “可惜了……” 说罢,叶千秋大步流星的朝着茶园外行去。 李淳风见状,和一旁的师妃暄说了一声“我走了”,然后也跟着叶千秋离开。 宁道奇朝着梵清惠拱拱手,然后说道:“清惠,你我之间的约定就此作罢吧。” “老夫突然觉得天机子道兄说的有些话,十分有理。” “静斋的事,老夫就不掺和了。” “以静斋在江湖上的影响力,即便是没有老夫,静斋也一定能做到想做的事情。” “更何况,除了静斋,还有净念禅院。” “佛门广大,可能是老夫孤身一人太久了,忘却了这一生的立身之本。” “老夫终究是不能改投了佛门。” “如今,既然有天机子道兄横空出世。” “老夫自然得去找天机子道兄请教一番天地之道。” 说罢,宁道奇纵身一起,也追随着叶千秋离去。 梵清惠看着宁道奇离去的背影,微微一叹,本来能驱使宁道奇这样的人物,就是一件十分不容易的事情。 但是,现在不仅没将天机子拉拢到静斋这边,还让宁道奇也跑了。 梵清惠有种赔了夫人又折兵的感觉。 叶千秋路过李播的身旁,唤了声。 “老李,该走了。” 李播本来还在摆弄茶树,听到叶千秋这句话,站起身来,有些依依不舍的看了看这片茶园。 然后,走在叶千秋的身旁,和叶千秋说道:“我们什么时候也种上些茶树。” “这茶还真不错。” 叶千秋负手道:“你想种就种呗,我带回来的那些钱财,不都交给你掌管了吗?” 李播闻言,点头道:“那倒是,对了,你还没跟我说,你那些钱是哪儿来的。” 叶千秋道:“别人找我打架,打输了,就赔了点钱财,这有什么问题吗?” 李播点了点头,虽然听着没有什么问题,但是怎么就感觉听起来怪怪的。 一行人离了茶园,背影渐渐消失。 师妃暄来到梵清惠的身旁,她发现师父的脸色不太好。 师妃暄朝着梵清惠说道:“师父,您不要紧吧?” 梵清惠摇了摇头,勉强说道:“妃暄,师父没事。” “这一趟,有些麻烦了,妃暄你得走一趟洛阳,去找净念禅院的了空大师。” “算了,还是我和你一起去吧。” 师妃暄闻言,不禁有些疑惑。 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到师父脸上出现愁容。 “师父,宁真人怎么也走了?” 师妃暄不太明白,为什么宁道奇明明败在了天机子的手中,却还跟着天机子一同离开。 这其中,有什么是她没有参悟的。 梵清惠听到师妃暄的话,微微一叹,语重心长的说道:“妃暄,以天机子的实力来看,他现在已经是无可争议的天下第一人。” “你入世修行在即,天下只会是越来越乱。” “我静斋理当尽早挑选明君,辅佐明君早日结束乱世。” “但是,天机子与我静斋并非同道。” “来日,天机子若是入局天下,定然会和我们走在对立面。” 师妃暄道:“可是,师父,徒儿有些不太明白,我们静斋是正道魁首,为什么天机子不选择和我们合作呢?” 梵清惠听了,悄然说道:“或许就是因为我们静斋是正道魁首的缘故吧。” 师妃暄闻言,大概明白了一点其中的关窍。 …… 青华峰上。 天机阁外。 宁道奇坐在一块大石上,和另一边的叶千秋说道:“道兄的智慧,当真是让老夫佩服。” “说实话,老夫已经有近五十年,没有像今日这般豁然开朗过了。” “老夫活到九十多岁,这一生的体悟,几乎全部都在前四十岁之前就完成了。” “结果到了如今,却是难以再有什么大的突破和造化。” “不得不说,若非是碰到了道兄这般人物。” “老夫还尚且处在迷局当中。” 叶千秋看着那远处终南各峰之间飘荡的云气,听着宁道奇口中之言,不禁对宁道奇这老小子的印象有所改观。 这老小子,倒也不是什么迂腐不堪之辈,就是脑子可能有点不太好使。 可能是和氏璧传的太过神乎其神,让他觉得他执掌和氏璧三年,可以从中悟得一些东西,让他能够再进一步。 宁道奇其实只是一个武功有点高的普通道人。 他被人推到了一个不属于他的高度。 宁道奇一生从未杀过生,你不能说他是一个坏人。 其实,单纯的从一个人的角度来看,宁道奇其实是个不错的人。 但宁道奇没有杀心,所以,被慈航静斋的女尼姑当成了猴耍。 又出力又出功,最后还没得什么好处。 当然,他最大的问题就是身为道门之人,却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不可避免的成为了慈航静斋的走狗。 好在叶千秋的出现,让宁道奇在思想上有了些许改变。 “你的问题,就在于你似乎对自己是谁了解的不太清楚。” “宁道奇之所以是宁道奇,那是因为宁道奇是修道之人。” “慈航静斋的女尼虽然也修天道,但是慈航静斋的道和我们修道之人所修的道,那是两码事。” “道是道,佛是佛,道佛两立。” “你连自己的身份位置都搞不清楚,谈何更进一步。” 叶千秋在指点宁道奇。 希望他能够认清楚自己的身份。 叶千秋的话,自然是有说服力的。 特别是对于宁道奇来说。 叶千秋的话,无异于给他指明了方向。 宁道奇被叶千秋一拳轰出了内伤。 没个把月还好不了。 于是,宁道奇便在青华峰住了下来。 叶千秋也没赶他走。 他本来就是个闲散的道人,没有势力,没有野心,要不然也不会想着去给慈航静斋跑腿。 如今,他在天机阁中养伤,还能顺便和李播研究天文历法,做个简简单单的道人。 叶千秋在青华峰呆了大概三个月左右的时间,便又下山了。 这一次,自然不是远行。 只是在长安城等待石青璇的到来。 所以,他带着李淳风下山了。 走在山路上,李淳风朝着叶千秋发问。 “师父,你说世上的人为何要来回奔波去做一些看似有意义,其实根本没有什么意义的事情呢?” 叶千秋看了李淳风一眼,对他提出这个问题的动机不做深究,只是说道:“任何一件事,其过程往往比结果更动人。” “这无疑便是修行的要义。” “如果没有种种过程,那自然是无法得到一个令人满意的结果。” “至于,有意义还是没有意义,那不是旁人能决定的。” “如果做事的人觉得他做的事情是有意义的,那于他而言,自然就是可以去做的。” 李淳风听了,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 山河千里国,城阙九重门,不睹皇都壮,安知天子尊。 长安城是文物荟萃的千秋帝都。 长安城位于有“八百里秦川”之称的关中平原渭河南岸。 南边便是秦岭山脉中段的终南山。 叶千秋和李淳风从终南山青华峰上下来,一路看遍了重峦叠嶂,无视陡峭峻拔的山峰。 终南山是长安城南面的天然屏障,故而长安有“重峦俯渭水,碧嶂插遥天”的磅礴气势。 秦中自古帝王州,因种种战略和经济上的有利条件,自古以来,长安便得到历代君主的垂青。 秦始皇赢政在长安收拾了战国诸雄割据的乱局,开创出中央集权大一统的局面。 到了西汉张骞两次出西域,又开辟了长安至西域的丝绸之路,促进东西方经济和文化的交流,长安更升格为国际级的名城,联结中外文明的纽带。 长安的盛况,如今也只有东都洛阳可以比拟。 长安城由外郭城、宫城和皇城三部份组成。 宫城和皇城位于都城北部中央,外郭城内的各坊从左、右、南三面拱卫宫城和皇城。 以正中的朱雀大街为界,东西分属万年,长安两县。 长安的繁华,比之洛阳的热闹有过之而无不及。 正所谓,千百家似围棋局,十二街如种菜田。 长安郭城共有南北十一条大街和东西十四条大街,把郭城内部划分为一百一十坊。 其中贯穿城门之间的三条南北向大街和三条东西向大街构成长安城内的交通主干,其中最宽敞的是朱雀大街,阔达四十丈,剩下的那些虽然比不上朱雀大街的宽阔,但规模亦是不小。 叶千秋三个月后再下山,此时,已经是到了隆冬之际。 叶千秋带着李淳风进了长安城后,发觉大道两旁,都种着槐树,在此寒冬之时,茂密的枝叶早由积雪冰挂替代,令人感受到隆冬的威严。 严寒的天气,无损长安的繁荣盛况,街上车水马龙,行人如鲫。 叶千秋和李淳风走在大街之上,看着那车水马龙,二人身上虽然只穿着一件薄衫,却是一点都不怕被冻着。 天寒地冻,对叶千秋和李淳风自然是没什么影响。 他们师徒二人都是不惧酷暑严寒之人。 师徒二人一边走着,李淳风一边兴冲冲的说道:“师父,我们去哪儿转转?” “我都好久没下山了。” “要不,您老人家带我去吃顿好的?” 叶千秋听了,只说道:“听说西市第一楼福聚楼不错。” 李淳风嘿嘿一笑,搓了搓手,道:“好,那就去福聚楼了!” 二人朝着西市行去,经过长安城的延康坊后,他们进入了一条名为永安的大街,走在永安大街上,可以看到一条宽达十多丈的永安大渠横断南北,在前方流过。 一座宏伟的大石桥,雄据水渠之上,这座桥,叫做跃马桥。 笔直的永安渠与永安大街平行的贯穿南北城门,桥下舟楫往来,桥上行以车马不绝,四周尽是巨宅豪户。 师徒二人过了跃马桥,行了没多久,终于找到了福聚楼。 进了那酒楼。 便有伙计上来热情招待。 兴许是叶千秋和李淳风的样貌风度着实出众。 惹得不少人频频注视。 李淳风一袭青衫,背负长剑,神采翩翩。 叶千秋亦是青袍,虽然看起来身无长物,但自有一种令人无法忽视的气质。 李淳风和叶千秋在三楼坐了下来,要了些菜肴,坐在窗户跟前,还能顺便看一看窗外的景致。 不多时,只见那边的桌上却是坐了一个人。 那人身穿儒服,外披锦袍,身形高挺笔直,潇洒好看,两鬓带点花白,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诡奇气质。 他的目光却是寒如冰雪,似是不含任何人类的感情。 他一人坐在隔壁的桌上饮着酒。 倒了一杯,仰头喝完,然后继续倒第二杯,又仰头喝完。 如此来回好几次,可能是觉得不太爽快。 直接提着酒壶往嘴里灌着。 片刻后,那人手里的酒壶应该是空了。 只听得那人唤来伙计,又要了一壶酒,继续喝了起来。 那人连喝了三壶酒,身上虽然多了几分酒气。 但是,整个人看起来还是异常的清醒。 可见此人的酒量十分好。 寻常的酒水,根本让他难以喝醉。 李淳风坐在一旁,朝着叶千秋说道:“师父,若是人人都像这人一般喝酒,那这酒楼可就真的赚大发了。” 叶千秋朝着闻言,笑了笑,站起身来,走到那人的桌前坐了下来。 那人似乎没有看到叶千秋坐下一般。 还是在自顾自的喝着酒。 叶千秋看着那人的面容,微微一笑,道:“阁下一人饮酒,却是怎么喝都喝不醉,这样不如不喝。” 叶千秋第一眼看见此人,便发觉此人的面容和石青璇的脸相有着几分相似。 石青璇的美貌自然不需多言。 能和石青璇有些相像的,除了石青璇的亲爹邪王石之轩,还能有谁? 叶千秋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到石之轩。 石之轩隐藏在长安城中无漏寺内数年之久。 他在长安城出现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只是,石之轩一副在这里借酒乡愁的模样,却是让人有些意外。 更古怪的是,明明是借酒消愁,但从他的精神状态来看,却和一般的酒鬼不太相同。 这时,石之轩抬起头来,朝着叶千秋看了一眼,然后说道:“你坐到这里,应该不是为了近距离的看我喝酒吧。” “你认识我?” 叶千秋没有直接回答石之轩的问题,而是说道:“只是觉得你有些像我的一个忘年交罢了。” 石之轩闻言,将手中的酒壶放下,道:“哦?是什么样的忘年交?” 叶千秋道:“是一个比较可怜的小姑娘。” “小姑娘自幼丧母,亲爹还不知道在哪儿,后来碰到了贫道,便和贫道成了忘年交。” 石之轩听了,淡淡说道:“那你是觉得我像是那小姑娘的爹?” 叶千秋笑了笑,道:“不是,小姑娘聪明伶俐,善解人意,你只是长的和她有几分相似罢了。” “这世上的人多了去了,面相有几分相似的,倒也多的是。” “毕竟小姑娘说过,她爹好像已经死了。” 石之轩听了,道:“这世上丧父丧母的可怜人多了去了。” “这小姑娘最少还能有你这个忘年交,倒也不算可怜了。” 叶千秋道:“你这话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 “毕竟有的人能活下来,就已经是万幸的事。” 下一刻。 坐在对面的石之轩突然两手变化出难以捉摸的奇奥招数,朝着叶千秋攻来。 这两手之间的变化速度,简直快到了一定的地步。 这时,仿佛这酒楼之中出现了无数个石之轩,朝着叶千秋抬手一指。 叶千秋微微一笑,却是一动不动,他知道这是石之轩的幻术。 这时,指风破空而至。 只听得“嗤“的一声。 这一指之劲气,没入了叶千秋的身体之内。 紧接着,石之轩的手停了下来。 他看着叶千秋,脸上露出异样之色。 只见他打量着面色没有丝毫变化的叶千秋,缓缓说道:“你是谁?” 叶千秋道:“相逢何必曾相识,我是谁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还知道不知道你是谁?” 石之轩闻言,脸上露出冷酷无情的面色,淡淡说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为什么要来找我?” 叶千秋摇头道:“不,你是谁很重要。” “如果一个人不能认清楚自己是谁,那就会迷失自我。” “自我的迷失,往往会造成很大的麻烦。” “尤其是像你这样的人。” 石之轩冷哼一声,道:“你是天机子,对吗?” 叶千秋闻言,呵呵一笑,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这时,只听得石之轩继续说道:“天下间能受我一指,而没有半分变化的,恐怕只有“人间真神”天机子。” “小女石青璇曾经和阁下同船共渡,到洛阳出游。” “一个月前,我收到了小女青璇的一封信。” “信中说,她近日会到长安来,和一位忘年交来见我一面。” “青璇信中所说的那个忘年交应该就是阁下吧。” “既然阁下已经到了,那小女青璇现在人在何处呢?” 石之轩有条不紊的说着话。 他似乎已经肯定了叶千秋的身份。 叶千秋笑了笑,石之轩的确是个聪明人,能从蛛丝马迹当中推测到很多东西,当然,这也跟他没有刻意隐瞒自己的身份有关。 “恭喜你,猜的一点都没错。” “但是……没有奖励。” “青璇现在在哪儿,贫道也不知道。” “不过,该出现的时候,她自然会出现。” “贫道在这里碰到你,只不过是巧合而已。” 石之轩却是冷哼一声,道:“巧合?” “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的事情。” “素闻天机子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天机子道长难道不是算到了石某人会到此处,所以才提前来等候石某人?” 叶千秋闻言,微微一笑,道:“你要是这样认为,我也没什么反驳的。” 石之轩道:“几年前,慈航静斋的梵清惠带着净念禅院的几个老秃驴曾经找到过我的藏身之地。” “若非我跑的快,我恐怕已经被几个老秃驴和梵清惠联手给干掉了。” “据我所知,将我的藏身之地透露给梵清惠和那帮秃驴的,就是你天机子。” “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这件事?” 叶千秋闻言,道:“的确如此,那只不过是贫道无聊时和慈航静斋玩的一个游戏。” “谁知道她们那么当真。” “不过,贫道也知道,即便她们真的找到了你,你也能全身而退。” 石之轩目光灼灼的看着叶千秋,道:“你是如何找到我的?” “难道你真的通晓天机?” “如果你真的通晓天机,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叶千秋道:“什么问题?” 叶千秋话音一落。 只听得石之轩说道:“人是否真得绝情灭性,方才能成就真正的自我?” 叶千秋看着石之轩,道:“当你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你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既然已经有了答案,又何必多此一问呢?” 石之轩听了,道:“因为心中还有迟疑,所以,才有一问。” 叶千秋笑了笑,道:“人是活的,法是死的。” “有些东西放弃了还能找回来,有些东西一旦放弃,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良久之后,石之轩才道:“今日方知,世上真有妙法高人。” “纵使是昔日的向雨田,也未必能比得过今日的天机子。” “我很好奇。” “像你这样的人物,在这世上到底已经存在了多久?” “昔日的向雨田,你会不会也是见过的?” “你应该不是所谓的正道中人,但你也不是圣门中人。” “那你究竟是什么人?” 这时,只听得酒楼的楼梯拐角处,传来一道声音。 “他不是人!” 第18章 七步之势,邪帝现身 这道声音来的突兀,只见酒楼拐角处,一个貌似仙翁的“不老神仙“背负双手,缓缓走了上来。 只见这老翁一边往上走,一边说道:“老夫纵横天下几十年,见过的鬼怪不少,见过的人精也不少。” “但像天机子道长这样的所谓的真神却还是第一次见。” “江湖传闻,天机子道长在大江之上以一己之力,招来天雷,灭了隋军八千精锐。” “还有传闻,道长在洛阳击败了宇文伤、尤楚红,听说道长击败这二人时,所用的亦是雷法。” “纵观这数百年来的江湖,还从未出现过像道长这般,能掌控雷法的人物。” “江湖上传言,都说道长是人间真神。” “我晁公错倒是很疑惑,道长到底是怎么个真神法?” “纵使是中原第一人,散人宁道奇,也不敢称神,岭南天刀宋缺,也不敢沾一个神字。” “我晁公错不才,今日着实来想领教领教人间真神的高招。” 叶千秋听到这话,看着那人,不禁笑了起来。 倒还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这晁公错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这是专程来找他刷声望值来了吗? 南海派晁公错,也是江湖上的宗师级人物,这人的战绩不算彪炳,不过也算是江湖宿老。 曾经和宁道奇大战数百回合,方才落败。 能和宁道奇战上数百回合的,在江湖上自然也是一号人物。 毕竟宁道奇顶着中原第一人的名号已经有很多年了。 在南方武林之中,除了宋阀,便是这南海派。 宋阀的势力主要遍布在南方的内陆之中,而这南海派的势力则是都集中在南方沿海城市。 二者之间有着微妙的平衡。 不过,现在战乱四起,这种平衡还能维持多久,会不会有新的大势力突然冒头,这是谁也说不准的事情。 宋阀能有这般大的实力,自然是和宋缺有关,而南海派能有不小的声势,和晁公错有着不小的关系。 若是这两大势力没有了这两个领头羊坐镇,自然便会弱上不少。 天下间的宗师级人物,不算多,但若是真掰着指头数上一数,倒也真还不少。 晁公错能在其中有一席之地,着实不算弱手。 晁公错看到叶千秋没有理会他,却是直接朗声说道:“天机子道长为何不吭声?” “莫不是怕了我晁某人。” “晁某人只是想见识见识道长的雷法而已,并无其他意图。” “此地甚小,晁某在外面等候道长。” 说罢,晃公错直接穿窗而出,如同流星一般从福聚楼三楼破空而下,横过近二十丈的跨距,落在跃马桥西端登桥处,身子没晃动半下。 晁公错站在跃马桥桥头,放声大喊道:“天机子道长,晁某人便在这里候着你。” 随着晁公错这道声音的落下,原来闹哄哄的整座福聚楼立即变得鸦雀无声。 值此战乱之时,天下武风炽盛,长安虽说禁止私斗,但以武相会之事还是时有发生。 晁公错也算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 他这一嗓子喊下去。 自然是让福聚楼上的诸多江湖人物,还有那些高官贵客个个添了几分心思。 晁公错居然到京师来了? 听这意思,居然是想要挑战近来在江湖上声名鹊起的“人间真神”天机子? 呵,这倒是让人意外。 以天机子的风头之盛,居然还敢有人来挑战他? 不过也有人嘿嘿一笑,阴阳怪气的说道:“你们怕不是忘了晁公错是什么人。” 有些江湖人闻言,顿时明白了过来。 这南海晁公错最出名的一战,不就是和散人宁道奇过了上百个回合吗? 现在“人间真神”天机子横空出世,晁公错打的什么主意,不也一目了然吗? 反正他老晁不是什么头面人物。 就是败了,只要在这天机子的手上撑个上百回合。 江湖上的人难道还真有什么人敢小瞧他不成? 今日一战,怎么看晁公错,都觉得他是来找天机子刷声望值的。 在福聚楼的江湖人物,有点见识的,都是这么想的。 没有人觉得晁公错会赢。 因为,在洛阳城中,天机子以一人之力对抗宇文阀、独孤阀六大高手。 除了宇文伤和尤楚红之外,其余四人连天机子的身前十丈都无法接近。 更别说,宇文伤和尤楚红前后夹击天机子,最后还是被天机子以一己之力,干脆利落的全部击败。 而现在晁公错不过一人而已,如何能败了天机子? 现在,只看他能在天机子的手底下坚持多少招罢了。 很多楼上的客人,都站到了窗户上,朝着跃马桥看去,等待着天机子的到来。 这时,尚且还坐在福聚楼三楼的叶千秋,看了看坐在对面的石之轩,道:“看来今天不能接着聊下去了。” “贫道得先去打发了晁老头。” 石之轩闻言,微微颔首,道:“请便。” 叶千秋站起身来,然后瞬息间消失在了原地。 石之轩看到叶千秋消失的身影,瞳孔猛然间一缩,随即,他提起手中的酒壶,一饮而尽,然后,扔了一锭银子在桌上,悄然间离去。 他似乎根本不关心跃马桥上天机子和晁公错到底谁能胜出。 或许,他的心中早已经有了答案。 …… 跃马桥上。 叶千秋的声音突兀的出现在离晁公错三丈之远的地方。 此时,有人截住了登桥的车马行人,当叶千秋来到桥上与晁公错隔远对峙,整座跃马桥变成他们两人的专用战场。 晁公错的脸上平静无比,心中却是暗自心惊,叶千秋表现出来的身法速度,的确是匪夷所思,超出了一般的宗师境界。 这样的人物,能被称作“人间真神”的确是有道理的。 晁公错不是蠢人,相反他是聪明人。 只有聪明人才懂得利用一切人和事,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纵使是对方比自己强大,只要操作得到,他亦可以成为赢家。 胜负之间也是有区别的。 一招败北,和百招之后惜败,自然是后者更让人钦佩。 晁公错往前踏了一步,他的目光罩在了叶千秋的身上,他的神态显得老练深沉,不愧成名达一甲子以上的宗师级高手。 一般人,还真没有他这等气度。 就在晁公错踏步之际,强大的气势立即像森冷彻骨、如墙如刃的冰寒狂流般涌袭到了叶千秋的身上。 叶千秋见状,依旧是纹丝不动。 他的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笑意。 似乎根本不在乎晁公错向他发出的强大气势。 其实,对于叶千秋来说,晁公错的这点气势,当真是对他毫无作用。 真正的同等高手之间的切磋,必定是以双方的气势之争开始的。 一方的气势散发而出,另一方的气机也同时被牵引出来。 双方在气势之上的比拼,往往比之后的交手还要重要的多。 一旦一个人的气势被压制,那在心神之上就难免会露出破绽。 高手争锋,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单单是这一点破绽,就足以让人溃败。 晁公错朝着叶千秋释放出他强大的气势,本来以为叶千秋也会在气势之上做出回应。 但是,让晁公错惊讶的是,叶千秋居然连一丁点的回应都没有。 就这么任由他绽放气势,朝着对方身上源源不断的冲刷而去。 发生这种情况,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自己的气势之威,根本对天机子没有任何的影响! 这个结果,是晁公错万万没有想到的。 他想过天机子的实力可能很高,但却是没有想到过天机子的实力居然高到了这种地步。 晁公错的心头,不禁有了一丝阴影。 不过,箭在弦上,已经到了不得不发的时候。 他既然来了,自然不能在这个时候退缩。 如果,这个时候,他还没有打,便直接认输了。 那他的一张老脸可就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 更何况,这一场约战,还是由他提出的,这岂不是自己朝着自己的脸上抽大嘴巴子? 晃公错稳定心神,冷哼一声,又直接跨前一步,他身上的气势更盛,自己的衣衫更是无风自动。 高手相争,气势不凡。 晁公错的这种种动作,落在楼上或者桥旁观看的江湖人物眼中。 还是让人频频侧目。 一般江湖人,还真没有晁公错这两下子。 晁公错虽然是宗师级数中比较弱的那一挡。 但,宗师就是宗师,在江湖上,已经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无论在楼上或桥旁观看的江湖人物,除了有限的几个人外,均感到若把自己换到天机子的位置上,说不定早因心胆俱裂而败下阵来。 一般人,还真承受不住晁公错的这般气势压制。 但是,站在晁公错面前的不是一般人。 站在晁公错面前的可是“人间真神”天机子。 几乎所有在观战的江湖人物,都很疑惑。 他们疑惑,像晁公错这样肆无忌惮的将气势释放,对于天机子来说,到底有多少压力? 太多人在关注着叶千秋。 但是,他们却是发现天机子的脸上根本没有什么变化。 他的身上虽然没有散发出一丁点迫人的气势。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没有气势的气势,却更加让人感到绝望! 这种无声的对决,最考验人的心里承受能力。 一般人,要是在这种无声的对决之下存在,恐怕用不了一时三刻,就要直接心神崩溃。 轻则身受重伤,重则当场死亡。 这绝对不是危险耸听。 这是真实存在的事情。 这时,只见叶千秋动了,他往前走了一步。 不! 不止是一步! 而是不停的朝着前边走去。 一步! 一步! 又一步! 他已经接连走了三步! 叶千秋每走一步。 晁公错的脸色就苍白一点! 叶千秋走了三步,晁公错的身形已经有些摇晃不稳。 晁公错心神大骇。 他好似感觉到了自己突然面对着一股无边无际的大海波浪冲击。 这种冲击简直就是一浪接着一浪,根本无法让人躲闪。 他就好似那大海波浪之上的一叶扁舟,随时都有可能被无情的风浪吞噬。 绝望! 绝望! 太绝望了! 这种感觉,犹如死神已经掐住了自己的咽喉,无法出气,无法动弹半步! 这时,只见叶千秋又迈出了步子! 他每走一步,就好似一道重锤敲在了晁公错的心房之上。 让晁公错整个人的身体负担加重了不止一倍! 此刻,叶千秋已经走了五步! 叶千秋再往前一步! 晁公错整个人的双腿已经是颤抖不已。 他的身前背后,冷汗如雨,不停的倾泻而下。 晁公错很想大喝一声,一拳击出,打破这种来自精神之上禁锢。 但是,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做到! 下一刻,叶千秋迈出了第七步! 嘭! 晁公错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半跪在了地上! 他猛然吐出一口鲜血来。 血迹洒在了跃马桥之上。 寒风吹过,将那一团血迹吹动。 一团血顺着石头间的缝隙,朝着下边缓缓流去。 最后在桥上,留下一道长长的印记。 叶千秋犹如在跃马桥上散步一般,他从头到尾,没有使用任何武学招式。 只是单纯的用他那一身恐怖的实力,将晁公错给碾压。 晁公错败了。 败的十分彻底。 他半跪在跃马桥上,一手撑着地面,抬头看向叶千秋。 此时,他身上的压力已经尽数消失不见。 他也能暂时松一口气,他的情况并不算乐观。 因为他的体内已然在叶千秋的七步威压之下,受了重伤。 晁公错朝着叶千秋缓缓说道:“天机子道长不愧人间真神之名。” “晁某人佩服……” 说完这句话,晁公错便咳嗽个不停,又吐出两口血来。 叶千秋见状,停步在桥头,看着晁公错,道:“听说你的成名绝技是七杀拳。” “可惜,没有能见到你出拳。” “天下间的宗师里,你应该算是最弱的那一个了吧。” 说罢,叶千秋头也不回的,下了跃马桥。 晁公错听到叶千秋的话语之后,一口气没换过来,直接登时倒在了当场。 一场比斗,以晁公错的全面败北结束。 人们只觉还不过瘾。 因为叶千秋只走了七步,便将晁公错给震的心神俱裂,身受重伤。 这一个过程其实很快很快。 一众观战的看客,都没有感觉到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这对于想要看到一场精彩大战的看客们来说,无疑是有些失望。 谁能想到晁公错居然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就直接被天机子给碾压了。 本来,他们以为晁公错便是再不济,怎么着也能撑个十来八招吧,但是,他们却是根本没有想到,晁公错居然这么没用。 晁公错弱吗? 绝对不算弱。 再弱的宗师,也是宗师。 这也让一众江湖人物,更加认识到了叶千秋的恐怖实力。 跃马桥上的一战,将在很短的时间内,传遍江湖。 天机子的名号注定要在江湖上再度掀起一阵风浪。 …… 福聚楼上,李淳风朝着叶千秋说道:“师父,这南海晁公错是不是有毛病啊?” “千里迢迢从南海到长安来,就是为了找揍?” 叶千秋闻言,只说道:“不管他是什么目的,还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算不了什么。” “小李子,你得记住,凡事不能只耍小聪明。” “无论在任何时候,自身的实力,才是立足于世的唯一资本。” “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 “就好比是今日的这种情况,即便你不去找别人,别人也一样会来找你。” “如果为师没有足够强大的力量,又如何能从容面对一切未知的挑战。” “在这个江湖上,站在你对面的,或许不是敌人,但绝对不是同道。” 李淳风闻言,点了点头。 在李淳风心里,师父和老爹不同。 老爹是那种很传统的隐士,什么事情都喜欢自己一个琢磨,然后高来高去,从来不出风头。 所以,老爹教导他的那些道理,无非都是一些什么。 修道者要远离俗世,尽量不与俗人打交道。 但师父则不同,师父交给他的道理,都是入世的道理。 师父曾说只有在俗世当中能够存活下去的人,才能很好的在山野之间避世。 避世和入世其实并不冲突。 师父说,像他这样从小在山上长大,没见过世面的人,总归有一天是要到俗世中去摸爬滚打一番的。 不然的话,即便是再修道,也只是修的空中楼阁。 隐士之所以能是隐士,都是在见证了俗世的种种,对俗世发生了某种厌倦之后,才去避世的。 而并非是从一开始,从未见到过俗世的一切,就直接去避世的。 那不叫避世的隐士,那叫井底之蛙。 李淳风对于师父的教诲,一向是记得很深。 当然,他也有着自己的判断。 有些时候,他会提出自己的一些疑惑。 从师父这里得到答案。 这些年,在青华峰上,他学到的东西很多。 就好比慈航静斋的那些女尼姑。 他一般都是一分为二的去看。 当然,如果没有天机阁的出现。 没有师父的出现,那么慈航静斋对于他来说,只是一个陌生的地方而已。 他和他老爹很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去和尼姑打交道。 当然,像师妃暄这种漂亮的俗家弟子例外。 师徒二人在福聚楼住了下来。 李淳风每日都会在长安城中瞎转悠。 叶千秋也不去管他,任由他随便乱逛,都那么大的人了,自然不能处处都管束着。 这样不利于李淳风的个人发展。 叶千秋在福聚楼一呆就是小半个月。 眼看着年关已经将近。 长安城的第一场雪,也在这时候落了下来。 …… 漫天的雪花从天上飞舞下来,将整座长安城都给弄成了白雪皑皑的一片。 到处都是银装素裹。 年关将近,长安城处处都已经挂上了大红灯,家家户户张灯结彩。 不止是白天热热闹闹,便是到了晚上,也是一样。 叶千秋难得的没有在福聚楼停留,而是出了福聚楼,在街上散步。 到了夜里,要比白天更加寒冷一些。 叶千秋在跃马桥桥头走着,没走了两步,便看到了石青璇。 石青璇的到来就好比是一股清风,不知从何而起,却令人心头一亮。 和几个月之前相比,石青璇似乎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只是身上的衣衫换了,更增添了几抹动人的感觉。 虽然是夜里,但跃马桥上的行人还是不少。 石青璇走到了叶千秋身旁,和叶千秋笑道:“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倒也不算错。” 石青璇一只手捋了捋发梢,然后说道:“这一趟,我可能是被一些人盯上了。” “他们跟着我到了京师。” “也不知道,将他们甩掉了没有,不过想来是没有甩掉的。” 叶千秋道:“那这可能就是他们的不幸了。” 石青璇笑了起来,又问道:“你和我爹见过了?” 叶千秋点了点头,道:“你如何知道的?” 石青璇道:“自然是猜的。” “既然你到了长安城,没道理一直干巴巴的等着我。” “总归是要提前做点什么。” 叶千秋却是摇头,微微一笑,道:“那你就猜错了。” “我的确是见了你爹,但并非是我找到了他。” “也并非是他找到了我。” “而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让我和他相遇。” 石青璇听了,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两个是一对天造地设的恋人呢。” 叶千秋抬头,看着那夜空之中的启明星,道:“如果是那样的话,可就没有你了……” 石青璇闻言,咯咯咯的笑个不停,她说道:“我还从来没有想过,堂堂天机子居然也会开这种玩笑。” 叶千秋耸了耸肩,道:“我又不是神仙,纵使是神仙,也是会讲笑话的。” 石青璇道:“说的你好像真就见过神仙似的。” 叶千秋道:“如果我说,世人眼中的神仙只不过是一群更加强大的人呢?” 石青璇闻言,脸上的笑意收敛下来,她微微颔首,道:“这倒也是,神仙也是由人修成的,好像也的确是该和人没什么两样。” 叶千秋道:“你大半夜的回来,不应该是想和我说这些吧。” 石青璇闻言,面色彻底平静下来,有些凝重的说道:“其实……是我碰到了一个人。” “这个人比起那些追在我屁股后边的人,还要可怕。” “当然,他可能对我没有恶意。” “只是,我又不太确定他到底是不是那个人。” 叶千秋道:“你说的话可能有点绕,这个人,那个人,到底是哪个人?” 石青璇顿了顿,方才悠悠说道:“是邪帝……向雨田……” 叶千秋闻言,眼中终于出现了一抹亮光。 “你确定?” 石青璇摇了摇头,道:“正是因为我不太确定,所以,才有些疑惑。” “邪帝向雨田,在三十年前,就已经退隐,潜修魔门之中最秘不可测,无人敢练的《道心种魔大法》。” “有传言称,他早已经因为练此法走火入魔,尸骨无存。” “但是,我觉得这种说法并不靠谱。” “我虽然从来没有见过向雨田,但是当我看到那个人的第一眼,就感觉到这世上除了向雨田,可能根本不会再有那般人物。” “邪道之中出类拔萃的人物,也唯有向雨田能有那种气度。” 叶千秋闻言,微微颔首,负手道:“那我猜,追你的那几个人,应该就是向雨田的几个混蛋徒弟。” 石青璇点头道:“的确如此。” “尤鸟倦、丁九重、周老叹、金环真。” “这四个人不知道从哪里听来了消息,说我知道邪帝舍利的下落,竟然想从我口中得知邪帝舍利在何处。” 叶千秋摇头失笑,道:“我倒是觉得,他们应该不是冲着你,而是冲着我来的。” 石青璇眼中微微一动,然后不太肯定的说道:“莫非是因为我和你走的太近了?” “你人间真神的名头如今在江湖上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虽然并非人人都信你是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 “但只要有心人利用这一点,还真有可能让这四个家伙上套。” 石青璇聪明的很,她只是听了叶千秋的一句话,便已经分析出了其中的一些关窍。 “那这个有心人是谁呢?” 石青璇转头望向叶千秋。 她猜不出谁想借助尤鸟倦、丁九重、周老叹和金环真的力量。 “或许,这只是一个巧合,根本与你无关。” “你我之间的关系,只限于你我知道。” “如果我出事,第一个对他们出手的,应该是我爹。” “他们不会想不到这一点。” “是不是你有些想多了呢?” 石青璇又在一旁分析着。 叶千秋闻言,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道:“我倒是希望我想多了。” 石青璇沉默不语。 顶级大宗师的第六感,绝对是一种很恐怖的感知能力。 冥冥之中,自然有一种东西,在指引着这样的大宗师。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从跃马桥头,毫无声息的经过了叶千秋和石青璇的身旁。 叶千秋蓦然回首,只见那道身影已经没入了人流之中。 叶千秋想也不想,直接揽起石青璇的腰肢,拔地而起。 夜空之中,叶千秋揽着石青璇在长安城的街头巷尾飞速疾掠。 而在叶千秋的视野当中,有一个人影,一直在前方不停的前进。 良久之后。 他们来到了长安城外。 那道身影落在黑乎乎的树影之中,静静等待着。 叶千秋和石青璇落在了另一棵大树之上。 借着月色,叶千秋和石青璇将那人的背影看的一清二楚。 那是一个十分高大的身影,他身着一身黑色劲服,身躯十分挺拔,即便是站在那树梢上,亦是让人能看出他的那一身巨大的骨架。 叶千秋心头升起一股古怪的感觉,冥冥之间,似乎他和眼前的这个高大身影有什么联系。 这时,石青璇突然一怔,低声道:“是他……” “他的背影,和你的背影有些相像……” 叶千秋听了,微微颔首。 此时,只见那黑衣人微微一叹,仰头看着那明月,低声呢喃道:“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吗?” 这句话一出,顿时让人感觉到了一股十分沧桑的感觉。 在这人的身上,定然是经历了沧海桑田,世事变幻,不然不会有这样的感慨。 叶千秋没有出声。 石青璇也没有出声。 这时,只见那黑衣人缓缓转过身来。 叶千秋和石青璇终于看清楚的了他的面容。 那黑衣人长相清奇特异,脸盆宽而长,高广的额角和上兜的下巴令人有雄伟的观感。 他的眼耳口鼻均有一种用花岗岩雕凿出来的浑厚味道,修长的眼睛带着嘲弄的笑意,既使人感到他玩世不恭的本性,又兼有看不起天下众生的骄傲自负。 他站在树梢上,自有一股睥睨天下、舍我其谁的姿态,兼之他宽肩厚胛,胸部凸起的线条撑挺了他紧身贴体的黑色劲服,脸容和体型相衬俊拔,更使人感到他另有种带点邪异、与别不同的气质。 叶千秋心头一跳,终于发现了问题。 此人的身形竟然和他的身形有着九成的相似! 除却了二人不同的面貌之外,二人的身躯,居然有着如此惊人的雷同! 这只是巧合吗? 石青璇眼中泛起神采,她喃喃道:“果真是邪帝向雨田吗?” 这时,只见那黑衣人朝着石青璇咧嘴一笑,道:“石之轩的女儿,我早就说过,我们会再见面的。” 石青璇微微颔首,朝着黑衣人道:“是啊,我们的确又见面了。” 黑衣人没有再继续和石青璇说话,而是目光灼灼的看向叶千秋。 他看着叶千秋,仿佛是在看着一件艺术品一般,他喃喃的说道:“果然是你……” “想不到……真的想不到……” “我一直以为是假的。” “想不到,却是真的……” “还好……我等到了……” 叶千秋听着黑衣人嘴中那有点莫名其妙的话,只说道:“你就是邪帝向雨田?” 黑衣人微微颔首,笑了笑,然后说道:“是啊……我就是邪帝向雨田!” 叶千秋道:“你引我到此地来,有何事?” 向雨田面上闪过一抹莫名之色,道:“我只是想来见你,验证一件事。” 叶千秋心头一跳,道:“现在你验证完了?” 向雨田微微颔首,道:“是啊,我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叶千秋道:“那么,然后呢?” 向雨田笑了起来,他悄然说道:“现在还不到时候,等我找到了那个地方。” “等我找到了那个地方……我才能做到当年我做不到的事情。” “快了……快了……” “我已经等了很多年,我已经有了足够的准备。” “这一次,一定可以成功……” “天机子……天机莫测……” “哈哈,果然有你的……” 下一刻,邪帝向雨田大笑着飘然远去,好似朝着那月宫之中飞去了一般。 白雪皑皑,雪地里折射出的光,让这黑夜都变得更加明亮了一些。 向雨田展现出来的身法与速度,已经到了和叶千秋不相上下的地步。 这让叶千秋既是兴奋,又是觉得有些怪异。 这个向雨田出现的突兀,有些莫名其妙。 他的身上似乎还藏着某些秘密。 似乎还跟自己有关。 叶千秋寂寞的一颗心,突然升起了强烈的兴趣。 向雨田口中所说的那个地方,到底是哪个地方呢? 向雨田的身躯为何又和他的身躯如此相似呢? 叶千秋感觉,这其中一定有着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这时,叶千秋看向一旁的石青璇,朝着石青璇问道:“你第一次见到向雨田,是在什么地方?” 石青璇顿了顿,道:“是在东平郡……” 叶千秋闻言,微微颔首,嘴中呢喃了一句。 “东平郡……” 邪帝向雨田的名号即便是在魔门之中,也很少有人知道。 他已经在世上隐藏了许久,为何又会突然冒了出来,专程来看了自己一眼。 他究竟是在打什么主意呢? 叶千秋的心头突然出现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或许……真的是那样…… 如果是那样的话,那…… 想到这里,叶千秋突然笑了起来。 石青璇看到叶千秋突然莫名其妙的笑了起来,有些好奇。 邪帝向雨田突然出世,很显然是奔着天机子而来。 他所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根本不像是对一个陌生人说的话,反倒是有些像是熟人之间的聊天。 莫非,邪帝向雨田和天机子之前就已经是老相识了? 可是,为何看着天机子的样子,似乎是真的第一次和向雨田见面。 这其中到底有些什么玄机呢? 天机子的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呢? 石青璇好奇无比,在一旁悄然说道:“道心种魔大法,确是魔门至高无上的功法,比之阴癸派的天魔大法更胜一筹。” “邪帝向雨田的功力,着实罕见,恐怕和阁主你相比也差不了多少。” “听说这道心种魔大法最奇怪的是在修练的过程中,修炼者会在性格气质上生出变化,由魔入道。” “我听一位长者说过,邪帝向雨田修此法虽功亏一篑,未竟全功,且落得魔火焚身的大祸。但在其惨死之前,猛然醒悟到过往残害众生的恶行,故力图补救。” “如今看来,那位长者应该是受了向雨田的蒙蔽。” “向雨田不仅没死,而且肯定已然修炼成了道心种魔大法。” “魔门之中有如此人物在,一旦他出手,正道之中,还有谁能抗衡?” 叶千秋听着石青璇口中的话语,微微一笑。 石青璇是个聪明人,或许她已经看出了些许端疑。 着实是向雨田的话太过令人寻味。 不过,叶千秋没打算在这个问题上和石青璇解释什么。 很多事情,连他自己也不太确定,又何必去和石青璇解释呢? 此时,大雪却是犹如鹅毛一般落了下来。 叶千秋带着石青璇落在了雪地上,二人朝着长安城缓缓行去。 二人走在雪地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在雪地里留下两行不深不浅的脚印。 没过了多久,这些脚印便被簌簌而落的大雪尽数覆盖。 叶千秋悄然说道:“很多年前,我也和一个女人在雪地里散过步。” “那是她生命里的最后一段时光。” 石青璇闻言,脸上露出浓浓的八卦之色。 她看向叶千秋,道:“她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呢?” 叶千秋笑了笑,道:“她是一个有点倔的女人,和自己较了一辈子劲。” “或许,有些东西在年轻的时候,看起来很重要。” “但是,当人走到了生命尽头的时候,那些东西,便着实不再重要了。” 石青璇闻言,从叶千秋的这段话中,听出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她能确切的感觉到叶千秋曾经经历过的事情,绝对是她想象不到的。 天机子,一个充满了谜一样的男人。 天机阁……天机子…… 石青璇越是和叶千秋接触,便越发的能感觉到来自叶千秋身上的那股厚重感。 这一夜,叶千秋和石青璇很晚才回到福聚楼中。 …… 三日后,已经是新年前的最后一天。 家家户户都是张灯结彩,等待着新年的到来。 虽然现在天下各地都有战乱,但是长安城还算平静。 一大早,李淳风就来敲叶千秋的门,说是要回青华峰,和他老爹一起守夜。 叶千秋笑了笑,道:“你先自己回去,把该置办的,都置办了。” “我迟点回山。” 李淳风听了,也不多言,兴冲冲的带着他这些日子置办好的年货回青华峰去了。 李淳风刚走,石青璇便来敲叶千秋的门。 门开了,露出石青璇那张美丽动人的脸庞,石青璇换了一身衣衫,她腰间挂着玉箫,朝着叶千秋浅浅一笑,道:“阁主,我们该去无漏寺了。”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今天是除夕,这个日子去见你爹,的确是个好时候。” 二人出了福聚楼,朝着无漏寺行去。 无漏是佛学名词,谓涅盘、菩提和断绝一切烦恼根源之法。 无漏寺建于隋初,至今也不过十几年的历史。 石之轩在无漏寺藏身多年,即便是被梵清惠和几个老和尚围堵了一次之后,石之轩依旧没有放弃这个藏身之地。 不过,他却是换了一个身份。 不再是原来的大德高僧,而是变成了无漏寺中一个平平无奇的扫地老僧。 石之轩之所以不离开无漏寺,是因为他想要得到邪帝舍利。 当叶千秋和石青璇出现在石之轩的面前时,石之轩还在扫着地上的积雪。 石之轩变换了一副模样,但依旧是瞒不过叶千秋和石青璇的眼睛。 叶千秋看着那地上厚厚的积雪,缓缓说道:“地上的雪能扫干净,心里的雪能扫干净吗?” 石之轩身着灰色僧袍,像极了当年天龙世界当中少林寺的扫地僧。 一样的收敛气息,一样的好似只是一个普通的老僧。 不过,石之轩的心境显然还没有达到无漏之境。 就在这时,只听得石青璇朝着石之轩唤了一声。 “爹!” 这一声爹,让石之轩躬着的腰挺了起来。 石之轩看向石青璇,眼中闪过复杂的意味,有怜爱,有愧疚。 随即,他的目光落在了叶千秋的身上,缓缓说道:“我想问道长一句,无漏何解?” 第19章 化凡艰难,奕剑大师 无漏何解? 想要回答石之轩这个问题,就得了解石之轩的生平。 漏者烦恼之异名,含有烦恼之事物,谓之有漏。 一切世间之事体,尽为有漏法,离烦恼之出世间事体,尽为无漏法也。 如果仅仅是从佛学的角度来解这个题,着实是很简单。 石之轩这个人,被人称作是邪王。 是天下人与魔门中人都非常忌惮的绝顶高手,他曾假扮大隋重臣裴矩潜入隋宫,亦身兼长安高僧大德圣僧之身份。 石之轩使用裴矩的身份出仕为官,为大隋经略西域,在几年之间连横合纵,将强大的草原帝国突厥一分为二,改变了自魏晋以来中原的弱势局面。 在这一阶段,石之轩将「不死印法」发扬光大,使其进入到了一种以前并未达到的高度,并且借此成功的倾覆了大隋。 后来,石之轩遇到「慈航静斋」碧秀心,两人一见倾心,生下一女,也是石青璇。 然而,由于石之轩和碧秀心两人志向与理想的差异,石之轩离开隐居之地,留下「不死印法」的卷宗,碧秀心研读之后不幸早逝。 因为错手杀死爱妻导致了石之轩精神分裂,时而为杀人不眨眼的绝代高手,时而为愁怀满襟的骚人墨客与慈父。 他之所以要留在无漏寺,最终目的还是为了拿到杨公宝库之中的邪帝舍利,想要借此恢复自己的功力,抹平自己的破绽。 叶千秋的出现,导致梵清惠带着佛门几大高僧曾经在几年前围攻过石之轩,让石之轩不得不放弃了大德圣僧的身份,但他还是继续隐藏在无漏寺,等待着机会。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石之轩和叶千秋有仇。 不过这种仇,可大可小。 全看石之轩在乎不在乎。 石之轩对叶千秋有过小小的试探,他在福聚楼的那一天,就已经明白他并非是叶千秋的对手。 最起码现在的他,无法和叶千秋一战。 能将慈航静斋的尼姑耍的团团转,石之轩是佩服的。 最起码,他觉得自己和叶千秋在某些方面的利益是一致的。 如果不是对慈航静斋无感,何必去捉弄慈航静斋的尼姑。 石之轩的心中在盘算着一个计划,他想要和这个神秘莫测,本领高强的天机子合作。 如果可以的话,他们可以联手覆灭慈航静斋这所谓的正道魁首。 这也是为什么他没有拒绝石青璇带着叶千秋来见他的缘故。 当然,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石之轩在福聚楼偶遇叶千秋之后,让石之轩的内心之中对于叶千秋更加的重视。 石之轩能感觉得出来,天机子的存在,或许是他成就自我的契机。 或许,没有邪帝舍利,他也可以更进一步。 石之轩问出这一句无漏何解。 其实还是在证自己的内心,想要补全自己内心的破绽。 就好比那日他在福聚楼中问叶千秋的那几句话一样。 都是想要让自己从目前的这个状态当中走出来。 很显然,在石之轩的心里,他觉得叶千秋能够帮助他走出心魔,补全破绽。 因为,这是他女儿选择的人。 石之轩可以看得出来,他的女儿青璇对天机子有着一种特殊的亲近感。 那是作为一个父亲也要吃醋的亲近感。 但石之轩知晓他这么多年来,欠自己女儿的太多,所以,种种愧疚之意,便霎时间涌上了心头。 在这一刻,他好似只是一个父亲。 他手中挥动的扫把已经停了下来。 雪花飘絮,还在落下。 这一场雪,似乎并不想停歇。 叶千秋没有直接回答石之轩的问题。 他来见石之轩,是因为他答应了石青璇。 那一日,在福聚楼见到石之轩之后,叶千秋便已经感觉到了石之轩内心的挣扎。 能把自己搞到精神分裂的人,可见他的内心是有多么拧巴。 他是一个骄傲且又感情丰富的人,所以,他才会精神分裂。 叶千秋没有说什么佛偈,没有说什么禅意。 只是和一旁的石青璇说道:“今夜是除夕,家家户户都要守岁、放鞭炮。” “你长这么大,应该还从来没有做过这件事吧。” 石青璇闻言,微微有些错愕,她看向叶千秋,然后,摇了摇头。 叶千秋笑了笑,和一旁的石之轩说道:“寺院里太过幽静,不是正常人待的地方。” “有没有兴趣跟贫道去一个地方?” 石之轩闻言,看向叶千秋,眼中闪过一抹疑惑。 片刻后,他微微颔首,道:“好。” 叶千秋听了,脸上泛起笑意。 带着石青璇和石之轩离开了无漏寺。 此时,还不到正午时分。 叶千秋带着石青璇到了长安城的市集去采买了一些鞭炮和食材。 长安城的市集自然是热闹的很。 石之轩换了一副妆容,老老实实的跟在叶千秋和石青璇的身后,好像是一个忠实的老仆人。 叶千秋买下的东西,有一大半全让石之轩给提着。 石之轩倒也没有什么怨气。 平日里的石青璇可能很少跟人一起逛市集,看着这市井间的烟火气息,心情莫名的好了起来。 在长安城置办好东西之后。 叶千秋带着二人出了城,直奔青华峰。 石青璇看到叶千秋是往终南山的方向去。 有些疑惑的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叶千秋道:“到了,你自然就知道了。” 石之轩倒是能稳得住,他跟在后边,一言不发,两手提着东西,健步如飞,走在崇山峻岭之间,依旧没什么困难。 石之轩其实也很好奇,但是他没有开口。 三人奔走一路,到了傍晚时分,终于回到青华峰的天机阁。 看着眼前有些破败的道观上,挂着天机阁的牌匾。 不仅是石青璇愣住了,就是石之轩也有些发愣。 “这就是传承了千年之久的天机阁?” 石青璇看着眼前的这破败道观,怎么都觉得不太像。 这时,叶千秋朝着道观里吆喝一声。 “小李子,出来接年货了。” 李淳风像一阵风似的跑了出来,身上还围着白布,白布上沾着些血迹,他朝着叶千秋笑道:“师父。” “我还以为你要晚上才能回来。” “我爹和宁老头在择菜,今天晚上,您要不要露一手?” 李淳风麻利的从叶千秋的手里接过年货,笑嘻嘻的说道。 叶千秋笑道:“过年了,是该露一手。” 李淳风闻言,大喜。 这时,他才偏过头,朝着石青璇和石之轩看去。 他看了看石青璇,又看了看石之轩,道:“吆,还有客人。” “那今年的年夜饭可得做的丰盛点。” 说着,李淳风便火急火燎的跑回了院子里。 石青璇看着李淳风的背影,脸上泛起一丝疑惑,道:“阁主,这是?” 叶千秋道:“他就是天机阁少阁主,贫道的徒弟,李淳风。” 石青璇又愣住了。 堂堂天机阁少阁主,怎么看起来和伙夫似的。 这时,叶千秋朝着石青璇和石之轩道:“行了,别愣着了,进来搭把手,想要丰衣足食,必须得自己动手。” 说着,叶千秋直接朝着道观内行去。 石青璇见状,咬着嘴唇看了看石之轩也急忙了跟了进去。 石之轩倒也没离开,直接也跟了进去。 待二人进了观中。 方才看到观中除了叶千秋和李淳风。 还有两个道人。 一个普普通通,一看就是不会武功的普通道士。 另一个却是令人惊讶。 因为此人,居然是中土大名鼎鼎的散人宁道奇! 宁道奇仿佛没有看到石之轩一般,还乐呵呵的在和李播择菜。 石青璇是不认识宁道奇的,但是单看宁道奇身上的那股自然的气息。 也知道宁道奇的不一般。 叶千秋也懒得给他们相互介绍,直接将石青璇和石之轩叫进了厨房,开始忙活起来。 这一夜经历的事情,可能是石青璇从小到大从未体验过的生活。 她无法想象挥手之间有着巨大毁灭力的阁主天机子居然也会亲自下厨。 而她居然也成了帮厨的一员。 不仅是她,就连她爹石之轩也没有例外。 他们一起做了丰盛的一餐饭。 就在这柴米油盐充斥的锅灶台前。 石青璇仿佛感觉自己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这个世界好像没有什么打打杀杀,没有什么江湖,有的只是普普通通,真真实实的人。 做好了饭菜之后,几个人开始享用这特殊的年夜饭。 石青璇吃的很香,李淳风吃的更香。 石之轩居然也吃的津津有味。 宁道奇老神在在,就好似这天机阁的一个普通老道一般。 最开始的时候,石之轩还在关注着宁道奇。 他很好奇宁道奇为何会出现在天机阁,但后来,他发觉宁道奇对他根本不感兴趣。 他自然也就不再理会宁道奇为什么会在天机阁出现。 觥筹交错间,石之轩居然和李播聊了起来,二人谈天说地,李播将他的那些星象学说一一讲来,石之轩听了,对其貌不扬的李播产生了不小的兴趣。 石之轩着实是想不到,天机阁就在这终南山的青华峰上。 天机阁貌似简陋,但是连宁道奇也在这观中居住,宁道奇和他一样都是闲云散鹤,怎么会出现在天机阁中呢? 这让石之轩有一种古怪至极的感觉。 有那么一点不太真实。 到了深夜。 饭菜吃的差不多。 叶千秋带着李淳风,叫上石青璇到观外去放鞭炮。 鞭炮声噼里啪啦的响起,在山峰之间回响着。 石青璇看着那噼里啪啦的鞭炮响起,下意识的捂上了耳朵。 她的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容。 此刻,她不再是高高在上的仙女,也不是世人眼中的箫艺大家,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女孩。 石之轩站在观门前,看着这一幕,不知为何,眼角已经有些湿润,片刻后,两行清泪滑落下来。 李播神出鬼没的站到了石之轩的身旁,一身酒气的他,拍着石之轩的肩膀,道:“石老弟,你女儿长的挺标致,要是我早认识你几年,肯定要和你结个亲家。” 石之轩脸上也没有泛起嫌弃的神色,若是从前,有人敢这么拍他的肩膀,他肯定已经将那人给杀了。 但不知为何,此刻他的心中毫无杀意。 他是邪王,他是魔门之中的堂堂宗师高手。 但是,他现在更好像是一个普通人。 这时,只听得李播继续说道:“石老弟啊,我能看得出来,你和你姑娘之间似乎有点生分。” “你肯定从小不和她亲近。” “你要是和我一般,从小带着儿子生活,那感情肯定没的说。” “人嘛,还是得朝夕相处,即便是血浓于水,但有些东西,根本不是血缘能带来的。” “老弟,我和你都是一样命苦啊。” “淳风他娘生他的时候,难产死了。” “我一个人把这小子拉扯大,不容易。” “不过,这小子还算孝顺……” 石之轩的耳边传来李播絮絮叨叨的话。 石之轩心中多了几分苦涩。 这些年,他为了达到自己的理想和抱负,的确是放弃了很多东西。 当然,这也和他本就不适应这样的生活有关。 但……他所追求的东西,终究不是这普通人的日子。 这时,石之轩身上的暴戾之气,突然大涨。 他站在天机阁的牌匾之下,看着不远处的叶千秋,突然明白了叶千秋的用意。 只听石之轩忽然大喝道:“天机子,你想要抹平我心中的抱负吗?” 石之轩突如其来的大喝,打断了石青璇脸上的欢笑。 李淳风回头看向石之轩,耸了耸肩,道:“真扫兴。” 这时,叶千秋朝着石之轩看去,笑道:“谁说贫道要抹平你心中的抱负。” “补天阁和花间派完全是两种不同的路子,你都能将其融合在一起,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不是你石之轩真的太过天纵奇才,而是你的体内真的藏有两种人格。” “正因为如此,你的心灵才会出现破绽。” “补天阁和花间派的两个不同流派之间,有着不同生活方式。” “花间派讲究生气盎然,然则补天阁所研究的却是各种各样的杀技,一个真正的杀手,必然要冷漠,要无情,要离群索居,而花间派却是游走在众人之间。” “这两派的功夫就好比是两个相反的车轮,如果能化成一个圆,才能融为一体。” “而一个人心中存有两个性质相同而位置相反的“车轮”,如果不能圆融如一,那可是要出问题的。” “你心里的车轮南辕北辙,这也不想放下,那也不不想放下。” “既然你全都想要,为何不能去用心去做好每一件你该做的事情呢?” “当年,你和碧秀心结合之后,为何你会离开幽林小筑。” “难道只是因为你们二人身份的悬殊?” “慈航静斋之人和魔门之人之间的结合,的确有着不一般的压力,但如果仅仅是因为这的话,你石之轩应该还不至于离开吧。” “生活断然不可能是完全的风花雪月,贫道想着你和碧秀心也一样要吃喝拉撒,你们二人是如何应对琐细而具体的日常生活的呢?” “这恐怕对于一向自在惯了的邪王与碧秀心来说,恐怕也是一大考验。” “贫道依稀能想到你邪王石之轩与碧秀心是如何决定谁来做饭,谁来采购,谁来洗衣服,谁来倒马桶……” “正是这种琐碎的生活,导致了你石之轩心性修为严重下降,被烦琐生活的困扰,影响了你的武学进境。” “所以,你之所以选择了藏身佛门,除却了你想要拿到邪帝舍利,更关键的是,你想通过佛门的修行来进一步圆融你的心灵。” “佛门心法的圆融无碍,在很大程度与佛门的生活方式有关系,以丛林清规来约整心性,和碧秀心生活在一起的你,很难将心灵保持在于世间一切无住无碍的境界。” “所以,你体内的两种人格不免又要隐隐发酵。” “你如今想要补全你心中的破绽,但如果你无法静下心来去认真的做好一个普通父亲的角色。” “那你的心灵即便日后能圆融,也终将是走在了灭情绝性的路上。” “成魔容易,化凡却难。” 叶千秋这一席话,让石之轩彻底愣在了当场。 叶千秋对于他的剖析,让他冷汗连连。 仿佛有种东西在他的体内萌芽。 一句“成魔容易,化凡却难”让石之轩彻底的服气了。 他终于明白了,世上解决事情的方法可能有很多种,最重要的是看能不能找到最合适的方法。 听到这里,石之轩彻底悟了。 他朝着叶千秋长长作揖,他的脸上露出平静之色,道:“听道长一席话,石某人心中豁然开朗。” 石之轩一生骄傲无比,从来没有佩服过什么人,但是,今天,他却是真的对叶千秋服气了。 石之轩往前走了两步,回望着那挂在道观门上天机阁的牌匾,又看向一旁的叶千秋,道:“石某人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长能否答应。” 叶千秋道:“说来听听。” 石之轩道:“石某人想在天机阁住上一些时日,不知可否?” 叶千秋道:“住当然是能住的,但不能白吃白喝,该掏的钱得掏,该干的活得干,这里没人伺候你。” 石之轩听了,微微一笑,身上出现了儒雅的风度,道:“理当如此。” 这时,只见坐在屋顶的宁道奇笑眯眯的说道:“那从今天起,砍柴的活儿就交给你了……” 石之轩抬头,朝着屋顶上的宁道奇看了一眼,道:“多谢宁兄指点。” 宁道奇听到石之轩如此回答,眼睛更是眯成了一条线,笑道:“有趣,有趣。” “堂堂邪王石之轩,居然也会留恋这山野生活。” 石之轩道:“宁道奇做得的事情,我石某人又有什么做不得的。” …… 就这样,石之轩和石青璇也在青华峰住了下来,石之轩每天的生活很简单,砍砍柴,练练功,下下棋,有时候,还会和叶千秋学着做饭,做给石青璇吃。 任谁也不会相信,这破败的道观之中,居然会住着魔门的邪王石之轩,还住着散人宁道奇。 而且,二人也没掐架,一直都是和平相处。 甚至,谈笑甚欢。 时间匆匆而逝。 转眼间,又是半年过去。 这半年间,宁道奇和石之轩经常性的论武,倒也不是真打,只是口头上的切磋。 有时觉得不过瘾,二人会让李淳风来演示各自的妙法。 久而久之,李淳风也就学了二人的一点皮毛本事。 宁道奇走的是自然之道,石之轩走的是诡道。 李淳风是个聪明人,没去仔细钻研这两人的道。 不然,非得陷入这两人的道之中不可自拔。 在天机阁中,没有了宁道奇,没有了石之轩,只有了老宁和老石。 这是叶千秋对他们二人的称呼。 石之轩仿佛也忘记了他是魔门中人,忘记了他是邪王。 至于宁道奇,他早就一心想着加入天机阁。 只是,叶千秋没有答应。 这一日,李淳风从山下回来,还带回来两个人。 其中一个是傅君婥。 而另一个人,是奕剑大师傅采林。 青华峰上。 多了一座凉亭。 那是石之轩和宁道奇修建的。 此时,一个长发披肩的白衣男子就站在亭外。 他就是奕剑大师傅采林。 当傅采林看到在凉亭之中坐着的宁道奇之时,脸上不禁泛起了惊讶之色。 他着实没有想到和他齐名的散人宁道奇也会出现在终南山。 傅采林和宁道奇自然是认识的。 不过,他们也已经是多年未曾见过了。 此刻,亭中坐着的有三个人。 除了宁道奇之外,还有两个。 一个是身着儒服的儒雅男子,一个则是身着青衫的年轻道人。 傅采林一眼就看了出来,那青衫道人,便是他这一趟中土之行要找的人。 “阁下就是天机子?” 傅采林看向叶千秋。 他在打量着这个名动天下的天机子,想从叶千秋的身上看出叶千秋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 叶千秋微微一笑,看了一眼傅君婥,看到傅君婥一脸清冷,也没有理会她。 听到傅采林出言,叶千秋道:“贫道便是天机子。” 傅采林的骨架极大,然而没有丝毫臃肿的状态,身上的白衣让他更加显得有不凡的威严气度,使人不敢生出轻忽之心。 傅采林听到叶千秋的回答,微微颔首。 他朗声道:“去岁,小徒从中土回到高丽,向我说起了真人的事迹。” “也向我传达了真人的意思。” “这让我对真人很是好奇。” “这世上居然有真人这样的人物。” “着实是让我意想不到。” “我从高丽来到中土,只想见一见真人。” “今日一见,真人果然没有令傅某人失望。” 叶千秋听了,淡笑着,没有说话。 这时,只见傅采林又看向宁道奇,道:“宁兄,多年不见,风采依旧。” 宁道奇闻言,站起身来,微微颔首,笑道:“傅兄客气了。” 傅采林再看向叶千秋,道:“真人,傅某人此来中土,只为和真人一战,不知真人能否满足傅某人这个心愿?” 叶千秋笑了笑,道:“当初,贫道让令徒传信给傅大师,自然便是希望傅大师到中原来。” “既然今日,傅大师到了终南山。” “贫道又岂能让傅大师空手而归呢?” 说罢,叶千秋站起身来,从凉亭之中走了出来。 这时,傅采林的脸上露出了自信的神采。 傅采林拥有一副绝称不上俊美、且是古怪而丑陋的长相。 他有一张窄长得异乎常人的脸孔,上面的五官无一不是任何人不希望拥有的缺点,更像全挤往一堆似的,令他额头显得特别高,下颔修长外兜得有点儿累赘。 弯曲起折的鼻梁却不合乎出例的高耸巨大,令他的双目和嘴巴相形下更显细小,幸好有一头长披两肩的乌黑头发,调和了宽肩和窄面的不协调,否则会更增别扭怪异。 傅采林有着绝不完美近乎病态的长相,但是这张脸孔的拥有者却创出完美的奕剑术,事事追求完美。 他此来终南山,也是为了追求一种完美。 如果不能与有着人间真神之称的天机子来一场对决,他的人生绝对不是完美的。 当然,若非叶千秋让傅君婥带话给傅采林,傅采林未必会亲自动身前来中土,来到终南山。 叶千秋让傅君婥带话,无异于是在向傅采林下战书。 最起码在傅采林自己来看,是这样的。 石青璇显然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她从道观里走了出来。 当她看到傅君婥的时候,便已经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傅采林和叶千秋遥遥相望。 李淳风坐在了亭中,朝着宁道奇问道:“老宁,你和这傅老头是老相识了,他和你齐名。” “你觉得他能和我师父过多少招?” 宁道奇脸上泛起顽童般的笑意,道:“傅采林事事都追求完美。” “这也正是他最大的破绽。” “奕剑术虽然高明,但是在阁主面前,奕剑术恐怕也弈不出什么名堂来。” “最主要的还是看阁主的心情,我猜超不过三十招吧。” 李淳风听了,又看向一旁的石之轩,道:“老石,你来说说,你觉得这傅老头能坚持多少招?” 石之轩闻言,儒雅随和的说道:“依我之见,阁主应该会以剑对剑。” “剑之相交,高手争锋,应该出不了多少招,最可能的是一招定胜负。” “但阁主行事,一向由着心情来,所以,他可能看傅采林从高丽跑到中土一趟不容易,会多和傅采林过几招。” “但三十招是不太可能,十招吧,最多十招。” 石之轩说出了自己的分析。 李淳风摸了摸下巴,不知在琢磨着什么。 这时,只见傅采林蹙了蹙鼻尖,然后说道:“想不到终南山上还种着茶树。” “这股茶的清香,着实让人陶醉。” 叶千秋笑道:“傅大师的鼻子还真是好使。” 茶树是李播种的,但他没有直接种,而是从别的地方移植来的。 至于是什么地方,那得去问李淳风、宁道奇和石之轩。 这三个人这半年来,时不时会去帝踏峰转转。 傅采林道:“我很喜欢这种大自然的清香,因为这种清香会令我联想到大地对生命最大的恩赐。” “真人可能想到这恩赐是什么吗?” 傅采林说到这里时,眼眶内灵动如神的一双眸珠,有如夜空上最明亮的星儿,闪烁着动人的神采。 傅采林也是一个哲理大师。 在大唐世界当中,但凡能走到宗师这一步的,很少有人不参悟哲理。 武学之道,一旦上升到了一定的哲理高度。 便会让人对于武学的理解更加细致。 而这种武学一旦到达了某种程度,所展现出来的力量,就已经并非是单纯的人体力量。 就好比参悟了自然之道的宁道奇,如果他创出了散手的第九种精义,那定然是借助着大自然力量的一种武学。 那种武学已然完全超越了一般武学的层次。 而叶千秋……俨然早已经达到了这个层次。 这也就是同样是大宗师。 为什么叶千秋面对宁道奇,几乎可以对宁道奇有着压倒性的胜利。 因为,当叶千秋和宁道奇对战之时,宁道奇面对的再非只是叶千秋,而是他代表着背后大自然的力量。 天地之间的种种能量,自然包括雷法,也包括五行之力,这些都是大自然的力量,天地间的规则所化。 当然叶千秋能提取的自然之力会受到时间和他本身凡躯的限制,但已足够令站在他面前的敌人形神俱灭。 叶千秋掌控的力量,已然绝非是一般人能够掌控的。 眼前的傅采林,明显也是一个对于生命之道有着很深研究的人物。 他的言行举止,无一不透露出他对于生命的理解,他对生命的追求、体会和好奇,让他看起来不太像是一个尘世中的人。 他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其实是想看一看叶千秋到底有没有资格做他的对手。 毕竟,传闻为虚,眼见为实。 叶千秋笑了笑,没有回答傅采林的这个问题,而是朝着傅采林说道:“傅大师的这个问题,其实不应该由贫道来答。” 傅采林疑惑道:“哦?那该由谁来答?” 叶千秋道:“自然是由种茶树的人来答。” 傅采林闻言,微微颔首,道:“那敢问种茶树的人在何处?可否请他出来一见。” 叶千秋笑了笑,朝着李淳风道:“淳风,你去叫你爹来。” 李淳风一听,立马跳了起来,朝着观里跑去。 片刻后,李淳风把他爹李播给拉了出来。 李播看着山上又来了两个人,倒也没什么意外。 他看向叶千秋,道:“找我?” 叶千秋笑道:“这位是来自高句丽的傅采林傅大师。” 李播朝着傅采林微微颔首。 傅采林亦是朝着李播点头示意。 “这位傅大师有一个问题,我觉得该由老李你来答。” 李播从旁问道:“什么问题?” 傅采林听了,将他刚才的问题复述了一遍给李播听。 李播听了,一脸平静的说道:“那自然是水。” 傅采林一听,脸上泛起神采,道:“为什么是水?” 李播道:“水是活命的泉源,生命的根本,是能令人毫无保留赞美的神迹。若水是因,茶树便是果。” “在这满山遍野之间,不知有多少生命是因为水的存在,才能活下去。” “即便是人也一样,人如果不喝水,一样会渴死。” 傅采林听了,不禁拍起手来,称赞道:“李道长的见解着实精彩。” “李道长也是天机阁的弟子?” 傅采林看出来李播不是习武之人,所以,故有此一问。 李播看了这个长的有些怪异的高丽人,指了指后边挂在道观门口的牌匾,道:“那是自然。” 说罢,李播便直接转身,回了观中。 他最近有点忙,还在编撰着他的大历书,顾不上和这奇奇怪怪的高丽人多说话。 这时,傅采林脸上露出一种自我陶醉的神色,他呢喃说道:“若人人都能和李道长一般,睁开心灵的眼睛、穿透一切贪嗔、迷惘、恐惧、私欲,将可看到自身和环绕在四周的神迹。” “不论你如何卑微或伟大、愚顽或智慧,本身都是一个神迹。” “生命是整个存在的巅峰,众生中只有人有自由的意志,能为自己的存在作出反思,作出决择。” “生命同时包含着有限和无限,觉知自己就是通向认识存在的唯一途径。” “每一个生命的存在,都是在永无休止的生长和衰败中燃起的火花,是生命长河的片段零波。” 傅采林这话述说的是对生命和存在的哲思,他有着一种超乎常人的宇宙观,从地上的一草一木,感知到生命的存在。 像傅采林这种人,如果和普通人去说这些话,定然会被人视作是疯子。 不过,在场的人之中,没有一个是普通人。 一个个都是有着自我认知的顶尖人物。 无论是邪王石之轩,还是散人宁道奇。 即便是石青璇、李淳风也一样是年轻一代当中最为出色的人物。 他们都能从傅采林的话语之中听出傅采林对于生命的感知与思考。 这时,叶千秋微微一笑,道:“傅大师的确十分高明。” “每个人体内均暗藏一座悉具自足的宝库。” “这个是毋庸置疑的。” “只是不知道傅大师身体内的这座宝库,被傅大师开发到了何种程度。” “便让贫道来见识一下傅大师的高招如何?” 傅采林闻言,目光灼灼的看向叶千秋,道:“我的生命一直在寻找某种不得而知的东西,因为它可以为生活带来更深层次的意义。” “真人可知我因何修练剑术?” 叶千秋笑道:“愿闻其详。” 傅采林以不含任何情绪波动的平静语调说道:“这是一个充斥着疯子和无知的世界,没有足够的力量,你将被剥夺享受生命神迹的权利。” “国与国之间如此,人与人之间也是如此。” 叶千秋道:“所以呢?” 傅采林的目光落在了叶千秋的身上,只见他缓缓说道:“所以,我来用剑术领教真人的妙法。” 叶千秋闻言,却是微微一笑,道:“我并不希望以雷法与傅大师对决。” “因为我也曾经学过剑。” 傅采林一听,脸上泛起异样的神采,道:“这么说来,真人还是一位剑术大师?” 叶千秋道:“大师不敢当,只是略懂剑术皮毛而已。” 傅采林面色一动,道:“那就请真人出手吧!” 此时,只见傅采林手中已然出现了名传天下的奕剑,这把剑没有剑鞘,长四尺五寸,阔两寸,剑体泛着荧荧青光,握柄和护手满布螺花纹,造型高雅古拙。 下一刻,傅采林已然出剑! 就在傅采林出剑的这一刻。 所有观战的人眼中,都仿佛感觉到傅采林的身形拔高了不知多少。 奕剑泛起青湛湛的异芒,有着具乎天地至理的动人线条,如同水流一般的锋尖,刹那间累凝而成一球烟雾,剑锋化为一点青光,似若云霞缭绕里的不灭星光。 那一点星光又在突然间化为漫空星点,每一点都似乎在向叶千秋攻来,但每一点又都像水池里的水一般没有变化,有如天上的星空,在变化周移中又有恒常不变的味道。 这点点星光仿佛有着勾魂摄魄的魔力,仿佛只要叶千秋道心稍有空隙破绽,必为其镇压魂魄,被其所乘。 这一剑着实是美到了极点,可怕到了极点。 傅采林对这一剑有着极大的信心。 他从站在这里开始,就已经开始蓄势待发。 无论是他谈论生命也好,说其他的也罢,都是为了这一剑在做准备! 不远处的凉亭之中,宁道奇看到这一剑,喃喃道:“多年未见,傅大师的剑法果然又有精进。” 石之轩道:“这就是天下无双的奕剑之术吗?倒果真是名不虚传!” 石之轩可以看出,这傅采林的剑,绝对是有杀气的剑,剑法至此,已经臻至了登峰造极的化境。 傅采林的奕剑术是感性的,其精微处在于他把全心全灵的感觉与剑结合,外在的感觉是虚,心灵的感觉是实。 如过不明白傅采林的境界,根本没有与他对奕的资格。 很显然,傅采林知道叶千秋是一个强大的对手。 所以,他使出了他平生最得意的一剑。 然而,就在这一剑即将抵达叶千秋的身体之时。 叶千秋的双手之中却是出现了两朵花。 那是茶树花,又叫火把花。 花为白色,花蒂似丁香,花瓣有五片。 两朵花凭空出现,落在了叶千秋的双手之中。 下一刻,数十片茶树的叶子和火把花出现在了叶千秋的身体周围。 那茶树叶和茶树花如同流水一般围绕在了叶千秋的四周。 只见叶千秋双臂抬起,信手一挥。 将那茶树叶和茶树花尽数挥了出去。 叶底藏花,叶如剑,花如海。 剑气如海! 霎时间,叶子和花瓣将傅采林给淹没。 傅采林此时骇然无比,因为他发现他所发出的剑气,居然被叶千秋全部琐死,尽数给退了回来! 这其中透漏出的意思,只有一个。 那就是对方洞察了他奕剑术的所有先机。 奕剑术讲究的是料敌机先,先决的条件是以高明的眼力掌握敌手武技的高下,摸清对方的底子,从而作出判断,先一步封死对方的后着,始能制敌。 就像下棋时要先明白棋盘那永恒不变的法则,才能永远占据主动。 但是,现在,他的奕剑术已然是被天机子给破掉了! 如果这也算是剑术皮毛的话,那他的奕剑术又算什么? 傅采林的心中苦涩无比,他收回了手中的奕剑。 而与此同时,叶与花也尽数消散在了傅采林的周围。 翠绿的叶子和漫天的白色花瓣落下。 傅采林脸上露出苍白之色,他看向叶千秋,道:“这是什么剑法?” 叶千秋笑道:“手中无剑,心中有剑,万物皆可为剑,摘叶飞花,剑气如海。” “这不是什么剑法,只是剑意。” 傅采林闻言,嘴中喃喃道:“手中无剑,心中有剑,万物皆可为剑。” “摘叶飞花,剑气如海。” “只是一道剑意……” “只是一道剑意……” “好一道剑意!” 傅采林的脸上露出释然之色,真气一起,将手中的奕剑给震成了几截,残剑叮叮当当的落在地上。 不远处的傅君婥此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只感觉师父和天机子才刚刚开始动手。 怎么这就结束了? 然后,她就看到了师父傅采林将手中的奕剑给震成了几截。 这时,傅君婥听到师父傅采林缓缓说道:“我输了……” 傅君婥的脸色一白,顿时朝着师父傅采林跑了过去。 这时,叶千秋朝着傅采林看去,微微摇头,道:“剑本无罪,何必断剑呢?” 傅采林脸上露出惆怅之色,道:“我生命无多,既然奕剑术已经败了,那这奕剑亦是留之无用。” 这时,只见傅采林朝着叶千秋再度看来,面色依旧苍白,道:“听闻真人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 “不知真人可否知道,未来统治中土的君王会不会如同杨广一般,再征高丽?” 第20章 北上草原,身陷敌阵 傅采林已经会过百岁,自知时日无多。 所以,他一直在盼望着中土大乱,只有中土处于分裂状态,中土王朝的君王才能无力去征讨高丽。 他今日前来终南山,一是为了探一探叶千秋的虚实。 二便是想从叶千秋的口中得知叶千秋关于中原大势的见解。 从傅君婥口中,他得知了叶千秋的确有测算天机之能。 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傅采林便来到了中土。 如今,隋朝势微,杨广窝在扬州已经大半年,追随杨广入扬州的那十五万精兵,不知有多少人思乡情切,想要回京师。 但是,杨广显然并不想着回京师,即便是已经有普通士兵在哗变,杨广也不想北归。 因为,这大半年来,天下的乱局已经是不可收拾。 各路反王如同雨后春笋一般的冒了出来。 傅采林的这个问题一问出来。 叶千秋立马便明白了傅采林打的是什么主意。 叶千秋看着傅采林,微微一笑,道:“傅大师的这个问题,请恕贫道不能回答。” 傅采林道:“为何?” 叶千秋道:“贫道乃是中土汉人,如何能将天机泄露给高丽人呢?” 傅采林闻言,身形一顿,顿时长叹一声。 他朝着叶千秋道:“傅某人本以为道长是方外之人……对普天下的生灵都是一视同仁。” “如今看来,是傅某人想错了。” 叶千秋闻言,微微一笑,道:“方外之人,亦有根源出身。” “就像傅大师一般,一样不是为了高丽在奔走吗?” 傅采林微微一叹,道:“中土虽然乱象已显,但他日若有明主定鼎山河,定然会再侵高丽。” “我寿元已过百岁,自知时日无多,大限即至。” “如今,高丽最有野心,最有能力的当是盖苏文,我若去,将没有人能遏止盖苏文的野心,高丽如今新罗、百济、高丽三足鼎立的局面也会立即冰消瓦解,战火会蔓延至半岛大陆每一寸的土地,这是我不想见到的局面。” “不过,我可以看得出来这是无可改变的大势,大乱之后始有统一,可是这情况须在没有外族的干预下才能出现。” “高丽和中土其实本可以和平相处。” “若是道长能在大隋灭亡之后,扶植一个向往和平的君王,当是中土和高丽两国之幸事。” 叶千秋闻言,呵呵一笑,道:“傅大师和贫道说这些话,好像没什么用处。” “贫道志不在天下,更何况中土的事,也轮不到高丽来操心。” 傅采林听了,能感觉到叶千秋话中有话。 他已经明白,对方并不喜欢和自己讨论中土之事。 想到这里,傅采林朝着叶千秋道:“是啊,中土的事,还轮不到我一个高丽人来操心。” “今日和道长一战,着实令傅某人大开眼界。” “既然诸事已毕,那傅某人就先行一步了。” 叶千秋听了,淡淡说道:“傅大师,今日你我只是以修行者的身份比武切磋,来日再见,你我的身份便不再相同,贫道可不会手下留情。” “所以,贫道还得请傅大师小心行事,莫要把手伸的太长。” 叶千秋的话中带着浓浓的警告意味。 这让傅采林眼中闪过一抹莫名之色。 这世上还从来没有人敢威胁他。 不过,天机子的确有这个实力。 傅采林知道,今天恐怕从天机子这里可能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 他朝着叶千秋微微拱手,再朝着一旁的宁道奇打了个招呼,然后便带着傅君婥下了终南山。 傅采林来的快,去的也快。 傅君婥紧紧跟在傅采林的身后。 这一趟青华峰之行,对他们师徒二人来说,注定不是一次圆满之旅。 …… 就在傅采林离开青华峰的第二天。 李淳风火急火燎的来找叶千秋,和叶千秋说道:“师父,师妃暄又下山了。” “这一次,好像是来真的。” “连梵清惠也跟着一起下山去了。” “和氏璧要出世的传闻,已经是闹的天下皆知了。” 叶千秋闻言,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也该下山了。” 李淳风一脸兴奋的说道:“师父,咱去哪儿?” 叶千秋说道:“为师北上,你去洛阳。” 李淳风闻言,指着自己道:“我一个人去?” “我一个人去做什么?” 叶千秋道:“自然是拿和氏璧,这一趟,为师给你的任务,就是将和氏璧拿到手。” 李淳风听了,微微颔首,觉得这是一个和师妃暄交手的好机会。 这时,叶千秋又看向在一旁院子里浇花的宁道奇,道:“老宁,这一趟洛阳之行,你和淳风一起去。” “和氏璧在什么地方,你是清楚的。” “想要拿到和氏璧,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不过,这是他的任务,你只需要保证他性命无虞就可以了。” 宁道奇闻言,微微一笑,道:“这到不是什么难事,” 宁道奇在天机阁已经呆了将近一年时间。 从叶千秋身上学到的东西,让宁道奇受益匪浅。 宁道奇一直想加入天机阁,但叶千秋没答应。 这一次,洛阳之行,叶千秋主动派任务给宁道奇。 这让宁道奇很是高兴,如果这件事办的好,他或许就可以加入天机阁。 他可是从李淳风的口中得知,天机阁已经创立了千年之久。 天机阁的底蕴绝非是常人能够想象的。 宁道奇猜测,真正的天机阁根本不在这青华峰。 真正的天机阁一定隐藏在不为人知的地方。 如果,他能加入天机阁,往后不但能从天机子这里印证一些东西,说不定还能进入真正的天机阁中。 有着千年底蕴的天机阁,一定有着比《慈航剑典》还要高明的武学宝典。 不然,天机子如何能修炼到今时今日的境界。 翌日一早,李淳风和宁道奇下山,直奔洛阳。 而叶千秋则是和石之轩、石青璇一起结伴,北上突厥。 叶千秋这一次北上突厥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将突厥之神武尊毕玄给干掉。 中原大乱将起,突厥对于中原的威胁要远远大于高丽对于中原的威胁。 他可以暂时放走傅采林师徒,那是因为他需要用傅采林师徒做饵。 但是,搅乱突厥,干掉武尊毕玄,却是刻不容缓的事情。 至于,为什么要带石之轩一起北上突厥。 是因为叶千秋要石之轩去对付魔帅赵德言。 魔门的事情,自然交给魔门的人去办。 而且,他也想看看这大半年来,石之轩在青华峰隐居的结果。 石之轩的成长性很高。 赵德言就是石之轩的磨刀石。 而叶千秋之所以想让石之轩发育起来,是想着将魔门的势力收到天机阁的麾下。 这是一件比较有难度的事情。 石之轩不是屈居人下的主儿,想要他服气,自然得全方位的压制他。 魔门两派六道,可谓是鱼龙混杂,三教九流充斥其中。 叶千秋打算重新整合魔门,驱除害群之马,收拢可用之人,扩大天机阁的势力。 为往后寻找战神殿,做进一步的准备。 就在叶千秋带着石之轩、石青璇北上突厥之时。 远在扬州的双龙却是准备在扬州做一件大事。 …… 扬州城。 自杨广登基后,便下旨修筑他曾任总管的扬州城,改官名为江都。 不但扩城廓,广兴宫殿,修植园林,又在城北依山傍水处,建有归雁、回流、松林等“蜀冈十宫“。 不过,最宏伟的是另行在长江岸边建设的临江宫,只要杨广心血来潮,不管早晚,都会到那里观赏长江的美景。 杨广到了江都已经快一年,他现在正偕同宠爱的妃子萧玉和朱贵儿在可俯览长江的殿台处饮酒作乐,浑然忘了现在外边还是兵连祸结,天下处处都闹得的风风雨雨。 长江水流澎湃的声音,隐隐夹着乐曲悠扬之声从宫阙连绵处传来。 寇仲和徐子陵在禁卫统领独孤盛的带领下,正朝着望江台行去。 寇徐二人回到扬州之后的这大半年来,在石龙的配合之下,已经尽数掌握了扬州大大小小的地下势力,寇仲如今已经是坐稳了竹花帮帮主之位。 暗中又与巨鲲帮、巴陵帮、海沙帮有了牵连。 这一次,他们二人到这宫中来,却是受了杨广的召见。 杨广不知从何处知晓他们二人曾经和叶千秋走的很近,所以,特意召他二人来觐见。 不知道想要干什么。 寇徐二人倒是不怕杨广是想杀他们。 他们暗中自有消息渠道,杨广如果想杀他们,直接派兵围剿竹花帮就可以了,没必要将他们二人传入宫中。 更何况,二人如今已经非是吴下阿蒙,功力较之于大半年前,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 从吸了宇文无敌的内力开始,他们的内气便是一直在增长。 洛阳回江都的路上,他们又遇到了强敌袖里乾坤杜伏威,初遇杜伏威,二人并不是杜伏威的对手。 只能借着踏天九步,一路逃亡,且战且退。 杜伏威纵横江湖数十载,却是被寇仲和徐子陵这两个不入流的小子给戏耍了个够。 最后,杜伏威中了寇仲和徐子陵的圈套,直接被二人吸成了人干。 一代黑道枭雄沦为了没有内力的废人,直接葬身在了大江之中。 吸了杜伏威的功力之力,二人的功力又是突飞猛进。 后来,又遇敌手,二人已然不惧,联手克敌,内力又是大增。 如今,便是独孤盛这独孤家的高手,也不敢对二人甩脸子。 独孤盛一方面是忌惮二人的实力,一方面是惧怕这二人身后站着的天机子。 洛阳天津桥一战,给独孤盛留下了毕生难忘的印象。 时至今日,独孤阀的第一高手尤楚红的伤势还没有好利索。 宫内守卫处处,哨楼均有人站岗,若非有独孤盛带路,确是寸步难行。 望江台在望时,前面迎来一名官员,截着他们。 此人长得斯文俊秀,年在三十五、六间,经独孤盛介绍,原来是如今最得杨广宠信的内侍郎虞世基。 寇仲和徐子陵见他脚步虚浮,便知道他不但不懂武功,还因酒色掏空了身子,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 寇仲对着徐子陵传音入密,道:“这内侍郎该是太监头子,但这人的外貌却没有真正太监的阴阳怪气,倒是怪事。” 徐子陵亦是朝着寇仲传音入密,道:“闲话休提,别忘了咱们今天是来做什么了。” 寇仲脸上泛起笑意,道:“我懂,我懂。” 他二人今日虽然是奉诏命前来,但是也是来探查这宫中地形的。 如今江都处处人心浮动,他们打算替天行道,刺杀杨广,取杨广性命。 此时,只见那虞世基打量了两人后,笑道:“听闻两位少侠和天机子关系不浅。“ “这一遭,陛下传二位少侠进宫来,亦是有事想要向二位少侠询问。” “二位少侠,一会儿到了御前面圣,可千万要管住自己的嘴巴,别乱说话。” 寇仲和徐子陵闻言,脸上泛起笑意,点头道:“虞侍郎请放心。” 这时,寇仲和徐子陵已经走到了望江台的台阶,看到了望江台上的杨广。 “小民寇仲、徐子陵带到!“ 只听得门官唱喏声中,两人跟虞世基来到杨广龙座所在的石阶下。 两人定神一看,都有些愣住了。 只见龙台上,杨广左右坐着两个极美的女子。 这两个女子便是杨广如今最宠爱的两个妃子萧玉和朱贵儿。 此时,只见独狐盛昂然立在台阶下,接着就是团团围守高台的禁卫军,把杨广与寇仲、徐子陵分隔开来。 这是防止寇仲和徐子陵行刺。 寇仲和徐子陵看到这样的情况,便知道今日事不可为。 杨广到了江都之后,对自己的安全防范可是加强了不止一星半点,生怕有此刻混进宫来,结果了他的小命。 此时,杨广往阶下瞧来,看了寇仲和徐子陵一眼,然后朝着虞世基说道:“虞爱卿,朕头痛的厉害,今天的丹药呢?” 虞世基闻言,急忙从袖中掏出一个玉盒,朝着上首行去,放在了杨广的御桌前。 杨广将那玉盒给打开,里面放置着一颗黑漆漆,圆润无比的丹丸。 杨广一手将那丹丸给捏了起来,放在鼻尖闻了闻,然后方才放入嘴中,嚼了起来。 在宫灯照耀下,杨广的脸色苍白无比,眼中充满了血丝,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行将就木的气息。 比起年前来,杨广现在的状态显然更加不好。 他这近一年来,几乎每天都会做噩梦。 为了能睡好觉,他天天声色犬马,酒色穿肠,而且还服用着这安神丸。 任谁都可看出他气数已尽,时日无多。 杨广吞服了丹药,脸上的白似乎缓和了一些,只听得他叹息道:“朕真不明白,江都有什么不好?” “南临大江,岗峦起伏,风光怡人,自古便是江淮第一胜地。” “但偏偏偏军士逃者日益增多,连窦贤都私自逃了,虞卿家,你评评这是何道理?” 杨广这话,虞世基不敢回答,简直是无言以对。 殿中其它人更是噤若寒蝉,怕招来横祸。 近半年来,杨广是愈发的暴戾,动辄就杀人,有人说处子之血能延年益寿。 他便让人杀了一百个处子,取了血来,炼成了血药丹丸,连服了一百天。 宫中的宫女,内侍这半年来,被从噩梦之中惊醒的杨广给误杀了不知多少。 久而久之,杨广入寝之时,所有的内侍和宫女几乎都是不敢靠的太近。 此时,只听得虞世基干咳一声道:“陛下,此事必是有人散播谣言,煽动军心,微臣定会查个一清二楚,报与陛下。“ 杨广冷笑道:“谁能煽动朕的军队,想朕南征北讨,平定天下,三次出征高丽,军功盖世,将士无不敬服,朕才不信他们会听信闲言,快给朕彻查此事。“ 虞世基听了急忙应承着。 这时,寇仲忍不住用肘轻撞了徐子陵一下,脸上露出古怪的表情。 杨广那一双好似没有焦点的眼睛竟然看到了,朝着寇仲怒喝道:“那小儿为何表情古怪,竟对朕侮慢不敬。“ 杨广这一出声,把虞世基给吓的够呛,当即朝着二人使眼色,让二人跪下。 寇仲和徐子陵哪里能懂虞世基的意思,即便是懂了也装作不懂。 寇仲笑眯眯的朝着杨广说道:“可能是陛下本身太高深了,所以凡事只会往深处想。” “像我们这些简单的草民,想的事自然简单得多。” “刚刚小民就是想不透圣上高深莫测之处,所以才会皱起自己的小脸儿。” 杨广蹙眉道:“你是寇仲还是徐子陵?” 寇仲当即躬身道:“草民寇仲。” 徐子陵在旁,也躬身道:“草民徐子陵。” 杨广闻言,微微颔首,道:“你们两个胆子不小,居然真的敢进宫来。” “难道不怕朕将你们的头砍了吗?” 寇仲装作一脸迷茫的说道:“草民自问没犯什么罪过,陛下乃是圣明之君,如何会无缘无故砍了草民的头?” 杨广冷哼一声,道:“你二人与天机子勾结,犯下了大逆不道之罪。” “你说朕该不该治你二人的罪!” 寇仲道:“陛下明鉴,草民二人与天机子不过萍水相逢。” 杨广冷眼相看,朝着寇仲说道:“行了,别装模作样了。” “朕既然将你们二人叫进宫来,自然是清楚了你们的底细。” “你们二人一年前还只不过是扬州城的小混混。” “如今,你们二人却已经是扬州地面上最大的黑帮势力竹花帮的帮主。” “你二人的武功诡异莫测,可吸人功力,宇文阀的宇文无敌便是被你们二人吸去了苦修二十多年的真气内力。” “除了宇文无敌,还有袖里乾坤杜伏威也是死在你们二人的手下。” “若非是天机子传授你们二人神功,你们二人如何能在短短一年光景,便从不入流的小混混,成为这江湖上的顶尖高手?” “你们二人莫不是以为朕是瞎子?朕是聋子?” “你们难道以为朕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吗?” “天机子到底和你们二人是什么关系!” “你们修炼的到底是不是《长生诀》!” 杨广此刻终于问出了他最想问的话。 他这一趟将寇仲和徐子陵招入宫中,其实就是想知道,寇徐二人修炼的功法到底是什么功法。 这二人短短一年时间,便从不入流的小混混一跃成为江湖的顶尖高手。 是不是因为他们参透了《长生诀》之秘! 毕竟,《长生诀》当初是被天机子带走了。 这二人又跟过天机子一段时间。 一定是天机子传授了他们无上神功,才让他们在短短一年时间内,功力大进。 至于为什么杨广猜测寇徐二人练的是《长生诀》,因为杨广也知道《长生诀》是道家的无上宝典。 出现何种神奇迹象,都是可以理解的。 他一直对《长生诀》念念不忘,虽然无法从天机子手中取到《长生诀》,但是他可以另想办法。 于是,当寇徐二人出现在扬州地面时,杨广便盯上了他们二人。 关于《长生诀》的信息,江湖上流传的并不多,只有传言说,修炼《长生诀》会让人走火入魔。 但从来没有人知道修炼成《长生诀》之后,会有怎样的效果和威力。 寇徐二人所展露出来的神奇功力,让杨广不得不相信,二人修炼的就是道家无上武学宝典《长生诀》。 寇仲和徐子陵听到杨广这么一问。 顿时便明白了杨广的心思。 杨广居然是冲着《长生诀》来的。 果然是贼心不死。 从阁主手中得不到《长生诀》,就把主意打到我们两个身上来了。 寇仲和徐子陵对视一眼。 他们早有准备。 寇仲最擅长的就是睁着眼说瞎话。 他当即朝着杨广回道:“陛下,草民二人虽然是出身草莽,但也知道陛下天威。” “草民二人不敢欺瞒陛下。” “草民二人的确是授天机子传授了一门神功,不过,这门神功却并非是《长生诀》。” “实不相瞒,我们二人和这天机子并无多少瓜葛,这天机子当日将我们二人从扬州城掳走,让我们二人做他的座下童子。” “我们二人不愿,他本来要打杀了我们两个,但是后来,他又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传授了我们二人武功。” “还放了我们回到扬州来。” 杨广一听,当即眯起了眼睛,道:“你觉得朕会相信你的鬼话吗?” “天机子让你们回扬州,到底有什么目的,朕不想知道。” “不过你最好如实说来,你们二人到底是不是修炼的《长生诀》,如果是的话,你们将《长生诀》交出来。” “朕不但可以免了你们和天机子勾结的罪过。” “还会加封你们二人做扬州总管府的统领。” “往后,只要你们跟着朕,朕自然不会亏待了你们二人。” “但是,如果你们二人想要负隅顽抗,想要糊弄朕。” “那就别怪朕不客气了。” “这里是朕的行宫,只要朕一声令下,你们二人就得人头落地!” 杨广一边说好处,一边说坏处。 目的就是为了让寇徐二人就范。 但是,杨广显然低估了寇徐二人。 寇仲急忙呼喊道:“陛下,草民二人真的不是练的《长生诀》啊。” “据天机子说,武林之中有四大奇书,一为《战神图录》,二为《慈航剑典》,三为《天魔策》,四为《长生诀》。” “而这四大奇书当中,当以《战胜图录》为首。” “草民知晓陛下想要延年益寿,长生不死。” “陛下与其找《长生诀》,不如差人去寻《战神图录》,再不济,将《慈航剑典》、《天魔策》给找来,也未必不可能延年益寿。” 寇仲满嘴胡扯,想要转移杨广的注意力。 杨广一听,微微蹙眉。 《慈航剑典》、《天魔策》,这两大奇书,他倒不是第一次听说,魔门和慈航静斋的事情,他或多或少知道一些。 只是不怎么关注而已。 作为至高无上的皇帝。 在他登位的数十年间,他对江湖之中的事情知道的也不算少。 《慈航剑典》、《天魔策》就算了。 他着实不感兴趣。 不过《战神图录》,他倒是第一次听说。 他朝着寇仲问道:“你给朕说说这《战神图录》是什么来路?” 寇仲当即一通瞎扯,把《战神图录》吹成了能让人长生不死的仙典。 杨广听了,果然心动,当即便让寇徐二人替他寻找《战神图录》。 他也没想真杀了寇仲和徐子陵,因为他还对寇徐二人有所怀疑,觉得二人在糊弄他,他想要从二人身上得到《长生诀》,就得留下二人的小命。 他一面暗中派人去监视寇仲和徐子陵,一面去派人暗中寻找《战神图录》的下落。 寇徐二人出了杨广的行宫,朝着竹花帮中行去。 二人知晓有人在跟着他们,进了竹花帮后,又换了一身行头,方才又偷偷潜出竹花帮,来到扬州城外,和石龙接头。 扬州城郊,石龙的小院之内。 寇徐二人和石龙见面,见面之后先对暗号。 暗号对完,石龙道:“怎么样,什么时候动手?” 寇仲道:“这一趟入宫,我们已经基本上摸清楚了行宫里的地形。” “只待杨广下一次召见我们二人,我们二人便有十足的把握,能将杨广给诛杀!” 石龙微微颔首,道:“宇文阀的人最近异动频频,据说是在策反江都大营的军中将领。” “杨广不得人心,如果我们不能抢先动手,恐怕会被旁人捷足先登。” “诛杀杨广,替天行道,应该是我们天机阁的任务,绝对不能让旁人抢了去。” 寇仲和徐子陵深以为然的点头。 自从回到了扬州城,寇仲便立志要做出一番大事来。 只为了有一天,能和阁主一样,走到哪儿,都受人瞩目! 如果,他能杀了杨广,那他寇仲的大名自然也会传扬天下。 如今天下到处都是义军,杨广已经是走到了末路之途。 这天大的功劳就看他能不能把握得住了。 这一夜,他们在石龙的小院里呆了许久,和石龙商讨着一切准备行刺杨广的计划。 …… 就在寇徐二人为刺杀杨广坐着准备的时候。 叶千秋、石之轩、石青璇一行三人已经到了北地大草原之上。 此时,三人各自骑着一匹骏马,朝东北方地平线瞧去,只见那尘土扬天而起,大批骑士正朝他们的方向奔来,不下百人之众。 只见那百余骑士全速奔驰着,朝着叶千秋三人这边奔袭而来。 所有的骑士均是把头发束成一绾,以绿巾扎紧,身穿斜领左衽的武士服,卷袖露臂,腰环甲带,佩带刀、剑等物件儿。 脚上是枣红钯獐皮靴,斜插匕首,外披宽袍,控马疾驰时宽袍就好像是一片云般朝后飞扬,对比起紧扎腰带的劲装,一动一静,特别显示出清晰的线条美,精悍潇洒。 那带头的头顶银冠,形似莲花,不穿宽袍而穿铁甲片缀制的背心,年纪在三十许间,体型骠悍,双目神光闪闪,有种不怒而威的气概。 这时,只听得石之轩低声说道:“是契丹人。” 石青璇还是第一次来到草原之上,第一次见到草原上大批骑士如同潮水般卷来的惊人威势。 叶千秋到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等精锐骑兵。 在天龙世界时,他就已经见识过契丹人的精锐骑兵。 不过,这些契丹骑士可能显得更加精悍一些。 石青璇控制着缰绳,朝着那些骑士看去,道:“这些人想要做什么?” 石之轩曾经化身裴矩,对这些草原上的势力了解的很清楚。 只听得他说道:“看装束,他们应该是契丹大酋阿保甲最精锐的鹞军,银冠代表领队的是一级鹞将,黄金冠的才是统帅,你们留心看冠将士的问讯手号,他会在箭程外道出来意,必须给他个满意答复,否则他们就会冲上来拼个你死我活,没有转寰的余地。” 石之轩的话音刚落,便看到那契丹鹞军头领交手胸前。 石之轩见状,从旁说道:“这是揖礼,等同于中原的抱拳问好。” 此时,只听得那鹞军忽然同声呐喊,勒紧马头,百多匹战马停立嘶叫,声势骇人。 银寇鹞将的马儿前足着地,继续放蹄朝着这边奔来,其它鹞军就地结阵,动作迅速好看。 此时,银冠鹞将飞驰至三人三十许步外,勒马停定,战马仍在原地踏蹄,衬得马背上的银冠将更是杀气腾腾,威风八面。 只听得那契丹人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大串话出来。 叶千秋和石青璇是听不懂的,不过,石之轩却是能听懂。 但石之轩没有回话,而是看向一旁的叶千秋。 三人的装束,一看就是中土汉人。 那契丹人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大串,见无人回应,当即大吼一声,一挥手,那在远处结阵的鹞军便迅速挥起长刀,朝着这边奔驰而来。 在顷刻之间,便将三人给团团围住。 数百契丹骑士将三人围拢在包围圈中,齐齐大声吼着,声势惊人。 此时,只听得石之轩从旁说道:“要不要我和他们沟通一下,不然,这些人是打算动手的。” 叶千秋瞥了石之轩一眼,道:“既然到了草原之上,那自然是以实力为尊。” “该出手时,当出手。” 石之轩闻言,当即便明白了叶千秋的意思。 石之轩本身对于胡汉之分并不算太在意。 但是,他听叶千秋这话,自然是明白了叶千秋的意思。 石之轩朝着叶千秋道:“请阁主护着青璇,我去解决他们。” 话音落下。 石之轩身形一闪,人已经从骏马之上闪身而出。 儒生打扮的石之轩犹如闲庭散步一般,十指戳出,神态悠闲,动作潇洒完美,顷刻间,便已经有数十个契丹骑士倒下。 这时,那些契丹骑士方才反应过来,顿时,有二三十人朝着石之轩围杀了过去 石之轩宛若鬼魅般化作一缕轻烟,兔起鹘落的左右闪移。 双拳轰出,气劲无双。 那些骑士之中,鲜有能挨着石之轩的衣衫的。 霎时间,契丹骑士的血已经染红了大草原。 而这时,有十来名骑士却是朝着叶千秋和石青璇杀了过来。 叶千秋抬手,手中吸附起草原之上的嫩草,柔软至极的嫩草,美丽如画,充满了生命的气息。 在此刻,这些嫩草化为了坚韧无比的利刃,没入了这些契丹骑士的身体当中。 十来名契丹骑士顿时倒下。 而此时,石之轩也已经将大部分的契丹骑士给杀了个精光。 他的脸上还带着儒雅的笑意,一点都不像是杀人魔王。 叶千秋看到这一幕,朝着一般的石青璇说道:“你爹心中的破绽已经快要补全了。” 石青璇闻言,脸上闪过复杂的神色,道:“阁主,你说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叶千秋笑了笑,道:“最起码对他来说,是件好事。” 石青璇闻言,微微一叹。 她心中知道,若非没有阁主压制着她爹,现在的石之轩恐怕已经再度回到魔门之中,去继续他那所谓的大业去了。 这时,剩余十来个契丹骑士策马狂奔,朝着四周逃遁而去。 石之轩身法飘忽之间,比骏马跑的还要快。 数十个呼吸之后,这一片草原之上,只留下了骏马的嘶鸣,已经再没有契丹人的呼嚎之声。 石之轩骑着一匹马回来,朝着叶千秋笑道:“阁主,我们的目的地,应该在那个方向。” 石之轩抬手指向东北方。 叶千秋微微颔首,三人再度策马离去。 他们的目标是突厥人的大帐。 如今的草原,是突厥人的天下,此行北上大草原,他们得干掉突厥人中最厉害的人物,才算功德圆满。 …… 夕阳西下之时。 叶千秋三人行在仿佛没有尽头的大草原之中,只见那前方有红光泛起,好似是有火光冲天。 三人策马急奔,在大草原飞驰,片刻后,已经看到了前方的冲天烈焰,大量浓烟翻滚不休地送上高空,遮得那片天空阴沉沉的。 此时,突然号角声遍传大地,蹄声轰天而起,只见那火光尽头之处,数千骑兵突然奔袭而来。 石之轩见状,面色一变,道:“不好,是突厥的金狼军。” “金狼军纵横草原,掳掠草原诸部,恶名远扬。” “若是我们陷入战阵之中,被这数千骑包围,未必能讨得了好。” “前边有一座望台,我们先撤吧!” 面对这数千人的突厥骑兵,即便是石之轩,也不敢孤身试之。 就在石之轩说话的工夫。 只见那数千骑,都已经是人人弯弓搭箭,蓄势以待,似乎就要朝着这边射出箭来。 石之轩疾呼道:“阁主,此地不宜久留!” 此时,天已经黑了下来。 却见那远处草原之上,突然到处都是火光照耀,石之轩道:“不好,这突厥人的兵力最起码在万人以上!” 石之轩也是经历过沙场的人物,只一眼便看出了这突厥人来势汹汹。 石之轩急忙大喝道:“趁敌人合围前,我们必须退到望台。“ “万人军阵,已经非是人力可挡!” 石之轩朝着叶千秋急忙催促着。 叶千秋闻言,脸上依旧平静,他拉着缰绳,调转马头,朝着后边奔去。 石之轩见叶千秋终于动了,当即松了一口气,急忙拍了石青璇座下的马屁股一下。 朝着身后不远处的望台急奔而去。 片刻后,三人站在高高的望台上,居高临下瞧着数万突厥人摆开了阵势,形成了一张天罗地网。 一袭金狼旗随着夜风飘扬,杀气凝重! 叶千秋看着那一众突厥大将,朝着一旁的石之轩问道:“这是突厥颉利的金狼军,那颉利在不在这战阵之中?” 石之轩此刻心头都有些心惊,他还有些摸不太清楚,他们为何会遭到这数万突厥人的包围。 从这望台看去,草原上的突厥人最起码在三万以上! 他们这一路行来,的确是杀了一些突厥人,但好像也还没杀什么重要的人物。 怎么会突然引得这数万突厥人的合围? 以他们三人的力量想要突破三万多人的包围圈,有些不太可能。 即便天机子是无上大宗师,也无法在如此战阵之中逃生! 石之轩听到叶千秋的话,勉强定了定心神,朝着那突厥人中看去,借着火光,他突然看到了一人。 “是赵德言!” “难怪,原来他在颉利军中,定然是他搞的鬼!” “阁主,那个身着金袍的秃顶大汉,就是颉利!” 石之轩突然出声道。 这时,叶千秋顺着石之轩的目光朝着那突厥人的军阵之中望去。 只见军阵之中的一众大将之中,的确有一个身披金袍的大汉,那大汉份外惹人注目,不但是因他宽大的骨干和充满强悍味道的面容。 更因他那副好像是与生惧来的气度与自信,使人感到他是那种雄材大略,为求成功,不择手段的枭雄式人物。 这时,只见那金袍大汉策马而出,抬起手来,他身后的数万军士霎时间雅雀无声。 那金袍大汉朝着望台上高声大喝道:“在草原之上,还从来没有人能在我颉利的眼皮子底下杀了人还全身而退的!” 第21章 帅王争锋,五雷诛邪 “颉利居然也会说汉话?” 叶千秋站在望台之上,朝着那秃顶的颉利看去。 石之轩从旁说道:“颉利称雄草原,通晓汉话,可见其对中原之志。” 叶千秋微微颔首,石之轩分析的一点都没错。 在这个时代,如果一个异族人可以说一口流利的中原汉话,那这个异族人肯定对中原文化十分感兴趣。 而这个人,可是称雄草原的一代枭雄。 颉利通晓中原汉话,绝对不仅仅是倾慕中原文化而已,更重要的是,他心中对中原的野心。 颉利支持刘武周,梁师都,已经在图谋中原,只不过现在他还没有一统草原,一旦西突厥的突利被颉利给收拾了,颉利的兵锋定然会朝着中原指去。 颉利扶持了刘武周和梁师都这两个听话的傀儡,他想要进侵中原的阴谋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而在中原的历史上,外族对侵占中原的妄念从未间断,问题只在有没有进侵的实力而已。 叶千秋看着那火光掩映之下的颉利,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 他转头看向一旁的石之轩,道:“老石,咱们现在是身处绝地,你觉得咱们还有逃出生天的可能吗?” 石之轩也不是等闲。 先前虽然脸上有些急促之色,但现在,他们已然成了突厥人的瓮中之鳖。 石之轩的脸上反倒是平静下来。 无论面对什么样的险恶境地,都要保持一颗平常心。 石之轩以前觉得自己是能做到的。 但是,真到了这个地步,他却是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镇定。 反倒是一旁的叶千秋给了石之轩不小的信心。 因为,叶千秋从头到尾,脸上都没有升起半分慌乱之意。 石之轩从他的脸上只能看出平静,绝对的平静,而并非是装出来的平静。 石之轩很好奇,天机子到底是真的不怕死? 还是笃定了颉利并不会杀了他们? 石之轩看了看那突厥阵营之中的赵德言,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他和赵德言虽然都是魔门中人,但他们二人是有仇怨的。 他这一趟之所以答应天机子来草原,也是因为他自己想到草原来,铲除赵德言。 他想试一试自己心里的破绽到底补全了几成。 石之轩十分清楚,想要从三万多突厥精锐骑兵的包围圈之中逃出去,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对方甚至都不用攻上望台,只要来上几轮箭雨,便不是他们能够抵挡的,直接能将他们射成筛子。 即便是大宗师面对这样的敌阵,也是束手无策。 想逃? 四面八方皆是突厥人,怎么逃? 此时,叶千秋居高临下的瞧着敌人调兵遣将,完成合围之势。 在旁人看来,他们现在是十面埋伏,生机已绝。 敌人的总兵力在三万五千至四万之间,如此实力,足可荡平大草原,甚至纵横中原。 清一色的骑兵,在望台之下的丘坡上示威似的进退有度,随时准备杀上丘顶的望台来。 去路已经全被封死,敌人分成一队队的,再由不同组合的队伍组成更大的作战单位,遍布所能见到的大草原每一个战略点,形成一张笼罩望台的天罗地网,鼎盛的军容,足可令人丧胆。 此刻,天色已经完全变黑,整个大草原给火光燃亮,只有屹立丘顶的望台孤独的藏在火把光外的黑暗之中。 此时,只听得石之轩面容冷峻,道:“东、西、北三坡皆是陡峭多石,只有南坡最适合催策快马来攻,我负责守南坡,剩下的三面就由阁主和青璇你们去应付了。“ 叶千秋听了,只是说道:“难怪颉利能称雄大草原,调度兵马之快之奇,确实是有两把刷子。” 石之轩听到叶千秋现在还有心思分析颉利的军容。 对叶千秋的佩服之心,又不免多了几分。 这等万军当面,依旧能从容不迫的淡定本色,即便是他石之轩也不具备。 石之轩从来没有服气过谁,但是当接触到了叶千秋之后,他便发现,这世上还真有这样遇到什么事情都宠辱不惊的人物。 这时,在那望台之下,丘坡之上,高坐大马的颉利半天得不到望台之上三人的回话。 脸上居然也没泛起什么恼怒之色。 只见他放声大笑,朗声道:“三位闯入草原,一路行来,杀伐甚多。” “今日连契丹人的精锐也尽数给屠灭了。” “敢问三位名姓?” 此时,只听得石之轩高声回道:“颉利可汗,你应当是知道了石某人到了草原,才会如此大动干戈的吧。” 颉利一听,哈哈大笑,道:“果然是邪王到了吗!” “言帅,你的判断果然没错,能纵横草原,敢到我颉利眼皮子底下杀人的果然不是一般人。” 这时,只见颉利身后的战阵之中,一人策马而出。 那是一个高挺颀瘦的男子,双腿夹着马腹,像刀子般锋利的眼神透过眯成一线的眼缝朝着望台之上的石之轩瞧来,浑身散发着某种难以形容的霸气和邪气,令人见之心寒。 此人就是魔门邪帅,赵德言。 赵德言是魔相宗传人,以汉人身份出任东突厥国师,同时也是魔门八大高手,在其中排名第三。 此人与梁师都皆师从长孙晟门下,武功极高,曾经和武尊毕玄在交手,毕玄也是使出了炎阳奇功方才将他击败。 而且,此人足智多谋且又是攻城专家,深受颉利信任。 今日,颉利之所以能率重兵将叶千秋等人给包围,也是听了赵德言的话。 叶千秋三人这一路行来,杀了不少异族骑兵。 这其中不仅包括突厥人,还包括了其他各部族的人。 而今日,赵德言又杀了上百契丹精骑,恰巧被赵德言率众路过看到,赵德言从那些契丹精骑死亡的伤口便推断出了,杀人者一定是邪王石之轩。 邪王石之轩不是一个高调的人。 赵德言是十分了解的。 但石之轩居然在草原上如此大开杀戒,其中定有隐情。 赵德言深知石之轩的厉害,石之轩若是来到草原,暗中图谋什么,可能对东突厥极为不利。 当然,他更操心的是,石之轩会对他不利。 因为,赵德言知道,石之轩也一直在找邪帝舍利。 而他赵德言也对邪帝舍利志在必得。 石之轩一向行踪不定,很少有人知道他的行踪。 但是,他现在却突然出现在了草原上。 赵德言难免不会有想法。 所以,他打算先下手为强,先将石之轩给困住,如果可能的话,最好是将石之轩给干掉。 石之轩站在望台之上,朝着那高瘦男子大声喝道:“赵德言,多年不见,看来你过的还算滋润。” 赵德言看着望台之上,见除了石之轩之外,还有两人。 不过,因为距离不算太近。 赵德言又不认识叶千秋和石青璇,所以,他并未将注意力放在叶千秋和石青璇的身上。 他的目光落在了石之轩的身上。 只听得赵德言朗声说道:“石之轩,你到了草原,怎么也不找我这个老朋友来叙叙旧。” “你乱杀人也就罢了,但还如此光明正大的杀人。” “你是觉得大草原是你横行无忌的地方吗?” 石之轩闻言,淡淡一笑,道:“什么时候,魔帅赵德言也成了忧心小民生死的人。” 赵德言朗声道:“石之轩,咱们也不要藏着掖着,直接打开窗户说亮话。” “你到草原来,到底想做什么?” “你随意屠杀草原诸部的人,又有什么图谋?” 石之轩笑道:“赵德言,你觉得我凭什么会告诉你,我到草原的目的?” 赵德言道:“石之轩,如果你觉得你还能逃出生天的话,那你大可不必在乎我的话。” “但是,明年的今天,可能就要是你石之轩的忌日了。” 石之轩听了,不禁放声大笑起来。 “赵德言,这么多年过去了,想不到你还是如此的猖狂。” “石某人也不怕告诉你。” “这一趟,我石某人到草原来,便是找你赵德言的麻烦,来借你的项上人头一用的。” 赵德言一听,面色一冷,冷笑道:“石之轩,大话谁都会说,你以为你是谁,你想杀我?” “我早就想和你较量一下,看看谁高谁低。” “今日,既然你是为了赵某而来,那就让赵某来领教领教你的不死印法!” 石之轩呵呵一笑,道:“赵德言,想不到你还有几分胆气。” “我还以为,你不敢和我单打独斗,想要用人海战术,直接杀了我呢。” 赵德言冷笑道:“废话少说,手底下见真章!” “圣门八大高手的排名已属陈年旧事,现在应该依着最新的情况重排名次,石之轩你觉得如何?” 话音一落,只见赵德言飞身而起,从马背上一跃而下,朝着望台之上奔袭上来。 石之轩也不甘示弱,他直接朝望台之下飞身一跃,顺便开口道:“石某人觉得你赵德言说的话,倒也不错。” “不过,你始终都应该排在石某人的下面!” 石青璇见状,眼中还是闪过一抹担忧之色。 叶千秋站在望台上,看着下方,笑眯眯的说道:“这才是比武的好地方。” “青璇,你觉得你爹能赢吗?” 石青璇道:“我爹在魔门之中少有敌手,赵德言虽然是魔门邪帅,但比起我爹来,未必能讨得了好。” “只是,我们现在面对的是颉利大军的包围圈。” “便是我爹胜了,我们能安然退走吗?” 叶千秋笑道:“你怕死吗?” 石青璇闻言,脸上露出思索之色,片刻之后,只见她说道:“怕,当然怕,谁不怕死。” “如果只是正常的生老病死,倒也罢了。” “只是,今夜,咱们可能是要葬身在这刀兵之下了。” 叶千秋道:“青璇你是否后悔跟着贫道到这草原之上了呢?” 石青璇闻言,倒是十分平静的说道:“那倒是没有,青璇既然已经决定了追随阁主,加入天机阁,成为天微星主,自然得听阁主的号令。” “况且,阁主消弭了我爹心中的魔像,让我和爹像普通父女一般相处了大半年。” “如果没有阁主,青璇可能从来不会体会到什么是父爱。” “也不会体会到亲情。” “只是,若是今夜死了,终究是有些遗憾吧。” 石青璇的话中,倒是听不出什么伤感之情,只是有些遗憾而已。 叶千秋闻言,笑道:“放心吧,贫道既然带你来了草原,便不会让你留在草原。” 石青璇听了,偏过头,看向叶千秋,看着他那气定神闲的模样,有些好奇道:“难道阁主已经有了逃出生天的方法?” 叶千秋笑道:“逃?为什么要逃?” 石青璇疑惑道:“不逃吗?” 叶千秋没有给石青璇答案,而是说道:“先看吧,且看看赵德言到底有几分本事,看看你爹能不能将这赵德言给斩在这望台之下。” 石青璇看到叶千秋如此胸有成竹,气定神闲,她的心里也自然而然的平静下来。 只见她拿出别在腰间的箫,放在嘴边,轻轻吹了起来。 一股悠扬的箫声,在这大草原的黑夜之中响了起来。 而在望台之下,赵德言已经和石之轩交上了手。 就在赵德言从马背之上跃起之时,他已经从他的左右两袖之中射出两道黑黝黝幼加尾指的钢指。 那钢指犹如毒蛇一般钻出,两头是菱形尖锥,如同疾风流星一般朝着一跃而下的石之轩身上戳去。 这一戳,是绝对的阴损毒辣。 赵德言使出的是他的独门兵器,名为“百变菱枪”。 这百变菱枪可软可硬,变化无穷,有鬼神莫测之机,是赵德言仗以成名的兵器。 而且,这“百变菱枪”非但不惧神兵利器劈削,还是刀剑的克星,但凡刀剑,只要是给他以特别的手法缠上,几乎难逃甩手被夺的厄运。 此刻,石之轩的手中虽然没有兵刃,但是赵德言可不会和石之轩客气。 在魔门八大高手之中。 赵德言排行第三。 往上的二人,便是阴后祝玉妍和邪王石之轩。 赵德言深知石之轩的厉害,所以,他一出手就是狠辣无比。 对于敌人,他从来都不会手下留情。 更何况,在他面前的是邪王石之轩。 对敌人手下留情,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此刻,赵德言和石之轩两个人的气势都已经在各自出手的刹那间提升至巅峰! 杀气在骤然间剧裂无比。 重重气劲,由赵德言身上,急波叠浪般向石之轩涌去。 与此同时,赵德言的将百变菱枪施展到了极致,纯凭感觉,如同骤雨狂风一般的朝石之轩攻去。 但谁曾想,明明石之轩就在他的枪势笼罩的范围之内,可是赵德言连续戳出数枪,却枪枪落空。 赵德言心中大骇,知晓石之轩的身法已经到了一种鬼神莫测的地步。 他往后疾退,将百变菱枪收入袖中。 就在此时。 劲风倏起。 赵德言的心头已然升起警兆,那是一种很难言说的感觉,似有还无。 明明石之轩还在他前方处,但是却感觉石之轩已经快要迫近他的要害处一般。 下一刻,只见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石之轩突然从天而降,他双掌齐出,朝着赵德言的头上压了下来。 赵德言面色一变,立即抬手,朝着上空急速拍去。 嘭! 四掌相交! 劲风乍然而起! 石之轩和赵德言硬撼了一掌。 整个人急速往后飞去,落在那丘坡之上。 此时,赵德言才发觉,刚刚出现在他眼前的石之轩只是石之轩的影子! 赵德言的心头升起凛然之意。 多年不见,他的武功境界虽然有了不小的提升。 但是,石之轩的提升,亦不可谓不大! 此时,赵德言和石之轩两人隔丈对峙,互不相让。 气氛立时拉紧,有一股一触即发之势。 两人气势对峙,互相牵制。 一时间,谁也没有率先动手。 赵德言和石之轩可以说是同等级别的高手。 二人先前只是互相试探了一番。 对了一掌之后,二人便已经发觉对方的内功之深厚。 所以,他们现在对峙着,牵制着对方的气机。 只是在寻找一个更加合适的机会动手罢了。 这时,站在望台之上的叶千秋听石青璇的箫声,轻笑道:“不能让他们这么干耗下去。” “这得等到什么时候去。” “让贫道来助他们一臂之力。” 话音落下。 只见叶千秋的手中不知何时又出现了一片翠绿的薄叶子。 叶千秋将那薄叶子放在嘴边,悄然吹了起来。 一股奇怪的音调,从叶千秋的嘴边传了出去。 混合着石青璇的箫声,竟然有一种令人热血沸腾的感觉。 这音调落入赵德言和石之轩的耳中。 亦是让二人忍不住有些血脉喷张,好像体内的战意在不停的升起。 而远处,那颉利可汗听到这曲调,眼中升起熊熊战意,竟然有些把持不住自己,右手朝着胸口捶着,高呼道:“言帅,灭了此贼!” 随着颉利可汗的那一声高呼。 赵德言终究是再忍不住。 他直接怒喝一声,探出一掌,朝着石之轩狠狠的拍了过去。 赵德言这一掌看似平平无奇,其实是赵德言毕生魔功精华所在。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将浑身解数施展了出来。 他将石之轩给完全紧锁笼罩。 只见赵德言的五指箕张,似缓似快,拙中见巧,变化无穷。 这是赵德言压箱底的本领“归魂十八爪”。 而这一招正是“归魂十八爪”的起手式“朱雀拒”。 正所谓“朱雀不垂者拒,如山高昂,头不垂伏,如不肯受人之葬而拒之也。” 赵德言爪势一出,再怒叱一声,斜冲而起,两爪齐攻,施出“归魂十八爪”的第一式“玄武悲泣”。 这玄武悲泣有诀云:“玄武为水,衰旺系乎形态,以屈曲之玄为有情,有是形则有是应。” 忽然间,只见他的双手左爪变为直急冲射,湍怒有声! 另一手变得屈折弯曲,悠扬深缓。 如此爪法,不是亲眼目睹,谁都难以相信有如此威势。 此时,只见石之轩的脸上变得平静无比,竟然还有工夫开口。 “赵德言,你的功力的确是大有精进,着实是可喜可贺。” “只可惜,你碰到的是我石某人!” 随着石之轩这话音落下。 只见石之轩身形变幻无常,飘逸似鬼魅,灵动如飞鸟,好似出现在四面八方一般。 这是石之轩的幻魔身法,是石之轩融合花间派和补天道两个极端武学加上佛门武功而创造出的身法,是一种变幻无常,高明到了极点的身法。 饶是赵德言,也无法勘破石之轩的行藏,无法从种种幻影之中,找到石之轩的真身。 赵德言哪里肯罢休。 他也不敢停手,只怕一停手,便会被石之轩给攻到要害之处。 他从第一式“玄武悲泣”变化为最厉害的第十八式“青龙嫉主”,双手先收回胸口,再卷缠而出,朝着他认准的一个方向打去。 而与此同时,石之轩却是已然出手。 只见他探出五指,那五指便在瞬息间化作了漫天指影。 那漫天指影,每指都如同万斤铁锤重击一般,朝着赵德言刺了过去。 而此时,赵德言也反应了过来,直接回手,准备挡住石之轩这一招。 石之轩却是化指为掌,朝着赵德言猛的劈砍下去! 赵德言仓促之间,来不得应对,直接受了石之轩这一掌! 顿时,身子往下一缩,往后一仰,朝着后边滑行而去。 赵德言很是生气,他一向不忿排名在祝玉妍和石之轩之下,所以,数十年在东突厥潜修魔功,希望能攀上邪道八大高手的首席位置。 此趟和石之轩交手,从一开始,他虽然没有落在下风,但依旧是被石之轩的身法给摆了一道。 现在,石之轩又利用他高明的身法,给了他沉痛一击,这让赵德阳心中已经生出了退意。 他此刻已经明白,他的功力比起石之轩来,还是要稍逊一筹。 他现在如果继续和石之轩缠斗下去,败的绝对是他。 虽然这败相可能还要在数十个回合之后,才能显现出来。 但是,他现在身后有数万突厥精锐,完全没有必要和石之轩硬拼。 赵德言不是死脑筋的人,想通了这一点,他已经打算往后撤退。 但是他仍保持主攻之势,看似朝着石之轩再度扑去,却是使个假身撤出战圈,往颉利所在处急速退去。 石之轩见状,大喝一声,道:“赵德言,往哪走?” 话音一落,只见石之轩的身形陡然加速,他以没有人能看得清楚的高速,竟然直接出现在了赵德言的身后! 只见石之轩眼中泛起炽热的光芒,一拳直接朝着赵德言的背后轰了出去! 这一拳当真是将石之轩这数年来的功力都集中在了一起! 赵德言心头警兆骤然升起。 但是,已经迟了! 石之轩在青华峰这大半年,在叶千秋的提点下,早已经将心中破绽给补全了七八成。 他这一拳,就是要灭了赵德言! 赵德言哪里能想到石之轩的速度竟会陡然之间加快了这么多。 仓惶之间,来不及应对。 直接硬生生的吃了石之轩这一拳。 这一拳吃了下去。 赵德言整个人顿时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往前猛扑出去数丈之远。 直接落在了颉利可汗的马下。 颉利见状,整个人顿时脸色大变,只见他大惊失色,大声呼道:“言帅!” 赵德言趴在地上,勉力翻过身来,坐在地上,面色苍白无比,只见他捂着胸口,朝着颉利可汗怒喝道:“大汗,此人厉害,除非武尊大人亲至,否则我们无人是他的对手,放箭吧!” “射死他!” 颉利也是当机立断的人物,赵德言是他的左膀右臂,自然不容有失。 只见颉利大手一挥,用突厥语大声喊道:“结阵,放箭!” 只见那数万大军之中,最起码当即有一万人搭起弓来,手中捏箭,在几个呼吸之间,便已经朝着望台之上万箭齐发! 这数万道箭羽同时射出,别说望台之上。 就是望台附近,也尽数要被箭雨给笼罩! 石之轩所在的位置,一样是无处可逃! 石之轩见状,只见他将速度提升到了极致,直接朝着颉利可汗冲了过来! 他自然明白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只要拿下了颉利,他们今夜还有一线生机! 但是,颉利早有准备。 他直接夹着马肚子,弯腰将赵德言给提到了马背上,朝着后边急速退去。 而与此同时,已经有数千突厥骑兵从左右两侧围了上来,将颉利的身形完完全全的围在了后边。 而就在这数千突厥骑兵围攻过来的时候,他们也已经尽数搭起弓箭来,朝着石之轩射去。 石之轩见状,面色一变。 哪里还敢再冲,直接运起身法,急速往后退去,又脱下了身上的长袍,奋力挥舞着,将那箭羽给搅在了一起。 石之轩都顾不上回看望台之上到底是什么情形。 他心底疾呼,一双邪目,亦是冒火。 “难道我石之轩今日就要葬身在这突厥人的箭雨之下了吗?” 眼看着那箭羽越来越多。 石之轩的心底都忍不住升起绝望之意。 就在这时,石之轩的耳边响起了叶千秋的声音。 “老石,再往后撤一点,要是贫道错伤了你。” “青璇可是要找贫道要人的。” 石之轩忍不住回头看去。 他看到了他此生难忘的一幕。 只见那夜空之下,数万道箭羽竟然没有凌空激射下来。 而是好像被定在了那夜空之中一般。 此刻,好似时间都停滞了一般。 而让这所有箭羽都停在半空之中的人,正是天机子! 石之轩只看到叶千秋双臂挥舞,身上散发出强大无比的气势,那股气势遮天蔽日,从望台的周围朝着远处不停的蔓延而去。 而他身上出现的那种恐怖的气机,竟然能将那数万道箭羽都给牵制住! 这种力量,已经超乎了石之轩的想象。 人力,居然能达到这种程度吗? 人间真神! 这四个字果断浮现在石之轩的心头。 石之轩一生桀骜不驯,从来都不甘居于人下。 那是他觉得这世上还从来没有人能让他石之轩心服口服。 但是现在,石之轩不得不对叶千秋服气。 之前石之轩能感觉到叶千秋的功力境界着实不是现在的他能够对付的,但是,他的心里还是存着一股早晚能和叶千秋一战的心思。 只待他彻底补全了心中的破绽,这天下间,又有谁能是他的对手! 但是,现在,石之轩已经彻底明白,即便是他彻底补全了他心中的破绽。 他也无法胜过天机子! 单凭这一身震烁古今的功力,天机子已经是当世无敌! 天机子着实不愧人间真神之名! 而就在这样的紧要关头,天机子居然还有心思和他说笑。 可见在天机子的心里,根本没有将这数万突厥精锐给放在眼里! 难怪他之前根本不慌不忙,一脸的平静。 那是他对自己实力有着绝对的了解。 这数万突厥精锐若是不放箭还好,这一放箭,反倒是给了天机子反杀的机会! 这数道思虑在石之轩的脑海之中辗转而逝。 此时,他已经退到了安全范围! 站在望台之上的叶千秋抬手控制着那由突厥人射来的万道箭羽,大声笑道:“颉利,多谢你送贫道的箭。” “不过,贫道从来都不收觊觎我汉家山河之人的礼物!” “这些箭,贫道就尽数奉还了!” 此时,只见那数万颉利大军都已经是目瞪口呆。 在他们射出箭羽的那一刹那,他们根本没有想到过还有人能将这些箭羽给牢牢的控制住! 那可是数万道箭羽啊! 颉利和他身后的一众大将,亦是心惊不已。 颉利看着那夜空中停滞的数万道箭羽,一脸的不可思议,道:“这是中原道人的法术吗?” 颉利对中原文化研究的很深,知道中原道家的传说。 此刻,他见到这一幕,本能的想到了这些。 “这道人到底是谁!” 颉利疾呼道。 颉利今夜出动大军,只是为了围捕石之轩,根本没有将望台上的叶千秋和石青璇给放在眼里。 就在他们以为石之轩才是最可怕的敌手时。 没人注意的无名道人突然控制住了那万道箭羽。 这简直就是令人难以相信的事情! 这时,叶千秋的话音落下。 颉利的脸上顿时大变,只听得他大呼道:“快退!” 但是,已经迟了! 就在这短短的数个呼吸之间。 那夜空之中的数万道箭羽已经完全改变了方向,朝着数万突厥大军尽数激射了回来! 这一下,可是捅了马蜂窝! 颉利和他的大将们顿时往后退去。 本来队列整齐的颉利大军,也在这一刻,彻底乱了起来。 面对突然的形势变化。 这数万突厥骑兵即便是能来得及反应,但是也难以一时间都撤退到安全地带。 哗! 哗! 哗! 万箭齐发,比朝着望台去时还要猛烈三分! 这时,站在望台之上的石青璇整个人都已经愣住了。 饶是她见多识广,也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神功妙法。 “阁主……真乃神人也!” 石青璇忍不住感慨道。 这样的功力,真的是人能拥有的吗? 石青璇本身也不是弱者,她的一身功力在江湖年轻一代之中绝对是佼佼者。 但是,她从来没有想过,居然有人能做到这种地步。 这是什么神功? 想要控制万道箭羽,那所需要的功力着实太过庞大。 纵使是如同宁道奇那样的大宗师,使出借力打力的法门,也无法同时控制这么多的箭羽。 然而,仅仅是将万道箭羽给反射回去,还远远不够! 叶千秋显然不打算就此放过颉利大军。 对于这样有着狼子野心的异族人来说。 叶千秋可是不会手软。 他直接将这数万突厥大军当成了靶子。 整个人升腾而起,凭空而立,双臂一招,五行天雷已经尽数出现在他的身前。 只听得叶千秋口中念道:“九天神雷,决在我身!五雷五雷,听我号令!” 霎时间,夜空之中咔嚓一道巨响。 一抹天雷从夜空之中一闪而过,将黑夜在那一刹那间,照耀成了白色! 叶千秋大袖一挥,双手一招,五行天雷顿时朝着那数万突厥骑兵给轰了过去! 叶千秋的主要目标是颉利所在的那一团。 五行天雷轰下,寸草不生。 别说是颉利,就是武尊毕玄到了,也得被轰成碎渣。 叶千秋的雷法在来到这个世界又有了不小的进步。 无论是对于雷法的掌控力度,还是对五行元素和雷法的契合度都比在天龙世界的时候强了不止一筹。 在天龙世界时,他想要发出这样的天雷,最起码要耗费他三分之一的功力。 但是,现在他发出这样程度的天雷,只需要耗费他五分之一的功力就可以做到。 而这五分之一的先天真气,在他强大的恢复速度之下,只需要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能全部恢复。 叶千秋在这一刻,仿佛雷神降世一般,手持天雷,不停的朝着突厥人的大军轰去。 石之轩整个人都看傻了。 他现在终于明白了。 天机子压根不是练武的。 他是修仙的,这用的是法术啊! 石青璇亦是同样的感受。 难怪天机子敢肆无忌惮的来草原,想要杀颉利、杀突利、杀毕玄。 这修仙的杀练武的,那不是跟玩一样吗? 石青璇现在真的有些相信,天机阁是这世上最接近天的势力。 世上真的有仙。 就在她的眼前! 听着耳边那轰隆隆的雷声之中夹杂着的那突厥人的哀嚎之声,看着那逃往四处的突厥骑兵一大片一大片的倒下。 石青璇的心里突然有种不真实感。 明明他们才是被包围的人。 怎么现在看起来,那三四万突厥大军才像是被包围的人。 他们被阁主一个人包围了…… 良久过后,雷声停歇。 哀嚎声停歇。 战马的悲鸣声还在时不时的响起。 空气之中飘来一股气味,那是一种焦味,夹杂了野草的气味,还有烤焦的肉香味。 至于那肉香是人肉的香味,还是战马的肉香味。 石之轩无从辨别。 他现在坐在地上,整个人有些脱力。 先前的那一场大战,他可是拼尽了全力,才将那箭羽挡住,饶是如此,他的身上还中了两箭。 虽然没有伤到要害处,但也是耗费了他不少心力。 石之轩不知道这一夜突厥人死了多少。 但石之轩大致可以猜出,那三四万的突厥大军,估计活下来的,顶多有几千人。 颉利肯定死了。 以阁主的那手段,肯定是先朝着颉利这突厥大汗的身上招呼。 赵德言被颉利救走,肯定是和颉利一起葬身雷海了。 石之轩靠在望台墙角下,将身上的两道箭羽直接给拔了下来。 石青璇从望台上一跃而下,来到石之轩身旁,要给石之轩包扎伤口。 石之轩拒绝了。 石之轩朝着石青璇问道:“阁主呢?” 石青璇抬头,指着上面,道:“看星星呢。” 石之轩闻言,一时沉默,不知该说什么。 此时,站在望台之上的叶千秋负手看着那夜空之中的半轮明月,看着那漫天的星辰,朗声道:“天台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突厥三四万大军,今夜能活下来的不多。 死的死,伤的伤,这一趟,来草原的目的,叶千秋已经达到了一半。 颉利一死,草原诸部,还要乱上一乱。 不过,颉利的死,远远不是结束。 还有一个武尊毕玄,还有西突厥的突利。 他需要用这些人的血来告诉天下人,中原有他天机子在,异族之人,但凡敢对中原生出觊觎之心。 虽远必诛! 这一夜很漫长。 石之轩和石青璇坐在望台墙根下,一个疗伤休息,一个吹箫平复自己的心情。 叶千秋盘坐在望台上,静静等待着。 他知道,武尊毕玄知道了今夜之事,一定会来找他。 所以,他不用离开。 只需要等待便是。 漫长的一夜终于过去。 远处天际和草原好似融为了一线。 天边,微微有一点光亮起,天空之上的星辰还没有彻底散去。 再过了一些时候。 朝阳的初晖从地平线缓缓升起。 与此同时,伴随着朝阳一起出现的,还有一人一骑。 那是沐浴在阳光之下的一个人影。 起初,他的身躯和马融为一体,远远望去,还只是一个黑点,好似从朝阳之中奔出一般。 后来,那道人影的身形越来越大。 而此时,朝阳也已经完全的显露在了地平线之上。 那道人影沐浴着初升的阳光而来。 哒!哒!哒! 清晨的草原,宁静无比。 只有这由远及近的马蹄声! 放眼望去,只见草原之上到处都是大坑! 到处都是断肢残骸。 此时,石之轩睁开了眼睛,他望着那沐浴着初升阳光而来的一人一骑,悄然说道:“他来了……” 石青璇睁开了朦胧的双眼,问道:“谁来了?” 石之轩道:“毕玄!” 石青璇闻言,顿时清醒了过来。 此时,叶千秋从望台之上站了起来。 他走到望台边,看着那从草原大地上奔袭而来的一人一骑,脸上无悲无喜。 等待了许久。 只见那一人一骑,终于出现在了望台前数十丈的地方。 只见那人牵着缰绳停了下来。 那人傲然立在马背上,看着那满地的大坑,看着那满地的断肢残骸。 不时,还有秃鹫落在那断肢残骸上,叼走一块又一块的烂肉。 他那俊伟古俏的容颜之上,亦是露出了不平静之色。 一对充满妖异魅力、冷峻而又神采飞扬的眼睛之中,也泛起了悲伤之意。 那人浑身却散发着邪异莫名的慑人气势,仿佛是统治大草原的,忽然现身人间。 片刻后,只听得那人朝着望台之上站着的叶千秋看去,他眼神之中充满了严峻深遂。 只见他双眼精芒电闪之间,寒声道:“本人毕玄,前来诛魔!” 第22章 突厥被灭,神罚天哭 “本人毕玄,前来诛魔!” 这一道声音犹如平地而起的惊雷,打破了这清晨的宁静。 草原上的人,一向是以实力为尊。 在大草原纵横无敌、盛名数十年长垂不衰的“武尊”毕玄便是大草原之上最杰出的一代武学大宗师。 毕玄看上去只有三十来岁,体魄堪称完美。 古铜色的皮肤闪烁着眩目的光泽,尤其是在初升朝阳的阳光沐浴之下,显得他整个人更加有一种霸道绝伦的气势。 仿佛他能镇压一切敌手,这世间谁也不会是他的对手。 毕玄的两条腿特别的长,使他伟岸的身躯更有一种仿佛能托起朝阳之势。 他披在身上的野麻外袍随风拂扬,眼中的寒意显然已经是来到了一个冰点。 他牵着缰绳的手掌宽厚阔大,好似是蕴藏着这世上最可怕的力量。 饶是石之轩看到毕玄,都感觉到毕玄身上泛起的那强大气势。 石之轩深知,以他现在的状态,若是和毕玄这样的人物交手,断然没有胜利的可能。 不过,现在要和毕玄交手的可不是他。 而是站在望台之上,似若神人的天机子。 毕玄整个人看起来,让人惊心动魄。 他好像是朝阳,充满了炽热的火焰,带着灼烧一切的光芒而来。 他又好像是充满暗涌的大海汪洋,动中带静,静中含动,教人完全无法捉摸其动静。 他乌黑的头发直往后结成发髻,寻常人只是看他一眼,便足以毕生难忘,心存惊悸。 这是一个天下间少有,将自身气势给提升到一个极为恐怖境地的绝世人物。 叶千秋站在望台之上看着毕玄,鼻间还能闻到那来自草原之上的些许焦味儿。 叶千秋看向毕玄,神色少有的肃穆下来。 毕玄是一个值得人尊敬的对手,即便他是异族人。 叶千秋不信毕玄不知道昨夜他一个人杀了多少突厥人。 他不信毕玄不知道叶千秋昨夜是用什么手段杀的人。 那残余溃逃的几千突厥人,不会不把真相告诉毕玄。 但是,毕玄还是来了。 即便是知道自己有着无与伦比的恐怖实力。 他还是义无反顾的来了。 这样能不畏死亡的人物,的确令人敬佩。 叶千秋看向毕玄,道:“毕玄,贫道等你许久了。” 毕玄仰头看向叶千秋,一时间默然无语。 他能来这里,早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 突厥一夜间死了几万人,死的这些人,无一不是东突厥的精锐。 颉利死了,他的弟弟墩欲谷死了,魔帅赵德言死了,还有很多很多人,都死了。 在一夜之间,强大的草原雄狮,被来自中土的道人给灭了。 良久过后,毕玄再度开口。 他的声音变得嘶哑低沉。 他看向叶千秋,道:“你可是天机子?” 叶千秋道:“贫道是天机子。” 毕玄闻言,只说道:“好。” 下一刻,他整个人从马背上高高跃起,横跨数十丈之远,朝着望台上的叶千秋攻来。 叶千秋背负双手,对着毕玄说道:“毕玄,贫道敬你是条汉子,让你多使几招。” 毕玄冷声道:“本人从来不用人可怜!” 此时,毕玄的人已经到了望台之上。 他朝着叶千秋轰出了笔直的一拳。 毕玄的这一拳没有丝毫拳风呼啸之声,亦不带起半分劲气,但就是给人一种躲无可躲,避无可避的可怕感觉。 若是和毕玄实力旗鼓相当,亦是不敢对毕玄的这一拳大意。 但是,叶千秋却是不同。 他也直接轰出一拳,这一拳他只用了三分力。 他的背后是天地之势,他站在原地不动。 毕玄跟他打,就是在和他身后的天地对轰。 轰! 两拳相撞,却是诡异无比。 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劲气狂飙。 毕玄见一拳不奏效,然后再出一拳。 整个望台之上变得灼热沸腾无比,好似突然出现在了浩瀚黄沙、干旱炎热的沙漠之中。 最让人望之生畏是,这种灼热感还在不断的加剧,即便是望台之下的石之轩和石青璇都感觉到了这股炽热无比的气浪。 二人急忙运功抵挡。 石之轩暗道,这毕玄的炎阳奇功果然厉害,这种灼热的温度下,给人的感觉就好似在沙漠中赤身裸体曝晒多日。 几乎只是短短几个呼吸之间,就会让人的身体出现濒临渴死、干涩缺水的骇人滋味。 还好他和石青璇在望台之下,并不在望台之上,否则,单单是这股灼热感,就能将他们父女二人避退。 石之轩深知,这绝对是毕玄的巅峰状态。 这样状态下的毕玄,更有可能发挥出十二成的本事。 然而,和毕玄正面相对的叶千秋,却仿佛好似根本感觉不到这周围热度的变化一般。 他依旧站在原地。 看着毕玄再次朝着他出拳。 毕玄的这一拳,拳势以惊人的高速推进着,在推进的途中,又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望台四周的热度不停的递增升温,让人无可测度,更加无法掌握,但一切又好像全无变化一般。 在这一拳当中,毕玄是集千变万化于不变之中,如此武功,尽夺天地之造化。 毕玄这等层次的拳功,那似变非变的拳势,划出一道合乎天地至理妙至极巅的弧度。 这一拳还在不断的扩大,好似要充塞满整个天地,整个宇宙一般。 不过,那是毕玄的天地,那是毕玄的宇宙。 和叶千秋毫无关系。 叶千秋站在原地,嘴角噙着笑意。 毕玄也能调动些许天地之势,这倒是让他有些刮目相看。 比起如今的宁道奇,比起奕剑大师傅采林。 如今的毕玄显然已经高出了二人一线。 这种已经能借助天地大势,借助天地之势的拳法,如果能再进一步,绝对是能在挥拳之际,就将一般对手给生生压爆。 但是,他是叶千秋。 即便毕玄的功力已经提升到了他此生的巅峰状态,亦不能对叶千秋有半分撼动。 叶千秋再轰出一拳,他的拳头再度准确无误的和毕玄的拳头相撞。 轰! 这一次,气浪翻滚而起。 冲天而去! 仿佛都要变得肉眼可见! 毕玄再退! 他的脸上露出坚韧不拔的神情。 在他的眼中,叶千秋虽然一动不动。 但是在叶千秋的势却是好似无边无际,无穷无尽一般。 每当他出一拳,叶千秋也会出一拳。 他的一拳,面对叶千秋的一拳,就好似面对广袤的天穹,无边的大地一般。 毕玄已经明白,天机子在大势之上已经完全将他给压倒钳制,甚至已经影响到了他的心灵,才生出了异象错觉。 毕玄知道,虽然主动出手的是他,但是以不变应万变的天机子其实才是掌握主动权的那一个。 他,已经无路可退! 只听毕玄爆喝一声,仿佛要将他这一生的气力都给吼出来。 他这一生经历过大大小小,上百次的战斗。 但从来没有像这一战一般,如此艰难过。 他知道,今日自己断然没有活命的可能。 站在他对面的,可能是中原大地近百年来最杰出的人物。 那是已经走到了更加高深境界的人物。 毕玄曾经听说过,在二百多年前,南方武林之中有一位天师孙恩,乃是天师道教主,得窥天道,破碎虚空而去。 毕玄心中有着诸多猜测,他在猜测天机子是不是天师孙恩的传人。 但无论毕玄的猜测如何,他将要面对的威胁不会减少半分。 所以,他再度出拳! 而叶千秋也再挥出一拳! 还是三分力! 就在二人两拳交锋前的刹那,毕玄往前冲刺的雄伟躯体在近乎不可能的情况下,双足轻撑,微升离地寸许,拳化为掌。 竟然是想要从更高一点的角度,朝着叶千秋的肘间拍去。 毕玄这突生的变化,若是放在旁人身上,可能会毫无办法。 但是,叶千秋却好似能洞察先机一般,拳头早已往回缩了几分,就在往回缩的瞬间,他的攥紧的拳头变成了伸出的两根手指,直接插在了毕玄的掌心之中。 毕玄只感觉到一股阴寒至极的先天真气进入了自己的体内。 他急速再退后。 一边看着叶千秋,一边在体内的真气迅速怯除着天机子刚刚打入他体内的这道真气。 片刻后,只见毕玄左右晃动,双目之中精芒闪烁,他再度出手,不过却不再是出拳,而是两袖拂出,使出似攻非攻的手段。 空气之中传来两声“蓬!蓬!”的破空之声。 毕玄全身的经脉在这一刻灼热起来,他将自己的炎阳奇功催动到了极致。 双袖狂舞,卷动着巨大的热浪再度朝着叶千秋攻去。 叶千秋拂袖而出,将毕玄挡在了一丈之外。 此时,叶千秋朝着毕玄说道:“四招已过,你还有六招的机会。” “最好能将你毕生的所学都使出来。” “不然,往后可再也没有机会了。” 毕玄在两丈外立定,冷酷的脸容此刻好似附上了一层冰霜一般。 “自四十年前本人与宁道奇一战后,从未有过如此痛快的时候。” “天机子,你的确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人。” “看来,你已经得窥天道,不知你和二百多年前的天师孙恩有没有关系?” 叶千秋闻言,干脆利落的回道:“你问这些事,根本没什么用处。” “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出接下来的六招吧!” 毕玄的一颗心直接沉了下去,以毕玄的高傲自负,此刻,也是已经明白,他的生命已经由天机子主宰。 这种生命被他掌控的感觉,让毕玄恼怒极了! 他还从来没有过这样屈辱的感觉! 问题是以天机子展露出来的武功,纵使是他发挥出十二成的实力,也无法撼动天机子半分。 这其中,当真是没有半点侥幸可言。 达到了天机子的那种级数境界,已经是臻至了完美无瑕之境,天机子不会出错,他没有半分可乘之机。 对方虽然站在两丈之外,但是毕玄却是感觉和对方隔了数十丈之远一般。 他从未想过这世上居然还有这等惊天地、泣鬼神的人物,他曾经恨不能早生两百多年,亲眼见证天下第一剑手和天师孙恩的风采。 但是,当他真正面对这样的人物时,他才能感觉到这等人物是何等的恐怖。 毕玄很清楚,如果这一战他能活下来,他的境界当能再进一步。 但是,他今日断然没有活下去的可能! 天机子只是在等他出招,十招过后,若天机子出招,他又将如何化解抵挡,他又将如何面对这等超一流的无上大宗师造成的伤害。 毕玄深吸一口气,什么都可以失去,但唯独战意不可失去! 毕玄挺起了胸膛,稳如山岳的朝着叶千秋踏出了三步。 他等不及了,等不了十招! 即便再打一百招,他还是要被天机子横压。 既然如此,那他只能是拼尽全力,将毕生的精气神都集中在一招之上! 下一刻,只见毕玄仰天长啸! 他整个人心如止水,他脑海之中灵光一闪,想出了一招,他希冀着这一招能创出奇迹。 即便是他身死,他也要将天机子给重创! 炎阳奇功的灼热感瞬间又提升了三成! 毕玄整个人的肌肤都好似在这一刻变得通红无比,炽热无比。 整个人都好似要燃烧起来一般。 他已经将自己的精气神燃烧! 毕玄在这一刻,好似化成了一轮太阳! 最开始时的炎阳大法像沙漠上空的烈日,初置其中并不怎样,但却是无处可避,最终可把你烘干成一堆白骨。 但是,现在的炎阳奇功,已经好似将毕玄变成了这天地间的第二轮太阳! 毕玄燃烧了他全部的精气神,踏入了他此生从未踏入过的全新境界! 仅仅是生命最后的余晖,也要绽放出无比的光芒! 在这一刻,叶千秋可以看到,毕玄的身体上空,出现了一张毕玄的面孔! 那是,毕玄燃烧了自己精气神之后,所凝结出的灵体! 毕玄的灵体在刹那间朝着叶千秋挥出了一拳! 这一拳极尽璀璨之光! 在这一刻,好似天地间真的有了两颗太阳! 在那剧烈炽热的光芒之下,叶千秋的脸上露出了赞叹之色。 人的潜能果然是无限的。 毕玄在燃烧了自己的精气神之后,凝结成的这一招,已然让他都感觉到了一丝威胁! 这让叶千秋十分兴奋! 叶千秋浑身气势暴涨! 一拳轰出,朝着毕玄喝道:“毕玄,你能凝结出这一拳,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轰! 巨大的气浪翻滚起来! 将望台周围的石墙都给直接震碎! 站在望台下方的石之轩和石青璇看到毕玄使出的这终极一招。 石之轩都忍不住赞叹道:“好一个毕玄,果然是天下间少有的大宗师,的确是个人物。” 至于石青璇,则是感慨道:“毕玄虽然厉害,但没有阁主,他又如何能发挥出这样的实力呢?” 石之轩闻言,微微颔首,的确是这样,有天机子这样的恐怖人物存在。 的确可以无限激发一个人的潜力。 此时,已成灵体的毕玄,在虚空之中哈哈一笑,他的一拳轰出,仿佛能撼动天地! 明明是平平无奇的一拳,却是显露出了无可匹敌之势! 叶千秋轰出的拳头,拳势和毕玄的拳势相交! 却是引动了更多的天地之势! 毕玄引以为傲的一拳,在叶千秋这强横无比的一拳之下,彻底烟消云散! “不可能!” “不可能!” “你居然连我这一招都能接下!” “你居然能毫发无伤的接下我这一招!” 天空之中响起了毕玄不敢置信的声音。 叶千秋朗声道:“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你所摸索到的不过是武道的皮毛罢了!” 蓬!蓬!蓬! 此时,天空之中响起的声音,好似太阳坠落的声音! 毕玄的灵体在顷刻间消散了! 在他的灵体消散的那一刻,他的身体也渐渐变得僵硬了起来。 毕玄整个人已经没有了任何气息。 他燃烧了自己的精气神,整个人的精气神已经化作了云烟。 虽然留下一具高大无比的身躯。 但是,也终究不过是一副被抽空了的残骸罢了。 良久过后,阳光洒落在了毕玄的身躯之上,毕玄的身躯轰然往后倒去。 纵横草原几十年,无敌于草原的武尊毕玄,就此殒命! 叶千秋纵身而下,落在了望台下丘坡上。 看着不远处的石之轩和石青璇,笑道:“该去找下一个目标了。” 石之轩闻言,立马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三人翻身上马,朝着草原的另一个方向驰骋而去。 留下了这满地的疮痍。 武尊毕玄的身躯静静的躺在望台之上。 他那没有闭合的双眼,死死的盯着天穹。 仿佛在质问着老天爷,草原诸部为何会迎来这样的灭顶之灾。 他可能到死也想不通,中原为何会突然出现这样一位超越了寻常意义的无上大宗师。 …… 苍茫草原之上。 叶千秋和石之轩父女二人,朝着东北方向疾驰而去。 颉利的大军虽然被灭了,但是还有突利的大军。 这一趟,叶千秋就是要断了突厥人的根! 他们奔驰三日。 终于在太阳升起的地方,看到了属于突利的黑狼旗! 那黑狼旗飘扬于初升的红日下,突利是草原的另一位霸主。 他的黑狼军并不弱于颉利的金狼军。 急促的马蹄声,从大草原上升腾而起。 在东北方向的地平线上,数万黑狼军全速奔驰着,军容鼎盛无比,目测兵力最少也在一万五千人以上。 虽然比不得颉利三四万的精骑,但也是草原上一股十分强大的力量。 此时,叶千秋和石之轩、石青璇停在了原地,他们所在的这个地方,正是突利大军奔来的方向。 叶千秋坐在马背上,双眼注视着那逐渐接近的突利大军,道:“草原诸部,精锐很多啊。” 石之轩亦是朝着那突利大军望去,沉声道:“在大草原上,一个民族的衰落,代表另一个民族的崛兴。” “自突厥大汗室点密兴起,统领十大族酋,率兵十万,击败柔然,建立一个比古代匈奴领域更辽阔、声威更强大的游牧汗国,设牙帐于都斤山,草原诸族无不慑服,现在虽然分裂为东西两个汗国,可是在大草原上仍是从无敌手。” “自从颉利重用赵德言为国师,任其专擅国政,政令繁苛,人心解体,原本臣属于东突厥的诸族均有叛意。” “后来,颉利和突利失和,对有离心的诸族更是实是天大的喜讯。” “只要突利能打几场漂亮的硬仗,展示其有能与颉利抗衡的实力,便能争取到各族的大力支持。” “现在颉利一死,突利已然成为草原唯一的霸主。” “不过,他好像也活不过今天了呢……” 说到这里时,石之轩下意识的转头朝着叶千秋看去。 他从叶千秋的脸上没有看出什么多余的情绪。 天机子依旧是天机子,对于草原诸部来说,从今往后天机子的存在,就是如同天魔一样的存在。 “突厥被灭之后,不知草原诸部,又将是哪一个部族会崛起。” 石之轩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叶千秋闻言,淡淡一笑,道:“那应该是几十年后的事情了,想要草原诸部乖乖听话,那得看加特林能不能早点出现。” “在此之前,草原上的草只会是割了一茬儿,又长起一茬儿。” 石之轩从叶千秋的这话语之中,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丝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阁主,加特林是谁?” 叶千秋听了,只是淡淡一笑,没有过多的解释。 石之轩见叶千秋不多言,只觉得叶千秋变得愈发的神秘莫测起来。 或许,天机子真的能够算出天机吧。 几十年后,当草原诸部之中再度有霸主兴起之时,还会有如同天机子一般的人物,再度来草原割草吗? 石之轩不知道答案。 但是,他知道他眼下正在经历的事情,当是这数百年来,从未出现过的事情。 当一个人的实力近乎于仙神,能以一人之力横扫千军万马之时,那他便已经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威。 只是,这样的人物,终究只是少数。 在人类漫长的岁月当中,除却传说中的那些仙神。 近五百年来,真实存在过的那些绝世人物,又有几人能有天机子的这般神威。 石之轩的心头不禁闪过一些念头。 在天机子存世的情况下,即便是他一统了圣门,单单凭借他自己,便真的能够带领圣门走向前所未有的高度吗? 石之轩觉得,这似乎不太可能。 天机阁,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石之轩从自己的女儿口中只得到了关于天机阁的只言片语。 甚至连青璇也不知道天机阁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天机阁的水,到底有多深呢? 石之轩在不停的想象着。 他难以想象一个隐世的千年大派到底拥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但是,石之轩知道,如果他能紧紧抱住天机子这条大腿。 他未必不可以带领圣门走向一个新的高度。 只是……他这一生从来都不甘屈居于人下。 天机子的确是一个巨大的宝库,但是,如果是借天机子的势成就的前所未有的伟业。 那对于他来说,便真正是他想要的吗? 石之轩的心底在不停的问着自己。 此时,那万人大军已经到了三人前方数十丈之远的地方。 三人横亘在原地,那万人大军势不可挡,如果冲将过来,怕不是要将三人碾压成肉饼。 就在这时,只听得叶千秋朝着一旁的石之轩和石青璇道:“捂上耳朵。” 话音落下,石之轩和石青璇什么也没问,直接照做。 下一刻,只听得一声巨啸从叶千秋的口中张嘴吐了出来。 一股磅礴的气浪喷涌而出,狮子吼的音功被叶千秋施展到了极致! 这狮子吼还是叶千秋在第一个世界时,从小龙女的身上学来的。 如今,再由他来使出,狮子吼的威力提升的不止是一星半点。 这一声长啸,气浪翻滚之下。 竟然是硬生生的将那万人大军给吼停下来! 只见那本来迅疾如风,整齐划一的黑狼军,在此刻,他们胯下的马儿都已经不听指挥,有的甚至直接倒地不起。 还有的直接往后退去。 那一声声凄厉的嘶鸣声,证明着这些战马的痛苦不堪。 而那骑在马背上的黑狼军骑士情况也比胯下的马好不了多少。 他们的耳中皆是嗡嗡作响,霎时间头痛不已。 若非这是开阔的大草原之上,相隔的距离又远。 叶千秋的狮子吼音波传到他们这里时,已经被无限削弱。 不然的话,单单是这一声吼,便足以震死不知多少人。 片刻之后,一队人马从大军中冲出来,领头者赫然是一个雄壮的大汉,只见那大汉气度恢弘,从容不迫。 在他的一旁,还跟着一个魁梧的大汉。 这时,只听得那雄壮大汉一脸凝重,带着那一队人马缓缓朝着叶千秋三人这边行来。 行至半途,相隔还有十丈之远的地方。 他们停了下来。 只见那雄壮大汉高声道:“敢问前面的是何方高人?” “在下西突厥可汗突利。” 这时,叶千秋策马而出,朝着前方又行了三四丈的距离。 石之轩和石青璇也策马紧紧跟在叶千秋的后边。 突利可汗所在的那一队人马,看到叶千秋往前行,竟忍不住想要往后退。 着实是刚才叶千秋的那一声巨啸,给他们的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 现在耳朵里,还嗡嗡的响个不停。 只有一些功力还算是高深人,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这时,叶千秋牵着缰绳,停了下来,朝着那突利朗声道:“贫道天机子,特来取你突利项上人头一用。” 叶千秋这话说的很直白,很果断。 直接让突利心头一跳。 不过突利也是见过世面的人。 此时,突利并不知道东突厥已经被灭了的事实。 也不知道毕玄也已经被叶千秋给打死。 颉利和突利之间一向不对付。 突利的大营驻地和颉利的大营驻地相隔最起码有三日的路程。 突利此番率军西来,其实是他听闻中原和氏璧即将出书,想带着他的国师云帅南下中原,到中原去凑一凑热闹。 虽然突利远居草原,但是天机子的大名,他也是听说过的。 无论是对于颉利来说,还是对于突利来说,他们对于中原的觊觎都是一点不少的。 所以,他们对于中原的事情一向都十分关注。 叶千秋在洛阳天津桥一战,彻底名动江湖,像突利这样的高手,自然是对叶千秋这样的顶尖高手很是关注。 只是他没想到叶千秋居然会来到草原。 而且,一见面就给他们来了个下马威。 一声长啸巨吼,居然硬生生的喝停了他的黑狼军。 这等恐怖的实力,着实是让突利心惊。 就是跟在突利身旁的国师云帅,也是惊讶无比。 云帅是突利的得力心腹,也是草原上最接近毕玄的顶级高手。 此时,只听得突利高声道:“原来是天机子道长,突利久仰道长大名,想不到今日会在草原之上见到道长真身。” “道长莫不是在和我开玩笑,我突利自问和道长没什么恩怨,不知道长为何要取我突利的项上人头?” 叶千秋朗声道:“突厥势大,中原战乱将起,贫道为保证草原诸部无法趁火打劫,所以,只能来取你突利的人头。” 突利闻言,朗声道:“若论草原之上,实力最强的,还是颉利,道长怎么不去取颉利的人头,偏偏要取我突利的人头。” “莫不是道长觉得颉利有武尊毕玄庇佑,不好收拾。” “专门挑我这软柿子来捏?” 叶千秋道:“颉利和毕玄都已经去见阎王爷了,现在只剩下你突利了。” 叶千秋这话一出,顿时让突利一愣,突利看向一旁的云帅。 云帅轻轻摇头。 二人都觉得这不太可能,你要说颉利被刺杀了还有可能,但毕玄是谁,怎么可能会轻易就死了? 纵使你天机子曾经击败过宇文伤和尤楚红等人联手,但也没必要这么说,来抬高自己吧。 这种事情,又有谁会信呢? 反正,他们是不信的。 突利又道:“道长莫不是在说笑?” 叶千秋闻言,只说道:“是不是在说笑,你等下便明白了!” 话音一落。 只见叶千秋霎时间飞身而出,直接朝着那队人马之中的突利和云帅掠去。 叶千秋的身法快到了极致,他的身影在半空之中留下一道道残影。 如同一片被狂风裹挟的叶子,朝着一个方向急射出去。 石之轩见状,叹道:“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而突利和云帅见状,亦是面色微变。 云帅的轻功就已经是十分厉害,但是当叶千秋一掠出,云帅便感觉到了不对劲。 最起码天机子所展现出的这等身法,已经足以证明他的实力不在武尊毕玄之下! 这时,只见突利将他那名震域外的伏鹰枪从身后取了下来,握在手中,伏鹰枪的锋尖在阳光之下,泛起阵阵寒光。 叶千秋的身法虽然惊世骇俗,但是并未让突利升起多少惧怕之色。 他身后的这万人大军就是他的底气! 更何况他身边还有云帅! 即便是武尊毕玄,也不敢说能在这万人军阵之中,取了他突利的项上人头! 这时,云帅策马而出,和一旁的突利道:“大汗,先让我去会一会这天机子!” 突利微微颔首,表示同意。 云帅的实力他是信任的。 虽然比起武尊毕玄那种大宗师级别的人物,还差一些,但是和这等人物过几招还是没问题的。 即便不敌,也能退回来。 有这万人大军打底,便是他天机子再厉害,也没有那个本事取了他和云帅的性命! 这时,只见西突厥的这国师云帅,直接凌空而起,竟然也在半空之中也盘旋了片刻。 此人体型魁梧,本来十分壮硕,但是这魁梧的身躯之中却是显现出了无限的潇洒。 他长发披肩,浑身金光闪闪,腾跃挪移之时像一片金云般飘扬飞舞。 简直是让人赏心悦目。 他的脸部轮廓突出,和一般的中土人士大不相同。 云帅这一出手,顿时引得身后的黑狼军齐齐高呼! 此时,云帅整个人就好像是被投石机投出的石弹一般,高抛数丈之远,朝着叶千秋奔袭而去。 在远处观战的石之轩脸上泛起一丝赞赏之意,道:“此人功力的确强横,倒也是少有的人物。” “可惜了……” 石之轩临了,来了这么一句话。 他的意思很明显。 即便是云帅的实力的确不错,甚至和现在的他实力相近,但云帅根本不知道他要面对的是什么人! 石之轩深知天机子此行的目的。 无论东、西突厥,均对中土有进侵的野心。 在中原乱纷纷的时势当中,刘武周、梁师都之辈对突厥人俯首称臣,纵使强如李渊、窦建德、杜伏威等,亦不敢正面与突厥人发生突,均采取敬而远之的策略。 可见突厥人的厉害! 如今,天机子以一人之力,硬生生的将东西突厥都给灭掉。 还将武尊毕玄格杀。 对于草原诸部来说,无疑是一场巨大的打击。 当初,他化身裴矩,分化突厥,直接导致了始毕可汗死后,颉利和突利争权夺位,最终,突厥化为东西突厥。 但是,和天机子相比,他的一切算计就好像显的微不足道了。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再多的算计也是没有用的。 石之轩的心中不禁升起一股淡淡的忧伤。 此时,叶千秋已经和云帅相遇。 云帅朝着叶千秋拍出一掌,想要和叶千秋过过招。 但是,只一刹那,云帅便知道他错了,他错的实在太离谱了! 叶千秋只是挥了一拳,便让云帅避无可避,躲无可躲。 一拳之下,云帅登时被打飞了出去。 这一拳之威,便是毕玄也承受不住,更别提还不如毕玄的云帅。 云帅在半空中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这位来自波斯的武术巨匠,还未拔刀,就已经死了。 当他的身躯落在地上时,叶千秋的身影早已经出现在了突利的头顶。 这一切变化简直是太快了! 突利根本无从反应。 当他心中警兆升起的时候,一切都已经迟了! 他的脑袋已经离开了他的脖子。 而割下他脑袋的只是一片薄薄的叶子! 虽然是一片叶子,却是附着强大无比的剑气! 突利的脑袋高高飞起。 这一幕,让所有的黑狼军顿时愣住。 别说他们没反应过来,就是连突利本人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被人割了脑袋! 嘭! 当突利的那一颗大脑袋重重的落在草原之上。 所有的黑狼军这才反应过来。 “大汗死了!” “大汗死了!” 上万人的黑狼军之中,还有很多将领,他们看到突利和云帅只在几个呼吸之间便尽数身死。 一个个都大惊失色,但还没有吓破了胆,还不忘用突厥话命人朝着叶千秋围攻而去。 霎时间,厮杀声冲天响起! 叶千秋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冲天而起。 黑狼军万人大军仰视天穹,却是发现叶千秋的身躯已然变成了一个小黑点。 此时,众人心头狂跳。 一个个心中狂呼道,莫非这是能飞的天神降世了吗? 而此时,天穹之中传来一声苍鹰的厉啸。 却是叶千秋又俯冲下来! 原来是叶千秋弹射到了一定高度,俯冲而下,往下挥出一掌,将他能破坏的范围扩到最大。 这一掌,虽然不是如来神掌,但和如来神掌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一掌轰下,山河倒转!日月无光! 霎时间,一个手掌的大坑出现在草原之上,仿佛神印一般刻在了大草原之上! 这一掌落下,便拍死了足足上千黑狼军。 剩下的那些黑狼军哪里还敢停留,早已经四散而逃。 叶千秋毫不手软,手中化出五行雷,朝着那些四处逃窜的黑狼军急射而去。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斗。 良久过后,草原之上已经没有了活着的黑狼军。 叶千秋回到了马背上,驱使着座下的马儿,想要往回倒转。 但是,胯下的马却是死活不肯动,一双前蹄跪倒在地上。 显然是被叶千秋身上盛放的杀气给震慑住,无力前行。 叶千秋见状,轻轻拍了拍马背上的鬃毛,又不知从何处取出一片叶子来,放在嘴边吹了起来。 吹了片刻之后,马儿站了起来,驮着叶千秋缓缓朝着那草原的深处行去。 石之轩和石青璇见状,也急忙跟了上去。 此时,落日的余晖已经洒下。 照耀在叶千秋三人的身上,悠扬的曲调从草原之上响起。 与三人身后的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融合在一起,形成了一副诡异的画面。 而此时,天上开始降雨,伴随着那天边的火烧云,好似一场血雨在落下。 曾经强盛一时的东西突厥,就此泯灭在了大草原之上。 后来草原诸部,将突厥的灭顶之灾,称之为“神罚天哭”。 至于天机子的名号,也成为草原诸部之中犹如死神一般的存在。 直到数百年后,有人提起这个名号,依旧能让草原诸部之人心悸无比。 …… 洛阳。 一间茶舍之中。 李淳风背负长剑,正在和宁道奇坐在茶舍中喝茶。 宁道奇被李淳风给改了一副装扮,现在从外表来看,就好像是一个老管家似的。 李淳风喝了一口茶,朝着宁道奇说道:“老宁啊,咱们这来了洛阳也有些日子了,是不是可以考虑去净念禅院走一趟了。” 宁道奇悠哉悠哉的说道:“少阁主要去,老道我自然不能拦着少阁主。” “只是,少阁主此去,想要光明正大的拿到和氏璧,恐怕不太可能。” 李淳风撇嘴道:“我也没想光明正大的拿呀。” “老宁,你可能不知道我李淳风还有个诨号,叫做妙手空空。” “只要我能找到和氏璧藏在何处,我一定能将和氏璧给偷到手。” “再不行,我只好施展美男计,去小妃妃那里套点情报出来了。” “要不然,等师父从草原回来,到了洛阳,见我还没拿到和氏璧,那我可就丢人丢大了。” 宁道奇一听,直接乐了。 他和李淳风相处的时间也不短了,知晓李淳风是深得天机子的真传。 就是这嘴里冒出来的话总是稀奇古怪的,有时候还真不像是堂堂天机阁少阁主,反倒是像那轻佻的江湖小混混。 如今的江湖年轻一代当中,敢称呼慈航静斋传人师妃暄为小妃妃的,也就只有李淳风了。 旁人对师妃暄这等静斋传人,不是捧着就是敬着。 到了李淳风这里,师妃暄成了那尼姑庵里的野丫头。 宁道奇也是见怪不怪了。 “眼下,梵清惠亲自在净念禅寺坐镇,听说,她还给天刀宋缺发了请帖,请宋缺到净念禅寺一聚。” “这其中的深意,你可知道是什么?” 宁道奇朝着李淳风看去,笑眯眯的说道。 李淳风捏着茶杯,在手里来回转动着,淡定自若的说道:“还能干啥,不就是找老情人叙叙旧,卖弄一下半老徐娘的风情。” “想要靠这点套路宋缺,给慈航静斋办事出力。” “宋缺要是给梵清惠当了打手,肯定是有特殊癖好。” “对光头尼姑情有独钟,喜欢制服诱惑。” 宁道奇一听李淳风这话,差点没把口里的茶水给喷出来。 他跟着李淳风呆久了,也知道李淳风时常冒出的一些不太正常的词汇,像这种什么制服诱惑,只要不是个傻子,都能听出什么意思。 他朝着李淳风瞪了一眼,道:“你如此胡言乱语,小心被人割了舌头。” 李淳风哈哈一笑,道:“老宁,你的道心乱了呀。” “究竟是风动,还是心动呢?” 宁道奇闻言,不禁唉声叹气起来。 他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才被阁主派出来和李淳风这混不吝共事。 就在二人谈笑间,茶舍里走进了三人,在隔壁桌上坐下。 其中一人说道:“天下的形势早乱作一团,师妃暄若再插手其中,将使情况更为复杂,这一趟洛阳之行,恐怕将要有一场龙争虎斗啊。” 另一人问道:“也不知道师妃暄现在身在何处。” 原先那人回道:“听说,十日前她曾在洛阳附近露过一面,但之后就不知所踪,怎么都查不到她半点踪影,只从这点看,便可见她高明到了何等程度。” 第23章 天下乱局,黄河之畔 茶舍里,这三人说话的声音压的很低,若是一般的普通人在侧,定然是听不清楚三人在说什么。 但是,李淳风和宁道奇一个比一个厉害,自然能听到这三人的声音。 二人的脸上并未什么特殊的表情。 师妃暄入世的消息,现在天下皆知。 慈航静斋的实力的确强悍,这等造势的能力着实不是一般势力能做出来的。 这时,只听得那三人之中的一个又说道:“连慈航静斋斋主梵清惠也亲自也下场了,和师妃暄如此张扬行事,搞得天下皆知,她们是否是嫌这天下还不够乱呢?” “这慈航静斋据说是江湖白道魁首。” “她们这么搞的目的是什么?” 只见其中一个黑脸汉子,淡淡笑道:“慈航静斋在这个时候出世,不但是要对付阴癸派,还负有更重要的使命,就是为万民找寻真主。” “试想在现今的形势下,谁若能得到师妃暄的青睐,赐以其和氏璧,那将会是怎样的形势?” “和氏璧本身所代表的意义,可是非比寻常。” “那可是国玺,是帝皇权力的象征。” 另一人听了,不禁说道:“现在天下的局面是越来越乱了。” 这时,一直没开口的那一个人哈哈一笑,道:“小陵,你可别唉声叹气,愁眉苦脸了。” “咱们现在可是扬州双龙,也是天下间的一号人物。” “咱们宰了杨广,任谁见了咱们不得客气三分。” “那师妃暄若真是想要为天下挑选明主,我寇仲倒是觉得我也很有分量呢。” 这时,那黑脸汉子一听,眼中闪过一抹精光,道:“听寇兄弟这话的意思,寇兄弟也有心思争天下?” 寇仲闻言,哈哈一笑,不可置否。 徐子陵急忙从旁说道:“刘大哥,小仲他只是随口一说,我们要人没人,要钱没钱,如何去争天下。” “比起夏王来,小仲着实没有那等实力。” 这三人正是徐子陵、寇仲,还有一个窦建德麾下的刘黑闼。 刘黑闼脸黑的和煤炭一样,他听到徐子陵这般说,只是笑笑,道:“我曾向夏王提起两位,夏王对你们二位亦是非常欣赏,希望有机会可以见个面。” “如今二位是天下皆知的大英雄,天下间敢行刺杨广的人不是没有,但是能成功的却是唯独只有你们二位。” “杨广一死,这天下虽然乱局更甚,但是更大的机遇也将到来。” “二位若是有心,真的可以考虑一下我的建议,加入到夏王的阵营中来。” “夏王礼贤下士,乃是一方雄主。” “如今,天下间有资格能一统天下的雄主也不过四人而已。” 寇仲听了,脸上没什么变化。 徐子陵则是从旁问道:“这四人之中肯定是有夏王一席之地的,只是不知其余三人是谁?” 刘黑闼一谈论起这天下大势来,便是兴致高昂。 “第一个最有机会的人,必是李密无疑,自从李密做了瓦岗寨大龙头,瓦岗寨的声势是一日高过一日。” “李密曾数次开仓赈民,声誉之佳,普天之下,还未曾有谁能媲美。” “这第二个有机会的,便是王世充,只看洛阳的安定情况,便可见他管治有方,且其根据地乃中原的心脏地带,雄视四方,使人难以轻觑。” “第三个有机会的,却是李渊,杨广一死,李渊便从太原发兵长安,只是,他暗中和突厥人勾结,此事天下有眼睛的都知道。” “虽然有些实力,但李渊却是机会最小的那一个。” 这时,寇仲却是说道:“现在大江以南,萧铣、林士宏、沈法兴、宋阀四大势力,难道就没资格坐天下了吗?” “更何况,扬州还有宇文阀。” 刘黑闼笑道:“从古至今,还从来没有南方势力能席卷中原,定鼎天下的。” “萧铣、林士宏、沈法兴、宋阀四大势力,虽然有些实力,但是想要争鼎天下,却终究是差了些。” “至于宇文阀,宇文化及死后,宇文智及现在算是宇文阀台面上的代言人。” “但是,宇文阀想要凭扬州席卷天下,那无异于是痴人说梦。” “北方诸雄之中,还有些其他势力,如薛举父子,但却是刚被李世民所败,自保也成问题,可以不论。” “至于梁师都、刘武周两人,全赖突厥人撑腰,才能有些声势,狗肉上不得台面。” “而高开道、李子通、徐圆朗之辈,皆是迫在一隅,难作寸进,均难成气候。” “勉强来说,尚有武威的李轨,可惜偏处西疆,事事要看胡人脸色,还有什么筹码可拿出来见人?” “所以,这天下虽乱,但有资格一统天下的人,却着实只有四个。” “若是,这四人之中,谁能得到师妃暄的青睐,那一统天下之事,便已经是有了七成的可能。” 刘黑闼这番分析也算是有理有据,让寇仲和徐子陵不得不佩服。 只是,寇仲心里刚刚窜出来的那点争天下的心思,就有些摇摆不定了。 他和徐子陵在扬州成功刺杀了杨广之后,寇仲便有了想争天下的心思。 毕竟,他们在扬州也算是小有势力,只要操作得当,未必不可把宇文阀给干掉,占据扬州。 只是,寇仲这争天下的心思,也不过是一时起意,他发誓要做这天下间受人瞩目的大人物。 自从他和小陵杀了杨广之后,无论走到哪儿,只要旁人听到他寇仲的名字,都得表现出三分敬意。 这让寇仲很是受用。 寇仲想让这种瞩目感一直持续下去,所以,就动了争天下的心思。 寇仲从来不觉得自己不行,别人能做的事情,他寇仲也一样能做得。 只是,寇仲心里终究是少了些底气,师妃暄背后是慈航静斋,慈航静斋代天选帝。 和氏璧交到谁手里,就自然被慈航静斋所支持。 他若是想要争天下,又能有谁支持呢? 慈航静斋肯定是不可能的了,寇仲也是有自知之明的,以他现在的情况,师妃暄肯定是看不上他的,更别提把和氏璧交到他手里。 寇仲心中想着,若是阁主在就好了,可以给他寇仲指点指点迷津。 只是,天大地大,阁主这行踪不定,已经很久没有阁主的消息了。 这时,李淳风却是突然开口道:“将来的天下,由谁做皇帝,又岂能是师妃暄那个黄毛野丫头能定下的。” “正所谓天机莫测,莫测天机。” “凡事都是三分靠天命,七分靠打拼。” “慈航静斋虽然有些实力,但还没到了能左右天下大局的地步。” “若是,师妃暄选谁,把和氏璧交给谁,谁就是明君,那这天下的百姓可不都得到庙里拜佛,求尼姑庵的那些尼姑给他们选个好皇帝?” 李淳风的这一句话,落在寇仲、徐子陵和刘黑闼三人的耳中,顿时让三人都扭过头来,朝着李淳风和宁道奇看来。 不得不说,李淳风的卖相还是十分可以的,一身天蓝道袍,容颜俊美,气质出众,身后背负长剑,一看就不是等闲人物。 至于宁道奇经过李淳风的乔装,虽然把宁道奇的那点样貌改了些,但宁道奇坐在那里,仿佛如同山岳一般。 徐子陵三人先前没有注意,倒也忽视了二人的存在,现在一看,顿时便感觉到了这两人的不一般。 眼下的洛阳城,各方势力云集,李淳风这一句话,便表明了他的不一般。 最起码,在而今的天下,敢对师妃暄这等人物不太敬重的,恐怕只有魔门中人了。 不过,看这二人的模样,和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到不太像是魔门中人,不过也说不准,魔门之中的人也有不是都把我是魔头四个字刻在头上的。 此时,只听得寇仲拍手称快,突然道:“这位道兄说的好。” “凡事都是三分靠天命,七分靠打拼。” “那师妃暄不过一个黄毛丫头罢了,何必将她看的那么神?” “慈航静斋说白了就是尼姑庵,什么时候尼姑也能代天选帝了?” 寇仲只觉得眼前这年轻道人的话,着实是对他的胃口。 而徐子陵却是若有所思,只因为他听到了那一句,天机莫测,莫测天机。 而且这年轻道人提起慈航静斋的口气,怎么和阁主有些类似呢? 此时,刘黑闼站起身来,朝着李淳风拱拱手,脸上泛起笑来,道:“不知阁下是何方高人?” 李淳风晒然道:“高人倒谈不上。” “贫道李淳风。” 李淳风没有道号,按着叶千秋的意思,李淳风就是下一代天机子,所以,什么时候等他不是天机阁阁主了。 那李淳风就能自称天机子了。 “原来是李道长。” “幸会,幸会。” 刘黑闼脸上露出沉着笑意,他见李淳风气度不凡,不是等闲,不过他倒是从未听说过李淳风的名头。 听李淳风口气之大,刘黑闼也不敢贸然多言。 眼下的洛阳城藏龙卧虎,他虽然是代表夏王来洛阳的,但是,很多时候,还是要小心为上。 更何况,他们三人刚才说话时都在运功尽量压低和束聚声音,不使各自的声音外散。 而对方离他们至少还有三丈的距离,若仍能听到他们的说话,只凭这点,便知这李淳风是个顶级的高手。 “先前我所说,不过是一家之言,让李道兄见笑了。” 刘黑闼也是人精,在这里和李淳风谦虚了一句。 然后又和寇仲、徐子陵拱拱手,道:“二位,我还有些事,不便久留在此,若是二位想通了,可到我先前告诉二位的地方去寻我。” 徐子陵和寇仲闻言,亦是朝着刘黑闼拱拱手,道:“那就多谢刘大哥好意了。” 刘黑闼听了,朝着二人微微颔首,然后又朝着一旁的李淳风点头示意之后,方才离开了这间茶舍。 这时,只听得李淳风看着寇徐二人,笑道:“二位应该就是大名鼎鼎的扬州双龙,寇仲和徐子陵吧。” 寇仲笑道:“李兄也听说过我们扬州双龙的名号?” 李淳风笑着说道:“那是自然,二位于江都了结了杨广的性命,如今二位的大名自然是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寇徐二人倒也习惯了,二人自从做成了这件大事,一路行来,总是能听到这样的恭维。 这时,徐子陵道:“李道兄似乎对师妃暄有成见?” 李淳风道:“子陵兄,为什么这样说呢?” 徐子陵道:“世人听到师妃暄之名,无人不敬佩,除却魔门中人,恐怕还无人敢对师妃暄这慈航静斋的入世传人有半分的不敬。” “李道兄先前却是称其为黄毛野丫头,就不怕这话传到是师妃暄的耳中。” 李淳风听了,直笑着说道:“子陵不必试探。” 这句话音落下。 李淳风的嘴里发出的声音突然消失,却是只有寇仲和徐子陵二人能听道:“二月榆落,魁临於卯。” 寇仲和徐子陵一听,眼中露出惊讶之色。 徐子陵缓缓回道:“八月麦生,天罡据酉。” 寇仲道:“你是?” 李淳风笑眯眯点了点头,道:“本人李淳风,天机阁少阁主便是我了。” “我听师父说起过你们二人。” “你们好啊。” “天魁星主,天罡星主。” 这话音自然是只有寇徐二人和李淳风本人能听到。 寇仲和徐子陵自然知道天机阁有一位少阁主。 但是,却没想到今日会在洛阳偶遇。 寇仲和徐子陵当即就要站起身来,朝着李淳风拱手见礼。 李淳风却是摆了摆手,继续说道:“不必多礼。” “此地人多眼杂,没必要讲究那些虚礼。” 饶是如此,寇仲和徐子陵亦是坐在各自的椅子上,朝着李淳风拱拱手。 此时,寇仲急忙问道:“既然少阁主在此,那阁主也肯定到了洛阳。” “不知阁主这会儿在哪儿落脚?” 徐子陵却是将目光落在一旁的宁道奇身上。 宁道奇背对着他们,只留给他们一个背影。 徐子陵甚至猜测这好似普通老翁一样的人,就是阁主天机子。 毕竟,他和寇仲都是亲眼见识过阁主的易容术。 如果阁主易容成另一个人,即便就是坐在他们的面前,他们也真的未必能认得出来。 毕竟阁主的本事太过厉害,绝非他们能够比拟的。 李淳风听到寇仲此言,直说道:“师父他老人家眼下不在洛阳。” 寇徐二人一听,脸上不禁露出失望之意。 “那这位是?” 这时,寇仲发声,看向宁道奇,能和少阁主坐在一起的,莫非也是天机阁的人? 宁道奇转过身来,朝着寇徐二人看去。 李淳风介绍道:“这位的名号,想必你们也是听说过的。” 宁道奇朝着二人微微一笑,简单直白的说道:“老夫宁道奇。” “什么……宁道奇……” 寇仲有些惊讶的看着眼前这个貌不惊人的小老头。 徐子陵亦是有些错愕,随即恢复了正常。 “宁前辈莫非也是天机阁的人?” 徐子陵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宁道奇笑了笑,抚须道:“老夫暂时还不是……” 宁道奇这话回的,寇徐二人都大概明白了宁道奇的意思。 现在不是,以后未必不是。 就在这时,寇仲还要多说什么。 却是被徐子陵拉住。 示意寇仲朝着茶舍门口看去。 此时,只见茶舍门口走进来两个人,准确的来说是一男一女。 那男子头顶竹笠,垂下遮阳幕,身穿灰布衣,脚步轻巧有力,自有一股迫人而来的气势,慑人之极。 而那女子则是一个妙龄女郎,亦是头顶竹笠,从其那婀娜身段之中和行步之间,大致可判断出那女子的年龄。 只见二人进来之后,坐在偏在一隅的地方,喝起了茶水。 二人脱下竹笠,男子露出英伟的容颜,女子则是露出一副俏秀无伦的脸庞。 寇仲看到那女子的脸庞之后,心神微微一怔。 徐子陵知晓寇仲的心意,见他盯着那女子看,拍了拍寇仲。 寇仲这才回过神来。 不多时,又有一人走进了茶馆,坐在了中间的空桌上。 此人身材修长,透出一股飘逸潇洒的味儿,束了一个文士髻的头发乌黑闪亮,非常引人瞩目。 只见他坐在那里自斟自饮,也不出声。 茶馆内,本就是人来人往之地。 一般也不会有人太过注意这些客人。 只是,寇徐二人有了先前李淳风的前车之鉴,这才又多增添了几分小心。 这时,坐在一旁的李淳风看着那身材修长的文士,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 他站起身来,直接朝着那文士走了过去,径直坐在了那文士的对面。 那文士看到李淳风坐在了自己的对面,也不说话。 李淳风笑语吟吟的看着他,也不说话。 不远处,寇仲和徐子陵见状,有些面面相觑,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 片刻后,那文士抬起头来,看向李淳风,低声道:“你想干什么?” 李淳风笑眯眯的说道:“你终于肯理我了,我还说你要继续装下去呢。” “我说怎么到了洛阳,一直没找到你的人。” “原来,你打打扮成了这副模样。” 那文士道:“不关你的事。” 李淳风道:“怎么就不关我的事呢?” “就凭咱们这关系,你要做什么,我怎么能不助你一臂之力呢。” 那文士当即站起身来,朝着李淳风看了一眼,然后直接掉头离去。 李淳风见状,脸上的笑意更甚。 这文士不是旁人,正是由师妃暄乔装。 李淳风和师妃暄相识多年,师妃暄就是再乔装也逃不过他的这双眼睛。 只是师妃暄不会无缘无故的到这里来。 她有什么目的呢? 李淳风的目光落在坐在茶馆偏僻一角的一男一女身上。 …… 就在李淳风和寇徐二人在洛阳城相遇之时。 叶千秋和石之轩父女刚路过黄河。 滚滚黄河水,在矮崖下奔流而过。 这一段河道特别狭窄,河水冲上两岸的岩石,浪翻水激,河水瞬息万变,惊涛裂岸,汹涌澎湃,极为壮观。 对岸是延绵不尽的原始森林,怪石峥嵘。 叶千秋和石之轩父女二人策马行在这黄河岸边。 凝视着河水冲上岸岩,看着那奔腾回荡而激起的一个接一个怒号狂驰的急转漩涡。 叶千秋的脸上露出了笑意,道:“黄河和大江相比,的确是有些不太一样。” “看黄河,总归是能让人心神激荡几分。” 石之轩从旁说道:“大河的奔腾澎湃之势,有若自天上滚流而来,的确是能让人心神激荡。” 叶千秋道:“咱们这一路南下,还有多久能到洛阳?” 石之轩道:“快了,过了这大河,到了偃师,若无其他事情耽搁,也就一两日便能到洛阳了。”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咱们这一趟到洛阳,可是有着不少事啊。” 说到这里,叶千秋看了一眼石之轩,却是话锋一转,道:“老石是否还在想着取到杨公宝库之中的邪帝舍利呢?” 第24章 邪极四凶,暗中推手(万更求订阅!) 石之轩听了,淡笑着说道:“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阁主的法眼。” 叶千秋笑了笑,道:“这其实并没有什么。” “你想要尽快补全身上的破绽,这是人之常情。” “但是,你可曾想过,邪帝舍利之中所蕴含的元精,可否就真的对你那么重要呢?” 石之轩蹙眉道:“阁主的意思是?” 叶千秋笑了笑,正要说什么。 这时,他却是微微蹙起了眉头。 只听得那前方的山野间传来一声尖啸,接是又是一声尖啸,似乎是在回应前一声。 这前后两下啸声,都充满了暴戾杀伐的味道,令人听到时心头一阵不舒服。 此时,石青璇的脸上露出笑意。 叶千秋看向石青璇,道:“青璇在笑什么?” 石青璇道:“我笑这邪极四凶这一趟是来找死了。” “这都过了大半年了,他们居然还能找到我的踪迹。” 这时,衣袂破风声才从那边的山头传来,显然离这边还有一段距离。 三人纵马而上陡坡,站在高处。 只见一个劲装疾服的大汉率先显露出身形来。 那大汉勾鼻深目,头上戴个皇帝才戴的通天冠,有种说不出的邪恶味道,一看便知不是什么好路数的人物。 紧接着,又有一道来势飞快的人影,晃眼间出现在那人的身后不远处。 只听得那人道:“丁九重你终于肯从你那地洞钻出来吗?” “你跑的飞快,是觉得你能得到圣舍利?” 丁九重阴恻恻笑起来,慢条斯理的悠然道:“周老叹,不管我能不能拿到圣舍利,但你肯定是拿不到的!” “上次,被石青璇那小妮子跑了,还不是因为你!” 叶千秋定睛看着,听着二人的对话,便知道这二人是邪极四凶之中的丁九重和周老叹。 邪极四凶去年在石青璇从东平郡西来长安的路上曾经对石青璇出过手。 但是被石青璇轻松逃脱。 现在,大半年过去,邪极四凶居然又出现在了。 这时只听得,那周老叹说道:“石青璇那小妮子肯定知道圣舍利的下落。” “圣舍利不在她的身上,自然不能让她轻易死了。” “我这叫放长线,钓大鱼。” 丁九重回道:“放你娘的屁。” “若是早听我的,现在我们已经将圣舍利给拿到手了。” 周老叹怒道:“丁九重,要不要再分个高低?” 周老叹的外貌,比那丁九重更令人不敢恭维,一张脸好似脸盆一样,下巴鼓勾,两片厚突出的地方好似被鸟啄了一般。 那对大眼晴活脱脱的好似两团鬼火,而且他身形矮胖,两手却粗壮如树干,虽身穿僧袍,却没有丝毫方外人的出世气度,只像个杀人如麻的魔王。 而且,他的头上还挂一串血红色节珠子,更使人感到不伦不类。 这时,周老叹吐气扬声,发出一下像青蛙般咕鸣,左足踏前,右手从袖内探出。 他本已粗壮的手直接胀大了近一大半,手掌的颜色在突兀之间转红,隔空一掌朝着丁九重劈去。 周遭的空气好似是被他膨胀后的血红巨手全扯过去,再化成翻滚腥臭的热浪气涛,排山倒海般向着丁九重席卷而去。 石之轩看到这一幕,脸上泛起冷色,道:“这两个老贼,当是圣门之中的败类。” “邪帝向雨田是何等人物,收了这几个败类做徒弟,简直是让圣门的脸都丢光了。” 嘭! 这时,只听得丁九重闷哼一声,周老叹则只是身子微晃少许,显是在掌力较量上,丁九重吃了点暗亏。 周老叹收回手来,脸上露出得意至极的神情,呵呵笑道:“堂堂帝王谷谷主丁九重丁大帝,竟沦落至给我轻轻一按,差点连卵蛋都给我挤出来,真是可笑啊!” 这时,丁九重却是厉色一起,速度猛增朝着那周老叹杀了过去,只见他施展出一种变化多端的玄妙手法。 周老叹见状,脸上亦是浮现出凝重之色。 两只暴胀转红的手从袖内滑出,化作漫天火般的赤手掌影,朝着丁九重迎了上去。 嘭! 劲气交击,四周立时树摇花折,枝断叶落。 周老叹往左一个跄踉时,丁九重退回亭内,狞笑道:“我丁大帝新创的“襄王有梦”滋味如何!” 周老叹正欲说什么。 一阵娇笑声从山间传来,一个娇嗲得像棉花蜜糖的女子声音道:“我的大帝哥哥,老叹小弟,你们怎么一见面便要狗咬狗,不怕给我金环真扭耳朵儿吗?” 话音落下,人影一闪,只见一个千娇百媚的彩衣艳女出现周老叹之旁,还作状向周老叹挨过去。 周老叹急忙往一旁躲闪而去。 山头上,石之轩冷哼一声,道:“金环真也到了,那尤鸟倦也该来了。” 这时,只听得一声震天长笑自远而近,一把本是粗豪的声音却故意装得阴声细气。 “你们三个倒是来的挺早。” “环真妹子,我可是想你想的很。” 这时,只见一道人影挟着凌厉的破风之声,仿佛从天上掉下来一般,笔直下降,落在金环真身旁。 他落地之时全无声息,似乎他的身体比羽毛还轻。 那是一个瘦骨伶仃,身着宽大青衣的男子。 只见他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眉梢额角都是皱纹,长的极高,比旁边身长玉立的金环真还要高出一个头来。 他的眼神之中十分残酷阴冷,令人看得不寒而栗。 他所穿的一袭青衣十分宽大,有种衣不称身的别扭,背上还挂一个金光闪烁的独脚铜人,看起来至少有数百斤之重,可是负在他背上却似轻如毫毛,完全不成负担。 这人便是“倒行逆施”尤鸟倦。 尤鸟倦一到,金环真便下意识的挪开少许。 这四人便是魔门之中大名鼎鼎的邪极四凶。 乃是邪帝向雨田的弟子。 这时,只见那尤鸟倦双手负后,环目一扫,仰天发出一阵枭鸟般难听似若尖锥刮瓷碟的声音,以他独有的阴声细气眯眼说道:“我们逆行派、霸王谷、赤手教、媚惑宗这邪功异术四大魔门别传聚首一堂,是为了什么?” “我的目的很明确,我只要石青璇的人,至于邪帝舍利,你们谁想要谁要。” “我是定然不要的。” “这一趟洛阳之行,险阻不小,我们收到的消息未必准确。” “石青璇一向不喜欢凑热闹,这一趟怎么会带着邪帝舍利出现在洛阳。” “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丁九重闻言,从旁说道:“便是有什么阴谋,咱们也得去一趟。” “不然若是邪帝舍利落到了旁人手上,我们想要再找出来,可就费劲了。” 山下,这邪极四凶你一言我一语,显然是在商议着如何对付石青璇。 这时,石之轩冷眼看着那四人,道:“阁主,我们一路南下,这四人又是如何知晓青璇要到洛阳去。” “而且,听这四人之言,他们好像并不知道青璇是跟着你我南下的。” 叶千秋闻言,脑海之中却是浮现出了一个人的面孔。 那是邪帝向雨田的面孔。 叶千秋有一种感觉,这邪极四凶之所以出现在这里,要到洛阳去,恐怕和邪帝向雨田脱不了干系。 这时,只听得石青璇道:“我猜是有人想让他们送死。” 石之轩蹙眉道:“有人想让他们送死?” “那这个人是谁呢?” 石青璇看了叶千秋一眼,她和叶千秋见过向雨田。 但是这事仅仅限于他们二人知晓。 即便是石之轩,也不知道邪帝向雨田还尚在人世。 此时,叶千秋笑了笑道:“或许还真的是这样。” 在长安城外那一夜和邪帝向雨田匆匆一面,让叶千秋感觉到了向雨田的厉害。 向雨田那些神神秘秘的话,似乎在说明着一些事情。 不过,既然这邪极四凶是奔着石青璇来的。 自然是不能让他们活着离开。 至于,这背后是不是有向雨田的推手。 叶千秋不在乎,如果是的话,叶千秋觉得那样更好一些。 想到这里,叶千秋直接从马背上跃身而起,朝着那山下落去。 而石之轩和石青璇见状,也纷纷从马背上跃起,朝着山下落去。 此时,邪极四凶还在讨论着到了洛阳城如何行事。 叶千秋悄然出现在他们的不远处,紧跟着石之轩和石青璇也出现在了叶千秋的身后。 在石之轩和石青璇出现的那一刹那。 邪极四凶终于感觉到了什么。 他们四人同时转头,当即便看到了叶千秋三人。 这四人不认识叶千秋,但是却认识石之轩和石青璇。 他们看到二人之后,眼中亦是泛起惊讶之色。 但是,那抹惊讶便在转瞬间消失不见。 尤鸟倦脸上泛起笑意,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我们四个还在想着到洛阳城去找人。” “想不到你这小妮子到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呦,这不是邪王吗?” “邪王多年不在江湖上走动,咱们也好多年没见了!” “邪王这是来给你女儿保驾来了吗?” 尤鸟倦的脸上泛起阴狠之色,丁九重,周老叹看到石青璇之后,脸上都露出笑意。 石之轩一脸冷漠的看着四人,道:“今日便是你们四个的死期!” 尤鸟倦闻言,哈哈一笑,道:“邪王几十年不入江湖,口气倒是一点都没变。” “邪王这是觉得能一举拿下我们四人吗?” 石之轩冷哼一声,道:“我一人或许灭不了你们四个。” “但是,今日我可不是一个人。” 尤鸟倦的目光落在叶千秋的身上。 他已经察觉到石之轩和石青璇似乎是以这个卓尔不群的青衫道人为首。 “你是?” 尤鸟倦蹙眉道。 叶千秋看向这邪极四凶,呵呵一笑,道:“贫道天机子!” “什么……天机子!” 尤鸟倦四人听到叶千秋的声音。 四人的脸上顿时都有了变化。 天机子的大名,如今在江湖上可是如雷贯耳。 谁人不知道天机子的厉害。 尤鸟倦的脸上终于泛起了一丝凝重之色,道:“原来天机子道长也是圣门中人。” “这倒是真让人意想不到呢。” 尤鸟倦看到石之轩和石青璇以叶千秋为首,自然以为叶千秋也是魔门中人。 叶千秋也懒得和尤鸟倦废话。 他看向尤鸟倦四人,道:“你们四个要伤我天机阁的人,好像没有经过贫道的同意。” “你们四个打算谁先领死?” 尤鸟倦四人闻言,一个个脸上都露出怒容。 他们四人凶名赫赫,很少有人敢如此瞧不起他们。 尤鸟倦冷哼一声,道:“天机子,你虽然厉害,但你们只有三个人,我们可是有四个。” “你难道真的以为就能吃定了我们吗?” 叶千秋看向尤鸟倦,道:“那就从你开始吧!” 话音落下,叶千秋抬起手来,便是一道掌心雷。 尤鸟倦听到叶千秋的话,心头狂跳,只觉一股剧烈的危机感出现在心头,当下便知道不好,要遭。 正欲闪身,却是发现一股强大的气势落在了自己的身上,让他整个人的速度慢了不止一筹。 轰! 就在这刹那间,飞驰而至的掌心雷已经轰在了尤鸟倦的身上。 尤鸟倦的脸上露出不可思议之色,顿时捂住了胸口。 下一刻。 尤鸟倦直接倒地不起。 俨然是已经气绝身亡! 这一幕落在其余三凶眼中,让他们三人心头巨震。 尤鸟倦可是他们四人当中功力最为深厚的一个。 居然连逃脱的机会都没有,就在这顷刻之间,被杀了? 刚才那道光是什么? 三凶只看到了一道蓝色的光划过,没入了尤鸟倦的体内。 然后,尤鸟倦就倒下了。 这也太过匪夷所思了! 三人的心头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此时,只见金环真朝着叶千秋突然媚笑道:“天机子道长还真是令人惊喜呢。” 说着,还不忘朝着叶千秋抛个媚眼。 这金环真身着宫装彩服,年纪乍看好似在双十之间,要细看下才知岁月不饶人,眉梢眼角处的鱼尾纹还是有的。 但其眉如远山,眼若秋水,总是不折不扣的美人胚子,只是一张脸苍白得没有半点血色,活像冥府来的美丽幽灵。 她一边朝着叶千秋抛着媚眼,一边朝着跺足嗔道:“道长何必动怒,我们也是圣门中人。” “先前我们若是有得罪的地方。” “还望道长海涵。” “青璇小姐,我们都是受了这尤鸟倦的蛊惑,才以为你手里有邪帝舍利。” “其实,我们对青璇小姐并无恶意。” 一旁的周老叹和丁九重也急忙附和道:“是啊,是啊。” “邪王,大家都是圣门中人,我们也是受了这尤鸟倦的蒙蔽。” “才对青璇小姐身上的邪帝舍利起了歹念。” “三位大人有大量,就放我们一马吧!” “只要三位能放我们一马,往后我三人定当唯天机子道长马首是瞻!” 这三个人都看得出来,天机子才是掌握着他们生死的关键人物。 天机子一出手,便秒杀了尤鸟倦。 他们哪里看不出,天机子的境界已经到了他们无法抵抗的境界。 更何况,还有一个邪王石之轩在跟前。 他们三人如何能讨得了好。 所以,见势不对,是马上求饶。 这时,叶千秋朝着三人问道:“你们是从何处得到的消息,知道青璇要去洛阳的?” 金环真道:“若是我们说了出来,不知道长能否……” 叶千秋面无表情的说道:“你们没有跟贫道讨价还价的资格。” 金环真见状,便知道叶千秋是个狠人。 当即也不敢再啰嗦,生怕叶千秋抬手直接灭了她。 她急忙说道:“我们四人都是收到了一封信,信中说,青璇小姐应该会出现在洛阳。” “上次,我们从东平郡出来,跟丢了青璇小姐,所以,这次,我们得到了消息,便直接朝着洛阳赶来。” 叶千秋道:“信呢?” 金环真急忙从袖中掏出一个信封来。 叶千秋抬手一吸,那信封便被他摄了过来。 叶千秋打开信一看,信中只写了寥寥数语,只是提到了石青璇会到洛阳,并没有提及他和石之轩。 叶千秋看也问不出什么端疑来,这邪极四凶显然是被人利用了。 这封信是由谁写的。 单凭这一封信,根本看不出来。 这时,叶千秋看向三人,淡淡说道:“你们可以去死了……” 话音落下。 三道剑气划过了这三个凶人的脖颈。 这一切都在电光火石间发生。 邪极三凶捂着脖子,至死都不太明白,他们为什么就这么轻易的被人杀了? 叶千秋将手里的那封信收了起来,缓缓说道:“看来,有一双眼睛,一直在默默看着我们。” 石之轩听到叶千秋的话,脸上泛起疑惑之色,他说道:“这世上有谁敢暗中窥视阁主?” 叶千秋看了看那奔腾的黄河,缓缓说道:“我猜应该是邪帝向雨田……” 叶千秋知道,暗中看着他们的人,最有可能的就是邪帝向雨田。 也只有邪帝向雨田,才有在暗中窥视他,而不被他发现的实力。 向雨田到底想干什么呢? 为什么要将他的四个徒弟送到他手上,让他来了结呢? 叶千秋知道,当向雨田再跳出来的时候,他就会知道答案。 第25章 天孤星主,偶遇天刀(为且听风吟若水加更!) “什么?邪帝向雨田!” 饶是石之轩,此刻听到叶千秋的猜测也是忍不住惊讶无比。 “为什么阁主会觉得是邪帝向雨田呢?” “向雨田应该死了才是。” 石之轩从旁说道。 邪帝向雨田在魔门之中一向是神秘人物。 自从几十年前闭关潜修《道心种魔大法》后,从此便销声匿迹。 他隐居在无漏寺这么多年,也曾经暗中打探过邪帝向雨田的踪迹。 但是,据他掌握的一些情况,邪帝向雨田断然没有还存活在世上的可能。 可是阁主既然说出了邪帝向雨田的名字。 那阁主肯定不是无的放矢。 因为,石之轩太清楚天机子的厉害。 这时,叶千秋悄然说道:“你可能不知道,在长安城时,我和青璇曾经见过向雨田一面。” 石之轩一听,面上泛起凝重之色,道:“向雨田真的没死?” “若是他没死的话,那岂不是说明他已经将《道心种魔大法》给练成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 石之轩心头亦是忍不住升起一股寒意。 向雨田没死,对于有心一统圣门的他来说,绝对不是一个好消息。 石之轩就是再狂妄,也没自大到目空一切的地步。 他很清楚,即便他补齐了心中的破绽,也未必是向雨田的对手。 此时,叶千秋悠悠说道:“向雨田以武入道,以其天纵之才,盖过历代邪帝,创出吸取舍利精元之法,更以此法修炼种魔大法,之后种下魔种,魔种小成。” “曾经和二百多年前的天下第一剑手燕飞有过一场似真非真的一战,此战后渐入大成之境,他不急于尽全功,循序渐进,游戏人间百年。” “他现在的实力,应该和我在伯仲之间。” 石之轩听了,微微一叹。 向雨田如果有和阁主一般的实力,他如何能在向雨田的眼皮子底下,一统圣门呢? 这时,叶千秋突然看向石之轩,笑道:“老石,咱们这一趟到洛阳,天台、三论、华严和禅宗的四个老秃驴是极有可能会出现的。” “本来梵清惠是找了宁道奇做师妃暄的护道人。” “但是,现在宁道奇已经弃暗投明,梵清惠知晓有贫道在,她慈航静斋想代天选帝,就得悠着点。” “为了确保慈航静斋的选帝大戏能唱下去,梵清惠定然会想尽一切办法来保证这场大戏。” “所以,现在的净念禅院之中,说不准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 石之轩闻言,只说道:“那到时候,只能请阁主出手,将四个老秃驴赶走了。” 叶千秋看向石之轩,道:“你石之轩是天纵之才,缺少的只是时间和更大的机遇而已。” “你绝对有能力将魔门带向一个全新的高度。” “只是,有邪帝向雨田在一日,你可能就做不到这一点。” “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统率魔门加入天机阁?” 叶千秋这一句话问出,顿时让石之轩都有些愣住了。 石之轩有想过,天机子可能会想让他加入天机阁,但是却从来没有想过,天机子居然想让他统率魔门一起加入天机阁。 这对于石之轩来说,其实是不能接受的。 石之轩道:“阁主的好意,石之轩心领了,且不说我石之轩现在还没有一统圣门,便是我已经一统圣门,那我也无法率圣门众人一起加入天机阁。” 叶千秋闻言,笑了笑,道:“别的不提,那你石之轩愿不愿意加入我天机阁呢?” 石之轩听到叶千秋这话,心中已然明白,天机子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的问出这句话。 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 他从天机子身上得到了好处。 终究还是要付出代价的。 不过,石之轩还是朝着叶千秋问道:“阁主难道不嫌弃石某人是魔门中人吗?” 叶千秋听了,微微一笑,道:“老石你自己认为你自己是魔吗?” “道分阴阳,人有生死。” “道、魔两家皆本于道,只是侧重点不同而已。” “道家本有仁与不仁、有情与无情之分。” “道家不仁、无情的思想大部分由魔门继承发扬。” “贫道从来不认为魔门的人都是世人眼中所谓的“魔”。” “每个人心中都有魔,正道也好,魔门也罢,哪个门派为了自己的生存,都曾经是魔门。” “况且,旁门左道,也是道。” “这个俗世,本就有主流和支流之分。” “就好比这黄河一样,不也有诸多支流吗?” “无论是主流还是支流最后都要汇入大海。” “大海是不会因为主流的河水多,而支流的河水少,就将支流排斥在外的。” “我天机阁吸纳门人,从来不看这个人属于哪个阵营,看的只是这个人本身如何。” “你石之轩是有资格加入天机阁的。” 石之轩听到叶千秋这番话,心中不免生出几分知己当前的感觉。 圣门两派六道,其实不过是由八个被边缘化了的小行会之间组成的一个松散联盟。 这也是他为什么想要一统圣门的原因。 如果不能将这些人团结在一起,依旧任由两派六道一直这么犹如一盘散沙的发展下去。 圣门中人无论再过多少年,依旧走不到这主流的台面上,依旧是会被人称为“魔”。 而石之轩并不认为他是魔。 他自然能分辨得出叶千秋这番话是真情还是假意。 在石之轩看来,加入天机阁和他要进行的伟大事业并不冲突。 因为,天机阁不同于慈航静斋,也不同于圣门。 石之轩虽然不想承认,但不得不承认天机阁可能是凌驾在这世上一切势力之上的组织。 这样的组织注定是超然物外。 由天机子定下的格调,就已经注定了天机阁不可能沦为到和慈航静斋一样的地步。 想到这里,石之轩的心中便已经做出了选择。 他朝着叶千秋躬身抱拳,说道:“石之轩愿意加入天机阁。” 叶千秋微微颔首,笑道:“天机阁中有一百零八天罡地煞星。” “而你石之轩则是天命注定的天孤星主。” “天孤星主?” 石之轩听到这里,有些诧异。 他倒是从未想到过,还有这么一层说法。 以他的聪明才智,自然也在一瞬间明白了,自己的女儿石青璇应该也是这一百零八天罡地煞之中的一员。 “那青璇是?” 石之轩如此问道。 石青璇从旁说道:“爹爹,我是天微星主。” 石之轩闻言,微微颔首。 此刻,他方才清楚了天机阁的组织架构。 一百零八天罡地煞。 如果,个个都是如同他和青璇这般的人。 那天机阁的强大,自然不容质疑。 接下来,叶千秋又给石之轩讲了讲天机阁的主旨纲领,顺便又将天机阁所谓的历史讲了讲。 当一件事说上成千上万遍的时候,即便是假的,也会变成真的。 在忽悠人这方面,叶千秋从来没迟疑过,该忽悠的时候,就要使劲忽悠。 即便是邪王石之轩,也照忽悠不误。 石之轩听了关于天机阁的历史,眼中露出了深深的折服之意。 一个存世了千年之久的组织,底蕴无法想象。 …… 三人一路南行,在路上耽搁了两日后,终于来到了洛阳城外。 不过,三人并没有进洛阳。 而是直接奔着洛阳城外的净念禅院去了。 待三人来到一个山坡处,遥望着南方远处位于一座小山上的宏伟寺院。 当! 悠扬的钟声,从山顶的寺院内传播开来。 寺院深藏林木之中,从远处看,好似只有几座殿宇,其实规模之大,俨如一座小城。 只不过这小城里,住着的可都是秃驴和尚。 叶千秋三人策马而来,停在了这寺院的大门口。 叶千秋悠悠说道:“这净念禅院不简单啊。” 石之轩微微颔首,表示赞同。 “能在洛阳城外,建这么大的一座寺庙,没有绝对的势力,没有相当的财力是绝对建不成的。” “净念禅院和慈航静斋互为表里。” “梵清惠将和氏璧放在净念禅院,的确是个好主意。” “净念禅院的了空还有四大金刚都是佛门之中少有的高手,特别是了空,是个不可小觑的人物。” 叶千秋微微颔首。 这时,只见一人亦是骑着一匹马从远处的山路间朝着这边寺院门口行来。 那是一个身披青蓝色垂地长袍的人,他身躯屹立在马背上,雄伟如山。 他那一头乌黑的头发在头顶上扎成髻,一手牵着缰绳。 虽然还未看见那人的五官轮廓,便已经感觉到从那来人的身上散发出一股不可一世,睥睨天下的气概。 待那人策马走的近了。 三人方才看清楚了那人五官。 那是一张没有半点瑕疵的英俊脸庞,双眉下嵌有一对像宝石一般闪亮生辉,神采飞扬的眼睛。 宽广的额头显示出超越常人的智慧,沉静中带着一股能打动任何人的忧郁表情。 此时,那人显然也看到了叶千秋三人。 他在离着三人大概还有三丈之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当他的目光落在了石之轩的身上时,便再也没有离开过。 只见他眼中泛起精芒,脸上出现了一种又兴奋又莫名的恨意。 而石之轩看向那人,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朝着一旁的叶千秋说道:“阁主,是宋缺到了。” 叶千秋的目光落在宋缺的身上。 当他看到宋缺的第一眼,他便早已经猜出了宋缺的身份。 因为,宋缺和宋师道是父子,二人的面貌还是有些相似之处的。 此时的宋缺两鬓白霜,脸上并没有丝毫衰老之态。 那两鬓白霜反而给他增添了高门大阀的贵族气派,儒者的风度。 他就停在那里,就令人望而生畏,高不可攀。 他那均匀优美的身型和渊亭岳峙的体态,的确有不可一世的顶尖高手的醉人风范。 天刀之名,响彻江湖多年。 今日,却是想不到在这净念禅院外面偶遇了。 此时,只听得坐在马背上的宋缺,面上好似淡然自若的缓缓说道:“石之轩,多年不见了……” 这一句话之中,充斥了很多情绪在里面。 即便宋缺的语气好似十分淡然。 但是,叶千秋却从他的话语当中听出了一种恨意。 一种刻骨铭心的恨意。 叶千秋好似有些明白,宋师道为什么会是个情种了。 这好像是从他爹宋缺这里遗传来的基因。 绝对的亲儿子啊。 宋缺和石之轩有仇吗? 站在宋缺的角度来说,当他知道了碧秀心被石之轩害死的时候,他就和石之轩有了仇怨。 在和梵清惠相互倾心之前,宋缺可先是被当年的碧秀心给俘获了的。 “我在岭南等了你十八年……” “却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石之轩。” 宋缺的声音继续传了出来。 石之轩看着宋缺,就好像在看着一个可怜人。 他根本没理会宋缺,他也不知道宋缺的舔狗心态,即便是明白,那又如何呢? 与他何干? “阁主,我们该进去了。” 石之轩直接无视了宋缺。 而是和一旁的叶千秋说道。 叶千秋微微颔首,他和宋缺又不熟,而宋缺能出现在这里,很显然和梵清惠脱不了干系。 毕竟,宋缺是老舔狗了……先舔碧秀心,再舔梵清惠,碧秀心都死了这么多年了,还对石之轩耿耿于怀,也是没谁了。 叶千秋笑了笑,道:“走吧,是该进去了。” 阵阵梵呗诵经之声,悠悠扬扬的似从遥不可知的远处传来,传遍寺院。 三人如入无人之境,直接进入了净念禅院的大门。 宋缺看着已经进入净念禅院的三人,眼中不禁冒起火焰来。 石之轩竟然将他当作了空气? 宋缺心头恨意骤然加剧了许多,不过,他显然没忘记,今天到净念禅院是来干什么的。 他到底是天刀,还不会让自己的情绪,左右了自己,他暂时将心头的怒火压制。 翻身下马,进了净念禅院。 他有些奇怪,刚刚听到石之轩称呼他身边的那个道人“阁主”。 能让石之轩态度恭敬的人,会是谁呢? 石之轩又为何敢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净念禅院。 宋缺心头的疑惑很多。 这一趟,他来净念禅院,是因为收到了梵清惠的一封信。 信中提到了一个人,是天机阁阁主天机子。 宋缺自然听过天机子的名号,毕竟天机子曾经坐过宋家的船,而且还和宋鲁、宋师道关系不错。 而且,洛阳天津桥一战,他也是听过的。 在宋鲁和儿子宋师道的口中,天机子是天下间少有的厉害人物,是绝对值得拉拢的,宋阀争天下,若是有天机子的帮助,定然能事半功倍。 在梵清惠的信中,却是隐隐透露出,梵清惠对于天机子的忌惮。 梵清惠邀请他到净念禅院来,除了叙旧,还是想请他助慈航静斋一臂之力。 宋缺之所以来净念禅院,倒不是答应了梵清惠要助慈航静斋。 他其实只是想来和梵清惠叙叙旧。 只是,他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石之轩! 宋缺大步流星的走进禅院。 而此时,叶千秋三人的身形早已经消失在了宋缺的视野当中。 …… 在净念禅院之中,有一座铜殿。 铜殿中,李淳风笑语吟吟的看着殿中那高挺俊秀的和尚,说道:“了空,和氏璧我就先拿走了。” 此时,只见那和尚微微一笑。 紧接着,从铜殿的四周走出四道身影,那是四个老僧。 只听那四个老僧齐齐持手道:“阿弥陀佛!” 李淳风见状,不禁面色微变,怪叫道:“怎么还有四个老和尚?” “你们四个老和尚怎么和死人一样,连个呼吸心跳都没有!” 此时,只听得其中一个老僧持手道:“李施主,将和氏璧留下,老衲等人可以放李施主离去。” “若是李施主一意孤行,那老衲等便只好出手将和氏璧和李施主一起留在禅院了。” 李淳风冷哼一声,道:“和氏璧就在道爷手上,你们几个老和尚有本事就过来拿吧!” 第26章 字字珠玑,步步为营 李淳风这一声冷喝,在铜殿之中,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铜殿的大门已经紧紧闭合。 昨天夜里,他和寇仲、徐子陵前来净念禅院盗宝。 本来是计划周密。 先由寇仲、徐子陵引开净念禅院四大金刚和梵清惠的注意力。 然后,他再入铜殿盗取和氏璧。 铜殿之中,有了空守着和氏璧,本来了空已经被引走,但却是在他拿到和氏璧的时候,又去而复返。 而且,还将铜殿大门给关上了。 不过这一切,本来都在李淳风的算计当中,即便是了空返回,他自信了空一人也留不下他。 但,算来算去,他却还是算漏了被梵清惠请来的佛门四大高僧。 李淳风在看到这四个老和尚的一刹那间,便知道,梵清惠对于和氏璧不是一般的重视,居然为此而请动佛门四大高僧来助阵。 而在此之前,他却是一点风声都没有得到。 李淳风知道,今日,是他大意了。 从那日在洛阳城的茶馆之中见到师妃暄之后,他就伙同寇仲、徐子陵在一起图谋盗取和氏璧。 但是,盘算来,盘算去,最终还是棋差一招。 李淳风知晓这天下间所有数得上号来的高手。 佛门四大高僧的武功绝非泛泛之辈,他们所以名不显于江湖,只因他们几乎从不卷入江湖俗事内,所以并不像宁道奇那般名震天下。 当年嘉祥和四祖联同天台宗的智慧大师、华严宗的帝心尊者,追捕石之轩,连阴癸派都噤若寒蝉,不敢插手或沾惹,四大圣僧的厉害由此可知。 论实力,四大圣僧任何一人都足与宁道奇难分轩轾。 此番,他虽然有宁道奇护持,但宁道奇此刻还在禅院外等候他的消息。 他现在连铜殿也未必能出得去,如何给宁道奇传递信号呢? 李淳风心念急转,身子早已经如同鸿毛一般朝着铜殿的大门飘去。 这座铜殿没有半扇窗户,只在瓦顶上开了四个拳头般大的通气孔。 想要离开铜殿,只能打开门,从门口出去。 李淳风的身法已经足够快。 但是,四大圣僧的速度也不慢。 就要李淳风无限接近铜殿大门之时。 两道劲风从李淳风的左右两侧袭来。 若是李淳风硬要伸手去开启铜殿大门,必然要完全承受这两道恐怖的劲气。 李淳风只得往后急转而退。 此时,一道古怪诙谐的声音好似从铜殿的四面八方传来,只听得那声音道:“若人求佛,是人失佛;若人求道,是人失道。” “不取你精通经论,不取你王侯将相,不取你辩若悬河,不取你聪明智慧,唯要你真正本如。” “要眠则眠,要坐即坐;热即取凉,寒即向火。” 这禅唱的话语之中不但隐含着令人容易明白的智慧,最厉害处是能把声音弄得飘忽难测,在铜殿之中,也是隐隐约约从四面八方传来。 这等实力已然超越了江湖上九成九的人。 李淳风被迫退回殿中。 他站在铜殿之中,环顾四周,方觉四大圣僧早已经在东西南北四个方位将他给彻底围住。 而在铜殿的最深处,还坐着一个笑语吟吟的了空和尚。 这五个和尚加起来,李淳风知道自己今日想要带着和氏璧逃脱,却是难了。 不过,总归是要试一试的。 他倒是想看看这四大圣僧到底有多么厉害! 不过,在正式交手之前,李淳风还是打算尽量拖延时间。 因为,他知道,当宁道奇发觉自己没有在约定的时间内出现在禅院外时,定然会进来寻自己。 李淳风并不想就此放下和氏璧,失败而走。 这一趟任务是师父派给他的,如果失败了,那这脸可就丢大了。 不到万不得已,李淳风不想认输。 此时,李淳风淡然道:“先前说话的可是禅宗四祖道信大师?” 这时,只见站在李淳风正前方的一个老和尚哈哈笑了起来,他饶有兴趣的看着李淳风。 这老和尚便是禅宗四祖道信大师。 乍然看去,他似乎在百岁高龄过外,他的那一对白眉长垂过耳,雪白的长须垂盖隆起的肚腹。 但定睛细看,他两目神光电射,脸肤却幼滑如婴儿,且白里透红,青春焕发,光秃的头顶,锃亮无比。 人虽然肥胖却不臃肿,一派悠然自得,乐天安命的样子,给人一众和善可亲的感觉。 “小子果然与佛有缘,一猜便中。” 只听得道信和尚笑眯眯的说道。 李淳风淡笑一声,道:“大师是不是见人就说,与佛有缘呢?” 道信老和尚听了,笑意更甚,只听得他继续说道:“好小子,伶牙俐齿,那老僧且再问你一言,上是天,下是地,前后佛堂,左右围墙,宝贝在那里?” 李淳风自幼跟随叶千秋修行,练武只是李淳风修行的一部分。 叶千秋时常会将他几百年的心得体会,还有见识灌输在李淳风的身上。 李淳风听到道信和尚这一问,便知道老和尚这是在考校他。 老和尚此举,正合李淳风之意,只见李淳风微微一笑道:“是否正如四祖刚才所言,宝藏只能从本如求得?” 道信老和尚笑得呛气的道:“唉!好小子,我还以为你会答宝贝是在手中!” “好啊!” “生者百岁,相去几何,欢乐苦短,忧愁实多!” “何如雪酒,日往烟梦;花覆茅檐,疏雨相过。倒酒既尽,杖黎行过,孰不有古,南山峨峨。” 李淳风闻言,倒是听明白了这道信诗文中形容的境界。 那是一种旷达而没有任何约束,啸做山林的生活方式。 李淳风淡淡一笑,他爹李播弃官不做,在终南山上做隐世多年。 道信诗文中所形容的境界,他爹早已经达到了。 这道信想从言语间削弱他的斗志。 却是大错特错了。 道信根本不知道他从小受到的教育是什么样的。 这世上恐怕不会有第二个人和他受到的教育是相同的。 这种所谓的隐士劝退之言,又岂能影响到他的斗志呢? 师父常说,天大地大,唯我心最大。 我心在自我,任凭你如何言语,又与我何干? 李淳风笑语吟吟的回道:“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道信听了李淳风这诗句,脸上泛起惊讶之色。 只听道信感慨道:“李施主小小年纪,居然有这般道心,老僧佩服!佩服!” 李淳风呵呵一笑,道:“大师不必夸赞,小子能有今日之造化,全靠我恩师教导有方咧,这一首诗,也不过是小子从我借师父那里借来的。” 李淳风这句话,看似简单,其实不简单。 道信想要在言语间削弱他的斗志。 他李淳风也一样可以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 李淳风深知,梵清惠能将四大圣僧请来净念禅院,就是因为太过忌惮他师父。 四大圣僧虽然没有见过他师父。 但是,梵清惠肯定和四大圣僧描述过他师父的厉害。 现在,他顺势将师父给搬出来。 便是要在四大圣僧的心中将师父绝世高人的形象给牢牢烙印。 佛门势大,但天机阁不是吃素的。 四个老和尚若是敢不分轻重的伤了他这个晚辈,定然要承受来自他师父天机子的震怒。 一句话虽然简单,但是背后透露出的意味,却是一点都不简单。 四大圣僧都是人精,如何不明白李淳风的意思。 只听得道信和尚持手道:“阿弥陀佛,早就听闻天机子道兄功参造化,想不到天机子道兄教导徒弟的本事也是如此高明。” 这时,只听得一声佛唱,接着钟音轻呜,诵经之音似遥不可及的天边远处传来,若不留心,则模糊不清,但若用神,则字字清晰,无有遗留,分明是佛门一种奇功。 却是道信和尚又突然唱道:“碧山人来,清气满怀,生气远出,不着死灰,妙造自然,伊谁与裁?”启银 这六句的意思是有人来访,以诚心待客,充满勃勃的生机,丝毫不沾染死灰般的寂寞无情,最神妙处就是自然而然的境界,根本不需理会别人的裁定。 道信和尚不愧四大圣僧之一,字字珠玑,就是想要在言语间将李淳风这个晚辈给折服。 四大圣僧其实也是不到万不得已,不想和李淳风动手。 一来,是因为李淳风是晚辈,他们本来就资格老,还四个打一个,即便胜了,也是显得他们以大欺小,脸上无光。 二来,一旦动了手,那就事情发展的方向,就有可能不可控制。 最重要的是,他们十分忌惮站在李淳风背后的天机子。 一个李淳风不可怕,可怕的是天机阁,可怕的是天机子。 在梵清惠的形容当中,天机子不仅通晓天机,神机莫测,而且功力十分高深,实为当世第一人。 便是宁道奇也败在了天机子的手中,更是甘愿追随天机子而去。 梵清惠透露出来的这些信息,无一不让四大圣僧忌惮。 宁道奇是何等人物,他们不是不知道。 若论单打独斗,他们四个之中,随便拉一个出来,都不敢说能胜了宁道奇。 而能轻松将宁道奇击败的天机子,到底达到了什么样的境界。 四大圣僧的心里,自然是有诸多猜测。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不想和天机阁撕破脸面。 此时,又一声佛号从李淳风的身后响起。 那是一个身着灰色僧袍,外披深棕色的袈裟,身型高欣挺拔的老僧。 只见那老僧额头高广平阔,须眉黑漆亮泽,脸形修长,双目闪耀智慧的光芒,一副得道高僧,悲天悯人的慈祥脸相。 他此刻正在双手合十低喧佛号。 虽然看起来声音不高,但是听起来,却是犹如洪钟大吕一般,深入人心。 李淳风看向那老僧,微微一笑,道:“这位大师是?” 老僧双手合十,道:“老衲法名智慧。” 李淳风从容自若的道:“原来是智慧大师。” “那这二位应该便是华严宗的帝心尊者和三论宗的嘉祥大师了。” “幸会,幸会。” “小道我何德何能,能让四大圣僧同时出手呢?” 李淳风先前还自称道爷,现在形势危急,他也识趣的自称小道。 总之灵活运用,该猖狂之时,就得狂到没边,该缩头之时,就要立即缩头。 这是叶千秋交给李淳风的生存之道。 江湖险恶,如果不能做到这一点,恐怕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此时,智慧大师垂目观心道:“罪过!罪过!” “今趟因非只是一般的江湖争斗,请恕老衲四人妄动干戈,把施主留在此处之罪。” 他口上虽说着“罪过”,可是情绪上却是没有半分波动。 这四个老和尚,都在做着最后的争取,不动手则已,动起手来必是全力以赴,为达到目的丝毫不讲人情。 李淳风显然也是看出了这一点,他心中打的如意算盘自然是能拖延多久,就拖延多久。 这时,只听得站在李淳风右手边的那枯瘦黜黑,身披单薄的灰色僧袍的老僧持手道:“李施主可以先出招,李施主只有一人,老衲可以和李施主来一场公平的对决。” 李淳风看向那枯瘦老僧,道:“素闻嘉祥大师的枯禅玄功乃是佛门奇功,小道我倒是真想领教领教。” 此时,站在李淳风左手边的帝心尊者却是用他那雄浑铿锵的声音道:“善哉!善哉!” “李施主,你可以先挑选老衲四人当中的任何一个。” “如果,你能依次连败老衲四人,那老衲四人今日,便让你带着和氏璧离开!” 李淳风听到这里,不禁笑道:“此话当真?” 道信大师哈哈笑道:“老僧四人不是魔道中人,只要小子你能连败老僧四人,我们四个老秃再不会干扰你。” 智慧大师亦是眉目低垂,双手合十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这算是答应了。 李淳风听到这里,脑海之中灵光一闪。 心中已然松了一口气。 这四个老和尚既然不是一起上,那他便有了足够的转圜余地。 他虽然肯定敌不过四个老和尚的联手,但若只是单对单的话,他说不定还有机会能靠自己的能力,带着和氏璧走出这座铜殿。 此时,李淳风的心中无悲无喜,他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心境完全调整至最佳状态。 他心头的那种种担忧,在此刻尽数远去,好似迷雾忽然给一阵狂风吹得稀薄消散,万里空明。 李淳风看向嘉祥大师,道:“小道我自不量力,就先从嘉祥大师开始吧。” 这四个佛门老僧听到李淳风这话,心中同时涌起讶异的感觉。 自从他们现身之后,先后以经诵禅唱,配以精神的力量遏制李淳风的心灵。 紧接着,又抛出了他们的杀招,就是选择一对一的和李淳风公平对决。 这其中,也暗藏了他们的小心思,就是想让李淳风的心灵之中出现破绽。 但李淳风从头到尾,也没有被他们给左右了半分。 此刻的李淳风神色清明,每一个动作都有种浑然天成,潇洒优美,教人不忍破坏的完美之感。 可见他已经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到了最巅峰。 四个老僧对李淳风着实是刮目相看。 李淳风年纪轻轻,却是有如此造诣。 单凭这等心境修为,已经不弱于慈航静斋的传人师妃暄。 此时,只见枯瘦的嘉祥大师脸上无悲无喜,道:“既然如此,那就请李施主先行出招吧。” 李淳风微微一笑,四个老和尚,皆是在武林之中成名六十年以上的人物。 无论先选谁,其实都一样。 所以,他便直接选了实力可能最强悍的嘉祥大师。 嘉祥大师潜修多年,在一般情况下根本不会兴起攻击别人,诉诸武力之心。 但是,这一趟受梵清惠的邀请,为了保护和氏璧,方才来到了洛阳。 李淳风的出现,并未让他的心境有半分的波动。 他早已经准备多时。 既然李淳风选择了他,那他自然得速战速决,将李淳风给拿下。 以免再节外生枝。 此时,李淳风朝着嘉祥大师一步一步的走了过去。 二人之间相隔最起码有五丈之远。 李淳风每踏一步,都会有一种十分玄妙的感觉从他的身上蔓延出来。 嘉祥大师的脸上并没有任何波澜。 反倒是从旁观战的其余三大老僧,个个都是饶有兴趣的看着李淳风。 李淳风的步子之中隐含着某种玄奥的法理在内,就像他们在观看清泉在石上流过,白云在青山之上飞翔的动人景像。 这种自然缥缈的意味,着实不是一般法门能显露出来的。 道信大师和智慧大师相视一眼。 纵使以他们的修为,亦是能感觉到李淳风无论从智慧还是武功,都是厉害无比。 而李淳风仅仅是天机子的徒弟而已。 若是天机子本人亲至,那即便是他们四个联手,能有胜出的机会吗? 道信大师和智慧大师的心头,都仿佛生出了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世上难道还真有这般如仙如圣的人物? 就在道信大师和智慧大师心头感慨之时。 李淳风终于和嘉祥大师正式交手了! 李淳风抬手,倏忽之间爆起漫天掌影,朝着嘉祥大师攻去。 嘉祥大师亦然不惧,朝着李淳风探出一指,那是一指禅功! 破空劲气,直指李淳风的面门而去! 李淳风面色不变,抬掌相迎,大喝一声。 “老汉倒栽葱!” …… 就在铜殿之中,李淳风和嘉祥大师大战之时。 叶千秋三人已经登上了净念禅院内放着重达千斤巨钟的高楼上,俯瞰着净念禅院之内。 第27章 宋石争锋,血腥杀气(万更求订阅!) 净念禅院内的主建筑物依次排列在正对寺门的中轴线上,以一座铜殿为禅院的中心,规模完整划一。 除铜殿外,所有建筑均以三彩琉璃瓦覆盖,色泽如新,不知是因寺内和尚勤于打扫,还是瓦质就是如此。 这三彩中以孔雀蓝色最为耀眼,此刻虽然刚刚是朝阳初升,但初升的阳光落下,在阳光照射下,那孔雀蓝色着实是美轮美奂。 他们处身的钟楼位于铜殿与另一座主殿之间,但相隔的距离却大有差异,前者远而后者近。 铜殿前,有一宽阔达百丈,以白石砌成,围以白石雕栏的平台广场。 白石广场正中处供奉了一座文殊菩萨的铜像,骑在金毛狮背,高达两丈许,龛旁还有药师、释迦和弥陀等三世佛。 彩塑金饰,颇有气魄,但却是令人觉得有点不合一般寺院的惯例。 在白石平台四方边沿处,除了四个石阶出入口外,平均分布着五百罗汉,均以金铜铸制,个个神情姿态不同,但无论睁眼突额,又或垂目内守,都是栩栩如生,与活人无异。 其他建筑物就以轴上的主殿堂为整体,井然有序分布八方,以林木道路分隔,自有一股庄严肃穆的神圣气象。 在白石广场文殊佛龛前放了一个大香炉,燃着的檀香木正送出大量香气,弥漫于整个空间,令三人的心绪亦不由的宁静下来,感染到出世的气氛。 叶千秋远望着山门外伸直垂往山脚的石阶,看着宋缺的身影,笑道:“老石,宋缺来了。” 从这里可以俯瞰到全寺院的情况。 宋缺的身影自然也是在视线之内。 只见宋缺走在禅院那正中央的长道上,步履沉稳,散发出的气势,令人望而生畏。 石之轩看了一眼宋缺,轻轻一笑,却是不知道他在笑宋缺什么。 石之轩面对宋缺有着天然的优越心里。 当年,他能从众多江湖顶尖俊杰之中将碧秀心给拿下,其实并没有费了多少工夫。 相较于宋缺这种失败者来说,他自然是有优越感的。 此时,石青璇却是看着那座大门紧闭的铜殿。 在一旁说道:“阁主,你有没有觉得这禅院里有点不太对劲。” 叶千秋道:“哦?怎么个不对劲法?” 石青璇道:“难道阁主不觉得自从我们进了禅院,这禅院就变得有些份外安静了吗?” “按理来说,在这个时辰,禅院是应该做早课的。” “可是,咱们一眼望去,却是连半个和尚的影子都没看见。” “这难道不奇怪吗?” 叶千秋闻言,微微颔首,道:“这的确是有些奇怪。” “不过,我想有一个人能解答我们的疑惑。” 石青璇蹙眉道:“谁?” 叶千秋微微一笑,手中又多了一片叶子,只见他将叶子放在嘴边,轻轻吹了起来。 一股悠扬的曲调从这钟楼之上传扬出去。 片刻后,一道身影从禅院外的山林之间急速朝着禅院内跳跃而来。 待石青璇和石之轩看到那道身影的时候。 石青璇的眼中泛起惊讶之色,道:“阁主怎会知道宁前辈在禅院外?” 叶千秋笑了笑,没有做出回答。 石之轩却是从旁给自己女儿解释道:“阁主能感受到老宁的气机,这并不奇怪。” “这净念禅院内的一草一木,恐怕都逃不过阁主感知。” 石之轩知道,达到一定境界之后,对于天地的感知能力,会得到进一步的提升。 他只是不知道叶千秋的感知能力到底达到了一种什么样的地步。 石青璇闻言,从旁点了点头。 就在石青璇和石之轩说话间的工夫。 宁道奇已经从禅院外,奔至了三人所在的钟楼之上。 宁道奇一落地,便说道:“阁主,你们不是北上草原去了吗?” 叶千秋笑道:“事情办完了,自然得到洛阳来转一转。” “说说吧,怎么回事?” 宁道奇微微颔首,先讲了讲他和李淳风到了洛阳之后的一些事,也将寇徐二人和李淳风相遇之事说了。 “淳风昨天夜里和寇小子、徐小子到净念禅院盗和氏璧。” “寇小子和徐小子引走了四大护法金刚和梵清惠。” “淳风去了铜殿盗宝,现在他人应该还在铜殿里,只是不知道里面的情况如何了。” “我和他约定好了时间在寺外接头,现在时间还没到,我也还没接到他发出的信号。” 叶千秋微微颔首,倒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李淳风到了洛阳也快有一个月了,才磨磨蹭蹭的动手,看来这净念禅院还真是龙潭虎穴,不然,以李淳风的性子,早就动手了。 “那就再等等看。” 叶千秋说了一句,顺便将目光落在那座铜殿之上。 那座铜殿很有意思。 似乎能隔绝人的感知。 他站在这里,能探查到禅院内外的所有生命。 但是,却感觉不到铜殿内的情况。 不过,他料定净念禅院内肯定还有高手。 不然,李淳风不会迟迟不出现。 他也不着急进铜殿去,看看里面到底什么情况。 这一趟派李淳风到洛阳,本来就是对他的一次历练。 不论是成功还是失败,都是李淳风自己的经历。 他不宜插手过多。 否则,那就失去了历练的意义。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因为他知道,梵清惠肯定不敢伤了李淳风。 就是李淳风不敌,被梵清惠和她请来的帮手给制住了。 他们也不敢伤害李淳风,顶多是把李淳风给困住而已。 慈航静斋还没有能力能承受得住他的怒火。 梵清惠肯定是清楚这一点的。 此时的净念禅院安静得不合常理,没有和尚的颂经禅唱,似乎全寺的出家人全部都消失了一般。 朝阳取代明月,升上湛蓝的天空。 遍地满盖着枯黄落叶重重寺院、佛塔钟楼,表示着,如今已经是秋天。 在这秋意盎然之时,宋缺的身影已经离钟楼越来越近。 宁道奇看着从那边走来的宋缺,脸上泛起讶然之色,道:“天刀宋缺?” 此时的宋缺显然也已经发现了站在钟楼上的四人。 宋缺停下脚步,抬起头来,看向钟楼上的四人。 在宋缺的眼中这是一个奇怪的组合。 因为,魔门之中邪王石之轩竟然和道门大宗师宁道奇站在了一起,而且似乎没有一丁点的不和谐之处。 宋缺的目光在石青璇的脸上掠过,眼中闪过一丝伤感。 石青璇酷似她娘碧秀心,看到石青璇,宋缺便知道这是碧秀心和石之轩的女儿。 宋缺的心里有种憋闷至极的感觉。 那种感觉让他有种拔刀的冲动。 不过,宋缺还在遏制着自己的冲动。 就在这时,只见禅院外有数道身影朝着禅院内急速行来。 待走的近了,可以看清楚那是四个身穿着蓝色僧袍,身段高大魁梧的大和尚,四个和尚形相各异。 还有一人,却是一个身着灰袍的女尼,那女尼正是慈航静斋斋主梵清惠。 当梵清惠和那四个大和尚出现在禅院内时。 他们显然已经看到了屹立在禅院之中的宋缺。 而宋缺也已经看到了梵清惠和四个大和尚。 梵清惠停步在那里,朝着宋缺道:“你来了……” 宋缺看到梵清惠,目光之中闪过一抹别样的温柔,他微微颔首,道:“是啊……我来了……” 梵清惠的眼中闪过一抹愧疚之意。 她一封信将几十年没有联系的宋缺请到了净念禅院。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梵清惠朝着宋缺看去,声音尽量显得平和。 宋缺笑了笑,道:“我或许有过这个想法,但是,我还是觉得,我该来和你叙叙旧。” “能说说话,也是好的。” “这数十年来,我一直不敢想起你,但是我这一趟还是来了,如果我不能直面你,那我在刀道之上很可能不会再有存进。” “人生苦短,你我都已经走过了大半辈子,又有什么是看不开的呢。” 梵清惠闻言,脸上露出莫名之色,道:“你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 这时,宋缺又道:“况且如果不是我来到禅院,又如何能见到我心心念念了十几年的大仇人呢?” “说来我还要感谢清惠你呢。” “大仇人?” 梵清惠的脸上泛起疑惑之意。 紧接着,她的目光随着宋缺的目光看去。 只见前方钟楼上,站着四个人。 而这四个人,她都认识! 梵清惠的身形一震。 “天机子……” “石之轩……” “石青璇……” “宁道奇……” 梵清惠的脑海之中出现四人的名字。 她有想过天机子和宁道奇会来洛阳,但着实没想到石之轩和石青璇会出现在净念禅院,而且还会和天机子走在了一起。 梵清惠对石之轩自然是恨之入骨。 石之轩让慈航静斋蒙受了耻辱,更让慈航静斋失去了碧秀心这样的优秀传人。 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梵清惠一脸冷漠的看向石之轩,道:“石之轩,你居然敢出现在禅院,上次让你侥幸逃脱,这一次,你可不会那么走运了!” 石之轩站在钟楼上,负手笑道:“上次你带着四个老和尚去无漏寺堵我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 梵清惠道:“你也想来夺取和氏璧吗?” 石之轩耸耸肩道:“随你怎么想。”夜夜中文 梵清惠看向一旁的叶千秋,深吸一口气,她不知道石之轩为什么会和叶千秋站在一起。 但是,她却知道,当初她之所以能找到石之轩的踪迹,还是从天机子这里得知的消息。 天机子和石之轩之间到底是敌是友? 梵清惠很是疑惑。 天机子此人,她是看不透的。 如果天机子和石之轩这样的魔门中人搅和在一静斋来说,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她看着钟楼上四人的站位,也大概看出了一点端疑。 叶千秋的到来,给了她很大的压力。 昨夜,有三人到禅院盗宝,这三人的背后站着的很明显是天机子。 因为这三个人,一个是天机子的徒弟,另外两个又和天机子相识。 若不是她早有准备,和氏璧恐怕还真就被人盗走了。 她和四大护法金刚追出禅院,追了那寇仲和徐子陵大半夜,最终还是让他们逃脱了。 不过,她相信李淳风现在肯定已经陷在了铜殿之中。 这就是她的筹码。 梵清惠也不废话,她直接和叶千秋说道。 “道兄让令徒到禅院来盗取和氏璧,可曾想过令徒会失手呢?” 叶千秋笑了笑,道:“自然想过。” 梵清惠道:“我相信道兄不是为非作歹,不明是非之人。” “我静斋与石之轩的恩怨,还望道兄不要插手。” “若是道兄应允,静斋可以将令徒毫发无损的交给道兄。” 叶千秋闻言,只说道:“你是在和贫道谈条件吗?” 梵清惠道:“道兄可以这样认为。” 叶千秋笑了笑,道:“你的条件贫道不接受。” “因为,贫道从来不跟人谈条件。” “你要找石之轩报仇,贫道没意见。” “贫道要带走贫道的徒弟,你也挡不住。” “所以,你所谓的条件也根本不成立。” 梵清惠深吸一口气,道:“只要道兄不插手静斋和石之轩之间的恩怨,一切都好说。” 叶千秋看向一旁的石之轩,道:“老石,你是选择和宋缺打?还是选择和梵清惠打?” 石之轩无奈的说道:“其实我两个都不想打。” 叶千秋闻言,不禁笑道:“人家不会答应的。” 这时,只听得宋缺的声音从钟楼之下传来。 不用吐气扬声,却字字清晰地在众人耳边响起。 “石之轩,你可敢跟宋某一战?” 只见宋缺两手负后,在钟楼之下踱步,此刻,他的身上已经不见半点怒意。 只有那一派淡然自若。 在宋缺见到梵清惠之后,二十年来的种种皆在那一刹那间消失,释然。 但是,他心中关于碧秀心的结,还没有散去。 想要散掉这个结,就必须和石之轩交手。 石之轩听到宋缺的声音,亦是淡然回道:“既然宋兄执意要与石某一战,石某又岂能一退再退呢?” 话音落下,石之轩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钟楼之下。 石之轩站在那里,淡然道:“请。” 宋缺探手往后取刀,往后探的手缓慢而稳定,他拔刀的动作仿佛与身后的天地结合为一。 这动作本身充满了恒常变万法的味道,没有丝毫空隙破绽可寻,使人感到随他这起手式而来的第一刀,必是惊天地,泣鬼神,没有开始,没有终结。 刀道至此,已达鬼神莫测的层次。 石之轩的气势已经在一刹那间凝到了极致。 宋缺很强,但他也不弱。 他之所以不想和宋缺打,其实是觉得宋缺要和他打架的理由,太过令他膈应。 但既然宋缺苦苦相逼,那他自然不能一退再退。 铿! 天刀出鞘。 天刀划上虚空,刀光闪闪,天地的生机死气全集中到刀锋处,敢于朝阳争辉! 在众人的目光之中,天刀破空而去,横过两丈空间,直击石之轩。 但是……石之轩的身形却是消失在了原地。 此时的石之轩探出手掌,速度非常之快,快到了让人感觉到一种莫测玄奥。 石青璇看着另一个男人为了自己逝去的母亲和自己的父亲对决,心中升起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 究竟是该说自己的母亲魅力太足,还是该说天刀宋缺的心太痴了呢。 这时,站在钟楼上的叶千秋朝着石青璇笑道:“是不是有种谎缪的感觉。” 石青璇道:“有一点。” 叶千秋道:“如果是你,你会欣赏宋缺还是你爹?” 石青璇道:“我可能两个人都不会欣赏。” 叶千秋道:“为什么呢?” 石青璇摇摇头,没说为什么。 这时,叶千秋耳朵微动,却是听到了来自铜殿那边的动静。 叶千秋回望过去。 只见那铜殿的大门,开了一条缝隙。 从那道缝隙之中,可以看到殿中有人在争斗。 片刻后,铜殿大门轰然被推开。 却是李淳风率先从铜殿之中急速飞掠了出来。 李淳风现在的状态可能看起来不太好。 他的嘴角溢出了一丝鲜血。 不过,他的眼中却是战意高昂。 就在李淳风闪身而出的那刹那间,从铜殿之中也迅速闪出五道身影。 不过,对李淳风紧追不舍的只有一人。 那是手持禅杖的帝心尊者。 只听得帝心尊者高声喝道:“李施主,你往哪里去!” 李淳风将身法施展到极致,道:“帝心尊者,兵者,诡道也!” “我现在已经出了铜殿,天高任我行,你能奈我何?” 帝心尊者的速度陡然提升,竟然在很快便追到了李淳风。 他挥舞起的禅杖,化作漫天杖影,朝着李淳风的身上砸去。 那禅杖有若从山巅高处俯泻的瀑布之水,气势无双。 李淳风见状,心中一紧,急忙侧身,才堪堪躲过这一杖,正可谓是险之又险。 他在铜殿之中先战嘉祥大师,和嘉祥大师过了上百招,方才取巧而胜。 然后又和道信大师、智慧大师动手,将他们全部击败。 但是,他也受了轻伤。 这四人皆是宁道奇那个层次的人物,虽然可能未必都有宁道奇的实力,但他能有此战绩,已经是十分惊人。 紧接着,帝心尊者和他交手。 二人酣战之间,他利用帝心尊者的禅杖,将铜殿大门给开启,遁出殿外。 但是,他也因为要开启铜殿大门,生生受了帝心尊者一杖。 他先前经过车轮战,已经损耗了不少真气,受了帝心尊者一杖,已经有了内伤,若非他内力深厚,此刻已然被帝心尊者擒下。 帝心尊者得势不饶人,禅杖疾出,直取李淳风后心。 李淳风抬掌而去,劲风一起,借着这掌力往后再退。 帝心尊者寒声道:“李施主,留下吧!” 帝心尊者禅杖一挥,截断了李淳风的退路,禅杖一撩,就要击在李淳风的身上。 这时,李淳风避无可避,他体内的真气消耗过多,想要避开这一杖,已经是没有可能。 难道只能认栽了吗? 只要在帝心尊者的禅杖落下来之前,他举手投降,帝心尊者的这一杖肯定不会落在他的身上。 但是,就让他这么认输,他还真是不甘心。 李淳风忍不住骂道:“老宁头,人呢?死哪儿去了?” 站在钟楼上的宁道奇听到李淳风的声音,嘴角一抽,就要出手。 却是发现,阁主的身影早已经不在钟楼之上。 再看时,他已经看到阁主出现在了铜殿前的广场之上,将李淳风从帝心尊者的禅杖下救了下来。 叶千秋将李淳风一把往后扯去。 一只手稳稳的接住了帝心尊者的禅杖。 帝心尊者本来胜券在握,脸上刚刚露出喜色,却是突然发现自己的眼前出现了一道人影,不止将李淳风给救走,还直接托住了自己的禅杖。 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青衫道人,帝心尊者露出诧异之色。 叶千秋面色平静的看着帝心尊者,手掌一翻,登时间便将帝心尊者手中的禅杖给甩飞出去。 此时,帝心尊者面色大骇,心里咯噔一下,道:“你是何人?” 叶千秋负手而立,道:“贫道天机子。” 下一刻,本来在铜殿前站着的道信大师、智慧大师、嘉祥大师还有了空和尚,顿时间朝着叶千秋围了上来。 叶千秋见状,淡淡一笑,道:“怎么?你们几个凑上来,是想要和贫道过过招吗?” 道信大师、智慧大师、嘉祥大师还有了空和尚,一个个面色凝重。 叶千秋的气场太过强大,仅仅是站在那里,便让他们心神不稳。 “好强的杀气!” “好重的血腥味!” 道信大师面色凝重,看着叶千秋,他从叶千秋的身上感觉到了一股浓重的杀气和血腥味,那股杀气和血腥味定然是从尸山血海之中走出来才能沾惹的。 这天机子到底是什么人物,他的身上为何会有这般重的血腥杀气! 这时,只听得梵清惠的声音突然从远处传来。 “几位师兄,切莫动手!” 第28章 和氏玉璧,无力阻拦 梵清惠的声音来的及时。 声音刚到,人也已经出现在了白石广场之上。 梵清惠面上露出凝重之色,她站到白石广场的一角,朝着四大圣僧和了空说道:“几位师兄,切莫动手。” 帝心尊者提着禅杖道:“清惠,和氏璧还在李施主的手中。” 梵清惠微微颔首,她的目光在不远处李淳风的身上掠过,看了看李淳风手中的和氏璧。 随即,还是看向了叶千秋。 只听得梵清惠朝着叶千秋说道:“道兄,和氏璧关系到天下大势,关系到无数生民的安危。” “还请道兄将和氏璧留下。” 叶千秋看向梵清惠,笑道:“如果贫道说不行呢?” 梵清惠的眼中闪过一抹挣扎之色,似乎在做着最关键的抉择。 叮!叮!叮! 三下清脆的磬声,从铜殿之后的大殿之中传来。 此刻,禅院之中只有钟楼那边还时不时传来刀气纵横的声响。 整座禅院万籁俱寂,只有虫鸣唧唧之音,逐渐填满山头与寺院的空间。 这时,只见一个接一个的和尚,从铜殿后的大殿双掌合什的走出来。 顷刻之间,便已经将白石广场给团团围住。 放眼粗看,最起码也有二三百之众。 这二三百个和尚,一看都是内功精深之辈。 净念禅院的底蕴有此可见。 叶千秋看着那些和尚将白石广场团团围住,脸上却是半分惧意也没有。 他只是笑语吟吟的看着梵清惠,道:“梵斋主这是想要靠着人多势众强行留下贫道吗?” 梵清惠听了,沉默半晌的她终于出声道:“清惠知道道兄的功力独步天下。” “从道兄在帝踏峰上离去的那一日起,清惠便知道,总有一日,道兄会站在清惠的对面。” “清惠一直在思考着,如果有朝一日,道兄真的站在了清惠的对面。” “清惠该如何解决问题,如何能不与道兄发生冲突。” 叶千秋饶有兴趣的看着梵清惠,道:“那你想到了吗?” 梵清惠道:“清惠愚钝,自知不能为了个人得失,而弃天下百姓的存亡于不顾。” “所以,只好请动佛门之中的诸位师兄,来助清惠一臂之力。” “可是,今日,清惠是真的不想和道兄动手。” “在清惠看来,道兄亦是心怀天下之人,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合作呢?” “道兄恐怕不知,我们已经选好了未来的天下明君,只要一切顺利,我们将和氏璧交给那位未来明君的手上,那这天下动乱将会在最短的时间内结束。” 叶千秋笑了笑,道:“你们选的可是李渊二公子李世民?” 梵清惠闻言,眼中闪过一抹诧异之色。 她们也只是刚刚确定人选,天机子便知道了? 莫非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能被这天机子算得天机? 梵清惠心中的忌惮更甚,微微点头,道:“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道兄的眼睛。” “没错,我们所选的未来明君正是李世民。” 叶千秋微微摇头,道:“为什么非李世民不可能呢?” “抛却了你那所谓的三个选取明君的标准。” “还有什么?” 梵清惠闻言,似乎从叶千秋的话中听到了一丝可以争取合作的希望,她急忙说道:“其实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因为李世民拥有胡汉两家血统。” “南北朝之所以长期分裂,问题出于永嘉之乱,从此历史进入北方民族大混战的阶段,匈奴、鲜卑、氏、羌各部如蚁附蜜的渗透中原,各自建立自己的地盘和政权,而民族间的仇恨是没有任何力量能化解的,只有其中一族的振兴才可解决所有问题。” “我认为汉族不但在人数上占着优势,而且在经济和文化的水平上也有明显的优越性,只要有足够的时间,汉族便可把入侵的外族同化,当民族的差别消失,民族间的混战自然结束,由分裂步向统一,此为历史的必然性。” “清惠认为胡化后的北方民族大融合,才是我汉族的未来发展方向。” “而李世民拥有胡汉血统,可以更好的促进民族之间的融合,只要有足够的时间,这天下在百年之后,胡汉不分家,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自然便不再会有战争。” “如果这件事能够做成,那纵使让我梵清惠粉身碎骨,我也是愿意的。” “道兄觉得如何?” 叶千秋闻言,只说了四个字。 “妇人之见。” 梵清惠听到这四个字,并未有多少恼色,反而是朝着叶千秋道:“道兄有何高见?” 叶千秋道:“民族的融合,又岂能是在短短数百年间就能够做到的。”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如果不能以汉家为正统,受胡人影响过甚,终有一日,会是引狼入室。” “民族的融合就是战火与血肉的融合,只有一方彻底的被制住,被关进牢笼里,被铲除了野心,才有机会去谈融合。” “但是,你觉得你能扼制得住胡人的杀戮欲望和吞并野心吗?” “你将你的理想意欲强加在所有汉人的身上,你不觉得你有些太蠢了吗?” “你是嫌汉儿的血,流的还不够多吗?” “你根本不明白一个民族为何被称之为一个民族。” “当一切空想脱离了实际,那便只是空想。” “梵斋主,你的说法,并不能说服贫道。” 梵清惠闻言,微微一怔,道:“清惠并不是这个意思。” “清惠是立足在汉族的长远发展上去看的。” “清惠绝非为的是个人好恶,而是为了天下百姓的福祉。” 叶千秋直接抬手,制止了梵清惠继续出言。 “行了,你的那些言论,贫道不会再有半分兴趣。” “天下百姓可不需要你为他们谋这样的福祉。” “希望和现实总是背道而驰的两回事。” “和氏璧本就是无主之物,今日,贫道要带走和氏璧,谁也拦不得。” “如果,你打算留下贫道,那就让你身后的这些秃驴一起出手吧。” “不然,你们连一丁点的机会也没有。” 叶千秋的干脆利落,让梵清惠的脸色难看起来。 这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吗? 梵清惠看了看身后的四大圣僧和了空,又看了看那二百多名净念禅院的僧人。 最终,梵清惠长叹一声,道:“罢了,既然清惠并不能和道兄达成一致,那就请道兄将和氏璧带走吧。” 梵清惠此话一出,顿时让她身后的四大圣僧,还有了空面上都露出诧异之色。 他们本来都已经做好了出手的准备,但是,梵清惠这么一句话,却是让他们着实是没有了出手的理由。 “天机子已经可怕到这种地步了吗?” “即便有着我们几个老家伙助拳,清惠居然宁愿放弃和氏璧,也不让我们一起动手。” 道信大师看着叶千秋,心中发出了疑惑。 此时,叶千秋看向梵清惠,脸上泛起淡淡的笑意,道:“你确定就这么放贫道师徒离开?” 梵清惠点头道:“自然,道兄请自便。” 叶千秋深深的看了梵清惠一眼,现在他倒是对这个老尼姑有些刮目相看了。 能知难而退,主动放弃和氏璧,这老尼姑显然知道轻重深浅。 叶千秋只是觉得有些可惜,如果梵清惠按捺不住,带着这几个老和尚一起动了手。 那他们今日注定是讨不了好的。 叶千秋笑了笑,只说道:“如今天下群雄竞起,每个人都可追求自己的理想。” “但却不能将自己的理想强加在谁的头上。” “想要争天下,自然是各凭本事。” “你慈航静斋支持李世民,却是大大的破坏了游戏平衡。” “和魔门中的某些人相比也没什么区别。” 说罢,叶千秋轻轻一笑,转过身,朝着李淳风道:“走了,淳风。” 李淳风闻言,急忙点头,跟着叶千秋,朝着白石广场外行去。 此时,梵清惠等人看着叶千秋和李淳风的身形渐渐远去。 嘉祥大师,智慧大师等人皆凑到了梵清惠的身旁。 嘉祥大师朝着梵清惠问道:“清惠,刚才是最好的时机,为何不让我们动手呢?” 梵清惠微微摇头,叹息道:“几位师兄没有见过天机子出手,所以,可能对天机子的厉害没有一个直观的了解。” “但我却是亲眼见到过天机子出手的。” “天机子的本事要远远超出你们的想象。” “即便是我们这么多人一起上,可以勉强胜过他,但是他若是想走,我们根本留不住他。” “最关键的是,我怕他杀心一起,将几位师兄都给伤了。” “这一局,我赌不起。” “和氏璧终究只是一件死物,虽然和氏璧本身的价值的确是十分重要,但若是为了和氏璧,而损兵折将,这在我看来,是极为不合算的。” “而且,他不是一个人到了禅院。” “此事,便更需要从长计议。” 道信大师凑了过来,道:“他不是一个人,那还有谁?” 梵清惠道:“宁道兄还有石之轩,都到了。” “什么?” “宁道奇和石之轩也到了?” “难道宁道奇和石之轩都和这天机子有关系?” 帝心尊者在一旁惊讶无比的问道。 梵清惠轻轻摇头,道:“宁道兄早就追随天机子而去,至于石之轩为什么会到禅院来,我猜和天机子脱不了干系。” “我看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不错。” 这时,只听得帝心尊者冷哼道:“我们追捕石之轩三次,皆让他逃脱。” “今日,他既然到了禅院,我们岂能放他离去?” 梵清惠道:“帝心师兄无须着急,石之轩眼下正在和宋缺决斗。” “有宋缺托着他,他一时半会儿可是脱不了身。” 帝心尊者道:“这样是最好的了。” 梵清惠道:“走吧,我们过去看看,今日虽然留不下天机子,但却是务必要将石之轩给留在禅院!” “定然不能让他再走脱了!” 四大圣僧闻言,亦是微微颔首。 他们都希望将石之轩给留下来。 …… 叶千秋和李淳风一前一后的朝着钟楼行去。 李淳风站在叶千秋的后边,慢慢做着调息。 此时,只听得李淳风说道:“师父,和氏璧。” 只见李淳风将和氏璧朝着叶千秋递了过来。 和氏璧有种奇特的能量,李淳风此刻受了伤,带着和氏璧,会受到和氏璧的一些影响。 叶千秋将和氏璧接了过来。 和氏璧被李淳风用一块黄布包裹在其中。 叶千秋打开看了看,那是一方纯白无瑕,宝光闪烁的玉玺,玺上镌雕上五龙交纽的纹样,手艺巧夺天工,旁缺一角,用黄金补上。 和氏璧入手的那一刹那,便有一股中正平和的温润之气,透手心而入,传到了叶千秋的感知当中。 先前,叶千秋便已经能感觉到了这股能量。 只是现在更加直观而已。 就在叶千秋将和氏璧打开的同时,和氏璧突然放射出无法形容的采芒,宝光流溢,与天空之中的朝阳交相辉映。 和氏璧中射出的那道光,和天空之中的太阳仿佛连接在了一起。 这股突如其来的神光,给禅院中的众人造成了巨大的视觉冲击。 梵清惠等人朝着这边行来,看到这股神光之后。 梵清惠等人的脸上亦是露出惊讶之色。 梵清惠道:“是和氏璧。” “难道和氏璧……” 此刻,只听得走在梵清惠身后的了空和尚突然开口道:“天机子已然参悟了和氏璧的玄机。” “了空师兄……你……” 梵清惠看向了空和尚。 了空和尚修行的是闭口禅,已经多年不开口说话。 但是,此刻居然开口了? 只见了空和尚面上露出凝重之色,道:“我参悟和氏璧许久,依旧没有参悟出其中奥妙。” “这天机子只是将和氏璧刚刚拿到手,便已经参悟了其中玄机。” “莫非这天机阁当真是天命所在之地?” 四大圣僧的脸上亦是露出凝重之色。 和氏璧之中蕴含的能量,即便是他们四人也心惊不已。 了空的实力不弱于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却是参悟不了和氏璧中的秘密。 这天机子却是能在顷刻间将和氏璧的秘密参透,这着实是让他们错愕不已。 他们对于梵清惠形容天机子的话,是越发的相信了。 此时,叶千秋突然停步下来。 他看着那从和氏璧中冲射而起的光芒仿佛与太阳连接在了一起。 但让叶千秋惊讶的是,他居然从这束光芒之中看到了他自己。 更关键的是,他看到了一座宫殿。 那座宫殿上方的牌匾上写着三个大字,惊雁宫! 而随着他的目光深入。 惊雁宫的全貌也尽数显露在他的视野当中。 第29章 预测未来,惊雁宫现(万更求订阅!) 只见那惊雁宫的主殿雁翔殿高约八丈,毅然耸立於整个建筑群之上,左右两偏殿左雁翼和右雁翼,虽较雁翔为低,亦高出其他建筑物两丈有多,各由一二十丈的长廊走道连接主殿。 三座建筑物一主二副,自成一个体系,气象肃森。 除主殿有正门和两道偏门外,左右雁翼都只开两道偏门,其中一道通向主殿的长廊,与另一道门遥遥相对。 大门由精钢制成厚约一尺的两扇铁门组成,中分而开,高两丈阔四丈。 而在叶千秋的视野当中,除了雁翔主殿的正门外,全部偏门均已打开,但门前却是杳无一人。 叶千秋看着自己走入了那宫殿之中。 左雁翼殿内一片漆黑,却难不倒叶千秋,只要凭着一点微光,他们便能如同白昼般视物。 叶千秋看着自己继续深入那宫殿。 发觉自己已经站在了一个底部呈方形,且又庞大无比的大殿当内。 一边的墙上有一个巨大的圆形,上面雕刻了很多图案和花纹,他站在殿中心,离任何一边墙最少有二十丈远的距离。 另外三边墙,每一边墙平均地分布了三道门,每一道门都是深深沉沉的,叫人看了头痛,生出了歧路亡羊的感觉。 殿中心的一张网,四只网角每一只都给一条同一质料的长缆,斜斜四十五度角向上伸展连系至大殿的四个角落,给人一种很怪异的感觉。 画面中的自己正在察看那九道门户,和那没有门户却刻了一个巨大圆形的墙。 在火光照耀下,那圆形的直径最少有五丈,正在墙的中间,细看之下,竟是一幅星图。 圆形内星罗棋布,满是星点,其中有十数粒比例特大,叶千秋认出其中七粒是日月五星。 这些较大的星,都列有粗细不同的线条,显示它们在天空的运行轨迹,形成一个又一个交叠的圆,煞是好看。 星图上除了熟悉的三垣二十八宿外,还有无数其他的星宿,很多都不见于典籍记载中。 星图圆形的边上,刻有不同的度数和怪异的名称,亦是闻所未闻。 饶是叶千秋拥有常人难以想象的历史底蕴,超越时代的记忆,亦是感觉那星图十分奥妙。 只觉顿时开阔了自己的整个天地,步入了一个全新的领域内。 正是朝闻道,夕死可矣。 叶千秋知道,自己将来一定可以进入战神殿之中。 此时,只见画面中的自己,没有继续观看星图,而是继续朝着这宫殿之中探去。 他去查探了九道门户之后,终于选定了面对星图那面墙正中的门户。 叶千秋不知道画面中的自己为什么会选择那道门户,但想来,那道门户一定有特殊的地方。 此时,只见他自己掏出火折子,眼前出现一条长长的廊道,以三十度角不断向下延伸,在火光的照耀下,漫无尽头,像是一直通向幽冥的捷径。 他大步前行,进入廊道内,向下走去。 只见那廊道之内黑暗无比,好似没有尽头。 他一直往下走着,渐渐的秘道出现明亮,那是一片暗红,可清楚的视物。 向左一转,远方有一个红光闪烁的方格。 很快,他看到了一片大瀑布,瀑布盖天而下,把外面的世界完全隔断。 唯一能透过瀑布而入的,就是那闪耀的红光。 红光将瀑布染成血红,整条秘道也给笼罩在血光之下,或者瀑布之外便是幽冥洞府,这瀑布是来自隔开人鬼的地下黄泉。 片刻后,画面中的自己一个闪身,疾冲向前,穿越了瀑布。 紧接着,只见自己身在半空,下面是一个地底大湖,包藏在一个庞大之极的地底岩洞内,岩顶离湖面至少有五十至六十丈的高度,地底湖骤然看来就像个无边无际的大海,只在极远处才隐约见到岩壁。 四周壁上长满了奇花异草,五色灿烂,岩壁上时有裂开大洞,地底的清泉冲奔而出,形成四五十条长长飞溅下来的瀑布,有些长达七十丈外,轰然有声,蔚为奇观,令这庞大的地底空间,充斥了声音和动感。 岩壁上部分地方满布裂缝,暴射出熊熊的烈火,地火从这些空隙逃逸出来,照耀了整个巨洞。 叶千秋看着那画面中的地火,猜测着,那地火的温度肯定不低。 而此时,叶千秋又看到那湖心之中,有一座孤独的岩石岛,整个小岛被一座庞大之极的建筑物所覆盖,居然是另一幢雁翔殿。 画面中的自己落在了湖水之上,踏波而行,朝着那岩石岛急速掠去。 在飞速前去的时候,却见那湖水之中泛起巨大的漩涡,附近湖面一阵翻腾,却是一只人首鱼身的怪鱼,张开血盆大口,朝他笔直冲来。 怪物头面狰狞,满头绿发在水中向后飘扬,那对巨眼绿光闪烁,模样十分吓人。 只见自己一脚重重踏在那怪物的大口上唇边。 然后,一个掌心雷落下,居然也只是让那怪物受了皮肉伤而已。 紧接着,那怪物发狂,湖水哗啦一声分开,怪物急不及待,整条冲离湖面,直向在半空的自己噬来。 而画面中的自己身形一闪,凝聚出了五行天雷,直接轰入了那怪物张开的血盆大口之中。 那怪物这才被天雷炸的四分五裂,一股绿色血浆冲天喷出,落入那湖水之中。 紧接着,画面之中的自己已经登上了那湖心的岩石岛。 只见那巨型建筑,像极了一个巨大的中空正方石,成为地底世界的中心。 通往正门有一道长阶,层层上升,应该有千级之多,使这地底巨殿高踞于上。 石阶最下的几级,浸在湖水里,有一只长丈余高八尺的大石龟,伏在石阶的最底处,似是刚要离水上岸,后脚还浸在水里,昂首朝向高高在上的正门,造型雄浑有力,巧夺天工。 细看之下,石龟背上隐见图形。 只见龟背上布满符号图形,错综复杂,叶千秋仔细看了看那图形,蹙眉不已,因为他也是一头雾水,那符号图形他也不能知晓其中的含义。 跨越过千层石阶,只见自己站在巨殿进口之前。 那巨殿的大门洞开,望进去如管中窥豹,无边无际。 进口处有一石刻题匾,刻着战神殿三个大字,每个字均有丈许大小。 叶千秋一脸平静的看着画面之中的自己走进殿中。 他置身于巨殿之内,殿中那极广极高的空间着实令人心惊。 饶是叶千秋见多识广,也从未见过那样的空间,好似处于了星空之下。 而画面之中的自己就像一个小人国的小人,在一时错失之下,来到了巨人建的大殿内。 巨殿前端和左右两旁的殿璧,离他至少有四十丈的距离,他的身形便好像是蝼蚁那般渺小。 在对正入口的巨壁上,由上至下凿刻了一行大篆,从殿顶直排而下,首尾相隔最少有三十丈外,每字丈许见方。 只见上面写着“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巨殿笼罩在柔和的青光底下,与出口透进的红光,相映成趣。 自己望向殿顶,离地四十丈许的殿顶中心,嵌有一块圆形的物体,两丈直径,散发出青黄的光线,彷若一个室内的太阳,使整个巨殿沐浴在万道青光底下。 以这光源为中心,殿顶昼了一个直径达二十丈的大圆,和秘道入口处的星图一样,只不过却大了几倍,将巨殿覆盖在无限的星宿底下。 巨殿不见一柱,不见一物,殿心地上有一个两丈许见方的浮雕,左右两边壁上每边亦有丈许见方的浮雕图各二十四个,加上殿心的浮雕图。 刚好是四十九个。 殿心地上那幅浮雕,雕工精美,刻着一个身穿奇怪甲胄、面上覆盖面具的天神,胯下坐着一条以龙非龙的怪物,从九片裂开了的厚云由左上角穿飞而下,直扑向右下角一个血红的大火球。 每一片厚云旁边,由上而下写着九重天、八重天,直至最低的一重天。 浮雕的上方有五个大字,正是“战神图录一”。 正当叶千秋要仔细再看下去的时候,那画面却是突然变化。 只见远处的墙边,就在那“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的几个大字下,有一人盘膝面墙而坐,背影魁梧,服饰很古。 那人旁边尚有一副骸骨,骸骨旁还有几样事物。 往近了一看,只见到那人面相庄严,嘴角犹带着安详的微笑,头发与衣服已化开大半,但面上肌肤神情却与生人无异。 画面中的自己伸手按在他背上,指尖触到衣服,便尽数化为飞灰。 那人左手垂地,地上有一行小字,写着“广成子证破碎金刚于此”。 就在这时,只见一个人影却是突然从巨殿之外闪身进得殿中。 叶千秋看清楚了那人的面孔,那人不是旁人,正是邪帝向雨田! 只见画面之中的自己和向雨田不知道说了几句什么话。 自己便和向雨田大打出手。 画面中的向雨田威势隆隆,手段凌厉,几十招过去,和自己平分秋色。 二人大战数百回合,最后,向雨田不知使出了什么招式,竟然一指没入了自己胸口。 画面在这里戛然而止。 而从和氏璧中急射出的光芒也尽数消散。 天地间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此时,李淳风一脸好奇的看着叶千秋,道:“师父,你怎么了?” “难道您老人家一将这和氏璧拿到手,就参悟了这和氏璧的秘密?” 叶千秋闻言,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道:“没什么,不过这和氏璧的确是有点意思。” 说罢,叶千秋继续踏步往前。 李淳风一头雾水的跟在叶千秋的身后。 和氏璧还有预言未来的能力。 但未来本就充满了不确定性。 如果是旁人看到这和氏璧中的画面,定然要被和氏璧影响心神。 但叶千秋却是不会被这和氏璧左右。 命运是神奇的,但其实只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和氏璧本来就能够影响人的心神。 一般人,只是站在和氏璧的周围,就已经回受到和氏璧的影响。 像他这种直接见到和氏璧投射出的画面的,估计还只是少数。 叶千秋笑了笑,这东西透着一股邪性。 应当是早点将其化掉才是。 不过,眼下还不是最好的时机。 他倒是不需要和氏璧中的能量来提升自己的实力。 显而易见,和氏璧之中的能量对于他的提升实在是有限的很。 每个人接触到和氏璧,所感觉到的能量都是不一样的。 但对于叶千秋来说,无论这股能量是何种属性,对于他来说,都是一样的。 无法改变他一丝一毫。 宝物终究是死的,而人才是活的。 他若是被一件死物左右,那他这几百年就活到狗肚子里去了。 此时,钟楼下的战斗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石之轩的一对巨掌朝着宋缺推去,看似没有任何式花巧,甚至没带起半分劲气狂风, 但是,宋缺却是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只见宋缺雄伟的身躯显露出无边的威势,天刀像活过来一般自具灵觉的寻找对手,绕一个合乎天地之理的大弯。 绕过了石之轩这一对巨掌,朝着石之轩的后背心刺去,而他的躯体完全由刀带动,既自然流畅,又若鸟飞鱼游,浑然无瑕,精采绝伦。 站在钟楼之上的宁道奇一脸感慨道:“宋兄的刀道已经到了舍刀之外,再无他物的境界。” “他心中再无破绽了。” “老石的情况不太妙,他心中尚有三分破绽,这若是继续任由宋兄挥刀,他可能要陷入险地了。” 石青璇听到这里,面色微动。 她对石之轩的感情是复杂的,但在青华峰上的大半年,让她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父女之情。 此时,她毅然决然的掏出了玉箫,放在了嘴边,轻轻吹了起来。 箫音传出,忽而高昂慷慨,忽而幽怨低迷。 但仅仅才吹了不到五个呼吸,便被叶千秋所阻拦。 叶千秋出现在钟楼上,站在了石青璇的身旁,道:“你这样做,只会适得其反。” “你的箫音固然可以让他们二人的战意都削弱一些。” “但是,这绝非是老石想要的结果。” “你想要让你爹心中再生魔障吗?” 石青璇闻言,将玉箫放了下来,她目光灼灼的看着叶千秋,道:“阁主的意思是?”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老石心中的破绽,有两种补全的方法。” “一种便是靠自己,一种便是靠邪帝舍利这样的外物。” “无疑,后者显然会更简单粗暴一点。” “但是,那样的话,老石就会彻底沦为邪道中人。” “这样的石之轩,贫道不会留他在世上。” “但,现在他走向了依靠自我力量升华内心的道路。” “他和宋缺这一战,纵使是败了,也无妨。” “人这一生,又岂能有不败之时。” “从败绩之中,才能更好的看清自己的不足。” “放心吧,有我在,宋缺害不了他的性命。” 石青璇听到叶千秋的话,提着的一颗心,顿时便安稳了下来。 她好奇的看向叶千秋,道:“阁主,刚才有一束光从那边冲向了天际,是和氏璧产生的异象吗?” “到底发生了什么?” 叶千秋笑道:“没什么,你想看的话,你自己拿去研究研究。” 说罢,便将手里提着的和氏璧递向石青璇。 石青璇倒也没客气,将和氏璧拿在手中,顿时便感觉到一种温和之意,传入手中。 脑海之中却是突然泛起一些画面。 看着那画面,石青璇顿时有些愣住了。 叶千秋看到石青璇这模样,便说道:“不要吸取其中的能量,现在不是时候。” 石青璇闻言,方才清醒过来,急忙将和氏璧又递给了叶千秋,道:“这和氏璧果然名不虚传,还是由阁主保管更好一些。” 这时,一旁的宁道奇啧啧称奇,道:“这和氏璧果然有奇效,即便是身处在它的跟前,亦能感觉到一股微妙的波动。” 叶千秋笑道:“老宁,你想看看?” 宁道奇却是摆了摆手,道:“算了,这等异宝,于人心神无半点益处,还是不看的为好。” 叶千秋笑了笑,道:“你现在倒是聪明了。” 宁道奇闻言,一脸尴尬,合着自己以前很蠢? 此时,李淳风也上了钟楼,他身上有伤,已经坐在地上盘膝运功,开始疗伤。 江湖争斗,自有损伤。 叶千秋也不至于因为李淳风受了伤,就将四个老和尚给杀了。 本就是让李淳风来历练的,受伤是好事。 一个人的成长不能太过一帆风顺。 他不希望将来的李淳风在受到挫折磨难之后,一蹶不振。 所以,趁着自己还在的时候,自然是要让他多多历练。 此时,只见梵清惠带着一众秃驴和尚已经朝着这边围了过来。 净念禅院的四大护法金刚就在钟楼下守候着。 再加上梵清惠、四大圣僧、了空,还有二百多名净念禅院的武僧。 这股力量无论放在何处,也绝对是惊人的。 这些人已经将宋缺和石之轩给团团围住。 虽然离的距离比较远,但是一旦石之轩有逃离的迹象。 这些人肯定会立刻从四面八方想办法将石之轩给截住。 此刻,只见宋缺和石之轩二人虚击一招后,各自退开,皆是往后撤去。 只见宋缺手持天刀,脸上平静无比,看着石之轩,道:“石之轩,你我交战了数个回合。” “你的不死印法不过尔尔。” “接下来,我所出的每一刀,你可都要小心应付。” “不然的话,你的小命可就要玩完了。” 石之轩闻言,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只听得他说道:“是吗?” “你宋缺想杀了我,是不是有点太想当然了。” 宋缺道:“如果现在你已经打定了主意想逃的话,我劝你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因为,接下来我所挥出的每一刀,你都是非接不可!” 石之轩冷哼一声,道:“那就来吧!” 锵! 天刀光芒再起。 宋缺挥刀而去,这一刀,势若惊雷,奇快无比! 宋缺强大的气机将石之轩给完全笼罩! 石之轩探出双掌,掌刀交锋,发出劲气交击声,气劲狂飙,从交触处在四外狂卷横流,声势惊人。 轰! 劲气横流滚荡。 两人触电般退开。 宋缺刀势变化,有若金光流转,教人无法把握天刀下一刻的位置。 石之轩的眼神在此刻变得专注无比。 他已经感觉到了宋缺的这一刀的确比先前的所有刀势都要猛烈! 接下来的一刀,将会有怎样的威势! 他能接得住吗? 不死印法的就是最高明的借劲卸劲和吸劲的功法,但是想要卸掉一刀比一刀猛烈的天刀之势,难度系数着实是太大了。 不过,事已至此,他也没什么好怕的。 他现在是天机阁的人。 他相信,阁主不会坐视自己出事。 此时,宋缺一声长笑,双手握刀,整个人跃至半空之中,朝着石之轩猛然下劈。 这一刀气势惊人,比起宋缺之前所挥出的所有刀势,都要猛烈! 面对这如同狂风巨浪一般的一刀。 石之轩避无可避! 梵清惠看到这一幕,脸上泛起喜色,宋缺这一刀,可谓是惊天地,泣鬼神,便是他石之轩再滑不留手,也定然接不下这一刀! 四大圣僧的脸上亦是露出惊讶之色。 天刀宋缺竟然如此厉害,着实是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这一刀,他们四人之中,没有一人能够接得下来! 此时,石之轩双掌推出,身形变幻无双,几乎无人能看清楚他的真身到底在何处。 然而,宋缺的天刀轰然抵达了石之轩的头顶! 钟楼上的石青璇面色苍白,忍不住捂住了嘴巴。 就在此时,两根手指夹住了这势大无比的天刀! 叶千秋出现在了石之轩的身旁。 替石之轩挡下了这一刀。 石之轩心里松了一口气,刚刚真的就是生死一瞬间。 宋缺竟然准确的找到了他的真身所在。 可见,宋缺的确是已经看透了他的不死印法和幻魔身法。 石之轩心中凛然无比,这一战过后,他必须闭关了。 “老石,你先退后。” 叶千秋朝着石之轩说道。 石之轩微微颔首,往后退了退。 此时,叶千秋的双指离开了宋缺的刀刃。 宋缺提着刀,往后退了几步。 他一脸忌惮的看着叶千秋,道:“阁下就是天机子?” 叶千秋负手道:“是我。” 宋缺闻言,微微颔首,道:“宋某早就听闻天机子道长功力不俗,今日一见,道长果然是令宋某大开眼界。” “不过,道长为何要救石之轩这个魔头呢?” 叶千秋道:“石之轩和贫道有些交情,贫道不能看着他死在贫道的面前。” 宋缺闻言,微微颔首,他看向石之轩,道:“石之轩,你心中破绽尚未补全,我便是杀了你,也是我宋某胜之不武。” “等你补全破绽之后,可到岭南来与宋某一战。” “宋某会在岭南一直等你。” “当然,你若是依旧只做缩头乌龟,那宋某也无话可说。” 石之轩面色平静,道:“放心,下一次,胜的绝对不是你。” 宋缺闻言,放声大笑,道:“好,宋某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这时,只见梵清惠面色复杂的看向叶千秋,道:“道兄是要连石之轩也要一起带走吗?” 叶千秋道:“怎么?你不同意?” 第30章 分而化之,阴谋暗藏 梵清惠轻轻咬着嘴唇,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这个世上最简单粗暴的道理,就是谁的拳头大,谁便能拥有更大的话语权。 眼下这情况,她真的无法阻挡天机子要做的任何事。 暂时的隐忍,是为了避免无意义的牺牲。 今日没有机会,来日未必没有机会。 面对天机子这等超出了寻常意义的高手,已经不是能靠人数能够取胜的了。 梵清惠的面色在经过挣扎之后,变得平静下来。 她朝着叶千秋说道:“既然事已至此,清惠无话可说。” 这时,她看向石之轩,道:“石之轩,这一次算你走运,若是下次你再被我们碰到,未必会有今天的好运气。” 石之轩闻言,对梵清惠的话是丝毫不在意。 只有弱者才会通过无能的言语来威胁敌人。 真正的强者,面对敌人,只会毫不留情的出手,灭杀对方。 更何况,他又不是傻子,今日若非有阁主在,他又岂会光明正大的走入净念禅院的大门。 此时,只见梵清惠转头朝着四大圣僧说道:“四位师兄,今日事不可为,还望四位师兄原谅清惠擅自做主,放走石之轩。” 四大圣僧听到梵清惠的话,脸上神色各异。 不过,终究没有人对梵清惠的意思表示出有不同的意见。 四大圣僧对梵清惠的秉性还是十分清楚的。 梵清惠行事,所求的是利益的最大化。 显然,是因为天机子的威胁太大。 才促使梵清惠一次,两次的连续忍让。 眼下,想要拿下石之轩,就得过了天机子这一关。 但,天机子的强大,让梵清惠没有十足的把握能留下天机子。 先前或许他们还有疑虑,觉得梵清惠是不是有些夸大其词。 但是,天机子出现后,先是从帝心尊者的杖下,救走了李淳风,紧接着又从天刀宋缺的刀下,救下了石之轩。 如果说帝心尊者的那一杖,被天机子挡下,还不算什么。 那刚刚天机子接下宋缺的天刀却是已经证明了他有着超乎寻常的实力。 刚刚宋缺的那一刀,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人都不可能那般轻松的接下来。 更何况,天机子一拿到和氏璧,和氏璧便生出了异象。 种种迹象,都已经表明,天机子的强大,远远要超乎他们任何一个人的想象。 四大圣僧明白这一点,所以不会和梵清惠唱反调。 反正石之轩已经在他们手中逃走过四次,也不在乎这第五次。 此时,只见梵清惠等人让开一条路,二百多名武僧布下的包围圈,也在这时,打开了一道口子。 叶千秋见状,脸上泛起淡淡的笑意。 他大步往前走去,待走到宋缺的身旁时,还不望和宋缺说道:“宋阀主的刀道依旧不到极致。” “如今,天下群雄竞起,贫道觉得宋阀很有实力。” “阀主的三公子师道,未必就比李世民差。” 这两句话以传音入密的方式传入宋缺的耳中。 宋缺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天机子为什么突然将师道和李阀的李世民相比呢? 莫非慈航静斋已经有了人选,而这个人选就是李世民? 不过,他脸上还是没有太多的变化。 他看着叶千秋离去的背影,脑海之中又想到了关于宋鲁和师道对于天机子的那些评价。 一时间,陷入了沉思之中。 就在这时,只听得梵清惠的声音飘入了宋缺的耳中。 “宋兄,清惠还有要事和宋兄相商,请宋兄移步。” 宋缺听到梵清惠的声音,思绪顿时被拉了回来。 他朝着梵清惠微微颔首,他倒是也想知道梵清惠是不是已经确定了要辅佐的人。 …… 洛阳城,董家酒楼。 宋玉致领着寇仲穿过贯连大堂和后厅的长廊,再左转步入西面的大偏厅,刚想在厅心那椅子上坐下。 寇仲却是已经先一步把太师椅由圆桌处拉开少许,故作恭谨道:“宋大小姐请坐!” 宋玉致没好气的白他一眼,坐了下来,紧绷俏脸道:“说吧!偷偷摸摸的找我来做什么?” 寇仲左手握着椅子扶手,另一手按在高椅背处,俯头把嘴巴凑到宋玉致晶莹如玉、发香飘送的小耳旁,赞叹道:“真香!” 还大力用鼻子吸了两口,一副登徒浪子的模样。 宋玉致一副勉强忍受的表情,蹙起黛眉道:“你能离我远点吗?” 寇仲哈哈一笑,倏地挺直虎躯,到了圆桌的另一边,大马关刀的坐了下来,双目神光电射,深深的凝望宋玉致明亮的美眸,叹道:“真好看!” 宋玉致有些不悦道:“你又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你别以为和我三哥关系好,我就不会收拾你。” 寇仲的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雪白整齐的牙齿闪闪生耀,一本正经的说道:“天下间,能得我寇仲赞赏的美丽女子,绝对不多,而宋小姐却是排在头位的一个。” “刚才小弟从后仔细欣赏宋小姐优美的背影和动人的步姿,心神皆醉,自问这一世都忘不了。” 宋玉致避开寇仲那双灼热得可烧透她芳心的眼神,垂下目光道:“你和我才相处了多少时日,便尽说这种轻薄话儿,可见你这人油嘴滑舌,见了别的漂亮女子,也定然是这般说的。” “你见我到底有什么事,有话赶紧说,别在这里说这些轻薄话。” “若是被人听见了,你寇仲不要脸,我还要脸。” 寇仲闻言,哈哈大笑道:“男女相悦,乃人伦大统,只要真心诚意,何有轻浮可言?” 宋玉致叹了一口气,迎上他的眼神,摇头道:“寇仲你不用向我宋玉致施手段了,那根本是没用的。” “首先我绝不会喜欢上你,而且我根本不相信你这种只会口花花逗我们女儿家的人,你是否想靠着娶我,和宋阀结下紧密的关系,从而达到你的某种野心。” “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早已经看的一清二楚,我宋玉致绝对不是在深闺里刺绣,不识人心的女子。” “所以,我劝你不要白费心机了。” 寇仲闻言,拍手微笑道:“我寇仲就喜欢你这股聪明伶俐的样子。” “你说的对,我的确是想攀上你这枚高枝,成为你宋阀的女婿,借助你宋阀的力量,来完成我争霸天下的愿望。” “不过,在此之前,那是因为我寇仲确定喜欢的是你这个人咧。” 宋玉致摇头一叹,道:“寇仲,你虽然手刃了杨广,在天下间有了硕大的名气,但你不会真的以为,凭借这点名气就能去争霸天下吧。” “你的背后有多少人供你驱使,能支撑你争霸天下的雄心呢?” 寇仲脸上露出自信的神采,道:“我的背后有谁,是你绝对想不到的。” 下一刻,宋玉致突然张大了嘴巴,一脸惊讶的看向寇仲。 寇仲见状,指着自己道:“怎么了?是不是觉得我现在很迷人?” 这时,一道声音出现在寇仲的耳边。 “你来告诉我,你的身后有谁?” 寇仲闻言,顿时脸色一变,堆砌起一脸的笑意,瞬间转过身去,大声道:“阁主,您老人家走路怎么没声音啊!” 叶千秋笑语吟吟的看向寇仲,道:“若是有声音,怎么能听到你在这里吹牛皮。” 寇仲脸上泛起尴尬的笑意,小声和叶千秋说道:“阁主,我说的可都是大实话。” 叶千秋听了,微微一笑,道:“行了,我来了洛阳也三天了。” “你小子天天围着宋家小姐转,你当我不知道?” “你跟我来,我有事和你说。” 叶千秋闻言,微微颔首,朝着宋玉致摆摆手,然后跟着叶千秋出了厅中。 宋玉致看着寇仲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自从一个多月前,她和寇仲在这洛阳城中相遇,二人之间似乎就结下了某种不一样的缘分。 寇仲的身份,她是清楚的。 只是,寇仲和天机子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三哥和鲁叔似乎都对天机子尊敬有加。 她自然听说过关于天机子的事迹。 寇仲能得到这样的大人物垂青,的确是有运道的人。 只是,天机子会支持寇仲去争霸天下吗? …… 这已经是叶千秋从净念禅院出来后的第三天。 这三天之中,洛阳城似乎一派平静,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 相比上一次到洛阳来。 这一次,洛阳城已经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如今的洛阳,已经算是王世充的地盘。 但,洛阳城中,依旧还有独孤阀的势力。 洛阳城中的各大势力代言人,恐怕还在等待着师妃暄的垂青。 只是,他们连师妃暄的人影也摸不到。 更不会知道,师妃暄已经确定了慈航静斋要辅佐的对象。 叶千秋在等待慈航静斋的下一步动作。 他从净念禅院之中带走了和氏璧与石之轩,他不相信梵清惠真的能忍下这口气。 梵清惠之所以不在净念禅院动手,只是她没有十足的把握而已。 所以,叶千秋猜测梵清惠会继续找帮手。 而天下间数得上来的高手,也就是那些。 此刻的洛阳城中,想必就有不少。 梵清惠到底会找到哪些人。 叶千秋觉得以梵清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尿性,就是她找了魔门中人一起联手,他也不会有丝毫的意外。 毕竟,她就是这样的人,为了她所谓的崇高理想,可以去做任何事。 叶千秋带着寇仲到了他的房间内。 此刻,他的房间内,已经有人在等候。 除了李淳风之外,便是宋师道、徐子陵。 待叶千秋一进屋子。 李淳风、宋师道、徐子陵三人急忙起身。 叶千秋抬了抬手,道:“都坐。” 几人便尽数围坐在屋内的一张圆桌旁。 叶千秋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朝着四人说道:“今天把你们四个人叫来,一来是让你们互相知晓对方的身份,二来是有事吩咐你们。” 寇徐二人看向宋师道,寇仲笑道:“阁主,我早就猜出来了,宋兄也定然是我天机阁的人。” 宋师道朝着寇仲微微颔首,笑道:“是否是因为我对寇兄弟太好了,这才引起了寇兄弟的怀疑?” 寇仲哈哈一笑,上前揽住宋师道的肩膀,道:“算你说对了,我们两个第一次到洛阳之时,不过小人物而已,宋兄对我们却是客气有加。” “虽然宋兄可能是看在了阁主的面子上,但客气到与我们称兄道弟也是戏太过了。” “我和小陵又不是傻子,大家都心照不宣啦。” “反正都是自己人。” 宋师道闻言,微微一笑,道:“那看来我的保密工作的确做的不是太到位。” 叶千秋摆了摆手,道:“既然你们都已经知道了彼此的身份,那也就不用我再介绍了。” “如今洛阳城内,各方势力复杂无比。” “和氏璧被淳风带走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各方势力。” “或许是梵清惠的故意所为,她刻意将我和宁道奇、石之轩出现在净念禅院的消息给掩盖了。” “现在大部分人只知道和氏璧是被淳风带走了,但他们并不知道我的存在。” “也不知道淳风是天机阁的人。” “更关键的是,净念禅院透出的风,是淳风和你们两个小子一起将和氏璧给盗走了。” “所以,接下来,你们三人可能会被很多人盯上。” “这些日子,你们出入董家酒楼,行踪已然是暴露。” “梵清惠的目的很明确。” “就是让你们三个成为众矢之的。” “从而引我出手,和各方势力交恶,犯下众怒。” “到了合适的时机,梵清惠应该才会带人现身,对我们发起最后的围剿。” 四人一听,脸上神色各异。 寇仲当即开口道:“梵清惠这个老尼姑的算盘可是打的真响啊。” 叶千秋笑道:“不怕她动,就怕她不动,不管她如何算计,待棋子落定之时,满盘皆输的一定是她。” “和氏璧既然已经在我们的手里,那自然便要物尽其用。” “你们三个接下来要面对的挑战可不是一般挑战。” “这把这就当做是你们的一场历练吧。” 紧接着,只见叶千秋将和氏璧取了出来,朝着四人说道:“和氏璧中蕴含着一股巨大的能量。” “你们四人过来,将这股能量分而化之。” “对你们目前的修为还是有很大作用的。” 叶千秋话音一落,宋师道的脸上露出惊讶之色。 “阁主让我们将和氏璧中的能量分而化之?” 叶千秋笑道:“当然,和氏璧有洗髓易筋的功效,你们四个想要成为顶级大宗师,这一步非走不可,事不宜迟,现在就开始吧,我护着你们。” 李淳风走过来,将和氏璧取走,宋师道三人朝着叶千秋看来。 叶千秋给了三人一个肯定的眼神。 三人也不再迟疑,便走了上去。 四人列阵而坐,李淳风居前,寇仲在后,徐子陵在寇仲身后,而宋师道则居于最后。 三人分别以掌按贴在前面一人的后心。 而最前方的李淳风则把和氏璧握在手上。 此时,叶千秋站在一旁,道:“开始吸取这股能量之前,你们要把体内的所有真气都收束在气海下的生死窍**,令经脉内没有半点真气。” “这样才能让和氏璧中的能量最大限度的扩宽你们的经脉。” 四人闻言,皆是微微颔首,表示明白。 这时,叶千秋朝着李淳风说道:“可以开始了。” 李淳风深吸一口气,低声道:“开始了!” 李淳风一运功,真气贯注全身,送入和氏璧内。 和氏璧立时莹亮生辉,彩光流溢。 四人的身躯同时剧震一下,如同触电一般。 与此同时,四人的心头升起一种难以描述的强烈感觉。 就像是和氏璧活了过来一般,放射出了无与伦比的精神异力,要侵进他们的脑袋和体内去。 奇怪而陌生的景象纷纷呈现在他们的脑海当中,令人烦躁得几乎要疯狂大叫,似乎陷入了不能自拔的噩梦当中。 此时,李淳风体内的先天真气,催发了和氏璧中狂暴的一面。 四人散去全身气劲,紧守灵台祖窍穴的一点清明。 首当其冲的李淳风先感到和氏璧内的异种能量来势汹涌澎湃,有如那脱疆的野马一般朝着他的手心注入进去,然后再循着每一道大小经脉闯进自己的体内。 此刻,李淳风全身气血平和无比,而和氏璧内的能量也是有增无减,源源不绝,不断的在洗伐着他浑身的经脉。 而在李淳风身后的寇仲感觉到从李淳风体内突然传过来的异种能量,却是忽冷忽热。 完全没有半分的平和之气。 这种忽冷忽热的感觉,着实是让寇仲吃了大苦头。 就好像是一会儿置身在冰天雪地,一会儿又出现在三九伏天之中。 这其中的酸爽,绝非是常人能够理解的。 若非寇仲心智坚韧,这一下,恐怕就得把手掌从李淳风的身上抽离。 但是假若他把手掌从李淳风的背上抽离,他虽然可以不受冰火两重天的煎熬。 往后想要洗筋伐髓却是难了。 更何况,在他的后面还有徐子陵,宋师道。 寇仲猛的一咬牙,运功猛吸起来,将那股异种能量尽数吸入自己的体内。 起初是如同寒流一般狂冲进他的体内。 而后,又变化成岩浆一般滚烫无比。 这股能量在寇仲的经脉之中转了一个大周天。 然后,在寇仲身后的徐子陵亦是同时感觉到了这股冰火两重天的气息。 异种能量透入徐子陵的手心,先是冰寒澈骨,然后又变成热浪缠卷而行的气流,像千万头顽皮可恶的钻洞鼠一般在他的体内乱窜乱闯,没有一道经脉能得以幸免。 饶是以徐子陵坚毅不移的意志,亦差点忍不住惨叫呻吟出来。 他全身气血膨胀,经脉则似要爆炸开来般,那种痛苦超出了任何人能抵受的限度。 异种能量在经过李淳风和寇仲体内之后,再输出到徐子陵体内时自然而然以螺旋的方式催发,数以倍计的增强了破坏力。 最后面的宋师道看到前面三人剧烈颤抖,而徐子陵的背心处则是一阵寒一阵热,他的心头也忍不住捏了一把汗。 不过,一想着有阁主在一旁照看,也定然出不了什么大事,于是没有多想,立即全力吸取徐子陵体内的怪气。 哗! 一股灼热无比的狂流,立即贯满全身。 这时,宋师道的耳边传来了叶千秋的声音。 “静心,不要慌,眼下你们四个人的命运都操在你的手上。” “这异种能量,必须在你体内绕行周天,然后再由你将异种能量反输回徐子陵的体内,最后再由徐子陵传回到寇仲的体内。” “经寇仲再传给淳风,再由淳风将能量反赠到和氏璧当中,如此方才能形成一个大循环。” “如果你撑不住,那你们四个只能落得全身经脉尽裂而死的下场。” 第31章 洗筋伐髓,夜半魅影(万更求订阅!) 叶千秋的这声音让宋师道的心头立时凛然。 无论身上的痛楚如何浓烈,他都咬牙坚持下去。 刹那间,四人的经脉便在这一刻毫无阻隔的接连起来。 四人仿佛在这一刻融为了一个大的烘炉。 此时,宋师道先把气劲引往丹田,再循经脉输进徐子陵体内去。 而徐子陵则将能量再传回到寇仲的体内,由寇仲再传给李淳风。 当李淳风将这股异种能量再度输送回和氏璧当中时。 和氏璧的亮度突然不断剧增了起来,亮得有如天山的太阳一般,光芒闪耀,诡异无比。 在董家酒楼内居住的客人,顿时间都感觉到了这股不一般的光芒。 许多道气机开始出现,暗中窥视。 叶千秋冷哼一声。 强大的气息绽放出去,笼罩了整座酒楼。 霎时间,那些窥视之人,顿时个个闷哼一声,俨然都已经是被叶千秋突然散发出的气势震伤。 奇怪的气流在四人的经脉之中循环不休,由平和分化为寒热交流,愈走愈快,到后来完全脱离了四人的控制,循环往复,没有丝毫停下来的迹象。 而此刻四人脑中的诸般幻象,更是此起彼伏,异景无穷。 几个循环后,寇徐二人体内的寒热之气已经趋近平衡,达到了阴阳守恒之境。 二人修炼的《北冥神功》本就是阴阳兼具的神功。 在和氏璧能量的改造之下,二人经脉强度不止提高了一筹。 而且更能自如的转换阴阳真气。 至于李淳风和宋师道,二人的情况又不尽相同。 宋师道的修为本来是四人之中最弱鸡的那一个。 但经过这一场洗礼,他的身体也有了长足的改变。 李淳风此时已能调动本身的真气,只没有能力截断从和氏璧汹涌而来的庞大气能。 异种能量的每一个循环,都会让四人的经脉膨胀许多。 愈转愈快之后,忽又转趋缓慢,如此由快变慢,由慢变快,也不知经过了多少次和多少时间。 在某一刹那间,四人忽然感觉到好像是天崩地裂般一阵剧痛,全身经脉若爆炸开来似的,身体同时弹开。 李淳风往前扑去,寇仲紧随其后。 而徐子陵和宋师道则是往后倒去。 四个躺在地上,呼呼的喘着粗气,好似经历了一场让人筋疲力尽的酣畅大战一般。 四个人一时间都爬不起来。 但四个人都知道自己的身体都已经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此时,只见李淳风坐了起来,他发觉自己浑身湿透,汗珠都变成了黑色,而且味道十分腥,但身体却是舒泰轻松到了极点。 李淳风抬眼一看,发觉整个天地都不同了。 整个房间内好似变成了另一个世界一般,房间里的陈设虽然还是那些陈设,但是酒楼之中的许多气息。 他却是能清楚的感知到。 他闭上眼睛,自己体内的小天地,和外面的大天地立时水乳交融的浑成一体。 叶千秋见状,满意的点头,道:“总算圆满进入天人合一境界。” 此时,寇仲、徐子陵、宋师道三人也尽数坐了起来。 寇仲惊喜的说道:“我的经脉果然比之前宽阔了不知多少倍!” “这和氏璧还真是个好东西。” “虽然没有立刻功力大增,但往后吸起人来,定然是更加畅快了。” 徐子陵亦是从旁说道:“和氏璧果然奇特,我们现在的身体好似由一泓水洼,变成了一个无底深潭,每个窍穴,每道经脉,都脱胎换骨的变成了有无可限量发展潜力的宝藏。” 这时,寇仲突然怪叫道:“我的亲娘咧!我怎么突然变的这么臭!” 叶千秋笑道:“你鬼叫个什么,行了,恢复了气力,就先去把自己身上的污秽清理干净。” “洗髓伐筋,本就是这样的。” 寇仲闻言,顿时说道:“原来是这样……” “看来阁主定然是有经验的。” 叶千秋微微一笑,看向宋师道,这四人当中,唯有宋师道的功力最弱。 而这一趟他能撑下来,他得到的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 “师道,感觉如何?” 叶千秋朝着宋师道问道。 “前所未有的好!” “很多从前不明白的东西,仿佛在一下子就清晰了许多。” 宋师道朝着叶千秋说道。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那就好。” 这时,寇仲以一个非常滑稽的方式,手脚并爬的来到宋师道身旁,笑道:“宋兄你怎么突然变得更帅气了?” “整张脸像会放光一般,看来和氏璧最好就是拿来做润肤的补品。” “若是慈航静斋的那帮女尼姑知道和氏璧的作用是这样的,不知道会不会更气的跳脚。” 宋师道用衣袖拭去脸上泪汗难分的污积,失笑道:“我好像不在静斋的追讨范围之内。” 寇仲哈哈大笑,拍着宋师道的肩膀,道:“合着最走运的是你。” 宋师道闻言,和寇仲对视一眼,同时捧腹大笑起来。 宋师道身为宋阀公子,一向注重自己的言行仪表,但此刻却是完全将外在的束缚给丢下,笑的十分开心。 好像从小到大,他都没有像今天这么开心过,胸中好似有一种力量正在勃然升起。 此时,徐子陵走到窗前,打开窗户,看到了那悬在当空的大太阳,突然惊疑一声。 李淳风笑眯眯的说道:“是不是觉得很奇妙。” 徐子陵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道:“是有些奇妙。” 寇仲和宋师道问道:“你们在看什么?” 徐子陵道:“看太阳。” 寇仲嘟囔道:“太阳有什么好看的。” 这时,只见徐子陵回过身来,朝着叶千秋躬身作揖道:“感谢阁主让我见识到了从前从未见识过的天地。” “阁主对我和小仲的再造之恩,我和小仲是此生难以报全了。” 徐子陵这一拜是发自肺腑的,如果不是叶千秋的出现,他和寇仲的命运将会如何? 徐子陵有种感觉,冥冥之中自有一股天意,让他们的命运在遇到阁主的那一刻发生了转折。 阁主或许真的能通晓天机,知晓那暗藏在冥冥之中的命运。 徐子陵这么一拜,让其他三人也不好意思,急忙也朝着叶千秋躬身。 叶千秋摆了摆手,道:“行了,这些虚头巴脑的就不要说了。” “接下来,你们有一场硬仗,要打出我天机阁的威风来。” 四人闻言,皆是点头,然后出了屋门。 此时,寇仲却是心中一动,又问道:“咦?和氏璧呢?” 李淳风摊开双掌,上面沾满粉末状的东西,只余下补角的小块黄金,像被某种力量挤压得变了形状。 寇徐宋三人看着他掌上的残余,齐声道:“这就是和氏璧?” 名传千古的异宝竟然成了粉末? 李淳风点头道:“这东西在我手里刚才爆成了碎粉,从此之后再也没什么和氏璧了!” 寇仲舔着舌头,道:“我们小心点把粉末从少阁主的手掌上刮下来,待会拿酒送入肚子里,说不定另有奇效。” 寇仲此言,逗的三人哈哈大笑。 寇仲亦是双手叉着腰,说道:“我寇仲现在是真命天子,和氏璧和我身玺合一,我就是受命于天的宝玺,宝玺就是我,我无论用手或是用脚画押,都是御印!” 宋师道从旁说道:“那我们三个呢?” 寇仲哈哈笑道:“大家都是,大家都是……” 房间内,叶千秋听着四人远去的声音,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 寇仲是个活宝,插诨打科的确有一手。 和氏璧给四人分而化之,是他一早就准备好的。 也是为了增进四人之间的感情,为以后的事情做铺垫。 既然梵清惠打算在李淳风和寇徐三人的身上做文章。 那他也乐见其成。 这一次再见寇仲,寇仲已经明显有了逐鹿天下的心思。 那是寇仲必然会产生的一种心理变化,寇仲这个人有着天生的冒险精神,值此天下乱局之中,他若是只想着偏安一隅,那就不是他寇仲了。 不过,寇仲这个人,未必适合做皇帝。 所以,叶千秋觉得可以让宋师道也参加到这逐鹿天下的大局当中去。 争霸天下好似一场游戏,有实力上桌的人,不多。 宋师道绝对有资格上桌。 叶千秋也希望战火早日平息,但是在战火之前,需要洗掉一些没必要存在的杂质。 对于暗中勾结突厥的李阀,叶千秋是没有好感的。 他们虽然和梁师都、刘武周之流相比,还不算傀儡,但也不算是最好的选择。 况且李阀之中势力混杂,相比李阀而言,叶千秋更倾向于宋阀。 宋师道的身上除了舔狗属性有些让人无语,但其他方面,皆不逊于李世民,只要方式得当,循循善诱,稍加改造一番,绝对会给人惊喜。 而且,宋缺是汉人正统的坚定支持者,这一点与叶千秋可谓是志同道合。 …… 夜里。 寇仲、徐子陵凑在一个屋里,闲聊着。 徐子陵望着窗外的月亮,道:“小仲,你有没有觉得阁主对我们太好了些。” “这种好,让我有些不安呢。” 寇仲睡在床上,两手交叉着枕在脑袋下面,翘着二郎腿,看着床帷,道:“为什么呢?” 徐子陵道:“可能是因为,我们为阁主做的事太少了吧。” 寇仲笑道:“我看你是怕阁主突然有一天提出什么违背你心意的事情,让你去做,你才会不安吧。” “是否和师妃暄那个野丫头有关系呢?” “那天在天津桥上,她和你到底说了些什么呢?” “你不会真看上她了吧?” 徐子陵闻言,道:“师妃暄是不属于人间的仙子,你不要说那些话来试探我,我对她绝对没有什么男女之情。” 寇仲却是笑道:“行了,别装了,你就是见色起意,大家都是男人嘛,我懂的。” “不过,师妃暄你就别想了,阁主教给我们本事,可不是让我们胳膊肘往外拐的。” “师妃暄很不简单,她说不准是在利用你。” 徐子陵闻言,微微颔首,道:“可是她说的那些话,我觉得倒也不都是虚言。” 寇仲呵呵一笑,道:“就她所谓的那些理想抱负,不过都是空谈而已。” “阁主早就说过了,所有不切于实际的空谈,都是假大空。” “她描述的未来越是美好,那就越不可能实现。” “因为,现实终究是残酷的。” “如果我们只是扬州城里的小混混,像师妃暄这样的世外仙子,又岂会多看我们一眼呢?” 徐子陵闻言,微微一叹,道:“是啊,现实终究是残酷的,如果没有阁主,我们的命运将是如何呢?” “像师妃暄这样的世外仙子,又岂会多看我们一眼呢?” 就在二人说话之时。 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寇仲立马从床上翻起身来,看向徐子陵,面色微变。 他们二人如今功力不俗,门外来人的话,他们是可以听到的。 但是,这敲门声却是来的如此突兀。 可见敲门之人绝非平凡之辈。 寇仲喝道:“进来!” 半晌,门外全无反应。 寇仲跳起来,下地之后,一个箭步上前,把门拉开。 其他厢房猜拳闹酒的声音,立时如同潮水一般涌过来,可是门外和长廊连伙计都不见一个。 寇仲缩回探看着两边的大头,刚刚关上房门。 笃!笃! 敲门声再次响起,就像先前一般绝无半点声息和足音。 寇仲再开门,门外还是空无一人。 这时,寇仲朝着徐子陵的耳畔低声细语。 二人掩上房门,然后穿窗而出,先登上楼顶的瓦面,再横过十多丈的空间,落到桥旁里巷密集的居处,几个起落便已远去。 此时,一位衣袂飘响,美得不可方物,一身素白,赤着双足的女子现身瓦顶处,狠狠瞪着两人溜失的方向,轻声道:“看你们能逃到哪里去,和氏璧落到了你们的手上,岂能让你们逃了。” 这时,一道身影出现在楼顶,却是一脸笑意的李淳风。 李淳风看向那白衣女子,道:“婠婠姑娘是来取和氏璧的吗?” 婠婠闻言,心中一惊,转身看向李淳风,面上带着三分娇笑,道:“原来是淳风哥哥……” 李淳风煞有其事的抖了抖,抬手道:“别别别,谁是你哥哥,别乱攀亲戚。” “听的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婠婠故意唤道:“哥哥……” 李淳风闻言,面色一冷,他可不吃这一套。 只见李淳风直接闪身而去,朝着婠婠拍掌而去。 婠婠见状,笑语盈盈的说道:“淳风哥哥还真是心急。” “不过,今晚我还有事,就不陪淳风哥哥玩了。” 说罢,婠婠身形一闪,人便要朝着远处掠去。 就在这时,李淳风却是停了下来,笑眯眯的看着婠婠远去。 这时,叶千秋的身形出现在了李淳风的身旁。 李淳风道:“师父,鱼儿上钩了。” 叶千秋看着婠婠远去的身形,微微颔首,道:“这只是开始,我跟上去看看。” “你继续留在酒楼,看看还有谁来上钩。” 李淳风闻言,微微颔首,消失在了楼顶。 叶千秋看着那远去的白衣精灵,脸上泛起淡淡的笑意。 等候了几日,终于有人开始按捺不住,来找和氏璧了。 先动手的居然是和慈航静斋是死对头的阴癸派。 叶千秋微微一笑,轻点足尖,朝着婠婠离去的方向跟了过去。 只见前方的婠婠在夜里的闹市之中身形飞舞,行了大概大半个时辰,落入一条长巷。 片刻后,婠婠跃入长巷之中的一间小院。 紧接着传出了婠婠柔美低沉的声音。 “子陵兄和仲少爷跑的还真不慢呢。” 叶千秋在远处观望着。 他可以察觉到在小院的周围还隐藏着好几个人的气息。 寇仲和徐子陵也在那小院里。 片刻后,只听得院中传出寇仲的声音。 “原来是婠婠姑娘,我和小陵还当是谁呢,这么紧追不舍的想要见我们一面。” “怎么,在大江之上,婠婠姑娘还没和我们兄弟俩亲近够吗?” “哦……我知道了,婠婠姑娘是看中了我寇仲器大活好,这才迫不及待的来找我咧。” 婠婠嗤笑一声,道:“仲少爷就不要自作多情了,你还没有子陵一半讨人喜欢。” 寇仲的声音又传来。 “呐,小陵,原来人家是看上了你。” 徐子陵道:“别胡说,婠婠姑娘,你是为了和氏璧而来吧。” 婠婠道:“子陵还真是懂我。” 徐子陵道:“姑娘如果是为了和氏璧而来,那姑娘肯定是要失望而归了。” 这时,只听得婠婠说道:“是吗?” “其实,我不止是为了和氏璧,还是为了杨公宝库而来呢……” “罗刹女傅君婥曾经和你们同行,杨公宝库的下落,你们一定是知道的,对不对。” 寇仲道:“那你怎么不去找天机子道长呢?” “他才是拿下傅君婥的人,更有可能知道杨公宝库的下落。” 婠婠笑道:“只要天机子出现在洛阳,我们一定会去拜访他的。” “不过,现在婠婠问的是子陵和仲少爷。” “希望子陵和仲少爷识趣一些,不然,我边师叔可不会像我这般好说话。” “你说对吗?边师叔。” 随着婠婠话音一落。 一个声音紧接着响起了起来。 “婠儿啊,你买的芍药开了五朵花呢!” 寇仲的声音又响起。 “老边你原来除了为老不尊外,还是贪花之人,难怪要采摘你婠师侄女这朵鲜花哩!” 几个呼吸后。 一道光芒从小院之中亮起。 紧接着,劲风交击之声从其中传了出来。 叶千秋负手而立,远远看着。 小院左右还有几人在伏击着,没有动手。 看来,阴癸派为了拿下寇仲和徐子陵还是派了不少人出来。 只是不知道祝玉妍藏在了何处。 在这些伏击的人中,他并没有感受到祝玉妍的气息。 这时,只见寇仲和一个文士装束的人从院子里跃至了屋顶上。 寇仲朝着那文士喝道:“老边,今夜爷爷要把你吸成人干哩!” 只见那文士冷哼一声,道:“寇仲,你小子的确邪门的很,你的那一身吸人功力的本事,的确有些厉害,不如你归顺了我圣门如何。” “这样,今夜我便能不杀你了。” 寇仲笑道:“老边,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那文士闻言,只说道:“那我只好先将你拿下,再好好炮制你了。” 说话间,那文士的宽袍大袖滑了下来,右手扣着直径约尺半、银光闪闪的圆铁环,朝着寇仲攻了过去。 叶千秋知道,那文士定然就是魔隐边不负。 寇仲哈哈一笑,抬掌便朝着边不负杀了过去。 夜色之下,叶千秋的身形隐藏在夜幕之下,像是一只隐藏在夜幕之中的巨大黑手,随时都准备探出手去,给予敌人致命一击。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梵清惠的如意算盘打的很响。 但到底谁是螳螂,谁是黄雀,她可能不太清楚。 第32章 大显身手,阴后现身 阴癸派和慈航静斋是死对头。 此番梵清惠将和氏璧已经被盗走的消息散布出去,故意将他的存在给隐去。 此举不可谓不歹毒。 既是吞狼驱虎之计,又是一箭双雕之计。 叶千秋只打算看看以梵清惠为首的所谓白道势力,到底何时现身。 当! 此时,只听得寇仲和边不负交手之后,掌环相击,发出阵阵劲气风声。 两人分别错开两步。 表面看虽似是平分春色,但叶千秋却是能看得出来,寇仲既是蓄势而发,又是在主攻的情况下,仍不能多占边不负一点便宜。 可见边不负的功力最起码要寇仲胜上两、三筹。 叶千秋相信寇仲,绝非是莽撞之人,他想要胜过边不负,只可以智取,绝不可力敌。 寇仲所使出的精妙掌法,也让边不负一时间拿不下寇仲。 叮! 边不负一向引以为傲的绝技“魔心连环”,像是送上门去一般让寇仲的掌风劈个正着。 魔门的功法专讲“损人利己”,边不负走的路子亦不例外。 从这方面来看,边不负邀请寇仲加入魔门也不是虚言。 因为,现在天下人皆知,寇徐二人有一手能吸人内力的功法。 和魔门功法“损人利己”的路子简直是如出一辙。 边不负的“魔心连环”仅次于祝玉妍和婠婠的“天魔大法”,能借劲发力,连绵不绝,狠毒厉害。 他硬挡了寇仲一掌后,手中银环回旋一匝,既化了寇仲的阴阳气劲,同时亦借劲反攻,趁敌人旧劲衰竭,新力未生之际,疾施还击,抢回主动。 然后再以连环招数,如同水银倾泻一般,无孔不入的环法,直接收拾敌人。 岂知寇仲的反应也是很快,直接料敌先机。 拍出一掌,直接粉碎了边不负的如意算盘。 叶千秋从旁看着,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 寇仲的战斗天赋的确不错,最起码在这种临阵迎敌方面,绝对是有着绝对的天赋。 此时,边不负的银环被弹开。 寇仲笑嘻嘻道:“老边,你怎么软绵绵的,一点气力都没有,是不是昨天晚上采花采多了?” 寇仲说话间,横移一步,左掌撮指成刀,运聚功力,硬劈在边不负接踵而来的左手环上。 只听得“蓬!”的一声,以边不负的功力,亦是失去主动之势,被寇仲迫得蹬退一步。 此时,寇仲整个人的精气神提升至前所未达的颠峰状态,目光如电,罩定对手。 叶千秋看到寇仲这个状态,便知道,如果没有外人打扰。 今夜与边不负一战,当让寇仲有着巨大的提升。 以寇仲的实力,对阵边不负这种顶级高手来说,在心灵上必须严防坚守、不能露出丝毫破绽与疏忽。 高手相争,往往就是这毫厘之差,便可分出胜负。 此时,只见寇仲看到有可乘之机,退了小半步后,就再往前跨,挟着森寒彻骨的强大气势,双掌探出,犹如双龙出海! 他这一双肉掌顺势攻出,直如石破天惊,有无人能抗、君临天下的威风。 此时,边不负面上露出惊疑不定之色,明显是看出了寇仲比起先前厉害了不知多少。 叶千秋看得出来,边不负已然明白他是过于轻敌,才导致了屡失先机。 接下来,边不负的攻势,必将发生急剧的变化。 果不其然。 叶千秋脑海之中的想法一闪而逝。 那边,只听得边不负怒叱一声,手中一对银环,舞出漫天银影,抢前而去,朝着寇仲杀去。 寇仲哈哈一笑,招式顿时间变化,双掌也化出漫天掌影。 一时间,竟然是看不清到底是掌影多一些,还是银环的影子多一些。 即便是处在战阵之中的边不负,也不知道寇仲的实招,到底在哪里。 站在远处的叶千秋却是轻咦一声。 他看出了寇仲这一招的厉害。 寇仲这一招在虚实之间,取的竟是边不负环势最强的中心点。 这个想法不可谓不大胆。 如果不能准确的找到那一刹那的机会,寇仲绝对会被边不负瞅准机会,一举反攻。 而且,寇仲极有可能在边不负的反攻之下受伤。 轰! 这时,环影消散。 寇仲威猛无伦的阴阳先天真气,硬生生把边不负劈退了两尺。 寇仲在这面对生死的情况下,肯定是领悟到了什么。 不然,不可能在这瞬息之间,想到如此方法。 像边不负这级数的高手,在寇仲眼中,无论举手投足,定然是均无破绽可寻。 当然,在叶千秋眼中,边不负的身上,破绽不止一处。 即便边不负没有破绽,也会被叶千秋打出破绽来。 任何招式,必有攻击力最强的一点,若此点被破,一切后劲变化均会被截断,无以为继。 寇仲正是把握到这最强的一点,集中全力,以虚实之道做掩护,同时用出最强一击,把边不负虚实难分的漫天环影化去。 不过若非他体内的真气是阴阳兼具,边不负亦不会这么容易被他震退。 大多数人体内的真气,都只是一种属性。 唯有寇仲和徐子陵在修炼了《北冥神功》之后,成就了阴阳兼具。 在同等级的战斗之中,几乎没有人能在阴阳两股先天真气来回轮转之下,还能占到上风。 边不负的实力比起寇仲来,自然是要强上一些,但也只是强一些而已。 所以,寇仲方才能在和边不负的战斗之中占到上风。 就在这时,边不负冷哼一声,手持银环继续朝着寇仲杀去。 寇仲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 这时,只见寇仲突然以一个奇怪的角度,翻出了身子,双掌再出。 这一下,寇仲却是直接将边不负袭杀而来的银环给牢牢的掌控在手中。 二人开始以银环进行拉锯战。 就在边不负暗道一声不好之时。 寇仲大笑一声,道:“老边,你上当了!” “让你尝尝我寇仲的《北冥神功》!” 霎时间,边不负便发现他体内的真气居然不受控制的通过银环朝着寇仲的体内源源不断的输送进去。 边不负想要扯开银环,却是发觉根本做不到,便是他想撒手,也是艰难无比。 来自寇仲手掌窍穴之中的强大吸力,让边不负陷入了险地。 “啊!” 边不负气愤不已,怒喝一声。 但是,无济于事。 就在这时,只见隔壁的院子里闪身而出一个满头银丝白发,身穿金色宽袍的女子。 只见银发女螓首猛摇,银发扬起,竟化成一束鞭子抽打在寇仲的背上,时间角度,拿捏得无懈可击。 寇仲被这一击,打的身形摇晃,猛然间吐出一口鲜血。 而边不负也趁机脱离了寇仲。 此时,边不负的脸上露出极为忌惮之色,他的面色有些苍白。 仅仅只是这几个呼吸的工夫,他体内的真气就已经被寇仲吸走了五分之一。 边不负冷声道:“这《北冥神功》果然邪门!” “寇仲,你这《北冥神功》可是从天机子的身上学来的?” 寇仲受了那银发女一击,此刻体内真气紊乱,还好,他体内经脉经过和氏璧能量的改造,坚韧了不少。 不然,这一下,非要受了重伤不可。 此刻的寇仲腹背受敌。 他知道,自己想要在这突然冒出来的银发女和边不负的联手之下胜过两人,那是绝对没有可能的事情。 现在,只能是硬撑着,等到子陵来解他的围。 他听到边不负之言,勉强说道:“是又如何?” “老边,是不是怕了?” “不怕告诉你,我和小陵乃是天机子道长的亲传弟子。” “你若是敢伤了我们二人性命,你们阴癸派定然要被天机子道长给灭了满门!” 边不负一听,寒声道:“你们两个是天机子的亲传弟子?” “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寇仲道:“你爱信不信。” 寇仲一边和边不负打着嘴炮,拖延着时间,一边急忙在暗中恢复自己的真气。 这时,只听得那院中传来了婠婠的声音。 “子陵,寇仲已经快要被拿下了,你还要负隅顽抗吗?” “你们两个修炼的功法,说不准还是我圣门失传的秘法。” “天机子说不定还是我圣门的绝世高人。” “你们不如投身阴癸派,来日见了天机子道长,天机子道长说不定还会夸赞你们两句呢。” 婠婠的声音,使人心中泛起怪异莫名的感觉。 好像她能化身千万,同时存在于不同的地方,通过不同位置的化身跟徐子陵说话。 饶是离院子还有一段距离的叶千秋听到这婠婠的话语,都觉得婠婠对于天魔大法的理解着实是已经到了一个十分高明的地步。 不愧是阴癸派的杰出传人。 叶千秋能感觉到,潜藏在暗中的阴癸派之人,尚且还有两人。 他们也不动手,到底是在等待什么呢? 这时,只听得院中的徐子陵道:“婠婠姑娘,你别痴心妄想了。” “想要我们加入魔门,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今日,便是我和小仲死在你们手里,也绝对不会加入魔门!” 婠婠的娇笑声像轻风般飘出,道:“人自出娘胎后,便营营役役,至死方休。” “既然你们一心求死,那我只能是送你们二人上路了。” 屋顶上的寇仲哈哈一笑道:“你有那个本事,早就应该动手了,而不是在这里和我们兄弟俩说什么多余的废话。” 锵! 这时,只见在屋顶的寇仲突然长身而起,仰天长笑道:“我两兄弟今天一是相偕携手离开,一是双双战死于此,再没有第二个可能性!” 寇仲话音一落,掌风再起,却是率先朝着身后的那银发女子攻去。 在寇仲看来,那银发女子应该比边不负要好对付一些。 只见那银发女子一脸寒霜,道:“不知死活!” 而边不负则朗声道:“旦梅,不要和这小子对掌!” “以免被他吸了功力!” 银发女子以一头长发为兵器,施展出阴癸派的武功来,和寇仲交起手来。 而边不负也同时朝着寇仲的身后袭杀而去。 此时,只听得院中的婠婠笑意盈盈的道:“婠婠最欣赏的就是你两个小子的英雄气概,因为杀起来份外痛快。” “若是普通的凡夫俗子,纵使伸长颈项,奴家也没兴趣劈下去!” 徐子陵哑然失笑道:“婠婠姑娘怕是色厉内荏吧!” “你今趟肯来助我们练功,我们真的求之不得。” 婠婠娇笑道:“是吗?” 此时,叶千秋挺到婠婠这从头到尾的说话声。 已经清楚婠婠用的是一种精神战术,只要寇仲和徐子陵生出逃走之念,视死如归的气势和强大的信心,便会立即土崩瓦解。 那时,就是婠婠出手拿下徐子陵的一刻。 此女不愧是能比得上祝玉妍的魔教传人,能从精神方面入手,弱敌意志。 天魔功千变万化,令人无从捉摸。 寇徐二人该如何从这种几乎必死的局面之中逃生呢? 叶千秋倒是期待他们能给自己一些惊喜。 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出手,扰乱原先的计划。 在原本的计划当中,他给李淳风、寇仲和徐子陵的指示就是。 一旦遇到来向他们讨要和氏璧的人,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逃。 主要还是,他想知道,到底有多少人会为了和氏璧而疯狂。 到底有多少人会沦为梵清惠手里的棋子。 如果他提前出手,那就可能将后续出手的人给吓走。 他在等待一个能够将所有暗中觊觎和氏璧的人都给一网打尽的机会。 所以,他要稳的住才行。 此时,只听得婠婠淡淡道:“子陵,不如我们来谈个条件如何?” “只要你们肯告诉婠婠“杨公宝库”所在,将和氏璧双手奉上。” “今夜,我便可以放你们二人离开,以后大家河水不犯井水,两位尊意如何?” 徐子陵道:“不知婠婠姑娘是否肯相信,你们早错过了杀死我们的时间和机会,所以现在无论你在言语上如何施展下乘狡计,亦将徒劳无功。” 婠婠继续道:“人家句句发自真心,你却那样看待人家,奴家的心给你伤透了。” 她的声音充盈着一种强烈的真诚和惹人爱怜的味道,着实令人分神。 此时,只听得院中劲风交杂之声响起。 叶千秋知道,应该是徐子陵主动朝着婠婠动手了。 叶千秋一跃而起,在虚空之中踱步,好似暗夜之中的王者。 他要走的更近一些,才能随时掌控到局势。 他落在长巷当中的一棵老槐树上,夜色迷蒙,他的身形更加无人能看到。 而他却是能清楚的看到院中的战斗。 屋顶上,寇仲在旦梅和边不负的夹击之下,已经是有些支撑不住。 而院中的徐子陵却是扭腰一拳朝着婠婠击去。 婠婠别过俏脸,泛起幽怨动人的神情,身形一闪,刚好撞上徐子陵的拳头。 徐子陵刚猛的拳风,吹得她衣衫卷拂,秀发飞扬。 此时的婠婠已全力施展天魔功,似乎想要在十招八招内击杀徐子陵,再出手助边不负和旦梅活擒寇仲。 他们得到消息,李淳风、寇仲、徐子陵三人从净念禅院之中盗走了和氏璧。 和氏璧是重宝无疑。 如果能得到自然是再好不过。 但他们更重要的目标,却是杨公宝库。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选择引诱寇仲和徐子陵出来的原因。 如果单纯的只是想要拿到和氏璧的话,他们只需要将李淳风一人给引出来就可以了。 对付一个人,要远远比对付两个人容易一些。 但是,李淳风未必知道杨公宝库的下落。 而寇徐二人曾经和罗刹女傅君婥有过很亲密的接触。 如果连他们二人也不知道杨公宝库下落的话。 那他们只能是去找罗刹女亲自一问了。 只是,罗刹女傅君婥身边有傅采林照应着,现在就在长安城,和李渊父子搅和在了一起。 想要拿下罗刹女,困难不小。 至于去找天机子的事情,他们根本没有想过。 他们之所以敢来找寇徐二人的麻烦,就是确定了天机子并不在洛阳。 不然的话,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来找寇徐二人的麻烦。 天机子的实力强大无比。 当初天津桥一战,阴癸派在洛阳的人手是亲眼看的一清二楚。 如果不是到了万不得已,阴癸派是绝对不想和天机子碰上的。 这是她师父祝玉妍亲自下的命令。 千万不要去招惹天机子! 从寇徐二人的身上,婠婠也能感觉到天机子的恐怖。 这两个人一年多以前,不过是扬州城的两个小混混而已,但是,就在这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里,这两个人已经成长到了这个地步,不可谓不恐怖。 而二人那一身邪门的《北冥神功》,到底和圣门有没有关系,这让她师父祝玉妍也说不清楚。 那《北冥神功》的恐怖,绝对不在《天魔秘》之下。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跟天机子脱不了干系。 如此恐怖的一个人物。 阴癸派如何敢惹? 此时,只见徐子陵一个筋斗,翻到婠婠的上方。 倒悬而下,朝着婠婠美绝人寰的玉容抬掌而去。 婠婠面色一变,急忙闪身而退。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出现婠婠身前。 只见明月斜照下,一位衣饰素淡雅丽,脸庞深藏在重纱之内的女子,正迎风而立,面对着徐子陵,挥起袖子,直接将徐子陵给击退。 叶千秋看到那突然从远处掠来的女子,面上终于露出笑意。 等了许久,祝玉妍终于来了! …… “阴后祝玉妍!” 徐子陵被一股强大的劲风迫的不得不往后退去。 当他看清楚了眼前的人影时,亦是忍不住惊呼道。 祝玉妍的身形婀娜修长,头结高髻,纵使看不到她的花容,也感到她迫人而来的高雅风姿。 只是她站立的姿态,便有种令人观赏不尽的感觉,又充盈着极度含蓄的诱惑意味。 如此不用露出玉容,仍可生出如此强大魅力的女子,徐子陵以前连做梦时都没有想过。 就连石青璇和师妃暄也没有她这样的魅力。 这时,只听得婠婠朝着祝玉妍道:“师父,您怎么过来了?” 祝玉妍道:“事不宜迟,你们拖延的时间太久了。” “这边的动静已经惊动了曲傲。” “还有不少人正在朝着这边赶来。” “董家酒楼之中,李淳风应该是受了人引诱,也在朝着这边急速赶来。” “后边,还跟着一大堆人。” “这里要是再不结束,那可就麻烦了。” “现在,梵清惠师徒,还有四大圣僧、了空等人都在洛阳。” “如果动静闹的太大,一定会惊动他们。”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们的计划便难以完成了。” “以我们目前的力量,根本无法和梵清惠师徒,还有四大圣僧、了空抗衡。” “这里,必须速战速决。” 婠婠道:“师父,这两个小子太邪门了。” “北冥神功的确厉害的紧。” 祝玉妍道:“你去帮你边师叔拿下寇仲,这个徐子陵交给为师。” 婠婠道:“明白,师父。” 话音一落,婠婠身形一闪,便已经朝着屋顶掠去。 此时,只听得祝玉妍一声冷哼,在徐子陵的耳鼓内响起。 霎时间,徐子陵的耳鼓之中像针刺一般剧痛。 祝玉妍的身形蓦地消失不见,而徐子陵只感觉到自己的耳内响起了风暴的狂啸声。 风啸像浪潮般扩大开去,刹那间整个天地尽是狂风怒号的可怕声音。 但是,偏偏四周却是变得宁静无比,徐子陵知道这一定是祝玉妍弄出来的手脚。 当风声变成雷雨的声音时,徐子陵有一种置身于狂风暴雨中的可怕感觉,遍体生寒,脚步不稳,要以无上的意志,才能勉强保持平衡。 徐子陵面色骇然,祝玉妍的魔功果然厉害无比。 如同惊涛裂岸,汹涌澎湃一般。 徐子陵完全不明白祝玉妍如何能令他生出这样的错觉。 好似真的有一堵高逾城墙的巨浪,正从某处朝着他狂涌过来,声势惊人。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响起在徐子陵的心头。 “抬右掌,聚起气劲来,往上边打!” 第33章 各方联手,乌合之众(万更求订阅!) 徐子陵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急忙一个激灵,下意识的就抬起右掌,朝着上边猛然挥掌而去。 嘭! 气劲交击之下! 祝玉妍的身形又出现在院子当中。 祝玉妍眼中泛起惊讶之意,道:“你这小子果然有两下子,竟然能反应过来。” “不过,也仅仅是到此为止了。” 徐子陵此时心中大定。 他知道,阁主一定就在附近,不然,刚刚祝玉妍这一招,他早已经被祝玉妍给拿下了。 祝玉妍趁他心神受制的一刻,发动突袭。 若是没有阁主的帮助,他已经被魔音给蛊惑了。 此刻,再听到祝玉妍的话,徐子陵的眼中清明一片。 阁主就在附近,他自然没什么好怕的。 这时,徐子陵的耳边再度响起叶千秋的声音。 “子陵,你再坚持一会儿,如果实在撑不住了,投降也不是不可以。” “只要将阴癸派的人拖住,就是大功一件。” “我倒要看看,今夜还有谁会来!” 听到叶千秋的声音,徐子陵彻底冷静下来,他耳鼓内虽然还有祝玉妍的魔音,但是此刻,他却感觉自己如同井中水月一般,对身边发生的一切事没有半点遗漏。 这时,只听得徐子陵冷喝一声,朝着祝玉妍挥拳而去。 而祝玉妍则是冷哼一声,道:“不知死活!” 只见一条美的异乎寻常的玉手从祝玉妍宽敞的袍袖内探出来,纤长优美的玉指在夜空作出玄奥难明的复杂动作。 徐子陵朝着祝玉妍疾冲过去,骇然惊觉祝玉妍纤手的动作,竟隐隐制着了他所有可能进攻的路线,而自己就像送上去给她屠宰的样子。 而他想要吸到祝玉妍的真气,那是万万做不到的事情。 因为,祝玉妍根本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如果婠婠是个深不可测的水潭,那祝玉妍就是无边无际的大海。 婠婠的魔功已经是变化万千,令人防不胜防。 但祝玉妍的天魔大法却到了随心所欲,无所不能,出神入化的境界。 徐子陵心中还牢记着他的使命,此时,他脑海之中灵光一闪。 一拳轰出的同时,借着气劲的反冲之力,直接倒卷而回,立时全身一轻,脱出了祝玉妍的天魔功凝成的引力场。 这时,一声柔美悦耳的叹息在徐子陵耳内响起,徐子陵心知不妙。 他已经感觉到一股若有似无的魔劲已经朝着他攻来! 徐子陵连忙捏起拳头,再度轰出。 阴阳气劲,灼热与冰寒兼具,将这股来自祝玉妍的魔劲,顿时间给冲散了大半。 但是,还有一股化作像尖针般的游劲,攻进了他的体内。 祝玉妍的功力终究还是比他徐子陵高明的太多。 徐子陵惨哼一声,跄踉跌退,喷出了一口鲜血,咕咚一声,跌坐到小院中。 祝玉妍见状,出声道:“好小子,能在本座全力一击下,仍不当场丧命,果然有些门道。” “天机子才调教了你们二人多久,你们便有了这样的实力。” “如果,你们二人能答应加入阴癸派,我倒是可以饶你们二人一命呢。” 祝玉妍一方面是忌惮天机子的实力,怕一旦她杀了寇徐二人的风声透了出去,会让天机子找上门来。 还有一方面,着实是因为她对徐子陵起了爱才之意。 而且,如同能将徐子陵和寇仲拉入阴癸派之中,来日,说不定还能和天机子拉上关系。 毕竟,天机子传授给寇徐二人的那《北冥神功》和圣门的功法看起来真是同出一源。 如果天机子是白道中人,怎么可能会这种吸他人内力,补足自己内力的邪派功法。 只是,如果天机子真是圣门中人。 那她想要一统圣门的心愿,就必定要受到天机子的阻挠。 天机子那么厉害,若真是圣门中人,一定会想办法统一圣门。 徐子陵听到祝玉妍的话,当即眼珠子一转,说道:“祝前辈提出的建议,其实我们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这时,已经被婠婠、边不负、旦梅给联手制住的寇仲被边不负从屋顶上扔了下来。 祝玉妍见状,朝着徐子陵说道:“既然你们考虑接受我的提议,那暂时就先让你们两个小子随我们走一趟吧。” 徐子陵面色微变,知道想要拖住祝玉妍的想法就要落空了。 只见祝玉妍大袖一甩,两道劲气没入徐子陵和寇仲的体内。 徐子陵和寇仲顿时晕了过去。 就在这时,只听得不远处传来了一道声音。 “祝前辈要离开,我们没意见,但还请留下寇仲和徐子陵!” 这时,只见那隔壁院子的屋顶上,突然出现了数道身影。 为首的一人,却是容颜英伟,身材魁梧的一个灰衣人。 在那灰衣人的身旁,还有几个人,其中一个是二十三、四岁的美貌女子。 那女子留着乌黑发亮的秀发,身段苗条匀称,秀而弯曲的眉毛下有着深邃修长的凤目。 她的背上斜插着,一柄红丝织出来的拂尘。 而其余几人皆是清一色的男子,皆是高挺雄伟的壮硕汉子,各有各的风范。 祝玉妍看到这几人出现,面上露出淡淡的嘲讽之色,道:“李渊的二公子李世民?” “怎么?就凭你手下的这些人,还想留下本座?” 这时,只见另一边的房屋顶上,又出现了几道人影。 “祝妖妇,如果再加上我晁公错呢?” 这声音刚刚落下。 又有两人道:“和氏璧如此重宝,又岂能由阴癸派的妖人得了去。” “我欧阳希夷是绝对不同意的。” “我长白王薄也不太同意。” 紧接着,一道道声音此起彼伏。 在长巷之中响了起来。 “我长白双凶也不太同意阴癸派将这和氏璧给带走呢!” “和氏璧既然出现在洛阳地头,我独孤家又岂能坐视不理?” “我跋锋寒也想要看看和氏璧到底有多么神奇!” 一时间,院子左右的长巷之中,到处都是声音。 祝玉妍的脸上满是寒霜,只听得她冷哼一声,道:“梵清惠,你为什么不出声!”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也来了!” “这些人能这么快得到消息,你敢说和你没有关系吗?” “你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将我阴癸派一网打尽吗?” “如果是这样的,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祝玉妍的话音落下不久。 夜空之中,久久无人回答。 数息之后。 只听得一声叹息从远处传来。 这叹息声的源头也不知道在哪里。 “祝玉妍,你想从寇仲和徐子陵的身上得到和氏璧,是不是未免有些太异想天开了。” 此时,叶千秋早已不在槐树之上,他在那些人到来之前,便已经藏身到了一个旁人难以发现的地方。 当他听到这道声音的时候,他知道今夜的这场大戏,终究是要上演了。 叶千秋能清楚的感觉到,梵清惠和四大圣僧、还有净念禅院的了空、四大护法金刚都到了。 此时,他们都隐藏在这长巷左右的院落之中。 祝玉妍听到梵清惠的声音,冷哼一声,道:“梵清惠,你以为就只有你会算计吗?” 随着祝玉妍话音一落,几道身影闪身而出,落在了祝玉妍所在的院落之中。 除了婠婠、边不负、旦梅之外,又多了三道身影。 只听得站在祝玉妍这间院子左右两侧屋顶的那些人,看到这三人亦是忍不住惊呼道:“天君席应!” “云雨双修辟守玄!” “辟尘!” 这时,只见这三人之中的一人,淡淡说道:“今夜的洛阳还真是热闹呢!” 那人一身青衣,作文士打扮,硕长高瘦,表面看去一派文质彬彬,举止文雅,白哲清瘦的脸上挂着微笑。 正是天君席应。 祝玉妍冷喝一声,道:“今夜,谁要是拦我,便是我阴癸派的死敌!” 这时,只听得梵清惠说道:“祝玉妍,你觉得你能走得了吗?” 祝玉妍道:“那你就来试一试!” 下一刻,只见梵清惠和四大圣僧、了空、四大护法金刚,尽数出现在了不远处的屋顶之上。 梵清惠看着院中的祝玉妍,道:“祝玉妍,今夜便是你们这些魔门妖人的死期!” 祝玉妍冷笑道:“呵呵,梵清惠,你的本事还真是不小,你做了这么大的局,就是为了和这些乌合之众一起,联起手来对付本座吗?” 梵清惠闻言,眼中却是闪过一抹莫名之意。 祝玉妍根本不知道,她的目标是谁。 她今夜最大的目标,是天机子! 如果,今夜天机子不出现,那她也不会和祝玉妍火拼。 但是,如果天机子出现,那她便能联合在场所有的人,一同对付天机子! 即便有人退缩,但只要能和阴癸派暂时联手,凭借正邪两道的庞大力量。 她不信,天机子还能有机会逃走。 更何况,今夜来的人之中,还有独孤家的尤楚红,尤楚红对天机子又怕又惧,但是如果有机会能干掉天机子。 她一定不会手软! 天机子纵使是神功盖世,又如何能敌得过十几位宗师的联手! 她也不怕祝玉妍不出手,祝玉妍是聪明人,知道得罪了天机子这种无上大宗师的下场。 如果有机会杀死这样的人物,祝玉妍觉得不会拒绝! 她谋划了几日,终于等到了这个局面。 现在,就看天机子肯不肯为寇仲和徐子陵两个人现身了! 祝玉妍听不到梵清惠说话,一时间,这里变得鸦雀无声。 各方势力都不肯先动手,毕竟,那是祝玉妍。 他们的目的是为了和氏璧而来。 更何况,现在慈航静斋的人到了,他们似乎都没有慈航静斋的人有资格先动手。一时间,长巷之中陷入了诡异的宁静之中。 不多时,只见有两道身影从远处奔袭而来。 夜空之中,传来了李淳风的声音。 “小妃妃,你等等我啊。” “你跑那么快做啥子。” 这时,只见白衣胜雪的师妃暄落在不远处,朝着李淳风说道:“李淳风,你再胡言乱语,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李淳风哈哈一笑,道:“小妃妃,你引我出来,是有什么悄悄话要和我说吗?” 这时,只听得夜空之下,传来了梵清惠的声音。 “李淳风,你来的正好,快点说出和氏璧的下落。” 李淳风听到这声音,后知后觉的看着四周,才发觉这条巷子左右的屋顶上,都站满了人影。 李淳风面上露出淡淡的笑意,道:“原来是梵斋主,梵斋主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本事可是一流啊。” 这时,只见从李淳风身后不远处,飘来两道身影。 一道身形,正是石之轩。 另一道身形,则是宁道奇。 石之轩和宁道奇一出现,便引得众人惊叹无比。 “邪王石之轩和散人宁道奇怎么同时现身了!” 祝玉妍更是身形一晃,有些站不稳。 石之轩的气息,她实在是太熟悉了! 这时,只听得石之轩说道:“梵清惠,你的如意算盘打的不错,可惜,你的一切计划,都在阁主的预料之中。” 石之轩一出声,祝玉妍当即厉喝道:“石之轩,是你来了吗!” 石之轩闻言,脸上露出一抹温柔之色,道:“玉妍,是我……” 祝玉妍脸上露出恨色,冷笑道:“好,好的很,你终于肯露面了!” 这时,远处的梵清惠说道:“天机子道兄,你既然到了,为何还不现身?” “难道,你想看着祝玉妍将你的这两个弟子给带走吗?” 梵清惠这一声,却是引得众人面色微变。 “什么天机子也到了?” “寇仲和徐子陵果然是天机子的弟子?” 躲藏在暗中的尤楚红心中凛然无比。 差点就直接要转身离开。 人的名,树的影。 现在的江湖上,又有几个没听过天机子名号的。 这时,叶千秋的声音从夜空之中响起。 没有人能听得出这道声音从哪里发出。 “梵斋主,你布下的这阵仗可真是不小呢……” 下一刻,只见叶千秋的身影从天而降,落在了李淳风的身旁。 李淳风见状,当即朝着叶千秋微微躬身,道:“师父。” 而石之轩和宁道奇也朝着叶千秋躬身拱手,道:“阁主。” 叶千秋微微颔首。 这一幕,让所有不管是已经站到了明面上,还是躲在暗处的一众江湖人物大跌眼镜。 他们不是看错了吧? 邪王石之轩和散人宁道奇竟然都是天机阁的人? 如果不是天机阁的人,他们可没必要朝着天机子行礼! 一时间,所有人都惊叹无比。 邪王石之轩和散人宁道奇一个是魔道的顶尖大佬,一个是白道的传奇人物。 眼下,居然都以天机子为首! 此时,只见叶千秋看向不远处院落之中的祝玉妍,道:“祝玉妍,你可知寇仲和徐子陵是贫道的人?” “你想要和氏璧,怎么不找贫道来要呢?” 祝玉妍飞身而起,落在了屋顶,她看清楚了叶千秋的面容,也看清楚了站在叶千秋身后的石之轩和宁道奇。 祝玉妍深吸一口气,已然明白,她今夜绝对是中了梵清惠的奸计。 这时,只见祝玉妍道:“本座久闻天机子道长的大名,今夜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道长的风采,普天之下,果然无人能及。” 叶千秋淡淡一笑,道:“祝玉妍,拍马屁的话,就不要说了。” “你今夜是为了和氏璧而来,和氏璧在贫道这里,你想要的话,可以找贫道来取。” 说到这里,叶千秋的目光环顾当场。 “今夜到场的,不是都想要和氏璧吗?” “如果你们觉得自己有能力拿到和氏璧的话,都可以来找贫道。” “当然,就是你们一起来讨要,贫道也乐得接受。” “贫道只问一句,有谁想要和氏璧的,现在请站出来,让贫道看看你有没有资格!” 叶千秋的话音落下。 一时间,无人应答。 片刻后,只听得梵清惠寒声道:“和氏璧乃是关乎天下命运的至宝,谁能得到和氏璧,便能得到我慈航静斋的支持!” “诸位,天机子抢走和氏璧,乃是祸乱天下的妖人!” “谁愿与我慈航静斋一道除此妖人,谁便能得到我慈航静斋的友谊!” “祝玉妍,石之轩已经投靠了天机子,成为天机子的走狗,天机子想要一统正邪两道,窃取天下至尊之位。” “今夜,你我两派的恩怨暂且放在一旁,我们先联手灭掉天机子!” “如果不能灭掉天机子,不论是你阴癸派,还是我慈航静斋,早晚有一日,都要被这天机子给铲除!” “你意下如何!” 梵清惠这话一出,顿时引得众人哗然。 不止是因为梵清惠说天机子想要一统正邪两道,窃取天下至尊之位。 还因为,梵清惠竟然要和祝玉妍联手对付天机子! 这简直是让众人难以相信! 此时,只见祝玉妍脸上同时闪过凝重和不可置信之色。 她太清楚梵清惠的尿性了,梵清惠居然想和她联手对付天机子。 可见,这天机子绝对是已经到了一个非常厉害的地步。 让梵清惠忌惮无比。 石之轩居然投靠了天机子! 这让祝玉妍着实难以相信。 不过,事实就摆在眼前,由不得她不相信! 天机子既然出现了,她今夜断然是不可能轻易离开了! 更何况,梵清惠的话的确戳中了她的忧心之处。 她先前就怀疑天机子是圣门中人,现在连石之轩都投靠了天机子。 更是坐实了这个怀疑。 天机子如果要一统圣门,哪里还有她什么事。 眼下,或许当是最好的时机,能灭掉天机子! 既然如此,那就搏一搏吧! 最好是连天机子和石之轩一同干掉! 只有宁道奇为何也会投靠天机子,这倒是让祝玉妍费解。 但是,此刻,也不是细细深究那些的时候。 此时,只听得祝玉妍冷哼一声,道:“好!” 梵清惠闻言,顿时喝道:“诸位师兄,动手!” 下一刻,只见数道身影从梵清惠的左右掠起,随着梵清惠一同朝着叶千秋所在的屋顶跳跃过去。 片刻后,梵清惠和四大圣僧、了空、四大护法金刚已经来到了离叶千秋只有四五丈远的地方。 梵清惠看着叶千秋,冷声道:“天机子,你已经坠入魔道了!” 这时,祝玉妍等阴癸派众人的身形也悄然出现在了叶千秋左侧的不远处。 而此时,只见数道身影落在了叶千秋右侧的屋顶。 “协助静斋铲除祸乱天下的妖人,自然得算我欧阳希夷一个!” “也算晁某人一个。” “老身尤楚红再来向天机子道长请教!” “长白双凶也想领教领教天下第一人的厉害!” “我跋锋寒,也来凑个热闹。” 霎时间,最起码有二十几个江湖上数得上号来的高手集结在此,准备联手,朝着叶千秋发难。 慈航静斋作为白道魁首,号召力可见一斑。 叶千秋站在原地,脸上平静无比,只见他负手笑道:“不是贫道看不起你们,只是你们这帮乌合之众便是一起上,又能如何呢?” 第34章 杀意高涨,高手频死 夜空之下。 洛阳城中,杀气席卷长巷。 叶千秋的声音高高回荡在这长巷之中。 落入正邪两道之人的耳中。 叶千秋这正邪两道之人为乌合之众,却是一点没有轻蔑的意思。 着实是因为叶千秋觉得这种临时组成的联盟着实是一点都不可靠。 此时,叶千秋的四周都已经围上了正邪两道的高手。 但是,没有人敢抢先动手。 远处,李世民带着他的手下几名大将,遥遥相望着这天下间最惊人的一战。 站在李世民身旁的那背负拂尘的女子,朝着李世民说道:“秦王为何不让我去参战呢?” “慈航静斋本来已经有了要站在秦王身后的意思,此番静斋斋主汇聚天下正邪两道之力,要铲除天机子。” “秦王理当出一份力才是。” “若是因此事,而恼了静斋,恐怕便有些得不偿失了。” 李世民蹙着眉头,道:“红拂,我明白你的意思。” “只是,我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这种不安的源头,我也说不上来,但今夜之事,我们最好的选择可能就是袖手旁观。” “况且已经有那么多顶尖高手一起围了上去。” “多我们一个不多,少我们一个不少。” “我们且暂先观望一番再说。” 红拂女是李世民帐下第一高手,听到李世民这话,却是说道:“殿下,我明白你的担心。” “但是,这等局势之下,天机子决然没有胜出的可能。” “纵使他是人间真神。” “如今,正邪两道这么多顶尖高手一起出手,也足以将神给屠掉!” “这一场屠神之战,将是关系到静斋能否彻底站到秦王身后的关键一战。” “而且,如果事实真如梵斋主所言一般,那么天机子对于我们来说,更是大敌。” “大敌当前,理当奋力出手。” “的确,有这么多高手在,多我们一个不多,少我们一个不少,但是,态度比出力与否,更加重要。” 李世民闻言,微微一叹,他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呢,只是那种来自心灵之上的冥冥感知,让他对于今夜之事,有着难以言明的危机感。 他看向一旁的几个大将,道:“你们也都是这样认为的吗?” 这几个大将都是李世民的心腹,其中有李靖,还有尉迟敬德等人。 只听李靖说道:“秦王殿下,我觉得红拂所言,确有道理。” “纵使天机子厉害无比,让他逃出生天,但静斋这边是无论如何不可能败亡的。” 李世民微微颔首,沉吟片刻,揉了揉眉心,将自己心头那虚无缥缈的担忧给甩了出去,当即说道:“好,红拂你去吧。” 红拂女一听,朝着李世民拱拱手,便直接朝着那不远处的包围圈中快速掠去。 此时,和叶千秋遥遥相望的梵清惠脸上只有平静。 她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跟人动过手了。 但这并不代表她的修为很弱,相反,她绝对是天下间少有的宗师级高手。 此时,只见梵清惠朝着叶千秋说道:“天机子,你的确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人,但是你太狂妄了!” “今夜,几乎聚集了江湖上七成以上的顶尖高手。” “即便是你人间真神,今夜,你也绝对讨不了好,既然你是神,那我们便来屠神!” “如果,你现在想逃的话,倒是来得及。” 叶千秋闻言,哈哈一笑,道:“梵斋主,放心,贫道绝对不会逃。” “要逃的,应该是你们!” 下一刻,叶千秋的身上泛起强大无比的气势,当即将这方圆数里之内,全部笼罩! 这股强大气势的出现,在表明着,叶千秋的杀意正在高涨。 在场的所有人都能感觉到这股凌厉至极的寒意。 此时,只听得叶千秋爆喝一声,道:“谁先上来领死?” 四周无人动弹。 此时,梵清惠率先动手,只见她背后长剑倏然飞出,隔空一击,剑气如同长河一般朝着叶千秋贯去。 下一刻,四大圣僧、了空、还有四大护法金刚亦是同时动手。 叶千秋抬起双掌,十根手指伸出,便是十道剑气喷涌而出,直指这十个佛门顶尖高手! 这一出手,声势骇然。 让周围众人,皆是齐齐变色。 叶千秋这一击,看似只是指向那十大佛门高手,却是将所有打算出手的人都牵卷其中。 此时,四大圣僧加快速度,首当其冲。 帝心尊者高喧佛号,不知何时禅杖已到了他手里,他翻腾而起,扫开叶千秋的那一道剑气,来到前方上空处,朝着叶千秋连杖扫来。 远处观战的李世民叫了声“好”。 帝心尊者能躲开那凌厉的剑气,主动攻向天机子,着实不俗! 叶千秋面色平静,低喝一声,让宁道奇和石之轩、李淳风往后退去。 他错身而过,暗捏神拳,一拳击出,正中帝心尊者的杖头。 两人的移形换位,就如幽林鸟飞,碧涧渔跳,都是那么全发乎天然,浑然无痕。 帝心尊者的大圆满杖法,讲求的是“随处作主,立处皆真”自由圆满的境界,从无而来,归往无处。 无论对方防守如何严密,他的大圆满杖仍可像溪水过密竹林般流过。 但是,他根本没想到叶千秋对他这所谓的大圆满杖法,根本不屑一顾。 一拳轰出,直接将帝心尊者的禅杖都给轰成了粉末! 帝心尊者心头大骇间,下意识的想往后躲去,却是已经迟了! 叶千秋的速度快到了他无法想象的地步,叶千秋的拳头已然出现在了帝心尊者的胸前。 嘭! 一拳轰出! 帝心尊者的胸腔之处,直接爆开! 前后不过三个呼吸。 帝心尊者陨! 霎时间,四大圣僧已去其一! 正邪两道的高手看到这一幕,皆是胆寒无比。 在如此包围之下,天机子居然还能干净利落的先杀一人! 简直匪夷所思! 固然有帝心尊者冒进的原因,但天机子如此厉害,身法鬼魅到了极点,着实是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此时,嘉祥、道信、智慧三人心中暗栗,不再犹豫,联合梵清惠,了空,四大护法金刚几乎是同一时间,躲开了叶千秋指向他们的那一道剑气,然后,尽数攻到了叶千秋的身前。 帝心尊者的死,给了他们强烈的刺激。 让他们不敢再有半分冒进,也不敢再有一丁点的大意。 此时,只听得梵清惠喝道:“道兄确是高明。” 说话间手中剑已经先顺劲微移,倏地爆起漫天剑影,朝着叶千秋攻来。 叶千秋好像早知她会有此一着般,闪电横移,硬攻进如狂风暴雨的剑影深处。 片刻后,剑影散去。 叶千秋毫发无伤,正欲一拳朝着梵清惠的身上轰去。 道信、智慧、嘉祥同喧佛号,倏忽间分别移来。 各自朝着叶千秋出手。 嘉祥大师瘦似枯竹,脸孔狭长,双目似开似闭,自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有道高僧风范。 他低垂的眼帘往上扬起,露出一对深邃难测,充满哲人圣者智慧的神光,灰色的僧袍往下凹陷,紧贴全身,显示出他高挺顽瘦的体型。 智慧一边出手,一边低吟道:“天机子道兄果然高明,贫僧佩服。” 道信道:“天机子道兄这一拳,万千万变化于不变之中,天下间,恐怕还无人能和道兄一般,使出这样的拳头来!” 叶千秋笑道:“废话少说,把你们的看家本事拿出来,不然就这么死了,也太可惜了些。” 道信神态威风凛凛,虚空之中,踏出两步。 智慧大师双目猛睁,精芒剧盛,捏拳而出。 道信和智慧两僧展开压箱底的本领,前者双手隔空虚抓,使出“达摩手“十八式中的“拈柴择菜”,登时劲风狂作,发出两股暗带回旋的强大劲道,只要敌人卷入其中,定然要吃大苦头。 智慧大师口中还道一声“得罪”,一手捏拳而出的同时,手上的佛珠串有三颗檀木珠脱手射出,后发先至的成品字形,朝着叶千秋袭去。 这时,叶千秋身形一扭,连蹬三步。 在场所有人,都感到叶千秋这三步实有惊世骇俗的玄奥蕴藏其中,看似每一步都很平凡,但三步一出,就有全然不同的效果。 智慧大师、道信大师受到这三步所眩,一时失察下,眼前好似失去了叶千秋的踪迹。 二人面色一变。 这时,二人也顾不上许多。 唰唰唰一连数拳数掌连环劈出,劲气横生,要将前方笼罩。 当当当! 只听得一道道劲气交击之声不绝于耳。 待劲气消散而去。 漫天掌影和拳影尽数消失。 只见道信、智慧大师二人身上全是沙包大的拳印。 二人口吐鲜血,直接朝着后边倒去。 这时,众人方才明白,方才就在这片刻的工夫,天机子居然以拳法直接硬生生将道信和智慧两个宗师级别的高手给活活打死了。 众人见状,心内无不赞叹,只看在这等力量的围攻之下,天机子仍是那么写意闲逸,只是这点已经将天下第一人的风度,给展现的淋漓尽致。 就在这时,笃的一声响起。 却是由嘉祥大师敲出的木鱼声,似有穿墙透壁的异力,且送进在场的每一个人的心灵至深处。 倏忽间,被推崇为四僧之首的嘉祥大师移至了叶千秋的正后方,先前在道信和智慧出手之时,他迟迟没有发出最后一击,但是,却在道信和智慧身死之际,瞬间发出了他必杀的一招! 而此时,梵清惠和了空已经将道信、智慧的空缺给补了上去。 了空大师口喧佛号,流星赶月般全速朝着叶千秋飞掠过去。 就在此时,只听得那边的祝玉妍朝着石之轩大声厉喝道:“石之轩,把你的狗命留下!” 却是,祝玉妍带着天君席应和云雨双修辟守玄一起朝着石之轩杀了过去。 而与此同时出手的,还有师妃暄。 只听得师妃暄朝着李淳风冷冷说道:“李淳风,今夜,我当与你再分个高下!” 李淳风笑道:“小妃妃,你不是我的对手。” 一时间,乱战渐起。 而埋伏在其他四周的各方高手,眼看着叶千秋在顷刻之间已经将四大圣僧之中的其中三个给活活打死。 一时间,更是不敢轻易出手,只为了等待机会,给予叶千秋致命一击。 叶千秋的强大也让他们明白,这等层次的高手出手,他们若是现在就上去,几乎和送死没什么区别。 此时,嘉祥大师枯稿的长脸不见丝毫情绪波动,木鱼早给藏在衲里,干枯的两手从宽阔的灰袍袖探出,就要拍在叶千秋的后心之上。 嘉祥大师近百年的全力一掌岂同小可! 与此同时,响起的是嘉祥大师淡漠的声音。 “天机子道兄的功力的确是惊世骇俗,今日,你杀我三位师弟,今夜,当是不死不休!” 而随着嘉祥大师的一掌拍来。 梵清惠的剑也已经如风驰电掣一般,来到了叶千秋的前胸。 而了空的一掌也紧随其后而来。 了空这一掌虽看起来平平无奇,但实臻至反朴归真,大拙为大巧的武道至境,这一掌攻来,便任以何种妙招奇技应战,最后亦唯只硬接他一掌之途。 其中玄奥处,确非任何言语可以清楚解释。 干如枯井,满似汪洋。 这一掌,正隐含似汪洋般的佛家博大渊深的真气。 了空的双目深邃不可测度,宝相庄严,极具气势。 霎时间,叶千秋便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站在远处的李世民等人见状,不禁说道:“这下,应该足以伤到天机子了吧!” 然而,李世民的话音还没落下。 令他难以想象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嘉祥大师的手掌、梵清惠的长剑、了空的手掌都已经击在了叶千秋的身上。 但是,令人惊奇的是。 天机子居然根本没有闪避。 若是直接轰出一拳,朝着梵清惠的身上轰去。 霎时间,梵清惠胸腹间被洞穿! 梵清惠捂着小腹往后跌去。 而了空和嘉祥大师按在叶千秋前后的手掌,却是让他们二人吃尽了苦头。 此时,二人脸上露出惊骇之色。 二人只觉从叶千秋的体内发出一股强大无比的吸力,将他们身上的真气给源源不断的吸走。 他们想要撤掌,却是根本做不到! 嘉祥大师忍不住惊呼道:“莫非这就是能吸人内力的《北冥神功》?” “恭喜你答对了,你的奖励在这里!” 叶千秋直接捏起拳头,左右两拳,直接洞穿了嘉祥大师和了空的心房。 二人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只在刹那之间,便直接死的不能再死! 二人的身躯缓缓倒下。 而四大护法金刚及时冲了上来。 看到了空倒地的身躯,四僧面色大变,疾呼道:“禅主!” 叶千秋挺立身躯,十指弹出,发出波波劲浪,直指那四大护法金刚。 四大护法金刚之中的不嗔一声佛号,全身纹风不动,连衣袂亦没有扬起分毫,枯瘦的右手从上登变为平伸,身体则像一根本柱般前后左右的摇晃,右手再在胸前比划,掌形逐渐变化,拇指外弯,其他手指靠贴伸直,到手掌推进至尽,朝着叶千秋而来。 他把气势推高至巅峰的状态下,直取叶千秋的要害部位。 不嗔须眉皆花白,年在六十许,是四大护法金刚之首,这一掌,着实厉害无比! 远处的李世民等人看的是咋舌不已。 这一战,无论天机子是死是活,足以震动天下。 面对佛门十大高手围攻,竟然能干脆利落的先杀了对面五人! 简直是难以想象。 要知道这五大高僧,可都是佛门之中一等一的宗师级高手。 最少都有六十年上的功力,但是在天机子的面前,就好像纸糊的一样。 任谁都扛不住天机子的一拳! 简直是太恐怖了! 此时出手的不嗔和尚每个动作均慢条斯理,让人看得清清楚楚,他缓慢的举止只是一种速度的错觉,佛门玄功,确是惊世骇俗。 但是,李世民等人却是对这佛门四大护法金刚的后续不再看好。 现在,这样的结果,他们已经无法后退,即便是走向死亡,也必须朝着天机子出手! 此时,只见不痴和尚,右手由左向右横比,左手由下而上纵比,在虚空中画出一个“十”字。 而不贪和尚则是手捏轮印,双手的手指向掌心弯曲,两手大拇指并拢,中指反扣,缠绕食指,踏步向前,朝着叶千秋攻去。 不惧和尚低吟道:“枯如乾井,满似汪洋;三界六道,惟由心现。” 四大护法金刚的围攻全面开展! 不惧和尚一掌轰去。 霎时间,所有人都无法忽视这边的动静。 气劲交击,发出轰鸣之声。 叶千秋一掌轰灭了不痴和尚的虚空十字,然后翻身一转,手中凝聚出四颗五行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朝着四个和尚的身上砸去。 面对这四个和尚的联手攻击。 叶千秋是一点机会都不打算给他们。 直接轰出五行雷! 雷光闪耀,四大护法金刚显然没有想到这一茬儿。 他们想要避退,但是根本来不及! 四道五行雷直接洞穿了他们的身躯,让他们的体内的生机在顷刻之间消失殆尽! 至此,佛门十大高手已经死了九个! 而这一切只不过是在短短不到二十个呼吸间就完成了! 此时,梵清惠的脸上露出了痛苦至极的神情,她显然没有想到,他们会败的这么快,败的这么彻底! 事已至此,梵清惠已然完全不能顾及个人的安危。 不然,如何面对已经战死的九位佛门师兄。 梵清惠忍着剧痛,朝着叶千秋杀去。 叶千秋身形一闪,早已经出现在梵清惠的头顶,一掌拍在梵清惠的天灵盖上。 一代慈航静斋斋主,就此逝去。 第35章 人间无敌,传奇一夜 不远处,正在和李淳风交战的师妃暄闪电抢出,人剑合一,化作长芒,色空剑朝着李淳风刺去。 无论是时间、角度、速度,均是精采绝伦。 色空剑在半丈之外,惊人和高度集中的剑气将李淳风完全笼罩。 李淳风还以颜色,丝毫不落下风。 师妃暄没有丝毫停留,一声不响的再挥剑攻去,剑尖颤震,似圆欲方,去势凌厉无匹,人和剑予人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浑然天成,似要刺往李淳风的后方空处,偏又令李淳风不得不全神对付。 色空剑黄芒横空,剑光烁闪,连环十多剑,每剑均令李淳风不得不全神应付,每剑均是朴实古拙,偏又有空山灵雨、轻盈飘逸的感觉。 而就在这时,师妃暄看到叶千秋一掌拍在了梵清惠的天灵盖上。 师妃暄大喝一声:“师父!” 她的心神瞬间失守。 然后,李淳风的剑便抵在师妃暄的脖间。 而此时,站在四周的那些江湖中人,先前还开口要朝着叶千秋出手的人,已经鸟作兽散,早已经在了空和嘉祥身死之时,就开始四处远遁。 然而,叶千秋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他们还没跑了多远。 叶千秋就已经将梵清惠和四大护法金刚都给灭了。 此时,只见叶千秋身形纵起,朝着黑夜之中飞身而去。 一声凄厉的喊叫声,从夜空之中响起。 “啊!别杀我!” 远处的李世民心头一震,那是长白双凶的声音! 李世民朝着远处的红拂女急忙呼道:“红拂,快回来!” 但是,已经迟了! 红拂女的身子犹如离弦之箭一般,从高空处落下,跌落在了阴暗的角落之中。 此时,李靖见状,不禁脸色大变,大声呼喊起来,急忙朝着那阴暗的角落之中闪身而去。 李世民看到此情此景,急忙说道:“快走!快走!” 而在这条长巷之中,无尽的厮杀还在继续! 巷子之中响起惊呼之声。 “天机子,人间真神之名再无人质疑……” “快跑!快跑!” “他追上来了!” “啊啊啊啊啊!” “天机子,你!” 长巷之中,一位白发斑斑,一对眼睛被眼皮半掩着,像是已经失明,脸上布满深深的皱纹,但却贵族派头十足的佝偻老妇人,急速往后撤退着。 她的脸上露出无比惊恐的神色。 此时,叶千秋的声音出现在她的耳边。 “尤楚红,先前想要对贫道出手的,有你一个。” 尤楚红身穿黑袍,仿佛和这黑夜完全融为一体,她的前额耸突,两颊深陷,而奇怪的肤色却在苍白中透出一种不属于她那年纪的粉红色。 此刻,因为她的恐慌失色,让她看起来更和地狱中的鬼怪一般。 尤楚红作为独孤阀的第一高手,和宁道奇的年龄不相上下,她的身量极高,即使佝偻起来亦比寻常的妇人女子要高上半个头,如果她腰背挺直的话,高度会与寇仲等相差无几。 但是,此刻她的身躯却是在不停的颤抖。 太可怕了! 今夜这一战,让尤楚红认识到,天机子根本不可战胜! 她在暗恨自己为什么会昏了头,受了那梵清惠的蛊惑,来凑这热闹。 当听到叶千秋声音的那一刹那。 尤楚红当即停步,大声叫道:“请真人给老身一条活路,只要真人饶老身一命,老身往后绝对唯真人马首是瞻!” 叶千秋出现在尤楚红的身前。 尤楚红佝偻的身体近乎奇迹的倏地挺直,满头浓密的白发无风拂扬,脸上每道皱纹都似会放射粉红的异芒,眼帘半盖下的眸珠射出箭状的锐芒,形态诡异至极点。 尤楚红如同幽灵一般电速升起,黑袍底探出右足,足尖迅疾无伦的点在地上。 尖长的指甲令她干枯的手宛若老鹰的爪子般往前一挥,登时爆起碧光莹莹的杖影。 竟然是想要偷袭叶千秋! 尤楚红深知她此番是彻底得罪了天机子,天机子绝对不会放过她。 她只有做这拼死一搏。 这一杖,无论速度劲度,均达到了惊世骇俗的地步。 周围生出像利刃般的割体劲气,使人难以防堵。 一时“嗤嗤”之声,有如珠落玉盘,不绝于耳。 如此厉害的招数,比起梵清惠也毫不逊色。 如果是旁人,被她这么一偷袭,定然要中招。 但是,她面前的可是叶千秋! 只见叶千秋大袖一拂,直接将她的杖影给破去。 紧接着,一道剑气没入了她的眉心。 尤楚红瞪大的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带着不甘,倒在了长巷之中。 紧接着,叶千秋身形骤然出现在一个衣衫褴褛的威猛老者面前,道:“你是欧阳希夷?” 那威猛老者面色大骇,还未说出一句话。 眉心之中,便多了一个红点。 世人称为“黄山逸民”的欧阳希夷,乃是成名至少有四十年的顶尖高手,与散人宁道奇乃同辈分的武林人物,是王世充同一阵营当中的人物。 但是,在叶千的手下,他连一秒钟都没有撑过去。 紧接着,叶千秋又出现在了晁公错的身旁。 “晁公错,上次是比武切磋,贫道可以不杀你。” “但这一次,你想要伙同慈航静斋对付贫道,你以为你能逃得掉吗?” 晁公错爆喝一声,朝着叶千秋挥拳,挥出了他的成名绝技七杀拳。 但是,一切都是徒劳无功。 晁公错倒在了这长巷之中。 很快,叶千秋的身影出现在了长巷的边际。 一个长的高挺英伟,脸孔狭长,轮廓分明,完美得像个大理石雕像,皮肤比女孩子更白皙嫩滑的年轻男子站在原地,好似在等着叶千秋一般。 叶千秋看向他,道:“跋锋寒?” 跋锋寒凌厉的眼神注视着叶千秋,他的额头处扎了一条红布,素青色的外袍内是紧身的黄色武士服,外加一件皮背心。 他肩宽腰窄,左右腰际各挂了一刀一剑,年纪在二十四五间,形态威武之极。 只见他的双手按在刀剑之上,朝着叶千秋道:“我向你出手,是因为你灭了突厥全部。” “虽然,你杀了毕玄,解了我心头之恨,但是身为突厥人,不能对这血债置之不理!” 叶千秋闻言,脸上露出笑意,道:“出手吧,我给你出手的机会!” 跋锋寒没有丝毫犹豫,在倏忽之间拔刀! “锵!” 跋锋寒右手把刀拔出来了少许,立即生出一股凌历无匹的刀气。 就在这一刹那,跋锋寒刀已脱鞘而出,化作一道长虹,朝着叶千秋身上劈去。 嘭! 刀气贯在叶千秋的身上! 叶千秋不躲不闪。 任由跋锋寒劈了一刀! 但是,叶千秋毫发无伤! 此时,叶千秋道:“接下来,该我了!” 下一刻,叶千秋直接抬手,以跋锋寒根本难以捕捉的速度,了结他的性命。 叶千秋纵身而起,看了看还在长巷之中的奔跑的李世民等人。 调转身子,朝着后边掠去。 当叶千秋的身形出现在李世民的面前时。 李世民的眼中只有平静,他知道,即便是他再慌乱,此刻也无事于补。 李世民看向叶千秋,道:“天机子道长的功力,世民着实佩服。” “道长若是真志在天下,应当知晓,单单只依靠个人的强大,根本治理不了一个国家。” 叶千秋看到强做镇定的李世民,只说了一句。 “当你选择派人出手的时候,你的结局便已经注定。” 话音落下,叶千秋挥出几道剑气,直接结果了李世民还有他身后几名大将的性命。 此时,只见那边的屋顶之上。 祝玉妍等人已经将石之轩和宁道奇给团团围住。 祝玉妍冷声道:“宁道奇,你什么时候也成了天机子的走狗!” “居然为了石之轩拼命!”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这是我圣门之中的恩怨,你为什么要插手!” 宁道奇双手摆出奇怪的姿态,平静说道:“老道和老石同为天机阁中人,岂能任由你们杀了他!” 祝玉妍气愤不已,周围的情况,让祝玉妍心惊不已。 天机子一人在短短不到一百个呼吸的工夫,就已经将以梵清惠为首的正道势力尽数给杀了个干干净净。 这让祝玉妍简直无法想象。 和阴癸派作对了百年的慈航静斋,居然在这顷刻间,便已经元气大伤。 佛门更是因此一蹶不振。 现在天机子前去追击其他人。 这是她们最好的离开时机。 但是,今日过后,她再想干掉石之轩,就可能没有这个机会了! 祝玉妍的脸上露出挣扎之色。 此时,只听得天君席应从旁呼喝道:“玉妍,该走了!” “天机子若是折返回来,我们一个都走不了!” 祝玉妍当即喝道:“石之轩,我们的账,改日再算!” “我们走!” 就在这时,强大的气势再度笼罩在阴癸派众人的头上。 “往哪里走!” 叶千秋的身形,出现在夜空之中,好似能将整座夜空都给遮挡住一般。 他面无表情的注视着阴癸派的众人。 给了阴癸派众人极大的压力。 叶千秋的身形充斥在他们每一个人的眼中。 叶千秋的身影变得的越来越高大,高大到让他们生不出一丁点的反抗之意。 只见其中一个面相高古清奇,拥有一个超乎常人的高额,肤色的晶莹哲白,又高又瘦的道人看到叶千秋出现,当即面色大变。 只见他抬起手中式样高古的檀木剑,大声喝道:“宗主,你们先走,我来垫后!” 话音一落,那道人便朝着叶千秋攻杀过去。 叶千秋抬手一指,穿透了那道人的眉心。 叶千秋注视着阴癸派的众人,他的眼睛好似能永远保持神秘莫测的冷静,有种超越了血肉形相的奇异感觉。 此时,天君席应看到那瞬间被杀的道人,面上露出无比凝重之色。 “既然逃是逃不走了,那只能是全力出手,看能不能搏出一条生路来!” 天君席应一脸凝重的说道。 席应身段极高,虽然是文士打扮,但两腿撑地,颇有山亭岳峙的威猛雄姿,没有丝毫文弱书生之状。 他站的神姿非常奇特,就算稳立如山之际,也好像会随时飘移往某一位置。 此时,祝玉妍亦是明白,想要在天机子如同鬼魅一般的神速之下逃脱,着实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但是,想要硬拼,那最后的结局,只能是阴癸派全军覆没,一个不留! 这绝对不是祝玉妍能够接受的! 祝玉妍着实没有想到,今夜居然会是这样的情况! 天机子,简直就是人间无敌! 梵清惠居然想要屠神? 真是可笑! 但是,现在,她已经没有了退路! 纵使是人间无敌的真神,她也要想办法拖住他! 此时,祝玉妍大喝一声,道:“杀!” 只见祝玉妍拔身而起,一个翻腾,直抵三丈高空,双掌朝叶千秋按去,只听得她厉叱道:“天机子!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祝玉妍那看似简单的掌击,实是毕生功力所聚,没有变化中隐含变化,凌厉无匹。 可是叶千秋却不受任何影响。 紧接着,祝玉妍将她的天魔带使出,在漫空带影中,祝玉妍宛若鬼魅般化作一缕轻烟,兔起鹘落的左右闪移。 祝玉妍目射奇光,瞳孔紫芒刻盛,天魔飘带愈趋缓慢,带起的呼啸声却不断增强。 天魔带从四面八方朝着叶千秋笼罩而去。 祝玉妍显示出了高居魔门首席的功夫,真气好似是无穷无尽,催动招招夺命的骇人攻势,忽左忽右,上攻下袭,其诡奇变化,着实十分高明。 而与此同时,祝玉妍也使出了她的天魔大法,想要将叶千秋缠死! 此时,只听得石之轩喝道:“阁主,小心,她要和你同归于尽!” 祝玉妍听到这声音,面上怒气更甚。 她知道今夜凭借他们这些人绝对难以将天机子给灭杀,唯一的机会就是她使出“玉石俱焚”,和天机子同归于尽,再不济也是要拖延住天机子。 这样才能让阴癸派留下传人! 不至于被天机子一锅端了! 石之轩这一声高喝,让她知道,她已经不能再蓄势了,必须马上出手! 只听得祝玉妍大喝一声:“婠婠快走!” 祝玉妍手上的飘带彷似重若千斤,举轻若重。 气劲漫空,呼啸连连。 祝玉妍的天魔劲场不住收窄缩紧,笼罩了以叶千秋为核心的方丈之地。 而她整个人则是朝着叶千秋扑了上去,好似要投怀送抱一般。 就在祝玉妍扑上去的瞬间,她忽然撮嘴尖啸,发出天魔音。 在场的所有人耳鼓之中均填满她惊天动地的尖啸声,就像在长途跋涉的荒漠旅途上,狂猛风沙忽起,四方咆哮怒号。 开始时已是短促有劲、刺激耳鼓,接着天魔音变成无隙不入、似有实质的沙石,没头没脑铺天盖地的袭来。 叶千秋处于其中,丝毫不受影响。 祝玉妍看到这一幕,玉容之上泛起一丝凄然无奈的笑意,蓦地把天魔音提至极限。 下一刻,祝玉妍娇躯剧颤,带影一滞。 惊人的真劲,从祝玉妍的周遭爆开,以惊人的高速扩散波及达两丈方圆的空间,气劲的呼啸疯狂提升加剧,像成千上万的飞箭般袭至。 致命的气劲把叶千秋的身形淹没。 轰! 祝玉妍爆作漫天精血碎粉,身体如同神迹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就在此时,周遭的阴癸派众人看到这一幕,顿时面色大变。 魔门之人,一向是损人不利己。 但今日,祝玉妍却是用自己的生命,来换取他们逃命的时间,着实令人震惊。 婠婠见状,更是声嘶力竭的喊道:“师父!” 天君席应见状,急忙喝道:“快走!” 然而,下一刻,叶千秋的身形却是完好无缺的从无边的气劲之中走了出来。 叶千秋的身形急速掠出,探出一掌,朝着天君席应拍了过去! 席应见状,面色大变,霎时间抬手。 而他整个人也好似在一刹那变成了紫色一般,包括瞳孔亦是如此。 这是天君席应的奇功紫气天罗,此魔功大成,会有紫瞳火睛的现象。 紫气天罗最厉害处,就是当行功最盛时,发功者能在敌人置身的四方像织布一般布下层层气网,缚得对手像落网的鱼儿般,难逃一死。 但是,席应在此仓促之间,哪里能来得及织气网。 霎时间,叶千秋的这一掌便排在了席应的身上。 但是,席应竟然没有被叶千秋一掌拍死。 这倒是让叶千秋有些惊讶。 原来,这席应的内功与祝玉妍的天魔大法同源而异。 天魔功运行时,会生出空间凹陷的现象。 但席应的紫气天罗正好相反,以席应为中心产生出膨胀波动的气劲,就像空间在不断扩展似的。 这让叶千秋的一掌,看似拍在了席应的身上,却是还是差了些许。 叶千秋瞬间便洞察了这其中的问题。 直接飞速再出一拳,这一拳直接冲破了空间的重重阻碍,直接轰在了天君席应的胸口。 天君席应,陨! 叶千秋的出手速度,着实是太快了! 让他的敌手根本无从应对。 即便心头有警兆,但是身体根本来不及做出应对。 天君席应死的非常之快。 而那些的阴癸派众人的身形已经朝着四面八方散了出去。 叶千秋抬手凝聚出五行天雷,瞬间甩了出去! 只听得扑哧!扑哧!的几道声音。 接连便是两道身影倒下! 叶千秋一步跨出,便跨出了数丈之远。 来到了一个高挑女子的身旁,她的一头长发垂在背后,长可及臀,乌黑闪亮,诱人之极。 在她的前方便是婠婠的身形。 只见她直接反冲回来,想要拦住叶千秋。 在她回转身形的瞬间,她的那对翦水双瞳之中,好像荡漾起了无限的情意,顾盼间勾魂摄魄,百媚千娇。 叶千秋冷哼一声,居然还敢对他用媚术! 简直不知死活。 叶千秋大手一挥,那女人便直接倒飞了出去。 此时,一个银发女像一朵金云般从叶千秋的身后出现,挥袖而出,朝着叶千秋的后背袭去。 她金袖卷起时,秀发散垂下来,美赛天仙,轻飘如落叶。 空气立即灼热起来,杀气漫空。 叶千秋看也不看,抬手便是往后一指。 银发女顿时殒命! 还在逃命的婠婠回首见看到这一幕,面上露出无比悲伤之色。 她知道,她逃不掉了! 她直接停下了脚步,落在了屋顶的瓦片上。 只见她放下秀发,轻摇臻首,秀发扬起,一脸惨笑的看着叶千秋,道:“好一个天机子。” 婠婠美得可令任何人屏息的俏脸上满是伤感的神色。 这一夜,对于阴癸派,对于江湖来说,都是血腥无比的一夜。 谁能想到,正邪两道加起来几十名顶尖高手,居然全部陨命在了天机子的手中。 梵清惠所谓的屠神之战,成了一边倒的神罚! 婠婠的秀眸射出前所未见的异芒,两把短刃从袖内滑到掌心处,幻起两道激芒,朝着叶千秋杀去。 既然逃不掉,那只能是奋起杀敌! 这对尺二长的短刃,名为“天魔双斩”,乃阴癸派镇派三宝之一,专破内家真气,能令天魔功更是如虎添翼,威势难挡。 婠婠的天魔功已到了收发由心的境界,可刚可柔,千变万化。 除了恩师阴后祝玉妍外,古往今来阴癸派虽能人辈出,但从没有人在她这样年纪修至这种境界。 她将天魔功在刹那间提升至极限,以她为中心的方圆一丈之内,像忽然凹陷下去成了一个无底深潭。 婠婠带着誓死的念头,冲向了叶千秋。 叶千秋没有丝毫手软。 一拳轰出,直接轰在了婠婠的胸膛之上。 婠婠的身躯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往后飞了出去,重重的落在了屋顶的瓦片之上。 至此,今夜来夺取和氏璧的人,也就只剩下师妃暄还活着。 此时的师妃暄,已经被李淳风制住,落在了李淳风的剑下。 李淳风的一剑,横在师妃暄的脖间,迟迟没有落下。 “为什么还不动手!” 师妃暄面上很平静,她之所以被李淳风制住。 全是因为刚刚她看到了师父梵清惠被天机子一掌轰杀,心神霎时间失守,方才被李淳风瞅到了破绽。 李淳风看着师妃暄,道:“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向师父求情,不杀你。” 此刻的师妃暄脸上没施半点脂粉,她的玉容上泛起一个惨淡的笑容,她轻叹道:“妃暄岂是苟且偷生之人。” “今夜,死的人太多了。” “我又岂能苟活……” 李淳风眼中闪过挣扎之色,道:“我不想杀你……” 师妃暄轻扭长秀优美的脖子,美眸之中闪过释然之色,她修长和自然弯曲的眉毛下,明亮深邃的眼睛更是令人沉醉。 她的肤色在月照之下,晶莹似玉,显得她更出尘脱俗。 师妃暄道:“动手吧,能死在你的剑下,我没有什么怨恨的。” 李淳风的手在微微颤抖。 这时,叶千秋来到了李淳风的身旁。 拍了拍了李淳风的肩膀,道:“没必要逼着自己下狠手,你不是为师,没必要和为师一样。” 就在这时,师妃暄突然抬手,一手按住李淳风的剑,绕过了她的脖间。 李淳风愣住了。 师妃暄的脸上露出了解脱一般的笑意。 仿如鲜花盛放,东山日出,灿烂得使人目眩。 她注视着李淳风,仿佛想要告诉李淳风什么,但终究没有说出来。 师妃暄的眼神之中没有恨意,只有对生命的热爱和某种对超乎世俗的追求,还有一丝丝对于世俗的留恋。 李淳风呆呆的看着师妃暄,松开了手中的剑。 长剑落地,发出了当的一声响。 师妃暄终究是死在了他的剑下。 少年时的那些记忆,将随着这一剑的落下,再也回不来。 师妃暄终究是死了…… 师妃暄的身子,缓缓的倒在了地上。 此时,夜空之下。 到处都是尸体。 石之轩怔怔的看着祝玉妍自爆的方向,不知在想着什么。 此时,宁道奇已经将昏迷的寇仲和徐子陵带了上来。 宁道奇看着这满地的尸体,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些什么。 对于一生之中,从未杀过生的宁道奇来说,这等阵仗,着实让他有些难以适应。 这一夜,注定是传奇的一夜。 江湖正邪两道七成以上的高手全部死绝,而这些高手尽数都死在天机子一人手中。 慈航静斋、阴癸派、净念禅院,还有各大势力的高手,都死了个七七八八。 这个消息一旦传扬出去,将会在天下间引起怎样的震动。 对于天下格局的影响,也必将是意义深远。 从今往后,还有谁,敢来找天机子的麻烦。 天机子已然无敌于人间。 月色迷人,叶千秋看了一眼气绝身亡的师妃暄,朝着还在发怔的李淳风说道:“这是她的选择。” “如果有来世,她肯定不会选择做静斋的传人。” 李淳风闻言,道:“师父,我能葬了她吗?” 此时的洛阳城,静如鬼域,只有远处河水打上桥脚岸堤的声音,沙沙响起。 叶千秋微微一叹,抬头看了看那夜空之中的半轮明月,道:“去吧……” 第36章 声名远播,逐鹿天下 深夜里的洛阳,和往日不同,多了几分肃杀之意。 李淳风抱起师妃暄的尸体朝着夜色之中遁去。 叶千秋抬手,将寇仲和徐子陵二人弄醒。 二人的思绪还停滞在先前被祝玉妍等阴癸派众人挟持的状态当中。 当二人清醒过来的时候,第一眼便看到了叶千秋,又看到了在一旁站着的石之轩和宁道奇。 二人的脸上都露出惊讶之色。 这还是二人第一次见到石之轩和宁道奇。 石之轩和宁道奇的气质让寇徐二人都感觉到了这两个人的不简单。 石之轩和宁道奇虽然和叶千秋一起进入洛阳,但从净念禅院出来之后,却是并未一起进入董家酒楼。 直到今夜,他们才随同叶千秋一起出现。 不过,他们显然更在意阴癸派妖人的死活。 寇仲一个鲤鱼打挺,从屋顶上翻起身子,朝着叶千秋道:“阁主,祝妖妇和阴癸派的妖人呢?” 这时,徐子陵瞬间反应过来,他的身体经过和氏璧的改造,目力已经可以看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当他看着屋顶上七零八落的那些尸体时,闻着空气之中散出的那淡淡的血腥味,也大概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果不其然,徐子陵翻身而起,朝着前边走了过去。 看到了一具又一具的尸体。 最后,他看到了婠婠的尸体。 徐子陵的面上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 婠妖女死了? 虽然,他们之间只是有过短暂的几次会面,但是,婠妖女还是在他的心里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这时,寇仲显然也已经看到了周围的尸体,尤其是边不负的尸体。 他的脸上露出笑意,道:“哈哈,老边这个狗屎棍子死了!” “咦?净念禅院的和尚?梵清惠?” “我滴个乖乖,阁主,您下手可真狠……” 寇仲一边在屋顶上走着,每看到一具尸体,脸上就不由的泛起惊讶之色。 “到底发生了什么?” “怎么这些秃驴也都死了?” 寇仲和徐子陵走了过来,满脸的疑惑。 这时,叶千秋道:“行了,先回去吧。” 叶千秋话音一落,身影便消失在了夜空之中。 石之轩看了那满屋顶的尸体,然后不再犹豫,跟着叶千秋消失在了夜空之中。 至于宁道奇,他看着梵清惠的尸体,终究是微微一叹,没有再做停留。 反倒是留下寇徐二人一头雾水,看着这满地的尸体,不知该说些什么。 “嗨,我们也走吧。” “管那么多干什么。” “梵清惠和这些和尚死了不是好事吗?” “最起码,没人再拿什么和氏璧说事了。” “哈哈,我寇仲真是天命之子,我若现在静斋的阻挠,岂不是更有机会一统天下!” 寇仲揽着徐子陵的肩膀,朝着远处掠去。 在众人离去之后不久。 一道身影出现在长巷的屋顶之上。 那是一位风流倜傥、文质彬彬,宛如玉树临风的年青英俊男子。 只见他手持画上美女的摺扇,正轻柔地摇晃着,一派悠然自得之状。 不过,当他看到那满地的尸体,看到那些躺在地上之人的面孔之后,脸上直接泛起了无比惊讶之色。 他的身形在屋顶和长巷之中不停徘徊着,越是往里,他的面色越是震惊无比。 “道信、嘉祥、智慧、帝心……” “梵清惠、了空、不贪、不惧、不痴……” “天君席应、辟守玄、辟尘、婠婠、边不负、闻彩婷、旦梅……” “长白双凶、欧阳希夷、晁公错、尤楚红……” “李渊二公子李世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些人居然都死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就在这时,一道雄壮的身躯冲天而降。 落在了那英俊公子的身旁。 那人身穿夜行劲装,脸上戴着一个五彩缤纷,却狰狞可怖的木制面具,头发披散,面具边沿处可见浓密的虬髯,状极骇人。 虽看不到他的庐山真貌,但紧身衣下显示出来的体型已有慑人之姿。 其高度不但可与寇仲等三人相比,且非常壮硕,这可从他的虎背熊腰、宽阔的肩膀、粗壮的脖颈以及一双特大的手掌看得出来。 他的身体每一个部份分开来看都予人粗犷的感觉,可是揉合起来整体而观,却是健美匀称,有着灵巧矫逸、健美无瑕的完美姿态。 他手上的兵器是一条浑体乌黑,油亮闪光、长达丈二、粗如儿臂的木棍,也不知是取什么木材制成。 此时,他双足落在长巷之中。 看着地上秦王李世民的尸体,眼中泛起一丝惊疑。 这时,他朝着不远处的英俊公子说道:“师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英俊公子站起身来,脸上亦是满脸的惊骇,他朝着那虬髯大汉道:“师兄,幸好我们都来迟一步。” “不然,恐怕今夜我们也得死在这里。” 那虬髯大汉道:“你的意思是,这些人中了天机子的埋伏?” 英俊公子微微颔首,脸上露出无比凝重之色,道:“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其他任何的可能。” “天机子再强,也不可能以一己之力,将这么多高手一网打尽。” “但是……从这些人的伤口看,他们都是受到了致命一击,但又不太像是偷袭。” “出手杀他们的人,是绝对的大宗师高手。” “据江湖传闻天机子的背后还有一座天机阁。” “莫非,这一次是天机子率领天机阁的所有高手,才将这正邪两道的高手给全部伏击?” “怪,实在是太怪了!” “这么一股强大的势力,为何从前在江湖上,却是一点风声都没有听过。” 这时,那虬髯大汉道:“今夜这些人之所以出现在这里,目标只有和氏璧。” “你怎么知道天机子出现了?” 那英俊公子道:“前几日,我亲眼看到天机子进了董家酒楼。”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也足以认出他的身形。” “李淳风、寇仲、徐子陵三人盗和氏璧。” “旁人或许不知道李淳风和天机子的关系。” “但是,我却是听妃暄说起过李淳风和天机子的关系,李淳风乃是天机阁少阁主。” “而天机子就是他的师父,至于寇仲和徐子陵,这两个人曾经和天机子同时出现在宋家货船之上。” “并且追随天机子从扬州一路前往过成都。” “这二人那一身的邪道功法,有八九成就是得自天机子。” “现在看来,李淳风三人盗宝,完全是出自天机子的授意。” “不然,无法解释为何今夜会有这么多的宗师级高手同时死亡。” “除了天机子和天机阁的高手之外,我着实想不到世上还有谁有这样的实力,能一举灭掉如此多的宗师级高手。” 虬髯大汉道:“阴癸派的人死了不少,但是没见到祝玉妍的尸体。” “祝玉妍说不定还活着。” “师父若是知道今夜之事,定然会十分高兴。” “师弟,你还没有师父的下落吗?” 英俊公子闻言,微微摇头,道:“师父他老人家神龙见首不见尾,如果他老人家不想在我们的面前出现,便是我们怎么找,也是找不到他老人家的。” 那虬髯大汉道:“阴癸派元气大伤,师父若是出山,定然能在很短的时间内一统圣门。” “如果师父能一统圣门,那可是大大的好事。” “我便可以做一番大事业。” “便是光复大隋,也不是没有可能。” 英俊公子闻言,看了那虬髯大汉一眼,然后说道:“师兄,我们得马上离开这里了……” 虬髯大汉微微颔首,然后一把抄起地上李世民的尸体,道:“师弟,保重了。” 话音一落,虬髯大汉的身躯便隐没在了黑暗当中。 英俊公子见状,亦是摇身一起,回到屋顶之上,来到婠婠的身旁,看着婠婠的尸体微微一叹,然后将婠婠的尸体一把抄了起来,几个起落之间,便消失在了夜空之中。 …… 董家酒楼之中。 叶千秋将宋师道、寇仲、徐子陵叫到一处。 宋师道三人已经知道了今夜发生在洛阳城中的事情。 此时,三人已经经过了最初的震撼,现在都在等待叶千秋对他们的吩咐。 叶千秋先朝着宋师道问道:“师道,你觉得人生的意义是在那里?” 宋师道闻言,微微一怔。 他显然没有想到阁主会突然问他这个问题。 宋师道有些愕然之后,方才说道:“人生的意义大概在于能否尽展胸中抱负,成就一番有益人世的功业吧……” 宋师道的这番话说的并没有那么坚定。 可见在他的内心当中,或许还有其他的想法。 叶千秋听到宋师道如此回答,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 他朝着宋师道说道:“师道,人来到这尘世里,有所为,有所不为。” “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你的心思。” “你想要娶傅君婥,对不对!” 宋师道被叶千秋这么一问,愣了愣,方才说道:“是的……” 叶千秋道:“我从前就说过,你想要的是自由,想要的是和自己心爱的女人相伴一生。” “但是,你喜欢的却是一个高丽女子。” “你可知傅君婥对于汉人可是没有半点好感?” 宋师道的脸上露出踌躇之色,道:“我知道……” 叶千秋道:“我也不怕和你实话实说,我对搅乱中原的异族之人,其实一向没什么好感。” “傅君婥上一次之所以没死在我的手里,只是因为,她到了中原之后,只和以杨广为首的那些隋室奸恶之辈作对,我且才放了她一马。” “但,有句话我不得不告诉你。” “傅君婥曾经找到傅采林来找我切磋过一次。” “傅采林败在我的手下之后,就隐居在了长安,现在已经成为了李渊的座上宾。” “我早已经警告过傅采林,让他不要掺和中原之事,但是他好像没怎么听进去。” “我对于这种不知所谓,看不清自己身份的外族人,一向只有三个字,那就是杀无赦。” “而傅君婥作为傅采林的弟子,很可能在我去杀傅采林的时候出现,如果她出现,那她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宋师道听到这里,脸上闪过一抹慌乱之色。 就连寇仲和徐子陵二人的脸上都各自闪过一抹迟疑之色。 宋师道急忙道:“阁主,您的意思是,在您铲除傅采林之前,如果我能让君婥倾心于我,您便不会杀她,对吗?” 寇仲、徐子陵和傅君婥的关系还是不错的。 现在乍然间听到傅君婥日后可能会死在叶千秋的手上。 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说话。 他们二人现在也是明白了。 阁主要杀的人,谁也挡不住。 更何况这种异族之人掺和到了中原争霸当中来。 他们也无法为傅君婥辩驳。 此时,叶千秋却是说道:“如今天下大乱,隋失其鹿,天下有能者皆可逐鹿。” “李阀能有今日的局面,和李渊的二公子李世民脱不了干系。” “但是,现在李世民死了。” “天策府的几名大将也被我一并铲除了。” “李渊现在就是没了牙的老虎。” “在我看来,现在天下间有能力一统天下,并治理好天下的人,就在你和寇仲之间。” “眼下,天下间的其余各方势力首领,大部分都不具备真正大治天下的才能。” “五胡乱华之时,汉人的血已经流的够多了。” “所以,我希望大乱之后,由汉家正朔定鼎天下。” “慈航静斋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是梵清惠的脑筋被驴踢了,提出了不切实际的想法,而且还死不悔改。” “阴癸派的人勾结外族,意欲争鼎天下。” “所以,她们全部都被我杀了。” “我杀她们,只是想还这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当然,这天下间还有很多当杀之人。” “不过,那就得交给你们去做了。” “你宋师道如果想将傅君婥娶到手,只有两个可能,一是加入争霸天下的大军当中,有朝一日,你率兵踏平高丽,将她纳为你的妃子。” “二便是,你成为天下间顶尖的剑客,成为天下第一剑,成为天剑,直接到长安城去当着傅采林的面带走傅君婥。” “不过,傅君婥会不会跟你走,你心里应该有数。” “而且,这个难度绝对不会第一个难度小。” “你想成为天下第一剑的时间,应该要远远超出你一统天下的时间。” “而且,我不会等那么久,因为天下大乱的时间越久,死的普通汉人百姓就会越多。” “如果,你想用你博爱的胸怀去感动傅君婥,那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 “因为,傅君婥这个女人是死脑筋,如果你不能站在制高点上去征服她。” “她永远不会听你的话。” “想要征服异族女人的心,那就先征服她们的人。” “所以,你确定听明白了我说的话?” 宋师道闻言,脸上露出愕然之意,显然,他也没有想到叶千秋会跟他讲出如此直白的话语。 他现在是彻底明白了。 原来,今天阁主将他叫过来,其实是想让他逐鹿天下。 宋师道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此时,反倒是一旁的寇仲脸上一脸的兴奋之意。 他敏锐的捕捉到了叶千秋话中的意思。 显然,刚刚叶千秋的那一句“在我看来,现在天下间有能力一统天下,并治理好天下的人,就在你和寇仲之间。”着实是挠到了他寇仲的痒处。 此时,宋师道不说话,寇仲却是急忙朝着叶千秋说道:“阁主,您真的认为我有能力一统天下?” 叶千秋笑了笑,道:“我从来不怀疑你寇仲的能力。” “只是,我对你的耐心有些怀疑。” 寇仲一脸疑惑道:“我的耐心?阁主为何会怀疑我的耐心。” 叶千秋笑道:“如果让你寇仲做皇帝,你会愿意每天坐在金銮殿里,天天伏案批阅奏折?” “还是你愿意天天听着朝堂之上大臣们的喋喋不休。” “或者说,你想下半辈子坐在金銮殿之中?” 寇仲一听,不禁挠了挠头,脸上泛起尴尬之色,道:“阁主想的也太远了一些。” “我寇仲虽然自认为的确有能力角逐天下,但我是否真的能一统天下,连我也说不准哩……” “至于,阁主说的那些事,我是一点都没有想过……” 叶千秋听了,笑道:“从前没想过,那现在就好好想一想。” “如果决定了走上争霸天下的路,那身上肩负的担子可就要重的太多。” “如果,真有朝一日你做了皇帝,那你身上肩负的便是这亿万生民的福祉。” “那可是由不得你半点马虎和任性。” 叶千秋这番话,彻底让寇仲愣住了。 听阁主这语气,简直已经将他寇仲看成是皇帝继承人了…… 不过,寇仲决然不是什么无知之辈。 他能听得出阁主这话并非是在开玩笑。 他寇仲能成为一个好皇帝吗? 寇仲的心里也没有答案。 很多事,并不是你想象如何,便是能如何的。 你想象你能做到,但是真到了那个地步,你还真未必能做到。 寇仲想的烦躁,两只手在脑袋上乱挠一通,把头发弄的一团糟,好似蜂窝一般。 此时,寇仲突然说道:“呀呀呀,脑壳痛,不想了,不想了。” “阁主,做不做的皇帝事,以后再说。” “但是,只要您老支持我,我肯定是要揭竿而起,和这天下群雄争一争长短的。” 叶千秋闻言,微微颔首,道:“也好。” “你有这个志向,我自然是支持你的。” 寇仲一听,脸上只有兴奋之意,心中一块石头落地。 有阁主的支持,他的心里可就有底多了。 这时,他看着还在一旁发愣的宋师道,笑嘻嘻的上前去拦住宋师道的肩膀,道:“师道,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有些太优柔寡断了些。” “男子汉大丈夫,我拿你当兄弟,你却想做我寇仲的爹。”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了,反正咱俩各论各的,你若是连争霸天下的勇气都拿不出来。” “我寇仲可是一百个瞧不起你。” “阁主说的对,你想征服娘,就得先征服她的人。” “你想玩什么情啊爱啊的,也得先把人搞到手再说。” “像你这般瞻前顾后的,什么时候才能将娘给拿下。” “要我说,你现在立马回成都,你宋阀在岭南的势力那么大,虽然对中原之地鞭长莫及。” “但你宋阀的底蕴在那里,如果你出兵岭南,绝对有机会攻破长安城,到时候,你直接将我娘给五花大绑了,往床上一扔,生米煮成熟饭。” “便是再有天大的恨,日久生情,自然也就爱多恨少了。” “我告诉你,你就是不懂女人……” 寇仲的歪理多的是,直接将宋师道的头都给搞大了。 不过,这也促使宋师道在很短的时间内下定了决心。 这时,只见宋师道终于神色一定,开口说道:“阁主,我选择角逐天下。” 叶千秋闻言,微微颔首。 寇仲在一旁拦住宋师道的肩膀,道:“这才对嘛,男子汉大丈夫,说话办事就要痛快一些。” “你宋师道只要不在女人身上犹豫,还是很厉害的。” “反正,我寇仲是对你服气的。” 宋师道闻言,朝着寇仲笑了笑,道:“那你我便同时起兵,看看到底谁才能笑到最后。” 这时,寇仲朝着叶千秋怪叫道:“哇,阁主,宋师道起兵有他爹支持,宋阀又有人又有钱,我可是一穷二白。” “阁主您老人家可得支持支持我……” “您老人家不是知道杨公宝库的下落吗……” “您看能不能……” 寇仲朝着叶千秋嘿嘿笑着。 当初,在扬州城外的大江之上。 叶千秋第一次见寇仲和徐子陵,当时傅君婥在外偷听,叶千秋忽悠傅君婥的时候,将杨公宝库的下落差点都说了出来。 这事儿一直都记在寇仲的心里。 江湖传言,杨公宝库、和氏璧二者得其一,可安天下。 杨公宝库里面都是金银财宝,这一点寇仲也是知道的。 所以,他才会厚着脸皮来和叶千秋打听杨公宝库的下落。 毕竟,一旦要决定起兵,那所需要的财力可不是一般的大。 宋师道背靠宋阀,优势比他更明显。 叶千秋听到寇仲的话,微微一笑,道:“你小子……” “杨公宝库的下落,我可以告诉你。” “不过,你和师道在一统天下之前,还是可以互相帮助的嘛。” “你们合力,也将能在更短的时间内,将天下的纷争平息。” 寇仲点头道:“阁主,您老人家放一百个心,这点我和师道都是明白的。” “对吧,师道?” 说着,寇仲朝着宋师道挑眉道。 宋师道一脸正色,道:“阁主放心,我知道轻重。”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好,既然话都已经说开了。” “那你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便是分头行动了。” “师道,我会和你回一趟岭南,和你爹当面谈一谈宋阀入主中原,争天下之事。” “至于你们两个,我会将杨公宝库的下落告诉你们,你们自己想办法去取杨公宝库的财宝。” “杨公宝库之中还有一件东西,你们不能动,我会让宁道奇和你们一起去,将那件东西取走。” “你们取到财宝之后,便回扬州去,至于你们如何起事,从何起事,那就看你寇仲的了。” 寇仲在旁听了,很是兴奋。 这时,他抱着一旁徐子陵道:“小陵,这下我们真要发达了……” 徐子陵可不像寇仲那么开心,他对争霸天下没什么热衷的。 不过,寇仲既然要去做这件事,他自然只能是无条件的支持。 …… 翌日。 叶千秋、宋师道、宋玉致、宋鲁、石之轩、还有石青璇坐上宋阀的大船,从洛水出发,目的地是宋家山城。 石之轩和石青璇倒不是要去宋家,而是石之轩要去幽灵小筑闭关,所以,一起随船西去。 而就在洛水的另一头,寇徐二人还有宁道奇、李淳风,也乘船而去,踏上了前往长安的路程。 叶千秋没让李淳风跟着自己,是想让他确保在宁道奇拿到杨公宝库之中的邪帝舍利之后,能将邪帝舍利摧毁。 师妃暄死在李淳风的剑下,还是给李淳风的心里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虽然,从小李淳风就接受叶千秋的教导。 但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师妃暄和李淳风也算是青梅竹马。 李淳风只有经历了这些,才会更快的成长起来。 叶千秋放他出去,也是让他尽快从师妃暄逝去的悲伤之中走出来。 人不能总活在过去。 洛阳城,早已经不是昔日的洛阳城。 叶千秋以一己之力杀了正邪两道七成以上的顶尖高手。 还将天下各方势力之中的高手都给杀了个七七八八。 这不仅让天下皆惊,更让各方势力胆颤心惊。 没有人真正清楚那一夜在洛阳城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但是,结果无疑是震撼人心的。 清楚那一天夜里死去的到底是些什么人物的人。 心里更是无比的恐慌。 江湖上更是渐渐有传言流出。 这些正邪两道的高手,全部死在天机阁阁主天机子率领的高手之下。 自慈航静斋、净念禅院、阴癸派这些正邪两道之中,极为隐秘的正邪魁首之后。 天机阁这三个字正式成为很多人心中的顶尖大势力。 无人知晓天机阁之中,到底有多少顶尖高手。 但所有人都知道,天机阁阁主天机子乃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人。 如果说,前几十年的天下江湖,是宁道奇、毕玄、傅采林、祝玉妍、梵清惠这些顶尖宗师的江湖。 那从今往后,江湖上便只有一个人的名号最响亮。 那就是天机子! 无论是中原,还是域外。 天机子之名,成为江湖上挥之不去的存在。 而随着北方草原之上,东西突厥被灭,武尊毕玄身死的消息传到中原之后。 更是让引起了中原各方势力的恐慌。 因为,有确切的消息,灭掉东西突厥、杀掉武尊毕玄的人就是天机子! 至此,天机子彻底被推上了神坛。 对于中原汉人来说,天机子是神秘莫测,从天而降的人间真神。 对于域外各族来说,天机子是无可匹敌,令人心悸的死亡之神。 突厥被灭,让域外各族一时间都不敢再对中原生出觊觎之心。 即便是有这个心思,也不敢透出分毫。 一时间,无论中原江湖,还是域外江湖,几乎江湖上的所有人都在寻找着关于天机阁的蛛丝马迹。 甚至有流言传出,如果能拜入天机阁,成为天机阁中人,便有机会成为被神眷顾之人。 可以习得无上神功,可以获得想要的一切名利财富地位。 这流言的传出,刺激了许多想要一跃成为江湖顶尖高手的三教九流中人。 这些人无时不刻的在寻找着关于天机阁的蛛丝马迹。 但是,除了那些已经和天机子有过瓜葛的人,他们似乎根本找不出天机阁更多的信息。 而在这一场江湖风暴席卷的同时,天下间各方势力的倾轧,也在急速加剧之中。 瓦岗寨的李密和洛阳王世充发生大战。 而长安李渊痛失二子世民,亦是借故朝着洛阳发兵。 而大江以南,李子通也率着大军朝着扬州进犯,和宇文阀发生了大战。 一时间,天下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而就在这天下大乱之际。 叶千秋一行人乘着宋阀的货船,已经一路西来,快要抵达宋家山城。 这一日,天光正好。 叶千秋和宋鲁坐在船头,一边赏着美景,一边商谈一些关于宋阀内部的事情。 这时,只听得宋鲁道:“其实,在我们宋家内,对天下的形势有两种看法,一部分人认为如今天下大乱,乃是振兴宋家的最佳时机,这部分人可称为主战派,以宋智为首,力主以岭南为基地,再向长江扩展,建立一个以南人为主的皇朝,至不济也可和北人平分春色。” “另一部分人是主和派,只要宋家能稳保岭南,由于有重洋高山偏阻之险,无论谁人得天下,都只能采羁糜的政策,山高皇帝远,宋家等若划地为主。” “这一部分人以其实一开始是以师道和玉致为主。” “不过,如今既然师道改变了看法,想要争鼎天下,那定然会得到他智叔的大力支持。” “至于玉致,她一个女儿家的意见,反倒是不那么重要了。” 叶千秋闻言,微微颔首,道:“那不知令兄他倾向于哪一派的主张?” 宋鲁闻言,有些无奈的说道:“我大兄的行事从来都是令人难解的。” “一方面任由宋智招募兵员,进行种种训练和做战争的准备功夫;另一方面又指时机未至,要宋智按兵不动。” 叶千秋闻言,笑道:“我大概能明白令兄的想法了。” 宋鲁闻言,眼睛一亮,道:“哦?不知道真人有何高见,在下愿闻其详。” 叶千秋笑道:“其实令兄的想法不难猜测,从他的布局来看。” “他未必就没有争鼎天下的心思。” “只是,他这一生,更大的追求是在刀道之上的追求。” “如果要争鼎天下,宋阀之中除了他之外,还有谁可为宋阀之主,成为宋阀争鼎天下的代言人?” 宋鲁的脸上露出恍惚之意。 叶千秋继续说道:“说白了,他虽然有三个儿子,但是,三个儿子之中,唯有师道有能力去争鼎天下,治理天下。” “但是,师道却是有些缺陷,在儿女情长之上,太像令兄了。” “所谓知子莫若父,这一点,令兄不会不清楚。” “所以,这也是令兄一边让宋智招兵买马,一方面却又要宋智按兵不动的原因。” “况且,他终究是岁数大了些。” “没有一个合格的继承人,如何能让他下最后的决心,去出兵岭南呢?” 叶千秋的话音落下。 宋鲁的脸上泛起清明之色,他恍然大悟,道:“真人所言极是,倒是我一直忽略了这些,方才没有看透大兄的心思。” “真人不愧是真人,仅仅凭借我大兄的一些安排,便能窥查到我大兄的一些心思。” “宋鲁当真是自愧不如!” 宋鲁不着痕迹的又拍了拍叶千秋的马屁。 叶千秋微微一笑,早已经习以为常,宋鲁是个妙人。 宋阀内部还是十分团结的,宋鲁对于自己侄儿宋师道想要争鼎天下的心思,表达出了十二分的支持。 这时,叶千秋转过头去。 只见那不远处的大江之上,有一艘大船朝着这边行来。 只见那船头处高高矮矮的站立着十多人。 叶千秋目力远胜宋鲁,看到其中两人是女的,年纪大的是一个满头白发的婆婆,年青的则身段丰满迷人,均是穿上色彩缤纷的苗服装束。 宋鲁见状,顺着叶千秋的目光看去,问道:“真人在看什么?” 叶千秋道:“没什么,只是看到前边那艘船上有个身着苗服的白发老太婆,看那船上的人不少,应该是有些实力。” 宋鲁从旁道:“真人的眼力真了得,那老婆子是否一头白发,手执拂尘?” 叶千秋点头道:“那老婆子倒的确是手里拿着一柄拂尘,你知道那是谁?” 宋鲁微微颔首,道:“应该是通天姥姥夏妙莹,不过这通天姥姥一向不问江湖的事,现在倒是现身在这里,有些奇怪。” 叶千秋点了点头,也没太在意。 倒是宋鲁说道:“听说这通天姥姥有通灵神术,能与地府阴曹内的死者对话,倒也是个奇人。” 叶千秋闻言,面上倒是泛起一丝感兴趣的神色。 “这倒是有些意思。” 从来都是他忽悠人,说他是天机神算。 神神叨叨的神婆子,他倒是没怎么见过。 不过,那大船行的倒是飞快,叶千秋也没心思专程去船上瞅一瞅那神婆子。 很快,宋家山城就已经遥遥在望。 宋家山城位于郁水河流交汇处,三面临水,雄山耸峙,石城就由山腰起依随山势磊阿而筑,顺山婉蜓。 主建筑物群雄踞山岭开拓出来的大片平地上,形势险峻,有一夫当关的气概。 这建筑物群君临附近的山野平原,与郁林郡遥相对望,象征着对整个岭南区的安危的主宰力量。 沿郁河还建设了数十座大货仓和以百计的大小码头,叶千秋乘舟渡河时,码头上泊满大小船舶,河道上交通往来不绝,那种繁荣兴盛的气势,教他觉得颇有一番气势。 叶千秋站在船头,道:“群山萦绕,郁水环流,崎岖险阻,纵使有数万精兵,恐亦难以攻下这山城。” “这山城经营了有二百多年了吧。” 宋鲁从旁笑道:“是啊,修建这山城耗用了不知多少人力物力,仍要历三代二百多年时间,才建成现在这般规模,城内长期储备超过一年的粮食,又有泉水,清甜可口,泡茶更是一绝。” “真人喜好喝茶,倒是能好好尝一尝。” 叶千秋闻言,微微一笑,道:“挺好。” 此时,货船靠岸。 叶千秋一行人也从货船上往岸上行去。 岸边,早已经有十多名宋家派出的青衣劲装汉子牵马迎接,人人精神抖擞,虎背熊腰,无一不是强悍的好手。 而叶千秋等人刚刚下岸,便听得那一帮青衣劲装汉子后边传来一声大笑。 “天机子道长大驾光临山城,着实是让山城增色不少。” 随着这一声大笑。 那些青衣劲装汉子让开一条路,只见一人快步走了过来。 那人的年龄大概在四十多岁,身材修长,肤白如雪,瘦窄的脸庞上有一双满载幽郁但却机灵智能的眼睛。 一张多情善感的嘴和五缕长须捏在一起。 一身文士装束显得他风度翩翩,一副十足的诸葛武侯再世下凡。 只见宋师道、宋玉致看到此人,脸上皆是泛起笑意。 宋师道急忙上前,朝着那人道:“二叔!” 叶千秋心中早有猜测,听到宋师道此言,便已然确定,此人当是宋阀的第二号人物“地剑”宋智! 只见宋智朝着宋师道笑道:“师道,还不赶紧给二叔介绍一下天机子真人!” 宋师道急忙将宋智引见给叶千秋。 宋智朝着叶千秋施礼道:“宋智见过真人。” 叶千秋微微颔首,笑道:“宋先生不必客气。” 稍微寒暄一番,宋智邀请叶千秋等人上马,前往宋家。 这时,只听得石之轩和石青璇过来和叶千秋说道:“阁主,我们就先行一步。” 叶千秋见状,微微颔首,知晓他们父女的意思。 宋智并不知道眼前这儒雅的男子便是石之轩,石青璇他倒是认得。 不过,他也没多问。 石之轩父女一离开。 叶千秋等人也飞身上马,在众宋家好手前后护拥下,离开码头区,往山上驰去。 众人应啸加鞭,十多骑如同旋风一般跑进山道,到了山道尽头,山城城门出现。 敞开的城门降下吊桥,宋智笑着抬手道:“真人,请!” 叶千秋也不客气,骑着马便进了宋家的山城。 宋家山城外观和内在会给人两种完全不同的感觉,若前者令人想起攻守杀伐,那后者只会使人联想到宁逸和平。 城内分布着数百房舍,以十多条井然有序,青石铺成的大道连接起来,最有特色处是依山势层层上升,每登一层,分别以石阶和斜坡通接,方便住民车马上落。 道路两旁遍植树木花草,又引进山上泉水灌成溪流,在园林居所中穿插,形成小桥流水,池塘亭台等无穷美景,空间宽敞舒适,极具江南园林的景致,置身其中,便像在一个山上的大花园内。 主要的建筑群结集在最高第九层周围约达两里的大平台上,楼阁峥嵘,建筑典雅。 以木石构成,由檐檐至花窗,缕工装饰一丝不苟,营造出一种充满南方文化气息的雄浑气派,更使人感受到宋阀在南方举足轻重的地位。 走进了山城,众人在花园之间穿梭。 宋智从旁说道:“真人,大兄知道真人前来,已经在磨刀堂等候真人,我便不过去了,让师道带着真人一起过去便是。” 说罢,宋智、宋鲁、宋玉致便和叶千秋、宋师道分道扬镳。 叶千秋和宋师道又在亭台楼阁、花木林园中穿插了一些时候,终于来到了位于山城尽头磨刀堂入口的院门外。 宋师道的脸上此刻多了几抹坦然之意。 叶千秋见状,笑了笑,道:“别怕,父子之间,有些事说开了就好。” “你是他最得意的儿子,也是最像他的。” “无论你最后的选择是什么,他其实都会选择支持你。” 宋师道闻言,深吸一口气,道:“真的吗?” 叶千秋笑道:“不信,就跟我来。” 此时,叶千秋反倒是像主人一般,走进了院子。 而宋师道脸上倒是泛起了踌躇之色。 不过,看到叶千秋进去,也急忙紧随其后走了进去。 叶千秋和宋师道走进磨刀堂。 还未见宋缺的人,便已经听到了宋缺的声音。 “真人可听过宋悲风之名?” 第37章 父子之争,九韶定音 宋缺的声音有些温润,磨刀堂还在这座院子当中。 叶千秋没有进入这座院子之前,还以为一进院门就能看到磨刀堂。 但是,进门之后才发觉自己的想法是有些错误的。 宋阀经营了二百多年的地界,果然是建的很完美。 进了院门之后,是一道横越池塘花圃的曲廊,沿廊前行,左转右曲,放眼四方,绿荫遍园,步移景异,意境奇特。 曲廊尽端是座六角石亭,恰是池塘的中心点,被石桥连接往环绕庭院一匝的回廊处。 叶千秋走在曲廊上,一边走着,一边朝着还未见其人的宋缺隔空回道:“宋阀开阀之主的名号,贫道还是听说过的。” 叶千秋走过曲廊,来到六角石亭。 宋缺的声音又隔空传来。 “既然真人听过我先祖之名,那肯定也听过九韶定音剑。” 叶千秋朝着身后的宋师道招了招手,示意他跟上。 宋师道的表情,表示着他很紧张。 叶千秋朝着宋师道笑了笑,然后继续与宋缺隔空对话,道:“昔日谢玄的佩剑,贫道自然也是听说过的。” 宋缺继续说道:“昔日,玄帅死后,玄帅的九韶定音剑便由我先祖接掌。” “如今,这九韶定音剑尚在我宋家。” “宋家先祖本就以剑法见长。” 这时,叶千秋已经带着宋师道走到了石桥上。 叶千秋听到宋缺这话,笑着回道:“哦?那倒是刚刚巧了。” “这九韶定音剑应该是后继有人了。” 半晌间,宋缺没有说话。 此时,叶千秋带着宋师道从石桥过去,到了另一个院门,隐见院门过去,便是另一个空间,里面古树参天,茂密硕壮,生气勃勃。 二人通过这第二重的院门,眼前豁然开阔,尽端处是一座宏伟五开间的木构建筑,一株高达十数丈的槐树在庭院中心气象万千的参天高撑,像罗伞般把建筑物和庭院遮盖。 阳光照耀下绿阴遍地,与主建筑浑成一体,互相衬托成参差巍峨之状,构成一幅充满诗意的画面。 而在那槐树前方,便是挂着“磨刀堂”三字牌匾的建筑物。 磨刀堂的白石台阶,不长不短。 叶千秋和宋师道一前一后,走上了白石台阶。 磨刀堂偌大的空间里,一人背门立在堂心,身上不见任何兵器,体型像标枪般挺宜,身披青蓝色垂地长袍,屹然雄伟如山,乌黑的头发在头顶上以红中绕扎成髻,两手负后,未见五官轮廓已自有股不可一世,睥睨天下的气概。 此人,正是宋缺。 此时,只见宋缺回过头来,负手朝着叶千秋看去,脸上只有平静之色。 站在叶千秋身后的宋师道朝着宋缺躬身行礼,道:“孩儿见过爹爹。” 宋缺闻言,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然后便道:“师道,你先到堂外等候。” 宋师道闻言,也不敢多问,便直接出了堂外。 宋缺看向叶千秋,道:“真人来的好快啊。” 叶千秋走进堂中,一边看着堂间,一边笑道:“怎么?阀主不欢迎贫道?” 宋缺脸上也泛起淡淡的笑意,道:“岂敢。” “真人洛阳城中大杀四方,将正邪两道的高手灭了七成以上。” “连静斋、禅院、阴癸派的顶尖宗师级高手也尽数都死在了真人的手中。” “我宋缺便是再狂妄,也知道宋某不是真人的对手。” “又岂敢不欢迎真人到山城一坐呢?” 宋缺这话,看似客气,其实却是不太客气。 叶千秋朝着宋缺笑道:“看来阀主对贫道好像有点意见。” 宋缺凝神道:“不敢,只是宋某有一事不解。” “还请真人给宋缺解惑。” 叶千秋道:“哦?不知阀主有何事不解?” 宋缺道:“真人既然已经将和氏璧取走,为何又要将禅院、静斋的人尽数杀光呢?” “即便道不同,真人也无须将他们全部杀死吧,他们可都是至善之人。” 叶千秋笑了笑,道:“阀主是在为梵清惠惋惜吗?” 宋缺凛然道:“有一些。” 叶千秋道:“我很欣赏阀主的坦诚,但是,阀主也应该知道,梵清惠是什么样的人。” “在这个世界上,最可能死亡的不是墙头草,而是那些坚持己道的人物。” “而梵清惠恰巧就是这样的人。” “她也算是死得其所,没什么令人惋惜的。” “既然掺和到了这天下事当中,自然就要有被杀的觉悟。” “阀主不会连这一点都想不通吧。” 宋缺闻言,微微一叹,负手道:“有些道理,纵使明白,但是,当事实真的摆在面前的时候,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叶千秋笑了笑,看着两边挂在墙上的十多把造型各异的宝刀。 又看着门的另一端靠墙角处放着的如同石笋般形状,黝黑光润,高及人身的巨石。 叶千秋突然说道:“先前阀主说,九韶定音剑在宋家,现在不知道阀主能否让贫道见识见识这昔日的名剑。” 宋缺闻言,微微颔首,转过身去,从身后的桌上取出一把长剑。 那是一把没有剑鞘的剑! 叶千秋看着那剑,悠悠说道:“九韶定音剑,乃当年淝水之战中力克千军的无敌儒帅谢玄所使用!” “剑长三尺六寸,古色古香,剑呈波浪形,上有九孔!” “它之所以能够九韶定音,乃因对敌时,剑气穿过九个小孔,能够激起奇妙无比的剑音。” “谢家宝树,一代将才。” “昔日的谢玄文韬武略、风流才情皆让人倾倒,谈笑风生大破符坚百万雄师,九韶定音剑硬撼北霸枪,潇洒利落斩杀小活弥勒,救天下第一剑手燕飞于危难时,栽培刘裕走向帝王之路,玄帅虽早逝,不朽是英名。” “谢玄二十三岁击杀两湖帮帮主“刀魔”向在山,位列“九品高手”上上品宝座,多年未逢敌手。” “谢玄无论武功气度都无可挑剔,英俊无匹的相貌,深不可测的武功,无与伦比的气度,九韶定音剑与谢玄着实是绝配!” “这把剑,确实是好剑。” 宋缺抬手,将九韶定音剑抛起。 叶千秋抬手一招,九韶定音剑便到了他的手上。 叶千秋一边看着九韶定音剑,一边吹口气,在九韶定音剑的剑身之上。 叶千秋吹出的气,在九韶定音剑的小孔之上,发出阵阵嗡鸣之音。 叶千秋将九韶定音剑舞出两道剑花,笑道:“宝剑蒙尘,当有一位名主,才能配得上此剑。” 这时,宋缺朝着叶千秋道:“真人此来,是为了师道而来?”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确实如此。” 宋缺道:“师道给我的信中,大概简略的说了一些事。” “只是,我想亲自问一问真人,师道当真可以做一统天下的王者吗?” 叶千秋抬头,看着宋缺,道:“这话阀主其实不该问贫道。” “阀主应当知晓,师道并非是胸无大志之人。” “只是,有些时候,需要一点鼓励而已。” “阀主自己虽然是天下第一刀,但是从来不指导师道学刀,反而是让师道学了剑,阀主的确是用心良苦。” 宋缺闻言,道:“哦?真人看出了我的用意?” 叶千秋看着手里的九韶定音剑,笑道:“这好像没有什么困难的。” “阀主的确是一位好父亲。” “因为自己在刀道上走的太远,所以,为了避免自己的儿子走上自己的老路,便索性不让他去学刀。” “父爱,的确是深沉的。” “但,有些时候,这样也容易在父子之间造成隔阂。” 宋缺闻言,淡淡说道:“真人倒是通晓人心。” 叶千秋笑了笑,道:“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一趟,贫道既然来了,就是为了师道之事而来。” “在此之前,我想问阀主,当日在净念禅院,梵清惠和阀主说了些什么。” 宋缺道:“真人不是通晓天机吗?” “如何不自己算一算呢?” 叶千秋笑道:“如果让贫道算一算,倒也不是太苦难的事。” “那贫道就先猜一猜好了。” “贫道猜测,梵清惠当日定然是和阀主叙了一番旧情,然后又陈述了天下局势,将她静斋要支持李渊次子李世民的计划合盘托出。” “想要取得阀主的支持,是与不是。” 宋缺闻言,脸上平静,点头道:“相差无几。” 叶千秋微微颔首,一边在堂中踱步,一边说道:“那贫道再猜一猜,阀主并没有选择答应梵清惠。” 宋缺道:“的确如此。” “不过,真人为何觉得我和梵清惠没有达成一致呢?” 叶千秋道:“这很简单,那是因为贫道对阀主还是比较了解的。” 宋缺听到这里,脸上泛起少许的惊讶,道:“真人何以对宋缺能有些了解呢?” “宋缺从前可是和真人从未有过交集。” “如果,单凭只是江湖上的一些传言,真人便觉得自以为了解宋某,那未免有些太过儿戏。” 叶千秋摇头失笑道:“当然不是因为这些,贫道了解阀主,只是因为贫道能掐会算,通晓天机。” “天机阁历任阁主虽然大多不显于世,但是世上的事能瞒得过天机阁的,却是少之又少。” “阀主多年前为何会与梵清惠分离,不就是因为你们二人的理念不合吗?” “梵清惠所谓的胡汉一家,胡汉融合,在阀主眼中难道不是太过虚无的空想吗?” 叶千秋此话一出,顿时让宋缺的心中凛然无比。 他和梵清惠的事情,仅仅限于他们两个当事人知道。 这天机子如何能知晓? 难道他真的是通晓天机? 除此之外,恐怕还真的没有其他第二种解释。 他也不相信梵清惠会和天机子讲这些陈年旧事。 宋缺终于明白了天机子的鬼神莫测,也明白了梵清惠等人为何会彻底死在了天机子的手中。 因为天机子着实是太过强大了。 面对这样一个敌人。 即便是有再多的算计,恐怕都是无济于事。 宋缺开始不为梵清惠和那些佛门高僧惋惜。 他只是感叹,乱世必出妖孽。 这位天机子是否真如梵清惠对他所言,是想要谋夺天下至尊之位的妖道。 如果天机子真是这样的人,他又该如何去阻止天机子。 但是,宋师道在给他的信中,又提到了,天机子此来,是为了商量宋阀出兵岭南一事。 通过宋师道的信,宋缺可以看得出来,自己的这二儿子师道,之所以想加入争霸天下当中。 恐怕和这位天机子脱不了干系。 这也让宋缺对梵清惠所言是愈发的担忧起来。 如果,天机子只是想要利用师道,利用宋阀,让宋阀出兵岭南,一统天下之后,他再窃取宋家的胜利果实。 那事情可就太糟糕了。 所以,宋缺必须确定天机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 通过短暂的交谈,宋缺只看到了天机子是一个心机深沉、敏锐、细腻的人物。 这时,宋缺选择了直面叶千秋,问出了他最想问的问题。 “真人,宋某想问真人,真人如此推崇师道,想要让师道加入争霸天下的大军当中。” “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叶千秋看着宋缺。 二人的目光接触到了一起。 叶千秋的气势十分之足。 宋缺的气势也不遑多让。 叶千秋笑道:“阀主希望这天下乱多久?” 宋缺道:“当然是战乱越快平息越好。” 叶千秋道:“贫道也是这样的意思。” “贫道之所以选择师道,是因为贫道和阀主有着共同的心愿。” “希望大乱之后,由汉人正朔成为中原皇朝之主。” “阀主想必还不曾知晓贫道在草原上做了些什么。” 宋缺微微一愣,道:“真人去过草原?” 叶千秋道:“在贫道前往洛阳之前,曾经先北上草原,将东西突厥的大部给灭了,还顺手将武尊毕玄也给宰了。” 宋缺一听,脸上亦是忍不住露出动容之色。 叶千秋说的轻描淡写,但是宋缺却是知道,这一句轻飘飘的话,代表着的是什么。 突厥是中原大患,如今中原战火四起。 如果战火持续下去,突厥人的铁蹄一定会南下中土。 但是,如果武尊毕玄死了,而东西突厥都已经被灭了大部。 那来自草原的威胁,也就暂时解除了。 这对中原来说,的确是天大的好事。 宋缺完全没有怀疑叶千秋的话。 因为,叶千秋这样的人物,着实没必要在这种能传遍天下的事情上骗他。 岭南居于天下之南,和草原南辕北辙。 他虽然前些日子去了一趟洛阳。 但是前些日子,突厥被灭的消息根本还没有传到洛阳去。 宋缺在洛阳呆了不到一日便离去,自然不会知道这些事情。 现在,经由叶千秋自己说出来。 宋缺心中不可谓不震撼。 宋缺的心里,此刻已经将梵清惠形容叶千秋的那些话抛去了七八成。 看一个人,自然是要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并非是盲从他人。 宋缺深吸一口气,道:“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宋阀的确可以加入到争霸天下的行列当中去。” 叶千秋道:“有些事,我需要告诉阁主。” “贫道通晓一些剑理,也曾指点过师道几招。” “在贫道看来,师道在剑道之上的天赋,不算差。” “将来一定可以成为天下闻名的大剑客。” “这把九韶定音剑,不知阁主能否交给师道保管?” 宋缺听了,道:“原来,真人是想将这九韶定音剑交给师道。” 叶千秋道:“难道阀主不是这样的想法?” 宋缺道:“如果是从前,我的确是没有这样的想法。” “不过,现在既然真人这么说,我倒是觉得交给师道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但,我想考校一下师道的剑道,不知真人意下如何?” 宋缺这话说的有意思。 他要考量自己儿子的剑术,却是要问叶千秋意下如何。 叶千秋闻言,笑了笑,道:“有何不可。” 他明白宋缺的意思。 宋缺就是想检验一下,他儿子的剑术经过自己的指点,到底有了多少进步。 如果只是从前的水平,那这九韶定音剑,宋缺还未必会传给宋师道。 当然,宋缺也是想看看自己的儿子到底被叶千秋调教成了什么样。 当爹的,自然是希望自己的儿子比自己更出息。 所以,宋缺从来不指点自己的儿子在武学之上的任何知识。 因为,宋缺不希望自己的儿子走上自己的老路。 因为,他知道,即便自己的儿子再怎么使刀,都跳不过自己。 现在,宋师道在剑道之上得到了天机子这样莫测高人的指点。 倒是让宋缺有了兴趣。 他想看一看,宋师道在剑道之上的潜力到底有多大。 宋缺听到叶千秋的这话,当即朝着堂外喊道:“师道,你进来。” 堂外的宋师道听到自家老爹的话,便急忙从外面进了磨刀堂之中。 宋缺看向宋师道,道:“师道,天机子真人想要让我将这九韶定音剑传给你。” “你觉得自己配得上这把剑吗?” 宋缺的声音之中莫名的带了几分严厉。 宋师道闻言,当即也明白了自己老爹的意思,当即斩钉截铁的说道:“孩儿觉得孩儿可以配得上!” 宋缺微微颔首,道:“空口说白话,谁都会。” “我想看看你的真本事。” 这时,宋师道听懂了。 原来是他爹想要检查检查他的剑道水平。 宋师道看向一旁的叶千秋。 叶千秋笑了笑,道:“师道,这是你爹在给你机会呢。” “机会就在眼前,能不能把握得住,就看你自己的了。” 宋师道闻言,微微颔首,朝着宋师道说道:“那孩儿便斗胆,请爹爹赐教!” 话音落下,宋师道已经抽出了腰间长剑。 剑身之上闪过一抹璀璨之色,宋师道身为宋阀少主,所带的佩剑自然也不是什么普通长剑,这剑锋利无比,也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宝剑。 宋师道将长剑持在手中,朝着宋缺抱拳。 宋缺不说话,就站在那里。 叶千秋微微笑着,也不多言。 宋师道手持长剑,也在等待着。 此时,磨刀堂本已奇特的气氛,便有了另一种难以形容的意味。 这还是宋师道第一次在这种情况下面对他爹宋缺。 宋缺这被誉为天下策一刀手的超卓人物,从来没有在武功上给予自己的儿女有过半分的指点。 曾几何时,宋师道一直都想不通为什么自己的父亲对自己兄妹几个的武功进境从来都不关心。 后来,他长大一些,经过二叔宋智的指点,方才能明白一些父亲的苦心。 但是,他心底何尝没有一个愿望,那就是有朝一日,能站在父亲的面前,让父亲亲自指点他一次。 现在,儿时的愿望,终于要实现了。 宋师道的内心之中,起初除了欣喜,还有一些战战兢兢。 因为,站在他面前的,是天下第一刀手的父亲。 如何才能不让父亲失望。 如何才能不让阁主失望。 他只有全力以赴! 这时,只听得宋缺站在原地,朝着宋师道说道:“出剑!” 宋师道看向父亲宋缺。 父亲那张没有半点瑕疵的英俊脸庞,眼神之中只有无比平静之色。 父亲虽然两鬓添霜,却没有丝毫衰老之态,反给他增添高门大阀的贵族气派。 令人望而生畏,高不可攀。 面对天下第一刀手的气势,宋师道没有被吓倒。 也没有被父亲宋缺的这一声催促,挑动半分。 他好像没有听到父亲宋缺的话音一般。 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 他的眼中,渐渐的,没有了父亲宋缺的身影。 他的耳畔响起了阁主曾经教导过他的一些话语。 剑是什么? 一个好的剑客,应该将剑视作什么? 剑是自己身体的延伸。 而剑道,是一种借着剑的理法让自己变的强大的练习方法,以完善人格为理念,追求不动心、无心和平常心的境界。 在这天下间,能以剑道修天道的,只有慈航静斋的人。 但是,在阁主看来,剑道就是剑道,不能从剑道去窥探天道。 而按着宋师道自己的理解,他的剑道应该是纯粹的。 从一剑开始,简单的挥下去,简单的刺下去。 回归到剑本身上来。 这就是他的剑! 良久。 宋师道终于动了。 他刺出了一剑! 这一剑缓慢的好似老牛拉破车一般。 但是,却极尽神辉。 宋缺本来平静的脸上,终于泛起了一丝不平静之色。 他的眼中闪过一抹莫名之意。 宋师道的剑,果然不一样了。 从前宋师道的剑法,只是人在用剑,普普通通,平平无奇,干巴巴的,没有什么可值得称赞的地方。 但是,现在宋师道的剑,却是有了灵魂。 或者说,他的剑已经拥有了属于他自己的东西。 这样的剑法,无论怎样使出,都已经是脱胎换骨,进入了另一番天地。 这种剑道之上的升华,和刀道之上的升华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从前,宋缺对于自己的子女练武,并没有什么太高的期许。 因为,他深知,想要成为江湖顶尖宗师,所需要的东西太多。 他的几个儿女当中,悟性、天资、运道、可能都不太行。 但是,今天,宋师道的确是让他刮目相看了。 宋缺往墙上探手一按,只听得“铮”的一声,其中一把刀像活过来般发出阵阵吟音。 那刀竟然从刀鞘内跳出来,和给人手握刀柄拔出来全无分别。 宋缺再隔空虚抓,厚背大刀若如给一条无形的绳索牵扯般,落入他的左手中。 而就在厚背大刀落入宋缺掌握的一刻,宋缺的人和刀合成一个不可分割、浑融为一的整体,那完全是一种强烈且深刻的感觉,微妙难言。 叶千秋站在一旁,看着宋缺的这种状态,不禁微微颔首。 宋缺就是宋缺,刀在手,便随时都能进入这种舍刀之外,再无他物的境界。 不过,如果没有刀,宋缺能不能进入这个状态呢? 此时,只见宋缺双目神光电射。 宋师道的那一剑在瞬息之间朝着宋缺刺了过来。 就在宋缺掌刀的刹那,一堵如铜墙铁壁、无形却有实的刀气,以宋缺为中心朝着宋师道迫去。 宋师道的一剑,刺在这犹如铜墙铁壁,无形却有实的刀气之上,剑的速度变的更加慢了许多。 但,宋师道的剑依旧没有停下! 宋缺的神情仍是好整以暇,漫不经心的淡然道:“神是心神,意是身意,每出一刀,全身随之,神意合一。” 说罢,只见他跨前一步,庞大的气势像从天上地下钻出涌起的狂扬,随他肯定而有力的步伐,挟带冰寒彻骨的刀气,朝着宋师道卷去。 用刀至此,已臻登峰造极,出神入化的至境。 刀势变化,步法亦随之生变,宋师道甚至没法捉摸他爹的刀最后会从哪个角度攻来。 叶千秋从旁看着,不禁微微颔首,宋缺就是宋缺,出刀就是出刀,有意思…… 宋师道的眼中迸射出前所未见的精芒,眨也不眨地注视着父亲宋缺。 现在,在他的面前站着的不是父亲。 是对手! 虽然是宋师道先出剑,但是宋缺的刀却是先抵达了宋师道的身前。 当宋缺的刀离宋师道只有三尺的时候,刀气狂涌而至。 宋师道没有半分停歇,持剑疾迎而去,大有不成功便成仁,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之势。 当! 刀剑交击。 宋师道的剑尖抵在了宋缺的厚背刀之上。 宋师道瞬间往后跌退了五步! 只此一招,高下立判。 此时,只听得宋缺说道:“交战之时,心神不露丝毫破绽,能看破这一刀,冒死硬拼。” “不错。” 宋缺从来没有在武功之上夸奖过自己的几个子女。 宋师道也不例外。 当他从自己的父亲耳中听到这“不错”两个字的时候,宋师道的心中还是有了些许变化。 不过,很快,他便将这种情绪给遮掩而去。 因为,现在比试还没结束! 这时,宋缺直说道:“不过,也仅仅是不错而已。” “想要走的更远,想要成为比玄帅还要厉害的顶尖剑客,你还需要拿出更多的东西来!” 随着宋缺话音一落。 只见宋缺踏前一步,发出“噗”的一声,整座磨刀堂竟好像了摇晃一下。 只见宋缺一刀横削而出,没有半点花巧变化,朝着宋师道再攻去。 叶千秋从旁看着,能看出宋缺这看似平平无奇的一刀,大巧若拙,能化腐朽为神奇,除去挡格一途,再无他法。 宋师道想要破掉宋缺这一招,那是不可能的。 只能是硬接,硬挡! 铮! 刀剑再度交击! 宋师道又给宋缺劈退三步。 宋缺刀锋触地,油然道:“出剑!” 宋师道也不迟疑,手中剑迅速刺出,这一剑却是一改之前的缓慢,而是变得奇快无比! 剑芒乍现之间,宋师道的剑便已经到了宋缺的面前。 登时间,好似风雷并发,剑势威猛无比,但又隐有轻灵飘逸的味道,令人觉得他能把这两种极端相反的感觉揉合为一。 宋缺见状,锐目之中亮起异采,英俊无匹的脸庞却不含丝毫喜怒哀乐,手中厚背刀往前急桃,变化九次,正中宋师道的剑尖之处。 呛! 这父子两人乍分倏合。 转眼间,刀和剑便已经交击十多次。 叶千秋在旁观战,宋缺每一刀均似是简单朴拙,但身在局中的宋师道却知道他爹宋缺刀起刀落间,实则是藏着千变万化,教人无法掌握其来踪去迹,只能见招拆招。 挡到宋缺忽轻忽重,快慢由心,可从任何角度攻来的第二十九刀后。 宋师道体内的内气已接近油尽灯枯的绝境。 在宋缺无可抗衡、惊天地、泣鬼神的刀法下,宋师道就像在惊涛骇浪,暴雨狂风的大海中挣扎求存。 叶千秋已经看出宋师道已筋疲力尽。 不过,就在此时。 宋师道突然旋身而起,长剑发出嗡鸣之声,好似从九天之上传来的剑啸之音响彻在磨刀堂之内。 当! 这一剑十分之妙,就在旋身之时,宋师道借螺旋之力挥剑到了宋缺刀势最盛处,以宋缺的本事,亦被迫要硬接他这璀璨的一剑。 一出一入,宋师道的剑法已然如同天马行空一般,毫无行迹。 当!当!当! 宋师道的剑势连绵不断,中间没有任何隙缝破绽。 宋师道的剑此刻完全不留后势,登时生出强大无匹的凶厉之势,充满一往无还的气魄。 剑势到了如此地步,已然是天下少有! 此时,宋缺将宋师道的这一剑接下来。 将宋师道给挡了出去。 宋师道内力耗的七七八八,和他爹宋缺交战,太耗费精力。 宋师道坐在地上,盘膝回复起内气来。 这时,叶千秋朝着宋缺笑着说道:“阀主,如何?” “师道可有资格继承这九韶定音剑?” 宋缺闻言,微微颔首,眼中还是闪过一抹喜悦之意。 虽然他面上好似无比平静,但是,叶千秋却是能看得出来,他是在刻意控制自己的情绪。 “真人当真只是指点了师道几招而已?” 宋缺看向叶千秋,儿子宋师道给他的惊喜着实是有些大了。 能在他的手上接过三十招。 在江湖上的年轻一代当中,能有这个实力的,绝对是年轻一代当中的翘楚。 从前的宋师道只是他宋缺威名之下的附带品,但是,从今往后,宋缺相信。 他儿子宋师道终究会闯出属于他的名堂。 而这一切变化,无疑都归功于天机子。 天机子到底是怎么调教指点他儿子师道的。 竟然能将师道的潜能激发到这个地步。 这让宋缺是百思不得其解。 叶千秋听到宋缺的话,脸上露出神秘的笑意,淡淡说道:“师道本就是一块璞玉,贫道只是稍加点拨。” 宋缺听了,也不再深究此事。 过程不重要,结果是好的就行。 此时,宋师道在盘膝恢复内气。 宋缺朝着叶千秋道:“真人既然看好师道,那也是我宋某的荣幸。” “只是有一问,宋某还得请教真人。” 叶千秋道:“但问无妨。” 宋缺道:“敢问真人,为何会看好师道?而且一定要支持汉统正朔?” 叶千秋仰首望向屋梁,淡然自若道:“自晋愍帝被匈奴刘曜俘虏,西晋覆亡,天下陷于四分五裂之局,自此胡人肆虐,至隋文帝开皇九年灭陈,天下重归一统,其间二百七十余年,邪人当道,乱我汉室正统。” “隋室立国虽仅三十八年,但到杨广为寇仲、徐子陵杀于扬州而止,时间虽促,却开启了盛世的契机,谁能再次一统天下,均可大有作为。” “师道是宋阀少主,又是纯正的汉人血脉,有宋阀为依靠,一统天下的根基已经强于天下大部分势力。” “况且,古来得天下之易,未有如杨坚一般无二的,杨坚自辅政开始至篡位建立隋朝,首尾只不过区区十个月,成事之速,古今未见。” “固然是因为敌手无能,北周君威未立,杨坚遂可乘时挟势而起。” “但更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汉统重兴。” “昔日北魏之所以能统一北方,皆因鲜卑胡人勇武善战,汉人根本不是对手。” “但自胡人乱我中土,我大汉的有志之土,在生死存亡的威胁下,均知不自强便难以自保,转而崇尚武风,一洗汉武帝以来尊儒修文的颓态。” “到北周未年,军中将领都以汉人为主,杨坚便是世代掌握兵权的大将,可知杨坚之所以能登上皇座,实是汉人势力复起的必然成果。” “所以,贫道选择支持师道,支持宋阀,就是这个缘由了。” “至于为何一定要支持汉统正朔,那只有一个理由,因为贫道是汉人……” 宋缺从旁听着,脸上露出感慨之意。 一句贫道是汉人,着实是让宋缺动容。 他这一生之中,很少有能看得入眼的人物。 但是,今天他却是不得不说一句,天机子实乃是神人也。 因为,天机子的看法简直和他不谋而合。 宋缺不禁放声大笑起来,他朗声道:“真人真知灼见,宋某当真是与真人相见恨晚!” 叶千秋笑道:“现在也不算迟。” 宋缺心情大好。 宋缺邀请叶千秋在宋家山城转一转。 叶千秋自然也没有推辞。 叶千秋将九韶定音剑放在了宋师道身旁,随着宋缺离开了磨刀堂。 二人从磨刀堂走出,在山城之中踱步,一边走一边谈,一时间,相谈甚欢。 宋家山城由数百大小院落组成,院落各成体系,又是紧密相连,以供奉历代祖宗神位的宋家祠堂为中心。 每个院落均分正院偏院,间隔结构,无不选材精良,造功考究。 这其间还有许多园子,风景也是十分不错。 二人在山城转了许久。 天已经黑了下来。 这时,宋缺和叶千秋并肩来到与磨刀堂毗邻的明月楼,步入庭园之中,一位白发斑斑的老人正在修剪花草,斜斜瞥了两人一眼后,便视若无睹的继续工作。 叶千秋见状,笑道:“贫道猜测这位一定是阀主的长辈。” 宋缺笑道:“方叔的确算是我的长辈,因为自幼就由他侍候我,所以,他是这山城里唯一不怕我的人。” 叶千秋微微一笑,二人穿过两旁花木扶疏的长廊,是一道跨越池塘的长石桥,四周树木浓深,颇有寻幽探胜的气氛。 池塘另一边就是悬刻“明月楼”三字木雕烫金牌匾的两层木构建筑物。 木门隔窗均是以镂空雕花装饰,斗拱飞檐,石刻砖雕,精采纷呈。 二人进入与磨刀堂同样规模宏大的明月堂,只见数名宋家的年青武土,正为他们摆开一桌丰盛的早膳,宋智、宋鲁、还有宋师道已经虚位以待。 见到宋缺时,三人都神态恭敬,显示出宋缺在宋阀内无上的威权。 宾主坐下后,宋缺挥手,众年青武士退出楼外,宋缺朝着宋鲁道:“玉致呢?” 宋鲁答道:“她刚才仍在梳洗整装,该快到哩!” 宋缺微微颔首,朝着叶千秋笑道:“道兄,招待不周之处,还望道兄勿要见怪。” 一下午的商谈,已经让宋缺和叶千秋的交情见涨。 宋缺询问过叶千秋年岁,叶千秋没有说准确的数字,只说道:“贫道的年龄具体是多少,贫道也记不清了,王朝更替,于贫道而言,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 这让宋缺惊讶无比,心底一边在猜测着叶千秋到底有多少岁,一边直接称呼叶千秋为道兄。 桌上热气腾升,精巧讲究的各式菜肴已经上桌。 叶千秋笑了笑,道:“阀主客气了。” 这时,宋缺神采飞扬,兴致勃勃的为叶千秋斟酒,朝着叶千秋道:“这是杭州特产桂花酒,不但酒味醇厚,柔和可口,兼且有安神、滋补、活血的作用,多饮亦无害。” 叶千秋鼻子一动,只觉一阵桂花的幽香飘来。 叶千秋笑道:“果然是好酒。” 这时,宋鲁笑道:“近十年来,我还是首次见到大兄这么多笑容,这杯就先敬大兄,看来着实是真人的到来让大兄心中喜悦至极!” “这第一杯酒,理当敬真人!” 宋缺从旁笑道:“鲁弟说的对,这第一杯酒的确是该敬道兄。” 说罢,宋鲁便朝着叶千秋举杯,然后一饮而尽杯中酒。 叶千秋自然是将酒给一饮而尽。 一番敬酒过后,宋缺忽然朝着宋师道问道:“师道,你告诉我,你是否真的爱上了傅采林的大弟子罗刹女傅君婥。” 宋缺突如其来的一问,让宋师道有些措不及防,他还是老实答道:“确实如此。” 宋缺闻言,沉吟片刻,只说道:“如果你真能做得九五至尊,那你想娶谁,也不是为父能干涉的了。” 这一句话,顿时让宋师道心中一块包袱放下。 这时,宋缺却是朝着叶千秋说道:“道兄,如今天下局势渐渐明朗。” “我宋阀若是加入到角逐天下的大局当中,想要从岭南席卷天下,必定是有些困难的,不知道兄有何见解?” 叶千秋微微一笑,一副淡定自若的态势,道:“宋阀若是出兵岭南,必须先将南海派的地盘给拿下,如今晁公错已经被贫道杀了,南海派没了最大的依仗,这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宋阀想要由南到北定鼎天下,必须先一统南方。” “自汉朝败亡,天下不断出现南北对峙之局,究其因由,皆因有长江天险。” “一统南方之后,洛阳便是必须要首先拿下的地方。” “现如今,李渊、李密都对王世充占据的洛阳虎视眈眈。” “如果洛阳被这两家所得,威胁还在王世充之上。” “不过,三家争锋,必定会在一个短暂的时期内,形成一个微妙的平衡。” “没有了李世民的李阀,实力大减。” “只要这三家相持一年半载,那对于宋阀来说,就是十足的好消息。” “不过,有句话,贫道得和阀主言明,宋阀想要一统南方,并不是容易之事,因为,贫道除了看好师道之外,还看好一个人。” 宋缺闻言,诧异道:“哦?是谁?” 叶千秋缓缓说道:“这个人,就是寇仲。” 第38章 除恶务尽,年关将至 “寇仲?” 宋缺的脸上泛起一丝好奇。 他知道叶千秋说话,绝对不会无的放矢。 寇仲和徐子陵杀了杨广之后,早已经是江湖上的一号人物。 不过,宋缺却是好奇,为何叶千秋为什么会看好寇仲。 毕竟,想要加入争霸天下的大局当中,需要的东西可是不少。 这时,只见叶千秋微微颔首,笑了笑,只说道:“的确如此,阀主可以拭目以待。” 宋缺看到叶千秋也不在这个问题上深究,也便不多问。 但宋缺还是留意一旁儿子宋师道,发觉宋师道的脸上并没有露出多少意外之色。 可见自家儿子对这个结果似乎并不太意外。 宋缺联想了许多,想到寇仲很可能也是天机子的传人。 想到这里,宋缺心中便懂了一些。 当今天下大乱,正邪两道皆在暗中不断的扩张势力。 天机子既然有志于扶持汉人正统,肯定也早已经做了这方面的准备。 就好似慈航静斋选择支持李渊次子李世民,魔门各派也暗中不断在各方面扩展势力,诸如林士宏、钱独关、辅公佑等割据成大小军阀。 这些都在宋阀的情报网中。 这时,厅外足音轻响,却是宋玉致姗姗来迟。 宋玉致风姿绰约,不施脂粉,秀发在头上结了个简单的髻饰,身穿白地蓝花的褂裙,腰围玉带,清丽宛如水中的芙蓉花。 带点苍白的脸色,减去她平日三分的刚强,多添几分楚楚动人、我见犹怜的美态。 只见坐到宋缺的另一边。 宋缺朝着宋玉致笑道:“致致有什么事耽搁了?怎么现在才过来?” 宋玉致道:“爹,我刚刚接到飞鸽传书,李密和李建成交上手了。” “看来,李世民死后,李建成的长林军成为了李阀的倚仗。” 宋缺微微颔首。 这时,叶千秋笑了笑,道:“他们打的越热闹越好,中原之争,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停歇的。” 宋缺闻言,亦是表示赞同。 北方势力相互倾轧,现在没有了慈航静斋和阴癸派的掺和,各方之间,想必还会有很长一段的势均力敌。 这时,宋缺朝着叶千秋道:“在禅院时,道兄救下了石之轩。” “敢问道兄,石之轩现在也算是天机阁的人吗?” 叶千秋微微颔首,倒也没有避讳宋缺这个问题。 宋缺听了,不再多言。 宴席在一片欢声笑语之中结束。 在确定了一切事宜之后,叶千秋选择离开岭南。 他和宋师道约定好了时间。 两年之内,如果宋师道不能率军兵临长安城下,那他也就不会等宋师道了,会直接去取了傅采林和傅君婥的性命。 这一日。 宋师道、宋鲁陪着叶千秋来到码头处,一叶扁舟正在恭候。 叶千秋和宋师道、宋鲁道别。 宋师道的脸上露出自信满满之意,道:“阁主放心,两年后,我一定会出现在长安城下。” 叶千秋笑了笑,没有多言。 他朝着二人摆了摆手,然后只身一人落在那一叶扁舟之上,泛舟而去。 正是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宋鲁和宋师道站在码头上,看着飘然而去的叶千秋,心中生出的不知是何种意味。 …… 叶千秋独自驾着扁舟朝着海外行去。 经过一天一夜的全速航行,一侧是南方的荒山,另一侧是茫茫大海。 海洋向东方伸展,与海天溶为一色。 叶千秋驾着船,冲向了那茫茫大海。 左右无事,他自然不着急赶路,什么时候回到终南山都算。 叶千秋在大海之上飘了数日。 这一日,叶千秋来到陆地。 刚刚上岸不久,便被人重重包围起来,这应该是海岸上的居民。 这些人有男有女,拿的都是本该用作农耕的原始武器,身上衣服色彩斑斓,在布麻等质料上加披羊皮褂子,女的都穿着像个桶子般长短不一的长裙,有些短不过膝,有些则长可及地。 无论穿裤或裙,皆扎有绑腿,既为保暖,亦能防毒虫恶蚊。 女的又头缠结构复杂的彩帕,配以各种流苏状的垂缴,色彩夺目。 叶千秋看向那一堆人,微微一笑,道:“你们围着我做什么?” 这批农民土着,看到叶千秋,只觉叶千秋身上有种令人信服的威严,一个个虽然围着他,却是都大生怯意,你望我,我望你的,不敢上前。 这时,有个怯生生的少女从人堆间走出来,生硬地道:“你不是海贼吗?”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我当然不是海贼,我不但非是海贼,还是海贼的敌人。” 那少女退回族人中,叽哩咕噜的向围过来的人说了一大串话,叶千秋也听不懂这是哪个少数民族的话。 不过显然这一句话,却是被她翻译成了好几句。 叶千秋不明白为何这小丫头要把自己简简单单的两句话,加油添醋的翻译成长篇大论。 少女虽不算美貌,却长得精灵清秀。 她的羊褂子颇为别致,没有半颗钮扣,只从背上伸出条带子在胸前交叉,然后绕回背后从下端把羊皮系紧,尾端自然垂下,活像尾巴,活泼可爱。 这时,少女又看向叶千秋,充满渴望的声音道:“你肯助我们打海贼吗?”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当然可以了。” 看来,这一次独自漂流之旅,将不会再枯燥乏味。 这天下间的不平事着实是太多了呀。 叶千秋随着这些村民进了村。 村民们热情招待了他。 叶千秋这才知道,这是一个俚族村落。 而和他交谈的那个俚族小姑娘叫做阿离。 叶千秋问阿离,海贼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离也说不上个好歹来,只是恨其入骨,因为海贼杀了她的全家。 叶千秋和阿离交谈了没多久。 夕阳西下之时,村子外突然沸腾的呼喊声,夹杂着牛羊的嘶叫。 只见那一帮农民们正拖男带女,逃难似的朝某一方向争先恐后的奔去。 阿离见状,当即站起身来,一脸惶然的说道:“不好了,海贼来了!” 阿离朝着叶千秋说道:“我们快逃吧!” “逃?为什么要逃呢?你忘了,我说过要帮你们打海贼的吗?”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 阿离闻言,脸上露出不太相信的神色,道:“你不是在吹牛吗?”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不用怕,万事有我顶着,你敢和我一起去杀海贼吗?” 阿离的脸上露出踌躇之色,再一次问道:“你不怕死吗?” 叶千秋笑道:“怕,当然怕,但是,我不会死。” 阿离看到叶千秋那浅浅的笑意,不知为何,鬼使神差般的朝着叶千秋点了点头,道:“好,我跟你去杀海贼。” 叶千秋微微颔首,一手牵住了阿离的手,道:“跟紧我。” 阿离只觉叶千秋的手很温暖。 此时,整条由百多间泥屋茅房组成的村落静如鬼域,村民们早已经在顷刻间逃之夭夭,可见村民对避难习练有素,连鸡犬都不留下来。 这海贼之患定然已经是为祸许久。 叶千秋拉着阿离的手,朝东北方向瞧去,只见数里外火光烛天,浓烟蔽日,隐有呼喊声传至。 叶千秋眼中闪过一抹厉色,这是有人在公然放火焚烧附近的另一条村落。 叶千秋顿时杀机大起,身形一起,直接拉着阿离便掠起数丈。 少女阿离的脸上露出惊慌之色,不过,很快便平静下来。 此时,夜色已经悄然而至。 叶千秋奔过一片草原河溪,登上一座小山时,方知起火处还有十里之遥。 叶千秋急速前行,呼呼的风声从他的耳畔掠过。 一阵喊杀声又隐隐随风送进他的耳内,叶千秋经过大片田野,穿过一条穿林过溪的羊肠小道。 这时,前方树林的另一边忽然传来女子的惨呼和多人发出的一阵狞笑。 叶千秋直接掠入林中。 火把光从树林另一边透过来,人影绰绰。 尚未出林,两个手持火把,身穿黑色劲装的大汉沿路入林,其中一人还笑道:“这两个僚娘相当不错,希望在那边再找到几个类似的货色就够众兄弟快活快活哩!” 另一人刚“哈”的一声,叶千秋便在两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前,从两人间穿过,一刻不停的掠往林外。 那两人连惨呼都来不及发出,眉心已然被穿透,在叶千秋的身形消失在远处时,二人的身躯颓然堕地,立毙当场。 少女阿离感受着这从未感受过的风驰电掣,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 林外是大片草原,树丛处处,草原的北端,正是烟火冒起的地方。 两条赤裸的女尸伏卧在一处草丛旁,二十多名黑衣大汉,提着亮晃晃的长刀,意犹未尽的陆续沿路油然走来。 叶千秋见状,面无表情的抬起手掌来,一大片青草落入他的手掌心中。 在顷刻间,如同利刃一般飞了出去。 漫天青草,已经化为收割性命的利刃。 那二十多名黑衣大汉,还未来得及看清楚叶千秋的身影,便已经尽数被青草给尽数割喉倒地。 顷刻间,二十多名黑衣大汉,只留下一个活口。 叶千秋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那唯一的活口面前。 那人早已经吓的瘫坐在地上。 叶千秋的出现太快了,让他根本没有半点反抗的欲望。 叶千秋抬手,先天真气虚掠而出,凝为实质,将他整个人离地提起,阴气侵入那人的经脉,痛得那人脸容扭曲,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流下。 叶千秋看着那人的眼睛,寒声说道:“你们是哪条道上的人?” 那人已然在顷刻间,被叶千秋的强大气势给催眠,不敢有一丝假话,呻吟道:“仙师饶命,我们是林爷的人。” 叶千秋道:“林爷是谁?” 那人忙道:“是林士宏大爷!” 叶千秋毫不犹豫,将那人的脖子在顷刻间拧断。 林士宏是阴癸派的人,也是云雨双修辟守玄的徒弟。 阴癸派的高手都死了个七七八八,这林士宏还在为祸,着实该死! 叶千秋杀了这帮海贼,然后带着阿离来到海边,只见海边有三艘两桅船。 叶千秋估计林士宏的这帮手下,以每艘船载百人计,人数该在三百至四百之间。 林士宏的势力在南方不算小。 叶千秋根本没有犹豫,直接抬手招来五行天雷,朝着那三艘船就直接轰了过去。 霎时间,天雷乍响,三艘船霎时间分崩离析,只要在船里的人,没有一个能逃生的。 此时,站在叶千秋身后的阿离人都看傻了。 她喃喃说道:“阿哥,是神仙吗?” 这时,叶千秋回头朝着阿离说道:“阿离,愿意跟我走吗?” 阿离的家人早已经被海贼给屠杀,家里只剩下她一个。 阿离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叶千秋微微颔首,带着阿离继续朝着前方行去。 前方火光照耀,仍在焚烧的是村子周密的山林,火势猎猎作响。 很快,叶千秋带着阿离进入了前方有一个村庄的范围。 只见村心空地处正有两批各为数达百多二百的武装大汉在互相对峙。 地上遍布俚村人被害者的尸体,情况令人惨不忍睹。 这帮黑衣大汉肯定是来得非常突然,才使可怜的无辜村民来不及避祸。 两方人,一方是黑衣大汉,人数较多。 另一方人数较少,只在百许间,穿的都是俚僚色彩鲜艳的武服,最惹人注目是带头的竟是位窈窕纤细,秀发垂肩的美丽僚女,披在身上的赫然是虎皮,使她在柔弱中透出凛凛英气。 俚僚武士人人露出悲愤神色,大战一触即发。 这时,只听得那黑衣大汉之中,为首的一人笑道:“竟是虎衣红粉欧阳倩大小姐芳驾光临,幸何如之。” 那另一方的为首女子目光缓缓巡视生灵涂炭的灾场,秀目射出悲愤的神色,一字一字的缓缓道:“给我报上名来?” 只见那人答道:“在下崔纪秀,在林士宏座下居国师要职。” 这时,那另一方的为首女子,脸上满是恨意,道:“很好!” 这时,只见那崔纪秀笑道:“弟兄们上了!” 只见他抖手射出烟花火箭,在夜空爆响,成一朵光花。 霎时间,双方齐声发喊,一时喊杀震天。 就在这时,叶千秋早已经出手,大袖一卷,数道劲气腾空而去。 直接朝着那二百来号黑衣大汉急射而去。 嘭嘭嘭! 劲气落下,一个个黑衣大汉在顷刻间不停的倒地。 这时,只见那唤作崔纪秀之人大声喊道:“有人偷袭!” 但下一刻,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的眉心处,出现一个红点。 然后,他的身形往后倒去。 叶千秋的身法极快,有人反应过,挥起长枪,朝着叶千秋杀来。 那人幻起十多道枪芒,威势十足的朝着叶千秋杀了过来,还有一人则提刀疾劈,带起呼啸刀风,斜削叶千秋颈侧,刀法十分歹毒。 叶千秋抬手轰去,顷刻间已经杀了几十个人。 若不是怕伤到另一边的俚族人,叶千秋直接一个天雷轰下去,直接全部轰死。 那些黑衣大汉显然是看出了不对劲。 急忙四散而逃。 叶千秋直接将阿离拦腰抱着,飞身而出。 抬手一挥,便是两三条人命。 叶千秋身形遁出去很远。 在身后隐隐传来那位女子的呼喊声。 “道长!” 叶千秋飞身而出,追出去很远。 此时,只听得一声急促的惨呼从前边的荒村处传来。 叶千秋掠进村口,面色变得冷漠无比。 首先入目的一人,一对脚挂在其中一屋的窗外,其他部份则垂进屋内去。 另一人则仰躺路上,死不闭眼,脸上残留着临死前的恐慌。 最奇怪此人身上不见任何明显伤痕,只是口鼻渗出些许血丝,手上仍紧握刀子。 再行了数十步,再发现一条尸身,仰躺在一间茅屋顶处,上身陷进快要坍塌的茅草内,情景诡异可怖。 这一夜,叶千秋将这些来犯的海贼全灭。 天明时份,避难的村民陆续回来,见到村庄安然无恙,均是兴高采烈。 而那在夜间碰到的美丽僚女也带人来朝着叶千秋道谢。 所有的村民都在朝着叶千秋拜倒,叶千秋微微一叹,没有多停留。 乘船带着阿离离开了村子。 这还是阿离从小到大第一次离开村子。 对于外面世界的好奇,让阿离话变的多起来。 “阿哥,外面到处都是海贼吗?” 阿离这般问着。 阿离叫叶千秋“阿哥”,叶千秋也没有让她改称呼。 在阿离的眼里,叶千秋好像比她大不了多少岁,就像是哥哥。 叶千秋摇了摇头,道:“等你看到了,便知道了。” 叶千秋驾着船不再多在海上漂泊,而是直接朝着内海之中行去,经大江入九江。 九江城是南方萧铣的势力范围。 二人在海上漂了几日,抵达九江城外,叶千秋打算带着阿离好好吃上一顿。 九江城是长江水道的重城,繁荣热闹,沿岸泊有近千艘大小船舶,舢胪相连,帆旗蔽天,岸上驴车马车,往来不绝。 萧铣的军队在险要和交通汇集点均设置哨站关卡,刁斗森严,令人望之生畏。 九江城乃萧铣的梁军和林士宏的楚军斗争的焦点。 谁能控制这高度战略性的城市,等若扼紧鄱阳湖以西大江水道的咽喉。 现在既落入梁军手上,林士宏就算能控制鄱阳和南方水道,但既不能西往,亦不能北上,致动弹不得。 林士宏的东边则有李子通和沈法兴,更令林士宏难作寸进。 叶千秋要去干掉林士宏,这九江城是必经之地。 叶千秋一路行来,早已经拿着宋缺给的令牌,沿途调取了关于林士宏的最新消息。 据宋家的情报,林士宏正在鄱阳湖集结水师,意图进犯九江。 叶千秋进了城正要找家客栈落脚,一辆刚进城的马车从身旁驶过,隐约若传出女子说话的声音。 只听得那女子道:“林士宏,你别忘了你的身份!” 这时,马车之中又传来一个男声。 “清儿,现在阴癸派的元老都死了个精光,只要你从了我,我就支持你,一定让你坐上阴癸派宗主的宝座!” 只听那女音道:“不用你支持,我也一样能坐上阴癸派宗主之位。” “我劝你最好还是老实点,把那些不该有的心思都先放一放。” “现在的江湖上是风声鹤唳,天机子所率领的天机阁厉害无比,现在我们要是不缩着尾巴,说不定哪天,天机子就找上门来了。” 男人道:“天机子便是再神通广大,还能知晓你我现在到了九江不成?” “再说了,咱们也没惹他,他找咱们的麻烦做什么,该死的不是都死了吗?” 叶千秋闻言,当即心中一喜,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马车之中的人,居然就有林士宏,另一个女子莫非是阴癸派的白清儿? 叶千秋不再犹豫,直接带着阿离,一个跃起,落在了那马车的顶上。 一开始,马车内还有声音。 但是,片刻后,马车内便再也没有了说话声。 当马车驶离了大街。 马车在一条小巷中停了下来。 这时,只听得马车之中传来了白清儿的声音。 “车顶上的不知道是哪位朋友?” 叶千秋带着阿离,自然是阿离的呼吸引起了二人的注意。 若只是叶千秋自己一人,断然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这时,只见那马车上的车厢霎时间炸开。 两道身形从那马车之上飞出。 其中的那女子面带轻纱,一身白衣,飘然如惊鸿。 而那男子则是身着青衣,打扮做一个文士模样。 叶千秋看向那青衣男子,一脸冷漠,道:“你就是林士宏?” 那青衣男子冷哼一声,道:“你是谁?” 叶千秋淡淡说道:“贫道,天机子!” 话音落下,那青衣男子和白衣女子面色大变。 “天机子!” “逃!” 二人没有丝毫犹豫,也不辨真假。 只听到天机子三个字,转身就逃! 但是,叶千秋没有给他们逃生的机会! 抬手便是两道剑气,直接没入了他们的后心之中。 二人的身形在巷口缓缓倒下。 这两个阴癸派的余孽,到九江城来想要做什么,叶千秋一点兴趣都没有。 既然碰到了,那便只有三个字“杀无赦”! 阿离站在叶千秋的身后,脸上也没有惧怕之色。 只朝着叶千秋问道:“阿哥,那个人便是海贼的首领吗?”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是他!” 阿离眼眶泛红,朝着叶千秋道:“谢谢你,阿哥……” …… …… 数日之后。 终南山,青华峰。 叶千秋带着阿离回到了这里。 天机阁依旧是那座道观。 李播看到叶千秋回来,倒是挺高兴。 问了问自家儿子什么时候回来。 叶千秋也没给他准信。 该回来的时候,自然就会回来。 江湖上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 争霸天下的事,有寇仲和宋师道。 他也无须操心。 在外奔波了几个月。 也该在山上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趁着这段时间,他打算好好调教调教他的这第二个弟子。 阿离在跟着他回山后,便正是成为了他的弟子。 不过,叶千秋也没强行让阿离叫他师父,就继续叫着阿哥也不错。 阿离跟了叶千秋的姓,更名为叶离。 李播还是那是那副不关心世事的样子。 叶千秋这一呆,便在山上呆了一年半。 春去秋来,四季轮转。 转眼间,一年半的时间过去。 青华峰上的日子过的飞快。 且又平静祥和。 一年前,宁道奇也回山了。 所以,山上便成了四个人。 每天,叶千秋和宁道奇下下棋,然后再指点指点叶离的武功。 这样的日子,既充实,又平淡。 让人仿佛能忘却那山下的杀伐。 这一日的午后,叶千秋和宁道奇和往常一般,依旧坐在亭间下棋。 宁道奇已经在一年前,正式成为了天机阁的人。 不过,叶千秋也没忽悠他是什么星主下凡。 只让他做个天机阁的无名小卒。 宁道奇倒也不在乎,能入天机阁,在他看来,便是极好的。 叶千秋朝着宁道奇笑道:“老宁,你最近是不是有所感悟,这棋力见涨啊。” 宁道奇笑了笑,道:“感悟谈不上,就是和阁主下棋下久了,自然也就有了长进。” 叶千秋闻言,微微一笑,道:“如今,时局变动。” “按着青璇传回来的消息,老石也该出关了。” 宁道奇道:“看来老石比我还要更快一步。” 叶千秋道:“这也没什么,你走的路,和他所走的路,终究是不一样的。” 宁道奇微微颔首,道:“阁主说的极是。” 叶千秋道:“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战神殿吗?” 宁道奇闻言,眼中一亮,道:“当然记得。” 叶千秋道:“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我一直让人明察暗访,查找战神殿的踪迹,但是一无所获。” “不过,我最近夜观星象,却是忽有所感。” “或许,这战神殿就要出世了。” 宁道奇脸上亦是泛起激动之色,道:“当真?” 叶千秋道:“这是一种冥冥之中的感应。” “修行到了我这个层次,自然能有这种感应。” 宁道奇道:“阁主不是说,邪帝向雨田似乎也在找这战神殿吗?” “既然阁主感应到了战神殿即将出世,那是不是代表着向雨田也会有这般感应?” 叶千秋闻言,微微颔首,道:“那是肯定的。” “向雨田的实力,绝对不在我之下。” “他在这世间已经存活了二百多年,之所以还没有破碎虚空,一定是在等一个契机。” 宁道奇听了,脸上露出感慨之色。 如果不是入了天机阁,他根本无法知晓这么多隐秘之事。 那涉及到天道。 古往今来,又有几人能真正破碎虚空而去呢? 宁道奇对那种境界亦是心驰神往。 当他知道战神殿的事,还有向雨田还活着的时候,他心里的震惊着实很多。 人居然能在世间存活二百多年,这本身就已经是惊世骇俗。 他宁道奇活了一百多岁,已经感觉到了生机的流逝。 二百多岁的向雨田已经达到了和阁主比肩的层次。 这是宁道奇万万没有想到的。 这时,宁道奇感慨道:“幸好邪帝向雨田无意整合魔门,不然对世间来说,就是一场灾难。” 叶千秋笑了笑,道:“到了我和向雨田这个层次,其实世间的一切都不放在眼中。” “什么魔门,对于向雨田来说,不过是一个笑话而已。” “有什么是比长生久视更加吸引人心的。” 宁道奇从旁感慨道:“是啊,没有什么是比长生久视更能吸引人心的。” 叶千秋道:“待老石出关之后,我会让他将魔门整合,现在魔门之中该死的人都已经死的差不多了。” “祝玉妍一死,阴癸派没落,魔门除了老石已然没有了扛鼎之人。” “老石一统魔门是轻而易举之事。” “不过,老石这个人,还是有些不太稳定,他的内心深处还是隐藏着疯狂。” “所以,如果有朝一日,我破碎虚空而去。” “这世间没有了能再压制他的人,那他一定会大刀阔斧的在世间翻起浪花。” “所以,我会给你留下反制他的手段。” 宁道奇没想到叶千秋会说出这番话来。 不过,他显然对于叶千秋的话很是认同。 他也和石之轩相处过一段时间。 知晓石之轩这个人隐藏在儒雅表面之下的内心,绝对不是那种甘于平淡之人。 一旦世间没有人能再压制住他。 他的确有可能做出一些惊世骇俗之举。 这时,叶千秋又说道:“魔门之所以存在,就是因为主流社会的不认可。” “魔门中人容易走极端,石之轩若是有朝一日集齐十卷《天魔策》,一定会想着将魔门带入主流,但几百年的格局,不是他想要打破就能打破的。” “很多东西,一旦成为了边角,就无法再成为主料。” “所以,为了世间的安宁,老宁你得盯死了老石。” 宁道奇微微颔首,道:“阁主放心,我一定不负阁主重托。” 宁道奇心中对叶千秋的佩服又多了几分,越是跟随阁主的时日久,便越能感觉到阁主的厉害。 天机阁的真正秘典,到底是什么呢? 天机测算是否是旁人可以学得会的呢? 宁道奇心中的疑惑不少。 不过,这些疑惑他可能永远不会知道答案。 这时,叶千秋又说道:“如今,天下格局大变。” “南北对立之势已成。” “寇仲的少帅军已经打算和宋师道的宋军在下个月两路出击,联手向长安攻来。” “李渊的末日快要到了。” 宁道奇闻言,只说道:“这一年多来,少帅军和宋军先是一统南方,扫除南方诸部。” “又是再占洛阳,灭了王世充。” “不过,寇仲这才占了洛阳多久,就要发兵长安了。” “是不是有些太快了。” 叶千秋笑道:“不快,北方现在就剩下李渊在苟延残喘,李密、窦建德都已经被灭。” “正所谓一鼓作气,自然是越快越好。” 宁道奇听了,也没多说什么。 叶千秋道:“再过两个月就是新年了,若是能在年前将长安打下来。” “还能在长安城过个新年。” 宁道奇道:“灭了李渊之后,师道和寇仲两人该谁坐这天下?” 叶千秋道:“那得他们自己商量,不过,寇仲和宋缺小女儿宋玉致的婚事已经定下了。” “左右都是一家人。” “他们联手了大半年,有些事他们自己心里门清儿。” “这些事,咱们就不必操心了。” “不过,傅采林到了长安两年。” “一直赖着不走。” “过些日子,我们下山一趟,去看看他。” 宁道奇听到叶千秋这话,当即便知道傅采林要命不久矣了。 宁道奇倒也没有什么伤感的。 当他一年多以前知道曾经和他齐名的毕玄被阁主打死的时候。 他就明白了,这世上没有永恒的传奇。 之所以,他们所谓的三大宗师能够享誉天下几十年。 那是因为,像阁主和邪帝向雨田这样的高手没有出世。 一旦他们出世,他们这所谓的三大宗师,不过是笑话而已。 …… 转眼之间,便是两个月过去。 年关将至。 长安城变成不夜之城,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平时躲在屋内的闺女小孩,都涌到大街上迎接佳节的来临,鞭炮响个不停。 大户人家更开门禁,设宴,任由路过的人进来吃喝。 但是,长安城内如此热闹。 却是长安城外却是一派肃杀。 一个月前,寇仲的少帅军和宋师道的宋军,已经将长安城给团团围住。 不过,因为是临近新年的缘故。 少帅军和宋军似乎不打算在年前攻城。 而此刻的长安城太极宫中。 李阀的最高领袖李渊坐在太极殿的上首,看着宫殿之中的一切,显得有些疲惫。 不过,他浓密的眉毛下,眼神仍是明亮、清澈,且流露出一种颇为难以形容似是对某些美好事物特别憧憬和追求的神色。 纵使他坐在椅上,他的腰仍是挺直坚定,显得他雄伟的体型更有逼人的气势。 此时,殿内还有殿内李渊最亲近的两位大臣刘文静和裴寂。 只听得李渊朝着裴寂问道:“裴卿,现在城外情况如何?” 裴寂急忙回道:“陛下,城外两军营中,没有出现兵马调动。” 李渊闻言,面上的忧愁之色,渐渐消去了一些。 “寇仲和宋师道想要让朕投降,他们说了只要朕投降,绝对会厚待李家的人,你们觉得朕该投降吗?” 裴寂和刘文静的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只听得二人齐声道:“一切自当由陛下做主。” 李渊闻言,喃喃说道:“唉,天命终究是不在朕的这一边啊。” “世民死的太早了……” “短短不到两年的光景,我大唐便已经沦落到了这种地步。” “当真是令人唏嘘。” “天机子……可恨呐……” “若非天机子,我大唐又岂会陷入这种境地。” “唉,人岂能与神争锋……一切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罢了,罢了,年关将近,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情了。” “今夜,朕便和两位爱卿提前欣赏一番除夕夜宴的美丽舞蹈吧。” 说着,只见李渊拍了拍手。 一百多名歌舞伎从主席两侧的后殿门彩蝶般飘出来,在悠扬的鼓乐声中,载歌载舞。 众女中的一女份外迷人,在众多歌舞伎的衬托下,尤能显得她出众的曼妙姿态。 众女和唱下,她轻歌曼舞,声音甜美,有一番动人的韵味。 只见其裙裾翻滚,长袖飘荡,她婉转动人的歌声,能一顾倾城、再顾倾国的艳色舞姿,连李渊亦难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 这时,只听得那女子唱道:“花萼楼前雨露新,长安城里太平人。龙衔火树千重焰,鸡踏莲花万岁春。帝宫三五戏春台,行雨流风莫妒来。西域灯轮千影树,东华金阙万重开。” 一曲既罢,灯火倏暗,忽然众女手上变戏法般多出一盏彩灯,霞光耀射中百灯齐舞,在大殿的空间变化出千万种由灯火舞动轨迹所编织出的图案,人人看得目不暇给,叹为观止。 当殿内灯火重明时,众舞伎已从来路退出殿外。 李渊笑着拍手,道:“好啊,好啊。” 笑着笑着,却是流下了两行清泪。 却是想起了从前儿女绕膝的情景。 只是,自从李阀起兵争霸天下之后,这种景象便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次子世民英年早逝,再加上如今大唐岌岌可危。 李渊的一颗心彻底沉到了谷底。 尽管他想让自己不去想这些糟心事,但是依旧忍不住去想。 这时,只听得殿外又走进三百名雄纠纠身披战甲的禁军卫士。 这些禁军卫士从正殿门操入,排成各种阵势,分持刀抢剑盾,表演一场充满暴力学美感的“兵阵”。 比对起刚才旖艳的舞伎,又是另一番阳刚味道,同样扣人心弦。 “兵舞”既罢,殿外太子李建成领着齐王李元吉走进了大殿当中。 只见李建成和李元吉朝着李渊躬身。 李建成朗声道:“父皇,我大唐自起兵太原,一直战无不克。” “如今,虽然宋军和少帅军兵临长安城下。” “但只要我们能坚守三月。” “西域联军就一定能来得及援护长安,到时候一定可以将宋军和少帅军打退。” “还请父皇勿要失了心气!” 李渊闻言,微微一叹,道:“建成,朕没有投降的意思。” 这时,李建成道:“父皇,宋师道让我们交出傅采林的大弟子傅君婥,儿臣觉得此事可为。” 李渊闻言,摆了摆手,揉着眉心道:“我累了,此事你去办吧,勿要惊动了傅采林。” 第39章 天下一统,飘然远去 深夜。 太极宫,凌烟阁。 一股清新芳香的气息从静寂沉睡的凌烟阁透出。 两名提灯的素衣女正袅袅婷婷,姿态闲雅的现身林道深处。 素衣女郎逐渐接近,在两盏灯笼的映照下,被蒙在一片光晕里,她们从头饰到鞋子,一身洁白,配着秀美的花容,仿佛能立刻把凌烟阁转化为人间仙界。 月夜中的凌烟阁别有一番情境,份外使人感到设计者工于引泉,巧于借景的高明手法。 作为园林楼阁,使人生出“虽由人作,宛自天开”的醉人感受。 从远处瞧去,楼阁在林木间乍现乍隐,彷如海市蜃楼,掩映有致,长桥小溪,假山巧石,腊梅,芭蕉,紫藤,桂花于园圃精心布置,雅俗得体,风韵迷人。 在主建筑群的另一边,隐传来歌乐之音,更使人心神向往,想加快脚步到该处看个究竟。 这时,两道人影从楼阁之间若隐若现。 几步之内,便已经朝着楼阁之内行去。 这瞬息之间的光景,那两道人影让人难以捉摸得到,仿佛鬼影一般。 凌烟阁并非只有一阁,而是环绕凌烟池而建的建筑群,每座建筑以楼,殿,亭,阁簇拥,景中有景,凌烟池旁遍植老松。 主阁坐落池南,双层木构,朱户丹窗,飞檐列瓦,画楝雕梁,典雅高拙,仔势非凡。 那两道人影经由的长廊游走于主阁西面园林,直抵凌烟池。 接连池心亭台联拱石桥,造型奇特,从南端至北端分置小拱,大拱,再相连大拱和小拱,两头的小拱与大拱成联拱之局,充满节奏和韵律感。 桥面两侧各置望柱十五根,雕刻精细,全桥直探湖心,彷如通抵彼岸仙境的捷道。 这时,月色愈发亮了。 两道身影从阴暗处显现出来,不是旁人,正是叶千秋和宁道奇。 叶千秋朝着宁道奇说道:“傅采林窝在这凌烟阁中,却是不知道他的大徒弟已经被李建成给绑了送出城去了。” “你说,若是傅采林知道了这事,会不会去找李渊算账。” 宁道奇微微一笑,道:“李建成既然这么做了,那自然是不惧怕傅采林这个奕剑大师。”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李建成现在的背后有着尹祖文、杨虚彦等一众顶尖高手,自然是不会惧怕傅采林。” “李建成的算盘打的的确是很响,想要勾结塞外各部,联手对抗宋军、少帅军。” 宁道奇道:“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 “李渊若是明智,理当选择打开城门投降。”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人走到了这个地步,往往会做出一些不符合多数人心意的决定。” 宁道奇道:“阁主,前面有人。”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看见了,应该是傅采林的另外两个徒弟。” “绕过去,先去找傅采林。” 宁道奇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二人掠过楼阁烟池,穿过廊桥。 只见池心方亭四角各挂三盏彩灯,亭旁临池平台处铺满厚软的纯白地毡数十张,合成一张大地毡,把冷硬的砖石平台化为舒适且可供坐卧的处所。 地毡上摆于巨型蒲团,可枕可倚,使人感到一旦卧下,会长睡下去不愿起来。 十多名素衣高丽美女,或坐或卧,或轻弄乐器,或低声吟唱,把湖心的奇异天地,点缀得色生香,倍添月夜秘不可测的气氛。 亭内圆石桌上放置一个大铜炉,沉香木烟由炉内腾升,徐徐飘散,为亭台蒙上轻纱薄雾,香气四逸。 在那大铜炉前,长发披肩的白衣男子,正仰望星空。 那是“奕剑大师”傅采林的背影。 此时,只见一个白衣女子倚枕横卧在傅采林右侧。 傅采林即使背着人,半坐半卧,仍能予人异乎寻常的感觉。 在他左右两旁放着两个花瓶,插满不知名的红花,使他整个人像弥漫着山野早春的气息。 无论是傅采林,还是那些女子,皆是人人赤足,一派闲适自在,自由写意。 歌乐终罢,余韵仍萦绕平台上的星空不散。 这时,只听得傅采林凝望夜空,忽然道:“二位道兄深夜来访,是准备好了要来取傅某人的性命了吗?” 他沉厚的声音像长风般绵绵送入各人耳鼓内。 傅采林的这声音落下,在他身旁倚靠着的那个白衣女子立马站起身来,一双玉足踩在地上,往四周看着,脸上泛起一脸戒备之色。 这时,只见叶千秋和宁道奇的身影忽然间犹如清风一般飘落在池心平台之上。 二人出现的刹那间,十余道明亮的眼神齐齐朝着他们投来。 只见她们的脸上尽数泛起戒备之色。 那白衣女子看着二人,更是清冷的开口问道:“你们是谁?” 叶千秋和宁道奇不言语。 傅采林道:“嫱儿,退下。” 这白衣女子是傅采林的关门弟子,傅君嫱。 傅君嫱极受傅采林宠爱,不过,听到傅采林的话,还是朝着一旁退去。 这时,只听得宁道奇微微一笑,道:“上次在青华峰匆匆一别,没有和傅兄切磋一二,着实遗憾。” “今夜,我随阁主来送傅兄一程,若是傅兄不嫌弃,可以先与我见个高低。” 这时,只见傅采林站起身来,面向宁道奇和叶千秋,他的目光之中闪烁着精芒。 只听得傅采林缓缓说道:“好,我很久之前,便想领教道兄的散手八扑了。” 宁道奇脸上露出笑意,朝着叶千秋道:“请阁主作壁上观,且看我手段如何。”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这样的机会的确难得。” “傅采林,这将是你去见阎王爷前的最后一战,好好珍惜吧。” 叶千秋的声音送入傅采林的耳中。 傅采林的脸上没有露出丝毫的惊慌失措。 他平静的望向叶千秋,没有多说什么。 他知道任何言语在叶千秋的面前已经没有作用。 在他决定帮助李唐,争取天下之时,便已经注定了要有这一天。 两年前从青华峰下来时,他便明白,早晚会有这么一天。 除非,他能选择臣服。 但,他却不能那么做。 他是高丽人的“神”。 如果,他连直面生死的勇气都没有。 那又如何去庇护高丽。 反正,他大限将至,即便没有天机子来取他性命。 他也活不过三年。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不能去搏一个可能呢? 于是,他在梵清惠的游说之下,选择和慈航静斋合作。 静斋选择扶持李世民,而他也选择帮助静斋,扶持李世民登上帝位,一统中土。 而他和慈航静斋达成的协议是,若李世民登上帝位,一统中土,李世民会保证不会在日后进侵高丽。 只是,失败来的太过突然。 慈航静斋斋主梵清惠连带着中土佛门十大高手,于洛阳一夜之间尽数身死。 连李世民也死了。 从那时起,傅采林便知道,他早晚也得有这么一天。 李世民死后,他依旧没有离开长安。 他又和太子李建成站到了同一个阵营。 希望能帮助李唐得到中土天下,达到他保全高丽的目的。 可惜,一切终究还是徒劳的。 少帅军和宋军的崛起,彻底让李唐得到天下的美梦落空。 傅采林没有选择离开。 因为,他知道,早晚有一天。 天机子会来找他。 而这一天,终于到了。 这时,只听得傅采林站在原地,朝着宁道奇说道:“道兄,请!” 在漫空星斗下,傅采林立于原地,彷若神人。 广阔的白石平台在星夜下闪闪生光,环绕的湖水波光邻邻,湖岸两旁的建筑灯火全灭,融人黑沉沉的林木中,沉香的香气渐渐浓烈。 宁道奇和傅采林目光交锋,相隔三丈之远,不觉丝毫劲气狂飕。 二人开始了在气势之上的交锋。 那些原本在傅采林四周的女子,早因为受不了二人散发出的强大气势,而朝着四周散去。 傅采林的手中没有剑。 自从两年前,他在青华峰上败给叶千秋,将奕剑震断之后,他便再也没有拿过剑。 这两年来,他早已经不再执着于剑。 奕剑,手中无剑,依旧可奕。 傅采林的奕剑术是感性的,其精微处在于他把全心全灵的感觉与剑结合,外在的感觉是虚,心灵的感觉是实。 当他手中无剑之时,他的奕剑术已然又更进一步。 此时,宁道奇的声音传出,只听得他说道。 “我多么希望傅兄能选择放弃,于迷途之中归返,这样今夜我和阁主来,便是找傅兄喝酒谈心,分享对生命的体会。” “而非是与傅兄争雄一时,论个高低。” 傅采林闻言,回道:“道兄何必自责,你我都不喜好战争,但为了各自的理想,终究是要出手。” 这时,只听得宁道奇道:“你我只出八招如何?” 傅采林闻言,道:“好,自我手中无剑之后,我琢磨出了八式剑招。” “今日,便与道兄战个痛快。” 就在傅采林话音落下的那一刻。 只见傅采林整个人突然高高跃起。 他右手双指并拢,隔空朝着宁道奇一指。 这一指,大有一往无前之势。 以气为剑,剑气纵横,这一剑,有夺天地造化之势! 傅采林的身影顷刻间便出现在了宁道奇的身前。 只见宁道奇在瞬息之间抬手。 宁道奇在抬手的同时,亦是往前冲出,似扑非扑,若缓若快。 整个人的身形既潇洒又好看。 嘭! 只见宁道奇袍袖鼓胀弯拱,硬挡傅采林这夺天地造化的一剑。 紧接着,宁道奇借力飞起,移过丈半空间的动作在刹那间完成。 在倏忽之间和傅采林战在了一处。 傅采林雄伟的身躯出现在宁道奇的背后,朝着宁道奇后背心刺去,而他的躯体自然流畅,若鸟飞鱼游,浑然无瑕,精采绝伦。 剑指贯出,宁道奇不慌不忙。 只见他右手虚按胸前,左手往后拂出,手从袍袖探出,掌变爪,爪变指。 最后以食指和傅采林的剑指对了一招。 其变化之精妙,纯凭感觉判断傅采林的位置,令人叹为观止。 而在这凌烟池周围观看傅采林和宁道奇的那些女子,各个脸上皆是露出震惊之色。 尤其是傅采林的那关门弟子傅君嫱。 此时,傅君嫱忽然反应过来。 能让他师父称之为道兄的人物,在整个江湖也没有几个。 今夜闯入凌烟阁的这两个人,定然便是天机子和宁道奇无疑了。 她曾经听师父说过。 在中土,最起码有三个人的实力与他在伯仲之间。 还有一人的实力要远超于他。 而那个人就是天机子。 双指交锋,发出“嘭”的一声劲气交击声,狂飙从交触处在四外狂卷横流,声势惊人。 傅采林剑招变化,紧里全身,有若金光流转,教人无法把握他下一刻出剑的位置。 傅采林似进非进,似退非退。 朝天一指,剑光缭绕。 宁道奇头下脚上的来到傅采林的上方,如同钉子一般下挫,撞入傅采林的剑光之中。 这一招,着实有些门道。 便是叶千秋看了,也得称赞宁道奇一声。 宁道奇一生从未杀生,此时,竟是以头盖硬撞傅采林的头盖,做出一派与敌皆亡的招数。 傅采林的剑光在霎时间散去,只见他左手疾拍宁道奇头顶天灵穴。 宁道奇两手从侧疾刺归中,两手中指同时点中傅采林的掌心。 噗! 傅采林如同风车一般般旋转起来,化去宁道奇无坚不摧的指气。 紧接着便又是抬手一指,横空剑气透体而出,竟然在刹那间朝着宁道奇整个人横贯而去。 宁道奇一个翻腾,回到原处,两手横放,指尖聚拢,形如向地鸟啄,油然面对傅采林这突如其来的剑气。 只见他双手合住,以一个奇怪姿态,将这道剑气硬生生撞开。 此时,二人重成对峙之局。 只见傅采林仰天长笑道:“八扑得见其三,道兄果然厉害!” “痛快!” “痛快!” 宁道奇微笑道:“傅兄的剑法令我想起庄周所云的材与不材之间,材与不材,似是而非也,故未免乎累。” “若夫乘道德而浮游则不然,无誉无毁。” “一龙一蛇,与时俱化,而不肯专为;一上一下,以和力量。” “浮游乎万物之间,物物而不物于物,胡可得累耶!” 傅采林听得心中一震,所谓材不材,指的是有用无用,恰是他这手中无剑,有剑无剑,无剑有剑的精义。 但此仍不足以形容他这奕剑八招的妙处,故似是而非,未免乎累,只有在千变万化中求其恒常不变。 有时龙飞九天,时而蛇潜地深,无誉无毁、不滞于物,手中无剑胜有剑,与天地齐寿,物我两忘,逍遥自在。 宁道奇说的是傅采林,其实亦是他自己的写照。 正因两人均臻达如此境界,始能拼个旗鼓相当,势均力敌。 先前三招,傅采林主攻,宁道奇主守。 谁都不能占对方少许上风。 傅采林听得宁道奇将他的奕剑八招精义说了个通透,亦是不甘落后。 在一旁欣然说道:“道兄果然高明,一切难瞒道兄法眼,我见识到道兄名慑天下的散手八扑。” “其精要在乎一个''虚''字,虚能生气,故此虚无穷,清净致虚,则此虚为实,虚实之间,态虽百殊,无非自然之道,玄之又玄,无大无小。” 宁道奇闻言,脸上亦是露出笑意,和傅采林不免生出几分惺惺相惜之感。 两人均把对方看个晶莹通透,不分高下战果实难预料。 在一旁观战的叶千秋,听到二人互相吹捧揭短,脸上不免露出三分笑意。 这二人都是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倒是先互相吹捧起来了。 这时,只听得宁道奇笑道:“尚有五招,傅兄请!” 宁道奇话音落下,只见他一直两手箕张,手如鸟啄,摆出架式,优美好看,落于有力。 不过却是不合他老庄清净无为的风格,且主动请傅采林出招,更似有违他的作风。 叶千秋看得出来,接下来,宁道奇将要选择主攻。 果不其然,下一刻只见宁道奇,倏的振衣而行,两手化成似两头嘻玩的小鸟,在前方闹斗追逐,你扑我啄,斗个不亦乐乎,朝着傅采林迫去。 傅采林双目奇光大盛,目光前忘,似如入定老憎,对宁道奇出人意表的手法和奇异的进攻方式不闻不同。 叶千秋知道,这是宁道奇八扑之中的一扑,讲究的是虚实相生。 若是一般人物,非要被宁道奇的这等奇异进攻方式给牵扯住心神,在顷刻间流露出破绽,被宁道奇抓住机会。 但是,傅采林终究是和宁道奇同一级数的人物。 尚且不会被宁道奇这花里胡哨的手法给震慑。 此时,只见宁道奇脸上出现犹如孩童弄雀的天真神色,左顾右盼的瞧着两手虚拟的小鸟儿腾上跃下。 好似在他前面有一株无形的树,而鸟儿则在树丫问活泼和充满生意的闹玩,所有动作似无意出之,却又一丝不苟。 令人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忽然间,两头小鸟儿多出个玩伴,就是傅采林的剑指。 在双雀临身的那一刻,傅采林往一侧移开,两鸟像惊觉有敌来袭般狠啄傅采林。 接下来,两道人影在凌烟池中追逐无定,以惊人高速闪挪腾移。 双方的姿态都是说不出的从容大度,且又有飘逸之处。 傅采林的十指每一指均变成了剑。 剑气可以从他的十指当中的任何一指发出,令人防不胜防,出乎意料。 由此而应付着宁道奇发动的虚拟鸟击,两头小鸟活如真鸟般可钻进任何空档缝隙,对傅采林展开了密如骤雨的近身攻击。 双方奇招频出,以快对快,其间没有半丝迟滞,而攻守两方,均是随心所欲的此攻彼守。 其紧凑激厉处又隐含逍遥飘逸的意味,精采至难以任何语言笔墨可作形容。 叶千秋倒也是看的津津有味。 自己和旁人出手,总是忍不住在须臾之间,用最有效,最快速的方式将对手击倒。 看宁道奇和傅采林交手,虽然在他眼中二人破绽不少。 但是,却不影响他思考这二人功法之中的可取之处。 任何一个能走到大宗师境界的人物,皆不是简单易于之辈。 看到这些人身上的闪光点,对于自身的修行来说,亦是能起到触类旁通的作用。 嘭! 只听得一声清音后,二人回复隔远对峙之势,就像从没有动过手一般。 宁道奇双手负后,两头小鸟似已振翼远飞。 只见他微笑道:“我想不佩服也不成,傅兄竟能以十指剑,挡我千多记鸟啄,使我想厚着面皮取巧硬指傅兄超过八招之数也不成。” 宁道奇笑道:“是傅某大开眼界才对,从无为变作有为;有力再归无为;进而有为而无,无为而有,老庄法旨;到道兄手上已臻登峰造极之境。” “道兄留意,接下来的这一剑,却是我这八招剑招当中,威力绝伦的一剑。” 下一刻,只见傅采林面手下垂,自然而然生出一股庞大无匹的气势,紧罩敌手,即使不是内行人,也知傅采林接下来的一剑,将是无坚不摧的骇人强攻。 宁道奇仍保持两手负后的姿态,双目异芒电闪,面露沉着之色。 下一刻,只见傅采林抬手,剑指贯出。 一切只能以一个快字去形容,发生在肉眼难看清楚的高速下。 剑气化作闪电般的长虹,划过虚空,冲向宁道奇。 这一剑充满了死亡和肃杀的味道。 令人难以反应。 不过,宁道奇出手了。 只见他全身袍袖无风自动,整个人变得威猛无比。 化掌为拳,一拳击出,连续作出玄奥精奇至超乎任何形容的玄妙变化。 一拳轰出! 轰! 劲气横流滚荡。 两人如同触电一般退开。 下一刻,只见傅采林再抬手,朝着宁道奇剑气横扫。 傅采林没有能在速度和内劲上压倒宁道奇,虽然他剑气磅礴,但是想要胜过宁道奇。 却是有些难。 因为,他能感觉到宁道奇的散手八扑相较于当年已经有了很大的成长。 傅采林霎时间,使出他这两年来苦心钻研的第六招剑意。 宁道奇却以千变万化的动作,似进似退、欲上欲下,双手施出玄奥莫测的手法,迎上傅采林这浑然无隙,天马行空的一剑。 蓬! 宁道奇双掌合拢,却是凭借着一双肉掌,便抵消掉了傅采林这第六剑的剑气。 二人再度分开,时间像凝止不动一般,两大高手凝止对立,仿佛都没有生气一般。 这时,只听得傅采林一声长笑,纵身再起,剑气纵横而出,凌烟池也在这剑气之中,被尽数分裂。 池水四溅,在夜空之下,极为灿烂。 此刻的宁道奇像变成一片羽毛般,被这剑气狂飙刮得抛起飞退,以毫厘之差躲过了这无比厉害的剑气。 宁道奇在凌空飞起的同时,脸上露出从容笑意。 “傅兄,还剩最后一招了!” 此时,只听得傅采林突发一声长啸,飞身而起,足踏虚空,朝着凌烟阁中最高的建筑物上飞身而去。 宁道奇也不甘示弱,整个人弹上半空,紧随傅采林而去。 二人的身形消失在夜空之中。 而叶千秋的身形也消失在夜空之中。 凌烟池内的那些女子,看到这一幕,脸上皆是泛起迷惘之意。 此时,只听得站在凌烟阁最顶端的傅采林朝着宁道奇喝道:“道兄,我这最后一剑,当是我也无法控制的一剑。” “你当真要接吗?” “若你来接,有可能九死一生!” 宁道奇的脸上露出平静之色,正欲开口说话。 叶千秋却是凭空而立,率先开口道:“你这最后一剑,便由贫道来接。” “使出你全部的力量,让贫道看看你这两年来的长进。” “你只有一招的机会!” 叶千秋的声音之中仿佛没有半点感情色彩。 傅采林闻言,哈哈大笑着。 普天之下,也只有天机子才敢有这么大的口气。 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只见傅采林朗声道:“好!” 这时,只见凌烟阁四周火光照耀。 一条条火龙从凌烟阁四周的宫殿群中朝着凌烟阁围了过来。 却是宁道奇和傅采林发生的战斗引起了唐宫之内守卫的注意。 现在唐宫的禁卫正在源源不断的朝着凌烟阁急奔而来。 此时,只见站在凌烟阁上空的傅采林朝着宁道奇说道:“道兄的高明大大出乎我意料之外。” “可惜,我这第八剑,决然不是道兄所能接下的。” “我不忍看到道兄有半点损伤,还请道兄退在一旁。” 宁道奇看到已然出现在他身前的叶千秋,又看了看傅采林,微微一叹,道:“傅兄,珍重。” 叶千秋对于宁道奇的心态明白的清清楚楚。 若是,今日宁道奇是他,宁道奇是决然不会杀傅采林的。 这就是宁道奇。 此时,叶千秋看着傅采林,道:“在第八剑之前,你可还有什么遗言要留下的。” 傅采林闭上双目,脸容变的无比丑陋,只听得他柔声道:“在我活过的日子里,我一直为某一种秘不可测和不得而知的东西努力寻找、思索。” “我隐隐感到这东西存在于思感某一秘处,在某一刹那至乎感触到它的存在,而它正是生命的意义,可以为我打破平庸和重复的闷局。” “而在我作出对此思索的同时,我从仇恨罪恶和争权夺利的泥沼当中爬出来,清楚看到存在于人与人间种种丑恶和没有意义的愚蠢行为;看着其如何构成人的阴暗面,如何破坏生的乐趣。” “实不相瞒。” “我傅采林不但不喜欢战争,而且厌恶战争,可是在亡国亡族的威胁下,却不得不作出反击。” 叶千秋闻言,只说道:“贫道也不喜欢战争。” “但是正如你所说,在亡国亡族的威胁下,身为汉人,不得不做出反击。” “中土,是汉人之地。” “任何想要摧毁,占据汉人之地的外族人,都将成为贫道的手下亡魂。” 下一刻,傅采林猛的睁开双眼。 他的目光之中透出无比炽热之光芒,其中蕴含着自我毁灭的味道。 他抬起手臂,朝着叶千秋道:“第八剑,湮灭!” 随着傅采林话音落下。 他整个人好似化身为一柄冲天利剑。 剑气冲破云霄,在月夜之中成为一道璀璨的光芒。 这一道光朝着叶千秋狠狠的劈了下去! 叶千秋的身形瞬间消失不见。 万籁俱寂,好似一切都没有发生。 而傅采林则已经化为飞灰。 此时,只听得凌烟阁下,傅君嫱大声呼喊道:“师父!” 紧随着傅君嫱的声音,却是一个粗重的男声。 “列阵!” 只见在那凌烟阁四周,不知多少唐宫禁卫在外面阔逾十二丈的通道布防,分作三排,前排坐地、第二排蹲立、后排站起。 第一排举盾牌,第二排手持长枪,第三排皆是手中持着弓箭,一时间,凌烟阁的四周被团团围住,状如铁桶,密不透风。 这时,只见一个酷似李世民的人从那宫门之中走出。 不过,他比李世民要瘦一些。 只见他的身旁跟着好几个人。 这人便是太子李建成。 只见李建成朝着叶千秋所在的那宫殿上方大声喝道:“傅大师!” 良久,没有傅采林的回应。 片刻后,夜空之中传来了叶千秋的声音。 “李建成,傅采林已经被贫道诛杀。” 这话一出,顿时引得周围人震惊无比。 傅采林身为大宗师,怎么会死? 来人到底是谁? 李建成大声喝道:“你是谁!” 叶千秋的声音从四面八方笼罩凌烟阁,但无人知晓他身在何处。 “贫道天机子!” 此言一出。 顿时引得李建成和他身旁的那些人齐齐变色。 “天机子!” 李建成在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简直胆寒无比。 “果然是天机子!” “除了天机子,有谁敢在戒备森严的唐宫之中,来找傅采林的麻烦!” “更何况,傅采林本身就是大宗师!” 站在李建成身后的魔门中人,知晓天机子名号的都已经面色发白。 他们现在连天机子的人都没看到,便已经感受到了来自天机子身上的那强大压力。 天机子之名,太过响亮。 天下三大宗师,已经有两个死在了他的手上。 更别提佛门十大高手,魔门数位高手也尽数死在他手上。 正邪两道几乎因他一人而大变。 李建成吓的腿都有些软了。 一时间,不敢开口说话。 天机子是人是鬼? 在戒备森严的唐宫之中,来去自如,无人能发现他的踪迹。 这时,只听得李建成背后的李元吉脸上泛起厉色,道:“大哥,放箭吧!” “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若是天机子就藏在那楼阁之上,箭雨射下,他也定然插翅难逃!” 李建成闻言,脸上露出踌躇之色。 “大哥!当断则断啊!” “大唐之所以落到现在这步田地,和这天机子脱不了干系,此时不杀,更待何时!” “大哥!下令吧!” 李元吉催促着。 李建成恶从胆边生,当即一挥手,道:“放箭!放箭!” 一时间,数以千计的长林军拉弓射箭,箭矢如飞蝗般射向凌烟阁上空。 叮叮咚咚的声音响个不停。 片刻之后。 只见有人听到箭矢之声完全消失。 却是有破空之声袭来。 “不好!箭回来了!” 有人眼尖,急忙大呼道。 夜色之下。 李建成突然瞪大了眼睛,只见夜色之中,无数箭矢倒飞而来。 “盾兵!盾兵!” 李元吉大声呼喊着。 一大群盾兵举起盾牌,想要将这股箭雨给挡下。 但是,这箭雨之上却是附带着磅礴无比的劲气,直接将这盾兵阵给破掉。 紧接着,璀璨夺目的雷光湮没了以李建成为中心的数丈之地。 数千唐宫禁卫惊恐的望着夜空之中。 只见两道缥缈如仙的身影从月光之下飘然远去。 …… 腊月二十八,在除夕夜到来的前两天。 唐皇李渊向少帅军统领和宋军首领宋师道投降,打开了长安城城门。 避免了让长安城处于战火之下。 至于唐皇李渊为什么会选择投降,民间众说纷纭。 有人说是因为李渊被少帅军和宋军吓破了胆。 有人说是因为李渊的两个儿子突然意外身亡。 还有人说,是因为李渊被仙人指引,为避免长安百姓遭受战火,所以开城投降。 真相到底是什么,却是无人知晓。 …… 公元620年初,少帅军首领寇仲和宋军首领宋师道联手灭唐,并且趁势出兵塞外,横扫塞外诸部。 同年六月,少帅军首领寇仲娶宋缺幼女宋玉致为妻,于长安建国称帝,国号大夏,至此天下一统。 …… 夜。 一轮满月高悬。 长安,太极宫。 这已经是寇仲登基之后的第三个年头。 太极宫各处都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此时,身着龙袍,头戴帝冠的寇仲从太极殿中走出。 叶千秋笑语吟吟的站在太极殿外,看着寇仲,道:“不错,确有人君之相。” 寇仲看到叶千秋,脸上亦是露出笑意,道:“阁主,今夜星象如何?” 叶千秋道:“快了,我心中的那种感觉愈发强烈了,战神殿即将出世了。” 寇仲闻言,脸上亦是露出欣喜之色。 “那真是太好了。” “朕还真想看一看传说中的战神殿到底是什么模样。” 叶千秋笑道:“你还是好好做你的皇帝吧。” “老实的呆在长安处理政务。” “战神殿出现的方位应该在长安城东边。” “至于相距多远,这也不是我能预测得出来的。” 寇仲一听,不禁叹了一口气,一脸苦闷的说道:“早知今日,朕当初就不该和宋师道那个奸猾的家伙赌大小!” “他倒是快活了,带着娘云游天下去了,搞得朕现在天天连这宫城都出不去。” 叶千秋闻言,摇头失笑,道:“行了,别得了便宜又卖乖。” “皇帝可不是谁想做就能做的。” “天命最终就在你寇仲身上,这是毋庸置疑的。” 寇仲仰头看着那浩瀚星河,道:“我寇仲能有今日的成就,还是全靠了阁主。” 叶千秋摇头道:“你能有今天震古烁今的成就,全在你自己努力,你能知人善用,用人不疑。” “用人之道,似易实难,己之所谓贤,未必尽善,众之所谓毁,未必全恶。” “知能不举,则为失材,舍短取长,然后为美。” “知人难,用人更难。” “来日,若征高丽,切不可重蹈杨广覆辙。” 寇仲闻言,微微颔首,却是突然问道:“阁主,你能告诉朕,真正的天机阁到底在何处吗?” 不止是寇仲不相信青华峰上的天机阁就是真正的天机阁,便是其他人天机阁的人也不相信。 叶千秋闻言,微微一笑,道:“这个答案,只有历代天机子方可知晓。” “你若是想知道,就等我将阁主之位传给淳风之后,你问他便是。” 就在这时,夜幕之中突然有一道身形,仿佛从月宫之中飞来。 轰隆! 一股突如其来的气势,从天而降,将整座太极宫都给笼罩。 只见一个身着黑袍之人踏月而来,裹挟着千万钧之力道猛然坠落下来,来势汹汹犹如彗星一般落下。 他站在太极宫某座大殿的上方,突然仰头大笑,长啸一声。 啸音冲上夜空,直上九霄,骇人无比。 整座长安城,都仿佛因他这道长啸之声摇晃不已。 他站在那里,一股睥睨天下、舍我其谁的姿态呈现而出。 他长发扬起,如同瀑布一般挥洒下来。 整个人散发出无与伦比的气质。 好似一尊魔神在人间苏醒了过来,站在了世间的巅峰。 寇仲看到这人的同时,面色一变,不禁说道:“此人莫非就是向雨田!” 霎时间,整座长安城中,有数道身形从宫外朝着宫内急速掠来。 叶千秋双手背后,轻点足尖,飞身而起,衣衫飘飘,如仙临空。 “向雨田,你终于出现了!” 夜空之下,向雨田脸上泛起兴奋之色,道:“天机子,我来请你同入战神殿!” 叶千秋道:“我就知道你会来!” “不过,在此之前,让我称一下你的斤两!” 下一刻,叶千秋却是忽然抬起右手,五指之间仿佛有日月轮转,旋即猛地握紧成拳! 一拳朝着向雨田轰去! 霎时间,一股铺天盖地的拳意弥漫夜空。 这一拳仿佛有着让山河倒转的伟力,直接贯穿苍穹。 寇仲感受到这股霸道绝伦的拳意,脸上泛起惊骇之色。 “这才是阁主的真正实力吗?” 饶是寇仲如今已然是天下有数的大宗师,依旧在这股滔天拳意之下,感觉到自己渺小无比。 好似自己突然置身在了那大海汪洋之上,随时都会被淹没。 叶千秋的一拳,仿佛能撼动天地一般,充斥着无与伦比的力量,任谁都要在这一拳之下臣服。 这时,只见那向雨田朗声大笑,然后同样挥出一拳。 这一拳犹如自九天之外的魔神下凡,一拳之下。 发出了巨啸之音! 那是由拳头与空气产生的摩擦之音! 霎时间,两拳相撞! 嘭! 一道无形却有如实质的气浪从二人的身躯周围四散而去。 仿佛在一瞬间便将整座夜幕给侵袭。 神威若海,神威如狱! 此时,太极宫中。 数位高手出现在寇仲的身旁。 他们随着寇仲一同看着那夜空之上,这天地间最强的两个人之间的对决。 李淳风、宁道奇、石之轩、石青璇、徐子陵、石龙赫然都出现在寇仲的身旁。 “好一个邪帝向雨田!” 第40章 破碎虚空,金色的雨(万更求订阅!) 叶千秋的拳头和向雨田的拳头分开。 二人的身形各自落在夜空之中。 二人互相对视着。 邪帝向雨田看着叶千秋,道:“你比当年弱了些!” “若是当年的你,这一拳不会平分秋色!” 叶千秋的目光落在邪帝向雨田的身上,道:“你是否在百多年前见过我?” 邪帝向雨田目光之中闪过一抹兴奋之色,道:“你终于想起来了吗!” 叶千秋听到向雨田这话。 所有心中的疑惑,全部消解。 他已然明白,为何向雨田第一次见到自己时,会是那副模样,会说那样一番话。 真相只有一个。 那就是自己曾经在这个世界出现过! 他能清楚的感觉到,现在的向雨田对自己没有敌意。 叶千秋摇了摇头,道:“花非花,我非我。” 向雨田的眼中露出思索之意,道:“道家尸解大法果然厉害,竟然能让你再活一世。” 叶千秋听到这里,便清楚了向雨田可能是对自己的再度出现产生了什么误解。 不过,叶千秋也懒得解释。 “战神殿的具体方位,你感受到了多少?” 向雨田朝着叶千秋问道。 叶千秋没有隐瞒,因为,他知道向雨田一定也感受到了战神殿即将出世的方位。 所以,才会来找自己。 “东北方向。” 叶千秋直接说道。 向雨田微微颔首,目光闪烁,道:“事不宜迟,迟则三日,短则一日,战神殿必定出世。” “我们必须联手,才能闯入战神殿。” 叶千秋想到了他曾经在和氏璧的预言当中,看到过自己进入战神殿。 想到和氏璧最后的那个预言。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好,我们现在就走。” 话音一落。 二人身形一闪,朝着夜空之中飞掠而去。 太极宫中。 寇仲看到叶千秋和向雨田联袂而去,当即朝着徐子陵说道:“小陵,你要立即带兵去追踪阁主的踪迹。” “向雨田可能会对阁主不利!” 徐子陵闻言,微微颔首,道:“我一人恐怕无济于事。” 这时,李淳风道:“大家一起去吧。” 寇仲脸上闪过一抹意动,当即点头道:“好!朕也去!” 石之轩却是眼中闪过兴奋之色,道:“那向雨田恐怕已经臻至了道心种魔大法的终极境界!” “他是否集齐了十卷《天魔策》!” 寇仲雷厉风行道:“正好去见识见识他的本事!” …… 两日之后。 草原之上。 一座巨大的宫殿群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了这荒无人烟的草原之上。 与此同时,两道身影也悄然出现。 正是叶千秋和向雨田。 叶千秋和向雨田的身形有九成相似。 二人一个身着青衫,一个身着黑衣。 此时,烈日当空,草原之上开始刮起大风。 叶千秋朝着向雨田说道:“走!” 向雨田微微颔首,二人身形一闪,便大步朝着那惊雁宫掠去。 叶千秋循着记忆,来到惊雁宫雁翔主殿的正门。 两大高手一路通行无阻,直抵腹地。 但是,进入殿中之后,向雨田却是一个闪身,和叶千秋分开,遁入殿中的偏门,身形消失不见。 叶千秋也不在意,朝着殿中继续前行。 一切的一切,都和他在和氏璧的预言当中看到的一模一样。 很快,他就来到了岩石小岛之上的战神殿。 看着那“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的大字。 只有亲自站到了这几个大字面前,才能真正感受到这大字之上的浩瀚缥缈气息。 战神殿笼罩在柔和的青光底下。 叶千秋望向殿顶,离地四十丈许的殿顶中心,嵌有一块圆形的物体,两丈直径,散发出青黄的光线,彷若一个室内的太阳,使整个巨殿沐浴在万道青光底下。 巨殿不见一柱,不见一物,殿心地上有一个两丈许见方的浮雕,左右两边壁上每边亦有丈许见方的浮雕图各二十四个,加上殿心的浮雕图,刚好是四十九。 殿心地上那幅浮雕,雕工精美,刻着一个身穿奇怪甲胄、面上覆盖面具的天神,胯下坐着一条以龙非龙的怪物。 从九片裂开了的厚云由左上角穿飞而下,直扑向右下角一个血红的大火球,每一片厚云旁边,由上而下写着九重天、八重天,直至最低的一重天。 浮雕的上方有五个大字,正是「战神图录一」。 这一切的一切,和叶千秋在和氏璧之中看到的都一模一样。 叶千秋向左壁走去,来到最后的一幅浮雕处,上面除「战神图录四十九破碎虚空」外,再无一物,不觉更为失望。 转过一幅,其上写着「战神图录四十八重返九天」,那天神模样的战神,又乘坐那似龙非龙的怪物,由右下角向上飞,穿过了九重云,飞向左上角,和第一幅恰是相反的方向。 叶千秋看到这一幕,心中略有思索,仿佛悟到了什么。 这时,他来到“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几个大字下,看到了那只留下一具躯壳的广成子。 虽然只有一副肉身,但是叶千秋却是能从这具肉身之上感觉到一股恐怖的气息。 叶千秋不再多看,再返回去去看那四十九副战神图录。 大概用了一刻钟的时间,叶千秋才将这四十九副战神图录给全部看完。 叶千秋看完这四十九副战胜图录,便当即明白这就是让人破碎虚空,元神寄托天地的秘法。 例如其中一幅图,名曰“天地无极”,乃意是“人身一太极,天地大无极,心中无念,不分彼此”。 这是说天地与人身之间有一道屏障,这个屏障就是自己的“心”,是自己的心将躯壳和天地的联系当中,是一道围墙,只要将“心”这个屏障拿开,就可与让人身这一小天地,回归天地大宇宙当中。 从此,天地宇宙之能量,亦为我之能量,可随时予取,用之不竭。 还有一副图讲“天地万物形相不同,溯源其流,盖归一也,故能身合如一,我与木石何异,我与日月星辰何异,贯之一也,天地精华,尽为我所夺。” 还有一副图是讲“天之为天,非阴极乃阳不生,物穷则反,道穷则变,无路可入处……” “胎从伏气中结,气从有胎中息……” 这种种玄妙至理,让叶千秋看完之中,心中若有所思。 尤其是这最后一句话,让他想到了一些东西。 这最后一句话正是道家修仙整个哲学所在。 道书常言人出生时,通过连系母亲的脐带,随母体一呼一吸,争取养分,生出后脐带剪断,始由先天内息呼吸,进入后天口鼻的呼吸。 所以修仙第一要诀,首要重归先天的呼吸,但母体已不存在,唯有发动体内自身的先天呼吸,以脊椎直上头上泥丸的督脉,再经印堂下胸前至肚脐之任脉呼吸,所谓打通任督生死玄关,给下能吸天地之气的仙胎。 叶千秋有所感悟,回想起他这数百年间的种种。 人生成败得失、生老病死、生命无常。 这一道法门,却是可以让人修行到某种境界。 但却是,不太符合他的心意。 叶千秋看完了所有的战神图录,没有继续在战神殿停留,而是朝着战神殿外走去。 向雨田自从进入惊雁宫便消失不见。 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 叶千秋走出战神殿,俯视着一级一级向下伸延至地底湖海里的石阶,遥见石龟在石阶底处昂首朝向他站立的位置。 虽然明知石龟是座石雕,仍然很难把它当作死物看待,可见石龟的雕功确达惊天动地的精妙境界,似乎可以在任何一刻后,开始攀爬而上的行动。 四周远处的璧隙,地火闪灭,这里虽深藏地下,空气却是清新甜美,湖海平静的水面,不断翻起水泡浪花,充盈着无限的生机。 其中有奇鱼怪物跃离水面,发出拍水的异响,在隆隆的瀑布声中,做成一种充满动感的节奏。 湖海以地底的战神殿为中心向四周伸延,叶千秋极目远望,数里外才隐见地火闪烁的洞璧。 湖水打上石阶,发出劈劈啪啪的响声,叶千秋脚步矫健,很快便走了六百多级,过了中段,回首望去,战神殿气象万千,高踞在上使人生出疑幻疑真之感。 叶千秋感慨着,这样世上无匹的巨大建筑只有真正的神明才能建得出来。 他来到石龟座前,这巨大石龟很高,远观时可以假乱真,近观其纹理鳞甲,更是无微不至,伸手触摸,石质冰冻,感觉玄异。 湖水适才还是浸至石龟的后脚,这时已浸到石龟的半身,石龟更像刚从水中爬上。 这时,叶千秋微微蹙眉。 感觉到水下有异动。 此时他站在最底的石级处,双脚浸在湖水里,一股暗涌冲来。 叶千秋心意一动,整个人跃往高处的石阶,当他身形尚在半空,一条巨大的绿色怪物哗啦一声,冲离水面,腾空张开利牙闪闪的大口,一把向他双脚噬去,满头绿发向后飘飞,模样狰狞可怖。 叶千秋冷哼一声,身形一闪,回落到石阶上。 怪头鱼体的生物哗啦啦在他头上扑了一个空,也腾空到了数十级石阶之上。 这怪物一窜之力,也有十丈之远。 叶千秋看着这怪物,和他在和氏璧中看到的那怪鱼不是一物。 只见这怪物身体四边弹出四只似掌非掌、似爪非爪、长满鳞蹼的大脚。 两只绿眼异芒盛射,正在盯着自己。 怪物高高跃起。 整个身体完全暴露在叶千秋的眼前。 它身体浑圆,长达三丈,全身披满绿绿红红的厚甲,尾部尖长,在身后有力地挥动。 它的头特别巨大,顶上有两只如羚羊的小角,头上每条线发粗若儿臂,在两边垂下,绿眼大加灯笼,鼻孔扁平仰起,大口紧闭,口下生满针刺般的短须,与传说中的龙有七分酷肖。 叶千秋心中一动,原来是魔龙,差点都忘了这怪物。 此时,魔龙静若山岳,紧盯叶千秋。 魔龙凝然不动,身后的大尾停止了摆动,胸腹紧贴由上而下的十多级石阶,像黏贴在石阶上一样。 潮水涨的愈来愈急,地底湖内的浪一波一波从远处冲来,隆隆的声响和回音震彻整个湖洞,水位上升得很快。 叶千秋不再犹豫,双手一抬,超大号的五行天雷出现在他的手中。 叶千秋身形倏忽间消失,然后,只听得那魔龙凄厉的嘶吼声响起。 却见,魔龙眼内绿芒大盛,绿发无风自动,身后的大尾开始不停摆动,扫得石阶沙沙作响,威武万分。 而魔龙的背上却是被天雷炸的皮开肉绽。 不过,魔龙居然还没死! 叶千秋的脸上露出奇异之色。 他在瞬息之间闪身而去。 双臂招展,直接将数道雷霆朝着魔龙轰去。 霎时间,雷海将魔龙吞没。 魔龙昂首一声狂嘶,显然痛到了极点。 然而,片刻之后,那魔龙居然从雷海之中奔腾出来,朝着叶千秋隔空冲来。 叶千秋见那魔龙皮开肉绽,居然还有余力。 他大喝一声,跃往半空,举脚便向巨龙头顶两只角中间踏去,这一记既避开了魔龙前攫的利爪,又挑着巨龙脆弱的头部攻去。 这一脚踩下去,犹如千钧巨力。 直接让那魔龙巨大的身躯一滞。 叶千秋知晓这魔龙皮厚,显然已经通灵。 既然一时杀不了,不如试着将其降伏。 他瞅准时机,落在魔龙的头上,两手闪电抓出,一把紧握魔龙头上的短角。整个人骑在龙头,两脚挟紧龙颈。 魔龙在湖水内疯狂的来回翻腾,有时又飞跃湖面之上,弄到整个地底湖海地覆天翻,所有鱼兽都四处窜逃。 叶千秋手握双角,紧附它身上,任它乱窜乱动,丝毫不为所动。 魔龙拥有无限的精力,窜高伏低,又不时翻来覆去,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 叶千秋的身躯和一般人的身体完全不一样,拥有着无穷的神力。 饶是如此,还是被这魔龙给颠的不轻。 不过,这就好比是降伏烈马一样。 如果不能让其心服口服,就降伏不了它。 叶千秋任由这魔龙肆意翻腾,就是不离开它的头上。 魔龙无穷的精力也被叶千秋给耗的干干净净。 而此时,一道身影却是悄然出现在战神殿中。 叶千秋自然感觉到了那人。 正是向雨田。 只见向雨田笑眯眯的看着叶千秋,朗声道:“道兄的兴致可真高啊,魔龙就交给道兄降伏了。” “我先去瞧战神图录了。” 说罢,向雨田笑眯眯的进了殿中。 叶千秋这才明白,原来向雨田竟然知晓这殿中有一头魔龙。 打定主意让自己先进来和这魔龙缠斗。 此时,叶千秋已经能感觉到魔龙的精力越来越不足。 叶千秋也不着急,静静等待着。 不知过了多久。 这时,叶千秋忽有所感。 只见那战神殿中。 一个虚影出现,而那个虚影之下,则是盘坐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向雨田。 而那空中的虚影,也是向雨田。 叶千秋看向那向雨田,淡淡一笑,道:“恭喜你参悟元神之法。” 虚影向雨田无悲无喜,朝着叶千秋道:“还是要多谢道兄替我拖住了这魔龙才是。” 过了不知多久,魔龙停止了一切动作。 而那盘坐在殿中的向雨田也缓缓回过神来,张开双目,站起身来。 而叶千秋座下的魔龙正伏在战神殿的大门前,口中发出嘶嘶哀鸣,龙首低垂,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一股低沉温和的啸声,如泣如诉,从魔龙口内发出,声音抑扬顿挫,悦耳非常。 叶千秋微微一笑,从魔龙背上跃下。 魔龙趴在地上,两个绿色大眼珠子里露出讨好之意,它吐出长长分叉的血红龙舌来,居然想舔叶千秋,像极了一只哈巴狗。 叶千秋拍了拍魔龙的大脑袋,道:“老实呆着。” 魔龙听懂了叶千秋的意思,还眨巴眨巴眼睛。 叶千秋见状,微微一笑。 这时,只见向雨田站在高阶之上,朝着叶千秋朗声道:“浑浑沌沌,无外无内,无人无我,尽去诸般相。” “道兄可曾参悟这破碎虚空之法?” 叶千秋负手,朗声道:“神在我心,心与意合。” “这法门虽好,但却不能尽数全用。” 向雨田闻言,眼中若有所思,他看了看在叶千秋身后匍匐的魔龙,朗声道:“道兄真是让向某大开眼界。” “居然连这魔龙也能被道兄降伏。” 叶千秋道:“此地不是久留之地。” “我们需要到外面去一战。” 向雨田大声笑道:“向某正有此意,不过还得等一日。” 这时,叶千秋飞身而上,再进入战神殿之中。 他从怀中取出一柄利刃,在广成子的身旁刻下了一行字。 向雨田走了过去,看着叶千秋刻下的字,念道:“余弱冠之年学拳,古稀之年大成,百岁窥天人之道。” “此方天地间,能与吾相抗者,唯邪帝向雨田一人而已。” “战神图录,虽是修天道之法,但天道之法,因人而异,且不可固步自封,照搬前人留法。” “吾留法一篇,名为太上起源篇,后来者,可观之参悟。”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道穷则变……” 向雨田越看越心惊,他这时才发现,原来叶千秋居然是要留下一篇震烁古今的功法。 他只看了这功法寥寥数句,便感受到了这功法的不简单。 向雨田不禁对叶千秋升起一股油然佩服之意。 只听得他从旁说道:“既然道兄留法,那向某岂能落于人后。” 话音一落,只见向雨田在一旁直接真气贯出,也在一旁写了起来。 叶千秋却是没有去看向雨田在写什么。 良久过后,叶千秋最后写下“天机子留”这四个大字。 叶千秋将匕首收起。 看着一旁的向雨田还在奋笔疾书。 叶千秋也没着急,就慢慢等着他。 叶千秋看了两眼向雨田的留字,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 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只见向雨田写完。 叶千秋道:“向道友,写的不错。” 向雨田的脸上露出兴奋之意,笑道:“彼此,彼此!” 二人在殿中盘膝,调息起来。 两炷香之后。 二人的精气神都到了巅峰之处。 二人坐而论道,开始说起了自己对于战神图录的理解。 二人皆是这方天地最顶尖的人物。 对于武学的理解,天道的理解,都已经到了一个非常高深的地步。 也就是无人能听到二人的讨论,不然绝对会被二人深深折服。 这时,只听得叶千秋道:“道心种魔大法着实是这方天地魔道之极,方才能让向道友走到这一步,还让道友能以魔入道,着实厉害。” “不知道友可否给我讲一讲这道心种魔之法。” 向雨田倒也不藏私,只听得他说道:“道心种魔大法共分上下两卷,拢共十二篇章。” “上卷之中入道第一、种魔第二、立魔第三、结魔第四、魔劫第五、种他第六。” “下卷之中养魔第七、催魔第八、成魔第九、魔极第十、魔变之境。” “魔变之境后,便是由魔入道。” “这十二篇章中,真正的精粹当属最后三篇。” “到了“魔极第十”的境界,魔种和道心互相交融,不分彼此,运用自如。” “魔变之境,至阴无极的道炁和至阳无极的魔气混流合一,道魔合流,然后以魔成道。” 叶千秋闻言,笑道:“果然是精深博大,不过,却非是等闲人可以修炼的。” 向雨田笑道:“若是等闲人皆可修炼,那这天道岂不得气个半死。” 叶千秋闻言,不禁笑意更甚。 他和向雨田论道半日,颇有收益。 这时,叶千秋道:“向道友,我还有一事不解,当初,在黄河之畔,你的四个徒弟来找我送死,可是道友给他们传了假消息?” 向雨田微微一笑,道:“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道兄的眼睛,我那四个不成器的弟子,死有余辜,我不方便清理门户,只能请道兄出手代劳了。” 叶千秋闻言,笑了笑,站起身来,道:“向道友,耽搁半日,我们也该出去了。” 向雨田鼻息流转,微微颔首,道:“是啊,该出去了。” 此时,湖水开始迅速退却,本浸在水中的大石龟,露出了栩栩如生的上半身。 叶千秋吹了个口哨,水中邀游的魔龙,立时从湖水中爬了出来,攀上石阶。 叶千秋和向雨田跃上龙背。 魔龙发出嗷嗷的声音,似乎对向雨田站在他背上有些不满。 叶千秋拍了拍龙头,笑道:“走了。” 魔龙立时会意,载着二人朝着湖中去。 只听得前方水声响动不已,水流愈急,有一条急瀑,直向地底冲去。 连魔龙也不敢游近。 向雨田纵身而去,道:“道兄,我在外面等你!” 叶千秋坐在魔龙背上,拍了拍魔龙的脑袋。 魔龙似乎感到叶千秋要离去,它不断发出悲鸣,露出依依不舍的情意。 叶千秋笑道:“我往后也许会回来的,在这里好生守护着吧。” 话音一落,叶千秋纵身而起,朝着瀑布之外掠去。 身后还传来魔龙的阵阵悲鸣之声。 …… 惊雁宫外。 茫茫大草原之上。 寇仲带着一万大军,将惊雁宫给团团围住。 惊雁宫占地极广,殿阁亭台,气象肃森。 日悬当空。 寇仲和一众顶尖高手看着那依山而建的惊雁宫,脸上露出震撼之色。 一旁的徐子陵道:“大草原之上本来没有这种山,但是惊雁宫的出现,却是连山体也凭空而现。” “想进入惊雁宫唯一的途径是一条直通正门的大石桥,那石桥宽敞的很,可容四马并驰。” 石之轩在一旁道:“当真是鬼斧神功,气势磅礴。” 寇仲道:“使人生起一夫当关万夫莫敌的感觉。” 宁道奇从旁说道:“这简直就是神迹。” 石青璇眼中泛起奇光,她轻声说道:“也不知道阁主和向雨田什么时候能出来。” 李淳风道:“我刚刚和老宁进去看了看,那宫殿中的浮雕造型很古老,手工细致精雅,工程惊人的庞大,当非一时一地可以完成的。” 宁道奇也在一旁说道:“那些浮雕的内容更是令人难解,描绘的都是奇禽异兽。” “我虽曾阅典籍无数,踏遍天下,但浮雕上的事物,却是一无所知,所以不能根据其内容作出肯定的结论,这真是奇怪之至。” “那宫中到处都是机关,我们还是再等一等吧。” “阁主和向雨田都是厉害无比的人物,早晚会出来的。” 这时,只听得李播走了过来,悄然说道:“惊雁宫的布局,和天上的三垣二十八宿、五星日月的运转行度,有一种玄妙的契合,故而可以万古常存,本人推论其建筑年代,可能上溯至三皇五帝的时期。” 众人闻言,皆是惊讶无比。 此时,惊雁宫在阳光照射下,巍然耸立。 宫外的草原,疏落有致地布满了夏军大营,其中传来马嘶和号角的长号,上万大夏精锐,驻扎于此,已经有三天。 就在众人惊愕之时。 只听得一声长啸,从惊雁宫中响起。 石之轩道:“是向雨田!” 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那边。 只见一个黑点越变越大,最后从山上的惊雁宫飘了出来,落在了不远处。 正是黑衣向雨田。 众人看到向雨田,尽数泛起防备之色。 寇仲大手一挥,一排一排的弓箭手,同时弯弓搭箭,一齐朝着向雨田指去,登时杀气腾腾。 只待寇仲一声令下,这些弓箭手便会射箭。 向雨田见状,微微一笑,根本没把这等阵仗放在眼里,没有理会众人,而是负手望向了惊雁宫方向。 片刻后,一道身影突然出现在众人的身旁。 叶千秋终于出现了! 没有人看到他什么时候出现的,只感觉他忽然便站在那里,像一直都是站在那里一般。 众人看到叶千秋出现,当即都松了一口气,急忙朝着叶千秋围了上来。 七嘴八舌的问道:“阁主,没事吧。” 叶千秋闻言,回首看向众人,笑道:“没事。” 这时,叶千秋朝着李淳风说道:“淳风,为师今日可能便要离开了。” “阿离还在山上,从今往后,便由你照顾她了。” “从今日起,你便是天机阁的阁主天机子了。” 李淳风闻言,脸上露出伤感之色。 “师父……” 这一天终于到来了。 三年前,师父就说过,有朝一日,他会离开这方天地。 “老李,相识多年,从今往后,星象便只能由你一人看了。” 叶千秋看向李播。 李播微微一叹,道:“我早就知道,你不是凡人……” 叶千秋闻言笑了笑,看向石青璇,道:“青璇,我给你留下一本秘笈,就在青华峰,有时间,你去拿。” 石青璇点了点头,心中升起不舍之意。 “阁主,保重……” 紧接着,叶千秋又看向寇仲、徐子陵、石之轩、宁道奇、石龙,和他们各自说了几句话。 “老石,人类的进化是以多数人的延续为前提,你若想让魔门不再是魔门,就不要再行颠覆之举。” 石之轩身形一震,没有出言。 “老宁,不杀生亦是道,你的路可以走的更宽,不必拘泥于一地。” 宁道奇听了,朝着叶千秋拱拱手。 “子陵,做人呢,最重要的是开心,你心里的包袱太重了,要活的轻松点。” 徐子陵闻言,无声的朝着叶千秋躬身。 “石龙,你往后就留在青华峰吧。” 石龙的脸上露出伤感之色,他入天机阁的时间比寇徐二人还要早。 但是,和叶千秋相处的时间却是不多。 大夏一统后,他倒是经常在青华峰住着。 此时,叶千秋朝着寇仲说道:“师道那小子不在,以后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了。” “给我替他捎句话,就说人生苦短,想要走到剑道极致,当要看得远一些。” 寇仲点头,道:“阁主放心,我会转告给他。” 叶千秋闻言,看着众人笑了笑,道:“好了,江湖路远,各自珍重。” 话音落下,叶千秋转身,和向雨田说道:“向道友,请!” 向雨田面色一肃,道:“道兄,请!” 下一刻。 二人的身形同时消失。 当众人再看到二人的身形时,已然发现二人的身形出现在了天际之中。 叶千秋和向雨田如同行走在天穹的。 二人各自将自身的气势发挥到最大,似乎要将这整片天地都给笼罩! 二人凭空虚立。 叶千秋朝着向雨田说道:“你已经走到了自身的极限,一旦跳出去,你或许将重新成为弱小的那一个。” “你还决定要走吗?” 向雨田张开双臂,深吸一口气,道:“这天地是如此的辽阔,但又是如此的狭窄与渺小。” “你看我们脚下的大地,再看看我们头顶的苍穹。” “如果不能挣脱,那我们苦修百年,又是为了什么呢?” 叶千秋闻言,微微一笑,道:“好,那就出手吧!” “长生之道,这才刚刚开始。” 向雨田闻言,大笑道:“说的好,长生之道的确刚刚开始!” 向雨田的目光与叶千秋的目光接触在一起。 只见二人同时抬手,捏着拳头,朝天轰去。 霎时间,天地失色,日月无光。 二人的身形,再度消失不见。 烈日之下,叶千秋朝着向雨田大声笑道:“向道友,最后再接我一拳。” 叶千秋抬手一轰,拳势高昂,云气翻滚,好似要将太阳都给轰下。 站在草原之上的众人,脸上露出无比震撼之色。 那上万大夏精兵,看到这一幕,不禁齐齐跪地,高呼神迹。 “武学之道走到这种境界,居然可以如此惊心动魄!” “这种能引动天象变化的无上拳意,从今往后,恐怕都不会再有了吧!” 只听得宁道奇无比感慨的说道。 “只要我们奋起直追,来日未必不会达到这样的境界。” 说出这话的却是寇仲。 寇仲目光灼灼的看着那天际之中。 天穹之中,他们根本看不到两个人的身形。 只能闻其声,不能见其人。 此时,天穹之中传来向雨田的大笑之声。 “道兄,二百年前,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你飞升,二百年后的今天,我终究是追上了你的脚步!” 向雨田的这一句话,落在草原之上的众人耳中。 让众人的心头巨震。 二百年前阁主便已经飞升过一次了吗? 那为何阁主又在世间停留了二百年呢? 所有人的心头都浮现出这样的疑惑。 他们很是不解。 在众人的心头,同时浮现出四个字来。 天机莫测! 苍穹之中的叶千秋听到向雨田这句话,已经来不及多想。 因为,天雷滚滚而下,已经朝着他和向雨田轰然砸来。 轰隆隆! 轰隆隆! 雷海翻腾之下,叶千秋的身形再度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片刻之后,一道刺眼至极的金光从天际中洒落。 几乎所有人都无法在这金光之下睁开眼。 还有寇仲和徐子陵还能在金光之下视物。 在二人的注视之下。 叶千秋和向雨田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 而与此同时消失的,还有那不远处的惊雁宫。 良久过后。 天地恢复了平静。 大草原之上,好似一切都没有发生一般。 此时,夕阳西下,淅淅沥沥的小雨落了下来。 夕阳之光穿过那雨水,好似天地间,在下着一场金色的雨。 上万大夏军,看着那天际深处,一时无声。 而雨水落在那一众顶尖高手的身上。 他们都感觉到了这雨水似乎有所异样。 片刻后,只听得李淳风面色微变,道:“这雨水,似乎能改变我们的体质……” 其余人也是尽数反应过来。 接受着这一场金色之雨的洗礼。 数年之后,天下间还在流传着属于人间真神的传说。 而天机阁则成为江湖上最为神秘的地方。 没有人知道天机阁在什么地方。 正如没有人知道天机子到底存活了多久一样。 第1章 华山之巅,论剑之日 风声呼啸,翠鸟啼鸣。 朝阳初升之际。 山间的风吹乱了叶千秋有些乱糟糟的头发,叶千秋身着粗布麻衣,坐在一座山峰头上大石上,迎着紫气朝阳,胸腹间在不断的起伏。 一股白长的气体从叶千秋的鼻间呼了出去,在这朝阳之下,融入了那云海之中。 叶千秋睁开了眼,看着那阳光洒在云层之上,透出层层金光,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 四周群山起伏,云霞四披,周野屏开,黄渭曲流,置身其中,只若进入仙乡神府,万种俗念,一扫而空。 叶千秋坐在那里,浑身仿佛有宝光流动,充满了神性的光辉。 这时,只听得身后一阵劲风传来。 叶千秋直接看也不看身后,直接抬起右手往身后去。 嘭! 一颗半红半绿的果子落在了叶千秋的手中。 叶千秋将果子在衣袖上随意擦了擦,一口咬了下去。 “嗯……不错,酸甜可口。” 叶千秋一边咬着果子,一边翻身而起,干脆利落,帅气无比的从大石头上跃起,然后落在地上。 此时,只见身后的山林间,发出一阵阵簇簇的声响。 叶千秋朝着那林子看去,笑道:“行了,出来吧,尾巴都露出来了。” 片刻后,一抹白影忽然从山林之中闪了出来。 却是一个身高八尺有余,身形雄壮无比的白猿。 只见那白猿走在地上,将地面上的小石子都震的飞起。 “吼……” 白猿的手里提着两根竹棒,忽然朝着叶千秋比划两下,然后发出一道吼声。 这吼声咆哮山林,却是让这清净的早晨多了几分野蛮气息。 叶千秋三下五除二,将手里的果子给吃了,拍了拍手,朝着白猿笑道:“行了,大早上的,就鬼哭狼嚎的,天天练嗓子这是要学唱歌啊……” “要不今天不练功了,我教你唱歌怎么样?” “练嗓子要有韵律,起起伏伏,才好听。” “来……跟着我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白猿的眼珠子极具感情色彩,似乎听懂了叶千秋的话,竟然朝着叶千秋摇摇头,然后将手里的一根竹棒朝着叶千秋扔了过来。 白猿的手劲儿奇大,这一扔,竟然也有破风之声。 叶千秋抬手,稳稳的将那竹棒给接在手中。 “得,不学唱歌,那还是练功得了。” 下一刻,却见那白猿双手持棒,身子飞起,挟着一股劲风,朝着叶千秋疾刺过来。 白猿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十分猛烈的态势。 叶千秋急忙避让,青影闪动之间,却是已然将手中竹棒探出。 只听得啪啪两声轻响,白猿的竹棒已掉在地下。 白猿捶胸两下,直接急速奔走,将竹棒捡起,再度朝着叶千秋攻伐而来。 白猿的竹棒越使越快,漫天都是竹棒的影子。 叶千秋却是凝立不动起来,偶尔一棒刺出,便如电光急闪,逼得白猿接连倒退。 数息之后。 白猿手中的竹棒再次被叶千秋给挑在地上。 白猿一声长啸,跃上树梢,接连几个纵跃,已窜出数十丈外,但听得啸声长鸣,渐渐远去。 山间,猿啸回声,良久不绝。 叶千秋瞧着那白猿远去,微微一笑。 这已经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三百六十天。 这三百六十天里,他便一直在这山间住着,一来是为了养身体,二来也是为练功。 从大唐世界破碎之后。 他便来到了这个世界。 身体再度重塑,血肉分崩离析,然后再重生的那种感觉,每经历一次,都会让叶千秋感觉到一种不太适应。 识海中的那片叶子依旧是他身体能够重塑的保障。 生机的源源不断,让他的身体即便是在分崩离析的重伤状态之下,也能自行恢复。 不过,就是耗费些时间罢了。 这一次,恢复的时间比起前两个世界来,速度都差不多。 这马上就到这个世界一年了。 他现在的实力,距离在大唐世界破碎虚空之时,还有着不小的差距,也就恢复了三成左右。 他这近一年的时间,也没下过这崇山峻岭,没见过除了他之外的任何一个人。 所以,他现在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 在山上的生活简单而又单调。 若是单纯修行练功的话,其实本就是这样平淡的日子。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远离尘世,只在深山。 若是内心不够强大的普通人,在这样的环境之中,别说一年,就是一个月也未必能坚持得下来。 叶千秋倒是不担心会饿死的问题。 山上有野果,有清泉。 以他的身体素质,有这些足矣。 更何况,野果也无须他自己去摘。 刚刚出现的白猿,就是他在这山里的新伙伴。 叶千秋就叫它“老白”。 白猿跟着他也有大半年,这几个月来,跟着他习武练功,倒也有了不小的声势。 再加上白猿本身天赋异禀,拥有一身巨力。 挥起竹棒来,那叫一个威风。 老白是个通人性的家伙,每次和他打输了,便会自己溜走,不知去哪儿伤心去了。 到了第二天,又会出现在叶千秋的身旁,和叶千秋对招。 现在,白猿又跑了。 叶千秋也不再理会它,又飞身而起,落在先前所坐的大石头上,开始练功。 他最近在琢磨着如何在不让元神离体的情况下,将元神的力量给利用。 在战胜殿中,向雨田参悟了元神和肉身分离之法,但叶千秋觉得他的实力尚且不够强,若是在那个时候,悟透元神之法,让元神离体,未必是好事。 所以,他并没有选择和向雨田走一样的路。 他的路只能是靠自己去摸索。 就这样,又过了三日。 这一日,叶千秋依旧在大石上修炼。 这时,只听得白猿又从山林间急速奔来。 不过,今天的白猿却是没找叶千秋打架,而是朝着叶千秋叫唤两声,抬着手臂,朝着身后的山林间指了指。 叶千秋和白猿相处了大半年,倒也能明白白猿的意思。 白猿好像发现了什么,想要带着他一起过去看看。 叶千秋站起身来,示意白猿在前面带路。 一人一猿便朝着那山间行去。 这山间小路,亦是险阻异常,若是寻常人上山来,一个不小心,都有可能摔下去,落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带在山间行了没多久。 便只听得前边的山野间传来数声断断续续的怪声。 叶千秋和白猿往前走了两步,却是看到一个怪物从山后转了出来。 白猿“嗷”的叫了一声。 叶千秋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人。 只是这人头下脚上地倒立而行,双手各持一块圆石,以手代足,那断断续续的怪异之声就是他手中圆石与山道撞击而发出的。 叶千秋倒是有些好奇,蹲下身子去瞧那人面貌,却是一个高鼻深目,脸须棕黄的中年男子。 那中年男子好像没看到叶千秋和白猿一般,依旧是以头顶地。 只见那中年男子双臂先弯后挺,跃到一块石上,以头顶地,双臂紧贴身子两侧,笔直倒立,好似僵尸一般。 叶千秋看着中年男子倒立不动。 大概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只见那中年男子满头大汗,脸上神色痛苦异常,似是在修习一项门怪异内功。 突然之间,他双臂平张,向外伸出,身子就如一个大陀螺般转将起来,越转越快,但听呼呼声响,衫袖生风。 叶千秋见状,微微一动。 这人的内功倒是尚可。 过了半晌,只见那中年男子渐转渐缓,终于转不动,他僵直倒立片刻,翻半个筋斗,挺身直立,双目直视,却是看也不看叶千秋和白猿,好似跟没看到叶千秋和白猿一般。 只见那中年男子迈步朝着身后的山间道路行去。 白猿朝着叶千秋比划比划。 叶千秋明白了白猿的意思,笑了笑,道:“那就跟上去看看。” 不多时,叶千秋和白猿跟着那中年男子来到一个山洞之前。 只见那中年男子站在山洞口,朝着那山洞内厉声喝道:“哈虎文钵英,星尔吉近,斯古耳,你解得不对,我练不妥当。” 不多时,洞中传出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你功夫未到,自然不成,我没解错!” 那中年男子闻言,只说道:“我依你所说而练,绝无错失,何以任脉与阳维脉竟不能倒转?” 那女子道:“火候若未足,强求也枉然。” 只听那中年男子怒道:“明日正午,便是论剑之期,我怎等得及慢慢修习?快将全部经文尽数译与我听,不得推三阻四。” 只听那洞中女子笑道:“你与我靖哥哥有约,他饶你三次不死,你就不能逼我,须得任我乐意之时方才教你。” 叶千秋听到那女子的这一句话,再加上那中年男子的几句话,脑海之中闪过一道灵光,他大概清楚这二人的身份了。 而他也明白自己到了何方世界。 那自己呆了近一年的地方就应该是华山了。 这时,只听得那中年男子冷然道:“事机紧迫,纵然有约在先,今日之事也只好从权。” 说着抛下手中圆石,大踏步跨进洞去。 这时,只听得那洞中女子大声叫道:“不要脸,我偏不教你!” 却听得那中年男子连声怪笑,道:“我瞧你教是不教。” 下一刻,只听得那洞中女子惊呼一声“啊哟”,接着嗤的一声响,似是衣衫破裂。 叶千秋眉头一蹙,身形一闪,却是已经进了洞中。 只见那中年男子左手抓住一个妙龄姑娘的手中竹棒,右手正要伸出去拿她左臂。 这时,只见那妙龄姑娘手向前一伸斜掠而下,将竹棒从那中年男子的掌中夺下。 而那中年男子正欲再朝着那妙龄姑娘动手。 下一刻,叶千秋身形一闪,却是已经将那妙龄姑娘从那中年男子的身前给拉走。 中年男子扑了个空,回过身来,却见洞中哪里还有人影。 中年男子急忙朝着洞外掠去。 此时,已经掠出洞外的叶千秋将怀中的妙龄姑娘放开。 那妙龄姑娘眼中灵光闪动,晕生双颊,眉间却是有着一股愁苦之意,她朝着叶千秋看去。 但见叶千秋生的卓朗不凡,英俊无比,年纪很轻,虽然身上只是穿着布衣,但是,却其身上隐隐间散发出来的气质,却是让人无法忽视。 那妙龄姑娘心道:“这山野之间,怎的冒出个这般厉害的人物,居然能从西毒欧阳锋的手下,将我给救出来。” 就在这时,只听得那从洞中掠出来的中年男子大喝一声,道:“是谁,敢从我手中抢人!” 却听得一道清冷的声音从叶千秋的口中响起。 “西毒欧阳锋?” 只见叶千秋一脸平静的看着那中年男子。 那中年男子朝着叶千秋看来,寒声道:“你是何人?” 叶千秋道:“贫道叶千秋,是这华山之上的一个闲散道人。” 欧阳锋一听,当即说道:“那道人,你将你身后的那丫头交给我,我可以不计较你的过错。” 叶千秋闻言,笑道:“贫道若是不交呢?” 欧阳锋面色一寒,道:“小道士,我劝你还是交出来的好一些。” 叶千秋笑了笑,道:“欧阳锋,你想要贫道交人也可以,你胜了我,我便交人。” 欧阳锋冷冷道:“好个小道士,既然你不识抬举,那就别怪我以大欺小了。” 话音一落,只见欧阳锋身形飘忽之间,霎时间朝着叶千秋出掌进攻过来。 叶千秋身形不动,抬掌而出,和那欧阳锋战在一处。 二人身形飘忽之间,已然斗了三十余招。 站在不远处的妙龄女子看到这一幕,脸上泛起惊讶之色。 西毒欧阳锋乃是天下五绝之一,是江湖上的武学大宗师。 这位姓叶的道长,看起来年岁比她也大不了多少,竟然能和西毒欧阳锋打的难解难分,不落下风。 江湖上,还真是奇人不少,想不到在这华山之上,居然还有这样的高手隐居。 这时,妙龄女子只见旁边不远处还有一个身形高大的白猿在一旁站着,竟然在看那欧阳锋和那位叶道长比试。 妙龄女子看着叶千秋身法飘忽至极,身形跳跃之间,极具美感,当真是将武功练的极具观赏性。 又过了半晌。 二人已然斗了百余招。 这时,只见叶千秋猛然轰出一掌,震退欧阳锋。 欧阳锋只觉一股巨力从这姓叶的道人身上传来。 他往后退了三四步,脸上泛起惊讶之色。 “叶千秋?” “想不到在华山之上,还有你这样的高手!” 欧阳锋看着叶千秋,眼中闪过一抹忌惮之色。 明日就是华山论剑之期。 这姓叶的道士实力不弱,不在他之下。 若想击败此人,最起码也得在三百招之后。 但是,那样的话,他的精力会损耗过大,不利于明日论剑比武,争夺天下第一。 想到这里,欧阳锋朝着叶千秋冷哼一声,看了一眼那妙龄女子,然后直接急速闪身,朝着远处遁去,顷刻间便不见了人影。 叶千秋看着欧阳锋离去,面上泛起一丝遗憾之色。 以他现在三成的功力,如果只单纯用武学招式的话,和欧阳锋在伯仲之间。 纵使是他招式精妙。 但三成的功力,果然还是有些太弱了。 若是全盛时期的自己,欧阳锋早被他一巴掌拍成泥了。 这时,只听得身后传来了黄蓉的声音。 “多谢叶道长出手搭救。” “叶道长好生厉害,比我靖哥哥也厉害几分,居然能和西毒欧阳锋不分胜负。” 叶千秋回首,看着那身着明黄衣衫,秀美绝伦的少女黄蓉,一脸平静的说道:“姑娘自己小心,那欧阳锋说不准还会回来,你且先离开此地吧。” 然后,朝着一旁站立的白猿叫了一声。 “老白,走了。” 说罢,叶千秋便头也不回朝着山林之间跃去,而那白猿也紧随其后,顷刻之间,一人一猿便消失在了山野之间。 黄蓉看着消失的一人一猿,脸上泛起失落之色。 只觉得这位姓叶的道长,有些古怪,身旁不仅有一头高大的白猿,人也清冷的很。 黄蓉跺了跺脚,只觉茫茫山野,孤身无去处,想着自己和靖哥哥可能再也见不到了,忍不住眼圈一红。 轻风一吹,拂过了黄蓉的面庞。 这时,只听得山林那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蓉儿!我在这里!” …… 傍晚时分,叶千秋坐在大石上,吞吐云雾。 今日收获不小,欧阳锋和黄蓉的出现。 他大概也清楚了自己现在身处何地,也清楚了现在是什么时候。 今日,他和欧阳锋比试一番。 单凭武功,只能和欧阳锋拼个不相伯仲。 当然,若是他想杀欧阳锋,也是可以做到的,只是,那必然要耗费不少先天真气,着实没那个必要。 他和黄蓉萍水相逢,救她一救也就罢了,自然没心思和她继续聊下去。 叶千秋只想着早点恢复实力。 欧阳锋既然到了华山,那其余江湖顶尖高手,也估计会在今明两天出现。 第二次华山论剑吗? 倒是能去凑个热闹。 叶千秋心头想着这些事,气息却是愈发的醇厚,呼吸也愈发的绵长。 …… 到了后半夜。 叶千秋忽听得脚步声响从不远处的山间传来。 不多时,两个黑影一前一后的急奔而来。 那二人衣襟带风,跑得极为迅捷。 其中一人一边跑一边高喊着:“周伯通,有种别跑!” 前面那人则是回道:“你来追我呀!” “你要是能追上我,我就让你……” 这时,那周伯通似乎看到了坐在大石头上的叶千秋。 竟然朝着叶千秋这边跑来。 他脚下生风,叶千秋身前绕了个圈儿,躲在了叶千秋的身前,居然将叶千秋当成了遮挡物。 叶千秋猛的睁开了双眼,看着在他眼前转悠的这老顽童周伯通,道:“你能换个地方溜达吗?” 周伯通看到叶千秋睁眼说话了,吓了一大跳。 身子往后一缩,脸上泛起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有些手足无措的说道:“哎呀,原来,你没死啊!” 原来,刚刚叶千秋进入了龟息状态,好似活死人一般。 周伯通天真浪漫,还以为叶千秋是个死人。 叶千秋听了,有些哭笑不得。 这时,只见身后传来另一人的喝声。 “周伯通,你往哪儿躲!” 周伯通一听,大叫一声,急忙躲在了叶千秋的身前。 “啊,不好了,不好了,那个家伙要扔蛇了!” “小兄弟,你能不能帮帮我,把那家伙手里的蛇给捉了。” 叶千秋一听,无奈摇头一笑。 和周伯通这人,你还能计较什么。 这时,只听身后一阵劲风响起。 叶千秋突然转身,朝着身后看去。 只见月色之下,在那不远处站着一个身着锦衣的中年男子,只见那男子的双手各握一条昂头吐舌的毒蛇。 站在叶千秋身后的周伯通,看到这一幕,却是吓得脚都软了。 这时,叶千秋依旧在大石头上坐着,朝着那中年男子说道:“这里不欢迎你,请你离开。” 那中年男子闻言,脸上泛起寒意,朝着叶千秋说道:“你是何人,竟然敢挡我裘千仞的好事!” 叶千秋自然知道这中年男子的身份,这中年男子便是铁掌帮帮主裘千仞。 裘千仞也算是此方世界的顶尖高手之一。 在二十四岁时,他的武功便已经有青出于蓝之势,还把妹妹裘千尺也教成了一个了不起的高手。 上一代铁掌帮帮主上官剑南逝世后,裘千仞接任铁掌帮帮主,在独自打败衡山派之后成名,号称“铁掌水上飘”。 第一次华山论剑之前,天下五绝曾经邀请他参加,裘千仞当时因为铁掌功尚未大成,自知不是王重阳的对手,故而谢绝了赴会,数十年来闭关修炼,准备在第二次华山论剑时独冠群雄。 这眼下,他追周伯通,也是目的不纯。 叶千秋见状,口中喝道:“滚!” 这一声喝,运足了真气。 当真是如雷贯耳,直接让裘千仞面色微变。 “好深厚的内力!” 裘千仞的眼中泛起忌惮之意。 他这一趟上华山来,只是为了争得天下第一。 此人不知来路,这一声吼,显示出了他极其深厚的内力,若是单打独斗,自己未必怕了此人。 但是,旁边还有一个周伯通,若是这二人合力,自己肯定不是对手。 为了明日正午的华山论剑,自然不能在这时逞英雄。 下一刻,只见裘千仞当下双足一点,猛跳而起,举起毒蛇便朝着这边扔了过来。 在他扔出两条毒蛇的瞬间,便朝着远处急速闪身而去。 周伯通看到裘千仞将毒蛇扔了过来,是吓的急忙挥袖急挡,口中疾呼道:“死了,死了,这下可完蛋了。” 这时,叶千秋抬手一挥,两道劲气直出,便将那两条毒蛇给分成数段。 毒蛇落地,没有了声息,周伯通躲在叶千秋身后,偷偷摸摸的探出头来,看到这一幕。 哈哈一笑,手舞足蹈的说道:“哎呀,太好了,太好了。” “小兄弟,你刚刚那一手隔空剑气,当真是太厉害了!” “毒蛇死了,那狗日的裘千仞也被你吓跑了。” 叶千秋从大石上掠身下来,朝着周伯通说道:“周伯通,我替你解决了大麻烦,你该怎么感谢我啊。” 周伯通闻言,在一旁挠着头,一脸苦恼的说道:“呐呐呐,我这个人一向很穷的,你要是朝着我要银子,那我现在肯定是没有的。” “不过,你要是能等我两天,我倒是能给你找些银子来。” 叶千秋闻言,不禁摇头失笑,道:“我要银子做什么。” 周伯通道:“啊,不要银子啊,那你要什么?” 叶千秋笑了笑,道:“我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吧。” 周伯通闻言,一下子就轻松起来。 他朝着叶千秋看来,挠头道:“小兄弟,你年纪轻轻,内力怎么这么深厚?” “你在这华山之上呆了多久了?” 叶千秋笑了笑,正要说什么。 却是听闻那边又有声音传来。 “裘老贼,你往哪里逃!” 却见已经朝着远处掠走的裘千仞正在不住的往后倒退着,而在黑夜之中,一个黑影正向他慢慢逼近。 周伯通微一定神,瞧着那人的身形,只惊得魂飞魄散。 这时,只听得裘千仞,喝道:“你是谁?” 那人只回道:“还我儿子的命来!” 裘千仞道:“什么儿子不儿子?你儿子丧命,跟我有甚相干?” 那人声音嘶哑,道:“哼,那晚上我没瞧见你面貌,可记得你的笑声,你再笑一下!” “笑啊,笑啊!” 那人的声音逐渐高昂起来,让人方能辨别出,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这时,叶千秋只看到那裘千仞又退了两步,身子往一旁微侧,左掌在右掌上一拍,右掌斜飞而出,直击那女人的小腹。 叶千秋眉头一蹙,这裘千仞的掌法着实猛恶无比,那女子未必能躲开。 那女子的身份,叶千秋自然也已经了然于心,定是瑛姑无疑了。 不过,身旁的周伯通早已经闪身而出,一拳朝着那裘千仞挥去。 裘千仞一掌还没来得及打实,急忙缩回手臂,架开从旁袭来的一拳,怒道:“老顽童,你又来啦。” 这时,周伯通却是不理裘千仞,背着那瑛姑,道:“瑛姑,你不是这老儿的对手,快快走吧。” “我去也!” 说话间,竟然是要飞奔下山。 却听得那女人叫道:“周伯通,你不给你儿子报仇啦?” 周伯通明显一愣,道:“什么,我的儿子?” 瑛姑道:“正是,害了你儿子的,就是这裘千仞。” 周伯通的身形一怔。 正在这时,从那山间又突然走出数道人影。 月夜之下,叶千秋清楚的将那数道身影看了个一清二楚。 为首的是一个长眉垂落,面容慈善,身披袈裟的老和尚。 老和尚的身后,却是跟着四个人,一个渔夫,一个樵夫,还有个农夫,还有个书生。 这五人的造型,他们的身份已然是呼之欲出。 自然是大理一灯大师和他的四个手下渔樵耕读。 除却这五人之外。 还有一个浓眉大眼的憨厚青年,那青年身旁一个身着明黄衣衫的秀丽少女紧紧跟在他的身旁。 那少女正是黄蓉。 而那浓眉大眼的青年自然是郭靖无疑。 这时,裘千仞步步往后退,离崖边已不及三尺,眼见身前个个都是劲敌,形势之险,生平从未遇到过。 只见裘千仞双掌拍在一起,昂然道:“我上华山,为的是争武功天下第一的名号,哼哼,你们竟想合力伤我,好先去了一个劲敌,这等奸恶行径,亏你们干得出来。” 周伯通在旁说道:“好,那么待明日论剑之后,再取你狗命。” 这时,只听得瑛姑厉声叫道:“死冤家,我怎能等到明日?” 刚刚赶来的黄蓉也急忙说道:“老顽童,跟信义之人讲信义,跟奸诈之人就讲奸诈,现下是摆明了几个打他一个,瞧他又怎奈何得咱们?” 裘千仞脸色惨白,眼见凶多吉少,叫道:“你们凭什么杀我?” 只听得那书生道:“你作恶多端,人人得而诛之。” 裘千仞仰天打个哈哈,说道:“若论动武,你们恃众欺寡,我独个儿一人自然不是你们的对手。” “可是说到是非善恶,嘿嘿,裘千仞孤身在此,你们哪一位生平没杀过人、没犯过恶行错事的,就请上来动手。” “在下引颈就死,皱一皱眉头的也不算好汉。” 此时,一灯大师长叹一声,首先退后,盘膝低头而坐。 其余众人却是也给裘千仞这句话挤兑住了,分别想到自己一生之中所犯的过失。 渔樵耕读四人当年在大理国为大臣时都曾杀过人,虽说是秉公行事,但终不免有所差错。 周伯通与瑛姑对望一眼,想起生平恨事,各自内心有愧。 郭靖西征之时战阵中杀人不少,本就在自恨自疚,现在还想着如何不用自己的武功,要不要将自己武功废去。 黄蓉想起近年来累得父亲担忧,大是不孝,至于骗人上当、欺诈作弄之事,更是多了去了。 这时,叶千秋突然笑出声来,然后往前一步,朝着裘千仞道:“裘千仞,你铁掌帮上代帮主上官剑南也是一时英雄,一生尽忠报国,是一条铁铮铮的好汉子。” “你接替你师父当了帮主,却去与金人勾结,通敌卖国,死了有何面目去见你师父?” “任你巧舌如簧,今日既然碰到了贫道,那贫道便不能留你狗命。” 话音还未落下,却见叶千秋身形极速掠起,朝着裘千仞扑了过去。 裘千仞听到叶千秋的这番话,只让他心神一震,霎时间想到了这数十年来的往事。 他想起师父昔日的教诲,自己接任铁掌帮帮主,师父在病榻上传授帮规遗训,谆谆告诫该当如何爱国为民。 “铁掌”二字,原是铁面无私、辣手锄奸之意,哪知自己年岁渐长,武功渐强,越来越与本帮当日忠义报国、杀敌御侮的宗旨相去甚远。 铁掌帮已经是被他变成了藏垢纳污、为非作歹的地方。 裘千仞本就已经靠近悬崖不远,在他心神恍惚之间。 叶千秋这么突然朝着他扑来,他虽然及时反应过来了,但是仓促之间抬掌相迎,哪里比得上叶千秋的蓄力一击。 叶千秋的身体虽然还没有完全复原,但是身上巨力不小,再加上体内先天真气鼓荡起来。 霎时间。 这一扑之下,双掌拍向裘千仞。 嘭! 裘千仞受不得叶千秋双掌之中传来的巨力,霎时间,往后倒退三步。 裘千仞知道,身后便是悬崖,他若是再退,猝不及防,无处借力之下,必然要跌入万丈深渊之中,摔的粉身碎骨。 他想着往一旁侧身而去。 但是,叶千秋早已经抬掌再朝着他拍来。 裘千仞躲闪不及,口中鲜血狂吐,整个人直接被叶千秋这一掌拍飞了出去。 月色之下,只见裘千仞的身躯迅速没入了那黑暗之中。 静悄悄的黑夜里,只传来裘千仞的声嘶力竭的哀呼声。 片刻后,裘千仞的哀呼声彻底消失不见。 叶千秋落身在原地,回望四周。 却见四周之人尽数将目光都投向了他。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裘千仞这等卖国求荣、祸害无辜的狗贼,杀就杀了,还犹豫个什么。” 这时,只听得一灯大师持手道:“阿弥陀佛,不知施主高姓大名?” 叶千秋道:“贫道叶千秋,华山上的闲散道士。” 众人闻言,脸上神色不一。 众人都看得出,他身手高明,绝非等闲。 只听得一灯大师道:“叶道长年纪轻轻,便有如此身手,着实了得。” 这时,只听得黄蓉朝着一旁的郭靖说道:“靖哥哥,这位叶道长便是今天从欧阳锋那个老毒物手下救了我的高人。” 郭靖一听,当即走上前来,朝着叶千秋拱拱手,一脸真挚的说道:“叶道长,多谢你救了蓉儿。” 叶千秋笑了笑,道:“没什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是侠义之道。” 郭靖闻言,只觉叶千秋更为亲善。 这时,只听得瑛姑走上前来,朝着叶千秋道:“叶道长,多谢你帮我报了血海深仇!” 瑛姑的眼中闪烁着泪花。 一旁的老顽童木愣愣的,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这时,只见不远处的山林之中,又突然冒出一道黑影。 只听得那道黑影大笑而来。 “你们这么早就都到了。” “看来我叫花子是来迟了。” 黄蓉和郭靖听到这声音,急忙上前。 却见那黑影已经到了众人身前。 人影落地,却是一个衣衫破烂的老乞丐,手持一根竹棒,笑眯眯的站在那里。 黄蓉和郭靖齐声道:“师父!” 老乞丐笑眯眯的朝着二人点了点头。 然后,朝着叶千秋看去,笑道:“叶道长的身手好俊啊,裘千仞这个奸贼死在了叶道长的手下,叶道长也算是为国除害了。” 叶千秋看向老乞丐,笑道:“贫道虽然久居深山,却也知晓天下五绝的名号。” “阁下想必就是人称九指神丐的丐帮帮主洪七。” 老乞丐闻言,笑道:“哈哈,正是老乞丐。” “叶道长在华山修行,却是我们这些人扰了道长的清净。” “叶道长如此高明的身手,明日午时,华山论剑,当有叶道长一席之位。” 叶千秋笑道:“贫道正有意,会一会诸位江湖高人。” 叶千秋虽然身着粗布衣,但气度着实不凡,惹得众人侧目。 洪七公心中暗道,江湖上,竟然还有这样的年轻高手。 这位叶道长看起来和靖儿差不多大,也不知道其师承何门何派。 刚刚这位叶道长朝着裘千仞出的那两招,却是精妙无比。 尤其,是他的身法,着实高明的很。 而且,他出手的时机,角度,都是十分高明。 自己本来在远处瞧着,想要出手惩治裘千仞,却是被这位叶道长抢了先。 裘千仞武功非同小可,虽然裘千仞离崖边不远,但是想要在两招之间将裘千仞打落深崖,着实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 明日的华山论剑,又多了一个强手啊。 这时,只听得周伯通“哎呀”一声,却是不知发什么癔症,朝着山下闪身而去。 瑛姑见状,急忙朝着周伯通追去,一边追,一边喊道:“你干什么去!” 周伯通喊道:“我肚子疼,我拉屎!” 瑛姑不理周伯通,紧追不舍。 周伯通又大声叫道:“啊呀,不好啦,我裤子上全是屎,臭死啦,你别来。” 二人你逃我追,只是数个呼吸,便消失在山林之中。 看的众人皆是一笑。 此时,只听得一灯大师朝着洪七公说道:“七兄,多年未见,别来无恙,英风更胜往昔,如今又收得两位贤徒,当真可喜可贺。” 洪七公笑道:“大师安好,多谢你救了我徒儿小命。” 一灯大师却是双手合十,朝着众人微微颔首,转身便走,一边走,一边说道。 “山高水长,诸位后会有期了。” 洪七公见状,急忙叫道:“明日论剑啊,大师怎么就走了?” 一灯大师回道:“老衲乃方外闲人,怎敢再与天下英雄比肩争先?” “老衲今日来此,为的是要化解这一场纠缠二十年的冤孽,如今裘千仞身死,也算是再无挂碍。” “七兄,当世豪杰舍你其谁?” “更何况,现在还有叶道长。” “明日论剑,七兄当是不会寂寞了。” 话音落下,却见一灯大师已经带着渔樵耕读四个弟子走远了。 一时间,此间便只剩下洪七公、黄蓉、郭靖,还有叶千秋四人。 这时,黄蓉和郭靖上前围住了洪七公,和洪七公说起了话。 叶千秋则独自坐在一旁,调息起来。 过了没多久,东方发白,拂晓降临。 这时,只听得白猿的长啸从山林间传来。 霎时间,叶千秋睁开了眼,目泛神光,神威赫赫。 第2章 天下第一,高人隐仙(一万二超大章求订阅!) 本来坐在一旁正在说话的洪七公、黄蓉、郭靖,听到这一声猿啸声,亦是都不再说话,朝着身后的山野间看去。 此时,东方发白。 天空边际之处,刚刚有一点亮光升起。 却不是太阳的光辉。 不过,却已经可以让人视物。 郭靖一脸好奇的看着那林中,道:“师父,这道声音好刺耳啊,是什么在叫呢?” 洪七公这半辈子虽然走南闯北,但亦是一脸不解,他听过虎啸山林之声,但刚刚这道啸声,却是和虎啸之声大为不同,却是不知什么野兽发出的吼声。 洪七公和郭靖朝着林间看着,黄蓉却是转头朝着叶千秋看去,想看叶千秋从入定的状态之中苏醒过来没有,那猿啸之声,莫非就是昨日她所见的那个大白猿所发出的? 那个大白猿好像通灵了,就和叶道长养的一样。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 她瞪大眼睛,推了推一旁的郭靖,用她那一口脆声说道。 “靖哥哥,师父,你们快看叶道长……” 洪七公和郭靖闻言,当即便转过身来,朝着坐在大石上的叶千秋身上看去。 只见叶千秋背对着他们,但是好似有两道霞光从他的身前射了出去一般。 那光是实实在在的,此时,朝阳还未升起,自然不存在阳光照落在人身上的事情。 这下,连洪七公也愣住了。 黄蓉道:“师父啊,叶道长这练的是什么功夫?这都快要成仙了吧!” 黄蓉算是说出了三个人的心声。 只见氤氲紫气笼罩在叶千秋的身上,神光又从他的身前射出。 俨然一副成仙得道的模样,和凡人大相径庭。 传说中的神仙不就这副模样吗? 洪七公的脸上露出不可思议之色,感叹道:“我老乞丐走南闯北数十年,还是头一次看到如此奇人奇功。” 郭靖则道:“蓉儿,这位叶道长,着实是好神奇啊,莫非真是修仙道的人物。” “我上山时,是跟着丘道长一起上山的。” “丘道长说,华山是道家灵地,曾经有过一位叫希夷先生陈抟老祖的。” “华山南口的山荪亭旁有十二株大龙藤,相传便是希夷先生陈抟老祖所植。” “那位陈抟老祖据说就是一位入睡之后经年不醒的仙长。” “若是丘道长见到叶道长,定然会很高兴吧。” 这时,叶千秋双目神威赫赫,口鼻之间尚在吞吐云气。 每日拂晓清晨,便是一天之中,灵气最盛之时。 天地精华聚于一身,气机圆融,让叶千秋整个人看起来都充满了无限的灵气。 此时,只听得那边林间“嘭!嘭!嘭!”的一阵急促声音响起。 三人顾不得再看叶千秋,又回过头去。 只见那林中先奔出一道身形。 洪七公见状,当即说道:“哈哈,老毒物,你来的还挺早啊!” 欧阳锋却是不搭理洪七公。 片刻之后。 三人只见那林中一个庞然大物,白色巨影从林间冲了出来。 朝着欧阳锋席卷而去。 欧阳锋和那白色巨影战成一团,两道身形都是极为快速。 只能看到两道影子。 这时,又几人从林间走了出来。 却是一灯大师和他渔樵耕读四位弟子去而复返。 一灯大师和渔樵耕读走到三人身旁。 洪七公道:“大师,这是?” 一灯大师看着那急如飓风般的两团影子,道:“七兄,你猜和那西毒欧阳锋正在大战的是谁?” 洪七公道:“是谁?” 这时,只听得郭靖突然叫道:“师父啊,你快看,和欧阳锋打架的是一头大白猿啊。” 洪七公抬头望去,只见一头身高九尺,十分雄壮的大白猿手持一根竹棒,正在和欧阳锋对峙着。 本来欧阳锋的身材就挺高,但是和大白猿一比,欧阳锋就有些相形见绌。 大白猿朝着欧阳锋龇牙咧嘴,一副恶狠狠的模样。 而欧阳锋的样子则是有些狼狈,本来衣服还算干净,但是,现在搞的灰头土脸的。 只见欧阳锋一脸如临大敌的模样,朝着大白猿看去,然后只见他双腿微曲,蛇杖放在右手之中,左掌缓缓运起蛤蟆功的劲力。 蛇杖一横,劲风突起,倏忽之间,便又朝着大白猿攻去。 大白猿手中竹棒在顷刻间抬起,将欧阳锋这一杖给挡下。 紧接着,这一人一猿又是以快打快,身形飘忽之间,呼啸生风。 一旁的洪七公见状,不禁哈哈笑道:“老毒物,原来你这么早到,却是和这一头白猿先较量较量。” 欧阳锋虽然能听到洪七公幸灾乐祸的话,但是哪里顾得上回洪七公。 心里只觉苦闷无比。 欧阳锋到华山来,本来是为了和其三绝争武功天下第一的名号。 本来,他挟持了黄蓉,想让黄蓉破解出《九阴真经》的全部意思,谁曾想,半路杀出个叶千秋,把黄蓉给救走了。 他只好远遁而去,跑到一处山坳里练功去。 结果到了后半夜,他正在调息,却是被白猿给发现了踪迹。 白猿通晓人性,白日里见到欧阳锋和叶千秋交过手。 便将欧阳锋当做了敌手,直接抬着竹棒便朝着欧阳锋打去。 欧阳锋只得和白猿过起招来。 起初,欧阳锋本来想着三五下,便能打发了这白猿。 谁曾想白猿给了他极大的压力,俨然一副武学宗师的样子。 招招巨力来袭不说,而且招式皆是精妙无比。 最关键的是,他根本摸不清楚白猿下一招到底要从什么角度朝他袭来。 从昨天半夜到现在,欧阳锋已经和白猿过了七百余招。 这还是欧阳锋且战且退,一路东躲西藏,不然,现在最起码也已经过了一千招往上。 欧阳锋现在是筋疲力尽,被追着跑了半夜。 怎么甩也甩不掉白猿。 白猿不仅武功招式精妙,攀山越岭,更是不在话下。 纵使是他欧阳锋轻功绝顶,亦没有逃出白猿的手掌心。 只能是和白猿继续缠斗。 这时,只听得一灯大师说道:“七兄,切莫小瞧了这白猿。” “这白猿追着欧阳锋打了一路,让欧阳锋吃尽了苦头。” “想不到这华山之巅,居然还有这样一头神猿。” 洪七公闻言,不禁啧啧称奇,道:“这倒是奇了。” “以老毒物的武功,居然也被这神猿压着打。” 接着,只听得洪七公朝着欧阳锋大喊一声:“老毒物,你可别被这神猿给打死了,不然我老叫花子可就不能找你报仇了。” 欧阳锋闻言,当真是怒火涌上心头,但是一时间却无可奈何。 白猿招式精妙,一招接着一招,犹如大江大河一般,势不可挡,只要他稍微有些分神,定要被这白猿的竹棒给击中。 以白猿的巨力,若是中了这白猿的一招半式,他估计就要命丧当场了。 众人只眼巴巴的瞧着这一人一猿又斗了两百余招。 忽然天空之中的月亮痕迹隐没下去,天色突然间转黑。 这是黎明之前的昏黯不明,转瞬随即破晓而出。 朝阳的余晖,已经从山的一头缓缓溢出。 天光一下子就大亮起来。 众人只见欧阳锋和白猿斗的难解难分,凶险异常。 一人一猿身形越打越快,只听得兵刃破空和蹿扑呼喝之声。 洪七公感慨道:“着实精彩,着实精彩,若非亲眼所见,又岂能看到这神猿精妙绝伦的招式。” “天下高手宗师,当有这神猿一席之地啊。” 这时,只见场中的欧阳锋蛇杖挥动,忽然变了怪招。 洪七公一看,当即说道:“老毒物这一招,老叫花子我却是从来没见过。” “大师,你可知这是什么招数?” 洪七公朝着一旁的一灯大师问道。 一灯大师微微摇头,道:“二十多年未见,或许是欧阳锋新创的武功?” 说话间的功夫,却见欧阳锋怪招一变,倒反倒是压着白猿打了起来。 好几次,白猿险象环生,就要被欧阳锋的蛇杖给击中。 让众人都揪心不已。 欧阳锋多行不义,这山上的众人没有一个站在他一边的。 倒是反而都希望白猿能胜过欧阳锋。 郭靖都有些跃跃欲试,想要上前去帮助白猿,将欧阳锋击退。 黄蓉看到这一幕,回头朝着叶千秋看去。 只见叶千秋还在入定之中。 黄蓉心道:“这神猿和叶道长颇有渊源,说不定就是叶道长养大的。” “叶道长现在正是练功的紧要关头,若是神猿被这欧阳锋给打杀了,定然会扰了叶道长的心神。” “叶道长将我从欧阳锋手里救出来,对我有恩,眼下,我正好能还叶道长一个恩情。” 心念至此。 只听得黄蓉突然张嘴,却是发出一道道古怪的字音,道:“源思英儿,巴巴西洛着,雪陆文兵……” 欧阳锋一听黄蓉这几句话,心头一怔,不禁暗自想道:“这几句话是什么意思?” 这时,只听得黄蓉口中声音丝毫不停歇。 语气变化多端,有时似愤怒喝骂,有时似诚恳劝诫,忽尔惊叹,忽尔欢呼,突然之间,她用追问的语气连叫数声,显是极迫切的质问。 欧阳锋本来不想理会,但是却不由自主的问了一声:“你问什么?” 黄蓉又开口,说了几句那奇怪的字音。 欧阳锋茫然不解,只以为黄蓉是在说《九阴真经》之中的武学奥义。 他竭力往郭靖所写的“经文”中去追寻,一时之间,脑中各种各样杂乱无章的声音、形貌、招数、秘诀,纷至沓来。 顷刻间,欧阳锋但觉天旋地转,竟不知身在何处。 这一下,却是让白猿抓住了欧阳锋的破绽。 这时,只见白猿竹棒一起,顷刻间落在了欧阳锋的天灵盖之上。 这一棒是何等巨力,但是欧阳锋真气护体,居然没把他给砸成个脑袋开花。 不过经此重击,本来脑海之中就杂乱无章,乱作一团的欧阳锋,变得更加七荤八素起来。 这时,只听得欧阳锋不知所云的大叫一声,然后直接倒拖着蛇杖,转身便跑。 郭靖从旁喝道:“往哪里跑?” 话音落下之时,郭靖已然跃身上前,却是朝着欧阳锋抬掌挥去。 而此时,白猿也挥舞着手中竹棒朝着欧阳锋杀去。 但见,欧阳锋忽然高高跃起,在半空连翻好几个筋斗,转瞬间却是朝着悬崖跳了下去。 顿时间,隐入了那云雾之中,不知去向,也不知是生是死。 这时,众人皆是相顾愕然,突然都大笑起来。 洪七公开口说道:“老毒物一生多行不义之事,想不到竟然会葬身在一头神猿的手下。” “当真是多行不义必自毙。” 倒是一旁的书生朝着黄蓉问道:“黄姑娘,你刚刚嘴里说的那些是什么话,让欧阳锋听了,生出了破绽。” 黄蓉闻言,却是两手捏着发梢,脸上露出笑意,道:“那欧阳锋逆练了《九阴假经》,一听到我说似是而非、乱七八糟的假梵文,自然是心头大乱。” 这时,只听得洪七公笑道:“哈哈,蓉儿,这一趟,你助神猿,将老毒物打败,功劳很大啊。” “当真是得了你爹的真传,旁人学都学不来。” 黄蓉闻言,脸上亦是泛起羞红之色。 这时,只见白猿朝着林中奔去,片刻后,不知从何处摘了几颗果子来,朝着这边奔来。 然后,越过众人,放在了叶千秋的身后。 众人看到这一幕。 不禁好奇道:“莫非这神猿是叶道长养的?” 就在众人好奇之时,只听得山后有人朗声道:“老叫花子,在背后说人长短,可是不太好吧。” 黄蓉听到这声音,脸上当即泛起惊喜之意,朝着不远处奔去。 却见朝阳初升,阳光闪耀下一人青袍素布,缓步而来,正是桃花岛主东邪黄药师。 黄蓉扑上前去,父女俩搂在一起。 黄药师和自家女儿也是许久未见。 此时,见女儿脸上稚气消去,已长成一个亭亭少女。 与故去的妻子更加相像,脸上既泛起欢喜之色,又不禁露出几分伤感。 洪七公看到黄药师到了,不禁笑道:“黄老邪,我曾在桃花岛上说过,你闺女聪明伶俐,诡计多端,只有别人上她的当,她决不能吃别人的亏,叫你不必担心。” “现在,你觉得我老叫花子的话对还是不对?” 黄药师拉着黄蓉的手走上前来,笑道:“老叫花你说的的确不算错。” 这时,黄药师看到一灯大师和他的四个弟子也在。 当即朝着一灯大师道:“大师,久违了。” 一灯大师朝着黄药师持手,道:“黄岛主,多年不见,风采更胜往昔。” 黄药师左右一看,却道:“咦?怎么不见欧阳锋?” 众人闻言,尽数笑了起来。 黄药师一看,便知这其中定有隐情。 他当即开口问道:“莫非欧阳锋已经被老叫花你打败了不成?” 洪七公闻言,不禁笑道:“我老叫花倒是想亲手打败欧阳锋,但是没办法,已经被一位绝世高手抢了先。” “哦?到底是谁打败了欧阳锋?” “莫非是一灯大师?” 黄药师脸上露出好奇之色,朝着一灯大师看去,却见一灯大师笑着摇头。 这时,倒是黄蓉说道:“爹,打败了欧阳锋的绝世高手就在那里。” 黄药师顺着黄蓉的目光看去,却见那崖边的石头上,坐着一个人,那人背对着所有人。 而在那人的身旁还站着一头身形巨大的白猿。 朝阳辉映之下,只见那人身上气息流转,宝光流动,俨然一副深不可测的模样。 黄药师心头一怔,只看那人背影,却是觉得从未见过此人,江湖上何时又出现了这样的高手。 “这人是谁?” “便是他将欧阳锋给打败的吗?” 黄蓉却是摇头笑道:“爹,打败欧阳锋的不是叶道长,而是叶道长身旁的那头神猿。” 黄药师一听,微微一愣,霎时间反应过来,一脸惊奇的看白猿两眼,然后朝着黄蓉道:“蓉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黄蓉也不卖关子,当即便把先前发生的事情给她爹黄药师讲了一遍。 一灯大师从旁又道:“老衲下山之时,看到欧阳锋被那白猿追着打了一路,欧阳锋且战且退,到了这崖边之时,少说也有过了三四百招。” 黄药师闻言,眼中泛起奇光,笑道:“想不到欧阳锋这个劲敌,却是被一头神猿给打败的。” “老叫花,欧阳锋一败,却是了却了你我心头的一件大心事啊。” “不过,这趟华山论剑,天下第一的名号,我们岂非是要和这位猿兄争上一争?” 洪七公闻言,哈哈一笑,道:“那自是不必啦。” “这神猿应该是叶道长所养,叶道长武功卓绝,我们和他较量较量便好啦。” 黄药师看到自家女儿和洪七公言语间对这个坐在大石上背对着众人的男子颇为礼待,不禁说道:“这位叶道长是?” 黄蓉从旁说道:“爹爹,这位叶道长是华山之上的隐修,功力高绝,昨日曾经从欧阳锋的手中将女儿救下,对女儿有恩呢。” 黄药师一听,当即明白过来。 这时,只听得洪七公摸着肚皮道:“我瞧这叶道长练功入定,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醒转,黄老邪你我先来比试比试如何?” “老叫花我一见你黄老邪的女儿,肚里的蛔虫就乱钻乱跳,馋的口水直流。” “咱们爽爽快快的马上动手,待打完了,不管你我谁胜了,我都能吃蓉儿烧的好菜了。” 黄蓉从旁笑道:“不,要师父败了,我才烧菜给你吃。” 洪七公摇头失笑道:“你这丫头啊,还真是见了老爹,就忘了师父。” 黄药师道:“老叫花,你受伤之后耽误了两年用功,只怕现下已不是我对手。蓉儿,不论谁胜谁败,你都得烧天下第一的菜肴给你师父吃。” 洪七公拍着肚皮道:“是啊!这才是大宗师说的话,堂堂桃花岛岛主,哪能像小丫头这般小气,” “咱们也别等正午不正午的,这就来吧!” 说着竹棒一摆,就要上前动手。 这时,只听得一灯大师道:“七兄、黄岛主,欧阳锋已去,老衲心头忧愁也消解了,便不妨着二位争天下第一的名号了。” 原来,一灯大师去而复返,是因为半途看到欧阳锋朝着山上行来,又和一头白猿缠斗,怕洪七公等人出了什么岔子,特来助拳。 但见,洪七公等人无恙,一灯大师自然也不会停留,便要离去。 黄药师闻言,只说道:“一灯大师,何必如此着急?” “你便是不争这天下第一的名号,但你救了蓉儿一命,我还没好好谢你,咱们多年未见,便是不切磋一二,也当好好谈论一番心得才是。” “人生能有几个二十五年,我们能重逢,当是一件幸事。” 一灯大师闻言,倒是觉得黄药师这话在理,倒也停下了刚刚迈出的脚步。 不过,一灯大师却道:“适才,欧阳锋和那神猿交手最起码也过了上千招。” “七兄和黄岛主皆是一时瑜亮,若是真的交手,恐怕亦是打的难解难分,虽不可能像第一次华山论剑之时,打上七天七夜,但现下还有叶道长在,三天三夜却是少不了的。” “这样,是否太耗费精力时日了?” “七兄大病初愈,这样大动干戈,对七兄的身体可没什么好处。” 黄药师一听,也觉得的确如此。 这时,只听得黄蓉眼珠子一转,道:“大师所言,我却是有个办法能解决呢。” 洪七公和黄药师一听,齐齐说道:“蓉儿,你有什么好主意?” 黄蓉一手放在下巴下边,脸上泛起笑意,道:“爹爹和师父是多年好友,而叶道长又是我的救命恩人,不论谁胜谁败,但恐都伤了和气。” “可是今日华山论剑,却又要分出胜败,又不能太耗费三位的精力。” “不如这样,爹爹先跟靖哥哥过招,瞧在第几招上打败了他,然后师父再与靖哥哥过招,也瞧在第几招上打败了他。” “刚好,叶道长现在还未醒转过来,等你们两位和靖哥哥打完了,叶道长也定然醒转过来了。” “到时候,再让叶道长和靖哥哥过招,这样,谁用的招数最少,打败了靖哥哥,谁就能做天下第一了!” 洪七公从旁笑道:“妙极,妙极!” “蓉儿,你这脑瓜子的鬼主意可真多。” 黄药师亦是点头道:“这法子的确不错。” 一灯大师闻言,则是持手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蓉儿的办法确实很好。” 黄药师是个急性子,当即就朝着一旁的郭靖说道:“靖儿,来吧,我先和你过招。” “你用不用兵刃?” 郭靖愣了愣,哪里想到黄蓉会突然扯到他身上。 不过,他连忙摇头道:“不用。” 这时,黄蓉却道:“等等,还有一事得提前说好,倘若三位都不能在三百招之内都不能打败靖哥哥,那便如何?” 洪七公哈哈大笑,道:“黄老邪,我从前只羡慕你生了个好女儿。” “但是,现在却一点都不羡慕啦。” “女生外向,女生外向啊。” “她这是一心要靖儿这傻小子得武功天下第一的称号啊!” 黄药师生性怪僻,却道:“蓉儿说的倒也没错,咱们两个老头子若不能在三百招内击败靖儿,还有什么颜面自居天下第一?” 这时,洪七公在郭靖背后一推,道:“快动手吧,还等什么?” 郭靖一个踉跄,冲向黄药师面前。 黄药师抬掌,就要动手。 这时,只听得坐在崖边的叶千秋突然出声道:“且慢。” 众人闻言,尽数回头望去。 此时,朝阳已经彻底升起。 只见云海翻腾之间,阳光普照之下。 叶千秋盘膝转过身子来,朝着众人看去。 叶千秋笑道:“今日,诸位齐聚华山,不就是为了天下第一的名号吗?” “贫道听闻二十五年,第一次华山论剑,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斗了七天七夜,终究心服口服的推王重阳为天下第一。” “既然是论武,自然是要人心服口服才行。” “江湖之人,争天下第一,总不能因为情分,便失了公平。” “不然,这华山论剑,大可不必争这天下第一的名头。” “黄姑娘既然有心让郭靖争夺这天下第一的名头,那让郭靖堂堂正正的来争便是。” “若是取巧得胜,亦算不得堂皇之道。” “往后传入了江湖之中,旁人也未必能心服口服。” 黄蓉一心向着情郎郭靖,想要让郭靖在这华山论剑之中出彩。 但在叶千秋看来,既然比武争锋,争天下第一的名头,那就得让人心服口服,而非耍这些小心思。 黄蓉虽然很聪明,但是有时候格局着实太小。 叶千秋这一番话,落在黄蓉耳中,黄蓉心思剔透,哪里不明白叶千秋话中含义。 有些不太乐意的撅起了嘴。 不过,黄蓉也知道叶千秋其实说的一点没错。 她从旁道:“那依叶道长之见,这比武该如何进行?” 叶千秋笑了笑,道:“简单的很。” “既然是争天下第一,那自然要让人心服口服。” “昔日王重阳能做到的事情,贫道也一样做得。” “贫道自觉功力尚可,想以一敌三。” “领教领教洪帮主、黄岛主和郭靖的高招。” “若是三百招内,贫道不能胜了三位,三位便按之前黄姑娘所说的法子再争天下第一也不迟。” “贫道知晓华山论剑,都是单打独斗,以众敌寡,三位可能有些顾虑。” “但贫道自觉这天下第一理当有力压天下群雄的实力,若只是单打独斗胜出,未免不够分量。” “而且,贫道觉得贫道一定会胜,所以,三位无须顾虑,只需全力出手即可。” 叶千秋说出这话,顿时让众人一时间都怔住了。 他们着实没有想到叶千秋居然想要以一敌三。 这也太狂了吧…… 黄药师一生恃才傲物,看不起天下一切人,能在武功上让他心服口服的只有王重阳一人而已。 但二十五年过去,他早已不是当年的黄药师,自觉武功大进。 当年王重阳比他们都年长,若是王重阳如今尚在人世,黄药师定然还要和王重阳争个高下。 今日华山论剑,他之所以同意女儿黄蓉的提议。 也是因为,昔日五绝论武,为争《九阴真经》,五人可谓是手段齐出,各显神通。 而今日之华山论剑,一灯大师显然是不会出手了,除了老乞丐洪七,他也没人可争。 他们两个打来打去,能有什么意思。 所以,心里便想着成全郭靖这个傻女婿。 但是现在,叶千秋的一番话,直接让黄药师争雄之心骤起。 黄药师见过狂的,没见过叶千秋这么狂的。 竟然自比昔日的王重阳。 这时,黄药师朗声笑了起来,只见黄药师双手附后,目光灼灼的看着叶千秋。 “叶道长倒着实是快人快语。” “我黄老邪生平最看不起的就是怂人。” “叶道长既然自觉不比昔日的王重阳差,还想以一敌三。” “那我黄老邪又岂能让叶道长失望!” 黄老邪倒不觉叶千秋这个提议有什么问题。 如果叶千秋当真能在三百招之内将他和洪七、郭靖给击败,那叶千秋当然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 这时,叶千秋微微一笑,道:“洪帮主和郭兄弟意下如何?” 洪七公闻言,笑着说道:“我老叫花年纪越大好胜之心越强,来时想到要与东邪西毒过招,心中还惴惴不安。” “现在,既然你叶道长想要以一敌三,那倒是再好不过了。” “莫说三百招内,你将我们三人击败,便是五百招内,你能击败我三人,我老乞丐也认你叶道长是天下第一。” 郭靖从旁挠了挠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黄蓉见状,急忙向郭靖说道:“靖哥哥,你要好好打,不然我可是会不高兴的!” 郭靖一听,只得上前来,朝着叶千秋拱拱手,道:“叶道长,那就多多得罪了!” 叶千秋见状,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未落之际,只见他纵身而起。 下一刻,他身形飘忽之间,却是已经落到了那前方的空地当中。 他环视四周,一股无形气势从他的身上泛起。 叶千秋道:“三位,出手吧!” 下一刻,只见黄药师当仁不让,脚下生风,身形飘忽,早已掠出,左掌翻起,却是使出了桃华落英掌法,朝着叶千秋劈去。 而与此同时,洪七公也抬掌而出,却是先使的逍遥游掌法,真当是矫若游龙,翩若惊鸿。 郭靖还傻愣着,黄蓉赶紧催促一声。 “靖哥哥,快出手啊!” 郭靖一听,连忙“哦”了一声,挥起掌来,也朝着叶千秋攻去。 三人各从一个方位朝着叶千秋袭来。 黄药师这一掌,朝着叶千秋左肩拍来。 叶千秋在黄药师左掌未到之时,便已经率先出掌,在瞬息之间,已经和黄药师的左掌相撞。 黄药师只觉得一股巨力从叶千秋的掌中袭来。 让他有些猝不及防,直接被叶千秋震退了三步。 而此时,洪七公的一双肉掌,也已经杀到了叶千秋的身前。 叶千秋掌风凌厉,一掌拍出,在不调动体内先天真气的情况下,单凭一身巨力和精妙的身法掌法,便和洪七公拼了个不相上下。 郭靖姗姗来迟,被叶千秋拂袖一扫,直接扫退了数步。 这时,黄药师又朝着叶千秋杀了过来。 却是已经又换了一种拳法。 叶千秋有心和这三人对一对招,故而没有调动体内的先天真气。 他身体异于常人,双臂招展已经是巨力非常。 他的眼力要远远高出这在场之中的所有人,自然能看出隐藏在那刹那瞬息之间三人的破绽。 但是,眼力是一回事,能不能让身体如臂挥使去跟得上眼力又是一回事。 每一次血肉重组,都是一个重新适应的过程。 在没有恢复全部的实力之前,和人对招也是恢复身体协调性的一种好方法。 他若是用上精神之法,顷刻间便能让这三人倒下,丧失战斗力,但那也就失去了此番论剑的意义。 论剑并非生死厮杀,没必要手段齐出。 只要在武功招式上胜过他们,他们自会心服口服。 叶千秋赢,自然也要赢的光明磊落,堂而皇之。 转眼间,四人已经斗了近五十余招。 洪七公、黄药师的心头尽数都升起惊讶之意。 本来,他们看着叶千秋很年轻,和郭靖岁数相仿,不免觉得叶千秋是在夸口。 纵使,洪七公先前看到叶千秋练功之时身上表现出了种种神异之处。 可是,洪七公还是没觉得叶千秋以一敌三,能有多大的胜算。 但,随着深入的交手,洪七公发现,叶千秋的实力,绝对要比他想像的还要高深。 这位名不见经传,在华山隐修的叶道长,着实有着一身震烁天下的武功。 而且,这位叶道长所施展出的武功招式之精妙,身法之卓绝,堪称当世罕见。 他掌下不由的刚猛非常,将降龙十八掌都使了出来。 但是,他却发现,每每叶千秋和他对掌,亦是以刚猛对刚猛。 而和黄老邪对招之时,又是以快打快。 洪七公心下凛然,手下的掌风却是愈发凌厉。 这时,三人已经联手和叶千秋过了八十余招。 叶千秋有心磨砺郭靖掌法,所以,每和郭靖对招,便少使几分力。 但饶是如此,亦是让郭靖感觉身上压力渐渐增大。 这时,叶千秋人影飘忽之间,却是突然出现在了郭靖的身前。 这时,郭靖只感呼吸急促,好似有一座大山朝着他压了过来。 顿时,眼前金星乱冒。 只听得“嘭”的一掌落下。 郭靖整个人便飞了出去。 黄蓉见状,惊呼一声,急忙冲上前去。 “靖哥哥!” 郭靖却是落在地上,捂着胸口,有些茫然的看着朝着他跑过来的黄蓉。 “靖哥哥,你没事吧?” 黄蓉看到郭靖被拍飞了这么远,一脸担忧的问道。 郭靖闻言,挠了挠头,道:“蓉儿,我没事,叶道长没有伤我,只是将我送了出来。” “叶道长的武功着实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我面对他压力很大。” 黄蓉见状,无奈的叹了口气,只好把郭靖给扶了起来。 这时,在一旁观战的一灯大师和他的那四位弟子脸上都露出赞叹之色。 只听得那书生说道:“这位叶道长的武功着实高明,以一敌三,竟然不落丝毫下风。” “而且,还能先将郭靖给打飞出来。” 一灯大师则感叹道:“第一次华山论剑之时,重阳真人力压我们四人,夺得天下第一的称号。” “本以为重阳真人过世之后,天下间,已经没有绝对的武功天下第一之人。” “但是,今日叶道长的出现,却是让老衲不得不感慨,江湖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十年。” 就在这时,只听得山崖后一人大叫三声,翻了三个筋斗跑了出来。 众人定睛一看,却看到的是西毒欧阳锋。 “欧阳锋!” “老毒物竟然还没死!” “哈哈,老毒物,真有你的,悬崖万丈,也没把你给摔死!” 洪七公看到欧阳锋出现,往后退了两步,朝着欧阳锋喊道。 只见欧阳锋全身衣服破烂,满脸血痕斑斑,大声叫道:“我把《九阴真经》上的神功都已经练成了,我的武功天下第一!” 说话之间,却见他拿着蛇杖朝着正在酣斗的叶千秋三人横扫过去。 叶千秋冷哼一声,直接隔空将白猿身旁的竹棒吸到手中。 一根竹棒挥舞起来,直指突然出现的欧阳锋。 欧阳锋的招式本就奇特,此时更如怪异无比,忽而伸手在自己脸上猛抓一把,忽而反足在自己臀上狠踢一脚,每一杖打将出来,中途方向必变,着实不知他打向何处。 而此时,黄药师和洪七公已然停手。 他们不屑和欧阳锋联手。 再加上欧阳锋行为举止怪异,他们倒是想看个究竟。 这时,只见欧阳锋忽然反手啪啪啪连打自己三个耳光,大喊一声,扔了蛇杖。 双手各从怀中摸出一块圆石,按在地下,身子倒立,蹿将过来。 洪七公从旁笑道:“老毒物练功练的神智错乱,化作狗形了。” 却见欧阳锋骤然间飞身跃起,双足连环猛踢,朝着叶千秋踢去。 黄药师却道:“欧阳锋的招数怪异至极,若是我们上前和其单打独斗,未必能占到上风。” 欧阳锋怪招频出,却是比黄药师和洪七公的高明了许多,实则达到武学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效果。 叶千秋知道,若是单凭身上巨力,今日恐怕还真拿不下这欧阳锋。 昨日,他和欧阳锋斗了二百个余招。 经过一夜恢复,又有长进。 他也不欲和欧阳锋这个疯子再比什么。 直接调动先天真气,双足生变,神意顿生,一掌横贯而出。 嘭! 叶千秋的拳速陡然加快不知多少。 霎时间,一拳轰在了欧阳锋的胸膛之上,直接将欧阳锋给打到了后边的山壁之上。 只见欧阳锋整个人镶嵌进了那山壁之中,脑袋斜垂下来,整个人呈现出一个大字型来,彻底没有了声息。 却是欧阳锋被叶千秋一拳轰碎了心脉,断然没有再存活下去的可能。 众人看到这一幕,皆是惊讶无比。 谁也没有想到,叶千秋居然在三招之内,便直接将西毒欧阳锋给一拳轰死了。 众人感慨无比,相顾叹息,一代武学宗师,居然最后落得这样的下场。 而此时,洪七公和黄药师也发觉了叶千秋刚刚那一拳的速度奇快无比。 二人相视一眼,眼中皆是闪过不敢相信的骇然意味。 难道刚才这位叶道长和他们三人比武之时,竟然还在隐藏实力? 若是,他用打死欧阳锋的那一拳,来打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人。 恐怕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人,也都挡不下来吧。 以欧阳锋的实力,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人,都无法在三招之内将欧阳锋给击败,更别说打死欧阳锋了。 这岂不是说,这位叶道长的功力其实要远远超过他们? 这怎么可能? 便是昔日的王重阳,也没有这样的实力! 这位叶道长到底是什么来头? 这时,叶千秋回转过身来,朝着二人看来,笑道:“二位,三百招还没到,继续。” 黄药师脸上泛起不快之色,道:“叶道长既然有如此卓绝功力,能一拳打死欧阳锋,为何还要和我们比试?” “是想存心戏弄我们吗?” 叶千秋闻言,微微一笑,道:“贫道绝非要戏弄几位。” 这时,只听得洪七公说道:“不打了,不打了,你叶道长的功力高的没边了,我老乞丐是认输了。” “我老乞丐承认你叶道长是武功天下第一。” 黄药师闻言,冷哼一声,道:“叶道长功力卓绝,我黄老邪也不是输不起的人。” “我三人联手攻你百招不下,你确实是称得上武功天下第一。” 叶千秋看黄药师那小气傲娇样,不禁摇头失笑。 这时,只听得一灯大师宣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今日之华山论剑,叶道长技压群雄,夺得武功天下第一的称号,可喜可贺。” 叶千秋闻言,只说道:“武功天下第一,不过虚名而已。” “其实,贫道只是想和诸位切磋一二罢了。” “高山有巅峰,武道无止境,我们真正应该要争的是那无尽之境。” “而非这一时长短。” 叶千秋此话一出。 黄药师的脸上闪过一抹释然之色,只觉叶千秋这话说的的确在理,倒是他小心眼了。 他朝着叶千秋拱拱手,道:“叶道长说的好,武道的确无止境啊。” 洪七公笑道:“叶道长着实是高人。” 一灯大师则是持手道:“善哉,善哉。” 黄蓉拉着郭靖走了过来,有些好奇的朝着叶千秋问道:“叶道长,你在这华山隐居多久了?” 叶千秋闻言,却是哈哈一笑,转过身去,轻点足尖,朝着那山野之间飞身而去,衣炔飘飘,如若仙人。 白猿见状,也急忙朝着山野之间追逐而去。 这时,山野间,回荡起了叶千秋的声音。 “落英飞絮,桃花乱红残。” “……” “北冥望月,雁过碧云天。” “无量清风云霞散。” “望浮云千载乱,波澜不惊。” “凌波飞渡沧海,不问经年。” “一曲潇湘夜雨轻。” “……” “惊涛定海,风云笑看,亦真亦幻千古逍遥叹。” 叶千秋的声音渐渐隐没在山野之间。 众人望着叶千秋的身形,黄药师叹道:“这位叶道长当真是高人隐仙。” 黄蓉看着叶千秋远去的身形,撇嘴道:“不说就不说嘛,干嘛走的那么快。” 郭靖从旁说道:“蓉儿,叶道长是隐修的高人,我们不要打扰人家清修了。” “师父、黄岛主、一灯大师咱们这就下山去吧。” 洪七公却是骂道:“傻小子,你还叫他黄岛主?我给你几个大耳刮子得了!” 黄蓉脸现红晕,似笑非笑的看着郭靖。 郭靖一凛然,大声朝着黄药师叫道:“岳父!” 黄药师一听,笑得眉眼皆开,一手挽了女儿,一手挽着郭靖,向洪七公道:“七兄,叶道长说的对啊,武学之道无穷无尽,今日见识到叶道长的武功,着实是令人又惊又愧。” “自重阳真人逝世,这位叶道长理当是武功天下第一了。” 洪七公听了,只说道:“管他是什么天下弟子,咱们快下山去,蓉儿赶紧烧几样好菜,我的肚子已经咕咕叫啦。” 这时,一灯大师瞧着那山壁之上的欧阳锋,道:“欧阳锋一生虽然多行不义,但总归是和我等齐名的人物,他虽然死了,但也不能让他就此曝尸荒野。” “咱们先将他安葬了,再下山不迟。” 众人闻言,倒也没有异议。 郭靖和一灯大师的四个弟子将欧阳锋的尸体从那石壁之中抱下来。 众人看着那石壁之中深深的一个人形大洞,更是骇然。 黄药师感叹道:“若是二十五年前,有叶道长参加第一次华山论剑,却是不知叶道长和重阳真人到底孰高孰低。” 众人相顾无言,因为这注定是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 王重阳已经仙逝多年。 而看那位叶道长,似乎还有很多年可以活呢。 第3章 龙虎金丹,行走天下 “呼……吸……” 华山,莲花峰上。 叶千秋和白猿同坐在莲花大石上,对着那初升朝阳,吐气吸气。 自华山论剑之后,却是已经又过去了三年有余。 白猿经叶千秋调教日久,俨然已经是一派内家绝顶高手的模样。 单单是那吐纳日月精华的模样,便已经超过了这世上九成九的人。 三年前,白猿单单只凭一身巨力,便能和西毒欧阳锋斗个不相上下。 这三年之后,纵使是欧阳锋没死,碰上白猿,也要被白猿给活活打死了。 每次来到新天地的最初几年,都是叶千秋练功最为勤快的时候。 这勤快不单单是指身体力行,还指心神灵动,发乎一心,能参悟出诸多妙法。 三年过去,叶千秋的实力也已经恢复了全盛之时的状态。 但他也没有着急下山。 他来到此世之后,尚且无甚挂碍。 全心修行,正在参悟元神之法。 他活了数百年,历经几世,饱读道家经典,在战神殿之中观看过《战神图录》之后,脑海之中,便有了些许思路。 他走的是炼气的路子。 道家自古以来就有结金丹的传说。 他从前从未尝试过。 如今,血肉重塑,他整个人的身体,还有精气神都已经旺盛到了一定地步。 所以,他便想试着看能不能在这华山之上,结出一枚龙虎金丹来。 即便结金丹不成,或有瑕疵。 往后于这方天地飞升,经历雷劫洗礼,降临下一个世界之时,依旧有推倒重来的机会。 种种思绪聚在一起。 所以,他也不怕试错,因为,他有机会从头再来。 这三年来,叶千秋日夜于莲花峰上修行。 参悟融合他这数百年所学。 为结龙虎金丹,叶千秋亦是辟谷百日。 叶千秋识海之中有那片叶子维持生机,即便是他一年不吃不喝,也根本不会有什么事。 这一番辟谷百日,已然到了第一百八十天的光景。 腹中无物,清气生,浊气降。 叶千秋只感觉他整个人已经到了一个十分轻灵飘忽的境界。 而这时,他识海之中的精神力凝结在一起,仿佛就要破窍穴而出,连带着他的魂儿也好像要飘出去一般。 叶千秋归整精神,将魂儿之中那股跃跃欲出的念头压制下去。 他不欲先成元神,后成金丹。 只是他觉得魂儿脆弱,若是在自己的本体实力尚未达到一定境界之时。 贸然见让魂儿脱缰而出,很可能魂儿就一去不复返了。 而他的魂儿能否在天地之中生存下去,却是个未知数。 此刻,叶千秋心境渐渐平和下来,他默默感受着体内各大经脉,各大窍穴之中的种种。 气行周天之时,体内的先天真气与体外的天地灵气仿佛发生了某种共鸣。 叶千秋整个人本来盘坐在莲花石之上,但是不多时,竟然盘坐着从莲花石上飘了起来。 叶千秋离地丈余,静静感受着这种悬空之感。 白猿从修炼状态之中苏醒过来,抬头看到虚坐在半空之中的叶千秋,不敢发出声音来,只是静静瞧着。 这个状态之下的叶千秋直接维持了数日之久。 白猿时不时的会离开一下,去山间采些野果回来,然后一边吃,一边看着叶千秋。 如此又是五个月过去。 叶千秋辟谷已然超过了三百天,快要接近一年。 这秋去冬来,四季轮转。 转眼之间,便已经到了这一年的末尾。 这一日,寒风狂呼之间,鹅毛大雪从天而降。 大雪接连下了数日,早已经将这华山尽数给覆盖。 莲花峰上,更是如此。 积雪不化,随着雪花时不时的落下,更有渐渐加厚的趋势。 而叶千秋依旧盘坐在莲花石上,时不时凌空而起,坐忘周天。 大雪落在他的身上,将他整个人都给覆盖。 叶千秋仿佛成了这华山绝巅之上的一块奇石一般。 转眼间,叶千秋辟谷之日已有一年。 寒冬腊月也已经要走到尽头。 山上的积雪开始渐渐消融。 天际的阳光遍洒。 又是一个多月过去。 华山之巅的积雪终于消失殆尽。 而叶千秋还是没有从闭关的状态当中苏醒过来。 他体内的先天真气凝结在一处,却是无法凝结成丹。 任叶千秋使了百般方法尝试,依旧是没有结果。 叶千秋也不着急,在默默等待着。 金丹之法,破疑直指。 叶千秋的心神归拢入窍中之窍,让身体自行运功。 如此又是一年过去。 叶千秋依旧没有结出龙虎金丹。 他脑海之中,虽然渐渐归拢出了可修金丹大道的大致脉络,但是究竟可不可行,还要看他能否真正能够结出龙虎金丹来。 待到了第三年。 叶千秋将体内先天真气化为阴阳二气,让阴阳二气相交,这两股先天真气缠绕如斯,终于有了渐渐凝合的迹象。 这让叶千秋心头一喜。 便按着这个法子,继续修炼下去。 寒来暑往,日月轮转。 正所谓山中不知岁月,修行更是如此。 叶千秋抱着一鼓作气之法,想要全力参破金丹奥秘。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 在叶千秋辟谷的第六年。 他丹田之处的阴阳二气终究是彻底相交。 阴如龙,阳如虎,龙虎相交,阴阳交汇。 这一日,旭日初升。 一道金光从叶千秋的体内直冲云霄。 闭关六年的叶千秋终于睁开了双眼。 他张口一吸,便将那漂浮在群山之间的云气给吞了大半。 然后,一个吐气。 霎时间,浩荡如云。 叶千秋一声长啸,六年来的种种尽数都抛之脑后。 他体内丹田处俨然已经有一颗金丹呈现。 只是,叶千秋内视之时,却是发觉他这枚金丹似乎有些瑕疵之处。 并非是那种金光澄澈的金丹,而是呈现出一种暗色。 叶千秋也不知道这是何种缘故。 不过,他结了金丹,并未感觉到这片天地的极限和排斥感。 叶千秋心下感慨,看来有时候并非天地限制了人的成长,而是人间无法,自然也就无人可修真仙。 此时,白猿或许是听到了叶千秋的清啸,从林间跑了出来。 六年过去,白猿似乎又长高了一些,又长壮了一些。 他身上的毛发也更加雪白,多有亮泽。 气息也愈发的醇厚。 一脚下去,已然能开山裂石。 白猿朝着叶千秋叫了两声。 “金丹以成,也该下山走动走动,活动活动筋骨了。” 叶千秋笑了笑,带着白猿从莲花峰下山。 时值初春,莲花峰上积雪刚刚消融。 这莲花峰西北绝崖千丈,似刀削锯截,叶千秋和白猿下山却是不费力气。 白猿本就是攀山越岭的高手,而叶千秋则是一跃而下,真气附在体表滑行而去。 一人一猿却是先到了离华山最近的华阴县。 白猿是异兽,本就身形高大,再加上跟着叶千秋修炼日久,让人不敢靠近。 这还是叶千秋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次下山。 算起来,从第二次华山论剑结束,到如今,已然有九个年头。 华山论剑结束的前两年,叶千秋虽然也在修炼,但是却还没有开始辟谷修行。 从第三年开始,叶千秋便开始辟谷,这才渐渐摸索到了结金丹的诀窍。 但等闲人肯定不能和他这般不吃不喝苦修六年。 不过,叶千秋之所以要不吃不喝的辟谷,也是为了更快的结出龙虎金丹。 这本就是他的一次尝试。 无论成与不成,都是他修行路上的宝贵财富。 好在一切还算顺利,他成功结丹,虽然这金丹可能略有瑕疵,但并不碍事。 他叶千秋并非绝顶天才,只因有了奇遇,才能有今日。 而且,他是属于摸着石头过河,耗费不到三百年结丹,倒也不算慢了。 叶千秋带着白猿入了华阴县,华阴县的民众个个都避之不及,只以为是山中野人来了。 只因,叶千秋六年辟谷,身上的衣服都被风霜给风化了许多,本来那衣物就是粗布衣衫,质量就不算太好,这一下便更显得破破烂烂。 而且,此刻的叶千秋披头散发,胡子拉碴。 虽然他自有气韵,但也挡不住凡人凡眼,不识真仙。 叶千秋倒也知晓自己的这个卖相的确有些怪,他虽然身无分文,但也生财有道。 拉了一个本地的货郎,向他问了问本地谁家最为富不仁,当官的有没有行欺压百姓之举。 货郎起初被叶千秋拉住,还有些害怕,但见叶千秋并无伤人之意,而且还颇有气度。 自然也就和叶千秋小声说道起来。 货郎这一发牢骚,就停不下来。 只因,眼下这年景,着实不算好。 蒙古人已经将黄河以北的地方全都给占了。 南宋皇帝窝在临安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醉生梦死,维持着那可怜的半壁江山。 陕西本来就已经是被金国人占领了多年。 蒙古灭了金国之后,陕西境内更是时不时有人起义造反。 华阴县眼下倒还是汉人做官,当官的不是太好,也不是太坏。 倒也没什么人怨恨,可能更怨恨的是蒙古人吧。 货郎说着,蒙古人比金人更残暴,杀人不眨眼,说到最后,亦是忍不住眼圈泛红。 叶千秋见状,只是微微一叹,没有多说什么。 数日之后,长安城内的蒙古大官在睡梦之中,被人取了首级。 还有数个蒙古将官一齐被割了脑袋,挂在了长安城外。 一时间,江湖震动。 特别是北方武林,人人都在猜测这到底是哪路英雄干的侠义之事。 而其后的一年当中,北方各地,几乎每个月都会有蒙古的高官被割下脑袋挂在城墙上。 蒙古大汗派人严查此事,却是一点线索都查不到。 反倒是连蒙古大汗派去的钦差也被杀了好几个。 一时间,北方各地的蒙古高官人人自危,纷纷雇佣江湖好手保护,但依旧是无济于事。 依旧是有蒙古高官被割下头颅,一时间北方到处流言飞起,说是蒙古人残暴,导致了神鬼出没,专取蒙古人狗命。 以至于蒙古大汗都吓得魂不附体,生怕这来无影去无踪的神鬼半夜将其头颅割了去。 …… 嘉兴,醉仙楼。 一个卓朗不凡,气质出众的青衫客拣了窗边一个座儿坐下,要了一斤酒,随意点了几个菜。 坐在那窗边,欣赏起了那南湖美景。 这醉仙楼正在南湖之旁,湖面轻烟薄雾,几艘小舟荡漾其间,半湖水面都浮着碧油油的菱叶,他放眼观赏,登觉心广神怡。 这嘉兴是古越名城,所产李子甜香如美酒,因此春秋时这地方称为醉李。 当年越王勾践曾在此处大破吴王阖闾,正是吴越之间交通的要道。 当地南湖中又有一项名产,是绿色的没角菱,菱肉鲜甜嫩滑,清香爽脆,为天下之冠,是以湖中菱叶特多。其时正当春日,碧水翠叶,宛若一泓碧玻璃上铺满了一片片翡翠。 这时,只听得那湖边小船上有人唱道。 “越女采莲秋水畔,窄袖轻罗,暗露双金钏。照影摘花花似面,芳心只共丝争乱。” “鸡尺溪头风浪晚,雾重烟轻,不见来时伴。隐隐歌声归掉远,离愁引看江南岸。” 一阵轻柔婉转的歌声,飘在烟水蒙蒙的湖面上。歌声发自一艘小船之中,船里五个少女和歌嘻笑,荡舟采莲。 她们唱的曲子是北宋大词人欧阳修所作的“蝶恋花”词,写的正是越女采莲的情景。 虽只寥寥六十字,但季节、时辰、所在、景物以及越女的容貌、衣着、首饰、心情,无一不描绘得历历如见,下半阕更是写景中有叙事,叙事中夹抒情,自近而远,余意不尽。 欧阳修在江南为官日久,吴山越水,柔情蜜意,尽皆融入长短句中。 宋人不论达官贵人,或是里巷小民,无不以唱词为乐,是以柳永新词一出,有井水处皆歌,而江南春岸折柳,秋湖采莲,随伴的往往便是欧词。 眼下正是南宋理宗年间,节近中秋,荷叶渐残,莲肉饱实。 这一阵歌声传入了坐在窗边的青衫客耳中。 青衫客捏着酒杯,往嘴里倒去。 独自饮了几杯酒。 只听得歌声渐渐远去,唱的是欧阳修另一首“蝶恋花”词,一阵风吹来,隐隐送未两句:“风月无情人暗换,旧游如梦空肠断……” 歌声停歇,便是一阵格格娇笑。 却是少女的娇笑之声,是那般的悦耳,充满了青春的气息。 这一阵歌声和娇笑声传入湖边一个道姑耳中。 她在一排柳树下悄立已久,晚风拂动她杏黄色道袍的下摆,拂动她颈中所插拂尘的万缕柔丝,心头思潮起伏,当真亦是“芳心只共丝争乱”。 那道姑一声长叹,提起左手,瞧着自己的手掌,喃喃自语:“那又有什么好笑?小妮子只是瞎唱,浑不解同中相思之苦、惆怅之意。” 这时,只见刚刚还在醉仙楼中喝酒的青衫客不知什么时候已然出现在那道姑的身旁。 青衫客听着道姑嘴中的喃喃自语,不禁笑道:“相思几多愁苦,怕相思,已相思,轮到相思没处辞,眉间露一丝。” 那道姑突然听到身边有声音传来,着实是吓了一跳,只见她当即转身,朝着那青衫客看去。 只见那道姑大概三十岁左右,美貌非常,抬头间,自有一股芳华美韵。 美貌道姑朝着那青衫客看去,但见入眼之处,却是一个俊美非常,气质出众的年轻男子。 这年轻男子身上,虽然看起来很年轻,但是却没有一丝青涩之意,有的只是那缥缈如云的味道。 让人看着,也只觉他随时会从自己身旁飘走一般。 美貌道姑心头一震,眼神突然恍惚起来,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时间,心神大乱,意乱情迷之间,朝着那青衫客低呼一声。 “陆郎……” 这一道声音,却是充满了柔情蜜意,好似真的是看到了自己的情郎一般。 然而,青衫客的人影却是已然消失在了那美貌道姑的面前。 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陆郎……” 美貌道姑看着眼前人影晃动,突然便空空如也。 霎时间,怔在当场。 片刻之后,美貌道姑的眼中泛起清明之色,她一脸骇然的朝着左右看去。 但却是发现,哪里还有什么青衫客的影子。 “此人到底是人是鬼?” 美貌道姑的心头震惊无比,若非光天化日之下,她真的要怀疑自己撞鬼了。 而就在美貌道姑震骇不已的时候。 在那南湖中央,一艘小船在碧琉璃般的湖面上划过。 小船中有五个少女,三个年长的少女唱着歌儿,小船在湖面摆动着。 就在此时,五个少女当中的年级最小的那个,却是朝着湖中看去。 只听得其中一个少女指着湖中脆声道:“表姐,你看,那湖上站着一个人呢。” 其余四个少女也闻言,也都朝着湖中看去。 只见一个青衫客正负手走在那湖面之上,好似在散步一般。 五个少女一看,脸上都泛起好奇之色。 那最小的少女朝着一旁的另一个少女问道:“表姐,那个人好厉害啊,居然能在湖水上行走。” 那个被唤作“表姐”的少女亦是好奇的看着那湖面上的青衫客。 这时,只见那青衫客踏着湖水而来,走到了小船的附近,朝着几个少女笑道:“刚刚是谁在唱曲儿,唱的很好听,再唱来听听。” 青衫客走在湖水上,好似走在平地上一般。 小船虽然在划着,但青衫客也能跟得上。 那最小的少女也不怕生,直接朝着青衫客说道:“大哥哥,你想让姐姐们唱歌也不是不行,但你能不能教我们在水上走的本事啊?” 青衫客笑道:“那你得自己走下船来啊。” 少女眨着眼睛道:“我下船就能学会了吗?” 青衫客点了点头,道:“当然。” 少女胆子还真挺大,竟然真站起来,就要跨过船去,往湖水里去。 一旁少女的表姐急忙拉住了少女,道:“表妹,你下去就掉湖里去了!” 少女看了看青衫客,道:“大哥哥,我能掉下去吗?” 青衫客笑道:“掉不下去。” 少女朝着表姐道:“表姐,大哥哥说我掉不下去,你让我试试。” 表姐看了看那青衫客,只觉青衫客脸上的笑意莫名其妙的让人感到信任。 她便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少女便直接跨过船边,朝着湖中踏去。 其余的几个少女见状,都是忍不住惊呼出声。 生怕少女踩下去,就直接噗通掉进了湖水里。 但是,令人意外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那少女双脚踩到湖水上之后,却是没有噗通一声掉进去,而是和那青衫客一般,直挺挺的站在了那湖水上。 少女见状,在湖水大笑起来,朝着船上的表姐兴高采烈的喊道:“表姐,表姐,你看,我也能在湖水上走路了。” “你也下来试一试啊。” 船上的表姐比少女大一些,心中早已明白定是那青衫大哥哥帮表妹在湖水站着。 至于是使了什么法子,少女也猜不出来。 她自幼心细,懂得察言观色,看到这青衫大哥哥对她们没有恶意,也就学着表妹一般,从船上跨了出去。 她双足踩在湖水上,只觉有一股奇特的力量,在托着她,无论她怎么用力,都不会掉进湖水里去。 两个少女兴高采烈的手牵手在湖水上绕了走了半圈。 那最小的少女笑道:“大哥哥,我们给你唱歌啊。” “越女采莲秋水畔,窄袖轻罗,暗露双金钏。照影摘花花似面,芳心只共丝争乱……” 轻柔婉转的歌声,又飘在了烟水蒙蒙的湖面上。 过了一会儿,小船靠岸,船上的三个少女将小舟从荷叶丛中荡到岸边。 而另外两个少女则随着青衫客从湖面上一跃而起,落在那岸上。 岸边杨柳依依。 那个年纪小的少女仰起头来,朝着青衫客道:“大哥哥,你带我去玩好不好。” 青衫客笑道:“你想去哪儿玩?” 少女沉思片刻,然后说道:“我还想去湖水上玩呢。” 一旁少女的表姐却是说道:“表妹,我们该回家了,再不回去该惹你娘骂了。” 少女说道:“不嘛,表姐,我们再和大哥哥玩一会儿,好不好。” 少女的表姐有些无奈。 这时,青衫客笑道:“你们家在哪里,我送你们回去。” 少女道:“我家就在陆家庄啊。” 青衫客微微一笑,直接牵起两个少女的手,飞身朝着湖水上掠去。 一跃而出,便是数丈之远。 惹得少女娇笑连连,还不忘大声喊着。 “好玩,好玩,真好玩。” 待到了湖面之上,青衫客带着两个少女来回起伏,时快时慢,让那少女过足了瘾。 而这一幕,却是落在那湖边正准备悄然离去的美貌道姑眼中。 美貌道姑看到这青衫客带着两个少女在湖水上肆意玩耍,纵横起落。 眼中震惊之色骤然再起,然后,顷刻间便悄然离去。 青衫客带着两个少女在湖中玩耍了小半个时辰,然后拉着二人的手,直接飞离了湖中。 带着两个少女落在岸上,问了问过路的乡人,陆家庄怎么走,然后便朝着陆家庄去。 片刻后,进入一片林中。 只听得那青衫客嘴中响起一声哨音,林中的树叶突然簇簇的往下落着。 两个少女只觉地面好似在摇晃一般。 不到三个呼吸,只见一头大白猿从那林中急奔而出。 两个少女看到这突然出现的大白猿,不禁吓了一跳。 着实是白猿的块头太大了些。 白猿跑了过来,青衫客朝着两个少女笑道:“让老白带着你们回去如何?” 这青衫客自然就是叶千秋。 叶千秋这一年多来,带着白猿在江湖上走动。 把蒙古人杀的胆颤心惊,人人自危。 以至于,北方各地的各大城之中,一时间都不敢有蒙古高官去赴任。 叶千秋也知道,杀蒙古人的高官,并不能治乱治本。 杀了许多蒙古人,也只不过是出了心中一口恶气,替一些百姓解了一时之忧患罢了。 每逢乱世,皆是如此一般的民不聊生。 叶千秋知晓,想要解决这天下大乱,让天下大治,重归一统,不止要杀蒙古人,还得要一群能治世的明君、贤臣才行。 而眼下的南宋朝廷,显然是不具备这样的条件。 于是,叶千秋便不在北方杀人,一路南下,一边行侠仗义,一边想寻找良才美玉,培养一二。 这兜兜转转之间,便到了这浙江地界。 他先在临安府转了转。 眼看着八月十五,中秋将至。 叶千秋便一路到了嘉兴。 在醉仙楼坐着,听到这几个小姑娘唱歌,让他心中着实欢喜。 带着两个小女娃玩了一下午,这就打算送她们回家。 其实,当听到两个小姑娘的家是陆家庄的时候,叶千秋心里就察觉了这两个小姑娘可能就是陆无双和程英。 而他白天遇到的那个道姑很可能就是赤练仙子李莫愁。 所以,他叫来白猿,想让白猿将两个小姑娘先送回去。 而他则想着去找一找李莫愁。 白天一时不察,根本没想这些事,让李莫愁平白溜了。 李莫愁杀人无算,既然自己碰到了,总不该让她走脱。 但这时,只听得陆无双拉着叶千秋的手臂,躲在叶千秋身后,探出半个脑袋,瞧着白猿,俏声道:“大哥哥,我怕……” 叶千秋闻言,不禁笑了起来。 这丫头,不怕生人,还以为她胆子大的很,却是没想到现在却是很怕老白。 叶千秋道:“不怕,你们坐到老白肩上去,让它带你们回家去。” 陆无双如同摇拨浪鼓似的摇摇头。 叶千秋无奈,道:“行吧,拿你没办法,那我先送你们回家。” 叶千秋心里想着,李莫愁既然出现在了嘉兴,那肯定是来灭陆家满门的。 他去陆家庄守株待兔也是一样的。 这时,白猿半蹲下身子,一手提溜一个小女娃,将陆无双和程英分别放在左右肩膀上。 跟着叶千秋一前一后的,朝着那陆家庄行去。 江南有很多个陆家庄。 但真正在江湖上扬名的却是只有两个。 一个是太湖陆家庄,一个是嘉兴陆家庄。 嘉兴陆家庄的主人陆展元也算是武林中的一号人物。 不过,陆展元在武林之中虽然有些名头,但是早在三年前,就已经过世。 现在陆家庄的主人是陆展元的弟弟,陆立鼎。 陆立鼎也就是陆无双的爹。 到了陆家庄门口,叶千秋就让白猿将程英和陆无双放下来。 陆无双还没进门,就在庄外大喊着:“爹爹,娘亲,我和表姐回来了!” 叶千秋让白猿先自己去找地方呆着,白猿急奔而去。 而他则是跟着程英和陆无双进了陆家庄。 陆无双拉着叶千秋的手,一边走一边朝着陆家庄的正门大厅内风风火火的喊道:“爹爹,娘亲,我们回来了。” 程英比陆无双就要文静多了,斯斯文文的,小小年纪,就显露出大家闺秀的样子。 刚一进大厅,只见一个年约三十岁左右的锦衣男子正在呆呆的看着大厅中的墙壁。 程英跟着进厅,和陆无双顺着他眼光瞧去,却见墙上印着三排手掌印,上面两个,中间两个,下面五个,共是九个,每个掌印都是殷红如血。 这时,陆无双看到那墙上的血手印,不禁道:“爹爹,这是谁印下的手印?” 陆立鼎回头,却见大厅里多了一个陌生人。 他却是一点都没有察觉。 陆立鼎朝着叶千秋拱手,道:“不知阁下是?” 陆无双从旁介绍道:“爹爹,这是大哥哥,是大哥哥把我和表姐送回家来的。”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陆庄主,贫道姓叶。” 陆立鼎闻言,有些奇怪为什么叶千秋自称贫道,因为叶千秋身着青衫,却非道袍,看起来不像道士。 不过,他依旧朝着叶千秋客气道:“小女顽劣,如何还劳驾叶道长将她们姐妹二人送回来家来。” 叶千秋笑道:“今日,贫道在南湖游玩,看到两个小姑娘天真浪漫,便带着她们游玩了一下午。” “眼看时候不早,怕她们回来的路上不安全,便索性将她们送回。” 陆立鼎看叶千秋气度不凡,倒也不像是歹人。 他朝着叶千秋拱拱手,道:“陆某多谢叶道长了。” “本来,陆某理当留叶道长在庄上用饭,多谢叶道长一番。” “但,今日庄上有些事,请恕陆某失礼,叶道长若是无事,还请尽早离开陆家庄,免得惹上了麻烦。” 叶千秋闻言,笑道:“陆庄主可是有仇家寻上门来?” 陆立鼎微微一怔,道:“叶道长如何知道的?” 叶千秋抬手指着那墙壁上的九个血手印,道:“贫道想着,没有人会无聊到在墙上印血手印玩吧。” “陆家庄在江湖上也有些名气,既然身处江湖,自然少不得与恩怨沾边。” “而且,那九个血掌印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印下的。” “若非仇家来寻仇,陆庄主又何必让贫道离去。” 陆立鼎微微一叹,道:“叶道长,实不相瞒,今夜陆家庄,的确是有仇人要上门来寻仇。” “那本是我哥哥的仇家,是个道姑,名叫李莫愁,外号‘赤练仙子’,武功既高,行事又是心狠手辣。” “那李莫愁厉害的紧,叶道长和陆家没有瓜葛,还是尽早离去为好,免得被那人误伤了。” 陆立鼎一身武功都是兄长陆展元所传,生性淡泊,兼之家道殷实,一生席丰履厚,从不到江湖上行走,可以说是全无阅历。 眼下,虽然仇家将至,但是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见到叶千秋这毫不相干的人,也是急忙让叶千秋离去,免得惹祸上身。 叶千秋闻言,不禁微微一笑,正欲开口。 这时,只听得门外有一个男仆人匆匆进得大厅来,垂手禀道:“少爷,外面来了客人。” 陆立鼎现在有些心烦意乱的,直接挥挥手道:“你就说我不在家。” 那仆人道:“少爷,那大娘不是要见你,是过路人要借宿一晚。” 陆立鼎一惊,只说道:“什么?是个娘们儿?” 仆人道:“是啊,那大娘还带了两个孩子,长得怪俊的。” 陆立鼎听说那仆人称呼那过路人为大娘,还带着两个孩子,稍稍放心下来,直接又问道:“她不是道姑?” 仆人摇摇头道:“不是,穿得干干净净的,瞧上去倒是好人家的大娘。” 陆立鼎听了,只说道:“本来是应当让人进来留宿的,只是今夜特殊,罢了,我随你出去瞧瞧,亲自和人家解释一下。” 陆立鼎微微一叹,跟着那仆人出了门。 陆无双朝着叶千秋道:“大哥哥,我们也去瞧瞧吧。” 叶千秋见陆无双灵动可爱,是个很有灵气的小女娃,倒是有求必应。 他此番南来,是为寻良才美玉而来,只是天下之大,一时间,想要寻到合乎自己心意的,却是有些难了。 陆无双和程英确是让他有了收徒的心思。 即便是寻不来可以治国平天下的良才美玉,那教出两个绝世高手来,行走天下,行侠仗义,锄强扶弱,也是不错的。 叶千秋拉着陆无双的小手,迈步而出。 程英紧紧的跟在叶千秋的身后。 刚刚出门,却见门口,陆立鼎和一个中年妇人正在说话。 只听得陆立鼎朝着那中年妇人说道:“大娘,不是我不留你,只是,今夜我陆家庄自身难保,你还是另找人家投宿吧。” 中年妇人左右两手,一手牵着一个男孩。 那中年妇人听到陆立鼎言语间很是真挚,直接开口道:“我家官人姓武,叫作武三通。” 陆立鼎一听,当即凛然,拱手道:“原来是武三娘子,我听说武前辈是云南大理一灯大师的门下,不知是否?” 武三娘道:“正是,一灯大师是我家官人的师父。” “小妇人从官人手里学得一些粗浅武艺,在旁人口中听闻今夜赤练仙子李莫愁会来陆家庄寻仇,所以,便来尽绵薄之力。” 陆立鼎闻言,连声称谢援手之德,心中却是奇怪,他与这武三娘子素不相识,对方何以要来帮陆家。 倒是,他记得他兄长在世时曾说那武三通和他兄长有些嫌隙,至于二人如何结怨,他就不知道了。 可是武三娘却是说要来助拳,此中缘由实在令人费解。 陆立鼎心中疑惑着,若非看武三娘言语真挚,还带着两个孩子,差点都觉得武三娘是在诓骗他。 就在这时,只听得屋顶上突然有人哈哈一笑,却是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 “今夜只取陆家一门九口性命,其余不相干的人赶紧出去。” “不然的话,死也白死。” 武三娘和陆立鼎急忙抬头看去,只见屋檐边站着一个身着杏黄道袍的道姑,月光映在她脸上,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 道姑背插长剑,血红的剑绦在风中猎猎作响。 这是,只听得陆立鼎朗声说道:“在下陆立鼎,你是李仙姑门下的吗?” 那小道姑嘴角一歪,朗声道:“你知道就好啦,快把你妻子、女儿、婢仆尽数都杀了,然后自尽,免得我多费一番手脚。” 这几句话说得轻描淡写,不徐不疾,浑然是一点都不将陆立鼎这个大男人放在眼里。 陆立鼎听了这几句话只气得全身发颤,只说道:“你……你……你……” 叶千秋从旁看着,只见陆立鼎光会“你……你……你……”,但是却不动手。 不禁暗道,这陆立鼎还真是老实人一个。 叶千秋一手负后,却是掌心一翻,便那小道姑给卷了下来。 小道姑嘭的一声落在地上。 众人见状,皆是一惊。 只以为小道姑自己没站稳,掉了下来。 小道姑更是一脸惊骇的看着周围,她站起身来,朝着四周喝道:“是谁在偷袭姑奶奶!谁然敢多管我师父的闲事?” 陆立鼎闻言,心中暗道,这小道姑莫非得了失心疯不成,这周围哪里还有人? 但又觉得不太可能,旋即又想到,莫非是有人暗中出手将小道姑击落下来? 这时,叶千秋突然笑了起来,缓缓说道:“你想做贫道的姑奶奶,是不是得问问贫道答不答应?” 叶千秋此话一出,顿时惹得众人惊愕,齐齐都将目光投向叶千秋。 这时,只见那小道姑猛的朝着叶千秋看了过来,脸上带着怒气,直接拔出剑来,就朝着叶千秋杀了过来。 “好啊,原来是你戏弄我!” 小道姑的长剑在两个呼吸之后,来到了叶千秋的身前。 众人见叶千秋嘴角带笑,却是不闪不避。 陆立鼎急忙喊道:“叶道长,小心!” 下一刻,却见,小道姑的剑在刺到叶千秋的胸口之中,突然嘭的一声,竟然直接断裂成数截! 这下不止小道姑的脸上露出惊愕之色。 就连其他几人看着也是愣住了。 陆无双更是跳着拍手鼓掌,欢呼道:“哇,大哥哥好厉害!” 一旁的那武三娘惊呼道:“金刚不坏神功?” 武三娘身旁的两个小男孩,亦是低声道:“好厉害啊!” 而小道姑看到自己长剑断裂,已然知道眼前这人,功力远胜于自己,就要拔腿逃跑。 但是,此刻,她却发现自己好似被人使了定身法一般,浑身都不能动弹了。 她一脸急促的朝着叶千秋喊道:“你对我使了什么妖法?” “快放开我!” “不然,我师父可是连你也一块杀了!” 叶千秋双眼朝着那小道姑一看,那小道姑登时没了声音。 这时,陆立鼎急忙朝着叶千秋躬身拱手,道:“叶道长,请恕陆某有眼不识泰山。” 武三娘则一脸惊疑的看着叶千秋。 叶千秋微微一笑,朝着陆立鼎道:“陆庄主无须客气,贫道尚有一事与陆庄主商量,咱们进去说话。” 说罢,叶千秋拉着陆无双和程英折返回了庄内。 陆立鼎看着那小道姑,正欲开口问叶千秋怎么处理。 这时,却听得武三娘惊呼一声。 陆立鼎急忙回头看去,只见武三娘一脸惊疑不定的看着那小道姑。 陆立鼎道:“武三娘子,怎么了?” 武三娘一脸惊愕的说道:“这……这小道姑……死了……” “什么?死了?” 陆立鼎一脸不敢相信。 只见那小道姑明明还站在那里。 怎么就死了? 他也顾不得男女之防,上前去探了探那小道姑的鼻息,却是吓了一跳。 那小道姑当真是已经没了气息。 “叶道长什么时候将这小道姑杀了的?” 陆立鼎惊骇无比,从头到尾,他也没看到叶道长出手啊。 莫非,这小道姑刚刚一剑刺在叶道长身上,被叶道长的护体真气给活活震死了? 陆立鼎只觉匪夷所思,不可思议。 武三娘亦是惊道:“这小道姑已然是心脉尽断了,怎么可能……” “陆庄主,你可知这位叶道长是的来历?” 武三娘朝着陆立鼎问道。 陆立鼎一脸茫然,他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武三娘道:“能用体内真气将人直接反震死的,绝对是绝顶高手无疑。” “当今天下的顶尖高手除却一灯大师之外,那就要数桃花岛岛主黄药师还有他的女儿女婿郭靖黄蓉夫妇,还有九指神丐洪七公、全真教的老顽童周伯通。” “但这些人我都认得他们的样貌,这人如此年轻,怎么能有如此深厚的内力?” “等等,陆庄主你方才称呼这位道长,叶道长。” “姓叶,莫非是他……” 陆立鼎听到武三娘的自言自语,急忙问道:“武三娘子,莫非你知道叶道长的来历?” 武三娘缓缓说道:“当今武林之中,还有一位绝世高人,于十年前在华山绝巅,击败了桃花岛黄岛主、九指神丐洪七公和郭靖郭大侠,杀死铁掌帮前帮主裘千仞,西毒欧阳锋,技压群雄,夺得天下第一的称号。” “这位绝世高人,也姓叶……” 第4章 人生祸福,世事无常(一万二超大章求订阅!) “什么?” “武三娘子的意思是,叶道长便是那……” 陆立鼎惊呼一声。 只觉不太可能,只因叶千秋的相貌太过年轻,纵使气质出众,功力高深。 也不太可能是夺得天下第一的那位叶道长吧。 武三娘微微摇头,她也不太确定,只是猜测而已。 “我家官人当年是见过叶道长的,只是不知他现在到了何处。” “若是他现在在此,定然能认得叶道长了。” “不过,这叶道长纵使不是那位天下第一的叶道长,也定然是高门大派之中的精英后辈。” “看起来不过弱冠年纪,只凭借精深内功反震死敌手,足以称得上这武林之中的顶尖人物了。” “不论如何,有叶道长在,李莫愁这个魔头若是到了,也定然是讨不了好了。” 陆立鼎闻言,当即点头,朝着一旁的仆人道:“你去叫两个人来,将这小道姑的尸体给先给埋了去。” 站在一旁的那仆人闻言,当即腾腾的跑回了庄子里。 不消一会儿,那仆人又带了个老仆出来,二人手里还拿着挖土的铁器。 陆立鼎看着二人将那小道姑给抬走了,又想到那位叶道长的功力深厚。 有此强援,今夜应该无虞才是。 当即,心里才稍稍安定了一些。 这时,陆立鼎也急忙请武三娘子入庄。 …… 陆家庄,大厅内。 叶千秋一手拉着一个小姑娘,刚刚进厅。 便看到从那厅内走出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美妇人。 陆无双看到那美妇人,当即朝着美妇人叫道:“娘亲。” 而那程英也朝着美妇人叫一声:“姨妈。” 叶千秋听两个小丫头的称呼,也自然知道这美妇人的身份,自是那陆立鼎的妻子陆家娘子。 那陆家娘子是听到庄外的声音,这才赶了出来。 看到自己女儿和外甥女由陌生人牵着,倒是有些诧异。 “尊驾是?” 陆家娘子疑惑道。 叶千秋只朝陆立鼎的夫人微微颔首,没有多言。 “娘,这是大哥哥。” 陆无双从小活波可爱,一向又嘴快的很,松开了叶千秋的手,朝着她娘跑了过去。 程英也走了过去,她自幼寄人篱下,聪慧大方,知晓大体,便和陆娘子说了说刚才发生的事情。 陆娘子听程英说着,大概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时,陆立鼎和武三娘子从外进门。 一进门,陆立鼎看到了自家娘子,也顾不得许多,直接和叶千秋躬身拱手道:“多谢叶道长出手援护了。” “叶道长,请坐。” 陆立鼎一边请叶千秋坐下,一边又和一旁的武三娘子说道:“武三娘子,你也请坐。” 紧接着,又转头和自己的娘子将二人给介绍了一番。 “夫人,你先去沏茶,招待客人,有叶道长在,今夜当是无碍了。” 陆夫人一听,微微颔首,便退出了厅去。 这时,只听得武三娘子朝着叶千秋道:“叶道长,这女魔头的徒儿一死,那魔头恐怕立即就要亲至登门了。” “不知叶道长有几成把握能胜得过那女魔头。” 武三娘子深知李莫愁的厉害,着实是李莫愁在江湖上作恶多端,杀了不知多少江湖上的人物。 虽然刚刚叶千秋不动声色的将那小道姑给杀了,显露出了高深的内力。 但,叶千秋的武功到底高到了什么地步,她也没底。 为了陆家庄全庄人的性命,她自然不敢含糊,所以,便替陆立鼎问叶千秋,有没有把握胜过李莫愁。 如果,没有把握的话,现在应该让陆立鼎赶紧带着家小逃离陆家庄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陆立鼎也是目光灼灼的看着叶千秋。 叶千秋微微一笑,给二人莫大的安心感,只听得叶千秋说道:“二位无须担忧。” “李莫愁虽然在江湖上逞凶日久,但她若来了这陆家庄,定然是走不掉的。” 陆立鼎看叶千秋那淡然自若,根本没把李莫愁放在心上,只觉叶千秋是真有本事,绝非那种夸夸而谈,手底下没有真本事的人。 他当即说道:“有劳叶道长了。” 叶千秋摆摆手,道:“无妨,无妨,其实贫道上陆家庄来,是有一事要与陆庄主相商。” 陆立鼎道:“请道长直说便是,但凡是我陆某人能做到的,我陆立鼎定然竭尽全力。” 叶千秋笑道:“其实,贫道这趟到陆家庄来,是想收这两个小丫头为徒。” 这时,陆无双和程英就站在叶千秋左右。 二人都已经年过九岁,是知事的。 特别是程英,很是懂事。 陆无双则是手舞足蹈的朝着叶千秋道:“大哥哥,你是要做我师父吗?” 叶千秋笑道:“怎么?你愿不愿意?” 陆无双兴高采烈的点头道:“我愿意,我要和大哥哥学湖水上飞来飞去的本事。” 陆无双人小鬼大,一点也不傻,从小耳濡目染,知道今日在南湖上,叶千秋带着她们姐妹二人玩耍,定然是极为厉害的。 陆立鼎一听,当即有些愣住了。 “叶道长,要收无双和英儿为徒?”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不知陆庄主是否愿意?” “贫道是闲云野鹤一枚,陆庄主不会嫌弃贫道不是什么大人物吧。” 陆立鼎当即起身道:“叶道长哪里的话,道长要收两个孩子为徒,我是一点意见都没有的。” “只是,这事我还得和内人商量一下,还请道长稍候。” 叶千秋笑道:“人之常情,贫道理解。” 这时,陆夫人也端着茶水来到大厅。 陆立鼎急忙与陆夫人说了叶千秋想要收两个孩子为徒一事。 陆夫人见叶千秋气度不凡,不是等闲人物。 只是,若是两个孩子被人家收做了徒弟,是不是就要随着人家走了。 这时,只听得陆夫人朝着陆无双和程英问道:“无双、英儿,你们愿意拜叶道长为师吗?” 陆无双当即说道:“我愿意!” 程英则是轻轻的点了点头,又说了一句。 “但凭姨母和姨丈做主。” 陆夫人看向叶千秋,道:“叶道长,两个孩子拜您为师,我们自然是愿意的。” “只是,以后每年能不能让两个孩子回来和我们团聚一下。” 叶千秋听了,微微一笑,正欲回话。 这时,只听得外面屋顶上突然有人叫道:“儒儿,文儿,你们给我出来!” 这声音来得很是突然,除了叶千秋之外,其他人丝毫没有听到屋瓦上有脚步之声。 武三娘当即站起身来,道:“是我官人到了!” 当即,她便拉着两个儿子的手,朝着厅外行去。 陆立鼎夫妇见状,也是一惊,朝着外面行去,想要看个究竟。 叶千秋倒是稳坐厅中,不加理会。 他自然是知晓外面的就是武三娘的男人武三通。 武三通就是南帝一灯大师四个弟子当中的那个农夫。 当年在华山之上,他也是见过自己的。 武三通这个货,见自己的养女长的漂亮,就对自己的养女动了心思,因为养女嫁人,搞得自己疯头疯脑的。 这号人,不见也罢。 只坐在厅中,和陆无双、程英两个小丫头说着话。 不多时,只听得厅外传来武三娘的大叫声:“喂,喂,你来见过叶道长、陆爷、陆二娘,你取去的那两具尸体呢?快送回来……” 过了片刻。 只见武三娘、陆氏夫妇先后走了进来。 却是不见武三娘身旁的大小武。 武三娘一脸的郁郁之色。 陆立鼎和陆夫人则是面面相觑。 只听得陆夫人朝着武三娘问道:“武三娘子,令夫没事吧……” 武三娘闻言,只叹息道:“唉,让二位见笑了,拙夫行事一向是颠三倒四,却是不知他要将两个孩子带哪儿去。” 陆立鼎闻言,疑惑道:“尊夫是一灯大师的弟子,也是一代武林豪侠,怎么会?” 武三娘叹道:“这事,就说来话长了。” 紧接着,武三娘便将武三通为什么会变得疯癫之事说了出来。 陆氏夫妇听了,这才知道为什么武三娘会到陆家庄来。 陆立鼎也知晓了他兄长和武三通的恩怨,虽然暗中不齿武三通的为人,但听武三娘子能来陆家庄施以援手,他自然是感激不尽。 心中只觉这武三通白瞎了武三娘子这么个对他死心塌地的好夫人。 这一番耽搁下来,陆夫人带着武三娘子先去客房休息了。 陆立鼎本来想请叶千秋也先到客房休息。 但被叶千秋拒绝了。 陆立鼎只好在大厅之中陪着叶千秋。 到了后半夜,陆立鼎坚持不住了,沉沉睡去。 结果,等了一夜,也没等来李莫愁。 天色大明时,叶千秋走出陆家庄,只见田间农夫已在耕作,男男女女唱着山歌。 陆立鼎也走了出来。 一夜无恙,李莫愁没有出现。 陆立鼎紧绷的一根弦松了不少。 此时,叶千秋看着那田间农夫耕作,男男女女唱着山歌,不禁叹道:“若世间能处处祥和就好了。” 陆立鼎听到叶千秋这话,不禁笑道:“叶道长若是觉得嘉兴不错,可以在嘉兴定居的。” 昨夜,叶千秋和陆立鼎闲聊。 叶千秋说他这一年多来,四海为家。 所以,陆立鼎才有此言。 叶千秋听了,笑着摇头。 陆立鼎又道:“道长,李莫愁昨晚没有出现,也不知道她今夜会不会来。” 叶千秋道:“贫道会在陆家庄呆上几日,总归是能把她等来的。” 陆立鼎听了,心下更是安定了许多。 不多时,却见远处一个撑着铁拐的跛足老者,带着两个孩子朝着陆家庄行来。 陆立鼎看到那跛足老者身旁的两个孩子,一脸疑惑道:“那不是武三娘子的小儿子吗?” 这时,只见那跛足老者已经行了过来,方才尚且离庄子数十丈远,但没几个呼吸便到了门口。 陆立鼎低声道:“这位老前辈的轻功可真不弱。” 这时,只听得那跛足老者上前道:“敢问这里可是陆家庄?” 陆立鼎这才看清楚,那跛足老者两鬓如霜,形容枯槁,双眼翻白,是个瞎子。 他心头一动,他听他大哥陆展元说过,在嘉兴上代武林之中,江南七怪之首“飞天蝙蝠”柯镇恶便是瞎子跛足。 眼下,他一看到这跛足老者的模样,便想到这茬儿。 当即,朝着那跛足老者拱手道:“老前辈,这里正是陆家庄。” “在下陆家庄陆立鼎,老前辈可是柯镇恶柯大侠?” 跛足老者一听,脸上带着三分傲气,挺胸昂首道:“正是老夫了。” “陆二爷,老夫听这两个小娃娃说,女魔头李莫愁要来贵庄寻仇,特来相助。” “怎么?李莫愁还没到吗?” 陆立鼎一听,这柯镇恶居然也是来帮忙的,这倒是奇了,他陆家是官宦世家,和这柯镇恶这等喜好在市井之中打混的人物素来没有交往,他又如何要来帮忙? 不过,人家既然是好意,他也不能说什么。 只说道:“不瞒柯大侠,李莫愁还没来。” 柯镇恶闻言,“嗯”了一声。 陆立鼎急忙相请柯镇恶进庄。 “叶道长,先回去吧。” 陆立鼎自然不敢忘记叶千秋,急忙招呼道。 叶千秋笑了笑,道:“贫道在外面透透风。” 陆立鼎闻言,微微颔首。 这时,柯镇恶往进迈的脚步,却是突然停了下来,很是惊愕的说道:“陆庄主身旁还有人?” 他外号“飞天蝙蝠”,虽然一双眼睛瞎了,但是耳力惊人。 但是,在叶千秋没有说话之前,这近在迟尺的距离,他居然根本没有感觉到叶千秋的存在! 除了陆立鼎之外,他根本没有感觉到其他人! 即便是这人出声,他居然也没感觉到这人的呼吸声。 这让柯镇恶震惊无比。 当下便知道,这人定是顶尖高手。 陆立鼎哪里知道柯镇恶的想法,只在一旁说道:“柯大侠,我身旁的这位是叶道长。” “哦?不知这位叶道长是何门何派的高手?” 柯镇恶疑惑不已。 叶千秋淡淡一笑,没有出声,却是双手负后,轻点足尖,飞身而起,朝着那一旁的田野间掠去了。 站在柯镇恶身旁,一个身穿淡绿罗衣的小女孩急忙朝着柯镇恶说道:“大公公,那个道长的轻功好厉害啊,比起爹爹,娘亲的轻功也不差呢,他飞走了!” 那小女孩颈中挂着一串明珠,脸色白嫩无比,犹如奶油一般,似乎要滴出水来,双目流动,秀眉纤长,着实是个美人胚子。 柯镇恶一听,侧过脑袋,急忙问道:“芙儿,那道长是什么模样?” 小女孩支支吾吾的,半天也形容不出来,最后只说道:“大公公,那道长大哥哥白白净净的,就好像是仙人啊。” 柯镇恶无奈,只得朝着一旁的陆立鼎问道:“陆二爷可知那位叶道长是什么来历?” 陆立鼎看到叶千秋那飘逸绝伦的轻功,还在愣神当中,这时,听到柯镇恶的话,却也没将昨夜武三娘猜测说出来,只是摇头道:“柯大侠,这个……我也不太清楚。” 柯镇恶见问不出什么来,只得作罢。 心中却是暗道,芙儿称呼人家道长大哥哥,可见此人岁数不大,这人内功精深,轻功又能比得上靖儿和蓉儿,却是不知江湖上什么时候又出现了这样的年轻高手。 叶千秋出了陆家庄,在田间走着。 相比北方的战乱,处处乱象。 这嘉兴的确情况要好上不少。 江南的小路甚多,叶千秋在田间走着,倒也没怎么走远。 李莫愁不来,他倒是不能走远了。 若是被李莫愁瞅了空子,就凭陆家庄的那老弱妇孺,自然不是李莫愁的对手。 不过,他突然想着杨过好像也就在陆家庄附近。 杨过天资聪颖,又是孤儿,此番南行,把杨过也带回华山,倒也是可以。 李莫愁白天来的可能性不大,他让白猿在陆家庄附近盯着。 若是李莫愁到了,白猿自然会长啸告诉他。 叶千秋和田间老农问了问,附近有没有什么破窑之类的。 田间老农给叶千秋指指路,叶千秋弯弯绕绕的走了没几里路,还真让他看到了一家破窑。 叶千秋刚走到那破窑门口,却见一个衣衫槛褛的少年左手提着一只公鸡,口中唱着俚曲,跳跳跃跃的行来。 少年见窑前有人,朝着叶千秋叫道:“喂,你到我家来干什么?” 叶千秋见状,微微一笑,正欲说什么。 只见从那窑中跑出一个少年来,却是武三娘子的大儿子武敦儒。 武敦儒是认得叶千秋的。 只见他朝着叶千秋躬身问道:“叶道长,我爹和我娘来了吗?” 他看到叶千秋出现在这里,只以为他爹和他娘也来了。 叶千秋闻言,朝着武敦儒道:“你爹人呢?” 武敦儒道:“昨天夜里我爹把我带到这里,让我在这里等他。” “他说他回去接娘和弟弟了。” 叶千秋蹙眉,昨天夜里武三通可是没回陆家庄。 李莫愁也没出现,莫非是出了什么意外? 叶千秋觉得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这时,只听得提鸡少年朝着叶千秋走了过来,朝着叶千秋瞧了瞧,道:“大哥,你来我家干嘛?” 叶千秋听杨过这小子叫他大哥,倒也不在意,不禁笑道:“没什么。” “这是你家?” 叶千秋朝着杨过问道。 杨过道:“当然了。” 叶千秋微微颔首,却是明知故问道:“你一个住在这里?” 杨过道:“当然了,大哥,你是谁?” “你到我家来做什么?” 叶千秋笑了笑,却是指着杨过手里的公鸡说道:“我早上起来还没吃饭,肚子有些饿了,你把这鸡做熟了,分我一半行不行。” 杨过听了,倒是挺大方,直接说道:“呐,我做的不好吃,你可别怪我啊。” 叶千秋微微一笑,朝着一旁的武敦儒道:“你饿不饿?” 武敦儒点头道:“饿……” 叶千秋道:“那你去帮他做饭。” 武敦儒看了杨过一样,又瞧了瞧叶千秋,他知道叶千秋很厉害,不敢违背叶千秋的意思。 杨过朝着武敦儒道:“你会杀鸡吗?” 武敦儒摇了摇头。 杨过道:“杀鸡你都不会?那拔公鸡的毛总会吧。” 武敦儒有些迟疑的看了看杨过手里的大公鸡。 杨过一看,当即说道:“算了,算了,你还是去捡些柴火来吧,记得要挑干柴。” “去吧,去吧。” 武敦儒听了,心里有些不服气,这脏兮兮的小乞丐对自己呼来喝去的,但还是不情不愿的去捡干柴去了。 而叶千秋则就在一旁看着杨过杀鸡,拔毛,倒是动作麻利的很,看来平时没少干这事。 杨过的动作很麻利。 武敦儒抱着干柴回来的时候,他已经把大公鸡给处理的干干净净,从窑里拿出几个小盒子,小盒子里放了各种调料。 杨过把大公鸡给腌了腌,把架子架好,待生了火,便用削干净的树枝将大公鸡给穿好,架在架子上烤着。 一边烤,还不忘一边涂着油水。 武敦儒从旁看着,说道:“好香啊。” 杨过朝着武敦儒瞅了一眼,道:“那当然是很香啦。” 武敦儒一天没吃东西,肚皮早饿的咕咕叫。 闻着这越来越浓的香味,不停的吞咽着口水。 过大半个时辰,烧鸡烤的差不多了。 杨过拿起来,在武敦儒面前晃悠两下,说道:“呐,是不是很香?” 武敦儒点点头。 杨过道:“你叫我一声大哥,我就给你吃鸡腿!” 武敦儒一听,当即不乐意了。 “凭什么,我要叫你大哥,你几岁了?” 杨过道:“你别管我几岁了,反正我比你大,你叫我一声大哥,我就给你吃最大的鸡腿。” “我又不认识你,凭什么叫你大哥。” 武敦儒犹犹豫豫,不肯叫。 杨过道:“那我也不认识你,为什么要给你吃鸡?” 武敦儒没法子了,朝着叶千秋看来过去。 叶千秋只当没看到。 杨过站起身来,走到叶千秋身旁,道:“大哥,你先来。” 叶千秋倒也没客气,拽了一根鸡腿下来,咬了一口,道:“嗯,还真不错。” 三下五除二的把鸡腿给吃了。 杨过坐在一旁,也是大快朵颐。 这时,武敦儒忍不住诱惑。 走过来,朝着杨过小声叫了一句。 “大哥……” 杨过一听,只说道:“你说什么?我没听清啊。” 武敦儒只好再大声点,道:“大哥!” 杨过一听,笑道:“呐,这才对嘛,好兄弟,你叫我一声大哥,来,这个大鸡腿给你。” 叶千秋刚刚吃了鸡腿,杨过只吃了鸡屁股,却是把另一条鸡腿留给了武敦儒。 叶千秋见状,对杨过是有了直观的认识。 叶千秋只吃了一条鸡腿,剩下的全部让杨过和武敦儒给吃光了。 杨过打着饱嗝,拍着肚皮道:“好舒服。” 这时,叶千秋朝着杨过笑道:“小兄弟,我不能白吃你的鸡腿,我教你点本事如何?” 杨过眼睛一亮,道:“大哥,你要教我什么本事?” 叶千秋站起身来,道:“我打一套拳,你且看看。” 说罢,叶千秋便在一旁挥起拳来。 拳随身动,拳出意出。 叶千秋这拳打的不快,却是他故意为之。 这是他自创的一套入门拳法,初学者,只要按着这套拳法打,时日一久,自然便有了内气。 这门拳法共有九式,其中每一式当中都暗藏了三十六种变化。 但是,一般初学者肯定是看不出这其中变化的。 杨过和武敦儒二人从旁看着。 杨过看的入迷,武敦儒倒是看的昏昏欲睡。 只因为刚刚吃饱了饭,再加上叶千秋打的拳有点慢,看起来软绵绵的,一点威势都没有。 让武敦儒顿觉无趣。 叶千秋将这套拳法打了三遍。 朝着杨过问道:“怎么样,记住了多少?” 杨过嘿嘿一笑,道:“应该全部记得了。” 叶千秋微微颔首,倒也不觉得杨过撒谎。 这拳法招式变化,其实并不难。 以杨过的天资,若是连这简单易懂的入门拳法也看不会,反倒是奇怪了。 “好,你来打一遍。” 叶千秋朝着杨过说道。 杨过站起来,便在场地中央打起拳来。 一拳又一拳,倒是有模有样。 叶千秋将杨过的不当之处,指出一二。 杨过倒是一点就通。 不过一上午的时间,便已经将这套入门拳法能连贯的打下来。 这时,叶千秋看日悬当空,已经到了正午。 正打算带着杨过和武敦儒赶回陆家庄。 却是突然听到了白猿的长啸之声。 叶千秋一听,暗道:“莫非是李莫愁到了?” 他看了看杨过和武敦儒,只说道:“你们两个先在这里等着。” 说罢,便直接飞身而起,朝着半空之中,急速掠去。 杨过一看,掉出来了。 “大哥居然会飞……” 武敦儒直说道:“叶道长的轻功好厉害啊。” …… 陆家庄大门外。 白猿站在陆家庄门口。 在白猿的上空,传来几声雕唳,却是两头大雕在半空飞掠而过,在白猿的头上转来转去。 白猿正朝着那两头大雕长啸。 而这时,陆家庄里的人,早都已经跑了出来。 却见一头身形高大的白猿站在门口,朝着那半空之中盘旋的两头大雕呼啸着,一边呼啸,还一边不停的高高跃起,朝着那两头大雕挥舞着双臂。 那两头大雕不住的往高空飞去,才堪堪躲过了白猿的一击。 陆氏夫妇和武三娘子看到这一幕着实是吓了一大跳。 陆立鼎急忙朝着一旁的仆人问道:“这白猿是哪里来的?” 仆人直说道:“少爷,白猿是刚刚从那边林子里跑过来的。” 这时,只听得陆无双跑出来,朝着陆立鼎说道:“爹爹,这大白猿是大哥哥养的宠物。” 陆立鼎则道:“无双,你怎么知道这白猿是叶道长养的?” 陆无双道:“昨天,我和表姐就是坐在大白猿的肩膀上回来的。” “不信,你问表姐。” 陆立鼎看向一旁的程英。 只听得程英点头道:“姨丈,表妹没说谎,这白猿公公的确是叶道长养的。” 陆立鼎一听,这才放心下来。 但看着白猿的凶相,只觉着实令人心悸。 这时,从柯镇恶带着那个小姑娘也出得门来。 只听得那小姑娘看到大白猿也吓了一跳,急忙朝着半空之中的两头大雕喊道:“雕儿,雕儿,别靠近那大白猿。” 柯镇恶一听,当即朝着小姑娘问道:“芙儿,发生了什么事?” 小姑娘道:“大公公,门口有一头大白猿,正在和雕儿叫呢,那大白猿好高好大啊。” 柯镇恶一听,微微一怔。 就在这时,只见一男一女从那边的小路上,走到了陆家庄门前。 那两头大雕分别落在二人的肩上。 男的浓眉大眼,胸宽腰挺,三十来岁年纪,上唇微留毙须。 那女的约莫二十六七岁,容貌秀丽,一双眼睛灵活之极。 小姑娘看到那一男一女,当即朝着二人跑了过去,嘴里大声喊着。 “爹爹,娘亲,你们来啦!” 那女子将小姑娘揽在怀里,笑道:“芙儿,你是不是又调皮了?” 小姑娘道:“哪有啊娘。” 这时,小姑娘急忙指着那不远处的大白猿,道:“娘,你看那头大白猿,好凶啊,刚才差点跳起来把雕儿给从半空中拍下来。” 那女子的目光早落在那大白猿的身上,此时,她的脸上泛起惊讶之色,急忙朝着一旁的男子说道:“靖哥哥,你看大白猿像不像是十年前咱们在华山上见过的那头大白猿。” 那男子道:“的确有些像,不过这头白猿好像比华山的那头白猿要高大一些。” “而且,华山离嘉兴千里之遥,白猿怎么又会到了这里呢?” 这一男一女,自然就是郭靖和黄蓉,而那小姑娘则是他们的女儿,郭芙。 当年郭靖、黄蓉参加华山论剑之后,由黄药师主持成婚,在桃花岛归隐。 黄药师性情怪僻,不喜热闹,与女儿女婿同处数月,不觉厌烦起来,留下一封书信,说要另寻清静之地闲居,便一个人飘然离岛。 黄蓉知道父亲脾气,虽然不舍,却也无法可想。 初时,她还以为数月之内,父亲必有消息带来,哪知一别经年,音讯全无。 黄蓉思念父亲和师父洪七公,便和郭靖出去寻访,两人在江湖上行走数月,不得不重回桃花岛,原来是黄蓉有了身孕。 十个月过去,黄蓉生下一女,取名郭芙。 这些年中,她在桃花岛相夫教女,但一想着黄药师与洪七公都年岁已高,却均是全无音讯,二人都是好生挂念。 数年过去,郭芙已满九岁了。 黄蓉记挂父亲,便和郭靖要出岛寻访。 柯镇恶和郭芙自也磨着非同去不可。 四人离岛之后,到了嘉兴,宿在客店之中。 柯镇恶向故旧打听,有人说前数日曾见到一个青袍老人独自在烟雨楼头喝酒,说起形貌,似乎便是黄药师的模样。 郭靖、黄蓉大喜,便在嘉兴城乡到处寻访。 这日清晨,柯镇恶带着郭芙,携了双雕到树林中玩,不意凑巧碰到了武修文。 柯镇恶从武修文嘴中听到了赤练仙子李莫愁和武三通,于是便先到了陆家庄。 这到了正午时分,郭靖、黄蓉才听了双雕的指引,到了陆家庄附近。 这时,只听得黄蓉说道:“靖哥哥,这江南水乡之地,如何能平白无故的有一头白猿出现。” “华山的那位叶道长性情也古怪的很,说不准就是他带着白猿下山来了。” “这多年过去,白猿长壮了许多,也是正常。” 郭靖闻言,微微颔首,道:“蓉儿你说倒是不错。” 就在夫妇二人交谈之时。 只听得柯镇恶朝着这边喊道:“靖儿。” 郭靖急忙上前,道:“大师父,没出什么意外吧。” 柯镇恶道:“我没事。” “不过,女魔头李莫愁要血洗这陆家庄,咱们既然遇上了,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柯镇恶武功虽然不怎么样,但的确算是侠义中人。 这时,陆立鼎听得柯镇恶和郭靖的谈话,又岂能不知二人的身份。 他虽然没闯荡过江湖,但也听他哥哥提起过,郭靖黄蓉的威名。 当即上前施礼道:“贤伉俪可是郭靖郭大侠和丐帮黄帮主?” 郭靖急忙还礼,道:“陆二爷有礼。” 黄蓉拉着女儿郭芙,站在郭靖的身旁。 这时,一道青衫从天而降,落在陆家庄门口。 却是叶千秋到了。 “大哥哥!” 陆无双,早跑到了叶千秋身旁。 叶千秋来的飞快,也没遮掩速度,生怕让李莫愁伤了人。 所以,他的出现,登时引起了郭靖、黄蓉的注意。 二人朝着叶千秋看了过去。 叶千秋亦是朝着这边看来。 起初,郭靖的眼中还有些迷茫,他朝着一旁的黄蓉说道:“蓉儿,你看这位小兄弟是不是很像叶道长。” 黄蓉掩嘴一笑,笑道:“靖哥哥,不是很像,他就是叶道长啊。” 郭靖脸上登时泛起惊喜之色,急忙走上前来,朝着叶千秋拱手道:“可是叶道兄?” 叶千秋微微一笑,负手道:“郭兄弟,好久不见。” “真的是你啊,叶道兄。” 郭靖看着眼前的叶千秋,着实是有些不敢相认。 只因叶千秋和十年前相比,甚至显得更加年轻,那种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气息,着实是让他一时间有些转不过弯来。 旁人都是越活越老,怎么叶道长却是越活越年轻了。 “不是贫道,还能有谁。” 叶千秋笑道。 “蓉儿,你快过来,真是叶道兄。” 郭靖虽然只是十年前和叶千秋在华山上见过一面,但是,他一向知恩图报,当年华山论剑之时,叶千秋向他处处留手,给了他不小帮助。 而且,还从欧阳锋手下救了黄蓉。 所以,这故人一相见,自然是欣喜无比。 黄蓉拉着郭芙上前,朝着叶千秋道:“叶道长,多年不见,看来你的功夫是越练越精深了。” 叶千秋朝着黄蓉笑道:“现在贫道不该唤你黄姑娘,而该叫你郭夫人了。” 黄蓉笑道:“刚刚看到白猿公,我和靖哥哥就猜是不是叶道长到了嘉兴。” “想不到,还真是叶道长。”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闲来无事,便下山走动走动。” 这时,黄蓉朝着自家女儿郭芙说道:“芙儿,快叫叶伯伯。” 郭芙好奇的看着叶千秋,朝着叶千秋叫了一声:“叶伯伯。” 叶千秋微微颔首,从怀里掏出一枚玉蟾来,递给郭芙,笑道:“伯伯送你一件小玩意儿。” 郭芙接过那巴掌大的玉蟾,只觉入手清凉,有一股稍微有些冷的清气传入手中。 “谢谢叶伯伯。” 郭芙虽然任性了些,但礼数还是周全的。 这玉蟾是叶千秋在一个蒙古大官家里拿来的,这一年来,时常带在身旁把玩,自然也沾惹了一丝灵气。 叶千秋送给郭芙一个小玩意儿,郭靖倒是不以为意,只觉得不是什么太贵重的东西。 倒是黄蓉眼尖,看得出那玉蟾不是等闲凡物。 黄蓉知晓叶千秋乃是一等一的奇人。 当年在华山之巅,叶千秋运功之时,所产生的异象,她至今都记在心里。 更何况,当年华山论剑,这位叶道长以三敌一的时候,根本没出全力。 若非,一拳毙掉欧阳锋,才显露出了他的真正实力,便是他爹和师父七公也瞧不出来。 他爹后来回到桃花岛后曾经细细回忆华山论剑的细节,曾得出一个结论,纵使是重阳真人复活,也绝对比不过这叶道长。 他爹是何等自傲之人,既然能说出这等话来,自然是经过了深思熟虑。 如今,十年过去。 这位叶道长不仅没有被岁月侵蚀,而且整个人看起来愈发的缥缈若仙。 从来没有人知道仙人到底是什么模样。 但刚刚叶千秋到来的那一瞬间,却是让黄蓉的心头不禁浮现出“仙人之姿”这四个字来。 叶千秋的周身犹如笼罩着一层轻烟薄雾,似真似幻,实非尘世中人。 …… 陆家庄,大厅之中。 众人落座。 经过郭靖、黄蓉一番介绍之后。 陆立鼎夫妇方才知晓了叶千秋是何等人物。 而柯镇恶也终于知道了,原来让他感觉不到存在的,居然是自王重阳之后,又一位武功天下第一的绝世高人。 他自然听郭靖讲起过第二次华山论剑之事。 欧阳锋是他的大仇人。 叶千秋杀了欧阳锋,自然是替他抱了大仇。 柯镇恶不是不知恩图报之人,只见他从座位上起身,朝着叶千秋道:“叶道长,你杀了欧阳锋,却是替我柯镇恶报了血海深仇。” “多年来,我柯镇恶一直想向叶道长当面道谢,只是未曾能得见叶道长仙踪。” “今日,总算见了叶道长,我柯镇恶得向你道个谢。” 说罢,只见柯镇恶朝着叶千秋躬身。 叶千秋道:“柯大侠不必客气。” 这时,只听得郭靖朝着武三娘子道:“武夫人,怎么不见武师兄?” 武三娘子叹道:“昨夜拙夫将两个孩子掳了去,现在修文跟着柯大侠回来了,却是不知他带着敦儒去哪儿了。” 叶千秋一听,武三通上午也没到陆家庄,便察觉其中有些蹊跷,直接说道:“上午我在离陆家庄几里外的一个破窑之中,见到了敦儒。” “敦儒说,他爹昨天半夜将他放在破窑中,便说回来要接人。” “但是,却一夜未归。” “昨天夜里,李莫愁本该出现的,但是却没有出现。” “可能是出了什么事情。” 武三娘子一听,当即有些着急,道:“莫非拙夫遇到了女魔头李莫愁。” 叶千秋道:“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这时,武三娘子当即说道:“不行,我得出去找他。” “郭大侠,我这孩子就先托你照顾了。” 武三娘子将武修文留下,直接便奔出大厅。 郭靖和黄蓉相视一眼,郭靖道:“听闻赤练仙子李莫愁武功高强,杀人不眨眼,武师兄未必是她的对手。” “蓉儿,你和我一起去找武师兄。” “叶道兄,陆家庄就请你先照看了。” “若是到了夜里,我们还没找到李莫愁的踪迹,一定会先回陆家庄。” 叶千秋闻言,微微颔首,道:“若是李莫愁来了陆家庄,我会千里传音通知你们。” 郭靖和黄蓉闻言,倒也不惊讶。 以叶千秋的功力,能做到千里传音,并不奇怪。 当即,三人定计,分头行事。 郭靖和黄蓉便出了陆家庄。 有叶千秋这天下第一高手坐镇陆家庄。 陆立鼎夫妇是彻底的放心下来。 趁着此时无事,二人便让陆无双和程英两姐妹赶紧先拜了叶千秋为师。 叶千秋在陆家大厅正式收了两丫头为徒,收了徒弟,索性无事,便带着两丫头,到了后院去玩荡秋千。 习武不在一时,叶千秋也没打算现在就传两个丫头武功。 陆家大厅。 郭芙看叶千秋带着两徒弟走了,朝着柯镇恶小声问道:“大公公,叶伯伯的武功是不是很厉害?” 柯镇恶道:“天下第一高手,自然是厉害的很。” 郭芙道:“比我爹爹娘亲都要厉害吗?” 柯镇恶道:“你爹爹和你娘虽然是天下少有的高手,但比起这位叶道长来,的确还是要差上一些的。” 郭芙一听,顿时说道:“大公公,那我也要拜叶伯伯为师。” 柯镇恶听了,直笑道:“那你得去问你娘答不答应。” 转眼间,就到了夜里。 郭靖和黄蓉披星戴月的赶回了陆家庄。 带回来一个不算太好的消息。 “什么?武家夫妇死了?” 陆家庄大厅之内。 陆立鼎夫妇一脸惊讶的看着郭靖、黄蓉。 跟着郭靖、黄蓉一起回来的,还有杨过和武敦儒。 黄蓉在叙述着这一下午发生的事情。 原来,他们夫妇随着武三娘子追了出去之后,一路兜兜转转,却是听到了前方有人在交手,循着声音,便到了那杨过所在的破窑之中。 却是不知为什么武三通和李莫愁在争斗,李莫愁使诈,武三通为救儿子武敦儒中了李莫愁冰魄银针,然后又中了李莫愁的五毒神掌。 待郭靖和黄蓉到了,想留下李莫愁,李莫愁中了郭靖一掌,却还是逃走了。 武三娘子看到武三通毒发身亡,将儿子托付给郭黄二人,竟然直接自尽在了武三通身边。 大厅之中,萦绕着一股愁云。 “李莫愁受了我一掌,没有一年半载的工夫,绝对是好不了的。” “陆家庄她短期内肯定是不敢来了。” 郭靖从旁说道。 叶千秋微微蹙眉,有些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看来还得他亲自出马,将李莫愁找出来,不然这陆家庄总是不得安宁。 这时,杨过看到了叶千秋,朝着叶千秋跑过来,道:“大哥,原来你在这儿。” 郭靖一听杨过叫叶千秋“大哥”,脸立马板了起来,朝着杨过说道:“过儿,你胡言乱语什么,叫叶师伯。” 接着,郭靖又急忙和叶千秋道:“叶道兄,这孩子是我义兄之子,此次在破窑没想到会遇到他。” “我已经打算带他回桃花岛,收他为徒,好生教导。” 叶千秋闻言,微微颔首。 本来,他是打算收杨过为徒的,但是现在李莫愁还没除掉。 他一个人若是带着三个孩子上路去追寻李莫愁,的确有些不太方便。 既然郭靖已经要收杨过为徒,他也不便再多言。 他教杨过那九式拳法,只要杨过在岛上好生修炼,即便黄蓉不教他武功,将来内功一成,学其他武功自然是手到擒来。 况且,杨过的确也需要黄蓉好生磨砺磨砺心性。 杨过在旁朝着叶千秋叫了声“叶师伯”。 叶千秋点了点头,道:“李莫愁不死,终究是个祸害。” “既然她已经受伤,定然远遁。” “不过,此人奸诈,也许会杀个回马枪,我尚且得在这里多留几日。” 郭靖和黄蓉闻言,也没多说什么。 是夜,陆氏夫妇去武氏夫妇坟前拜谒一番。 陆立鼎只感叹:“世事无常。” 谁能想到,这一遭他陆家因祸得福,而武氏夫妇却是身故他乡。 众人在陆家庄休息一夜,叶千秋和郭靖研讨一番武学。 郭靖功力日渐深厚,但比起叶千秋自然差的很多。 叶千秋有心提点郭靖,和他多过了几招,让他融会贯通,早日更进一步。 郭靖听叶千秋收了陆氏夫妇的女儿为徒,笑道:“叶道兄教出来的徒弟,将来也一定是武林英才。” 叶千秋笑了笑,让他多注意教徒弟的方式。 二人相谈甚欢。 翌日一早,郭靖和黄蓉和叶千秋、陆氏夫妇辞别,带着柯镇恶还有四个孩子离了陆家庄而去。 而叶千秋则是在陆家庄又呆了小半个月。 在这小半个月里,叶千秋也没闲着。 他急着没传陆无双和程英武功,只传了二人一套入门的吐纳法子。 主要是传授陆立鼎夫妇两门武功,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叶千秋综合这夫妇二人的资质特点,给他们量身创了两门武功,一门是内功,另一门则是刀法。 这两夫妇就是资质再平庸,有叶千秋这破碎级的无上大宗师指点,也自然是功力渐进。 半个月之后,叶千秋带着陆无双和程英辞别陆氏夫妇,北上而去。 他手中有黄蓉留下的丐帮信物,在黄蓉和郭靖离开之时,他已经让黄蓉吩咐丐帮弟子暗中留意李莫愁的踪迹。 据丐帮弟子前日刚刚传来的消息,李莫愁已经北上逃往山西去了。 叶千秋得了消息,自然也是要前往山西去。 第5章 无名大侠,太岳群雄(万更求订阅!)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问君此去几时来,来时莫徘徊。”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人生难得是欢聚,惟有别离多。” “……” 秋末时节,枯黄的树叶到处飞舞着,落在大地上。 长长的官道上,一阵温润而又脆气的歌声从陆无双和程英的嘴中唱出。 叶千秋骑着一匹马,而陆无双和程英则是坐在白猿的左右肩膀上。 这样奇怪的组合,让时不时从大道上经过的路人眼中充满了惊讶之色。 着实是那白猿高大,寻常人看到只有躲闪的份儿,但又看到两个少女坐在白猿肩上唱着悠扬的曲调,又觉得好奇。 这一路行来,越往北,天气越寒冷。 秋末将尽,马上就要入冬了。 北方和南方的冷是不一样的。 北方是干冷,而南方是湿冷。 陆无双从来没有离开过父母,刚开始的时候,还挺兴奋,但时日久了,便不免有些想爹娘,连话都少了许多。 不过,终究还是年纪不大。 忧伤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 叶千秋教两人唱着简简单单的《送别》,曲调悠扬间,充斥淡淡的离愁。 从嘉兴陆家庄离开两个月后,叶千秋方才带着陆无双和程英来到黄河北岸的风陵渡头。 而此时,已经是冬日。 前几日,黄河两岸连下了几日鹅毛大的雪。 黄河水已经有了结冻凝冰的迹象。 好在,叶千秋白天带着白猿过岸,河水尚且没有冻上,尚且能渡船。 刚到了风陵渡口,只听得吵嚷一片,驴鸣马嘶,夹着人声车声。 叶千秋带着两个小姑娘和一头高大白猿一出现,顿时引得众人围观。 着实是因为这组合有些奇怪。 不过,因为叶千秋只身着一层单衣,再加上他整个人看起来着实不是等人之辈。 也无人敢挡他的路。 况且,还有白猿在一旁跟着,两旁的路人皆是小声议论着。 有些江湖人朝着叶千秋看去,低声议论猜测着叶千秋的身份。 叶千秋到了镇上最大的一家客店入住,还好他来的早,若是来的晚了,便是连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 这家客店唤作“安渡老店”,取的是平安过渡的彩头。 店老板常年迎来送往,察言观色的本事自然是一流的。 叶千秋一进店,便受到了热情的招待。 叶千秋问掌柜的要了两间上房,他自己一间,两个孩子一间。 白猿只能自店外自己找地方去,叶千秋倒也不担心,凭借白猿的功力,普天之下,除了他自己之外,恐怕还无人能敌得过。 叶千秋之所以走了两个月才堪堪到了这风陵渡,只是因为一路上带着两个孩子,走走停停的,自然不能让两个孩子和他一般快马急奔,两个孩子还在长身体的时候,叶千秋可不会亏待了两孩子。 还有就是,他还顺便又去了一趟临安城,宰了几个奸臣宵小。 此番北上,叶千秋是奔着李莫愁去的。 但找寻李莫愁的下落的事,自然有各地的丐帮弟子,不用他自己操心。 况且凭借他一人之力寻人,自然比不上遍布各地的丐帮耳目。 所以,他自然也不着急,就这么有条不紊的一路北来。 进了店,叶千秋教店家烧了热水,让两个程英和陆无双洗了热水澡。 又给两个孩子加餐了一顿,鸡肉俱有,还有一壶酒,是店家送的,让叶千秋喝了暖身子。 叶千秋倒是不在意,给两个徒弟一人倒了一小杯。 两丫头喝了一小杯,酒气便上了脸。 两人本就都是白白嫩嫩的,这一下,更显得脸蛋白里透红。 吃了饭,叶千秋让两个丫头自去客房睡去,旅途劳顿,两个丫头刚刚修炼内功两个月,自然是一身疲累。 到了夜里,北风一刮,又下起雪来,河水终于凝冰上冻。 刚刚结冻的河水,自然不能行车。 水面既不能渡船,冰上又不能行车,许多要渡河南下的客人都给阻在风陵渡口,无法启程。 风陵渡上虽有几家客店,但南来北往的行旅客商源源不绝,不到半天,镇上的客店便早已住得满满当当的,后来的客商也无处可以住宿。 “安渡老店”的客舍宽大,找不到店的商客便一股脑儿的都涌来,让店里显得分外拥挤。 掌柜的费尽唇舌,每一间房中都塞了三四个人,余下的二十来人实在无可安置,只得都在大堂上围坐。 店伙搬开桌椅,在堂中生了一堆大火。 众人围坐在火堆之旁,听着门外风声虎虎,一时都无睡意。 门外北风呼啸,寒风夹雪,从门缝中挤将进来,吹得火堆时旺时暗。 众客人看来明日多半仍不能成行,眉间心头,均含愁意。 陆无双和程英下午美美的睡了一觉,到了夜里,反倒是精气十足。 陆无双也不怕生,和表姐程英围坐在大堂里,听着那周围的行商,江湖人在胡吹大气。 一个山西口音的汉子说道:“这天气真是折磨人,一会儿解冻,一会儿结冰,老天爷可真不给人好日子过。” 一个河南口音的矮个子道:“你别怨天怨地啦,咱们在这儿还有个热火儿烤,有口安稳饭吃,还争甚么?” “你要是去了开封府,这会儿指不定连命都得丢在那儿。” 那山西口音的汉子问道:“那是为啥子?” 那河南口音的矮个子说道:“蒙古人打下开封府之前,开封府就已经是闹瘟疫闹了好几个月。” “短短几个月时间,那城里的人是成片成片的死。” “后来,蒙古人虽然把城给攻下了,但蒙古兵也染上了瘟疫。” “蒙古兵和拼了老命的金兵激战了十六个昼夜。” “据说,去年的开封府天气异常奇怪,都过了立夏了,却冷得像大冬天一样。” “那些得了瘟疫的病人发热、咳嗽、呼吸困难,非常怕冷。” “没染病的人,一万人里面也没有一两个。” “每天运出城的亡者,大概就有二万人。” “等到了冬天,蒙古人进了城。” “那瘟疫依旧是没止住。” “这今年一整年,光景都不算太好。” “听说,现在开封府都差不多十室九空了,一家几口人都死光的,绝不在少数。” 众人一听,当即又有人道:“这瘟疫怎么这么厉害,可找到了瘟疫的源头?” 那河南口音的矮个子则道:“坊间都传瘟疫的源头可能在蒙古兵里,蒙古兵最开始先围城了三个月,后来又撤走了。” “就在他们撤退以后金兵出城采集给养,有可能接触了染病的尸体或者物品,在不知不觉中把传染源带回汴京城里。” “谁知道呢,反正,眼下的开封府是不能去了,去了就有可能要了命。” “从去年到现在,城里最起码都死了百万人了。” 众人听了脸上都露出胆寒之色。 一场瘟疫让百万人丧命。 着实是可怕。 此时,又有人说道:“蒙古鞑子残暴,比起金人更胜几分,最好让瘟疫把蒙古鞑子都给弄死了,不然,蒙古人若是侵宋,那大宋可就岌岌可危了。” 大堂之中的人,一听说起了蒙古鞑子的残暴,便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的更加热烈。 这时,只听得有人说道:“大宋和蒙古不是联手灭金了的友邦吗,怎会南下侵宋?” 只听得一个湖北口音的汉子说道:“那是你不知道蒙古鞑子那一年就已经兵临过襄阳城下。” “若非郭大侠夫妇出手,再加上当时蒙古大汗铁木真病重,蒙古大军这才撤兵。” “蒙古鞑子残暴,觊觎大宋国土,大宋虽然土广人多,但大宋军备积弱,却是比不得蒙古鞑子的铁骑。” “我看,那蒙古鞑子是早晚还要再南下。” “只可惜,在我们襄阳城守城的守军统制吕大人是个昏庸无能之徒,若是蒙古大军再南下,就凭他,恐怕还真守不住蒙古人的猛攻。” 这时,又有人说道:“蒙古人若是南下襄阳,全城军民奋力合击,未必不能战胜蒙古人的铁骑。” 先前那人说道:“那是自然,我襄阳百姓,又岂能贪生怕死。” “只是怕那无能庸碌的官儿,害了全城百姓。” 一个四川口音的客人忽然叹道:“其实守城的好官各地都有,只是朝廷忠奸不分,往往奸臣享尽荣华富贵,忠臣却含冤而死。” “前朝的岳爷爷不必说了,被奸臣秦桧害的没了性命。” “单单在我们四川,朝廷就屈杀了好几位守土的大忠臣。” 有个广东口音的客人愤愤的道:“国家大事,便全坏在了这些奸臣手里。” 这时,又有人说道:“其实大家伙也不必太过担心了,不知你们听说了没。” “前些日子,大奸相史弥远和他的那些走狗都死了,听说史弥远是被人活活吓死的,死的时候,两眼大睁,就在史弥远的目光所看之处,挂着七个脑袋。” “而那七个脑袋正是史弥远的鹰犬耳目“四木三凶”。” “此事,在临安都传遍了。” 有人问道:“四木三凶又是谁?” 这时,突然有人大声叫道:“史弥远死的好啊!” “这老贼擅权二十六年之久,一手遮天,为非作歹,鱼肉百姓,无恶不作,用事专且久,论者纷起。” “他还专用谄媚卑鄙之人来巩固他的权力,薛极、胡矩、聂子述、赵汝述这“四木”大奸臣皆是史弥远最为得力的亲信。” “正所谓“草头古,天下苦”,便是说薛极和胡矩这两个了。” “而李知孝、梁成大、莫泽三人和史弥远狼狈为奸,人称“三凶”。” “梁成大谄事史弥远家丁万昕,人言籍籍,人称梁成犬。” “李知孝专欲敛财,不知纪积。莫泽贪渎为害,甘为鹰犬。不少忠义之士受尽他们的残害。” “四木三凶,奸臣当道,使得大宋国势日微。” “史弥远等人招权纳贿、货赂公行。” “还大量印造新会子不再以金银铜钱兑换,而只以新会子兑换旧会子并且把旧会子折价一半,致使会子充斥、币值跌落、物价飞涨、民不聊生。” “也不知是哪位高人将这些大奸臣通通给杀了的。” 这时,只听得有人说道:“据传言,此事和那无名大侠有关,无名大侠最喜欢割人脑袋。” 有人问道:“无名大侠又是谁?” 那人回道:“无名大侠是一个非常神秘的人物,是神是鬼无人知晓。” “因为,从来没有人见过他的面貌,没人见过他的人,所以,人称无名大侠。” “大家应该有所耳闻,从去年开始,蒙古人的大官将军最起码死了五六十个。” “皆是夜半三更,便被人取了首级,挂在了城门楼子上。” “听说,连蒙古皇帝也吓的夜不能寐,睡觉都是睁着眼睛。” “这些事,据说都是无名大侠做的。” 这话一出,顿时引得众人心情热烈,你一句我一句的说道。 “这事早已经传遍了大江南北,只是任蒙古人找了个底朝天儿,也愣是没找出那位暗地里出手的大侠是谁。” “北地的百姓不都在传吗,是天上的天神天将下凡,替大宋扫除大患来了。” “唉,若是真有天神天将,就应该将蒙古皇帝也一股脑儿的给杀了。” “嘿,那可说不准,那位无名大侠从北到南,又杀蒙古大官,又杀朝廷奸臣。” “说不定哪天,那无名大侠便去取了蒙古皇帝的狗头呢。” 这时,叶千秋从楼上走了下来,坐在程英和陆无双的身旁。 陆无双一脸好奇的朝着叶千秋问道:“师父,你听说过那位无名大侠吗?” 叶千秋笑了笑,道:“自然是听过一些的。” 陆无双闻言,直问道:“师父,那你知道那位无名大侠的名字吗?” 叶千秋道:“既然是无名大侠,那旁人又怎么会知道他的名字呢?” “也许,那根本不是一个人,而是很多人一起做的呢。” 陆无双闻言,微微颔首,道:“师父说的有道理啊。” 这时,只听得客店外传来一阵箫音,那箫音意境深远。 令众人听了,都有些恍神,连说话之声都小了不少。 叶千秋听到那箫声,让陆无双和程英在大堂里好生呆着,他则是出了大堂。 却见夜空之中雪花飘来,北风呼呼之下,一个青衫长须客正站在那屋顶吹着箫。 那青衫客身材高瘦,风姿隽爽,萧疏轩举,湛然若神,身穿青衣直缀,站在雪夜里,高人风范显露无疑。 叶千秋轻点足尖,摇身而起,落在那屋顶的另一角,从怀里掏出一个“埙”来,放在嘴边吹了起来。 叶千秋手里的这个“埙”呈椭圆形,是他自己制作的玉埙,一般埙只有六个孔,但叶千秋的这个埙却是有十个孔。 埙是中国最古老的吹奏乐器之一,音色朴拙抱素独为地籁,乃是乐器中最接近道家天籁的。 埙之为器,立秋之音也。 平底六孔,水之数也。 中虚上锐,火之形也。 埙以水火相和而后成器,亦以水火相和而后成声。 故大者声合黄钟大吕,小者声合太簇夹钟,要皆中声之和而已。 叶千秋用埙吹出的乐曲,和那青袍客箫声融合在一起。 箫埙相和,忽而欢乐,忽而愤怒,忽而高亢激昂,忽而低沉委宛,瞬息数变。 二人迎着寒风,吹完一曲。 那青袍客收起手中玉箫,朝着叶千秋哈哈一笑,道:“叶道长,多年不见,可还安好?” 叶千秋微微一笑,朝着那青袍客说道:“黄岛主,别来无恙。” 这青袍客不是旁人,正是“东邪”黄药师。 叶千秋倒是没想到会在这风陵渡口,碰到“东邪”黄药师。 本来以为,在嘉兴可能会碰到他,但嘉兴没见他的踪迹,却是在风陵渡口相遇了。 叶千秋和黄药师客气几句,又说了他两个多月以前曾经在嘉兴碰到过他女儿女婿。 黄药师笑了笑,和叶千秋说起话来。 却是只言片语都不提他女儿女婿。 一番交谈下来,叶千秋方才知道,为什么黄药师会出现在风陵渡。 原来,黄药师两个半月之前,也在嘉兴。 不过,他之所以没和叶千秋碰上,却是因为李莫愁的缘故。 原来,黄药师自从离了桃花岛,数年之间,便一直浪迹天涯,行走江湖。 那几日到了嘉兴,却是看到了李莫愁。 李莫愁是这十年来,江湖上最丧心病狂的女魔头。 黄药师虽然没有为武林除害的意思,但却也跟着李莫愁,想要看看她到嘉兴是不是要害人。 若是李莫愁害人性命,他自然得出手救一救。 后来,一天夜里,黄药师跟着李莫愁到了嘉兴南湖。 黄药师本以为李莫愁要去害人。 没想到她路过一片坟地时,碰到了一灯大师的弟子武三通。 二人说了一些话之后,却是突然大打出手,武三通打不过李莫愁,先中了李莫愁的冰魄银针。 中了毒之后,武三通就全力逃跑,跑到了那破窑。 黄药师本来是想出手救一救武三通的,毕竟武三通是一灯大师的弟子。 但谁知道李莫愁和武三通边打边揭短。 李莫愁大骂武三通是个禽兽败类,贪恋自己义女的美色,为老不尊。 黄药师一听,心中对武三通的印象就差了许多,又听二人说了不少话。 知晓这二人数年前还曾经一起联手过,自当是更不愿意出手,只当二人是狗咬狗。 结果,武三通便又中了李莫愁的五毒神掌。 黄药师从暗处看的一清二楚。 后来,看到双雕出现在破窑,黄药师不想看到女儿女婿,便直接走了。 待知道李莫愁和郭靖大战,负伤逃离嘉兴之后,黄药师无事,便索性一路北上,追寻李莫愁的踪迹。 倒不是想追杀李莫愁,只是看到李莫愁,他就想起了那已经死了徒弟梅超风。 所以,他也就一路北来。 不过,李莫愁狡诈,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找到李莫愁的踪迹。 叶千秋听完黄药师的话,便当即和黄药师也表明了他的来意。 黄药师一听,叶千秋也是为了李莫愁。 当即笑道:“那我们却是能同路了。” 叶千秋笑道:“求之不得。” 二人都是内功精深之辈,别说叶千秋,就是黄药师也是不惧严寒。 说来,二人其实也不算熟识,只是当年华山论剑。 叶千秋夺得天下第一。 黄药师对叶千秋自然是佩服的很。 他这一生从来不服旁人。 除了王重阳,就叶千秋能让他心服口服。 二人坐在屋顶上聊了大半夜,黄药师一生纵横天下,对礼教世俗之见最是憎恨,行事说话,无不离经叛道,因此上得了个“邪”字的名号。 他落落寡合,生平实无知己,虽以女儿女婿之亲,也非真正知心,郭靖端凝厚重,尤非是他所喜。 不然当年也不会出难题考校郭靖,让欧阳克和郭靖竞争。 但和叶千秋聊了大半夜,却是让黄药师只觉得觅得了平生知己。 叶千秋不过寥寥数语,便已经是大合他心意。 直引得黄药师说道:“早知当初,我就不该下华山,理当和道长一起在华山之上清修。” 二人相谈甚欢,到了后半夜,黄药师去客店里取了两壶酒来,递给叶千秋一壶。 二人一边对饮,一边畅谈。 黄药师一生所学甚杂,上通天文,下通地理,五行八卦、奇门遁甲、琴棋书画,甚至农田水利、经济兵略等亦无一不晓,无一不精。 五绝当中,属他最有才华,这也是他得意之处。 若论杂学,他以前一直觉得天下间没有人能和自己比较。 就是王重阳也不行。 而越是和叶千秋相谈,黄药师却是愈发现叶千秋在各方面的造诣,竟然只比他强不比他弱。 这让黄药师大觉惊讶,直问道:“莫非叶道长是生而知之,不然如何能懂得如此多的东西。” 更离谱的是,你懂的多也就罢了,武功还那么高。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便是再聪明博学的人,学的东西杂了,也不能样样精通。 他黄药师自己就是一个例子。 因为博学,所以,武功才没有达到天下第一。 若是他专心武学之道,绝非是现在的成就。 叶千秋笑了笑,道:“贫道非生而知之,只是活的时间久一些罢了。” 黄药师闻言,只问道:“能有多久?” 叶千秋很平静的说道:“具体年份,贫道也记不清楚了,不知道黄岛主可曾听过南唐后主李煜?” 黄药师一挑眉,道:“当然听过。” 叶千秋笑道:“当年,贫道曾和他一起修道。” “什么……” 听到这里,饶是黄药师见多识广,也是忍不住震惊无比。 曾经和南唐后主李煜一起修道,那岂不是说叶千秋已经活了近三百年! 黄药师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叶千秋,道:“这怎么可能?” 叶千秋笑道:“没什么不可能的。” “黄岛主可曾听过前朝时,江湖上有一门派,唤作逍遥派?” “那逍遥派的掌门,就是南唐后主李煜,他和黄岛主都是一样上通天文,下通地理,五行八卦、奇门遁甲、琴棋书画,甚至农田水利、经济兵略等亦无一不晓,无一不精。” 黄药师摇了摇头,他博闻强记,纵观武林秘史,但却是从未听过逍遥派的名号。叶千秋又道:“那黄岛主可曾听过前朝哲宗年间,丐帮有位乔峰乔帮主。” 黄药师闻言,微微颔首,道:“乔峰乔帮主之名,我倒是听老叫花提过一次,据说那是丐帮历代帮主之中武功最厉害的一位。” 叶千秋微微一笑,又说道:“实不相瞒,其实贫道和那位乔帮主也算是相识。” 黄药师一听,一脸的不可思议,从前他只听说过,道家有类似于陈抟老祖这样的人物,但从未见过,只以为那是人们的以讹传讹。 但这大半夜他和叶千秋的一番谈话却是让他真正的了解到了叶千秋这天下第一人的恐怖。 黄药师直说道:“叶道长莫非已然成仙了?” 叶千秋笑道:“成仙哪有那么容易,只不过贫道比旁人多活了一些岁月罢了。” 紧接着,叶千秋又给黄药师讲了讲北宋武林之中的事情,什么大理段氏一阳指,什么丐帮绝学降龙十八掌,什么逍遥三老,李煜传奇,尽数从叶千秋的嘴中讲述出来。 这一段已经尘封在岁月当中的武林秘史,让黄药师着实是听得如痴如醉。 在世间行走一年多,叶千秋已经可以肯定,此方天地和他曾经飞升过的那个天龙世界并没有联系。 所以,他讲述的是没有被他改得面目全非的北宋武林史。 当黄药师听完乔峰阻止辽军南下,自尽在雁门关外时,只叹道:“这位萧峰,当真是天下间少有的英雄人物。” “那后来呢?” 叶千秋笑道:“后来,虚竹子携妻归隐,而段誉回到大理继承皇位,也就是大理的第十六任皇帝,而一灯大师是段誉之子段正兴的儿子。” “降龙十八掌则是由虚竹子代传给后代的丐帮帮主。” 黄药师听完这一段武林传奇,只是长叹道:“想不到如今寂寂无名的少林寺,曾经也是江湖第一大派。” “武林之中,二十年其实就已经是一代。” “第一次华山论剑之后,我们几个老家伙在江湖上成名多年,也得亏我们活的还算久一些,不然,江湖上哪里还能有人记得我们的名号。” “虽然我黄老邪这一生不求名利,但听完前朝武林秘史,总归是让我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悲戚。” “想那萧峰一代英雄人物,这百年过去,却是已经无人能再记得他的名号。” “说到底,武林之事只是人们口口相传,前朝之事,无人传颂,自然而然的也就消亡在历史的尘埃当中。” 叶千秋闻言,笑道:“其实,若想将这些武林秘辛传承下去,也并非难事。” “只要江湖之中有人如同史官一样,专门去记载这些武林之事,一代又一代的传承下去,后代武林之辈,自然也就能清楚前代武林之事了。” 黄药师微微颔首,道:“道兄所言,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叶千秋道:“近百年来,天下战火不休。” “前朝时,各大门派,如少林派、丐帮、逍遥派等门派皆是兴盛一时。” “但随着天下大局的变化,如今也只有丐帮因为其特殊性,还能活跃在江湖上。” 黄药师道:“可是全真教这几年倒是越发兴盛了。” 叶千秋却是微微摇头,道:“蒙古人不会坐视全真教坐大的,全真教将来如果不投蒙古,定然遭劫。” 黄药师道:“蒙古鞑子近几年是愈发的凶残了,越往北方走,越能看到诸多惨象。” “不知这战火,到何时才能结束。” 这个话题有些沉重。 叶千秋举着酒壶,朗声道:“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踌躇。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黄药师听到叶千秋嘴中吟诵这词,不禁大声赞道:“好!” “说的好啊,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此词当浮一大白!” 黄药师抬手高举酒壶,仰起头来,寒风、雪花、酒水尽数都入了愁肠。 黄药师漠视“传统礼教”,然却最敬重忠臣孝子。 与叶千秋一夜畅谈,却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什么是知己。 翌日一早。 二人结伴而行,带了两个孩子继续北上,朝着晋南去。 过了半个月。 一行人方才到了晋南平阳。 在平阳找了一家酒楼先住下。 叶千秋找来在平阳分舵的丐帮弟子,询问李莫愁的下落。 那平阳分舵的丐帮弟子看到叶千秋手中信物,便知晓了叶千秋的身份。 先前各大分舵早接到了帮主黄蓉的消息。 在暗中留意打探李莫愁的消息。 是以,叶千秋一到平阳,便直接找到这丐帮平阳分舵的弟子询问消息。 来见叶千秋的丐帮弟子一个姓李,一个赵。 岁数都在三十五岁往上。 只听得那姓李的丐帮弟子说道:“叶道长,您来的正是时候。” “李莫愁上个月在晋南杀了好几人,被我丐帮弟子和当地豪侠追杀,她虽然身受重伤,但是用毒的功夫着实是厉害的很。” “眼下,已经朝着晋北逃去了,我平阳分舵的牛长老带着几名弟子前几日已经去追杀那女魔头了。” 叶千秋和黄药师听了这消息,在平阳休整一日,便当即策马北上。 十天后,叶千秋一行到了太原。 又朝当地丐帮弟子打听了消息。 确定了李莫愁的逃跑方向之后。 再往北追去。 又过了半个月,叶千秋和黄药师来到了太岳地区。 这一日,二人骑着大马在官道上疾驰,白猿驮着陆无双和程英在后边跟着二人,只见前方路上的江湖人物越来越多。 叶千秋和黄药师皆是一身青袍,此刻,叶千秋脸上也和黄药师一样带了人皮面具。 但二人身后跟着的大白猿着实太拉风。 引得路上的江湖人物频频侧目。 叶千秋和黄药师跳下马来,寻了一个背刀的瘦小汉子问了问,为何此地突然会出现这么多的江湖人物。 那背刀的瘦小汉子背一口大刀,人虽然瘦小,浑身看似没有二两肉,但那刀着实是不小,也不知道能不能挥得动。 那背刀的瘦小汉子见二人不是等闲人物,不敢怠慢,直接说道:“二位大侠,前方便是太岳庄。” “前些日子,赤练仙子李莫愁在连杀晋南晋北数位高手,太岳三雄为了对付李莫愁,便广撒英雄帖,邀请各路英雄前来诛杀那女魔头。” “眼下,这黄河两岸的高手,皆是朝着太岳庄赶呢。” 叶千秋微微颔首,一手牵着马,一边和那背刀的汉子聊了起来。 对眼下的情况又了解了一些。 聊了几句,叶千秋知晓这背刀的瘦小汉子姓马,唤作马云,是太行山一带的草莽,绰号“马王神”,擅使一口大刀。 而那太岳三雄便是晋北地区的武林大豪,也算是晋北地区这一带的武林首领。 太岳三雄是同胞兄弟,老大唤作孙秦,老二唤作孙汉,老三唤作孙唐。 那马云见叶千秋平易近人,便滔滔不绝的将他知道的一些事情全部说了出来。 “全真教的长生真人和清静散人上个月就已经到了太岳庄,就是为了对付李莫愁。” “但怎奈,那女魔头着实是狡诈无比。” “不仅连败长生真人和清净散人,还又毒杀了几名豪杰。” “所以,这一下就引起了公愤,太岳三雄作为晋北当地的武林首领,自然是大撒英雄帖,邀请各路同道群起而攻。” 马云一边说着,一边还不忘朝着后边瞅瞅,看着那身形高大的大白猿。 马云对叶千秋是愈发的恭敬起来。 马云在太行地区也是一号人物,察言观色的本事很是厉害。 能驱使这样一头白猿的,绝非等闲。 他也问了叶千秋高姓大名。 叶千秋只说他姓叶,旁的却是不肯再多说了。 马云倒也不在意。 一行人随着人流,走了大概小半个时辰,终于到了太岳庄。 此时,太岳庄前,已经是人头攒动。 黄河两岸各路群雄,来了不少。 叶千秋让白猿自己玩去,他和黄药师带了陆无双和程英跟着马云进了太岳庄。 二人虽然手上没有英雄帖,但马云手上突然变戏法似的变出三张英雄帖来。 直接就带着二人进了庄子。 进了太岳庄中。 只见庄院当中,着实有不少人。 还能在院中看到二十多名全真教的弟子。 这些人都在说着话,大部分人都是在说着和李莫愁有关的事情。 叶千秋看向在那大厅之中,只见那大厅之中,有几人坐在其中。 看穿着打扮,应该就是太岳三雄和全真七子当中的几人了。 马云很懂行的站在叶千秋身边小声说道:“大厅里面,坐在首位的那个就是太岳三雄的老大,孙秦。” “坐在左手边的,就是孙汉、孙唐。” 这时,马云突然“咦”了一声,说道:“想不到这一趟连全真教的长春真人和玉阳真人也到了。” “看来,李莫愁折了全真教的面子,全真教是势必要从李莫愁的身上讨回场子来了。” 接着,马云又给叶千秋指了指全真教的几个人。 叶千秋听了,笑道:“马兄弟还真是见多识广。” 马云笑道:“也不算什么,都是我认得人家,人家不认得我。” 这时,只见那厅中的太岳三雄还有全真四子都走了出来。 黄药师站在叶千秋身旁,看到那全真七子,不禁冷哼一声。 他虽然敬佩王重阳,但却是一点都瞧不上全真七子,当年他大破全真七子的天罡北斗阵,和全真七子也是有梁子的。 这时,只听得那太岳三雄之中的老大孙秦站在大厅门口,朗声道:“诸位武林同道,今日邀请大家齐聚我太岳庄,是为了商议铲除女魔头李莫愁一事。” “李莫愁作恶多端,连伤晋南晋北数位豪杰,着实可恨。” “那女魔头身上重伤未愈,眼下,就在太岳地区藏匿着,我们理当群策群力,将女魔头找出来,然后将其诛杀。” 庄上的诸位群雄闻言,纷纷说道:“对,大家群策群力!” “杀了李莫愁!” “杀了李莫愁!” 这时,只听得全真教的丘处机上前道:“诸位,贫道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群雄一看是丘处机,当即不再叫喊。 丘处机在江湖上的名声不小,除了五绝那个层次之外的高手,丘处机已经算是武林之中的顶尖人物。 全真教这些年,声势甚大。 这些黄河两岸的江湖草莽,自然要给丘处机面子。 只听得丘处机朗声道:“李莫愁虽然身受重伤,但她武功高强,用毒的手段太过厉害,大家若是一群人上,倒也能铲除了李莫愁。” “但恐怕还要再平白搭上几条豪杰的性命不可。” “这样,是不是有些得不偿失。” 当即便有人道:“那丘道长,你说该如何?” 丘处机道:“李莫愁行踪诡秘,忽隐忽现,我们理当逼她现身才是。” 有人道:“那敢问丘道长,如何逼迫那女魔头现身?” 丘处机淡淡一笑。 来太岳庄之前,掌教真人曾与他商议,说李莫愁虽然作恶多端,但她的师祖终究与重阳先师渊源极深。 所以,此来太岳庄,最好是从中调解,给她一条自新之路。 但眼下,群情激愤。 丘处机也只能暂时拖延一二。 这时,只听得太岳庄外,突然有人大喊道:“不好了,不好了。” 话音刚刚落下,却见三四个人抬着一个人进了庄子。 众人急忙让开一条路。 却见一个七尺大汉,面色铁青,俨然一副中毒已深,命不久矣的样子。 太岳三雄见状,急忙上前。 老二孙汉道:“乔九怎么了?” 那将七尺大汉抬来的几人,急忙说道:“二庄主,是李莫愁,乔九中了她的冰魄银针。” “她还让在乔九身上留了一张字条。” “字条呢?” 孙汉急忙问道。 “二庄主,在这里!” 那人急忙掏出纸条来。 孙汉打开纸条一看,面色登时铁青无比。 只见他怒喝一声。 “女魔头当真是欺人太甚!” 就在这时,只听得乔九身旁的那人喊道:“二庄主,乔九快要不行了!” “你赶紧想办法救救他吧。” 这时,丘处机闪身过来,给那乔九搭脉。 片刻后,丘处机摇头叹息道:“冰魄银针之毒,贫道也解不了。” 这时,只听得人群中传来一个声音。 “别动他,贫道可以救他性命。” 第6章 万剑穿心,绝世剑仙 这声音来的突兀,好似从四面八方传来一样。 众人听到这声音,当即回过头去,想要找到声音的来源处,却发觉根本无从去寻。 这时,只见叶千秋往前迈步,一众江湖人物自动让开一条路。 众人看到叶千秋卓朗不凡,气质出众,只是脸上看起来十分怪异。 叶千秋径直走到那乔九的身前,一边给那乔九搭脉,一边将体内先天真气送入那乔九体内。 片刻后,叶千秋拂袖,将那乔九的身躯给悬在半空。 用先天真气打通那乔九体内的各大窍穴,将已经在其体内流淌的冰魄银针之毒,给尽数牵引出乔九体外。 庄上众人看到叶千秋出手不凡。 一时间,都默不作声。 丘处机看到叶千秋救乔九的方式,心中更是诧异不已。 全真七子当中,以他丘处机的武功最为见长。 丘处机走南闯北多年,自然能看得出来,这位青袍人的功力可以说是相当之深厚。 俨然已经可以称得上是武学大宗师。 正因为如此,丘处机才更是疑惑。 江湖上的武学大宗师就那么几位。 他可是都见过的。 但眼前这位青衫客,他却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不过,看这青衫客的打扮,倒是和东邪黄药师有些相像。 莫非此人和东邪黄药师有些关系? 但恐怕东邪黄药师也未必能解得了冰魄银针之毒。 不止是丘处机疑惑。 几乎在庄上的所有人,都很是疑惑。 都在暗自猜测着叶千秋的身份。 太岳庄三兄弟看着叶千秋出手不凡,声威赫赫。 自然不敢出声打扰。 大概过了小半柱香的工夫,在空中盘旋的乔九终于被叶千秋给放了下来。 乔九重新落地。 众人只见他脸上的黑气已经尽数消去,只是尚未醒来。 这时,只见叶千秋抬手朝着那乔九的胸膛处一拍。 乔九登时干咳起来。 霎时间,乔九口中吐出一大口黑血来。 而他也在吐出了这口黑血之后,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不仅如此,而且还自己坐了起来。 “醒了,醒了。” “乔九醒了。” “还真是神奇。” “这位先生的医术当真是厉害的紧。” “居然连冰魄银针的毒也能解了。” “什么呀,应该说是这位先生功力卓绝,凭借着深厚的内力方才能将乔九从鬼门关给拉回来。” 在此之前,晋南晋北的好几名豪杰,都中过李莫愁的冰魄银针。 但因为没有解药,最终都是难逃一死。 李莫愁的恶名远扬,和她用毒的本事脱不了干系。 一般解毒,只有知晓那毒药是哪几位药配成的,方才能找到相生相克之药物,再去将药物融合起来解毒。 但叶千秋却是纯以精深的内功,硬生生的将那毒素从乔九的体内给逼出来。 自然是不得不让众人感慨他的功力深厚。 刚刚苏醒的乔九环顾周围。 太岳庄二庄主孙汉见状,当即上前问道:“乔九,你感觉如何?” 乔九一脸迷茫,道:“二庄主,我怎么?” 他中了李莫愁的冰魄银针,只以为命不久矣。 但哪曾想,自己会被人救了。 孙汉看到乔九那模样,当即说道:“你的毒已经被这位先生给解了。” 乔九闻言,方才反应过来,只觉体内果然轻松了许多。 这时,孙汉看到乔九真的没事了。 当即上前朝着叶千秋躬身拱手道:“敢问先生高姓大名?” 叶千秋微微一笑,只说道:“贫道姓叶。” 孙汉闻言,恭敬道:“原来是叶道长。” “多谢叶道长施以援手,救了乔九性命。” “乔九,还不来和向叶道长道谢?” 乔九早已站起身来,朝着叶千秋躬身拱手,道:“乔九多谢叶道长救命之恩,从今往后,只要叶道长有用得着乔九的地方,只要叶道长一句话,我乔九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叶千秋闻言,笑道:“乔兄弟言重了。” 这时,只见太岳庄大庄主、三庄主,也上前来向叶千秋拱手。 乔九是太岳庄的人。 叶千秋救了乔九,对太岳庄也是一桩恩德。 太岳庄孙家三兄弟,素来同气连枝。 对叶千秋好生客套了一番。 这时,只听得丘处机上前,朝着叶千秋拱拱手,开口道:“贫道丘处机见过叶道长。” “请恕丘处机冒昧,敢问叶道长是何门何派出身?” 叶千秋闻言,朝着丘处机看去,只是微微一笑,道:“贫道无门无派,不过山野散修罢了。” 丘处机一听,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倒也没多言。 只是在心中暗道,江湖上可没有姓叶的高手,这位叶道长功力高深,看样子岁数不算太大,看来应该是没有在江湖上显露过声名的厉害人物。 也不怪丘处机不知道叶千秋。 别说叶千秋只说了他姓叶,没说全名。 就是将全名说出来。 丘处机也不知晓叶千秋的名号。 当年华山论剑。 虽然丘处机是和郭靖一起上华山的。 但是,到了中途,因为碰到了完颜洪烈、沙通天几人,在经过一场争斗之后。 完颜洪烈身死,沙通天几人就被丘处机给压回了终南山。 所以,丘处机并不知道第二次华山论剑的结果。 也并不知道第二次华山论剑有叶千秋的存在。 本身第二次华山论剑的参与者就那么几个人。 欧阳锋死了。 黄药师素来我行我素,独来独往。 自然不会和旁人讲起这些。 郭靖和黄蓉在桃花岛隐居多年,自然也不会到处宣扬。 洪七公神龙见首不见尾,跑到粤东粤西一带,十年不见踪迹。 一灯大师和他的四个弟子更是一直在大理国。 所以,除了有数的人之外。 天下间的大部分人,根本不知道叶千秋的存在。 甚至连西毒欧阳锋死了,也不知道。 就在这时,只听得孙秦突然说道:“这李莫愁当真是欺人太甚。” 只见孙秦手里拿着刚刚从孙汉手中接过来的纸条。 看着那纸条上的字,脸色很是难看。 只见那纸条上写着两行字。 “太岳群雄,蛇鼠一窝,以众敌寡,贻笑大方。” 丘处机从孙秦手中接过这纸条,看了那纸条上的字,略作沉吟。 心中暗道,这李莫愁当真是猖狂至极,不过,这纸条上的两句话,足以说明李莫愁定然也是已经怕了。 毕竟,她纵使是再厉害。 如今太岳庄集结了这么多江湖同道。 若是真群起而攻之,李莫愁纵使能再伤几人,最后也定要落入死局。 这时,只听得孙汉说道:“大哥,这女魔头狡诈,故意用这纸条上的言语来相激。” “目的就是为了让我们不要一拥而上。” “看来这女魔头也知道怕了。” “大哥,事不宜迟,咱们大家伙该动手了!” 孙秦闻言,却是朝着丘处机看去。 丘处机是全真教的代表。 全真教如今在江湖上威望很高,号称天下武学正宗。 此战若是想要灭掉李莫愁,还需要全真教的人出手。 不然,就凭借他们太岳群雄,想要拿下李莫愁,定然是要付出惨重代价。 而他三兄弟作为此次英雄大会的牵头人,自然是首当其冲。 丘处机看到孙秦的目光朝着自己看来。 他面上泛起平静之色,只说道:“二庄主所言,很有道理。” “李莫愁定然是听到了风声,知道以一人之力难以抵挡得住这么多群雄的围攻。” “所以,她这是激将之法。” “想要咱们和她单打独斗。” “其实,贫道倒是觉得单打独斗对大家来说也不乏是个好办法。” “那李莫愁武功不俗,又善用毒,她若是一直躲在暗处,和咱们玩捉迷藏,的确一时半会儿也捉不到她。” “若是,咱们和她单打独斗,她肯主动现身。” “贫道师兄弟几个自然能出手,将其留在太岳庄。” “这样,既不堕了太岳群雄的威名,也不会徒增伤亡。” “大家伙觉得如何?” 一众群雄闻言,倒觉得有几分道理。 毕竟,丘处机也是为了大家好。 只听得群雄纷纷交头接耳,出声议论。 “李莫愁若是肯主动现身到太岳庄来,和全真教的几位道长比武,那可就再好不过了。” “在场的人中,全真教的几位道长,才是武功最为高强之人,丘处机道长更是武林之中的大高手。” “定然能将那女魔头给留在太岳庄!” “对对对,咱们仗着人多即便是胜了李莫愁,赢了也不光彩,往后传扬出去也不好听。” “丘道长,就按您说的办!” 这时,只听得丘处机朝着孙秦道:“大庄主,你意下如何?” 孙秦闻言,当即说道:“丘道长所言着实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只是,我们又如何传信给李莫愁知道,她知道了后,又敢不敢来单枪匹马的太岳庄赴约比武呢?” 丘处机闻言,笑着抚须道:“这不难,咱们虽然不知道李莫愁身在何处,但是李莫愁定然是在暗中观察着太岳庄。” “这样好了,贫道派全真弟子出庄,去散布消息。” “李莫愁只要还在太岳地区,自然会听到这个消息。” “咱们再等一日时间。” “若是李莫愁明日到太岳庄赴约,自然一切由我丘处机扛着。” “若是李莫愁明日没有到太岳庄赴约,那大家伙再齐心协力,一起出手寻找李莫愁下落,将其诛杀。” 丘处机这番话说完。 倒是无人提出什么异议。 这时,却是听得那二庄主孙汉突然朝着叶千秋问道:“叶真人,不知道您对这番计划有什么见解?” 孙汉这么一问,倒是引得众人再次将目光全都落在了叶千秋的身上。 毕竟刚刚叶千秋露了一手,众人皆知叶千秋不是等闲人物。 便是丘处机也朝着叶千秋看去,想要听听叶千秋的建议。 不过,丘处机觉得自己这个办法可以说是两全其美。 江湖中人行事,即便对付李莫愁这样的魔头,也不能轻易丢了规矩。 李莫愁只有一人,而太岳庄有这么多人。 如果真一拥而去,纵使是见李莫愁杀了,也只是仗着人多势众而已。 他丘处机是什么身份。 自然不能和这些太岳群雄一起,对李莫愁群起攻之。 更何况,此来太岳庄,在重阳宫之时,他便和掌教师兄等人商量过,此行最好是不要让李莫愁被太岳群雄围攻。 若是能缓和双方的关系是最好的。 不过,眼下李莫愁连杀几人。 想缓和双方的关系是不可能了。 在一众群雄的注视之下,叶千秋微微一笑,将自己的意见说了出来。 叶千秋笑道:“丘道长所言,的确是顾全大局。” “贫道没什么意见。” 叶千秋倒不是真没意见。 只是觉得没必要说而已。 只要李莫愁到了太岳庄,他自然能灭了李莫愁。 若是李莫愁不到太岳庄,现在他也没有李莫愁的踪迹,还得等丐帮弟子的消息。 左右是个等。 那等等也无妨。 这事敲定了。 丘处机当即派了十几名全真弟子出去,散布消息。 到了傍晚时分,有一名全真弟子跑了回来。 只见他手里拿着一个信封。 丘处机接过信封,将里面的纸拿了出来。 信是李莫愁写的。 片刻后,丘处机说道:“诸位,李莫愁在信中说了,她可以和我们比试三场,但是她也有要求。” “三局两胜,若是她能胜两局,从今往后,太岳群雄和全真教便不能找她的麻烦。” “若是她败了两场,自愿在太岳庄当着群雄的面引颈受戮。” 众人一听,倒不觉得有什么。 李莫愁提出的要求,还算合理。 江湖争斗,自然各有规矩。 胜败若是一样的结果,又何必比武。 当即,丘处机便派人再去给李莫愁送信,约定明日午时,在太岳庄恭候。 无人知晓李莫愁在哪里。 所以,这信儿是口信。 派出去的十几个人,但凡有一个被李莫愁截住,自然都能知道消息。 到了夜里。 有全真弟子再回来报信。 说是李莫愁已经同意会在明日午时,准时出现。 收到消息,已经是夜里。 叶千秋早已经被安排进了太岳庄的客房休息。 他今天露了一手,所以受到了太岳庄的重视,被安排到了一个单人间。 黄老邪不想让全真教的人提前知道他到了。 所以,叶千秋出来救人之后,便没有再和黄老邪一起。 而陆无双和程英便暂时交由黄老邪带着。 到了半夜。 黄老邪来到叶千秋的屋里。 叶千秋道:“两个孩子睡了?” 黄老邪微微颔首,道:“睡了。” 叶千秋笑道:“看来你对丘处机等人很不满意。” 黄老邪道:“王重阳了得,但是收的徒弟却是一个个都不怎么样。” “不过,他们能和李莫愁这样的女魔头守规矩,单打独斗,倒也让我刮目相看。” “我还以为他们只会围攻旁人。” 叶千秋闻言,微微一笑,知道黄老邪是在指当年全真七子用天罡北斗阵围攻他的那件事。 不过,黄老邪那次却是没吃亏,反倒是全真七子之中的谭处端被欧阳锋给打死了。 全真七子,也自然就剩下了六子。 黄老邪知道叶千秋是为诛杀李莫愁而来,只说道:“明日李莫愁若是胜了,你杀不杀她?” 叶千秋笑道:“我从来不跟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讲规矩。” 黄老邪闻言,微微一怔,随后哈哈大笑起来。 黄老邪只当李莫愁已经是个死人。 不再提李莫愁的事情。 反倒是和叶千秋聊起其他事来。 自从二人在风陵渡相遇,这一路行来,相谈甚欢。 黄老邪知道叶千秋所达到的境界,已经是他望其项背的境界。 所以,他大多数时候,都是来向叶千秋请教的。 叶千秋自然毫不吝啬,不止将逍遥派武学之中的精髓与黄老邪说了不少,甚至将《长生诀》和他自创的《天一神决》等等更高层次的功法也一并与黄老邪说了去。 黄老邪岁数不小,从前他只以为《九阴真经》便是天下第一奇书。 但从叶千秋这里,他却是知道了更牛逼的修仙功法。 黄老邪只感慨,武学之道无止无尽。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想当年他们为了一部《九阴真经》大打出手,在华山论剑七天七夜。 但如今,叶千秋随便说出来的功法也要比《九阴真经》厉害不止一层。 若是欧阳锋没死,知晓他一生所求的《九阴真经》其实并非世上最厉害的功法。 不知道会是何等模样。 黄老邪其实没有想到叶千秋会这么慷慨大方,直接将诸多世人梦寐以求,比《九阳真经》还要高级的功法精髓说与他听。 黄老邪不禁朝着叶千秋问道:“叶道兄为何肯将这般无上功法的精髓说与我听呢?” “难道叶道兄不怕我修炼了这些功法,有朝一日超过了叶道兄?”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世上若只有贫道一人活得长久,那未免太过无趣。” “无上功法的确是可以让世人疯狂的东西。” “但若是心性不够,纵使是得到无上功法,又能如何?” “到头来,终究不过是一场空罢了。” “贫道之所以将这些所谓的无上功法说给黄岛主,只是觉得黄岛主和贫道颇为投缘。” “如果黄岛主能和贫道活的一样久,很多事情自然也就看开了。” “因为,和长生不死相比,世间的太多人和事,都只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 黄老邪听了叶千秋的话,只觉得心头一怔。 叶千秋话语当中带着的那沧桑之感,着实不是他能体味得到的。 他虽然已经年近古稀之年,但想要理解几百岁之人的心境,自然是难以做到。 这一夜,黄老邪的心境修为更有增长。 许多从前看不破的事情,都已经看破,心中一些解不开的疙瘩,也尽数远去。 他心中只回想着,如果能和叶千秋活的一样久。 那自然很多东西就能看得开了。 “手握灵珠常奋笔,心开天籁不吹箫。” 这是叶千秋送给黄老邪一句话。 黄老邪只觉得这句话有些耳熟。 细细一想,却是想到了当年在牛家村,全真七子之一的谭处端被欧阳锋震伤之时,弥留之际,就只说了这两句话。 当时,谭处端弥留之际说这句话,倒是显得他颇有修为。 今夜,叶千秋再送黄老邪这两句话,却是一样的心境。 但叶千秋不是面临死境所言,自然代表的东西又有一些不太一样。 手握灵珠常奋笔是指他在大声疾呼,想要解决百姓疾苦。 心开天籁不吹箫是指个人内心的一种满足。 自己心中有天籁之音,又怎么会让凡俗的萧声乱耳呢。 黄老邪知道,这是叶千秋在指点自己迷津。 夜里,北风呼呼刮着,寒意彻骨,黄老邪却是不觉一丁点的寒冷了。 …… 翌日一早。 太岳庄的三位庄主,还有全真教的几位早早的便已经安排上了,太岳庄的群雄也早早的在等待着李莫愁的到来。 将近午时。 太岳庄的三位庄主坐在大厅之中。 二庄主孙汉朝着丘处机说道:“长春真人,时候不早了,那李莫愁会不会毁约不来?” 丘处机稳稳坐着,他虽然是个急性子。 但这几年修身养性,倒是已经将这急性子给调整了不少。 其实,他心里也有些着急。 但是,眼下只能是继续等。 就在众人以为李莫愁不会出现的时候。 只听得太岳庄外传来一声大笑。 “哈哈哈……” “你们这些人,是不是以为我李莫愁不会来赴约了?” 说话间,只见太岳庄门口一个美貌道姑微笑着缓步走了进来,她身穿杏黄色道袍,眉眼之间自有一股凶煞之气。 一众群雄看到这美貌道姑,顿时都变得紧张无比。 明明是他们人多。 但是,他们还是忍不住往两旁退着。 李莫愁看到这些酒囊饭袋,脸上泛起不屑的笑意,一边仰头大笑着,一边朗声道。 “长春真人丘处机在哪儿?” “今日不是你约我来的吗?” 李莫愁如同闲庭散步一般,浑然不将这满院的江湖群雄放在眼里。 她径直走到太岳庄大厅外的院子中央。 而这时,听到外面动静的丘处机、王处一、孙不二、刘处玄还有太岳三雄都已经走了出来。 叶千秋不在大厅当中。 而是和黄老邪、陆无双、程英坐在了屋顶之上。 还有那“马王神”马云也跟着叶千秋坐着。 马云知晓叶千秋不是一般人物。 特别是昨天叶千秋露了一手之后。 马云更加觉得叶千秋是个大人物。 再加上黄老邪那一副拽的二五八万的样子。 马云便紧跟着二人。 黄老邪不喜马云话多,觉得此人有些投机取巧,看菜下碟。 但叶千秋倒是不觉得有什么。 在江湖上混的大部分人,并没有多么高深的武学修为。 马云这种识时务的人,在江湖上不少见。 处在底层的人想往上爬,抱大腿的自然是最快的。 叶千秋昨夜虽然在群雄面前露了一手。 但是,因为他从来没有在江湖上显露过声名。 大多数只以为他医术高超。 虽然对他尊敬有加。 但今日也没人来请他到大厅议事。 叶千秋也懒得去和这些人凑热闹。 他只需要看一场戏。 如果李莫愁败了,自己了断了,倒是省得他动手。 但结果不出意外的话,全真教的人应该会被李莫愁给干趴下。 李莫愁不会输,但她会死。 李莫愁一出现,就已经注定她已经是一个死人。 而在院中的李莫愁显然没有认识到自己已然是身处险地。 她一脸平静的看着丘处机,道:“丘道长,今日三局两胜。” “你们谁先来?” 只听得丘处机身旁的清静散人孙不二直接拔出剑来,往前一步,朝着李莫愁喝道:“我来!” 李莫愁见状,脸上泛起一丝淡淡笑意。 不是她瞧不起孙不二。 便是她现在伤势未愈,对付孙不二这种水平的人物,依旧不是什么难题。 李莫愁道:“那就请孙道长出手吧!” 孙不二的脸上泛起冷笑,道:“李莫愁,看剑!” 话音一落。 只见孙不二侧身而出,脚下步履沉稳,剑动若电,带飞如虹,倒也是剑光缭绕。 孙不二在全真七子当中,也是唯一的女流之辈。 江湖上,能以女子之身有一席之地的,着实不多。 孙不二虽然是背靠大树好乘凉,但也绝非一般庸手。 若是和寻常的武林人物争斗,孙不二自然落不到下风。 但和李莫愁比武,却是差了许多。 李莫愁年轻力壮,虽然没有将古墓派最高深的《玉女心经》学到手。 但她这么多年在江湖上杀了不知多少人,闯下了赫赫威名,她非但没死,还能活到现在。 自然是因为她有足够的本事。 她虽然受了郭靖一掌,但两个多月过去,已经好了六七成。 比武自然也是手段尽出。 她用手中拂尘和孙不二过了十招,然后忽然卖一个破绽,孙不二趁势来攻。 李莫愁手腕一动,却是已经将冰魄银针给甩了出去。 冰魄银针登时便落在了那孙不二的双乳之间。 当真是好巧不巧。 孙不二中了冰魄银针,脸上大变,登时感觉体内真气运转不畅。 这时,李莫愁朝着孙不二抱了抱拳,然后说道:“孙道长,承让!” 接着,李莫愁从怀中掏出冰魄银针的解药来,甩给了丘处机。 “丘道长,这是冰魄银针的解药,快些给孙道长服用了吧。” 李莫愁这番举动,倒是让丘处机也不好说什么。 直接拿了解药,先给孙不二服了。 孙不二吞了解药,情况好转。 但脸色却是不太好看。 因为,这一局,她输了。 太岳庄中的群雄见状,皆是微微一叹。 坐在屋顶上的马云小声说道:“这孙道长的武功虽然不差,但比起李莫愁来,就要逊色不少。” “李莫愁不过略施小计,便将孙道长给击败了。” “若是接下来再败一局,那李莫愁今日恐怕就真要大摇大摆的走出太岳庄了。” 叶千秋闻言,笑了笑,没有多言。 这时,只听得院中的李莫愁朝着丘处机说道:“丘道长,接下来,是不是该你亲自上阵了。” 丘处机往前走了两步,看向李莫愁,道:“李道长,你我的先辈师尊相互原有极深渊源。” “今日,我全真教以车轮战对付你,虽然第一局你胜了,但你身上伤势未愈。” “先前又与我孙师妹大战一场。” “贫道不愿意占你的便宜,且让你休息半个时辰,恢复恢复体力。” 丘处机这话说的倒是一点毛病都没有,尽显全真高人风范。 虽然太岳庄的一众群雄有些人觉得对李莫愁这种女魔头,着实没必要讲什么江湖道义规矩。 但,依旧不影响他们对丘处机的拜服。 此时,却听得李莫愁哈哈一笑,道:“丘道长的好意,我李莫愁心领了。” “但先前一战,我并未耗费多少力气。” “丘道长,请吧。” 李莫愁这话一出,气的孙不二差点吐出一口老血来。 什么叫先前一战,没有耗费多少力气。 这不是显得她很无能吗? 孙不二心里虽然很气,但没办法,谁叫她技不如人呢。 这时,只听得丘处机大笑一声,道:“好,那贫道就出手了!” 丘处机当下左手捏着剑诀,右手摆动长剑,剑法自快转慢,朝着李莫愁刺去。 李莫愁拂尘一甩,便与丘处机缠斗在一起。 太岳庄的群雄聚在周围,凝神观战。 丘处机的武功可是眼下全真教除了周伯通之外的第一人。 远不是孙不二能比拟的。 丘处机一出手,就给了李莫愁很大的压力。 李莫愁连甩拂尘,用拂尘缠住了丘处机的长剑。 丘处机手中劲气一发,剑刃一转,便将李莫愁的拂尘给削去了一大截。 丘处机不给李莫愁喘息的机会,长剑一挺,便朝着李莫愁攻来。 李莫愁连连往后退了三四步。 若是平日她没有受伤,还可以多和丘处机缠斗一会儿。 但是,此时她伤势未愈,如果只和丘处机这么打,那她今日必输无疑。 下一刻,只见李莫愁将手中拂尘一甩,拂尘竟然脱手而去,直接朝着丘处机飞去。 丘处机挥舞长剑,就将拂尘给削成两半。 而就在此时,李莫愁却已经飞身到了丘处机身前,朝着丘处机拍出一掌。 丘处机见状,急忙收剑,横在胸前,顺势也挥出一掌,朝着李莫愁的身上拍去。 丘处机这一掌,去势很快。 在众人眼中,定然是他的手掌先落在李莫愁的身上。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 但是,就在丘处机的手掌快要拍到李莫愁身上时,李莫愁忽然一侧身,却是让丘处机的这一掌拍在了她的左臂之上。 太岳庄群雄见状,只以为丘处机占了上风,马上就要拿下李莫愁。 就在这时,却见丘处机却是突然往后撤去。 而李莫愁站在原地,右手捂着左臂,朝着丘处机笑道:“丘道长,承让了。” 一众群雄没想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此时,只见丘处机摊开他的手掌,却见他的手掌心之中,已然中了两枚冰魄银针。 丘处机见状,微微一叹,道:“李道长的手段着实是高明的很。” “这一局,算是贫道败了。” 此言一出,顿时引得太岳庄群雄愕然无比。 李莫愁长声一笑,又取了一颗冰魄银针的解药,扔给了丘处机。 丘处机将解药吃了,朝着李莫愁道:“李道长,今日比武,你已经赢了两局,这第三局,自然是不用比了。” “依着提前定好的规矩,你赢了,我们自然不会再对你出手。” “不过,还希望李道长也切勿再对山西的各地豪杰出手。” “否则,我全真教虽然不会再对李道长出手。” “但其他江湖群雄可就说不准了。” “自古道冤家宜解不宜结,李道长与山西各地豪杰的往日过节,不论谁是谁非,自今一笔勾销如何?” 丘处机此言一出,顿时让太岳庄的一众群雄哑然无声。 规矩是提前定好的。 丘处机这么说倒也不算错。 但若是就让李莫愁这么走了,此事传扬出去,那可是丢了大脸了。 但和李莫愁交手的是全真教的丘处机和孙不二。 要丢脸,也是全真教首当其冲。 他们这些人,自然也不好说什么。 只是那些已经被李莫愁给毒死的晋南晋北的江湖豪杰,只能算是白死了。 而发起这次英雄大会的太岳庄三雄,脸上更是露出悻悻之色。 本以为靠着全真教能将李莫愁这个女魔头给诛杀。 谁曾想到,连丘处机也败在了李莫愁的手中。 太岳庄三雄虽然不想放李莫愁离开,但是他们三个人的武功连丘处机都比不上,自然谈不上去留下李莫愁。 更何况,事先已经约定好了。 此时,李莫愁听到丘处机之言,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道:“丘道长果然守信之人。” “我李莫愁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既然丘道长说了,往日恩怨一笔勾销,那我自然是答应了。” 丘处机一生吃过不少败仗,这一次还不算是最丢人的。 不过,胜败乃是兵家常事,他自然不会因为失败就如何如何。 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纵使是他全真教闹了个灰头土脸,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只得是认了。 丘处机听了李莫愁之言,只说道:“李道长,请自便吧!” 李莫愁闻言,不禁哈哈一笑,环顾一圈四周的太岳群雄,当即转身,就要朝着太岳庄外行去。 这时,只听得一道声音突然传出。 “且慢!” 众人听到这声音,脸上顿时惊诧起来。 因为,只要是昨天在场的人,都清楚这道声音是来自何人。 只见李莫愁回过头来,朝着四周望去,道:“怎么?诸位莫非是想说话不算话吧。” 这时,李莫愁只见一袭青衫身影从天而降,落在了她身前两丈之远的地方。 李莫愁看到叶千秋的瞬间,顿时便认出了叶千秋的身形。 她惊呼一声,道:“是你!” 叶千秋扯去了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神骏无比的脸庞。 在场的江湖群雄看到叶千秋的真容,脸上皆是露出赞叹之色。 丘处机亦是暗道,当真是丰神如玉般的人物。 只是,这位叶道长这时候站出来,到底想要做什么呢? 看李莫愁的神色,好像和这位叶道长认得? “你怎么会到了这里?” “刚刚是你在叫我?” 李莫愁看着叶千秋,脸上露出疑惑之色。 她自问和眼前之人没什么恩怨,二人也只是在嘉兴南湖有过一面之缘罢了。 这人叫她,到底是想做什么呢? 李莫愁在南湖之畔,曾经看到过叶千秋带着两个小女孩在湖上飞来飞去。 知晓叶千秋的轻功乃是当世无双。 所以,她此刻变得很是小心。 但看着叶千秋,她仿佛就想起了那曾经的情郎陆展元。 叶千秋比起陆展元可是要年轻,要帅气多了。 二人的长相一点都不像,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李莫愁一看到叶千秋,眼前似乎就飘过陆展元的影子。 叶千秋看向李莫愁,却是没头没尾的问道:“莫愁,莫愁,你这名字是谁给你起的?” “是你师父?” 李莫愁闻言,倒是少见的没有愤怒,若是寻常男子这么问她,她早就一掌拍了过去。 李莫愁道:“不是……” 叶千秋看向李莫愁,笑了笑,问道:“你几岁进的古墓派?” 李莫愁闻言,不知道叶千秋为什么要问她这些毫不相干的问题。 但她依旧耐着性子回道:“听我师父说,大概是我两三岁的时候。” 叶千秋听了,点了点头,然后又问道:“你可听过李秋水这个人?” 李莫愁听了,眼中露出疑惑之色,不知道叶千秋什么意思,但还是摇了摇头,道:“没有。” 叶千秋闻言,长叹一声,他之所以要问李莫愁这几个问题,是因为他觉得李莫愁并非汉人。 终南山靠近西夏,李莫愁身为古墓派大弟子,却是被人师父嫌弃,没有教过她古墓派的高深武学,甚至连古墓派的密道机关也不告诉她。 可见对李莫愁是从小提防,李莫愁从小入古墓派,一个小孩子不懂事的孩子能做出什么恶事来,何必要如此。 那原因只能是她的身世不为林朝英的丫鬟所喜。 如果李莫愁是林朝英丫鬟是仇人的孩子,那着实没必要带回古墓去养大。 最可能的真相就是,李莫愁是异族血脉。 三十多年前,铁木真曾率军入侵西夏,掠夺西夏边界城市而去。 也许,就是在那个时候,林朝英的丫鬟从蒙古人的铁蹄之下,救下了尚在襁褓之中的李莫愁。 只是,林朝英的丫鬟受林朝英影响,对异族人没什么好印象。 西夏党项人也曾侵略宋土。 所以,她虽然收养了李莫愁,但李莫愁自小不被她待见。 待李莫愁长大了,按捺不住古墓淡泊的生活而脱离古墓派,或许,更多的是因为师父太偏心,她才跑出了古墓,自此一人闯荡江湖。 “你该死啊……” 这时,叶千秋突然出声道。 此言一出,李莫愁顿时身体骤然变寒。 虽然此时是寒冬腊月,但是,以她的功力,根本不惧严寒。 可,就在这一刹那间,她只觉遍体生寒,寒气从脚底板进入体内。 叶千秋看向李莫愁,道:“你走不了了。” “今天,你会死。” “至于你为什么会死,你自己心里应该清楚的很。” “十年来,死在你手上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这些人中,固然有觊觎你美貌的人,但大多数人,都是无辜之人。” “所以,今天,你得死。” 李莫愁发觉自己的双脚已经仿佛被冻在了地上一般,她一脸骇然的看着叶千秋,道:“你对我施了什么妖法?” 叶千秋笑道:“我之所以跟你说这么多话,是想告诉你,杀人得偿命。” 李莫愁道:“我杀的人多了,个个都要找我偿命,我只有一条命,那我该偿给谁!” 叶千秋道:“杀你一人,便足以偿尽千人。” 李莫愁道:“你武功如此之高,也定然是江湖上的前辈,居然不守规矩,要强杀我,难道你不怕传出去,被人耻笑吗?” 叶千秋闻言,哈哈一笑,道:“旁人的看法,与我何干?” “好了,你该上路了。” 就在这时,只听得丘处机突然出声道:“叶道长,我们事先和李莫愁约定好了规矩……” 丘处机话音还未落下,叶千秋的声音便打断了他的话。 “你的规矩,与我何干?” 却听得忽然院中响起阵阵嗡鸣之声。 霎时间,只听得院中的诸多江湖群雄惊呼起来。 令人惊叹无比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凡是院中之人,手中有剑的。 他们的长剑都已经在瞬息之间,自动出鞘。 特别是全真教的道士。 他们都是用剑的。 他们鞘中之剑,在瞬息之间夺鞘而出,冲向天际。 然后,在瞬息之间,从天空之中倒转而下。 下一刻,只见上百把长剑直冲而下,直接全部贯入李莫愁的身体。 霎时间,李莫愁的全身上下都插满了长剑。 丘处机愣住了。 太岳三雄愣住了。 在场的所有的江湖群雄全部都愣住了! 他们看着李莫愁浑身插满的长剑,久久无言。 令人闻风丧胆的一代女魔头李莫愁就这么死了! 死于万剑穿心! 当一众江湖群雄反应过来的时候。 却是发觉本来站在李莫愁身前的叶千秋早已经消失不见。 霎时间,太岳庄一片混乱。 一帮人顿时朝着太岳庄之外跑去,他们想看叶千秋到底去了哪儿。 丘处机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剑鞘,又看了看那满身插满了长剑的李莫愁。 恍然间长叹道:“世上莫非真有仙乎?” 下一刻,丘处机脚下一踩,顿时翻身而起,朝着庄外掠去。 到了庄外,却见太岳庄之外,哪里还有叶千秋的影子。 江湖群雄尽数聚集在太岳庄之外,只听得一声长啸之音从远处飘来。 却是不知是谁发出的长啸之声。 …… 数日之后,随着太岳庄的群雄各奔东西。 全真教的人也尽数离开太岳庄。 女魔头赤练仙子李莫愁死了的消息便如同一阵风一般,在短短半个月之内,便传遍了大半个江湖。 而李莫愁的死法更是在江湖上掀起了一阵巨大的风浪。 一位姓叶的绝世剑仙,御千把长剑杀死李莫愁的事情,成为了江湖上最让人津津乐道的话题。 有人传言,那位绝世剑仙身旁时常跟着一头雄壮无比的大白猿,乃是这天下间第一厉害的人物。 江湖传言,全真教的长春真人曾感慨,便是昔日的重阳恩师,也没有御千百把长剑杀人的本事。 那已经是属于仙法的范畴。 一时间,大半个江湖沸腾起来。 第7章 千秋宫主,故人相逢(一万二超大章求订阅) “好春光不如梦一场,梦里青草香,你把梦想带身上,蓝天白云青山绿水,还有轻风吹斜阳,一千年年年花开放。” “天天好时光,一次人间也匆忙,小风大浪地狱天堂,还有你的灿烂脸庞。” “开心一刻也是地久天长,痛痛快快向前走决不回望。” “这花开花落一千年一切形状,我还是自己模样。” 一阵轻脆悠扬的歌声在荒山野岭间回荡着。 却是叶千秋、黄老邪策马而来,白猿驮着陆无双和程英在山野间走着,缓缓南归。 这已经是他们离开太岳庄的第十天。 这一路朝着西南行来,已经出了晋南的范围,进入了陕西。 离华山已经没有多远的距离。 这一路上,寒风刺骨,时不时都能遇到大雪飘飞。 沿途尽是城破户残,尸骨满路,所见所闻,尽是怵目惊心之事。 这一日,众人在山野间赶路,看到前方有一座亭子,于是便在那亭中暂歇。 却见那壁上题着几行字。 “唐人诗云:‘水自潺潺日自斜,尽无鸡犬有鸣鸦。千村万落如寒食,不见人烟尽见花。’我中原锦绣河山,竟成胡虏鏖战之场。生民涂炭,犹甚于此诗所云矣。” 黄老邪瞧着那几行字微微一叹,不多言语。 他本就愤世嫉俗,然而,这多年来在江湖上走动,见了太多人间惨象。 此番从太岳庄出来,便想着和叶千秋一起回华山去。 一来是因为他在这世间行走多年,其实也想找个地方歇歇。 二来是因为叶千秋对他的帮助很大,能和叶千秋一起修行,是他的运气。 还有就是,他很喜欢程英这个小女娃,觉得小女娃很贴心。 他这一生虽然也有过妻女。 但妻子早逝,唯一的女儿嫁了人之后,便是只知道夫君不知道老爹。 所以,他自然是不想回桃花岛去。 如今,能和叶千秋一起到华山去隐居,倒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叶千秋自然不会拒绝黄老邪。 能在华山有个说得上话的人,也是好的。 快到了华山时,叶千秋到离华山最近的华阴县去买了些日常需要用的必备物品,方才上山去。 走到半路时,天气又是骤然间变得寒冷许多,铅云低压,北风渐紧,接着天空飘下一片片的雪花。 叶千秋已经提前给两个孩子添置了棉衣棉服。 两个孩子功力尚浅,在这天寒地冻的环境下,容易冻坏。 到了半山腰,风雪越来越大,叶千秋在华山呆了十来年,对山上的路自然是熟悉的。 若是寻常人到了华山,连道路都难以辨认得清楚,碰上这大雪天,若是脚下踏一个空,势必掉在万仞深谷中跌得粉身碎骨。 叶千秋的脚程极快,黄老邪也自然不算慢。 白猿就更不消说了,即便托着陆无双和程英两个孩子,也是如履平地一般。 山上,自有叶千秋曾经住过的山洞,从今往后便由陆无双和程英居住。 山洞里陈设简单至极。 毕竟,以前叶千秋一个人,也无须添置什么东西。 不过,叶千秋已经打算先在山上建几间茅屋。 总不能让两孩子一直住在山洞里。 叶千秋倒也不是没有想着从山下请工匠到山上来修盖房舍,他也不缺钱,这一年多来,走南闯北的,单单是从那些杀了的蒙古人手里就得了不少金银财宝。 关键是这寒冬腊月的,恐怕也没工匠愿意上山来。 只得等明年开了春,再把这些事提上日程。 把两个孩子安顿好了。 叶千秋则和黄老邪在山巅彻夜长谈。 二人之间有很多需要交流的东西。 比如,叶千秋提到了想要在华山开宗立派,想要请黄老邪和他一起成为这个门派的创派元老。 黄老邪听到这个消息倒也不算吃惊,毕竟以叶千秋的本事,开宗立派并非难事。 只是,他倒是有些意外叶千秋会邀请他共同开宗立派。 他朝着叶千秋问道:“不知道兄开宗立派的用意是什么?” 毕竟,像叶千秋这种修仙的人物,已经活了近三百年,收两个徒弟,倒也罢了。 如果开宗立派,那牵扯的精力肯定会更多。 各种繁琐杂事也会涌来。 修仙的有道之士,不应该都是独善其身的吗? 何必要这般大操大办。 而且,黄老邪也知道叶千秋并非是那看不透名利的。 所以,黄老邪很想知道叶千秋为什么会提出要在华山开宗立派。 莫非是想效仿王重阳? 可王重阳当年建立全真教,也只不过是受人所激,叶千秋又为何有这等心思呢? 叶千秋微微一笑,他本来真的没想在这方世界继续开宗立派,只是后来觉得还是有必要留下个传承。 “其实,我本来没有这个打算。” “但是,自从那夜在风陵渡和你谈了一些百年之前的江湖事之后,我便觉得有些事,如果我不去做,那武林之中,可能就没有人会去做了。” “世上独善其身的人可能很多,但是走到了你我这个地步的,若是还独善其身,不做一点事情,那这武林也就太让人失望了一些。” 黄老邪眼中微微一亮,突然想起了在风陵渡那一夜,他曾经和叶千秋说过的一些事情。 “道兄的意思是,想要在华山建立一个专门记录武林秘史的门派?”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我确实是这个意思。” 黄老邪听了,倒是觉得很感兴趣。 “只是如果是这样的话,恐怕需要不少的人力,如果想将江湖秘史尽数了解,更需要很多消息来源。”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这个自然,不过,但凡门派发展,自然都是由小到大。” “凡事总归不可能是一蹴而就的。” “咱们可以慢慢来嘛。” 黄老邪听了,点了点头,却是又问道:“那道兄可想好了这门派的名号?” 叶千秋笑了笑,道:“倒是还没有。” 黄老邪道:“既然道兄创立这个门派的宗旨是为了记录武林人物,武林大事,那叫什么宗啊、派啊的可能就不太合适看,不如就以道兄之名为名,叫做千秋宫好了。” “简单直白,更是磅礴大气,正所谓记武林千年兴衰,江湖千秋之事,正是如此了。” 叶千秋闻言,眼中一亮,笑道:“黄岛主所言甚是,千秋宫,嗯,不错,很有蕴意。” “那就叫千秋宫好了。” 二人一拍即合,便开始商量千秋宫的后续事宜,最开始需要的人手,应该大概是多少。 以叶千秋的意思,千秋宫既然是记载武林秘史,江湖人物的一方势力。 那自然是要做足很多功课。 而且,千秋宫的真实地址,也不能被江湖上的人所熟知。 千秋宫可以在江湖上闻遐迩,但是却不能让太多的人知晓千秋宫的所在之地。 即便是有人知晓千秋宫所在,千秋宫也定然不能是等闲人能进来的地方。 这样才符合叶千秋的心理预期,一个不掺和武林纷争,只是记载武林大事和江湖人物的超然势力。 一个门派从无到有的建立,定然是要牵扯到很多精力的。 黄老邪作为桃花岛岛主,虽然没有开宗立派过,但是也曾经收过好多名弟子。 所以,一些事情,他还是很清楚的。 叶千秋自然更不必说了,他对这些事更是驾轻就熟。 二人畅谈了一夜,将诸多细则都敲定下来。 打算来年一开春,便到山下请了工匠,先将千秋宫在山上修建起来。 …… 时间过的飞快,转眼间已经是两个多月过去。 再过几日,便是除夕。 黄老邪带着两个孩子到山下采办了一些年货。 山上的茅屋也已经盖了三间。 一间是叶千秋住,一间是黄老邪住,剩下的一间给陆无双和程英两姐妹住。 山上的日子,总是过的飞快。 陆无双从最开始到山上的不适应,到现在,已经越来越适应山上的生活。 每日除了修习内功,便是在山林间与程英一起抓各种野味。 她一个女孩子,简直比男孩子还要好动。 不过,这也是有好处的,二人的内功在短短几个月之间,便有了长足的进步。 叶千秋在华山之阴专门凿了一间冰洞,作为陆无双和程英练功之地。 华山之阴是天下极阴寒之处,陆无双和程英在这冰洞之中修炼,将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叶千秋也正式开始传授陆无双和程英武功。 从拳脚之法,再到剑法,再到奇门医术,只要是她们感兴趣的,叶千秋自然会倾囊相授。 黄老邪也会指点陆无双和程英的武学,传授她们知识。 自从和叶千秋修炼之后,黄老邪从前的一些招式就直接弃而不用了。 如今天下间的武学招式更是倾向于各种变化。 而自从和叶千秋修炼之后,黄老邪的内功修为是蹭蹭蹭的往上长。 很多招式都被他化繁为简,真正的达到返璞归真之境。 而陆无双和程英受叶千秋的教导,和黄老邪从前教徒弟的方式是决然不同的。 黄老邪深切感慨,陆无双和程英只需要五六年功夫,便可以达到他三十多岁时才有的功力。 不出十年,这两个女娃娃的武功,将不弱于昔日的五绝。 而她们现在不过才刚刚十岁而已。 在当今之世,武功要练到如同五绝一般的层次,当是千难万难。 但是,黄老邪深知,只要叶千秋肯多收一些弟子,将他的那些神功妙法传授下去。 那多年之后的江湖上,不知道会冒出多少个五绝层次的高手。 相较于王重阳来,叶千秋着实要厉害的太多。 无论是从修为上来说,还是从教徒弟的本事上来说。 不过,黄老邪也知道,叶千秋活了近三百年,已经是陆地神仙一般的人物。 如果不能教出高水平的弟子来,那才是怪事。 黄老邪很是感慨,如果将来千秋宫能有好多个五绝层次的高手,那便是杀到蒙古鞑子的老巢漠北去,恐怕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些年,江湖上的人都以为东邪、西毒、南帝、北丐四人武功最强。 但是,江湖上的人决然没有想到西毒欧阳锋早已经死了。 而天下间最强的人,是叶千秋。 黄老邪已经预感到,再过十年,江湖当有一场大风波。 这些,都是黄老邪根据叶千秋的秉性来判断的。 黄老邪知道,以叶千秋的性子,待他大势成就之时,定是这天下天翻地覆之日。 …… 三个月之后,冬天的风雪已经尽数远去。 华山之上,冰雪消融。 而叶千秋从山下请来的工匠也正式开始在华山莲花峰修建千秋宫的宫殿。 黄老邪是监工,他负责将在千秋宫的外围,布下迷阵。 黄老邪精通的东西很多,将千秋宫给建造成了一座机关重重的宫殿。 千秋宫的宫殿群,是由叶千秋黄老邪一同定下,一共要建造九宫八殿。 黄老邪根据地势,再根据奇门八卦,将这九宫八殿给完美的契合在了莲花峰之上。 在山上修建这么庞大的宫殿群,所需要的人力物力,自然不需多言。 就这样,用了大概三年的时间,工匠方才将这九宫八殿给彻底修好。 之所以进度这么慢,除了从山下往山上送料比较困难,还因为黄老邪的要求很高。 所以,工程进度一直都提不上来。 …… 转眼间,已经是七年后。 时值冬日,正式寒风冷冽之时。 但千秋宫前,还有几名年轻的千秋宫的弟子正在练剑。 几人的身法虽然算不得一流,但也算不俗。 如今的华山莲花峰,模样大变。 千秋宫已然矗立不倒。 宫中也并非只是叶千秋、黄老邪和陆程两姐妹。 这七年多的光景,叶千秋和黄老邪已经收了不少人进宫。 这些人中,大多数都是无家可归之人。 要不就是孤儿寡母。 叶千秋将他们留在千秋宫,便是给了他们一个新的归属。 所以,现在千秋宫从上到下,一共有一百三十七人。 抛去叶千秋、黄老邪、陆无双、程英。 其余一百三十三人,各司其职。 九宫八殿这么大的地方,总得有杂役去清扫,山上人这么多,还要有做饭的伙夫。 除去杂役,伙夫之外。 大部分人,都被分配在了三殿中。 这三殿,分别称为天殿、地殿、人殿。 人殿弟子人数最多,达到了八十一人。 这八十一人尽数都已经练了叶千秋所传授的速成功法,早在三年前开始,就已经被派到天下各地去收集江湖上的各路消息。 地殿弟子只有十二人,这十二人的资质要比人殿的八十一个弟子出众许多,所以,他们负责打探的都是一些比较难打听到的消息。 天殿弟子有十人,天资和地殿弟子差不多,主要负责编纂整理人殿弟子收集回来的江湖消息,将这些消息整理成册,进行汇总标记。 人殿弟子虽然不是所有人都已经下山,但大多数时候,人殿弟子在山上的并不多。 千秋宫的九宫八殿在四年前竣工,如今的华山莲花峰,着实已经不是十七年前第二次华山论剑之时的模样。 这七年来,华山之上发生的变化,着实是很大。 若是让黄蓉、郭靖夫妇再上山来,肯定是要惊呆的。 这时,只见两个十五六岁的少女结伴而来。 一个是年轻貌美的白衣少女,还有一个是身着青衫的淡雅少女。 只见那些在千秋宫前练剑的几名弟子,在看到白衣少女和青衫少女之后,急忙朝着二人行礼,口中还唤着“陆师姐早、程师姐早。” 两个少女朝着那几名弟子微微颔首,然后继续朝着宫中走去。 这两个少女自然就是陆无双和程英。 陆无双身着白衣,好似仙女一般,浑身散发着一种缥缈的气息。 七年苦修,也让她的性子稍微沉静了不少。 程英则是身着青衫,一双妙目明净澄澈,雪白晶莹的鹅蛋脸上有一个小酒窝。 一身青衫的她,秀美而又恬静,总是给人带来淡淡的感觉,有几分仙女的神韵,却又有几分人间烟火气。 她的美是如玉般温润雅致的美,一身青衫虽是布制更显得她身材窈窕纤细,婀娜多姿。 待二人进了宫门。 陆无双小声和程英说道:“表姐,你说师父突然找我们来,是想要干什么啊。” 程英笑道:“我哪里能知道师父叫我们做什么,不过师父刚刚出关了,应该是有事吩咐我们去做吧。” 原来,这两年,她们两个功力渐进,叶千秋也就不再时常见她们,而是和黄老邪一起闭关,帮助黄老邪突破武学壁障,朝着天人合一之境进发。 这一闭关,便时常是好几个月,她们两个上次见叶千秋,还是在中秋节。 七年多来,二人苦练武功,已经绝非吴下阿蒙。 她们二人功力可是比千秋宫天地人三殿弟子中功力最为深厚的弟子还要深厚几分。 进了千秋宫,二人七拐八绕的,到了一处大殿当中。 叶千秋已经在殿中等候二人。 二人进殿,朝着叶千秋躬身行礼,齐声道:“徒儿见过师父。” 叶千秋闻言,微微一笑,道:“双儿,英儿,再过一些时日便是年关了。” “你们自从跟着为师上山,就只在三年前回过一次家。” “如今,你们二人武功大成,也该回家看看了。” “正好,最近江南又出了一个叫什么“鬼罗刹”的,据人殿弟子传回来的消息,此人修炼的武功应该是五毒神掌,似乎是李莫愁的传人。” “你们回家探亲的时候,顺便查一查此人的底细,如果查实此人的罪证,便将其铲除了便是。” 陆无双闻言,脸上泛起笑意,朝着叶千秋拱手道:“是,师父!” 程英不像陆无双一般,喜形于色,不过,她也是朝着叶千秋行了礼。 叶千秋点了点头,交代了二人一些行走江湖要注意的东西,便让二人下山去了。 程英和陆无双一走,叶千秋便又去了后崖闭关。 …… 这一日,正是寒风呼啸之间。 只听得后崖传来一声长啸,这一声长啸震荡云气。 让在千秋宫中的一众弟子惊骇无比。 此时,莲花峰后崖。 叶千秋看着黄老邪,微微一笑,道:“师弟,恭喜你又进一步。” 七年多过去,黄老邪的身形依旧没有什么变化,反倒是他整个人显得愈发缥缈自如。 他今日终于成功踏入了天人合一的境界,比起七年前,他的功力不止进步了一筹。 他现在体内真气生生不息,挥手之间便有莫大威力。 而他之所以能跨入天人合一,还全赖叶千秋的指点和帮助。 黄老邪听到叶千秋的话,不免哈哈大笑起来。 功力大进,着实是让人欣喜。 这时,却听得那崖下有声音传了上来。 “黄老邪,你怎么会在华山?” 待那声音落下片刻,却见一个人影从崖下飞身上来。 那人手指一捺,从山崖旁跃了上来,站在崖边,哈哈大笑起来,震得山谷鸣响。 这后崖,便是当年第二次华山论剑之地。 待叶千秋和黄老邪看清楚那人影后,脸上皆是露出笑意。 那是个须发俱白的老翁,身上衣衫破烂。 他满脸红光,神采奕奕,正是九指神丐洪七公! 洪七公看到叶千秋和黄老邪,自然是欣喜无比,所以方才哈哈大笑起来。 叶千秋和黄老邪自然也没有想到,居然会是洪七公。 不过,也就只有洪七公这样的高手,才能从壁立千仞的后崖之上出现。 若是从前峰上山,定然要经过千秋宫,自然会惊动千秋宫的弟子。 而从这绝壁断崖上来,却是一般无人发现。 “老乞丐,怎么是你!” 黄老邪亦是大笑起来。 朝着洪七公走去。 “黄老邪,真的是你啊。” “还有叶道长,你也在。” 洪七公往前走了两步,他和黄老邪是多年老相识。 二人自从十七年前的第二次华山论剑之后,再也没有见过,这是十七年后再相见。 如今故人重逢,当然是格外欣喜。 片刻后,三人坐定,说起话来。 洪七公道:“黄老邪,你怎么会在华山?” 黄老邪道:“七兄,此事说来话长啊。” “倒是你怎么也上华山来了,还是从这断崖上上来的。” 洪七公闻言,呵呵一笑,说起了他为什么上华山来。 原来,他将丐帮帮主的位子传给了黄蓉之后,便自己一个人东飘西游,寻访天下的异味美食。 广东天气暖和,珍奇食谱最多。 他到了岭南之后,得其所在,十余年不再北返中原。 那百粤之地毒蛇作羹,老猫熟盅,斑鱼似鼠,巨虾称龙,肥蚝炒响螺,龙虱蒸禾虫,烤小猪而皮脆,煨果狸则肉红。 正所谓是天上飞的,地下跑的,水里游的,就没有不能吃的,洪七公这个吃货到了那里,可谓是如登天界,其乐无穷。 偶尔见到不平之事,他便暗中扶危济困,杀恶诛奸,以他的本领,自是无人得知他来踪去迹。 有时偷听丐帮弟子谈话,得知丐帮在黄蓉、鲁有脚主持下太平无事,内消污衣、净衣两派之争,外除金人与铁掌帮之患,他自然更是无牵无挂,每日里只是张口大嚼、开喉狂吞便了。 这一年,藏边五丑中的第二丑在广东滥杀无辜,害死了不少良善。 洪七公嫉恶如仇,本来要随手将他除去,但想杀他一人容易的很,但再寻余下四丑就难了,因此便暗地里跟踪,要等他五丑聚会,然后一举屠灭,不料这一跟便自南至北,千里迢迢,竟跟上了华山。 为了提前埋伏到四丑,他便直接从断崖绝壁上一口气登上了华山绝巅。 想要在这里一举击杀藏边五丑。 但是,没想到刚刚一上来,便看到了叶千秋和黄老邪。 当真是意外之喜。 黄老邪闻言,哈哈一笑,道:“七兄,你向来嫉恶如仇,但这一趟,恐怕是不用你出手了。” 洪七公闻言,道:“哦?这是为何?” 黄老邪道:“那藏边五丑若是从前峰上山,恐怕是到不了这里的。” 洪七公闻言,是满脸疑惑。 黄老邪继续说道:“七兄,眼下的华山,已经不是十几年前的华山了。” “如今,华山之上,有我千秋宫坐镇,等闲宵小若是敢闯华山,那自然是只有死路一条了。” 洪七公一听,登时愣住了。 “千秋宫?什么千秋宫?” “黄老邪,你什么时候成了这什么千秋宫的人了。” 此时,洪七公自然而然的朝着叶千秋看去。 他是知晓叶千秋名姓的。 这千秋宫,莫非就是叶千秋所创? 这时,只听得黄老邪笑道:“七兄,你且听我慢慢给你道来。” 黄老邪口才不错,将这些年在华山之上的事情,尽数和洪七公说了清楚。 洪七公听了之后,不禁十分诧异。 他和黄老邪年轻的时候就已经相识。 自然知晓黄老邪一向心高气傲,谁也不服气。 怎的会成了这千秋宫的人。 看来,定然是和叶千秋脱不了关系。 洪七公看着叶千秋,先前没有察觉,现在突然转过弯来,朝着叶千秋惊诧道:“叶道长,这十多年过去,你怎么一点变化都没有,甚至看起来比十几年前还要年轻。”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洪帮主,贫道练的功法比较特殊,可以使人永葆青春。” 洪七公闻言,登时一愣,惊奇道:“世上居然还有如此神功?” 黄老邪笑道:“七兄,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一山还有一山高,天外有天,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呐!” 黄老邪这话说的着实是发自肺腑。 洪七公听到黄老邪这说话的语气,看着叶千秋的目光更是惊讶了。 这时,只听得洪七公笑道:“黄老邪,这么多年不见,不知道你的功力长进了多少。” “咱们来比比啊!” 黄老邪听了,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道:“七兄,你当真要和我比试?” 洪七公笑道:“怎么?你怕了?” 黄老邪摇头失笑道:“我只是怕伤了你。” 洪七公一听,当即不乐意了。 他朝着黄老邪说道:“黄老邪,这十几年不见,你是更狂了啊。” “咱俩来比划比划,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能伤得了我叫花!” 黄老邪一听,脸上露出淡淡笑意,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道:“好吧,既然七兄执意要比划比划,那就请七兄先出手吧。” 黄老邪身上带着强大的自信,他知晓,当今天下,能胜过自己的只有叶千秋一人而已。 洪七公看到黄老邪这副拽的不行的样子,当即就长啸一声,朝着黄老邪抬掌而去。 这一出手,便是降龙十八掌“亢龙有悔”! 洪七公这一招“亢龙有悔”着实是炉火纯青,当世无人能出其右。 黄老邪看到洪七公迅猛出手,却是不慌不忙。 他抬掌而出,却是和洪七公对了一掌。 洪七公见状,惊讶道:“黄老邪,你竟然能硬接我这一掌!” 黄老邪从前和洪七公较量,可是从来都不会这般硬碰硬的去正面刚降龙十八掌。 毕竟,降龙十八掌可是刚猛无比。 但眼下,黄老邪居然硬刚了洪七公一掌,居然屁事没有。 这让洪七公自然是很惊讶。 “好!再吃我一招飞龙在天!” 洪七公大喝一声,再朝着黄老邪扑了过去。 两人襟带朔风,足踏寒冰,在这后崖之上各逞平生绝技,倾力以搏。 后边便是万丈深渊,只要稍有差失,一个不慎,便是粉身碎骨之祸,比之在其他地方相斗,凶险倍增。 洪七公年事已高,精力虽已衰退,但武学上的修为却已经是臻至炉火纯青之境,招数精奥,深得醇厚稳实之妙诣。 但无论洪七公的招数如何精妙,尽数都被黄老邪拆解。 只拆得十余招,洪七公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他和黄老邪是老对手了。 多年不见,他自信不会比黄老邪差多少。 但刚刚这交手十余招,却是让他的心底升起了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这时,他脑中灵光一闪,他看向黄老邪,道:“黄老邪,你还有余力,对不对!” 黄老邪哈哈一笑,却是大喝一声,道:“七兄,你看我这一掌如何!” 下一刻,却见黄老邪的身形陡然加速,在顷刻之间便已经出现在了洪七公的面前。 那一掌也凌空而至,直扑洪七公面门! 洪七公愣在当场。 太快了! 太快了! 着实是太快了! 黄老邪的身法简直已经快若鬼魅一般! 竟然让他无法来得及躲闪! 更关键的是,黄老邪这一掌拍来之时,好似有千重浪来袭一般,尽数将他整个人都给笼罩。 让他的气机在霎时间变得微弱无比。 黄老邪的肉掌在洪七公的面门前倏然停了下来,然后直接收了回去。 洪七公见状,不禁一脸惊奇,朝着黄老邪说道:“黄老邪,你的武功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进步?” “你刚才的这一掌有什么名堂?为何我会感觉我避无可避,躲无可躲!” 黄老邪笑道:“七兄,我刚才这一掌并非什么精妙掌法,但是你不可能躲得过去。” “因为,我刚才发出这一掌时,已经和天地融为一体,调动了天地之势,无论你如何闪躲,都无法避开我这一掌。” 洪七公闻言,只说道:“和天地融为一体?调动了天地之势!” “黄老邪,你……” 洪七公结巴起来,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时,只听得黄老邪继续道:“七兄,你不必惊讶,我之所以能有今日之成就,这一切全靠叶师兄提点。” “从前,我们的武学之道走的太过慢了。” 洪七公一听,有些不敢相信的看向叶千秋。 “叶道长,你当真是修仙的吗?” 叶千秋笑了笑,道:“我们都是世间的修行人罢了。” 洪七公闻言,不禁想起了当年华山论剑之时,就在这里,他曾经看到过叶千秋的奇异之处。 当时,倒是没有太过惊讶。 只以为是他所修炼的功法比较特殊一点。 纵使是当年叶千秋以一敌三,没有出全力,洪七公也没把他和仙人比较。 但是今日,洪七公却是不得不这么想了。 以他今时今日的功力,天下之大,便几乎没有他去不了的地方。 但是,黄老邪的功力居然还要远甚于他。 而叶千秋,居然还要比黄老邪厉害。 这让洪七公着实惊诧无比。 洪七公在经过了短暂的惊讶之后,随即便调整好了心态。 “啊呀呀,不打了,不打了。” “你们都比我叫花厉害。” “我老叫花真服气你们了。” “啊呀,我赶了好几天路,是又累又饿,你们不是说前边是千秋宫吗?” “快带我去吃点好的,让我好好睡一觉。” 洪七公心态倒是很好,朝着叶千秋和黄老邪嚷嚷道。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洪帮主到了华山,自当受到款待。” “走吧,我们先回宫去。” 说罢,三人便结伴而下。 …… 莲花峰山腰,千秋宫的九宫八殿,就依次坐落在这山腰各处。 叶千秋和黄老邪带着洪七公回到宫中。 让人准备了好菜好饭来招待洪七公。 洪七公吃饱喝足,叶千秋又让人给他安排了一间房,让他先休息去了。 刚刚送了洪七公去休息。 这时,只听得有弟子前来禀报。 说是在宫外的松树阵中,有人在大打出手。 叶千秋闻言,便和黄老邪出得宫去。 待二人到了宫外,到处都是松树。 那是黄老邪亲手种下的,专门用松树布下的奇门阵法。 山下的人若是想要来到千秋宫,必须经过这松树阵法。 不然,只能像是洪七公那样,从断崖绝壁上攀爬上来。 但偌大的天下,能有洪七公那般实力的,又有几个。 叶千秋和黄老邪进了林中,二人落到一颗松树的树梢上,只见那前边林子里,有六个人。 准确的来说,是五个人在围攻一个人。 被围攻的是一个衣衫褴楼的少年。 那少年手中拿着的武器居然是一截枯柴。 但见那少年身法飘忽不定,在五人之间来回游走。 片刻后,那五人将那少年给围在中央。 让那少年无处可逃。 这时,只听得其中一人道:“臭小子,你是丐帮的小叫花对不对?” “洪七公这老贼人呢?是不是就在附近!” 那少年闻言,眼珠子一转,直说道:“我告诉你们啊,你们可小心着点。” “我们洪老帮主就在附近。” “刚才我还见他老人家了。” 那五个人一听,脸上都泛起了惊惧之意,不停的朝着四周望着。 只听得一人颤声道:“那老贼真的在华山?” 那少年哼哼一声,道:“我告诉你们几个,我们帮主马上就回来了。” “你们还是赶紧洗干净脖子,等着我们洪老帮主收拾你们把。” 这时,只听得一人道:“这老叫花一路跟踪,搞得老子好惨,咱们要不换个地方吧!” “若是真被这老叫花给逮着了,那可就完蛋了。” “那老叫花的武功出神入化,我们五个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 这时,只听得另一人道:“走?往哪儿走!” “恐怕已经迟了!这破树林子,咱们走了多少圈儿了,都出不去!” “定然是老叫花在捣鬼!” 这话一出,另外几人,当即说道:“啊!那该怎么办!” “怎么办?当然是把这小乞丐给抓了!” “用这小乞丐威胁那老乞丐,让他放咱们一条生路。” “不然,咱们就先让这小乞丐去见阎王!” 此话一出,顿时引得其余四人的应和。 “对啊!咱们将这小叫花给抓了,老叫花若是想要杀我们,那咱们也得拉个垫背的不是。” “对!对!” 这时,只见那五人朝着中间的少年说道:“小叫花,我们劝你还是不要反抗了。” “老实点,让我们把你捉了去。” “若是你能让我们从老叫花的手里逃了,我们还能让你活命。” “若是我们死了,你也得跟着我们一起去见阎王!” “对,小叫花,快跪下给五位爷爷磕头吧,五位爷爷若是心情好,还是能让你少受点皮肉之苦的!” “是,小人给五位爷磕头。” 这时,只听得那少年口中说着话,抢上一步,拜了下去。 站在松树上的黄老邪看到这一幕,不禁微微一笑,道:“这小子倒是有点急智。” “是个好苗子。” 叶千秋笑了笑,没有多言,那少年看起来大概十八九岁,面容俊美,却是让叶千秋想起了一个人。 这时,只见那边,那少年“前恭后踞”之后,突然双手横扫,手中枯柴一分为二,分别往左右击出。 而那五人之中的两人也急忙抬起刀来挡架,被那少年的枯柴打在刀背上,登时只觉虎口发热,大刀险些脱手。 而就在这时,还有一人却被那少年扫中了脚骨,喀喇一声,脚骨虽不折断,却已痛得站不起身。 其余四人大怒,四柄单刀呼呼呼呼的劈来。 那少年身法灵便,东西闪避,四人一时奈何不了他。 斗了一阵,被少年扫中脚骨的那人一跷一拐加入战团,恼怒异常,出手十分拼命。 那少年的轻功远在五人之上,双手舞动枯柴夺路而行,提一口气,发足奔出十余丈,却是朝着叶千秋和黄老邪这边来了。 那五人则是不停的朝着少年追赶而去。 片刻的工夫。 那少年便已经到了这边。 叶千秋和黄老邪皆是微微一笑。 黄老邪抬手一弹,只听得几道破空之声响起。 随后,便见那追着少年的五个人登时停在了当场。 少年听到后边突然没了脚步声,登时回头看去。 这一看,却见五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只听得其中一人喊道:“是洪老前辈吗?” “老前辈,我们错了!” “您大人有大量,就放了我们吧!” 这时,那少年也反应过来了。 也不跑了,反倒是回头朝着那五个人走去。 脸上泛起嘻嘻哈哈的神色,走到那五人身边,拿着手里的枯柴,在五人的身上甩了甩。 “你让我叫你爷爷,是吧!” 啪! 只见少年走到那人身后,将手中枯柴奋力一甩,便在那人的屁股上给甩了一下。 紧接着,还不过瘾,又在其他四人的屁股上也都踹了两脚。 这才心满意足的走到五人面前,朝着五人说道:“呐,你们五个赶紧叫我一声爷爷。” “不然,你们的小命可就难保了!” 那五人面色惊骇,只以为是洪七公在暗中出手。 也顾不得许多,直接朝着那少年连声喊道:“爷爷饶命!” “爷爷饶命!” 少年听了,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这时,他朝着周围看去,高声道:“洪老帮主,您老可以现身了。” “这五个家伙都怕了您老了。” 待少年话音落下。 却见从那松树上,突然飘下两个人来。 “你……你是……叶……叶大哥……” “不……不对,这都多少年了,叶大哥怎么还这么年轻!” 那少年看到叶千秋的瞬间,脸上突然泛起十足的惊讶之色。 他有些结巴的朝着叶千秋说道。 叶千秋看向那少年,微微一笑,道:“杨兄弟……” 少年听到叶千秋叫他“杨兄弟”,登时张大嘴巴,朝着叶千秋走了过来。 “叶大哥……真的是你……” 杨过一脸不敢相信的看着叶千秋。 七年前,在嘉兴他和叶千秋相遇,叶千秋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他如今内功有成,还全靠当年这位叶大哥传给他的那内功心法。 不然,在全真教的时候他可就被人给打死了。 当年,他跟随郭靖和黄蓉回到桃花岛,在桃花岛呆了没几个月,便从桃花岛离开,被郭靖送去了终南山的全真教。 这么多年过去,他早已经不是那个在破窑里的小乞丐,但依旧是孤身一人。 他曾经从郭靖口中知道,这位叶大哥乃是天下第一武学高手。 所以,这时看到叶千秋出现,也自然明白了刚刚那五个人是由叶千秋所制伏。 黄老邪听到叶千秋和这一个十七八的少年以兄弟相称,倒是觉得不奇怪。 因为叶千秋就是这么一个人,从前,他还听过陆无双喊叶千秋师父大哥哥。 这时,叶千秋看也不看那被黄老邪定住的五个人,而是朝着杨过笑道:“杨兄弟,多年不见,你过的如何?” 杨过看了看叶千秋,一想自己这些年遭遇坎坷,现如今又是这么一副模样,和当初在嘉兴破窑之时看起来没什么两样。 他倒是想看看叶千秋会不会因为他这副落魄模样瞧不起他,故而微微一叹,道:“唉,叶大哥,一言难尽啊。” 叶千秋看着杨过装模作样,不禁摇头失笑,这小子,还是一如既往的鬼心眼多。 他微微一笑,故意朝着身旁的黄老邪说道:“师弟,你可知这位杨兄弟是谁的弟子?” 黄老邪闻言,他刚刚观察杨过的武功招数,倒像是全真剑法。 “看年纪应该是全真教的四代弟子。”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错了,这位杨兄弟,可是你女婿的徒弟。” “哦?靖儿的徒弟?” 这下,倒是让黄老邪有些惊讶了。 其实,黄老邪当年在嘉兴破庙也是见过杨过一面的,但当时没怎么注意杨过,所以也就没想起来。 “您是桃花岛黄岛主?” 这时,只听得杨过朝着黄老邪问道。 黄老邪闻言,微微颔首,道:“是我。” 黄老邪蹙着眉头,道:“你既然是靖儿的徒弟,如何会弄成这般模样,又到了华山来?” 杨过一听,见叶千秋笑语吟吟的看着他。 不知为何,杨过只觉得自己被叶千秋看穿了一般。 索性,他也不再隐瞒,直接朝着叶千秋和黄老邪说道:“不瞒二位,其实我早已经不是郭伯伯的徒弟了。” 叶千秋听了,点了点头,道:“杨兄弟,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随我来。” 说罢,叶千秋和黄老邪往松树林外行去。 杨过见状,也紧紧跟在了后边。 一边走,一边还在后边问。 “叶大哥,黄岛主,这五个小丑怎么处理?”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这些不用你管了,他们跑不了的。” 说话间的工夫,叶千秋和黄老邪带着杨过在松树林中七绕八绕,很快便出了松树阵。 …… 千秋宫,清福殿。 杨过坐在这殿中,一脸惊叹道:“杨大哥,黄岛主,想不到华山之上,也有这样的宫殿。” “却是一点都不比全真教的重阳宫差了。”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杨兄弟,喝茶。” 杨过喝了一口清茶,只觉胸腹之中多了一股热气。 这时,只听得叶千秋道:“杨兄弟,你刚才说,你已经不是郭靖的弟子,这是怎么回事?” 叶千秋倒也想听听杨过是不是又走到了他的人生轨迹当中。 第8章 宫中大较,三人成音 这几年,虽然千秋宫的发展很是迅猛。 但是,全真教、古墓派这边,还真不好去打探什么消息。 全真教倒是好说,毕竟全真教势大,一些消息倒是也能打探得来。 不过若是杨过叛出全真教的话,这类事情全真教弟子定然是不会传到外人口中的。 主要还是古墓派从来不对接外人。 所以,一些消息也无从得知。 千秋宫的人殿弟子,只是打探些能打探到的消息。 不会为了打探消息而去不折手段。 叶千秋创立千秋宫的初心,只是为了记录武林秘史,记录武林之中的人物传奇。 并非是为了窥伺其他门派的隐私。 所以,他并不知道杨过到底有没有拜入全真教,有没有拜入古墓派。 不过,从先前杨过所使用的武功招数来看,他的确用的是全真剑法。 那他应该是拜入全真教无疑。 至于,他为何落到这步田地,又到了华山,叶千秋也猜不出来。 毕竟,李莫愁早在七年前,就已经被他杀了,没可能再去古墓派骚扰,想着夺取《玉女心经》。 至于欧阳锋更是早死了十几年,没机会去点小龙女的穴道。 杨过听到叶千秋的问话,脸上泛起一丝复杂之色。 开始讲起了当年他从嘉兴离开之后的一些经历。 在桃花岛上的事情,他只是一口带过,只说是自己顽劣,所以郭靖便将他送到了全真教。 在全真教发生的事情,他也粗略说了说,后来,只说全真教的人天天打骂自己,也没人教他武功,有一日差点被人打死,所以,他就逃了出来,改投了他人门下。 至于是谁的门下,他却是没说了。 黄老邪听了杨过的经历,本来他对全真教的人就没什么好感,再加上觉得杨过着实有些可怜。 虽然改投了他人门下,犯了武林大忌,但也是情有可原。 黄老邪一生收了几个弟子,却是全被他亲手断送了前程。 这越是岁数大,就越后悔。 也就是这几年,在千秋宫又教了不少弟子,这才稍微减去了一些心中的愧疚之情。 这时,听了杨过的话,也只觉杨过颇为可怜,直说道:“这些全真教的牛鼻子,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王重阳是何等英雄人物,结果传到他们手里,却是容不下一个小孩子。” 杨过听到黄老邪替他抱打不平,心中倒是觉得温暖了许多。 叶千秋听杨过没细讲他的经历,也明白他的顾虑。 从杨过的言语推断,他应该还是拜入了古墓派无疑了。 只是,他现在又为何会出现在华山。 却是不知道其中缘由了。 叶千秋倒也不是刨根问底的人,有些事,该知道的时候,自然就会知道了。 只说道:“杨兄弟,这眼下马上就要过年了。” “你就先在千秋宫住下。” “安安稳稳的在千秋宫过个年吧。” 杨过闻言,心中飘过一抹暖流。 他自幼和娘相依为命,后来他娘死了,他自己一个人又独自生活了许久。 后来,从桃花岛,再到全真教,再到活死人墓。 他这一生似乎都在漂泊之中。 如今姑姑下落不明,他找了许久,也没找到她的踪迹。 索性就在千秋宫停留一些时日也无妨。 毕竟叶道长对他还不错。 当年在嘉兴虽然只是萍水相逢,但叶道长的为人他还是信得过的。 就这样,杨过便在千秋宫住了下来。 转眼间,便已经是一个月后。 这一日,是腊月二十八。 也算是一年当中千秋宫最为热闹的时候。 每年除夕前三日,千秋宫弟子会大较武功,考察这一年来各人的进境。 每逢腊月,一些人殿弟子便日夜勤练不息,就是为了在大较之上通过考核,能有机会下山执行任务,为千秋宫的事业添砖加瓦。 千秋宫,天地人三殿。 除却天殿弟子轻易不用下山之外。 地殿,人殿弟子都是需要下山执行任务,打探江湖各路消息的。 只是,武功如果不到达一定的境界,不能通过考核,便无法获得下山的资格。 人殿之中,目前一共有八十一名弟子。 但并不是这八十一名弟子已经全部下山。 在千秋宫内,还有二十多名人殿弟子尚且没有外派。 所以,特别是还留在山上的人殿的二十几名弟子,更是铆足了劲儿,想要在大较之上露脸。 而通过考核的标准,则是由大宫主和二宫主说了算的。 大宫主便是叶千秋,二宫主就是黄老邪。 此时,已经到了午后,各殿弟子分成三处。 天殿弟子一处,地殿弟子一处,人殿弟子又是一处。 此时,在山上三殿弟子大概有四十多人。 众人齐聚一堂,尽数聚集在千秋宫的真武大殿之内,准备开始较武论艺。 历年较武,皆是由黄老邪主持。 三殿弟子两人一组或演拳脚,或使刀枪,或发暗器,或显内功,再由叶千秋、黄老邪讲评一番,以定甲乙。 今日,真武大殿之内。 却是多了两个人。 那自然就是洪七公和杨过。 二人远来是客。 坐在叶千秋和黄老邪两位宫主身旁。 洪七公看着殿中千秋宫弟子个个武功不弱,都有一番声势,特别是天、地二殿的弟子,更是让洪七公侧目不已。 洪七公不禁赞道:“哈哈,叶道长、黄老邪,你们这千秋宫的年轻弟子还真是厉害。” “恐怕用不了几年,你们千秋宫的声势就要超过全真教了。” 黄老邪听了,脸上露出笑意,心中想着,全真教又如何能与千秋宫相比。 天、地、人三殿弟子之中,大多数都受过他的指点。 他是千秋宫二宫主,除了叶千秋,他便是千秋宫话语权最大的那一个。 听到洪七公夸赞千秋宫弟子,他这个做宫主的自然脸上有光。 黄老邪自然是喜上眉梢。 较武之事,并非一日就能完成,定了三日之期。 四十多名弟子,两人一组,要有二十几个组。 从正午开始较武,到了傍晚,也不过只比完十个小组。 人殿弟子一般只和人殿弟子比试。 当然,若是人殿弟子能挑战成功地殿弟子,那自然可以通过考核。 因为地殿弟子的实力基本都要比一般的人殿弟子强上不少。 今日,已经进行完毕的十场比试。 胜出者,并非人人都可以下山。 还是要看叶千秋和黄老邪的甲乙评级才行。 只有获得甲等评级的人,才能有资格去下山办事。 这也是黄老邪和叶千秋共同制定的准则。 在江湖上行走,必须是有一定的自保实力,但武功并非唯一的考核标准。 主要是因为千秋宫的定位和一般的武林门派不太相同。 下山打探消息,办事的弟子,定然在做事方面都不能太差。 就在叶千秋、黄老邪、洪七公在看着殿中弟子继续比武时。 坐在一旁的杨过,反倒是心里想起了一些不太好的回忆。 看着在真武殿中比武的这些人,他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当年在重阳宫大较之时,被赵志敬算计的那一幕。 若非赵志敬那个狗贼处处为难自己。 他又何必逃出重阳宫。 不过,也正是如此,他才能拜入古墓派。 只是可惜了孙婆婆,因为他丢了性命。 想到这里,杨过的心里就有一些伤感。 他长这么大,真心对他好的人,除了娘之外,也就是孙婆婆和姑姑了。 郭伯伯虽然对他也很好,但终究是感觉差了点什么。 叶道长和他萍水相逢,还传了他高深的内功,其实也算是他的恩人了。 这时,只听得坐在上首的叶千秋突然说道:“杨兄弟,你也习武好几年了,不知你的武功进境如何?” “今日,趁着黄师弟和洪帮主都在。” “不如你上前露一手。” “黄师弟和洪帮主都不是小气的人,定然会指点你一二的。” 叶千秋的这话,倒是让杨过有些意想不到。 他着实没想到叶千秋会让他上场,毕竟这是千秋宫内部较武。 不过,他倒是能感觉得出来,叶千秋似乎并没什么坏心眼,应该只是想指点指点他武功而已。 杨过也知道眼下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天下五绝,现在有三位在场。 叶道长自然不需多言,那是郭伯伯都要承认的天下第一武学高手。 至于黄岛主和洪七公,亦是武林中的顶尖高手。 如果能得到这三人的指点。 那对于他来说,自然是极好的。 当下,杨过便朝着殿中走去。 叶千秋笑道:“你刚刚也看了十场比试,你觉得场下弟子哪个合适跟你打,你就挑哪个。” 杨过听了叶千秋这话,微微一笑,便随便指了一个武功修为看起来和他差不多的弟子。 叶千秋对千秋宫一百多人都记得清楚,他知道这个被杨过点到的弟子乃是地殿弟子之一。 叶千秋朝着那地殿弟子笑道:“北筏,既然人家点了你,那你便和人家过过招。” 这个地殿弟子唤作李北筏,年方十七,岁数和杨过差不多大。 李北筏十二岁上山,已经在千秋宫呆了五年。 他也是地殿弟子当中,岁数最小的一个。 李北筏听到叶千秋的话,当即朝着叶千秋躬身拱手,道:“弟子明白!” 当即,李北筏和杨过站到了大殿中央。 李北筏赤手空拳,杨过也一样是赤手空拳。 李北筏朝着杨过拱拱手,然后说道:“请!” 杨过微微一笑,倒也不客气,身形倏忽间踏出,左手斜举,右手五指弹起,作了个弹琵琶的姿式。 李北筏见状,直接挥拳而去,却是刚猛无比的拳法。 嘭!嘭!嘭! 杨过和李北筏霎时间,便已经过了过了三拳。 李北筏的拳,刚猛至极,大开大阖。 而杨过的拳则有一股潇洒的味道。 这时,只听得坐在殿中的洪七公说道:“这拳法虽然精妙,但威力不足,似乎不太适合这位小兄弟。” 叶千秋亦是微微一笑。 而黄药师则道:“这拳法潇洒有余,但碰到了李北筏的猛虎拳,就潇洒不起来了。” 叶千秋却是瞧的出来,杨过所使的拳法,应该就是古墓派“美女拳法”。 古墓派自林朝英开派,从来传女不传男。 林朝英创下这套“美女拳法”,每一招都取了个美女的名称,使出来时娇媚婀娜,却也均是凌厉狠辣的杀手。 杨过跟小龙女学武,这套拳法自然也曾学过,只是觉得拳法虽然精妙,总是扭扭捏捏,男人用之不雅,当练习之时,不知不觉的在纯柔的招数中注入了阳刚之意,变妩媚而为潇洒,然气韵虽异,拳式仍是一如原状。 杨过只顾着出拳,自然不知道叶千秋三人都已经是各有腹稿。 叶千秋之所以让杨过上场,也的确是存了指点杨过的心思。 当年虽然没收杨过为弟子,但终归是有一丝香火情。 千秋宫有教无类,对杨过这等有些渊源的人,自然可以指点一二。 此时,杨过已经和李北筏交手了数十招。 一套美女拳法的招式已经被杨过给尽数打出来。 但李北筏的实力着实不弱,招招如同猛虎下山一般,威力绝伦。 杨过不敢硬接李北筏的拳头,只能是依靠自己身法之轻灵,和李北筏进行缠斗。 二人过了五十余招后,杨过瞅准一个机会,一拳击中了李北筏的左肩。 李北筏便直接抱拳认输。 李北筏年纪虽然不大,但却是能拿得起,放得下的,对一时输赢并不放在心上。 杨过看到李北筏干脆利落的认输,自然也急忙停手。 和李北筏拱拱手,二人互相寒暄一番,比武就此结束。 叶千秋和黄老邪点评了一番,将今日已经较武的二十名弟子评了甲乙。 然后便让各殿弟子退下,明日午后再做比试。 殿中弟子一走。 叶千秋三人对杨过的武功各自发表了自己的见解。 待更晚一些,天色黑了下来。 叶千秋四人便在殿中一边用饭,一边欣赏月色美景。 外面寒风呼啸,大雪一日比一日大。 却是不知何时才能停歇下来。 四人饮酒作乐,到了欢快时。 只见黄老邪从袖中取出玉箫,说道:“嘉宾远来,待我吹奏一曲以娱故人。请坐了慢慢的听罢。” 黄老邪把玉箫放在唇边,吹了几声,曲调悠扬。 然而,坐在一旁的杨过听了,却只觉这箫声每一音都和他心跳相一致。 箫声响一声,他心一跳,箫声越快,自己心跳也逐渐加剧,只感胸口怦怦而动,极不舒畅。 再听了片刻,一颗心似乎要跳出腔子来,杨过斗然惊觉,心中暗道。 “这位黄岛主是在用箫声考量我的内力吗?若他的箫声再急,我岂不是要给他引得心跳而死?” 杨过宁神屏思,运起古墓派内功,心跳便即趋缓,过不多时,箫声已不能带动他的心跳。 但只听得箫声渐急,到后来犹如金鼓齐鸣、万马奔腾一般,蓦地里柔韵细细,一缕埙声幽幽的混入了箫音之中。 杨过只感心中一荡,脸上发热,心头却是闪过了小龙女的音容笑貌,只觉数年来和小龙女的点点滴滴尽数涌上了心头。 他拜入古墓派之后,本来和小龙女在古墓中一向无忧。 二人结伴练武,后来练了那《玉女心经》,却是不巧被尹志平和赵志敬给撞到。 一番打斗,让小龙女瞬时受了重伤。 小龙女本要杀了杨过。 但却是被杨过跑出了古墓。 杨过跑出古墓之后,自然也就不敢再回去。 但因为担心小龙女的伤势,他也没走远,而是就在终南山脚下隐居。 待过了一个月之后,杨过又悄悄回到古墓之中,却是发现没有了小龙女的踪迹。 他本以为小龙女重伤未愈,不治身亡。 于是,便在古墓的墓室当中打开了小龙女生前为自己准备的棺椁。 却是没想到,那棺椁之中,并没有小龙女的身躯。 这一下,让杨过是又惊又喜。 惊的是小龙女没死,喜的也是小龙女没死。 若是小龙女死在古墓,临死之前,肯定会先躺入这棺椁中。 既然小龙女不死,就不会杀他了。 他便在古墓之中等了半月,却是发现小龙女一直没有回到古墓当中。 杨过猜测,小龙女应该是去寻自己去了。 于是,他便也当即下了山。 在江湖上走动了一年多,却是也没有打探到小龙女的踪迹。 这让杨过十分伤心,在来华山之前,他见到了桃花岛的三个故人。 因为发生了一些不太愉快的事情,让杨过想起了当年他在桃花岛受欺负的时候。 为了远远的躲开那三个人,便上了华山。 此时,杨过心头失守,眼前全是小龙女的音容笑貌。 有些人,只有失去了,方才会猛然发觉自己已经离不开对方。 杨过倒也不太明白这是一种怎样的情绪,只认为是小龙女一向对她很好,他对小龙女的依恋之情很深,所以,日思夜想,倒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念及至此,杨过心中暗道,师父小龙女不知去了何方? 不知今生今世,是否还有重见她的日子? 这埙声,自然便是由叶千秋所发出的。 杨过心头大乱,恍然间惊觉过来。 自然忙又镇慑心神,玉箫的声音虽响,始终掩没不了埙声,双声杂作,音调怪异之极。 玉箫之音开始变得犹似巫峡猿啼、子夜鬼哭,而埙声则恰如昆岗凤鸣,深闺私语。 一个极尽惨厉凄切,一个却是柔媚宛转,此高彼低,彼进此退,互不相下。 杨过一边在旁听着,一边想到:“叶道长和黄岛主的功力当真是深厚无比,只是吹奏一曲,夹杂了少许内力,便已经让我心神失守。” “若是二人的这曲子是针对我,那我便是有十条命,也断然没有在两位前辈的手下逃生的可能。” 这时,只听得双方所奏乐声愈来愈急。 只听得坐在一旁的洪七公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只听得他朗声道:“叶道长、黄老邪,你们两个奏乐,岂不是太过无趣,让我老叫花子也来凑个热闹。” 下一刻,只听得洪七公突然张嘴,一声长啸从他的嘴中发出。 杨过只听得啸声忽高忽低,时而如龙吟狮吼,时而如狼嗥枭鸣,或若长风振林,或若微雨湿花,极尽千变万化之致。 而埙声清亮,箫声凄厉,却也各呈妙音,丝毫不落下风。 三般声音纠缠在一起,斗得难解难分。 杨过在古墓之中和小龙女幽居之时,也曾听到过小龙女弹琴。 他虽然对音律不精通,但也不是一无所知。 听到精妙之处,不觉情不自禁的张口高喝:“好啊!” 随着杨过这一声交好,三股声音齐歇下来。 只见三人互相对视一眼,皆是哈哈大笑起来。 黄老邪看向洪七公,道:“七兄,你的内功现在可是最差的了。” 洪七公红光满面,却道:“你们两个一个比一个妖孽,我老乞丐再和你们喊下去,可就要昏死过去了。” “当年,在桃花岛上,黄老邪你我二人,还有欧阳锋,曾经比过一次。” “如今,这么多年过去,我反倒是比你的内力还要差上不少了。” “而老毒物也已经恐怕是连骨头架子都没有了。” “人这一辈子啊,当真是快的很哦。” 黄老邪闻言,只说道:“是啊,人这一辈子,过的可真是快。”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所以,我们才要更加努力的修行,争取看到更多的风景。” 黄老邪和洪七公脸上皆是露出深以为然之色。 从前,他们不知道武学之道能走到叶千秋这一步,也就罢了。 现在,他们既然知道了,那自然就得奋起急追。 这时,叶千秋却是朝着杨过看去,只说道:“杨兄弟,我觉得你在音律一道上,也算是颇有天赋,不如留在千秋宫,随我等练练这音律如何?” 杨过听了,倒也没有拒绝。 心中只想着,等过了年,这山上的雪化了,再下山也不迟,也省的碰上他不想见的那些人。 就这样,杨过便在千秋宫一待就是好几个月。 转眼间,年过过去,已经是初春时节。 这一日,叶千秋、黄老邪、洪七公、杨过都在莲花峰后崖。 杨过经过三人的指点,短短几个月间,武功又有进境。 此时,杨过正在吹埙,却是他跟着叶千秋学会的。 洪七公这几个月来也没有离开华山。 他平生有两大爱好,那就是习武和吃。 他这十多年来,一直在广东一带吃喝玩乐,那是一个不亦乐乎。 自从上了华山之后,知晓黄老邪的武功早已经超出了他一大截去,自然是心里十分的不舒服。 大家都是齐名的人物,他怎么能落后太多。 于是,他便也在千秋宫留了下来。 刻苦钻研武学。 本以为《九阴真经》就是天下一等一的绝世武学。 但,当他在千秋宫的藏书阁之中,看过了一众顶级功法之后,洪七公仿佛便见到了一片新的天地。 这才知道,这世上居然还有诸多比《九阴真经》还要神妙的武学。 洪七公不禁感慨,当年一部《九阴真经》就搞的武林腥风血雨。 若是,千秋宫中有着诸多无上武学的消息传到江湖之中去,那将带来一场怎样的大风波。 洪七公本来不想练这些无上武学,但叶千秋表示他对洪七公的人品信得过,并不担心这些武学流落出去。 经过叶千秋的一再劝说,再加上洪七公观看这些无上武学心中有了新的方向。 于是,他的内功修为也在短短几个月之内,又有精进。 不过,离黄老邪自然还是有距离。 人老了精力自然也就不足。 叶千秋让洪七公注意劳逸结合,又给了洪七公一篇注重养神的功法。 这样一来,洪七公的进步则是非常迅速。 平日里,大家就在这后崖研讨武学,谈天说地。 杨过则跟在三人身旁伺候着。 也听到了不少人生哲理。 特别是叶千秋洒脱自然的态度,着实是影响到了杨过对于世俗的看法。 从前,他比较在乎旁人对他的目光,对他的看法。 因为,他从小一个人长大,有些自卑,是刻在骨子里的。 但和叶千秋三人相处时间久了。 也自然而然的沾惹上了这三人身上的强大自信。 他的心态也就在潜移默化之间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纵使是天下英雄,又有几人能入得这三位的法眼。 而他杨过却是能被三位认可,足以说明他杨过并不比这江湖上的任何一人都差。 只觉世事如浮云,别人看重也好,轻视也好,于我又有什么干系。 我便是我,那便已经足够了。 一个人自信心的树立,对于他的成长来说,可以说是至关重要的。 习武之人,更是如此。 如果没有自信心,那练到一定境界,便难以再有进步。 杨过的心态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让他整个人放松了不止一倍。 所以,他的武功修为自然也是日益增长。 就在杨过吹着埙,吹了一半的时候。 却见有千秋宫的弟子从小路上跑到了后崖,朝着叶千秋禀报了一番最新汇总上来的江湖之事。 每个月叶千秋都会亲自查看一番。 这已经又到了月初,天殿弟子自然便将这个月的副本记录送了上来。 当叶千秋看到最后一页的时候,脸上突然泛起一阵笑意,将副本记录递给了黄老邪。 黄老邪看了,只说道:“靖儿和蓉儿要在大胜关陆家庄举办英雄大会?” 叶千秋闻言,微微一笑,道:“咱们两个老家伙在山上也待了好多年,不曾下山走动过了。” “这一次,你女婿女儿召开英雄大会,可是为了商议对付蒙古鞑子。” “咱们其实该去凑凑这个热闹。” 黄老邪这些虽然待在华山,但是却没有跟桃花岛有任何的书信往来。 所以,郭靖和黄蓉并不知道啊黄老邪的下落。 “老洪,你觉得如何?” 叶千秋朝着洪七公看去。 洪七公闻言,只说道:“你要让我一个人去,我肯定是不去的,人太多了,我若是一个人去了,肯定是不厌其烦。” “不过,若是咱们一起去,那我便不用怕被那些弟子们麻烦了,反正有你们两个挡着,我只要去吃蓉儿做的饭菜好了。” 说着,洪七公拍了拍肚皮,笑道:“说起来,也有十多年没吃过蓉儿做的饭菜了,还真有点想啊。” “黄老邪,你女儿做饭的本事可是天下第一。” 黄老邪听洪七公这般夸赞自己的女儿,却是没有多少高兴的意思。 女儿再好也嫁给了别人。 到头来,自己还不是一个人。 不过,当爹的,哪能真和自己的女儿置气。 说起来,他从桃花岛离开,也有十几年了。 十几年没有和女儿相见过,其实还是有点想念的。 想到这里,黄老邪道:“那咱们就走一趟?” 叶千秋闻言,哈哈一笑,道:“那自然是得走一趟。” 紧接着,叶千秋又朝着杨过看去,只说道:“杨兄弟,你也随我们三个老家伙一起下山吧。” 杨过闻言,倒也没觉得有什么。 他在华山待了好几个月了,的确是该下山了。 他心里想着,大胜关举办英雄大会,姑姑若是在江湖上走动,说不定也会去。 于是,一行四人一拍即合,当天便下了华山。 下山的时候,白猿本来也是要跟着叶千秋的,但是叶千秋让他老实在山上呆着。 白猿的目标物太大,不太方便隐藏身份。 他们这一趟到大胜关,主要就是为了凑一凑热闹。 下了华山之后,四人自此一路向南,来到汉水之畔。 叶千秋、黄老邪、杨过皆是身着青衫,脸上带着人皮面具,一看就是一伙人。 唯独老叫花洪七公有些格格不入。 这一日行到正午,一路上不断遇见叫花子,瞧那些人的模样,不少都是身负武功。 洪七公见状,当即便朝着黄老邪也要了一副人皮面具,改头换面,虽然还是一副乞丐装束,但若是不熟悉洪七公的丐帮弟子,肯定是认不出他来的。 洪七公遮掩自己身份,主要是比较怕麻烦。 若是这些丐帮弟子知道了他的身份,少不得要对他连番一拜。 他这些年清净惯了,自然不想有这些琐事缠身。 叶千秋一行四人,都是徒步,都没有骑马。 洪七公一向不骑马,因为丐帮帮众若非真的有紧急情况,是决不会骑马的。 所以,这一路上即便是乞丐越来也多,但那些乞丐也没有太过注意洪七公。 反倒是叶千秋、黄老邪、杨过三人装束差不多,让这些乞丐多看了两眼。 四人走了没多久,便忽然听到空中雕鸣啾啾,两头白雕飞掠而过,向前扑了下去。 这时,只听得前面的一个化子说道:“黄帮主到啦,今晚九成要聚会。” 又一个化子道:“不知郭大侠来是不来?” 第一个化子道:“他夫妇俩秤不离锤,锤不离秤,自然是要到的……” 这时,那叫花瞥眼看到了叶千秋四人跟他们相距不远,便住口不说了。 叶千秋等人早就知道了郭靖黄蓉会到大胜关,不以为意。 反倒是杨过再听到郭靖与黄蓉的名字,心中想着:“从前我在你家吃闲饭,给你们轻贱戏弄,那时我年幼无能,吃了不少苦头。此刻我以天下为家,还倚靠你们什么?” 若非已然是跟了叶千秋一起,他非要将自己搞的落魄点,再去大胜关不迟。 不过,现在倒也不去做那些事。 反正他脸上带了人皮面具,他心中想着,到时候,纵使是郭伯伯夫妇见了自己,也未必能认得出自己来。 这一趟,他只是来大胜关看一看姑姑会不会出现,至于其他人如何,倒是一点都不重要了。 一行人迤逦而行,天色将晚,一行四人来到一座破旧的大庙前。 只见两头白雕栖息在庙前一株松树上。 有两个少年一个手托盘子,另一个在盘中抓起肉块,抛上去喂雕。 那两个少年,一个身穿紫酱色茧绸袍子,一个身穿宝蓝色山东大绸袍子,腰间都束着绣花锦缎英雄绦,都是英雄年少,人才出众。 叶千秋看到那两个少年,当即便认出了他们。 这二人便是那武氏兄弟,武敦儒和武修文。 当年,在嘉兴陆家庄,叶千秋是见过他们哥俩的。 如今,虽然七年过去,哥俩也长大了,但基本的样子,还是没发生太大的变化,还是能认得出他们二人。 杨过斜目而观,但见武敦儒神色剽悍,举手投足之间精神十足,武修文则轻捷灵动,东奔西走,没一刻安静。 他的嘴角泛起一丝不屑之意,这两兄弟在桃花岛的时候,就合起伙来欺负自己,现在又成了郭家大小姐的跟屁虫,呵呵。 这时,一帮乞丐也已经到了这破庙。 庙前庙后都聚满了乞丐,个个鹑衣百结。 众人忽然听到庙门口一个银铃似的声音叫道:“大武哥哥,我叫你给我买根软些儿的马鞭,你买到了没有?” 只见武敦儒急忙迎了上去,说道:“早买到了,你试试,看趁不趁手?”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根马鞭。 这时,只见一个少女穿着淡绿衫子,从庙里快步而出,但见她双眉弯弯,小小的鼻子微微上翘,脸如白玉,颜若朝华。 她服饰打扮也不如何华贵,只项颈中挂了一串明珠,发出淡淡光晕,映得她更是粉装玉琢一般。 叶千秋和黄老邪悄然说道:“师弟,那女孩是你的外孙女。” 黄老邪也不在意,只是“嗯”了一声。 洪七公则是在一旁小声说道:“嘿嘿,黄老邪,你的这个外孙女可真是好福气。” 黄老邪瞧了洪七公一眼,没多说什么。 杨过看了郭芙一眼,只觉得这郭家大小姐是越长越漂亮了,可是比起自己师父小龙女来,就要差的多了。 这时,只见那武修文也上前去,和哥哥武敦儒一起围在了郭芙身旁,哥儿俩同时尽力巴结着郭芙。 洪七公在一旁看的是津津有味。 黄老邪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时,只听郭芙说道:“咱们不宜在这里逗留太久,今夜便连夜赶路吧。” 武修文听了,当即说道:“好,咱们今晚夜行,连夜赶到大胜关。我去把你红马牵来。” 说罢,只见三人取了包裹兵刃,出了破庙,但听得蹄声杂沓,已上马去了。 三人虽然走了。 但是叶千秋四人也不着急。 进了破庙,打算休息一晚,到了第二天再上路。 到了晚上,洪七公找了个丐帮的二袋弟子瞎聊了起来。 那叫花子自称姓王行十三,看到洪七公头发苍白,面容古怪,只以为洪七公是可怜人。 洪七公朝着那叫花子打探着消息,也是故意为了查验一番这丐帮弟子的成色。 一番交谈下来,那叫花子王十三对洪七公还挺同情。 丐帮帮众皆是出身贫苦,向来扶危解困,决不轻贱穷人。 王十三听见洪七公老迈,于是说道:“牛老哥,你先饱餐一顿,明日咱们一齐上大胜关去。” 洪七公和王十三说自己叫牛得柱,所以,王十三便称呼他为牛老哥。 王十三去捧了饭菜来给洪七公吃。 洪七公倒是吃的不亦乐乎。 丐帮帮规,本帮弟子即使逢到喜庆大典,也先要把鸡鱼牛羊弄得稀烂,好似残羹剩肴一般才吃,以示永不忘本,但招待客人却是完整的酒饭。 王十三见洪七公年老落魄,但听他说不是丐帮之人,所以给了洪七公完整的酒饭。 洪七公又说叶千秋三人是他的朋友,所以,想让王十三给三人也准备点饭菜。 王十三看叶千秋三人不太一般,虽然觉得洪七公有些奇怪。 但也没问,也给三人准备了饭菜。 一夜无话。 到了第二天。 王十三招呼洪七公一同上路。 叶千秋三人也跟着洪七公一起。 王十三心中愈发觉得古怪,但到底古怪在了哪里,他又说不上来。 沿途除了丐帮帮众,另有不少武林人物,或乘马,或步行,都是去赴英雄宴去的。 傍晚时分,众人来到大胜关。 那大胜关是豫鄂之间的要隘,地占形势,市肆却不繁盛,自此以北便是蒙古兵所占之地。 王十三引着洪七公四人越过市镇,又行了七八里地,只见前面数百株古槐围绕着一座大庄院,各路英雄都向庄院内走去。 第9章 陆家庄内,再度相逢(两万求订阅!) 陆家庄内,房屋接着房屋,重重叠叠,一时也瞧不清那许多,但估计接待数千宾客也是绰绰有余。 王十三在丐帮只是个低辈弟子,安排了洪七公的住处,便自和朋友说话去了。 洪七公四人进了一个屋子。 洪七公笑道:“黄老邪,你的这徒孙可是真有钱,这大庄子可真是不小。” 杨过见这庄子气派甚大,众庄丁来去待客,川流不息,心下暗暗纳罕,不知主人是谁,何以有这等声势? 这时一听洪七公之言,倒是好奇的问道:“这陆家庄的庄主是黄岛主的徒孙吗?” 洪七公从旁说道:“当然了。” “杨过啊,你有所不知。” “这陆家庄的庄主叫做陆冠英。” “他爹叫做陆乘风,是黄老邪的弟子。” “当年陆乘风临太湖建了归云庄,陆冠英亦为那太湖群盗之首,节制各寨水盗,抗宋官、抵金人。” “后来,那归云庄被西毒欧阳锋一把火给烧了,陆乘风举家迁至大胜关建陆家庄定居了。” 杨过闻言,点了点头,方才明白黄老邪和这家主人的关系。 怪不得郭伯伯和黄伯母要在这里举办英雄大会,原来是两家颇有渊源。 正说话间,只听得外面砰砰砰的放了三声号铳,鼓乐手奏起乐来。 只听得外面有人说道:“庄主夫妇亲自迎客,咱们瞧瞧去,不知是哪一位英雄到了?” 于是,四人便当即出了门,倒也没去别的地方,而是一跃而起,到了屋顶,居高临下。 但见知客、庄丁两行排开,众人都让在两旁。 大厅中,并肩走出一男一女,都是四十上下年纪,男的身穿锦袍,留着微须,气字轩昂,颇见威严, 女的皮肤白皙,却斯斯文文的是个贵妇。 众宾客悄悄议论着:“陆庄主和陆夫人亲自出去迎接大宾了。” 只见那两人之后,又是一对夫妇走了出来。 正是郭靖、黄蓉夫妇。 叶千秋见状,微微一笑,朝着黄老邪和洪七公说道:“你们的女儿、徒弟出来了。” 黄老邪没说话。 倒是洪七公说道:“蓉儿还是这么漂亮,就是不知道做饭的手艺退步了没有” 叶千秋不禁摇头失笑,洪七这个吃货,当真是三句话不离吃喝。 数年不见,郭靖气度更是沉着,黄蓉脸露微笑,不减昔日端丽。 杨过看到二人之后,心中一凛,暗道:“原来郭伯母竟是这般美貌,小时候我却不觉得。” 郭靖身穿粗布长袍,黄蓉却是淡紫的绸衫,但她是丐帮帮主,只得在衫上不当眼处打上几个补钉了事。 靖蓉夫妇身后是郭芙与武氏兄弟。 此时,天光渐渐暗了下来。 大厅上点起无数明晃晃红烛,烛光照映,但见男的英武,女的娇艳。 众宾客指指点点:“这位是郭大侠,这位是郭夫人黄帮主。” “这个花朵般的闺女是谁?” “那是郭大侠夫妇的女儿。” “那两个少年是他们的儿子?” “不是,是郭大侠的徒儿。” 叶千秋四人都不着急在人前与郭靖夫妇会面,便都站在那屋顶上看着。 反正,天色越来越暗,屋顶上有没有人,更是无人能注意的到。 这时,只听得在那鼓乐声中,从外面进来了四个道人。 当先的是一个白发白眉的老道,满脸紫气,其后是个灰白头发的老道姑。 后面并肩而入两个中年道人。 陆冠英夫妇齐肩拜了下去,向那老道姑口称师父,接着郭靖夫妇、郭芙、武氏兄弟等一一上前见礼。 叶千秋不认得那白发白眉的老道,却是认得那灰白头发的老道姑。 那老道姑便是全真教的清静散人孙不二。 当年在太岳庄,叶千秋是见过那孙不二的。 此时,只听得人群中一个老者悄悄向人说道:“这位老道姑是全真教的女剑侠,姓孙名不二。” 那人道:“啊,那就是名闻大江南北的清净散人了。” 那老者道:“正是,她是陆夫人的师父,陆庄主的武艺却非她所传。” “那那位白眉道长又是谁呢?” 先前那人又道:“那位道长却是全真教的广宁真人了。” 叶千秋这方才知晓,那白眉老道原来是郝大通,那其余两个中年道人自然应该就是尹志平和赵志敬了。 只是不知哪个才是龙骑士尹志平,叶千秋的目光特意在那二人的身上多扫了两眼。 杨过听到那郝大通的名号时,眼中登时闪过一抹气愤之意,当年孙婆婆就是被此人重伤致死。 黄老邪看着陆冠英,却是想到了已经过世的弟子陆乘风,心头又是一阵叹息。 他年轻的时候,做了不少错事。 几个弟子,尽皆都是受了他的拖累。 如今,他还好好的活在世上,几个弟子却是一个个都已经先他而去了。 此时,郭靖等敬礼已毕,陪着郝大通、孙不二走向大厅,要与众英雄引见。 郝大通扮着胡须说道:“马刘丘王四位师兄接到黄帮主的英雄帖,都说该当奉召,只是马师兄近来身子不适,刘师兄他们助他运功医治,难以分身,只有向黄帮主告罪了。” 黄蓉笑道:“好说,好说,几位前辈都太客气了。” 她虽年轻,但是天下第一大帮的帮主。 郝大通等自是对她极为尊重。 郭靖则是和一个中年道人携手同入,脸上泛起笑意。 叶千秋耳力不凡,听到郭靖称呼那中年道人为“尹师兄”,当即便明白了,原来那中年道人就是大名鼎鼎的龙骑士了。 那另一个中年道人自然就是赵志敬喽。 只听得郭靖在朝着尹志平询问着马钰的病况,说他甚是挂念。 此时,大厅上,筵席开处,人声鼎沸,烛光映红,一派热闹气象。 尹志平东张西望,好像是在找什么人。 只听得赵志敬微微冷笑,低声道:“尹师弟,古墓派的那位龙姑娘不知会不会赏光?” 尹志平脸上一红,朝着赵志敬瞪了一眼。 郭靖听到赵志敬听到古墓派的“龙姑娘”,当即接口道:“二位师兄是在说古墓派的龙姑娘吗?” “古墓派一向不和外人来往,这一趟我们并没有给古墓派的人递英雄帖。” 尹志平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他自从多年前在重阳宫前见过小龙女一面之后,便对小龙女一见倾心。 这么多年来,对小龙女可是日思夜想。 前两年,无意中撞破了小龙女和杨过在花丛中赤身裸体,他也浑然不觉得小龙女是那种干肮脏勾当的女子。 反而是更对小龙女想的厉害。 只是,这几年都没见过小龙女的踪迹。 这一次英雄大会,他本以为古墓派也会参加,却是没想到郭靖没有给古墓派的人发英雄帖。 那小龙女自然也就不会出现了。 想到这里,尹志平自然是有些失望的。 这时,只听得赵志敬从旁道:“龙姑娘没来,有些人恐怕要失望喽。” 郭靖听赵志敬的语气有些阴阳怪气的,他虽然人愚钝了些,但见二人神色古怪,知道另有别情,也就不再追问。 这时,坐在屋顶上的杨过看到那赵志敬,眼中更是愤恨不已。 心中暗骂着赵志敬和尹志平这两个狗贼。 若非是这两个人撞破了他和师父小龙女修炼《玉女心经》,师父小龙女也不会就此身受重伤。 自然也就不会想着要杀他。 而他也就不会惊慌之下,丢下师父小龙女从古墓里跑出来。 也不会搞得现在,连师父小龙女的下落也一无所知。 一切种种,皆是因为这两个狗杂种所起。 若非师父小龙女不让他杀赵志敬和尹志平。 他非得杀了二人,一解心头之恨。、 这时,只听得郭靖朝着赵志敬问道:“赵师兄,不知道过儿在重阳宫可还安好?” “这一趟英雄大会,其实我本想请赵师兄带着过儿一起来的,但我怕荒废了过儿的功课,便没邀他来。” “赵师兄,过儿自幼孤苦,性子虽然顽劣了些,但人还是不错的,我相信赵师兄多年教导,一定将过儿教导的不错。” “只是不知道过儿的近况如何,还请赵师兄告知一二。” 郭靖这番话说的是情真意切。 杨过功力大进,坐在屋顶,也能听到郭靖之言。 听到郭靖这番关心他的话语。 心中便浮现出了当年郭靖待他的好。 本以为,这么多年过去,郭靖早已经将他忘在了脑后。 却是不曾想,郭靖见了赵志敬,却还是不忘关心自己的近况如何。 杨过想到这里,便忍不住有些眼眶泛红。 这时,他朝着叶千秋低声道:“叶道长,我先下去了。” 说罢,杨过一跃而下,却是入了那黑暗之中。 叶千秋微微一笑,黄老邪从旁说道:“这小子本性不坏,这是下去见靖儿去了。” “这下,要有好戏看了。” 黄老邪抱着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他和叶千秋听过杨过讲的一些事。 知晓杨过已经叛出了全真教。 他一向对全真教的这些人看不上眼,自然希望杨过闹他们一个灰头土脸。 这时,洪七公朝着黄老邪问道:“黄老邪,你说有好戏看了,是什么好戏啊。”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老洪,且看下去就是了。” 洪七公闻言,当即也不再多问。 此时,只见大厅之中,赵志敬的脸色有些不太自然。 郭靖的本事他是见过的,两家一向交好,当初郭靖将杨过交给全真教,也是两家交好的象征。 但是,杨过反出重阳宫,全真教上下均引为本教之耻,谁也不向外泄漏一句。 郭靖在桃花岛上一直不知道,赵志敬此番来参与英雄宴,其实便是要向郭靖说知此事。 现在,郭靖既然问了起来,当即便说道:“贫道何德何能,哪里敢做杨爷的师父?” 郭靖闻言,不禁大吃一惊,忙问道:“赵师兄何出此言?敢是小孩儿不听教训么?” 赵志敬也不敢大声吵嚷,搞得人人皆知,这样只会闹得全真派脸上无光,于是低声朝着郭靖说道:“郭大侠,其实有件事,贫道很想当面和郭大侠说清楚,今日既然郭大侠问了起来,那贫道也自当和郭大侠说个清楚。” 郭靖一听,当即道:“是关于过儿的事情吗?” 赵志敬闻言,微微颔首,却正要和郭靖说那杨过是怎样顽劣不堪,叛出师门的。 就在此时,只听得尹志平在一旁突然低呼道:“杨过!” 只见尹志平全身一震,脸上露出兴奋之色,他只以为杨过既然在此,那小龙女也必到了。 能再见小龙女一面,他自然是欢喜的很。 赵志敬顺着他眼光瞧去,霎时间脸色大变,怒道:“杨过!是杨过!这……这小……也来了!” 郭靖听到“杨过”两字,忙转头瞧去。 他和杨过别离数年,杨过已经长大,郭靖本来未必即能相识,但听了赵志敬的呼声,登时便认出了,心下又惊又喜,快步抢过去抓住了他手。 “过儿,你也来啦?” “这趟英雄大会,我只怕荒废了你功课,没邀你来,你师父带了你来,真是再好不过了。” 杨过瞧着郭靖是发自内心的一脸欢喜,他心中的那些少年时对于桃花岛的不满,也在这顷刻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这世上还能有人记挂着自己,这种感觉,着实是让人感到温暖。 杨过此时已经将脸上的人皮面具给取了下来。 郭靖看杨过一脸白净,身上一袭青袍,端的是仪表堂堂,一表人才。 只觉得杨过这几年在重阳宫过的很好,这一转眼,都已经长成大小伙子了。 心中更是欢喜的很,只觉得自己总算看到了杨过长大成人。 杨过朝着郭靖唤了一声:“郭伯伯。” 郭靖闻言,眉开眼笑,当即拉了杨过的手,朝着杨过说道:“过儿,走,我带你去见你师父。” 这时,郭靖又想到刚刚赵志敬的话中,似乎对杨过有些不满。 他又朝着杨过吩咐一句。 “过儿,你是不是惹你师父生气了?” “不要紧,你也别怕,郭伯伯带你去和你师父道个歉,你认个错,他是你师父,定然不会和你多计较的。” 杨过听了,只是“嗯”了一声,没有多说其他话。 郭靖见杨过这么听话,和小时候相比,简直判若两人,似乎稳重了许多。 心中更觉得杨过犯的不是什么大错。 当即,便拉着杨过朝着赵志敬这边走了过来。 赵志敬看到郭靖拉着杨过走了过来,只是一脸冷笑。 他倒是也没想到杨过会出现在这里。 眼看着郭靖带着杨过走了过来,看着杨过那一脸的奸人模样,赵志敬知道,若是在这里和杨过大吵起来。 全真教的脸面都要被丢光了。 所以,便直接站起身来,朝着厅外走去。 郭靖看到赵志敬转身走了,走到这边来,朝着尹志平问道:“尹师兄,赵师兄出去做什么了?” 尹志平看了杨过一眼,脸色有些不太自然的说道:“可能是他内急吧。” 郭靖见状,也不以为意,当即朝着那边叫道:“蓉儿,你看是谁来啦!” 本来在那边待客的黄蓉转头见到杨过,微微一怔。 她可没郭靖这般喜欢杨过,只淡淡的说了一句。 “好啊,你也来啦。” 杨过听着黄蓉的话,也没多言。 黄蓉自小不待见他,他也是知道的,他此番提前露面,也只是因为想见郭靖而已。 郭靖拉着杨过的手,让他和自己坐在一桌。 杨过倒也没有在意,便跟郭靖坐了下来。 他自从跟着叶千秋三人在千秋宫呆了几个月之后。 整个人的心态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比起以前来自信了很多。 郭靖所在的桌上都是江湖上的一些有名气的人物,都是尊贵的客人。 其中便有全真教的郝大通、孙不二。 杨过也不为然,这些人再尊贵,难道还能和叶道长、黄岛主、洪帮主比? 自己和叶道长、黄岛主、洪帮主尚且是同桌共饮,和这些人坐在一起,也没什么不妥当的。 只是,郝大通看到杨过,亦是脸上有些不太自然。 他一看到杨过,便想到被他害死的孙婆婆,自然是不自然的很。 杨过落了座,郭靖也不便冷落旁人,在主宾席上拿起酒杯来朝着众人敬起酒来。 三巡酒罢,只见黄蓉站起来朗声说道:“明日是英雄大宴的正日,尚有好几路的英雄好汉此刻尚未到来,今晚请各位放怀畅饮,不醉不休,咱们明日再说正事。” 各路江湖群雄轰然称是。 但见筵席上肉如山积,酒似溪流,群豪或猜枚斗饮,或说故叙旧。 这日陆家庄上也不知放翻了多少头猪羊、斟干了多少坛美酒。 酒饭用完,众庄丁接待诸路好汉,分房休息。 这时,赵志敬已经回来,和杨过坐在了一桌,不过,他们并不挨着。 二人你瞧我,我瞧你。 互不说话。 这时,只见赵志敬悄声在郝大通耳边说了几句,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只见郝大通点点头。 赵志敬站起身来向郭靖一拱手,说道:“郭大侠,贫道有负重托,实在惭愧得很,今日是负荆请罪来啦。” 郭靖见状,当即明白,赵志敬可能是要说杨过的事情,他急忙回礼道:“赵师兄过谦了,咱们借一步到书房中说话。” “小孩儿家得罪赵师兄,小弟定当重重责罚,好教赵师兄消气。” 他这几句话朗声而说,杨过坐在旁边听的一清二楚。 不过,杨过也没什么怕的。 他纵使是现在一个人,也不怕这全真教的牛鼻子老道。 更何况,在外面屋顶上,还有三位前辈为他做主。 杨过心里有底,自然不慌,一副坦荡无比的模样。 众人便一起朝着大厅外行去。 这时,只见坐在另一桌上的郭芙瞧着杨过那颀长的身躯,一脸的清秀,只觉杨过和小时候已经是判若两人。 一开始是郭芙也没认出杨过来,但听到他爹的声音,方才知道,这翩翩美少年就是杨过。 大家已经多年不见,杨过的样子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此时,她见杨过比起一旁的武氏兄弟身上多一股子说不上来的劲头,心中不禁怦然而动。 脑海之中回想当年在桃花岛上的争斗吵闹,却是想着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应该也忘了吧。 这时,只见郭芙低声朝着武敦儒道:“爹爹送杨过到全真派去学艺,不知学得比咱们如何?” 武敦儒还未回答,武修文接口道:“师父武功天下无敌,他怎能跟咱们比?” 郭芙点了点头,道:“他从前根基不好,想来难有什么进境。” 武修文道:“那几个老道跟他直瞪眼,好像要吞了他似的,他肯定在全真教也捣蛋调皮,这小子脾气顽劣,肯定是又闯了什么大祸。” 郭芙眼珠子一转,道:“快,咱们抢先到书房埋伏,去听他们说些什么。” 当即三人便出了大厅而去。 这时,站在屋顶上的叶千秋三人面面相觑,叶千秋笑道:“看来,这好戏得换个地方看了。” 说罢,三人便朝着一旁的屋顶飞掠而去,连一丁点的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月夜之下,当真是飘忽无影。 片刻之后,三人便已经到了那书房的屋顶之上。 洪七公直接轻车熟路的揭开屋顶上的一片瓦片,毫无形象可言的趴在屋顶上,看着那屋里的情况。 叶千秋看到这一幕,不禁暗笑,看来这老乞丐没少干过这事,这动作也太熟练了。 黄老邪自重身份,自然不会和洪七公一般。 叶千秋也没揭开瓦片,和洪七公一样,去看大厅里的情况。 他只需听声音就可以了。 厅中众人的位置,他都可以判断的一清二楚。 这对于他来说,其实简单的很。 黄老邪也早已经达到了天人合一的境界。 不需去用眼睛看,也知道大厅之中有几人。 这时,只见郭靖、黄蓉引着郝大通、孙不二、尹志平、赵志敬四人走进书房,双方分宾主坐下。 杨过跟在后边,也进了屋子,站立在一旁。 郭靖朝着杨过说道:“过儿,你也坐下吧!” 杨过倒是一点也不客气,直接大咧咧的坐在了一旁。 浑然没将这等阵仗放在眼里。 对全真教的那几个牛鼻子老道士,更是看不过眼。 郭靖向来把杨过当作自己嫡亲子侄一般,对全真七子又十分敬重,心里想着也不必问什么是非曲直,定然是做小辈的不是。 当下板起脸向杨过说道:“过儿你的胆子太大了,竟敢对师父不敬,快向两位师叔祖、师父、师叔磕头请罪。” 杨过闻言,不为所动。 这时,趴在屋顶上的洪七公朝着二人低声说道:“这小子还真是一点都不客气。” 黄老邪则道:“以靖儿的性子,若是知道了这小子做的那些大逆不道的事情,非得气坏了不可。” 叶千秋闻言,脸上泛起笑意,道:“礼法什么的,并非是死板教条的条条框框,做人嘛,只要不去害其他人,其实也没什么。” “什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敢不亡,都有些太过极端了。” “为师者,也要为人表率,要因材施教,方才不会让自己的徒弟生出叛逆之心。” “做师父的若是心胸狭隘了,那自然是教不好徒弟的。” “这小子从小孤苦无依,若是全真教稍微对他好一点,又何必会导致他叛教而出呢。” 黄老邪闻言,微微颔首,道:“所以,你一直跟我说,教徒弟一定要注重方式方法。”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这是自然。” 眼下这个时代,君臣、父子、师徒之间的名分要紧的很,所谓君要臣死,不敢不死;父要子亡,不敢不亡。 而武林中师徒尊卑之分,亦是不容有半点儿差池。 郭靖如此对杨过说话,其实语气已然是温和到了万分,换作别人,早已“小畜生、小杂种”的乱骂,拳头板子劈头盖脸的打下去了。 这时,只见赵志敬猛然站起身来,冷笑道,“贫道怎敢妄居杨爷的师尊?” “杨大爷,小道士给您老人家磕头赔礼,算是我瞎了眼珠,不识得英雄好汉……” 赵志敬这般作态,让洪七公看了,不禁说道:“这姓赵的道士,也不是个好玩意儿。” 洪七公、叶千秋和黄老邪的话音压的很低,几乎已经是聚线成音。 所以,也不担心下面的人听见。 这时,靖蓉夫妇看到赵志敬这般作态,越说越怒,都是诧异不已,心想徒弟犯了过失,师父打骂责罚也是常事,何必如此大失体统? 黄蓉当下便已经知道杨过所犯之事定然重大异常,见郭靖给他一顿发作,做声不得,于是缓缓说道:“我们给赵师兄添麻烦了,当真过意不去。赵师兄却也不须发怒,这孩子怎生得罪了师父,请坐下细谈。” 赵志敬大声道:“我赵志敬这一点点臭把式,怎敢做人家杨大侠的师父?岂不让天下好汉笑掉了牙齿?那可不是要我的好看吗?” 黄蓉闻言,亦是秀眉微蹩,心感不满。 她与全真教本没多大交情,当年全真七子摆天罡北斗阵围攻她爹黄药师,丘处机又曾想着将穆念慈许配给郭靖,都曾令她大为不快。 虽然事过境迁,早已不介于怀,但此时赵志敬在她面前大声叫嚷,出言顶撞,未免太过无礼。 郝大通和孙不二虽觉难怪赵志敬生气,然而如此暴躁吵闹,实非出家人本色。 孙不二道:“志敬,好好跟郭大侠和黄帮主说个明白。你这般暴躁,成什么样子?咱们修道人修的是什么道?” 孙不二虽是女流,但性子严峻,众小辈都对她极为敬畏,她这么缓缓的说了几句。 赵志敬也不敢再嚷嚷,连忙道:“是,师叔。” 赵志敬退回座位。 郭靖道:“过儿,你瞧你师父对长辈多有规矩,你还不赶紧站起来,给你师父赔罪!” 杨过坐在那里,却是一动不动,淡淡说道:“他赵志敬又岂能配做我的师父?” “我的师父都是天下间一等一的好人。” “他赵志敬心胸狭隘,搬弄是非,不当人子,给我提鞋都不配!” 杨过这话一出,顿时让郭靖和黄蓉夫妇瞪大了眼睛。 这话,简直就是大逆不道到了极点! 叶千秋闻言,淡淡一笑,道:“这小子倒是伶牙俐齿,不过,骂的好。” 叶千秋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若是杨过忍气吞声,他反倒是不看好杨过了。 人若是什么气都能受,那早晚得成了受气包。 想要在武道之上有所精进,却是千难万难了。 杨过能在郭靖、黄蓉面前直抒胸中之意,已经是很大的成长了。 但叶千秋这么想,郭靖却是严守规矩的老实人。 武林中师徒之分何等严明,常言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郭靖自幼由江南七怪抚育成人。 又由洪七公传授武艺,师恩深重,自幼便深信尊师之道实是天经地义,岂知杨过竟敢公然不认师父,还大骂赵志敬? 他直接猛然在桌上拍了一掌,站起身来,指着杨过,一脸恨铁不成钢的颤声道:“你……你……你说什么?” 郭靖一向不善言辞,不会骂人,但此刻脸色铁青,显然已经是怒到了极点。 黄蓉平素极少见他如此生气,低声劝道:“靖哥哥,这孩子本性不好,犯不着为他生气。” 杨过心里本来觉得没什么,这时见疼爱自己的郭伯怕如此疾言厉色,心中倒有些不忍。 想着郭伯伯对他一向期望很高。 他若是将郭伯伯气坏了,倒是不好了。 不过,听了黄蓉之言,他也觉得气不过。 当年,黄蓉就不待见他,现在又说自己本性不好。 于是,他站起身来,朝着郭靖说道:“郭伯伯,你对我好,我是知道的。” “我本性可能真的不好,但当年也没求着你们传授武艺。” 说到这里,杨过便想着,当年若是没有郭靖和黄蓉,他现在估计早就成了千秋宫的弟子。 那自然也就不会败姑姑为师了。 可能一切,都是命数吧。 “郭伯伯,道歉是不可能道歉的。” “我今日来陆家庄,也是为了见郭伯伯一面,和您说一声,我这些年过的还可以。” “您老无须为我担忧什么。” 说到这里,杨过却是朝着郝大通和赵志敬看去,一脸不屑的说道。 “这姓赵的打我骂我,不教我武功也就罢了,还故意让我在人前出丑,被其他人打。” “还有这姓郝的,见不惯人家孙婆婆对我好,便将人家打死了。” “姓郝的,你说,孙婆婆是不是死在你的手上!” 杨过一说到孙婆婆,自然满心的不爽快。 直接看着郝大通,怒喝道。 郝大通是全真教的高道,道学武功,都已修到了一定境界,易理精湛,全真教中更是无出其右,只因一个失手误杀了孙婆婆,数年来一直郁郁不乐,引为生平恨事。 全真七子生平杀人的确不算少,但所杀的尽是奸恶之徒,从来不伤无辜。 此时听杨过当众直斥,不由得脸如死灰,当日一掌打得孙婆婆狂喷鲜血的情景,又清清楚楚的现在眼前。 他身上不带兵刃,当下伸出左手,从赵志敬腰里拔出长剑。 众人只道他要剑刺杨过,郭靖踏上一步,却是护着杨过。 杨过见状,心中更是一暖,当下心里的怒意也去了三分,只想着不能再让郭伯伯生气。 这时,却见郝大通倒转长剑,将剑柄向杨过递了过去,道:“不错,我是杀错了人,你为孙婆婆报仇吧,我决不还手就是。” 郭靖和黄蓉见他如此,大为惊讶。 郭靖生怕杨过接剑伤人,叫道:“过儿,不得无礼。” 杨过虽然想替孙婆婆报仇,但是见郭靖对自己如此之好,更何况有郭伯伯在,自己也绝对不可能杀了郝大通。 于是,便在一旁道:“姓郝的,我怕郭伯伯伤心,今日且不杀你。” “若是他日让我单独碰上了你,我决然不会饶你性命!” “你若是对孙婆婆愧疚,自裁了便是,何必向我递剑。” 郝大通也算是武林前辈,气的浑身颤抖。 一来是觉得杨过狂妄傲慢,二来又是觉得自己的脸面着实是丢光了。 手中拿着长剑,递也不是,收也不是,手上运劲一抖,啪的一声,长剑断为两截。 他将断剑往地下一丢,长叹一声,说道:“罢了,杨过,待来日你我单独相逢,我再与你讨教!” 说完,竟然直接踏步走出了书房,头也不回的去了。 郭靖和黄蓉见状,便知晓杨过所说的话中,可能不是虚假之言。 二人看向孙不二和赵志敬、尹志平。 郭靖道:“赵师兄,这其中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大家有什么话,不能坐下来慢慢说开了的。” 孙不二朝着郭靖叹了一口气,道:“靖儿,算了,此事不提也罢。” 说罢,孙不二便也直接出了书房。 赵志敬朝着杨过冷哼一声,也急忙追了出去。 而一旁的尹志平见状,只好朝着郭靖拱拱手道:“郭兄弟,此事不好说,我先走了。” 说罢,也直接离开了。 这时,郭靖和黄蓉一脸不解的看向杨过。 “过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杨过道:“此事说来话长,若只是我的一面之词,郭伯伯和郭伯母也未必相信,算了,不提了。” “总之,一切事出有因。” “郭伯伯若是还认我这个侄儿,我便在陆家庄继续待着,若是郭伯伯不认我,我立马掉头便走了,也省得惹郭伯伯生气。” 郭靖一听,当即说道:“胡闹,你说的是什么话,我便是再生气,还能不认你了不成。” “你也别隐瞒,且坐下,把事情的原委给我和你郭伯母听。” 就在这时,屋顶却是传来一声淡淡的笑意。 “行了,杨兄弟,别遮着盖着了,他们要听,便讲给他们听听得了。” “又不是什么说不得的事情。” 郭靖和黄蓉突然听到这声音,登时愣住了。 屋顶上居然有人,他们夫妇二人先前竟然没有一点察觉。 “是哪位前辈在屋顶!” 郭靖抬头,朝着屋顶问道。 黄蓉却是眼珠子一转,似乎想到了什么。 就在这时,只听得屋外又传来了那道声音。 “行了,都这会儿了,也没外人了,咱们就下去见见他们吧。” 片刻后,只见书房的门口突然出现了三道人影。 朝着书房内走了进来。 待郭靖和黄蓉看清楚了那三道身影,脸上不禁皆是泛起惊讶之色。 “爹!” “师父!” “叶道长!” “怎么会是你们?” 黄蓉和郭靖脸上都是泛起惊讶无比的神色。 他们夫妇二人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是他们三人。 洪七公闻言,哈哈一笑,走进书房来,道:“蓉儿,靖儿,为什么不能是我们啊。” 黄蓉已经跑上前去,直接抱住了黄老邪。 她虽然嫁作人妇已经十几年了,但是一见到爹爹黄老邪,便好似还和十几岁的时候一样激动。 浑然忘记了自己已经三十多岁。 当年黄老邪离开桃花岛的时候,黄蓉也就十六七岁。 这十几年来,她时常挂念着爹爹黄老邪。 如今,自然是真情流露,忍不住眼圈都泛红了。 黄老邪看到女儿,也忍不住感怀不已。 毕竟,十几年未见,还是有些不舍的。 他拍了拍黄蓉的后背,笑道:“都是当娘的人了,还和个小孩子一样。” 黄蓉道:“不管我长多大,都是爹的女儿啊。” 这时,郭靖上前来,朝着黄老邪道:“岳父。” 黄老邪点了点头。 郭靖又朝着洪七公道:“师父。” 然后,又看向叶千秋,道:“叶道长。” 他脸上泛起疑惑之色,着实是有些不太明白,岳父大人和师父,还有叶道长怎么凑到一起了。 叶千秋看着郭靖脸上的疑惑,笑着说道:“郭兄弟,多年不见,看来你的武功又是大有长进。” 郭靖笑道:“还多靠叶道长指点。” 这时,洪七公上前道:“靖儿,你这小子现在见了师父,一点都不热情了。” 郭靖闻言,急忙说道:“师父,您说的哪里话,我哪里敢怠慢了您老人家。” 洪七公闻言,微微一笑,道:“这还差不多。” 郭靖疑惑道:“师父,你们这是打哪儿来啊?” 洪七公往一旁一坐,道:“呐,别问我,问他,问他!” 说着,洪七公朝着叶千秋努了努嘴,那意思是再明显不过了。 叶千秋见状,微微一笑,道:“此事说来话长,咱们坐下慢慢聊。” 郭靖闻言,道:“对对对,坐下聊。” 这时,黄蓉从黄老邪的怀里起开,朝着一旁的屏风后边喊道:“芙儿、敦儒、修文,你们三个还不赶紧给我滚出来,来见过外公、太师父、叶道长。” 藏在屏风后边的郭芙、武氏兄弟,便当即从屏风后跑了出来。 黄蓉见状,朝着三人道:“你们三个鬼鬼祟祟的藏在这屏风后边做什么。” 郭芙吐了吐舌头,朝着黄蓉打个哈哈,然后急忙朝着黄老邪问好:“外公好。” 然后,又朝着洪七公去问好。 “太师父好。” 紧接着又朝着叶千秋转去,叫道:“叶师伯好!” 郭芙还朝着叶千秋多看了两眼。 七年前,她曾经和叶千秋见过一面,叶千秋还送过她一个玉蟾。 此时,看到叶千秋和七年前一般无二,根本没有什么变化,当即觉得很是奇妙。 她七年前便知道叶千秋是天下第一高手,当初看到叶千秋收陆无双和程英为徒,还想着也拜叶千秋为师来着。 七年过去了,叶千秋却是一点变化都没有。 这让郭芙心头很是疑惑。 难道练武练到了极高深的地步,可以永葆青春的吗? 这对女孩子来说,无疑是一个很大的诱惑。 女孩子家天性爱美,谁不想永葆青春呢? 纵使是黄蓉看到叶千秋那几十年不变的面容,亦是羡慕的很。 第10章 神猿大侠,金轮法王 几个人坐定下来。 郭芙、武氏兄弟三个小辈则是站在一旁。 杨过也站在书房当中。 众人一番言语寒暄。 叶千秋给郭靖和黄蓉讲了讲他们三人的近况。 黄蓉和郭靖听到黄老邪居然和叶千秋在华山之上联手建立了千秋宫。 郭靖倒是不觉得有什么。 黄蓉却是觉得很是怪异。 她太清楚她爹的性格。 她爹向来是谁都瞧不上,怎么就和叶千秋在华山之上建立了千秋宫呢? 这也太不合乎他的性子了。 黄蓉聪明的很,自然能猜到这一切定然都和叶千秋脱不了关系。 不过,听闻这些年她爹黄老邪一直在华山之上待着。 黄蓉倒也觉得挺好。 总比没个下落强。 往后,若是想爹爹了,自然还能带着孩子去华山之上看望。 这边众人一番寒暄下来。 黄蓉和郭靖也知道了黄老邪和洪七公这些年来的去向。 这时,已经到了深夜时分。 但是书房之内,依旧气氛很是热烈。 他们都是多年不见,自然有很多话都要说。 杨过的事情,反倒是被郭靖和黄蓉先放到了一边。 到了后半夜,郭芙、武家兄弟抵不住困意,出了书房去,先去睡了。 而叶千秋、黄老邪、洪七公和郭靖夫妇还在详谈。 杨过倒是尚未离开。 郭靖见他神采奕奕,没有丝毫困意,也便没有让他回屋去休息。 待众人聊的差不多了。 郭靖和黄蓉也都知道了杨过原来是随着叶千秋他们一起来的。 这时,郭靖才想到杨过叛出全真教的事情。 想问叶千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千秋微微一笑,却是让杨过自己将事情的经过尽数说给郭靖和黄蓉去听,倒也不提他又拜了谁为师。 郭靖和黄蓉听了之后,黄蓉觉得杨过鬼心眼多,想要试一试杨过的武功,看他到底会不会全真教的武功。 叶千秋却是知道杨过此时已经学会全真剑法,便给杨过解围,道:“今夜时候也不早了,明日还要召开英雄大会,大家也早点休息吧。” 郭靖和黄蓉一听,倒也觉得是这个道理。 黄蓉虽然感觉到叶千秋可能是在有心替杨过遮掩什么,但也不好深究。 叶千秋叫上杨过,便出了书房。 而洪七公也打个哈欠,伸个懒腰,道:“哎呀,是有些困了啊。” 洪七公也出了书房,黄老邪朝着女儿女婿说了一句,也出了屋去。 “靖儿,蓉儿,你们也早些休息吧。” 郭靖和黄蓉见众人离去。 郭靖微微一叹,只觉是自己害了杨过。 他一脸自责的说道:“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将过儿送到重阳宫去。” 黄蓉知道自己丈夫有时候爱钻牛角尖,怕他自责过深,在一旁劝慰道:“靖哥哥,这事和你没关系的。” “谁知道那赵志敬会和一个小孩子一般见识。” 郭靖闻言,也不好多说什么。 毕竟他和全真教的关系不错。 …… 翌日一早。 众人起了大早,一早便有人送来早点。 叶千秋和杨过昨天晚上睡了一个屋子。 二人吃了饭,杨过说要出去溜溜食,叶千秋也没说什么,由得他去。 而他自己则是到了黄老邪和洪七公的屋子里,和黄老邪下起了棋。 洪七公则是在一旁看着。 黄老邪琴棋书画,样样皆通。 和叶千秋下棋,也是棋逢对手。 洪七公最大的爱好是吃美食,看了没多久,便又躺在床上睡去了。 当真是吃了睡,睡了吃。 叶千秋想着,是不是要传洪七公一门睡觉也能增长内力的功法。 这功法,他也是会的,当年在天龙世界时,他就曾和逍遥子琢磨出一门《蛰龙功》来。 睡的时间越久,功力增长的越快。 二人下棋,洪七公睡觉,也没人来扰。 昨天夜里,他们便早已经和郭靖和黄蓉说了,不要让人来打扰。 特别是洪七公和黄老邪,并不想在众人面前露面。 叶千秋倒是无所谓了。 行走江湖,很多事情,自然是免不了的。 江湖嘛,自然就是人情世故。 当然,世外高人可以免俗。 即便你冷脸对着人,也无人敢说你半个不是。 叶千秋深谙其中道理。 而黄老邪、洪七公在某些时候,还是有些拉不下脸来。 太过自重所谓的身份。 在这方面,其实老顽童周伯通做的是最好的。 待叶千秋和黄老邪下了三盘棋过来。 叶千秋耳力不凡,自然能听到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大。 黄老邪也听到了,倒也不觉得有什么。 毕竟,今日是英雄大会,江湖各路群雄都会来参加。 这时,连洪七公都醒来了,嘟囔道:“你们两个还下着呢。” 黄老邪笑道:“七兄,你要是没睡过瘾,还可以接着睡,反正是没人烦你的。” 洪七公从床上翻身而起,伸了个懒腰,打个哈欠,道:“不睡了,再睡脑袋都睡扁了。” “有点无聊啊。” 叶千秋闻言,却是说道:“蓉儿肚子里可是又怀了一个。” “你们猜是男孩还是女孩?” 黄老邪微微一笑,道:“我自然希望是男孩儿。” 洪七公则道:“我觉得是女儿,生下来一定是和蓉儿一般无二的聪明。” “芙儿一点都不像她娘,没有一丁点的精明劲儿。” “被那武家的两个傻小子围在身边,眼睛都估计都挑花了。” “蓉儿可就不一样了,当初自己闯荡江湖,和靖儿相知相恋,全是靠自己定夺的。” “这才是聪明的女儿家,自己有主意,所以过的才好啊。” 叶千秋一听,不禁眼睛一亮,洪七公说的头头是道,看来也不是不懂男女之事,年轻的时候,是不是有过什么风流韵事。 他便直接开口朝着洪七公问道:“老洪,你打多少岁起,就孤身一人的?” “难道年轻的时候,就没个心上人什么的?” 洪七公听到叶千秋这么问,摆摆手道:“那都是年轻时候的事情了。” “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黄老邪从旁笑道:“师兄,你不知道,七兄年轻的时候,也是一表人才。” “曾经和一位姓石的姑娘有过一段情咧。” 黄老邪和洪七公相识多年,年轻的时候,就已经认识。 自然知晓洪七公的一些往事。 洪七公一听黄老邪在抖自己的老底,当即朝着黄老邪说道:“呐呐呐,黄老邪,你可别不讲义气啊。” “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还提那些做什么。” 黄老邪一听,哈哈一笑,也不再提这事。 叶千秋倒也不是什么好奇心极重的人。 既然人家不想说,肯定是有些不太好的回忆。 这时,黄老邪主动转移话题,朝着叶千秋问道:“师兄,那你觉得蓉儿生男还是生女?” 洪七公一听,当即附和道:“对对对,老叶,你说说,你觉得是男还是女。” 叶千秋闻言,笑道:“我觉得是儿女双全,龙凤胎。” 黄老邪和洪七公一愣,皆是哈哈大笑起来。 洪七公朝着叶千秋道:“老叶,你太鸡贼了,你活了这么大岁数,估计心眼比我们谁的都要多。” 黄老邪亦是赞同的点了点头。 叶千秋的心眼儿,的确是比谁的都要多。 人老成精,他这是真的成精了。 叶千秋闻言,也不以为意,三人嬉笑怒骂,也只是在各自的面前。 若是在旁人面前,肯定不会是这般样子。 三人又说了一会儿话。 这时,叶千秋道:“行了,咱们也别在屋里憋着了,出去透透风,顺便听听外面的抗敌大计。” 洪七公闻言,也是正色道:“方今天下大乱,蒙古鞑子日渐南侵,蚕食我大宋天下,靖儿和蓉儿这次召开英雄大会,邀请群雄群策群力,也是一件为国为民的大好事。” “我们的确该出去听听。” 于是,三人便都带上了人皮面具,出了屋子,又上了房顶。 三人皆是这世上最顶尖的高手。 即便是大白天行走在这屋顶上,亦是没人可以发现。 此时,已经接近正午时分。 却见那陆家庄的大厅前院之中,已经站满了人。 看来是这一上午的工夫,陆家庄上又到了无数英雄好汉。 陆家庄虽大,却也已到处挤满了人。 这时,只见那大厅之中,一个乞丐举着酒杯,站了起来。 他举杯向群雄敬了一杯酒,朗声说道:“敝帮洪老帮主传来号令,言道蒙古南侵日急,命敝帮帮众各出死力,抵御外侮。” “现下天下英雄会集于此,人人心怀忠义,咱们须得商量一个妙策,使得蒙古鞑子不敢再犯我大宋江山。” 他说了这几句话后,群雄纷纷起立,你一言我一语,都是赞同之意。 此日来赴英雄宴之人多数都是血性汉子,眼见国事日非,大祸迫在眉睫,早就深自忧心,有人提起此事,忠义豪杰自然是尽数响应。 洪七公看着那乞丐,微微颔首,道:“听蓉儿说今日鲁有脚会接任丐帮帮主。” “鲁有脚虽然习武的资质差了些,但为人还是不错的,这番话说的不错。” 这时,又见一个银髯老者站起身来,声若洪钟,说道:“常言道蛇无头不行,咱们空有忠义之志,若无一个领头的,大事难成。” “今日群雄在此,大伙儿便推举一位德高望重、人人心服的豪杰出来,由他领头,众人齐奉号令。” 群雄一齐喝彩,早有人叫了起来:“就由你老人家领头好啦!” “不用推举旁人啦!” 喝彩鼓掌声中,还有人叫道:“郭靖郭大侠!” 有人叫道:“鲁帮主最好。” 还有人道:“丐帮前黄帮主足智多谋,又是洪老帮主的弟子,我推举黄帮主。” 又有人道:“此间陆庄主也可以啊。” 更有人叫唤着:“全真教马教主,长春子丘真人。” 一时众说纷坛。 只听得先前说话的那老者哈哈笑道:“我这臭老儿又算得哪一门子货色?” “武林高手,自来以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为首。” “中神通重阳真人仙去多年,东邪黄岛主独来独往,西毒非我辈中之人,南帝远在大理,不是我大宋百姓。” “群雄盟主,自是非北丐洪老前辈莫属。” 洪七公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当真是众望所归,群雄一齐鼓掌,也没人有什么异议。 但是,这时却是有人又说道:“除了洪老帮主之外,我觉得还有一人能胜任这武林盟主之位。” 众人闻言,当即问道:“这人是谁?” 那人却道:“此人便是绝世剑仙,神猿大侠。” “神猿大侠?” 众人闻言,皆是齐齐惊诧无比。 显然不是有谁都知道“神猿大侠”的名号。 有人便问道:“敢问这神猿大侠是哪一位,如何能与洪老帮主相比?” 那人继续道:“说起神猿大侠,那可就厉害了。” “七年前,在晋北太岳庄,神猿大侠御上百长剑,挥袖间,便将赤练仙子李莫愁给除去。” “那日神猿大侠的风采,我马王神至今不能忘怀。” “当真是无双剑仙,令人心驰神往。” 站在屋顶之上的叶千秋朝着那人看去,却见那人身材瘦小,身后背着一柄大刀。 正是七年前,在太岳庄和他有过一面之缘的“马王神”马云。 此时,只听得有人问道:“那敢问这神猿大侠除了杀了李莫愁之外,还做了哪些大好事?” 那马云继续说道:“神猿大侠之所以是神猿大侠,那是因为他曾经做过这武林之中很多人都做不到的事情。” “大家伙可还记得七八年前,在黄河两岸,北方数地,蒙古人的高官大将曾经在短短数月之间被连杀五十八人!” “而且这些人的脑袋都是无一错漏的被割了下去,挂在了城门楼子上。” “据我所知,这些事,都是由神猿大侠所为!” “因为这世上除了神猿大侠,世上没有人能御剑杀敌!” “神猿大侠连取蒙古高官五十八人的脑袋,却是从来没人见过他的真容!” “蒙古人连他老人家的影子都没捉到!” “而且,就在那一年,就在临安府,大奸臣史弥远和他的那些走狗“四凶三木”尽数身死。” “四凶三木都是被人割了脑袋。” “这事也定然还是神猿大侠所为。” “神猿大侠,以一手绝世剑术,冠绝当世,为古往今来第一位剑仙!” “如果他老人家能做这武林盟主,那定然能将蒙古鞑子给驱除殆尽!” 马云的口才很好,一番话可谓讲的是异常激昂顿挫,引得众人齐声喝彩。 又有人道:“马王神,你既然说这神猿大侠有绝世剑术,但你又为何称呼其为神猿大侠呢?” 马云微微一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那神猿大侠本来姓叶。” “因为他出行之时,身旁总是跟着一头大白猿。” “所以,人们方称他为神猿大侠。” 众人一听,微微颔首。 这时,站在大厅之中的黄蓉和郭靖听到这马王神的话,不禁相视一笑。 这神猿大侠指的是谁,他们自然是清楚的。 只是,叶千秋昨夜说了,不要去打扰他们,所以夫妇二人,没想着请叶千秋和洪七公出来。 此时,从人群中走出一人说道:“洪老帮主和神猿大侠自然都做得群雄盟主。” “但是,这两个人如何能做一个盟主之位呢?” 他话声响亮,众人齐往发声之处瞧去,却看不到人,原来说话的人身材甚矮,比马王神马云还要低,已经被旁边的人遮没了。 众人闻言,倒觉得这话有道理。 盟主的位子只有一个,如何能让两个人做呢? 有人问道:“是哪一位说话?” 那矮子跃起身来,站到了桌上,但见他身高不满三尺,年逾四旬,满脸透着精悍之气。 有人识得他是江西好汉“矮狮”雷猛。 众人看见雷猛这副模样,就要发笑,但见了他左顾右盼的威猛眼光,都把笑声吞下了肚里。 这时,有人便道:“我是支持洪老帮主做盟主的!” 还有人道:“我支持神猿大侠做盟主!” 一时间,这群雄分成了两个阵营,一边是支持洪七公的。 另一边是支持神猿大侠的。 黄蓉和郭靖显然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局面。 黄蓉脸上泛起无奈之色。 郭靖则低声道:“蓉儿,要不把师父和叶道长都请出来吧。” 黄蓉摇摇头,道:“靖哥哥,这事不需惊动他们二位老人家。” 这时,只听得雷猛道:“各位,请听我一言,洪老帮主和这位神猿大侠皆是行事神出鬼没,十年之中难得露一次脸,要是遇上了抗敌御侮的大事,无论他们二位谁做盟主,都有可能遇到恰好无法向他们两位老人家请示的情况,到时候,那该如何?” 有人回应道:“这话倒也说得没错。” 雷猛又道:“咱们今日所作所为,全是尽忠报国的事,实无半点私心。” “咱们其实应当推举一位副盟主,至于盟主之位吗,虚设就好了,往后无论是见了洪老前辈还是神猿大侠云游四方之时,大伙儿就对他们两人都唯命是从。” “这二位前辈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总归不可能是碰到一起的。” “大家伙觉得我这个提议如何?” 众人一听,倒觉得颇为有理。 当即便有不少人赞同这个办法。 就在这时,只见庄外快步走进来四个道人,却是郝大通、孙不二、赵志敬、尹志平四人。 郭靖见他们去而复回,脸上露出喜色,连忙出去相迎。 全真派号称天下武术正宗,今日英雄大宴中若无全真派高手参与,自然大为逊色。 此时,只听得郝大通在郭靖耳边低声道:“有敌人前来捣乱,须得小心提防。我们特地赶回报讯。” 郭靖心想,广宁子郝大通是全真教中有数高手,江湖上武功胜过他的没有几人,他说这几句话的声音微微发颤,对头自必是极厉害的人物。 不过,江湖上如今厉害的高手也就那么几个。 要来捣乱的,郭靖却是一时不知道是谁。 郭靖低声问道:“是谁?” 郝大通道:“是我曾折在他手下的那个蒙古人。” 郭靖微微一怔,当即想起了当年带着杨过上重阳宫之时,碰到的那个蒙古人。 “是霍都王子?” 郝大通还未回答,只听得大门外号角之声呜呜吹起,接着响起了断断续续的击磐之声。 陆冠英叫道:“迎接贵宾!” 话音刚落,那庄外已经走进来高高矮矮的数十个人。 此时,站在屋顶上的叶千秋三人,看到那高高矮矮的数十个人,神色倒都是很平静。 洪七公道:“是蒙古人。” “他们来做什么。” 黄老邪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叶千秋微微一笑,没有多言,倒是看着那人群中的马云,觉得这家伙拍马屁的功夫着实天赋异禀。 本来正在上欢呼的一众江湖群雄,突然见这许多人闯进陆家庄来,都是微感诧异,但均想此辈定是来赴英雄宴的人物,眼见其中并无相识之人,也就不以为意。 郭靖低声向黄蓉转述了郝大通的说话,便即站起身来,夫妻俩与陆冠英夫妇一起迎了出去。 郭靖识得那容貌清雅、贵公子模样的是蒙古霍都王子。 而那浑然如球的藏僧是霍都的师兄达尔巴。 这二人曾在终南山重阳宫中出现过,虽是一流高手,但武功比自己逊色多了,所以也不去惧他。 更何况,如今在陆家庄可是有比他还要厉害的三位顶尖高手在。 无论是谁来,都别想占到什么便宜。 这时,只见那霍都和达尔巴分站两旁,中间站着一个身披红袍、极高极瘦、身形犹似竹竿一般的藏僧,脑门微陷,便好似一只碟子一般。 站在屋顶上的洪七公道:“这藏僧有点东西。” 黄老邪道:“此人顶心深陷,应该是藏地密宗的武学宗师。” 洪七公道:“听藏边五丑说,他们的祖师是什么金轮法王,不会就是此人吧?” 黄老邪微微颔首,道:“很有可能,那藏边五丑的内功不错,如果此人就是金轮法王,可见他的功力着实不俗。” 洪七公闻言,咧嘴一笑,道:“是他就好了,等会儿我老乞丐下去和他比划比划。” 叶千秋看了那藏僧一眼,知晓那人应该就是金轮法王。 此时,郭靖与黄蓉互望了一眼,他们曾听黄药师说起过藏地密宗的奇异武功,练到极高境界之时,顶门会微微凹下。 此人顶心深陷,难道武功很高? 怎么江湖上从不曾听说藏地有这么一个高手? 两人暗中提防,同时躬身施礼。 郭靖道:“各位远道到来,就请入座喝上几杯。” 他既知来者是敌,也不说什么“光临、欢迎”之类口是心非的话。 这时,只听得那霍都王子向那高瘦藏僧说道:“师父,我给你老人家引见中原两位大名鼎鼎的英雄……” 那藏僧点了点头,双目似开似闭。 霍都王子道:“这位是做过咱们蒙古西征右军元帅的郭靖郭大侠,这位是郭夫人,也即是丐帮的黄帮主。” 那藏僧听到“蒙古西征右军元帅”八字,双目一张,陡然间精光四射,在郭靖脸上转了一转,重又半垂半闭,对丐帮的帮主却似不放在心上。 接着,霍都王子又朗声道:“这位是在下的师尊,西藏圣僧,人人尊称金轮法王,当今大蒙古国皇后封为第一护国大师。” 这几句话说得甚是响亮,庄上的各路群雄都听得清清楚楚。 众人愕然无比。 有人低声说道:“我们在这里商议抵御蒙古南侵,怎么来了个蒙古的什么护国大师?” 郭靖这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对付这几人才好,只好淡淡的说道:“各位远道而来,不如坐下喝两杯薄酒。” 这时,那霍都王子却是折扇一挥,张开折扇,露出扇上一朵娇艳欲滴的牡丹。 朗声说道:“我们师徒今日未接英雄帖,却来赴英雄大宴,厚着脸皮做了不速之客,但想到得会群贤,却也顾不得许多了。” “盛会难得,良时不再,天下英雄尽聚于此,依小王之见,须得推举一位群雄的盟主,领袖武林,以为天下豪杰之长,各位以为如何?” 先前说话的“矮狮”雷猛大声道:“这话不错,不过我们已经推举了丐帮洪老帮主和神猿大侠为群雄盟主,现下正在推举副盟主,阁下有何高见?” 霍都闻言,冷笑道:“我还从来没听说过同时推举两个人做一个盟主之位的。” “盟主只有一个,是谁便是谁,如何能让两个人做得?” “更何况,那洪七公估计早已经死了,什么神猿大侠,更是无稽之谈,如何能和我师父相比?” 此言一出,顿时惹得群雄愤怒。 丐帮帮众纷纷叫嚷,替洪七公鸣不平。 而黄河两岸的群雄,特别是晋南、晋北一带的群雄,皆是替神猿大侠说话。 霍都道:“洪七公和那什么劳什子神猿大侠若是未死,那就请他们出来见见。” 鲁有脚将打狗棒高举两下,道:“洪老帮主云游天下,行踪无定。你说要见,就轻易见得着么?” 而马云也当即跳了出来,朝着那霍都说道:“神猿大侠他老人家仙踪缥缈,又岂能是你这蒙古鞑子配见的?” “我中原武林推举盟主,干你们蒙古人屁事!” “你们若是想喝酒,那就喝两杯。” “若是来争盟主的,那就请便吧!” “这里不欢迎你们!” 马云这话一出,顿时引得众人附和。 “对,这里不欢迎你们,请你们离开!” 群雄齐呼,声势不小。 霍都却是冷笑道:“中原武林的人,皆是这般没有容人之量的吗?” “若是那什么洪七公和神猿大侠真的厉害,就叫他们出来和我师父金轮法王比一比。” “若是不能的话,那你们这盟主推举的也就没什么意义了吧。” “若是你们自觉敌不过我家师父,那只需要承认便是。” “只要你们承认了,那我们立马离开。” 一众群雄闻言,皆是露出愤怒之色。 现在都已经看出来,这些蒙古人就是来捣乱,想要谋夺中原武林盟主之位的。 这时,站在郭靖和黄蓉身后的杨过朝着郭靖小声说道:“郭伯伯,要不要我去叫洪老帮主和叶道长出来。” 郭靖本来想答应。 却是被黄蓉所阻拦。 黄蓉微微一笑,低声道:“靖哥哥,你放心吧,叶道长可不是什么善茬儿,比我的心眼还要多呢。” “他现在估计不知道正藏在哪儿偷听呢。” “他既然没现身,那肯定是不到时候。” “咱们且先试试这蒙古人的手段如何。” “若是什么事情都需要劳驾师父和叶道长,那咱们也太过无用了。” 郭靖闻言,微微颔首,只觉得自己妻子所言,的确是很有道理。 而院中群雄也已经看出来了,今天这蒙古人就是来捣乱的,不动武是不行了。 郭靖和黄蓉武功高强,威望高,所以,一众群雄都向着他们夫妇二人望去。 此时,黄蓉递给郭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上前道:“群雄已推举洪老帮主和神猿大侠为盟主,便是轮也轮不到什么金轮法王。” “这个蒙古好汉横来打岔,若是洪老帮主和神猿大侠任何一人在此,都可与金轮法王各显神通,一决雌雄。” “只是他们二位老人家周游天下,到处诛杀蒙古鞑子,如今不知身在何处。” “好在洪老帮主、神猿大侠和金轮法王都传下了弟子,就由弟子代师父们较量一下如何?” “不过,神猿大侠的弟子不在此地,只能先由洪老帮主的弟子先行与金轮法王的弟子较量了。” 站在屋顶上的叶千秋三人,听到黄蓉这话,皆是摇头失笑。 洪七公道:“要我说,我老乞丐现在就下去,和这金轮法王较量较量。” “让他知道知道我老乞丐的厉害。” 叶千秋却是微微一笑,道:“天下人都知道你老乞丐的厉害。” “但现在是年轻人的天下了,也要多给年轻人一点机会嘛。” “既然蓉儿想出了这样的好主意,又如何需要你亲自动手。” “你现在不怕被人你的那些丐帮弟子缠身啦?” “等我们看完好戏,我下去将那金轮法王料理了便是。” “总归是不能让他活着离开。” 洪七公闻言,当即便明白这什么金轮法王今天得丢了性命。 洪七公知道叶千秋杀起人来,一向都不会手软。 无论是当年的裘千仞还是欧阳锋,都是死于他的手下。 听到叶千秋这么说,他也就放心了许多,不过还是说道:“你若出手,那金轮法王肯定死定了。” “若非今天人实在是有点多,我非得下去和那金轮法王先过两招再说。” 叶千秋闻言,不禁摇头失笑。 就在这时,只听得庄外却是又传来一道声音。 “神猿大侠座下弟子,愿和蒙古来的高手过过招。” 话音落下。 却见两道人影从庄外走了进来。 一道白衣飘飘,面色绝伦。 一道青衫如斯,秀丽无比。 一众群雄看去,却见是两个姿容一等的少女走了进来。 众人不敢怠慢,急忙朝着四周让开。 站在屋顶上的黄老邪笑道:“是无双和英儿到了。” 洪七公闻言,好奇道:“这是老叶的弟子?” 叶千秋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这时,黄蓉和郭靖看到陆无双和程英这两个陌生女子出现,皆是微微一愣。 旋即,黄蓉便想起,当年在嘉兴陆家庄,叶千秋的确收过两个女弟子。 便朝着一旁的郭靖说道:“靖哥哥,应该是陆家庄的千金。” 郭靖闻言,也想起了此事,他当年和叶千秋把酒言欢,曾经还说过叶千秋教出来的弟子肯定是天下翘楚。 如今,想不到一眨眼,这么多年过去。 叶千秋的两个弟子,也已经长大了。 此时,只听得陆无双一脸冷傲的看着那金轮法王等人,道:“家师乃是神猿大侠。” “你们谁上来和我比试?” 一众群雄见状,当下纷纷叫好喝彩,声震屋瓦。 在偏厅、后厅的群雄,纷纷涌来,一时廊下、天井、门边都挤满了人,众人叫好助威。 金轮法王一边人少,声势自是大大不如。 这时,只见金轮法王道:“好,霍都,你就下场去,先和这神猿大侠的弟子比划比划。” 霍都本来正是心头忧虑,因为当年他在重阳宫败在郭靖手中,自知不是郭靖的对手。 眼下,突然冒出来两个黄毛丫头,不自量力,正中他的下怀。 他当即朝着金轮法王微微躬身,然后便朝着陆无双走过去。 只见霍都张开扇子拨了几拨,朗声说道:“二位既然是神猿大侠的弟子,想必本事定然不小,小王不才,请教二位高招!” “不知二位姑娘,谁先来?” 陆无双冷哼一声,道:“我先来。” 霍都闻言,微微一笑,道:“请!” 只见陆无双身后长剑倏然出鞘,却是不用手拿,直接落在手中。 这一手御剑之术,当真是神乎其技! 当即引得群雄齐声喝彩! “好!不愧是绝世剑仙,神猿大侠的弟子!” 马王神马云的脸上泛起激动无比的神色,大声喊道。 当年,太岳庄萍水相逢,但神猿大侠的风采早已经映刻在马云的心底。 这七年来,他走遍大江南北,就是想找到神猿大侠,拜其为师,纵使是弃刀不用,改为学剑,他也是愿意的。 站在大厅门口的郭靖看到陆无双年纪比较小,只和自己女儿差不多大。 虽然他当年夸赞说,叶千秋教出来的弟子,一定也是江湖上的翘楚。 但临到此时,还是有些担心。 毕竟,陆无双的年纪和自己的女儿差不多大。 而自己的女儿功夫如何,他自然是十分清楚的。 他怕陆无双吃了亏,便朝着黄蓉说道:“蓉儿,你觉得这位姑娘有几分胜算?” 黄蓉闻言,微微一笑,道:“靖哥哥,放心吧,咱们今天是稳赢的。” 黄蓉自然有这个底气,因为她太清楚叶千秋是什么人物。 霍都本来以为陆无双是样子货,但看到陆无双这一手拔剑术,当下便知晓陆无双不好对付。 却是不再犹豫,扇子挥动,一阵劲风向陆无双迎面扑去,风中竟微带幽香。 霍都一扇挥出,跟着擦的一声,扇子已折成一条八寸长的点穴笔,直接向陆无双肋骨点去。 陆无双手中长剑扬起,却是直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剑刺向霍都的脖子。 陆无双这一剑之快,令人夺目不已。 霍都更是想都想不到,这年轻女子居然能有这般快的速度! 他来不及用扇子去挡,只好不停的往后倒退而去。 霍都一边往后倒退,一边才来得及将扇子改变方向,去挡陆无双的剑。 陆无双冷哼一声,却是剑势忽变,长剑抬高了一些。 又朝着霍都的眼睛递去。 霍都见状,面色大惊。 不住的往后倒退着。 只因为陆无双的剑,着实是太快了! 他若是不往后倒退,这一剑根本来不及躲闪! 然而,院子的范围是有限的。 霍都一退再退,已经退到了墙壁上。 他右腿往墙上一蹬,却是突然转起了手中的扇子。 就在转扇子的同时,四枚毒钉却是突然从扇骨之中飞出。 此时,陆无双已经离他很近很近。 这四枚毒钉射出的速度非常之快。 霍都的脸上露出狞笑。 这么近的距离,他就不信射不到这个少女身上! 陆无双看到四枚毒钉出现,登时往一旁侧身而去。 身法之快,简直令在场的所有人惊呼不已。 众人只能看到陆无双的残影! “怎么可能!” 霍都看到陆无双如同鬼魅一般的身法,简直愣住了。 下一刻,却见陆无双的长剑已经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却是陆无双已经在顷刻间,躲开了毒钉,又闪身回来!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你输了!” 陆无双一脸冷漠的看着霍都。 在场的群雄都看呆了。 他们着实没有想到看起来年纪十分轻的陆无双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就已经将霍都给击败! 这着实是让他们意想不到! 站在大厅门口的郭靖黄蓉亦是一脸惊讶。 黄蓉想到了陆无双的功力可能不弱,但是却没想到十几岁的女孩子居然有这等实力! 郭靖则更是惊讶无比,深深感慨道:“不愧是叶道长的高徒!” 这时,站在屋顶上的洪七公也看呆了,连声说道。 “这小姑娘这么厉害!” “这也太邪门儿了吧!” “老叶,你怎么教徒弟的?”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这不算什么。” 黄老邪也觉得这是陆无双的正常水平。 因为,陆无双修炼的那轻身功法可是不同寻常。 就拿刚刚陆无双躲那四颗毒钉的步法来说,那是一门比《凌波微步》还要高明的步法。 在决定创立千秋宫之后,叶千秋融合自己多年所学,写出了一部《千秋录》。 这《千秋录》中,所蕴藏的轻功,有在方寸之间挪移的,还有适合长途跋涉的。 陆无双跟着叶千秋练武七年。 这轻功也练了六年。 霍都本来就轻敌,再加上陆无双的速度太快。 霍都落败,自然是应有之理。 叶千秋并不觉得有什么意外。 若是比拼内力的话,陆无双未必能比得上霍都二三十年的内力。 但这临阵对敌,又不会讲究这些。 只要陆无双一剑下去。 霍都的脑袋可就要飞了。 叶千秋不觉得意外,但是其他江湖群雄却是不这么看。 在他们看来,陆无双的表现着实是太过惊人了。 一众群雄大声呼喊道:“神猿大侠!” “神猿大侠!” 霍都在出了暗器的情况下,还被陆无双击败,脸上无光。 只好说道:“姑娘高明,小王认输了!” 陆无双冷哼一声,将手中长剑拿开。 霍都赶紧朝着那边的金轮法王跑去。 金轮法王见状,双眼看着陆无双,上前道:“姑娘的轻功身法好生高明。” “敢问姑娘尊师神猿大侠身在何方,如果有机会老衲定然要去拜访一下。” 陆无双冷哼一声,却是牢记着千秋宫的规矩。 凡千秋宫门人,不能轻易透露千秋宫的位置。 陆无双朝着金轮法王道:“我师父他老人家可不想见你们这些蒙古人,西藏人。” “大师还是省了这份心吧。” “这第一场比试,我赢了。” “接下来,由我表姐上场,金轮法王,你派哪个弟子和我师姐比试?” 金轮法王闻言,朝着一旁的达尔巴说道:“达尔巴,你上!” 达尔巴听了,朝着金轮法王躬身持手。 然后便走了出来。 陆无双朝着那边的程英说道:“表姐,这个大胖和尚交给你了。” 程英闻言,莞尔一笑,微微颔首。 达尔巴看到程英往他走来,倒是丝毫不客气,只见他从身上的大红袈裟后取出一件兵器。 众人见到他的兵刀,都是暗暗心惊,原来那是一柄又粗又长的金杵。 这金刚降魔杵向为佛教中护法尊者所用,藏僧以此为兵刃的本亦常有, 但达尔巴这降魔杵长达四尺,杵头碗口粗细,杵身金光闪闪,似是用纯金所铸,这份量可比钢铁重得多了。 他朝着程英合十行礼,然后举手将金杵往上一抛。 金杵落将下来,砰的一声,把厅上两块青花大砖打得粉碎,杵身陷入泥中,深逾一尺。 这一下先声夺人,此杵重量可想而知。 众人皆是惊讶无比。 这大胖和尚的臂力着实惊人。 这青衫小姑娘能敌得过这大胖和尚吗? 就在这时,只见程英抬起右掌,背后长剑倏然飞出。 长剑一指,遥看达尔巴,轻声说道。 “神猿大侠亲传弟子程英,请大师指教。” 话音落下,剑光招摇而起。 众人只感觉到眼前一阵白光升起。 下一刻,当他们再看到程英的时候。 程英的剑已经抵在了达尔巴的胸前,刺了进去。 若再刺上三分,达尔巴定然要被刺死当场! 众人见状,已经是惊呆了。 “这……怎么可能!” 达尔巴呆呆的看着程英,又看了看自己胸口的长剑。 只要程英再往前递三分,他今日必死无疑! “这是怎么做到的?” “这就是绝世剑仙,神猿大侠的剑法吗?” 达尔巴是个老实人,他见自己还未出手,便已经败了,也不留恋,直接朝着程英持手合十,往一旁撤去。 众人见状,皆是欢呼起来,他们根本没想到会赢的这么快!这么轻松! “我们赢了!” “我们赢了!” 马王神马云跳出来大喊道:“那什么金轮法王,你们输了!” “还不赶紧离开!” 这时,只见金轮法王面色不变,他看了看两个徒弟,着实是觉得有些太过丢脸。 他们乘兴而来,岂能败兴而归。 金轮法王站出来,朝着陆无双和程英持手道:“二位姑娘的武功着实出众,老衲佩服的很。” “老衲一向对中原高手很是感兴趣。” “既然老衲的两个劣徒不是二位姑娘的对手。” “那老衲就亲手向二位姑娘讨教一番。” “二位姑娘放心,老衲并不是为了争武林盟主之位。” “先前两场已经败了,老衲自然不会再争武林盟主,只是想和二位姑娘过过招而已,领教领教神猿大侠的武功。” 众人闻言,直呼金轮法王不要脸。 居然想要以大欺小。 陆无双和程英脸上并没有多少惧色。 陆无双道:“大和尚,既然你想领教我师父的功夫,倒也不是不行。” “不过,你是藏地武学宗师,我和师姐单打独斗不是你的对手,我们两个打你一个如何?” 金轮法王闻言,微微一笑,持手道:“理当如此!” 此时,站在大厅门口的郭靖见状,蹙眉不已,道:“蓉儿,我去会一会这金轮法王。” “岂能坐视他欺负两个小辈。” 就在郭靖话音刚落,想要迈出脚步之时。 却听得庄子之中突然响起一道轻飘飘的声音。 “金轮法王,你不是要领教贫道的武功吗?” “那就让贫道来和你较量较量。” “和贫道的徒弟打,算什么本事。” 第11章 白衣若仙,金轮身死 陆家庄内。 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 一袭青衫的叶千秋从天而降,落到了院子中央。 郭靖看到叶千秋亲自下场了,自然也就不再着急向前替陆无双和程英挡着金轮法王。 黄蓉微微一笑,道:“靖哥哥,你看我说什么来着,叶道长刚刚肯定是在哪个角落里偷听来着。” 郭靖闻言,朝着黄蓉笑道:“蓉儿,你什么都猜到啦。” 此时,陆家庄内的群雄皆是目瞪口呆。 看着一袭青衫,脸上看起来很是古怪的叶千秋,不少人惊呼不已。 “这就是神猿大侠?” “听声音,好年轻啊!” “看样子,好像也不是什么老前辈啊!” “应该不会有人冒充神猿大侠吧?” 这时,陆无双和程英看到叶千秋出现,顿时脸上浮现出喜色,二人纷纷上前,朝着叶千秋躬身道:“师父。” 这下,群雄都确定了,这位青衫客,还真是神猿大侠。 这时,只见叶千秋稍稍侧头,将面上的人皮面具给取了下来。 待叶千秋取下了人皮面具之后。 在场的各路群雄,皆是惊叹无比。 “原来这才是神猿大侠的真面貌。” “神猿大侠居然这么年轻!” “当真谪仙也!” 叶千秋揭开人皮面具的那一刻,周身好似笼罩上了一层轻烟薄雾,似真似幻,实非尘世中人。 令人折服的同时,只觉世上谪仙非他莫属了。 此时,只听得马王神马云说道:“你们懂什么,神猿大侠驻颜有术,数年前,我在太岳庄见他老人家的时候,他就是这般模样了。” “当年,他的那两个徒弟,比我还低一头,现在长的都比我高多了。”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神猿大侠却是一点变化都没有。” 其他江湖群雄听马王神这么一说,当即问道:“真的假的?” “世上当真有人能容颜不老吗?” 马云道:“你不信我?” “那你去问问当年参加过太岳庄集会的人。” “呐,全真教的清静散人孙道长当年也参加过太岳庄的英雄大会。” “你们不信去问问她老人家。” 这时,站在一旁的全真教孙不二听到马云等人的话,当即微微颔首,她的目光在叶千秋的身上停留了很久,最后还是说道。 “这位的确是神猿大侠本人了。” “当年,太岳庄内,神猿大侠凭空御剑诛杀女魔头李莫愁。” “贫道可是记得一清二楚,不会错的。” 全真教孙不二的名头在江湖上还是很有威望的,一众群雄听到她这么说,当即便不再多言。 群雄纷纷暗中感慨,赞叹道:“当真是神仙一般的人物。” 此时,在大厅外偏角处站立的两人突然走到了郭靖和黄蓉的身边,朝着黄蓉说道:“黄帮主,你们看这位神猿大侠,像不像一个人?” 黄蓉和郭靖听到那人的说话声,回头看去,却见是一灯大师的两位弟子,点苍渔隐与书生朱子柳。 说话的是朱子柳。 黄蓉笑道:“朱师兄是不是想说,这位神猿大侠有些像当年华山论剑夺得武功天下第一的叶道长。” 朱子柳闻言,微微颔首,道:“正是如此,此人和那位叶道长当真是就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太像了,真是太像了。” 黄蓉听了,笑道:“朱师兄,不是像,叶道长本来就是神猿大侠,神猿大侠就是叶道长。” 朱子柳闻言,脸上满是惊诧之意,他惊呼道:“怎么可能?” 一旁的点苍渔隐也是摇头道:“当年华山论剑至今已经过去了十七年,一个人怎么可能十七年间一点变化都没有?” “这也太让人惊讶了。” 黄蓉笑道:“叶道长玄功精深,十七年前,他是如何夺得天下第一的,二位师兄也是亲眼见证的。” “如今这么多年过去,自然是更胜从前了。” “便是永葆青春,也不是什么难事。” 朱子柳惊叹道:“想不到世上竟然有此等人物。” 这时,站在院中的叶千秋和陆无双、程英两姐妹打了个招呼,问了问她们这一趟南下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陆无双嘴巴快,和叶千秋说了一通,就是没说到什么重点。 这时,站在不远处的金轮法王有些忍不住了。 他双手合十,朝着叶千秋躬身道:“老衲金轮,阁下就是神猿大侠?” 金轮法王在一旁打量了叶千秋许久。 只见中原武林推崇不已的神猿大侠,居然是一位年轻如斯的人物。 他的心头自然是震动无比。 但是,他却是一点都不敢轻视叶千秋。 只因为,刚刚叶千秋的两个徒弟,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他的两个徒弟给击败了。 若是江湖争斗,沙场厮杀。 二人的项上人头早就已经搬家了。 叶千秋表现出来的奇异之处越多,越是让金轮法王感觉到叶千秋的不简单,绝非是一般的武林高手。 金轮法王在藏地修行多年,一直都想和中原的顶尖高手较量较量。 这一次听到风声,来参加陆家庄的英雄大会。 本来以为可以力压群雄,轻而易举的将武林盟主的位子给收入囊中。 谁曾想,短短不到半柱香的时间。 他的两个徒弟就直接落败。 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这对于他来说,自然是一种莫大的耻辱。 徒弟被碾压,那只能说明师父的水准不怎么样。 所以,他才会不顾武学宗师的面子,想着去以一敌二,教训教训这两个后辈。 谁曾想,神猿大侠居然会亲至陆家庄。 金轮法王心里有些慌,但是面上还是表现的十分淡定。 叶千秋看着金轮法王,淡淡一笑,道:“金轮法王,你刚刚说想领教贫道的武功。” “现在,贫道就站在这里了。” “你可以出手了。” “贫道让你三招。” “三招之后,贫道再取你性命。” 叶千秋这话说的很平静,也十分平淡。 此时的陆家庄在霎时间就变得安静无比。 只有人们的呼吸声。 当一众群雄听到叶千秋的这几句话时,不禁都纷纷瞪大了双眼。 仿佛不敢相信,这是自己亲耳听到的话。 众人纷纷对视,都从自己的眼中看到了对方的惊骇。 不得不说,叶千秋这话太狂了。 简直狂的没边了。 这金轮法王虽然名不见经传,但敢来陆家庄英雄大会捣乱的,又岂能没有两把刷子? 可听听神猿大侠这话。 这是什么? 这是藐视啊! 这就是赤裸裸的藐视! 让你三招。 三招之后,取你性命! 一众江湖群雄只觉自己的浑身气血沸腾。 自从唐末大乱,五代十国以来,汉人被异族欺压太久了。 大宋建国二百余年,几乎从建国之时开始,就一直在遭受着异族的欺压。 靖康之耻后,更是让大宋的子民倍感屈辱。 好不容易把女真鞑子给弄死了。 结果,蒙古鞑子比女真鞑子还要残暴三分。 这数年来,黄河以北尽数沦为焦土。 大宋子民,受的苦,太多了。 但凡是有点良心的江湖人物,就没有不想着多杀几个蒙古鞑子的。 凡大宋子民,无时不刻都想着扬眉吐气。 可大宋积弱,奸臣当道,面对蒙古鞑子的铁骑,如何能挡! 今日,各路群雄汇聚一堂,不就是为了商量对付蒙古鞑子的大计! 谁曾想,这蒙古鞑子居然还敢上门来捣乱! 若非神猿大侠的两个高徒出手,今日的英雄大会说不定还真就被这几个蒙古鞑子给搞坏了。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句。 “神猿大侠盖世无敌,一定能将这藏边和尚给他打的他妈都不认识了!” 一众群雄齐齐高呼。 “神猿大侠!” “神猿大侠!” 声浪一道盖过一浪。 一众蒙古人齐齐变色,都忍不住倒退两步,皆是感觉到了这来自中原武林的主场优势。 金轮法王听到这波声浪,倒是不为所动。 他静气摒息,朝着叶千秋看去。 他并不认为叶千秋狂妄。 但是,他不会让别人藐视他! 只听得金轮法王朗声道:“既然神猿大侠如此客气,那老衲就不客气了!” 就在这万众瞩目的时候。 只见庄子外面突然走进来一个白衣少女。 她在厅口一站,眼光在各人脸上缓缓转动,似乎在找寻什么人。 庄上群雄本来一齐注目叶千秋与金轮法王二人,那白衣少女一进来,众人不由自主的都向她望去。 但见她脸色苍白,若有病容,虽然烛光如霞,照在她脸上仍无半点血色,更显得清雅绝俗,姿容秀丽无比。 世人常以“美若天仙”四字形容女子之美,但天仙究竟如何美法,谁也不知,此时一见那少女,各人心头都不自禁的涌出“美若天仙”四字来。 她周身犹如笼罩着一层轻烟薄雾,似真似幻,实非尘世中人。 群雄看到这白衣少女,尽数静气摒息。 他们脑海之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这位白衣姑娘莫非是和叶道长一般无二的人物? 都是仙界中人? 不然,二人身上那股缥缈若仙的气质,怎得那一般无二的相似! 这时,只见那少女判若无人的走进院中。 也不在意人们的目光,她的目光落在了叶千秋的身上。 好像是叶千秋身上的某种特质在第一时间吸引了她的目光。 她朝着叶千秋问道:“请问你见过杨过没有?” 当叶千秋看到这个白衣少女的时候,便已然知晓她定然就是小龙女无疑了。 待听到她这么直白的问法,便更是确定了她的身份。 叶千秋没说话,只是笑了笑。 这时,只听得大厅方向有一道狂喜的声音响起。 然后,便是一个人影推开人群,朝着这边猛然跃来。 这人自然就是杨过。 杨过一见到那少女,欣喜若狂,胸口便好似猛地让大铁锤给重重一击,当即从屋角里一跃而出,抱住了她。 “姑姑,姑姑!” 小龙女被杨过当着这么多人抱住,也没觉得有什么。 只是觉得心里欢喜了不少。 自从杨过跑出古墓后,她心里便多了几分失落,见杨过几日没有回来,她便以为杨过不会再回来了。 她一个人在古墓里死了,其实她倒也没觉得有什么。 毕竟,在她看来,人都是要死的。 早死和晚死其实没什么区别。 于是,她就躺进了自己的那副棺椁中。 谁曾想,就在她要合上棺盖的时候,发现了那王重阳刻在棺盖上的字。 紧接着,她便发现了王重阳刻在古墓里的《九阴真经》。 看了《九阴真经》的她,自然是不会死了。 按着《九阴真经》的法子,她运功疗好了伤。 本来,她应该继续在古墓之中待着,此生都不离开古墓。 但事不随人愿。 她十八岁前在古墓中居住,当真是心如止水,不起半点漪澜,但自与杨过相遇,经过了这一番波折,再要如旧时一般诸事不萦于怀,却是万万不能的了。 每当她在寒玉床上静坐练功,就想起杨过曾在此床睡过;坐在桌边吃饭,便记起当时饮食曾有杨过相伴。 练功不到片刻,便即心中烦躁,难以为继。 如此过了月余,再也忍耐不住,决意去找杨过,但找到之后如何对待,实是一无所知。 她于人情世故一窍不通,宛若深山野人一般。 下了终南山后,虽然看见事事新鲜,但她却是不识路,见了路人,就问:“你见到杨过没有?” 肚子饿了,拿起人家的东西便吃,也不知该给钱,一路之上闹了不少笑话。 但旁人见她天真美貌,不自禁的都加容让,倒也无人与她为难。 一日无意间在客店中听到两名大汉谈论,说是天下有名的英雄好汉都到大胜关陆家庄赴英雄宴。 她就想着杨过说不定也在那儿,于是打听路途,才到了陆家庄来。 此时,陆家庄上,除了叶千秋、郝大通、尹志平、赵志敬等四人外,庄上两千余人均不知小龙女是何来历。 只是见她美得出奇,人人心中都生出异样之感。 孙不二虽知其人,却从未见过。 尹志平两眼放光,喉咙在暗暗吞咽着口水。 赵志敬斜眼瞧着他微微冷笑。 郭靖、黄蓉见杨过突然跑出去,对这突然闯进庄来的小姑娘这般举动,也是大感诧异。 此时,陆家庄内,千人拥集,他二人却是旁若无人。 小龙女拉着杨过之手,心中也不知是喜是悲。 小龙女道:“过儿,你果然在此,我终于找到你啦。” 杨过流下泪来,硬咽道:“姑姑……你身上的伤好啦,你不再杀我啦。” 小龙女却是答非所问,道:“我死了,你会不会伤心。” 杨过道:“会,我回到古墓去,以为你死了,都要伤心死了,没看到你的尸体,又是很高兴。” “我终于见到姑姑了,咱们再也不分开了。” 小龙女闻言,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小龙女这一笑,当真是让在场的所有人看了,都要生出一股说不出来的感觉。 这时,只见金轮法王身后的霍都瞧见小龙女和杨过挡在那里你侬我侬的,当即说道:“喂,你们两个要说话去别处去,我家师父要和神猿大侠比武,你们别碍事!” 杨过也没心思跟他答话,牵着小龙女的手,走到旁边,和她并肩坐在厅柱的石台上,旁若无人的和小龙女说起话来。 这时,金轮法王不看那小龙女和杨过,却是直接说道:“神猿大侠,亮兵刃吧!” 话音落下,却是金光一闪。 却是金轮法王的金轮已经攻到了叶千秋的面前。 金轮法王的武功着实不弱,比起他那两个徒弟来,要强了不知多少。 单单是这速度,就已经令人惊叹。 金轮法王所用的金轮专擅锁拿对手兵刃,不论刀枪剑戟、矛锤鞭棍,遇上了全是缚手缚脚,常人挥动武器一招过去,手中就没了兵器。 他一生之中,极少有人能接得了他金轮的三招。 金轮法王将叶千秋看做是此生遇到的第一大敌。 所以,话音未落,便已经当先出手。 他倒是想看看叶千秋到底是怎么个厉害法? 居然还狂妄到让他三招? 从来都是他金轮法王藐视旁人,什么时候轮得上旁人藐视他金轮法王了? 就在金轮法王以为自己的一击必中之时。 下一刻,金轮法王却见眼前一花。 金轮所过之处。 竟然扑了个空! 明明刚刚站在他前方的叶千秋居然在顷刻之间就不见了! 这时,金轮法王只听得身后传来了叶千秋的声音。 “金轮法王,一招了,你还有两招的机会!” 金轮法王猛然间背过身去。 却见叶千秋一脸淡然,负手站在他身后不远处。 金轮法王猛然间金轮给收了回来,心中暗道,此人轻功身法居然已经高明到了这种地步! 这和瞬移有什么区别! 金轮法王的一颗心沉了下来。 他冷哼一声,大力将手中金轮甩出。 只见那金光一闪,却是化作三道! 原来那金轮居然能一化为三! 金轮法王冷哼一声,在金轮一化为三的同时,整个人早已经飞身而出,拍掌朝着叶千秋轰去! 叶千秋一动不动。 让在场的群雄都为他捏了一把汗。 郭靖道:“金轮法王的武功着实厉害。” 黄蓉点了点头,道:“这番僧的确算是一代武学宗师。” “只可惜,他遇到的是叶道长,注定是要铩羽而归了!” 就在大家以为三道金轮要落在叶千秋的身上时。 却发现那三道金轮直接从叶千秋的身上穿过去了! 金轮法王见状,当即便发觉了不对劲。 猛然间一发力,将三道金轮收了回来。 却见前方的叶千秋又消失了! “是残影!” “神猿大侠的速度太快了,留下的残影,让我们产生了错觉!” 马王神马云激动无比的说道。 此时,叶千秋的声音再度从金轮法王的身后传来。 “第二招了!” “你还有一招!” 此刻,金轮法王听到叶千秋的声音简直是头皮发麻,心头大骇。 世上居然还有这样入神鬼一般的人物! 怎么可能有人拥有这样的身法! 他连叶千秋的衣角都摸不到! 怎么能伤到叶千秋! 金轮法王当真是惊骇到了极点! 此时,只听得那一旁的霍都高声喊道:“神猿大侠,你只会逃吗?只会躲吗?” “你轻功绝顶,世上无双。” “大家都瞧见了!” “但你敢和我师父硬碰硬吗?” “堂堂神猿大侠,不会只会逃跑吧!” 霍都这话,引得一众江湖群雄十分不满。 马王神马云是叶千秋的狂热粉丝,当即朝着那霍都回道:“蒙古鞑子,着急什么!” “是着急着送死吗?” “神猿大侠仁慈,给这番僧三招出手的机会。” “不然,若是神猿大侠先出手,这番僧估计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霍都冷哼一声,道:“是吗?” “中原武林的人都是这么喜欢胡吹大气的吗?” 这时,只见场中的金轮法王突然爆喝一声,双手金轮狂舞,脚下一踩。 却是将地上的青石都给踩裂开来! 霎时间,只见青石扑成的青砖,在顷刻间翻滚起来,如同浪花一般,朝着叶千秋滚滚而去。 “你的身法不是快吗?” “躲,这下老衲看你如何躲!” 金轮法王低喝一声。 群雄看到这一幕,纷纷惊骇不已。 郭靖在一旁道:“这金轮法王好深厚的内力!” 叶千秋见状,却是不慌不忙。 任由这滚滚青石朝着他翻滚而来。 片刻后,青石板将叶千秋的身形给尽数淹没! 下一刻,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 那所有的青石板在瞬息之间,全部化为粉末! 叶千秋整个人完好无损的从其中走了出来。 身上一尘不染! “三招已过,你可以去死了!” 叶千秋的声音依旧平淡。 却是充满了无人敢质疑的霸气。 “怎么可能!” 金轮法王双目呲咧,双手不住颤抖着。 这一招,他可是将浑身的内力都给毫并不留手的喷涌了出去。 但是,叶千秋居然毫发无损! 这只有一个可能! 那就是叶千秋的功力要远远胜于他! 但此人才多少岁! 怎么可能有如此深厚的内力! 难道此人是妖孽不成! 金轮法王的脑海之中,在一瞬间闪过数个念头! 下一刻。 他只见自己的双眼之中,一道手掌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嘭! 然后,他便好像听到了什么东西碎裂了一般。 下一刻,金轮法王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胸口。 此刻,他感觉到了自己体内的生机在流逝着。 他体内的骨头已经在刹那间全部裂开了! 而他面前的那个男人。 还距离他有一丈之远! 他只抬了抬手臂。 打了一掌。 “你……赢……了……” 下一刻,金轮法王口吐鲜血,整个人的身形在一刹那间瘫软下去。 第12章 盖世英雄,宴席变故(万更求订阅!) 哗! 随着金轮法王身躯的倒下。 陆家庄上,几乎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中原群雄尽数欢呼雀跃。 而那蒙古的一众高手,则是胆颤心惊,一脸骇然。 霍都王子脸上露出惊恐之色。 达尔巴看到金轮法王瘫软在地,匆忙间,一个掠身,飞掠至金轮法王的身旁。 “师父……” 达尔巴跪在金轮法王身前。 将金轮法王的身子抱在怀里。 金轮法王已然没了气息。 他身上残留的体温,预示着他先前还是一条鲜活无比的生命。 达尔巴说的是藏语,在场的中原武林群雄,基本没人能听懂他在说什么。 不过,看到达尔巴那伤心欲绝的表情也都能猜出达尔巴在叫唤什么。 此时,只见那霍都看到金轮法王身死,色厉内茬的朝着前边走了两步。 他朝着叶千秋躬身拱手道:“神猿大侠果然不愧是中原武林的顶尖高手。” “小王佩服,佩服。” “今日论武,当是小王等输的一败涂地。” “神猿大侠功参造化,我等不是对手。” “待改日再来拜访神猿大侠。” 说罢,霍都急忙朝着达尔巴说两句藏语。 然后直接转身头也不回的,就朝着陆家庄的大门行去。 那几个蒙古人也尽数跟在霍都的身后。 达尔巴抱起金轮法王的身子,正欲抬步。 就在这时,叶千秋的声音再度传出。 “霍都王子是吧,贫道让你走了吗?” 叶千秋站在原地,轻飘飘的一句话。 就让已经迈出去好几步的霍都王子当即愣在当场。 刚刚迈出去的步子,只好无奈的收了回来。 霍都的眼中闪过几抹惊恐之意。 这什么神猿大侠居然将金轮法王给秒杀了。 要知道金轮法王可是藏地武学大宗师,在蒙古国的广阔地域当中,金轮法王乃是武学第一高手。 他拜金轮法王为师多年,深深知晓这金轮法王有多么厉害。 本以为,这神猿大侠是中原人吹捧出来的。 纵使是有些本事,师父金轮法王出手,怎么着也不至于吃亏。 但是,谁曾想,金轮法王的确没吃亏,而是直接被打死了! 就一掌而已! 那一掌的速度太快。 在霎时间,便已经震碎了金轮法王的全身骨头,连同心脉一起震断。 这已经不是武林高手的层次,这已经是近乎于仙法了。 中原武林居然有如此恐怖的人物。 如果事先他们知道这什么神猿大侠如此厉害的话,是说什么也不会选择到陆家庄来捣乱的。 可是,现在一切都迟了。 这神猿大侠二话不说,直接将金轮法王给轰杀了。 可见他对蒙古国很是不满。 先前,他之所以那么快的反应过来,就是因为他不想死。 他不想步入金轮法王的后尘。 所以,他撂下两句话,便匆忙间朝着大门口行去。 希望能够蒙混过关。 希望那神猿大侠不会和他计较。 但现在突然听到神猿大侠的这句话,等时间,便让霍都心里咯噔一下。 他不敢不停下脚步。 因为,他知道即便自己当做没听见一般,走出陆家庄的大门,也绝对是走不远的。 那神猿大侠如同鬼神一般的身法,恐怕只需要片刻的工夫,便能将自己拦下。 刹那间。 霍都的脑海之中已经闪过了数个念头。 对于霍都来说,今天能不能活下来,全凭他接下来如何应对。 只见霍都硬生生的挤出了一张笑脸,当即回过头来,朝着叶千秋再次躬身拱手,道:“敢问神猿大侠还有何事?” 叶千秋闻言,淡淡一笑,道:“你们几个蒙古鞑子,不请自来也就罢了。” “如今,更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真当这脚下的土地,是蒙古国境内吗?” 霍都听到叶千秋那杀意凛然之言,登时心头只觉寒气渐生。 他少见的挺直了腰杆,朝着叶千秋看去,却见叶千秋神威赫赫,四周的中原群雄环顾着他们。 一股磅礴无比的压力,就来到了霍都的身上。 霍都小心翼翼的问道:“我等擅闯中原群雄的武林大会,皆因由这金轮法王主使。” “金轮法王这老贼仗着自己武功高强,素来瞧不起人,其实我对他也很是不满,只是摄于他的淫威,方才不得不从他。” “既然这金轮法王已经被神猿大侠给诛杀,我等自然不敢在此停留,污了神猿大侠的眼睛。” “还请神猿大侠高抬贵手,放我等一条生路。” 霍都这话,当真是说的不要脸至极。 中原群雄听到霍都这番话,当真是对霍都这个蒙古人厌恶到了极点。 只听得郭靖和黄蓉说道:“此人当真是无耻至极。” “那金轮法王分明是他师父,如今金轮法王死了。” “他不给金轮法王收尸也就罢了,还要大加侮辱其师,将各种罪过都推到金轮法王的身上。” “当真是该死的很。” 郭靖对霍都这样的人,当真是一百倍的看不上。 黄蓉从旁说道:“靖哥哥,你放心好了,叶道长是不会让这霍都活着离开陆家庄的。” “此贼比金轮法王要可恶多了。” 那边,全真教的郝大通和孙不二说道:“这霍都还真是够无耻的。” “当年在重阳宫时,就看出这人心术不正。” “想不到此人为了求活连师父都能卖。” 其余一众江湖群雄,皆是对着霍都指指点点。 先前金轮法王还活着的时候,霍都对金轮法王那前倨后恭的样子,大家伙可是都瞧见了。 现在,金轮法王一死,这霍都转眼就卖了金轮法王。 只听得马王神马云道:“霍都,你这厮也真够不要脸的。” “金轮法王若是活着,你敢如此说话吗?” 霍都却是仿佛没有听到这些话一般。 他知道,他的生死只在叶千秋的一念之间。 至于旁人如何说,倒是一点都不重要了。 此时,只听得叶千秋平静说道:“你要走也可以,不过贫道得先问你借一样东西。” 霍都闻言,当即一喜,急忙问道:“敢问神猿大侠,想要问小王借什么。” “神猿大侠只管开口便是,只要是我霍都有的,我定然交给大侠,没有二话可言。” 叶千秋淡淡说道:“借你项上人头一用。” 话音未落之时。 叶千秋已经抬手,一道剑气横空而出,直接划过了那霍都的脖颈。 霍都的脑袋霎时间从脖间飞了起来。 他的两只眼睛还处在大睁之状。 脸上满是骇然惊恐之色。 血液从脖间喷涌而出。 整个的左右胳膊还在摇晃,摇晃了片刻之后。 霍都的身子直接往前栽倒了下去。 嘭! 此时,霍都的脑袋正好从半空之中落下,刚好落在了霍都的后背之上。 血水沿着地板的缝隙流淌着。 一众群雄雅雀无声。 而那剩下的一众蒙古鞑子看到霍都突然身死,顿时反应过来。 他们深知叶千秋的厉害,竟然分开四散而逃,想要趁此机会逃出去。 但是,就在他们翻身而起的那一刹那间。 叶千秋挥手间,又挥出数道剑气。 直接击中了那几人的后心。 那几人也在顷刻之间身死。 霎时间,来到陆家庄的一众蒙古鞑子,除了达尔巴这个藏地高手之外,其余人在顷刻之间,尽数身死。 陆家庄内,雅雀无声。 一众江湖群雄看到这些蒙古鞑子就这么丝毫没有还手之力的死在当场。 皆是惊叹无比。 如果说杀人是一种艺术。 那恐怕只有神猿大侠才能将这种艺术给发挥到极致。 神猿大侠,当世无双。 杀人从来不用第二招的说法,从此流传天下。 “杀的好!” “狗日的蒙古鞑子,敢来陆家庄抢夺武林盟主之位。” “分明是不把咱们中原武林给放在眼里。” “神猿大侠将这些鞑子尽数铲除,当真是扬我中原武林之威。” “马王神”马云和“矮狮”雷猛,你一言我一句,顿时将气氛搞的很是热闹。 群雄纷纷竖起大拇指,瞻仰叶千秋的神采。 这时,叶千秋看向那达尔巴。 叶千秋虽然不会说藏语,但是却懂得用精神力向达尔巴传输自己的意念。 只见叶千秋朝着达尔巴看去,轻喝一声。 达尔巴的眼睛顿时朝着叶千秋望去。 叶千秋嘴中念叨了两句。 便看到那达尔巴顿时跪在地上,朝着叶千秋纳头便拜。 一旁的江湖群雄看到这达尔巴朝着叶千秋叩头,也不以为意。 叶千秋早已经深深折服了他们,他们只以为神猿大侠神功盖世,这番僧是在向叶千秋求饶。 黄蓉看到这一幕,则是低呼道:“叶道长使的好像是《九阴真经》之中的移魂大法,但好像又不太一样。” 郭靖听了,只觉有些疑惑。 黄蓉一脸疑惑的说道:“这“移魂大法”纯系心灵之力的感应,倘若对方心神凝定,此法往往无效。” “要是对方内力更高,则反激过来,施术者反受其制。” “两人比武,如施术者武功较强,则拳脚兵刃已足以获胜,实不必施用此法,假如功力不及,却又不敢贸然使用。” “是以此法虽然高深精奥,临敌时却也没什么用处。” “眼下,叶道长若是使出移魂大法来,倒也没什么问题。” “只是看着好像又不是那么回事。” 郭靖道:“蓉儿,想不明白一会儿问一问叶道长便是了,莫要太过劳神,当心肚子里的孩子。” 黄蓉闻言,倒也是微微颔首。 就在这时,只见那达尔巴抱起金轮法王的身体提了霍都的脑袋,直接朝着庄外行去。 众人看到叶千秋不阻拦,大概也清楚,应该是叶千秋准许了这大胖番僧离开。 不然的话,这大胖番僧如何敢就此离去。 随着达尔巴的离去,陆家庄内的一众江湖纷纷齐声高呼道:“神猿大侠,武林盟主!” “武林盟主,神猿大侠!” 马云马王神率先跑了出来,朝着叶千秋单膝跪地,拱手道:“弟子马王神马云见过神猿大侠。” “神猿大侠,您老人家武功盖世,乃是当世的活神仙。” “请您接任武林盟主一位,带着大家伙一起抗击蒙古鞑子。” “我们一定唯您老人家马首是瞻!” 霎时间,一些晋南晋北的群雄也跑了出来,朝着叶千秋躬身拱手道:“请神猿大侠接掌武林盟主之位!” 其余江湖群雄见了,也不再提其他人,纷纷附和,高声呼喊道:“请神猿大侠接掌武林盟主之位!” “请神猿大侠接掌武林盟主之位!” 这时,郭靖和黄蓉也走了出来。 郭靖朝着叶千秋拱手道:“叶道长,大家伙都认可你,想要由你出任武林盟主之位。” “你可是众望所归,你就答应了吧。” 叶千秋闻言,半晌不说话。 众人纷纷望着他,翘首以盼。 片刻后,叶千秋抬了抬手,笑道:“这个武林盟主之位,贫道坐不得。” “大家的好意,贫道心领了。” “贫道乃是方外之人,行侠仗义,救汉人百姓于水火之中,当是义不容辞之事。” “但出任武林盟主之事,着实不是很方便。” “贫道素来是闲云野鹤,如何能率领群雄共抗敌人。” “其实,武林盟主一位,由洪七公洪老帮主出任是再合适不过了。” “先前,这位“矮狮”雷兄弟说的挺不错。” “武林盟主之位,由洪七公洪老帮主出任,咱们再选一位副盟主,处理日常事务。” “这样,什么也不耽误,算是个一举两得,两全其美的好办法。” 一众江湖群雄听到叶千秋不打算接任武林盟主一位,皆是失望不已。 先前叶千秋大展神威,可谓是让一众群雄心潮澎湃。 若是叶千秋肯接掌武林盟主,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这时,黄蓉站了出来。 她知道叶千秋不愿意接任武林盟主,自然是有他自己的考量。 她怕叶千秋不愿意接掌武林盟主,打击了一众江湖群雄的积极性,当即朗声道:“诸位英雄,神猿大侠虽然不会出任武林盟主,但也一定会跟着大家伙一起铲除蒙古鞑子,维护武林公道,江湖正义。” “今日,神猿大侠当着大家伙的面铲除了这蒙古国的高手,便是明证。” “他日若有国难,神猿大侠定然会出手相助。” “神猿大侠,我说的对还是不对。” 这时,黄蓉朝着叶千秋看去。 叶千秋闻言,微微一笑,道:“黄帮主说的很好。” “大家伙放心,只要贫道在一日,便定然不会坐视不理蒙古鞑子南下。” 一众群雄听到这里,方才放心不少。 片刻后,陆家庄前前后后欢声雷动。 当晚,陆家庄上大开筵席,群雄敞开了吃喝庆祝。 陆无双和程英两姐妹也是频频被一众江湖群雄敬酒。 毕竟,今天两姐妹先后击败了金轮法王的两个徒弟,可谓是大出风头。 众人不敢去打扰叶千秋,自然是去找这两姐妹去。 此时,席间正觥筹交错,人人高兴。 郭靖喝了两杯酒,却也是没有忘了自己的大侄子杨过。 本来杨过和小龙女是坐不到这主桌之上的。 但叶千秋说了一句,让杨过跟着过来。 杨过倒也没疑惑,便带着小龙女跟着叶千秋坐在了一起。 重逢的喜悦,已经充满了二人的心头,二人坐在哪里都不觉得有什么关系。 此时,郭靖和黄蓉也已经知道了小龙女和杨过是师徒关系。 黄蓉见小龙女和杨过举止亲密,但见小龙女举止天真无邪,着实像是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心头更是疑惑。 这时,黄蓉朝着小龙女问道:“妹妹,过儿的武功当真是你教的?” 小龙女虽然是清心寡欲,但一提到杨过的武功也很是得意,她说道:“是啊,你说我教得好不好?” 黄蓉听了,也不怀疑,因为小龙女一看就不是会撒谎的人。 “好得很啊!妹妹,你师父是谁?” 小龙女道:“我师父已经死了。” 说着眼圈一红,心中颇感难过。 她师父本来教得她不动七情六欲,但自从在古墓之中和杨过分别。 这一年多来,她的脑海之中已经几乎是被杨过的影子给占满了。 这一趟相见,她却是不曾向杨过开口说这些事。 只觉得能将杨过带回古墓,一起在古墓继续待下去就好了。 黄蓉又问:“请问尊师高姓大名?” 小龙女摇头道:“我不知道,师父就是师父。” 黄蓉只以为她不肯说,武林中人讳言师门真情也是常事,当下不再追问。 其实小龙女的师父是林朝英的贴身丫鬟,只有一个使唤的小名,连她自己也不知姓什么,所以,小龙女说的话却是真真切切的了。 坐在一边的叶千秋听着黄蓉问小龙女的那些话,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 黄蓉就是黄蓉,操心的事情就是比别人多。 这时,郭靖却是借着酒意,拉着杨过的手,说道:“过儿,这趟郭伯伯与你重逢之后,听叶道长讲了你的不少事情。” “和全真教的那些事,过去便过去了吧。” “听叶道长说,你现在的武功也已经是出类拔萃。” “郭伯伯着实是为你高兴啊。” “你我两家乃是世交,我能看着你出人头地,你是不知道我心里有多么高兴。” 杨过闻言,只说道:“郭伯伯,我……” 郭靖却是直接打断了杨过的话,却是突然朝着小龙女说道:“龙姑娘,令徒过世了的父亲当年与在下有八拜之交。” “郭杨两家累世交好,在下单生一女,相貌与武功都还过得去……” 黄蓉从旁听了,心里却是咯噔一下。 原来是郭靖昨天夜里曾经和她提过一嘴,说是想要将芙儿许配给过儿。 本来黄蓉是没答应的,想要再考察考察杨过。 郭靖本来也是答应了的。 但此时,郭靖却是突然提到了这茬儿。 这是要闹哪样? 这时,郭靖又站起身来,朝着那边桌上叫道:“芙儿,你到这儿来。” 郭芙和大小武,都跟着陆无双和程英坐在一桌上。 郭芙虽然是大小姐脾气,但眼下对陆无双和程英两姐妹却是羡慕的很。 当年,她就想拜叶千秋为师。 今日,看到陆无双和程英两姐妹如此厉害,大败蒙古高手,自然是忙着和陆无双和程英两姐妹亲近。 郭靖这一叫,郭芙当即回过头来,只见父亲笑吟吟的向她招手,于是便站起身来朝着郭靖这边走了过来,叫了声:“爹,妈!” 然后,还不忘倚在黄蓉身上,撒撒娇。 郭靖见状,朝着一旁的小龙女接着说道:“龙姑娘,在下意欲将小女许配给贤徒。” “他父母都已过世,此事须得请龙姑娘作主。” “乘着今日群贤毕集,喜上加喜,咱们就请叶道长作媒,订了亲事如何?” 在当下这个时代,婚配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男女本人反而做不了主,当年郭靖之父郭啸天与杨过的祖父杨铁心指腹为婚便是如此了。 “靖哥哥,过儿他……” 黄蓉可不是郭靖,对杨过她一向抱着小心的态度,这时,一听丈夫这般出言,登时出言阻拦。 此时,不止是黄蓉脸色变了。 便是杨过、郭芙、小龙女,三个人的脸色都有些变化。 杨过先是一愣,他着实没有想到郭靖会提出让郭芙嫁给他,郭芙虽然和他岁数相仿。 但杨过总觉得心里少了些什么。 小龙女则是愣在那里,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觉得有一股话堵在了嗓子眼,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只是看着杨过发起呆来。 这时,反应最快的反倒是郭芙。 郭芙一听老爹要把自己嫁给杨过,心里不禁咯噔一下,她先偷偷瞄了杨过一眼。 只见杨过眉清目秀,着实是翩翩美少年。 但她郭芙想嫁的人,武功是绝对要比她厉害的。 这杨过自幼就不好好练武,去了重阳宫又和重阳宫的道士们闹了别扭。 武功估计差的很,自己若是嫁了他,岂不是很没面子? 看着陆无双和程英姐妹武功那么厉害,她自然眼热的很。 想到这里,她当即朝着郭靖说道:“爹啊,我要嫁的人是盖世大英雄。” “武功一定要比我高,人品一定要好。” 郭靖一听,倒是乐了。 从前他自当自己的这个女儿是草包,在大小武两兄弟间都犹豫不定的,今天怎么就开窍了。 黄蓉闻言,当即在一旁帮腔道:“芙儿,那你的意思是你想和过儿比个高低?” 郭芙点头道:“是啊,娘。” 这时,杨过道:“郭伯伯,小侄武功低微,才疏学浅,自认为配不上芙妹子。” 郭芙闻言,反倒是不乐意了,她今天看了陆无双姐妹俩在人前出了风头,现在也想借着杨过,在大家伙面前出出风头。 当即,朝着杨过道:“杨过,你是怕打不过我,丢脸吧!” 杨过听了,倒是忍得住,只淡淡说道:“郭姑娘觉得我打不过,那我自然便打不过了。” “杨过,你个胆小鬼!” 郭芙娇哼一声。 这时,小龙女却是忍不住了,她容不得旁人说杨过半点不好。 她朝着杨过说道:“过儿,你和她比试一下,她不是你的对手。” 杨过一听,登时说道:“姑姑……我……” 这时,坐在一旁的叶千秋看热闹不嫌事大,笑道:“杨兄弟,比比也无妨,又不是非要让你娶郭家小姐,输赢都无妨。” “毕竟,你年纪还小,等再过两年,岁数大一些,再谈婚事不迟。” 叶千秋这话,可是给杨过吃了个定心丸。 一旁的黄蓉听了,眼睛亦是一亮,笑道:“是啊,是啊,叶道长说的对,芙儿和过儿的年纪都还不算大。” “今天两个孩子比武切磋,也只是互相请教而已,当不得真。” “芙儿,过儿,你们两个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 郭靖从旁听了,也听出来了。 叶千秋和妻子都不太赞同现在就让两个孩子定下婚事。 郭靖倒觉得可能真是自己心急了一些。 这时,只见郭芙朝着杨过说道:“杨过,呐,你听见了吧!” “你敢不敢和我比一比?” 杨过看叶千秋给他递了个肯定的眼神,又看了看一旁的小龙女。 看到师父小龙女的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当即泛起笑意,站起身来,朝着郭芙说道:“既然芙妹子想和我杨过切磋一二。” “那我杨过只好奉陪一二了。” 此时,这边的动静,也让大厅之中其他桌上的客人都听到了。 一时间,所有的客人都朝着这边注视过来。 那大小武更是站起身来,恨不得替郭芙出战。 只见郭芙和杨过站到大厅之中的空处。 杨过一袭青衫,眉清目秀,白白净净的,当真是一副翩翩美少年的模样。 而郭芙则是一身红杉,烛光之下,照耀着她的脸蛋,吹弹可破。 郭芙手持长剑,朝着杨过指去,道:“杨过,你还不拿剑!” 杨过抬了抬手,只见他手上攥着一根筷子。 杨过笑眯眯的说道:“芙妹子,你只管出手便是。” 郭芙见状,登时大怒,只觉杨过瞧不起她。 长剑一挺,便直接朝着杨过刺了过来。 却见杨过不紧不慢的,身子往过一偏,脚下一滑,人便已经到了郭芙的近前。 只见他将手中筷子“蹬”的一敲,便敲在了郭芙的手腕上。 铛! 郭芙手腕吃痛,手中长剑登时落地。 杨过,抬脚将那长剑勾在右脚上,然后直接往上一送,长剑便落在了杨过的手中。 杨过再往后闪身,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郭芙基本没来得及反应,就已经败了。 “芙妹子,承让。” 此时,杨过站在郭芙对面,朝着郭芙淡淡一笑,将长剑插在了地上。 第13章 江湖路远,来日再会 “这小兄弟好俊的武功。” “是啊,不知是哪家的弟子,年纪轻轻武功便有这般造诣。” 此时,在大厅之中一边吃酒一边观战的群雄,纷纷交头接耳,小声议论。 郭芙站在人前,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地上的长剑,又看了看杨过脸上泛起的那抹笑意。 只觉得杨过是在嘲弄自己不自量力一般。 郭芙恨恨的想到,这杨过好生会装蒜,看起来武功平平无奇,但一出手,便将自己的长剑给击落在地。 郭芙倒不是输不起的人,只是觉得在一众群雄面前被杨过一招击败,着实是有些丢人。 再加上有陆无双和程英姐妹俩英勇抗敌在先,将蒙古人给打的过落花流水。 而她自己却是连个名不见经传的杨过也打不过,心里便对杨过生了恼意。 心中只暗道,这杨过定然是故意隐瞒自己的武功,想让她在人前出丑。 若是他一开始便说了自己武功还不错,自己又何必与他比武。 众人却是不知郭芙此刻心里的想法,只觉得杨过小小年纪,武功的确出色。 郭芙心里暗恼杨过,脸色便不太好,哼了一声,跺了跺脚。 女儿家的脾气小性子便都上来了。 她是郭家大小姐,从小被大小武两兄弟奉承着,什么时候受过这等气。 真是越想越气。 拔了地上长剑,就朝着一旁黄蓉身旁跑去。 这时,在那边桌子上坐着的武氏兄弟看到郭芙那一脸的不高兴。 当即就炸毛了。 他们兄弟俩自幼就把郭芙当成手心里的宝,从来不敢惹郭芙生气。 这杨过真是可恶,他现在赢了芙妹,师父岂不是更要将芙妹许配给这小子了! 两兄弟自然是不愿意了。 武敦儒小时候在嘉兴破窑被杨过捉弄过,虽然年纪比以前大了,以前的事可能记得不太清楚了。 但唯独那件事却是记得很清楚。 今日,再见郭芙被杨过欺负,自然是想要教训教训杨过。 他们兄弟俩自觉和师父郭靖学武多年,怎么着也比杨过强。 却是主动忽略了杨过刚刚一招就将郭芙的长剑夺下的细节。 只觉杨过是瞎猫撞上了死耗子。 武修文则是心想:“这姓杨的胜了芙妹,我得教他在众英雄之前大大的出一番丑。” “师母向来极其要强好胜,这姓杨的当众栽个大筋斗,师母便决不能再要他做女婿了。” 这兄弟俩人,都是一个心思,想要将杨过给打败,既替郭芙出一口气。 也是为了争取不让郭芙嫁给杨过。 这兄弟俩这两日刚刚跟他们的师伯,也就是点苍渔隐学了一阳指功夫,正好在这时候一试身手。 只见武修文先站起身来,满满斟了两杯酒,走到杨过身旁,说道:“杨大哥武功不俗,这些年来想必过的定然是挺得意,小弟我敬你一杯。” 杨过见武修文走近之时,眼光不住转过去瞧郭芙,脸上神色狡狯,显是不怀好意,心里暗想着:“他过来敬酒,定有鬼花样,不过在酒中下毒,料他也是不敢。” 于是淡淡一笑,接过酒来,说道:“多谢。” 只见杨过将那杯中酒一饮而尽。 就在此时,武修文突然伸出右手食指,往他腰间点去。 他将身子挡住了旁人眼光,这一指对准了杨过的“笑腰穴”。 以一阳指法若是点中了敌人的“笑腰穴”,对方便要大笑大叫,穴道不解,始终大笑不止。 武修文只想着让杨过当众出丑。 落在旁人眼中,倒是觉得这郭大侠的徒弟,倒也是少年意气,一表人才。 郭靖看到武修文上前向杨过敬酒,不觉有异。 他还沉浸在刚才杨过夺下郭芙长剑的一瞬间,自己的女儿虽然草包了些,武功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过儿能轻描淡写的将芙儿的长剑夺下,可见其武功造诣,着实不凡。 郭靖没有察觉到异处,反倒是黄蓉看出了些端疑。 但她也不会拆穿武修文的小把戏。 叶千秋稳坐在桌上,淡淡笑着。 这武氏兄弟还真是够可以的。 争风吃醋也不分时候。 杨过早就在全神提防着武修文,岂能中了武修文的暗算? 其实就是对方出其不意的突施偷袭,以他现在的武功,也决然不能着了道儿。 更何况杨过还是全神贯注的防范着武修文。 若依杨过以前半点不肯吃亏的脾气,定要狠狠反击,不是摔武修文一跤,便是反点他“笑腰穴”。 但杨过已经不是昔日的杨过。 他这些时日跟着叶千秋三人日夜相处,得到叶千秋三人的言传身教。 对武氏兄弟俩这等层次的人,其实是大大瞧不上了。 便是捉弄了他们,对自己也没什么益处,反倒是徒惹人笑柄。 人的眼界一旦宽阔了,便不会在意一些细枝小节。 杨过心思剔透,暗道:“这小子和我过不去,定然是因为郭芙了。” “他总归是郭伯伯、郭伯母的徒弟,我也不必和他一般见识。” 当下暗运内功,全身经脉穴道真气鼓荡,这一招是他跟叶千秋学来的。 内功修行到了一定层次,便能在短时间内,利用真气达到真气护体的效果。 旁人若是想要点你的穴道,便必须破掉护体真气。 莫说是武修文的武功不如杨过,便是比杨过的内功稍微深厚一些的,也不可能在顷刻之间,就将杨过的穴道给点住。 武修文一指点去之后,见杨过只是微微一笑,竟是半点不动声色,心中好生奇怪,只好回到自己席上,低声朝着道:“哥哥,怎么师伯教的功夫不管用啊?” 武敦儒一脸疑惑道:“怎么会不管用?” 武修文将刚刚他如何去点杨过的穴道尽数说了。 武敦儒冷笑道:“一定是你出指的方式不对,又或者是认错了穴道。” 武修文急道:“怎么不对?你瞧。” 手指一起,作势往兄长腰中点去,姿式劲道,与师伯所传丝毫不差。 武敦儒见状,猛地站起身来,也斟了两杯酒,走到杨过身前,说道:“杨大哥,咱哥儿俩数年不见,此番重逢,小弟也敬你一杯。” 杨过心中暗笑:“你弟弟已经上前来卖弄了一番,你这做哥哥的又有什么高招?” 杨过左手接过酒杯,笑道:“多谢。” 武敦儒比起武修文来,便没那么多顾忌。 他却是一点都不遮掩,右臂倏出,袍袖带风,出指疾往杨过腰间戳去。 厅中众人见状。 皆是一惊。 郭靖看到武敦儒这一动手,当即也明白过来。 这个不成器的徒弟,是在找杨过的麻烦呢。 郭靖当即就要开口喝止武敦儒。 却是被一旁的黄蓉给拉住了。 郭靖道:“蓉儿,你……” 黄蓉却是对郭靖轻轻摇头,道:“靖哥哥,且再看看过儿的武功如何?” 郭靖听了,也只好静观其变。 叶千秋坐在一旁,见郭靖着着急急的,也不知道是在着急什么。 他倒是对那边的龙骑士尹志平很感兴趣。 只见那龙骑士尹志平对小龙女一副垂涎三尺的模样。 眼睛里的光都要溢出来。 这时,只见厅中的杨过看到武敦儒来指势狠,却是丝毫不以为意。 武敦儒一指戳在他的“笑腰穴”上,却见杨过纹丝不动,好似根本没感觉到他的指力一般。 杨过笑道:“敦儒兄弟是在看我的腰带好不好看吗?” 武敦儒此刻一根手指戳在杨过的腰间,正好是杨过腰带的位置。 武敦儒见杨过那一脸调笑的模样,顿时便知道这杨过定然有古怪,狠狠的向杨过瞪了一眼,方才回入座中。 厅中众人不知武敦儒和武修文兄弟俩,都是无功而返。 只见刚刚武敦儒雷声大雨点小,本以为他要和杨过发生冲突了。 但是,却没想到,只是轻轻点了点杨过的腰。 一众群雄皆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时,杨过朝着郭靖这边走来。 朝着郭靖躬身作揖,一揖到地。 只听得杨过说道:“郭伯伯,你若有何差遣,小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只是,小侄年纪尚幼,自觉无甚功劳,能让郭伯伯看得入眼。” “而今,蒙古鞑子对我大宋山河觊觎已久,小侄记得叶道长曾经和小侄讲过昔日冠军侯霍去病的故事。” “正是,匈奴未灭,何以家为,待来日小侄做了一番功绩出来,再谈人生大事不迟。” 杨过这番话说的自然是很有水平。 成功的戳到了郭靖的嗨点。 郭杨两家世代交好,当年杨康的事情可谓是让他一直心有愧意。 如今,听到杨过这么一番话,自然是大感欣慰。 当下站起身来,将杨过扶起,很是高兴的抓着杨过的胳膊说道:“过儿,你能这么想,我很高兴。” 这时,站在一旁的郭芙瞧着他爹对杨过的那股打心眼里疼爱的劲头,心中的恼意却是没由来的去了三分。 倒觉得杨过看起来也变得顺眼了许多。 或许是因为杨过刚刚说了一番慷慨陈词之言。 也或许是因为杨过轻而易举的将她给击败。 正是女儿家的心思难以捉摸,一会儿好似晴天,一会儿又好似阴天。 黄蓉也是站起身来,笑道:“芙儿、过儿年纪还小,婚事何必着急?” “今日群雄聚会,还是商议国家大计要紧。儿女私事,咱们暂且搁下吧。” 郭靖心想不错,道:“正是,正是,我倒险些以私废公了。” “龙姑娘,过儿与小女的婚事,咱们日后慢慢再谈。” 就在这一派祥和气氛之时。 却是有一道不太和谐的声音从席间突然出现。 只见那人衣袖带风,在红烛晃动之间,从座中跃出。 叶千秋的眼睛一直在全真教的道士身上。 此时,看到那人影闪动。 便看到了赵志敬跳了出来,只见赵志敬身披道袍、手挺长剑。 他横剑站在大厅之中,大声道:“杨过,你欺师灭祖,不齿于人,今日却是在这里豪言哄骗郭大侠,你还“匈奴未灭,何以家为?”” “你也配?” “你与那小龙女有师徒之名,却做了违背人伦的禽兽之事,怎有面目立于天地之间?” “赵某但有一口气在,断不容你在这里污了天下群雄的眼。” 哗! 赵志敬这一番话,当真是让一众群雄侧目不已。 刚刚,他们还沉浸在杨过的慷慨陈词当中。 怎么转过头来,这全真教的道士突然冒出来,说什么杨过是禽兽不如的东西。 杨过和小龙女听到赵志敬这么一说话,登时脸色都是一变。 原来,他二人当初在终南山上修炼古墓派的至高武学《玉女心经》时,被这赵志敬和尹志平撞破了行藏。 那时,二人上身不着衣物,被这二人误以为是在行苟且之事。 本来,杨过已经逼迫他们二人立下重誓,谁曾想,这赵志敬居然在这个时候跳了出来。 杨过倏然转过身躯,一脸寒霜的朝着赵志敬看去,道:“赵志敬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赵志敬闻言,冷笑道:“我胡说八道!” “怎么?你们敢做,便不敢说了吗?” “你们不说,我来替你们说!” “尹师弟,你过来,你和我一起说说,那天晚上咱们在终南山上,亲眼目睹这两人赤身露体,干什么来着?” 尹志平听到赵志敬的这声音,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左手高举。 众人见他小指与无名指削断了半截,虽不知其中含意,但见他浑身发抖,脸色怪异,料想中间必然大有蹊跷。 杨过见赵志敬在大庭广众之间大肆诬蔑自己和师父小龙女,恼怒至极。 当即喝道:“姓赵的,你立过重誓,不能向第五人说的,没想到你居然卑鄙无耻到了这种地步!” 这种事情本来就是越描越黑,便是他现在当着众人的面,说他们是在修炼武功,也无济于事了。 赵志敬话语之中那几个刺耳的字眼,什么“赤身裸体”,什么“苟且之事”,足以让人浮想联翩。 再加上杨过和小龙女看起来岁数相仿。 一众江湖群雄看向杨过和小龙女的目光都有些变化。 赵志敬哈哈一笑,大声道:“不错,我立誓不向第五人说,可是眼前有第六人、第七人、第百人、第千人,就不是第五人了。” “你们能行得苟且之事,我自然能说得。” 赵志敬见二人于夜深之际、衣衫不整的在花丛之中,怎么会想得到二人是在修习上乘武功? 小龙女那晚为此气得口喷鲜血,险些送命,这时听他狡言强辩,再也忍耐不住,登时站起身来,朝着赵志敬闪身而去。 如同飞仙一般,顷刻间便已经到了赵志敬的身旁,小龙女一抬手,便伸手向赵志敬的胸口轻轻按去。 “你最好还是别胡说的为好。” 小龙女饶是很生气,也没有骂出什么脏话来。 或者说,她本来也就不会骂人。 此时,她的玉女心经早已练成,这一掌按出无影无踪,而玉女心经又是全真派武功的克星,赵志敬伸手急挡,不料小龙女的手掌早已绕过他手臂,按到了他胸口。 赵志敬一挡落空,大吃一惊,但对方手掌在自己胸口稍触即逝,竟无半点知觉,当下也不在意。 赵志敬冷笑道:“你摸我干什么?我又不是你那小白脸徒弟……” 结果这话还没说完,突然双目直瞪,砰的一声,翻身摔倒在地,已然是受了极重的内伤。 坐在席间的孙不二和郝大通看见师侄受伤,急忙抢出将其扶起,只见他血气上涌,涨得满脸通红,好似醉酒一般。 孙不二冷笑道:“好哇,你古墓派当真是和我全真派干上了。” 话音一落,“唰”的一声,拔出长剑,就要与小龙女动手。 郭靖见状,急忙跃身而出,拦在双方之间,劝道:“咱们都是自己人,且慢动手相争。” 紧接着,郭靖急忙朝着杨过说道:“过儿,双方都是你师父。” “你赶紧劝大家回席,再分辨是非不迟。” 小龙女从来没有想过这世上竟有赵志敬这等说话不算数的奸险背信之人,心中极是厌烦,牵着杨过的手,皱眉道:“过儿,咱们走吧,再也不见这些人啦!” 杨过闻言,心中虽有怒气,想要打杀了赵志敬这等无耻恶贼。 但也知道,眼下有郭伯伯在场,自己绝对难以将赵志敬这恶徒给杀掉。 不如,先随姑姑离开,找机会,再干掉赵志敬。 这时,只见孙不二长剑闪动,喝道:“打伤了人,就想一走了之吗?” 郭靖见双方就要大打出手,正色说道:“过儿,你可要站稳脚跟,好好做人,别闹得身败名裂。” “你的名字是我取的,你可知这个‘过’字的用意吗?” 杨过听了这话,心中一震,突然想起童年时的许多往事,想起了少年时在全真教被人诸般折辱。 郭靖对杨过爱之切,就不免求之苛,责之深。 本来先前听到杨过一番言语,又见他武功不弱,已经长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正是欣慰无比的时候,但赵志敬的话却是犹如一把刀子插在了他的心上。 他现在心中着急的很,语气也就特别严厉。 “你过世的母亲定然曾跟你说,你单名一个‘过’字,表字叫作什么?” 杨过记得母亲确曾说起,只是他年纪轻轻,从来无人以表字相称,几乎自己也忘了。 此时,听郭伯伯提起,只好答道:“叫作‘改之’。” 郭靖厉声道:“不错,那是什么意思?” 杨过想了一想,记起黄蓉教过的经书,说道:“郭伯伯是叫我有了过失就要悔改。” 郭靖语气稍转和缓,说道:“过儿,人孰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这是先圣先贤说的话。你对师尊不敬,此乃大过,你好好的想一下吧。” 杨过一听,当然不愿意,他指着赵志敬道:“若是我错了,自然要改,可是他……” “他打我辱我,骗我恨我,我怎能认他为师?” “我和姑姑清清白白,天地可鉴、日月可表。” “我有何错?” 杨过现在的拧劲儿也上来了。 他现在其实只要和郭靖解释一下,说他其实那时是在和小龙女练功。 凭借郭靖对他的爱护,自然会相信他。 但杨过幼年时便受人欺压,遇事从来不忍。 虽然跟着叶千秋三人日久,眼界开阔提升了不知多少。 不会和一般人去见识什么。 但,赵志敬现在正是将他的逆鳞给戳破了。 他岂能一忍再忍。 他也不想去和郭靖再解释什么。 你信我也好,不信也罢。 我杨过又有何惧之? 杨过侃侃而言,理直气壮。 郭靖的机智口才均是远远不及,怎么能说得过杨过。 虽然心知他行为大错特错,却不知如何向他说清楚才是,只道:“这个……这个……你不对……” 黄蓉缓步上前,柔声道:“过儿,郭伯伯全是为你好,你可要明白。” 杨过听到她温柔的言语,心中一动,也放低了声音道:“郭伯伯一直待我很好,我知道的。” 黄蓉道:“他好言好语的劝你,你千万别会错了意。” 杨过道:“我就是不懂,到底我犯了什么错?” 黄蓉脸一沉,说道:“你是当真不明白,还是跟我们闹?” 杨过心中不忿,只说道:“侄儿就是不明白!” 黄蓉道:“好,你既要我直言,我也不跟你绕弯子。” “龙姑娘既是你师父,那便是你尊长,你和龙姑娘赤身裸体在花丛一事,是真还是假?” 杨过冷哼一声,道:“是又如何?” “反正,我和姑姑绝无苟且之事!” 杨过这一声,却是捅了马蜂窝了。 “过儿,你……当真……” 郭靖捂着胸口,差点没当场气晕过去。 黄蓉见状,急忙扶住了他。 男女赤身裸体共处一地,已经是大大不妥,做徒弟的又怎么能和师父赤身裸体共处一地。 这简直是有伤风化,违背人伦道德! 这时,叶千秋看到场间的形势有点要崩盘的架势,终于站了起来。 “行了,都少说两句吧。” 众人看到叶千秋都起身说话了。 登时都朝着叶千秋看来。 叶千秋虽然不是武林盟主。 但,他的地位威望现在无人可比。 他一开口,众人便看他如何定夺。 只见叶千秋朝着全真教的人走了过去。 孙不二和郝大通看到叶千秋过来,将赵志敬给放下,朝着叶千秋拱手。 孙不二道:“叶道长,还请叶道长住持公道。” “不能让这无耻小贼败坏了中原武林的风气。” 叶千秋闻言,微微一笑,道:“孙道长,这话有些严重了。” 孙不二一听,面容一滞,只说道:“敢问叶道长这话何意?” 叶千秋微微一笑,走到尹志平身边绕了一圈。 尹志平朝着叶千秋微微拱手,被叶千秋看的发毛不已。 叶千秋却是突然开口道:“尹道长,赵志敬刚才所言,可是句句属实?” 尹志平闻言,不敢说谎,道:“叶道长明鉴,当日,我和赵师兄的确是看到了们师徒二人在花丛之中。” 叶千秋道:“他们在做什么?你看清楚了吗?” 尹志平闻言,冷汗连连,道:“弟子没有看清楚。” “只是看到他们二人赤身在花丛之中。” 此言一出,孙不二冷笑一声,道:“叶道长,您老听得清楚,我全真教弟子绝对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撒谎。” 叶千秋闻言,微微一笑,在厅中踱步,道:“孙道长稍安勿躁。” “在座的诸位,可曾知晓这位龙姑娘是什么来历?” 一众江湖群雄皆是纷纷摇头不已。 他们只见小龙女长的是真漂亮,和仙女儿似的,但谁知道她是什么来历。 叶千秋笑了笑,朝着孙不二问道:“孙道长,你来说说,这位龙姑娘的来历。” 孙不二闻言,只说道:“贫道只知道这小龙女是古墓派弟子,其余的却是不甚清楚了。” 叶千秋又看向郝大通,道:“郝道长,那你来说一说,古墓派和全真教的关系。” 郝大通闻言,却是不知道叶千秋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不过,他倒也没有隐瞒,直接说道:“古墓派和全真教素有渊源,我全真教创派祖师重阳真人和古墓派的创派祖师林朝英林女侠交情不浅。” “古墓派和全真教一向是邻居,虽然数十年来,从不往来,但的确是有些渊源。” 叶千秋听了,笑着点头,道:“嗯,郝道长说的很好。” “郝道长刚刚提到了古墓派创派祖师林朝英。” “提的好啊。” “在座的诸位可能都知道,天下高手唯五绝而已。” “在数十年前,江湖上还没有五绝这个称号时。” “林朝英便已经是能和王重阳一较高下的江湖顶尖宗师。” “若非这位林朝英林女侠死的太早,恐怕当年第一次华山论剑,王重阳也未必能夺得天下第一的称号。” 一众江湖群雄一听,当即惊讶无比。 “中神通”王重阳之名,可以说是在江湖上威震了几十年。 虽然王重阳的人早已经死了很多年。 但是,现在江湖上,依旧有人知晓王重阳的大名。 毕竟,王重阳当年那武功天下第一的名头,着实是非常之响亮。 可是现在叶千秋居然说那什么古墓派的创派祖师林朝英居然比王重阳还厉害! 这怎么可能吗? 不过,因为说这个话的人是叶千秋,旁人也不敢提出异议。 只是有人问道:“神猿大侠,那既然这林朝英这么厉害,为什么江湖上的人全然不知道她的名号。” 叶千秋却是微微一笑,却是道:“十七年前,第二次华山论剑,贫道夺得天下第一的名号。” “但至今为止,诸位又有几人知晓此事的?” 一众群雄闻言,皆是一惊。 “什么?神猿大侠居然在十七年前第二次华山论剑之时,就已经夺得了天下第一的名号!” “神猿大侠果然厉害!” 群雄闻言,却是没有一个人怀疑叶千秋说假话的。 因为叶千秋的实力的确太过不同寻常,他若不是天下第一,那才是怪事了。 只是众人没有想到,十七年前,叶千秋便已经夺得了天下第一。 这时,那马王道:“神猿大侠的意思是,那林朝英武功虽然厉害,但应该是隐居在某地,故而不显于世。” 叶千秋闻言,朝着马云赞了一声,道:“马王神说的不错。” “那林朝英一向在终南山的古墓隐居。” “从来不和外面的江湖人打交道,那江湖上的人,又如何能知晓她的厉害。” “林朝英和那王重阳本是一对怨侣,二人相爱相杀了一辈子。” “却是没有修成正果。” “林朝英曾经自创了一门高深武学,名为《玉女心经》。” “这门武学想要练至高深处,需得二人合力,互为辅助。” “只因练功时练功之人会全身热气蒸腾,需要挑那空旷无人之处,全身衣服畅开而修习,使得热气立时发散,无片刻阻滞,否则转而郁积体内,小则重病,大则丧命。” “这门内功步步艰难,时时刻刻会练入岔道,若无旁人相助,非走火入魔不可,只有你助我、我助你,合二人之力方能共渡险关。” “林朝英创下这门武学,本是想和王重阳一起修炼,做一对神仙眷侣,却哪里知晓,她是一辈子也没机会去实现这个愿望。” “不过,好在这门功法现在总算是后继有人,也不算是辜负她一片心血。” 叶千秋的话音落下。 此时,大厅之中的群雄皆是满脸惊讶。 在场的人之中,没有一个是傻子的。 纵使是脑子转的有些慢的。 也登时反应过来。 马王道:“神猿大侠的意思是,这位杨少侠和龙姑娘之所以会被人撞见赤身裸体,只是因为他们二人所修炼的便是那林朝英女侠所创的《玉女心经》了?” 叶千秋负手笑了笑,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笑容。 一众群雄听了,自然不觉得叶千秋是在说假话。 尹志平更是羞愧难当,他直接反手“啪”的一下就甩了自己两个巴掌,朝着小龙女,道:“龙姑娘,对不起。” “全是我尹志平的不是。” “我尹志平言而无信,理当一死谢罪。” 尹志平不愧是龙骑士,时时刻刻想着在小龙女的面前刷存在感。 直接“唰”的一声拔出长剑,走到小龙女身旁,跪在小龙女面前,双手将长剑递上,朝着小龙女说道:“龙姑娘,是我尹志平背信在先。” “请龙姑娘动手吧,我尹志平但凭姑娘处置。” 郝大通和孙不二见状,脸上别提多臊得慌了。 当着天下群雄的面儿,尹志平搞这么一出,全真教的脸都给他丢光了。 孙不二大喝道:“志平,你在做什么?” “还不赶紧起来。” 尹志平眼里只有小龙女,哪里能听到孙不二这老太婆的话。 若是孙不二是个年轻貌美和小龙女一般无二的仙女,说不准尹志平还会回头。 小龙女压根没理尹志平这茬儿。 她有些好奇的看向叶千秋,朝着叶千秋款款走了过来,道:“你怎么知道祖师婆婆的事情?” 小龙女一向清心寡欲,能让她引起兴趣的事情着实不多。 眼下,见叶千秋一番话,直接化解了她和杨过的一番大危机。 自然也不着急走了,想要听听叶千秋还有什么话说。 叶千秋闻言,却是微微一笑,道:“贫道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 这时,那边的赵志敬也有了反应,却是被郝大通用真气疗伤,缓过劲来了。 叶千秋淡然自若的走到了那赵志敬身旁,一把将赵志敬给提溜了起来。 郝大通和孙不二见状,面色大变。 孙不二道:“叶道长,你要做什么!” 叶千秋笑了笑,道:“放心,贫道只是想问这位赵道长几个问题。” 孙不二和郝大通听了,虽然有些担心赵志敬的伤势,却是也无可奈何。 赵志敬看着叶千秋提溜起他来,吓得有些魂不附体。 叶千秋可是杀人不眨眼的人物。 虽然今天他杀的都是蒙古人,但现在他将自己提溜起来,难不成是想给那杨过和小龙女出气。 “神猿大侠,您要问什么,我一定如实回答……” 叶千秋听了,只是笑道:“贫道问你,你和你的那位尹师弟为何会出现在人家师徒俩修炼武功的地方。” 赵志敬闻言,还不肯说实话,只说道:“那日,我和尹师弟拌了几句嘴,只是无意间撞见了他们二人。” 叶千秋道:“那你们又是为何拌嘴吵架?” 赵志敬一听,愣住了。 他看向叶千秋,心中暗道,这神猿大侠莫非什么都知道不成? 不然,为何要问此事? 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原则。 赵志敬很痛快的就把尹志平给出卖了。 一五一十的将尹志平暗恋小龙女,自己和他因此吵闹甚至大打出手的事情说了出来。 这话一出,登时让在大厅之中的群雄都愣住了。 大家伙一看那跪在小龙女面前的尹志平,一时间,都恍然大悟。 孙不二和郝大通一听,看尹志平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也知道赵志敬说的话是真的了。 便是其中还有什么蹊跷。 但全真教今天的确是丢人丢到家了! 孙不二气的嘴都要歪了。 郝大通也是没办法,直接朝着郭靖夫妇拱拱手,又朝着叶千秋道:“叶道长,这两个逆徒让我全真教蒙羞,还险些害了这位龙姑娘和杨过的清名,请叶道长将这逆徒交给贫道。” “贫道这就将他带回山去,好生管教处罚。” 叶千秋直接将赵志敬一扔,扔到了郝大通面前。 郝大通见状,气的不行,实在是没脸呆下去了,直接转身就走。 孙不二亦是觉得脸上无光,朝着赵志敬和尹志平道:“你们两个还不快走!” 赵志敬一听,就要驴打滚似的爬起身来,跟着孙不二离开。 这时,叶千秋却是又出声道:“且慢。” 孙不二转过身来,朝着叶千秋道:“叶道长,还有何事?”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孙道长难道不觉得应该让这赵志敬给小龙女和杨过倒个歉吗?” “毕竟,你坏的是人家的名节。” 一众群雄听了,也只觉得叶千秋这话说的不错。 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今日若非神猿大侠在此,这两人还不得被天下人的唾沫星子给淹死了。 孙不二冷哼一声,掉头就走。 世上哪里有师父给徒弟道歉的道理。 而且杨过还是叛出全真教的弟子。 赵志敬为了早点离开,灰溜溜的跑过来朝着小龙女和杨过道歉。 “龙姑娘、杨过,你们二位大人有大量,先前的事,是我不对,我向二位道歉了。” 小龙女一脸厌恶的看了他一眼。 杨过冷哼一声,道:“别让我再看到你!” 赵志敬点头哈腰的,急忙拉了尹志平就走。 尹志平还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的看着小龙女,口中还不忘喊着。 “龙姑娘……是我背信在先,对不起你。” 群雄一看尹志平那副痴情模样,皆是摇头不已。 有人觉得尹志平见色起意,枉为全真高道。 有人觉得尹志平也是痴心汉子一枚,实为可怜人。 郭靖和尹志平少年时就相识,看着尹志平离去时那失魂落魄的模样,亦是唏嘘不已。 美色当前,就连尹志平这样从小修道的人,也是把持不住,过儿和那龙姑娘朝夕相处,真的没有半点男女之情吗? 这时,杨过朝着叶千秋走了过来,朝着叶千秋躬身作揖,正色道:“叶真人,多谢你帮我和姑姑解围。” 杨过从前称呼叶千秋“大哥”,现在却是全然只将叶千秋当做是前辈高人。 叶千秋闻言,笑道:“行了,谢的话就不用提了。” “有些事,你自己明白就可以了。” “人生在世呢,最重要的是开心。” “别人谁也代替不了你自己的人生。” 杨过听了,只觉叶千秋说的十分在理。 他又朝着叶千秋躬身作揖,然后走到郭靖黄蓉面前,道:“郭伯伯,这一趟小侄能和郭伯伯相见,十分高兴。” “虽然其间多又波折,但总算是功德圆满。” “而今,姑姑下山寻我,我也该随姑姑回去了。” “待来日有机会,我再来探望郭伯伯和郭伯母。” 说罢,杨过上前去和小龙女说道:“姑姑,我们走吧。” 小龙女闻言,也不再纠结叶千秋为什么会知道祖师婆婆林朝英的事情。 一双美眸落在杨过身上,微微颔首,道:“好,我们回去吧。” 杨过再朝着叶千秋说道:“叶真人,请代我向黄岛主和洪老帮主他老人家说声歉意,我这就先走了。” “江湖路远,来日再会。” 说罢,杨过和小龙女却是头也不回的离了陆家庄而去。 群雄眼睁睁的望着二人背影,各有心思。 有人暗道,二人年纪相仿,虽有师徒名分,这一去,若是干柴烈火,一发不可收拾,那可就是谁也不知了。 也有人道,这姓杨的少年当真和这小龙女没有儿女私情吗? 正当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世人的无端揣测,却是这世上最可怕的事咧。 郭靖看到杨过和小龙女飘然远去,叹息不已。 他知道自己不该不信杨过,一时心中悔意良多。 杨过就这么走了,却是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相逢了。 郭芙站在父母身后,看着杨过和小龙女一起并肩离去,气的跺了跺脚,冷哼一声,嘀咕道:“哪里有做师父的和徒弟那么亲密,不清不楚的。” “他们两个肯定有事。” 郭靖听到郭芙的话,登时回头,瞪着郭芙,道:“芙儿,你胡说什么!” 郭芙当即吐了吐舌头,躲在了黄蓉身后。 “娘,你看爹,他又凶我。” 郭芙朝着黄蓉撒娇。 黄蓉却道:“靖哥哥,这事传出去总归是不那么好听,希望他们二人从今往后不要再踏足江湖了。” 郭靖听了,更觉失落。 这时,叶千秋朝着郭靖和黄蓉走了过来,笑道:“郭兄弟,黄帮主,此间事了。” “贫道也该启程了。” 郭靖急忙道:“道长也要走?”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放心,来日蒙古大军若是南下,贫道定然会到。” “到时候,自然会有一番计较。” 郭靖闻言,只好和叶千秋抱拳,道:“那就来日再会了!” 黄蓉知道叶千秋一走,他爹黄药师和师父洪七公也一定要离开,她朝着叶千秋道:“叶道长,劳你给我爹和我师父带句话,就说我会去看他们的。” 叶千秋微微颔首,笑了笑,回头朝着一众江湖群雄说道:“诸位,相逢总有别离。” “贫道还有些事,要先走一步。” “来日,江湖再见。” 一众江湖群雄,尽数起身,朝着叶千秋拱手,齐声道:“神猿大侠保重,来日江湖再见!” 话音落下。 叶千秋回头招呼了陆无双和程英两姐妹,便朝厅外行去。 众人纷纷起身去送。 待到了厅外。 只见叶千秋和两个徒弟摇身而起,如同飞仙一般,朝着那夜空之中飞掠而去。 只是几个呼吸的工夫,便已经不见了踪迹。 一众群雄见状,皆是赞叹道:“叶真人真乃神人矣。” 第14章 只手屠敌,罪业累累(为掌门且听风吟若水加更!) 话说叶千秋带着陆无双和程英出了陆家庄,一路向着北边行去。 待到了后半夜,师徒三人已经到了离大胜关几十里之外的一处大镇子上。 到了这大镇子上后,三人没有继续赶路。 而是在镇上投了一家客店,休息起来。 叶千秋在这里休息,也是为了等黄老邪和洪七公。 这是北上回华山必经之路,二人明天应该便会到了。 黄老邪和洪七公白天和叶千秋一同在屋顶观战,待叶千秋出手铲除了金轮法王等人。 达尔巴带着金轮法王的尸体,和那霍都的脑袋离开了陆家庄之后。 黄药师便和洪七公跟着达尔巴离开了陆家庄,暗中去监视那达尔巴去了。 叶千秋让达尔巴带着金轮法王的尸体和霍都的脑袋离开,就是想要让达尔巴将金轮法王身死的消息给蒙古人带回去。 如果,蒙古人派出高手打算找麻烦。 黄药师和洪七公自然会将蒙古人派出来的高手给尽数铲除。 黄药师和洪七公离去之时,已经给叶千秋暗中传音。 所以,叶千秋在这里等候黄药师和洪七公,若是明日傍晚二人还未出现。 那他再离开也不迟。 此时,夜色已深。 师徒三人便在客店里休息了。 翌日正午时分。 叶千秋和陆无双、程英正坐在客店二楼用饭。 却见那街道上,突然叮叮当当的有刀剑相撞之声。 陆无双探出脑袋去看,朝着叶千秋道:“师父啊,是杨过、小龙女和全真教的人在打架呢。” 叶千秋闻言,道:“人家打人家的架,你高兴个什么劲。” 陆无双道:“师父,你昨天夜里不是还帮杨过和小龙女说话了吗?” “那全真教的两个臭牛鼻子,都不是什么好人。” 叶千秋却是摇头失笑,道:“为师帮他二人说话,只是不想他师徒二人平白受了冤枉。” “这世上最恶毒的不是刀剑,而是人心。” “中原群雄都是爱国志士,不应该被赵志敬那无胆匪类当枪使了。” “全真七子虽然迂腐了些,但也都称得上是江湖侠士。” “现在他们遇上了,便是打生打死,也不关咱们的事了。” 陆无双听了,“哦”了一声,也就不再提去帮忙的话,只是趴在窗口看着,心里越发觉得师父行事让人捉摸不透。 不多时,只听得那边的刀剑之声渐渐远去。 陆无双回头,道:“全真教的老道士和老道姑居然打不过那杨过和小龙女,真是白活了一大把岁数了。” 叶千秋摇了摇头,没多说什么。 师徒三人又在镇上的客店呆了半日,到了傍晚时分。 叶千秋听到镇子口,传来一阵箫声。 叶千秋便知道是黄老邪来了。 当即回以埙声,指引黄老邪到他所居住的客店来。 片刻之后。 黄老邪的身形出现在客店的屋顶。 叶千秋早在等候。 叶千秋不见洪七公,只以为他离开了。 “情况如何?” 叶千秋朝着黄老邪问道。 黄老邪却是只说了一句。 “蒙古人的大军南下了。” 叶千秋闻言,面色不变,道:“蒙古人距离大胜关还有多远?” 黄老邪道:“以蒙古大军的行军路程,大概还需要三日就可以抵达大胜关附近。” 叶千秋深吸一口气,道:“看来,蒙古人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南下了。” 黄老邪道:“老乞丐已经潜入蒙古大营去监视蒙古人了。” “我来通知你,我们一起汇合,前往蒙古大军的大营驻扎之地,看能不能杀了蒙古人的统帅,力阻蒙古人此次南侵。” 叶千秋闻言,点了点,道:“此事可以做。” 当下,叶千秋唤了陆无双和程英,四人结伴直接朝着东北方向而去。 奔行一夜,四人依旧精气旺盛。 只是,但见那所过之处,一片残破,叶千秋心头不免不太爽利。 蒙古灭金之后,铁骑进入宋境,这一带是大宋疆界的北陲,城镇多为蒙古兵所占,到处一片残破。 这时,忽听得山前人喧马嘶,隐隐如雷,但见前方尘土飞扬,旌旗蔽空,原来是一大队蒙古兵向南开拔,铁弓长刀,势若波涛。 叶千秋目测最起码有三千之众。 四人站在大路两旁的山峰之上,陆无双和程英从未见过大军启行,看到这般惊心动魄的壮观,不由得呆了。 陆无双和程英从小受叶千秋教导,一向对异族鞑子没有好感。 此时,但见如此之多的蒙古大军南下。 陆无双亦是忍不住说道:“师父,蒙古人真的好多。” 黄老邪道:“这只是蒙古鞑子的先头部队。” “后面还有许多蒙古鞑子。” 陆无双惊呼一声,道:“那该如何是好,如此之多的蒙古人一同集结南下,宋军能守得住吗?” 叶千秋道:“守得住也只是一时安宁,一个人若是不想被人欺负,就得自身强大,一个国家若想不被人欺负,那就得国家强大。” “宋室的半壁江山,再守多少年,亦只是苟延残喘罢了。” 陆无双道:“师父,那当如何?” 叶千秋看着那蒙古人的大军,只说道:“不论如何,先将蒙古人给挡住再说。” “你们且先退后,让我来。” 话音落下。 叶千秋飞身而起。 从山头猛然向下飞去。 直接一人挡在了那三千蒙古大军前边。 此时,只见那蒙古大军之中,两名小军舞起长刀,朝着叶千秋吆喝一声:“兀那蛮子,瞧什么?” “还不赶紧滚开,是要找死吗?” 蒙古人一般都叫南方人为“南蛮子”。 叶千秋忽然没由头的出现在大军行进的路上。 自然是惹得了这蒙古小军的不快。 当即,便挥舞着长刀冲将过来。 叶千秋一个抬手,二人身躯便直接倒飞了回去,跌入了后军之中。 此时,只见又是两名小军策马而出,弯弓搭箭,飕飕两声,朝着叶千秋射来。 叶千秋见状,却是不慌不忙,双手一抬,湛蓝色的雷光凝聚在掌心。 两手交合之处,雷光更甚。 下一刻,叶千秋将手中雷球给直接推了出去,雷光遁出的瞬间。 叶千秋又是接连凝结出数道雷球。 霎时间,前方的三千蒙古先头部队,淹没在了雷光之中。 只听得天雷滚滚,浩荡回音。 三千蒙古大军顷刻间人仰马翻,被雷海吞噬,仿佛在一朵朵盛开的花朵之下,彻底消亡。 尘土飞扬间,叶千秋的身形已经不见。 却是已经回到了黄老邪三人的身旁。 黄老邪三人看到山下的那一幕,脸上不禁都泛起震惊之色。 “这……” 黄老邪以为自己对叶千秋的实力已经很是高估了。 但没想到,叶千秋居然已经到了这种能够驱使雷法的地步。 一人挥手之间,便屠了三千蒙古鞑子! 这事若是传扬出去,那普天下的人,恐怕都要震惊无比的吧。 这已经超出了人力的范围,达到了神鬼的层次吧。 十七年前,第一次在华山相见之时,黄老邪尚能感觉到叶千秋根本没有这样的实力。 十七年后的今天,黄老邪却是才发现叶千秋的实力已经居然已经高到了这种层次。 先前叶千秋在陆家庄杀了金轮法王,给众人的感觉,远远比不上现在雷光顷刻间将三千蒙古人给覆灭来得震撼。 “当年王重阳要是有师兄这等功力,何愁不能把金人给驱赶到中原之外啊。” 黄老邪感慨无比。 只觉这天下要大变了。 陆无双和程英亦是愣住了。 这等景象,她们是想都不敢想。 刚刚她们还在为叶千秋感到有些担忧。 毕竟是三千蒙古大军,便是师父武功再高,独自一人面对三千大军是不是未免有些太过危险了。 这时,她们姐妹二人方才知晓。 师父的厉害,根本不是她们姐妹能够想象得到的。 这边雷音滚荡之间,尸横遍野。 那边,叶千秋四人已经朝着山间继续行去,眼下最要紧的是,还是先抵达蒙古人的大营驻扎之地。 又行了六七里。 却见前方出现一间铁铺,那铁铺甚是简陋,入门正中是个大铁砧,满地煤屑碎铁,墙上挂着几张犁头,几把镰刀,屋中寂然无人。 黄老邪和叶千秋一边走,一边说道:“师兄,你有这等功力,只手可灭三千军。” “若是给你点时间,蒙古人又如何能抵挡得住你。” “此番大事可成啊!” 黄老邪亦是很兴奋。 叶千秋却是微微摇头,道:“杀人容易,救人却是难了。” “中原大地战火纷飞。” “纵使是能将蒙古鞑子驱除,战火依旧不是短时间内能够平息的。” “天下想要大治,还得有明君、良臣啊。” 叶千秋这番话,亦是让黄老邪怔住了。 “是啊,天下想要大治,结束这乱象,并非是赶走了蒙古人就能解决的。” 大宋从上到下,充斥了太多的蛀虫了。 黄老邪微微一叹,一时间,却是也没有那么多意气风发了。 这时,只见那边房中出来一个老者,须发灰白,大概五十来岁年纪。 想来是因为长年弯腰打铁,背脊驼了,双目被烟火熏得又红又细,眼眶旁都是眼屎,左脚残废,肩窝下撑着一根拐杖。 四人正欲离去。 却听得那老者走出屋来,看着黄老邪的背影突然高呼道:“师父!是您老人家到了吗?” 黄老邪心情刚刚恢复平静。 这一听后面有人叫他。 当即,回过头去。 看到那老者之时,还是微微一愣。 “你是?” 黄老邪看到这老者的第一瞬间,就觉得是这老者认错人了。 谁曾想,那老者拄着拐杖跑了过来,噗通一声便跪倒在地,朝着黄老邪痛哭流涕,道:“师父,真是您老人家!” “真是您老人家啊!” 黄老邪听到这个声音,脸色终于发生了变化。 “你是……你是……默风……” 黄老邪一脸不敢相信的看着那老者,断断续续的说道。 “弟子不孝,拜见师父!” 只见那老者伏在地上,痛哭流涕。 黄老邪当即大步掠去,将那老者给扶起。 待真真切切的看清楚了那老者的面容。 黄老邪道:“真的是你,默风。” “你这是……” “唉……” 这老者赫然就是黄老邪六大弟子里年龄最小同时也是资质最好的冯默风。 当年,妻子冯氏产后刚死,陈玄风和梅超风便偷盗九阴真经下卷逃走,黄老邪在悲痛之中一气之下把所有弟子挑断脚筋并逐出桃花岛。 当时,冯默风是年纪最小的弟子,武功最低,黄老邪事后回忆起来,对他颇为亏欠。 当年在归云庄中,黄老邪曾经交代陆乘风要寻找其他师弟的下落,包括年纪最小的冯默风。 谁曾想,直到陆乘风身故,也没有寻到冯默风的下落。 但当真是世事难料。 今日,想不到居然会在这山野之间,见到多年未见的小弟子。 黄老邪看着曾经活蹦乱跳的弟子成了这副模样,心头苦涩无比。 他一生之中做的最大的错事,就是将这些弟子挑断脚筋。 如今,见这小弟子年过半百,风霜老迈至此。 黄老邪当真是悔恨无比。 黄老邪将冯默风给扶了起来,也没多问冯默风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黄老邪一看冯默风这副行头,也知道自己这个小弟子这些年过的着实很不好。 黄老邪让冯默风拜了叶千秋,又给冯默风介绍了陆无双和程英认识。 冯默风听黄老邪居然称呼叶千秋为师兄,亦是惊讶无比。 他自幼跟随在师父身旁,师父是何等骄傲之人,何时又曾有了这么一个师兄。 但见叶千秋气度不凡,好似谪仙,也不敢多问。 冯默风道:“师父,我先前听到那边雷音滚滚,是否是蒙古人的大军南下了?” 黄老邪点了点头,道:“确是如此。” 冯默风道:“蒙古大军果然南下,可苦了百姓。” 黄老邪道:“是啊,默风,你在此地孤身一人,不是办法。” “此番,为师随你师伯北上,正是要去寻机会刺杀蒙古大军的统帅。” “阻止蒙古大军南下。” “你随为师一起走吧。” “待此番大事完成,为师带你去一个地方。” 冯默风闻言,当即将铁锤、钳子、风箱等缚作一捆,负在背上,朝着黄老邪道:“师父,弟子从不敢忘师父的教诲。” “此番纵使是师父不在,弟子也定然会投向蒙古军中,好歹也要刺杀他一二名侵我江山的王公大将。” 黄老邪一听,脸上大喜,道:“好,默风,这一趟,你就随为师去,一起杀他个痛快!” 当下,一行五人便前边行去。 行了数十里,忽听得马蹄声响,北边驰来四匹马,马上都是蒙古武士。 当先一人手持长矛,矛头上挑着个两三岁大的婴孩,哈哈大笑的奔来。 那婴儿尚未死绝,兀自发出微弱哭声。 四名蒙古武士看到叶千秋五人挡在大路上,却也是毫不在意,一人叫道:“让路,让路。” 说着快马急奔之际,却是已经挺矛朝着黄老邪刺去。 黄老邪脸上寒霜骤起,抓住矛头一扯,将那武士拉下马来,顺手反矛横扫,那武士直飞出丈许之外,脑骨碎裂而死。 余下三人见他如此神勇,发一声喊,一齐转马就要往回逃,只听“啪”的一声,那婴儿摔在路上。 黄老邪早已飞身而出,凌空而起的瞬间,弹指神通直接使出。 将那三人给击落下马,又飞身而去,直接砍了三人的脑袋。 此时,程英已然上前,将那摔在地上的婴儿给抱了起来,见是个身着汉家衣衫的汉人孩子,肥肥白白的甚是可爱,长矛刺在肚中,一时间却是没有立即死去。 程英眼眶泛红,立马带着孩子朝着叶千秋奔来。 “师父,这孩子他……” “这些天杀的蒙古鞑子,当真是丧心病狂!” 一旁的冯默风见状,气愤不已。 叶千秋上前,看着那孩子身上的长矛,面上露出寒霜。 这孩子也就三岁左右。 长矛入体,几乎已经洞穿了他的身子。 几乎已经是等死的局面。 杀人容易,救人却难。 眼看着这样一个不到三岁的孩子在痛苦之中挣扎,小嘴中啊啊啊的似乎还在叫着“爹爹,娘亲”。 叶千秋伤痛之余,抬手一挥,将长矛给削去了一半。 随即,将孩子全身大穴都给点住。 朝着程英说道:“孩子给我。” 程英当即将孩子给放开。 叶千秋抬掌一翻,将自己体内的生机源源不断的传入孩子体内。 一边朝着孩子不停的输送体内的生命精华,一边朝着陆无双和程英说道:“你们先镇上给孩子找些东西来吃。” “如果没人,就去山里,看看有没有刚刚下崽的野兽,取些兽奶来也可以。” 陆无双和程英也不墨迹。 若是常人可能真的救不活这个孩子。 但是师父既然交代了她们,那师父定然可以救活这个孩子。 当下,二人便骑了两头那蒙古人留下大马,飞奔而去。 冯默风看到叶千秋抱着孩子,心中有些不忍,红着眼道:“师伯,这孩子活不成啦,与其让他在痛苦之中一点点死去,不如送孩子一程吧。” 叶千秋却是摇头,道:“我们到前边去。” 冯默风不解其意,但也只好跟了上去。 此时,黄老邪牵着其余两头马回来。 黄老邪看着叶千秋怀里的孩子,脸上寒霜尽起,道:“还能救?”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可以一试。” 黄老邪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三人在前边一棵大树下坐了下来。 叶千秋让黄老邪取了上好的疗伤药。 以极其精细的精神力遁入孩子的身躯,又以剑气将几乎穿过孩子身躯的长矛取了出来。 由于叶千秋给孩子源源不断的输入生命精华,这才让孩子留了一口气。 在叶千秋将长矛取出的那一刻,孩子本来都已经进入了昏迷之中,此时,亦是忍不住低吟一声。 可见是痛到了极点。 叶千秋早已经点了孩子的周身大穴。 但痛楚未必会减少半分。 长矛取出,叶千秋给孩子身上撒了药,包扎了伤口。 然后戳破了手指,给孩子的口中喂了几滴他的血。 他的身体异于常人,体内血液有着超乎人想象的治愈能力。 孩子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今晚了。 冯默风拴好了马,在一旁看着,只觉叶千秋当真是神异无比。 随着时间的流逝,眼看着那孩子的气息回复了一些。 冯默风急忙跑到一边,朝着在不远处静默站立的黄老邪激动的喊道:“师父,孩子真活了,师伯真的将那孩子救活了!” “真是神迹啊!” 黄老邪听到这话,亦是长出了一口气。 这时,叶千秋查视孩子的体内情况,感觉到他体内破损的器官的确正在好转之中。 当下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下了许多。 到了傍晚时分。 陆无双和程英回来了。 两个带了一些干粮,还带了一个大酒囊回来。 陆无双递了那大酒囊过来,道:“师父,前边三十里都是荒无人烟,不过蒙古人的大军营地就在前边,我和表姐找不到其他兽奶,在那大营之中找了些马奶来。” 叶千秋微微颔首,将孩子递给程英,道:“英儿,你来给孩子喂奶。” 程英为人仔细,这事交给她,叶千秋是最放心的。 黄老邪道:“蒙古人的大营在前面三十里地,在前军没有传回消息来之前,定然不会轻易开拔。” 叶千秋负手道:“不着急,他们逃不掉的!” 这时,却是猛听得蹄声如雷,号角声中,突然前方大道处又有一大队蒙古兵急冲而来。 看起来最起码也在百人以上。 冯默风见状,当即说道:“奶奶的,这些狗日的蒙古鞑子,我去杀了他们!” 叶千秋拦住了冯默风,道:“我去。” 冯默风闻言,微微一怔。 却见叶千秋早已经飞身而出。 冯默风朝着黄老邪道:“师父,我去帮师伯!” 黄老邪拦住了冯默风,道:“默风,不必了,你师伯一个人就可以的。” 黄老邪话音刚落。 冯默风只听得那边突然惨叫声骤然升起。 只见师伯叶千秋的身形穿梭在那数百人的蒙古大兵当中。 剑气纵横之间,一个个蒙古大兵的头颅在顷刻间飞扬而起,落在地上,叠成了一座小山。 数十息过后,叶千秋飞身而回。 朝着陆无双和冯默风道:“无双,默风,你们去将这上百蒙古人的头颅穿起来,送到蒙古人的大营去。” “小心行事,莫要泄露的行踪。” 陆无双一听,当即朝着叶千秋拱手,道:“是,师父!” 冯默风还处在巨大的惊讶当中,听到叶千秋的声音,当即也是急忙朝着叶千秋道:“放心吧,师伯,弟子保证完成任务。” 当即也一瘸一拐的和陆无双一起去先串人头去了。 又过一阵,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陆无双和冯默风跨马而去,马后还牵着一长串蒙古人的脑袋,直奔蒙古大营。 四下里长草没胫,怪石迫人,暮霭苍茫,静悄悄的绝无人声,连鸟鸦麻雀也没有一个。 程英看着怀抱里的孩子,看着那时不时皱起的一张小脸,悄然说道:“这些凶暴残忍的蒙古兵大举南下,一路上不知道害死了多少大人小孩。” 夜色越发的深沉了…… 第15章 夜闯大营,只身擒敌(万更求订阅!) 夜色漆黑,月儿让那乌云给挡住。 就在叶千秋等人驻扎之地的三十里外。 蒙古人的大营便驻扎在此地。 从大胜关以北虽然都已经是蒙古人的地盘。 但是蒙古一旦开拔,便过城不入。 蒙古人世世代代习惯了住营帐,所以行军打仗,自然不会进城。 在这座蒙古大营之中,有一营帐比之寻常蒙古营帐大了一倍,这正是蒙古人的王帐。 这帐中陈设简朴,此时虽然已经是深夜,但是帐中灯火通明。 一个二十五六岁的青年男子身着布服,正坐着看书。 就在此时,只听得帐外有人急匆匆的走进来,朝着那青年男子禀报道:“王爷,不好了!” 那青年男子蹙眉不已,道:“怎么了?” 那蒙古军士面色有些难看,道:“王爷,你出去看看便知道了。” 青年男子也不犹豫,直接随着那蒙古军士出了营帐。 出了营帐之后,二人在大营间走了一段路,只见那营地正中央却是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堆用人脑袋堆积起来的小山。 那些人脑袋个个瞪着眼睛,个个都是死不瞑目。 而在那些脑袋下面,还写着一行汉字。 “杀我汉人,掠我汉地,血债血偿。” 此时,周围已经有一队蒙古军士在周围戒严。 那青年学习中原文化日久,自然认得那汉字,他朝着一旁的蒙古军士问道:“什么时候发现的!” 其中一个蒙古军士出阵禀报道:“王爷,已经有小半个时辰了。” 那青年看着那数百人脑袋堆砌起来的小山,挥了挥手,道:“将他们埋了。” 随即,立马往王帐之中往回走,一边走还一边说道:“去请招贤馆的几位英雄来见。” 那青年身后的军士应命离去。 …… 王帐之中。 那青年坐在中央。 片刻后。 门外有军士报一声有客人到了,帐门开处,走进四个人来。 当先一人身材高瘦,脸无血色,形若僵尸。 第二人极矮极黑,其后两人一个身高八尺,粗手大脚,脸带傻笑,双眼木然。 另一个高鼻深目,曲发黄须,是个胡人,身上穿的却是汉服,颈悬明珠,腕带玉镯,珠光宝气。 那四人一进帐,便朝着那青年行礼,道:“王爷!” 青年摆了摆手,道:“大家请坐。” “不知王爷深夜将我们几个叫来,有何要事?” 青年道:“就在半个时辰前,帐外营地之中,突然多了数百蒙古国斥候的脑袋。” “若是寻常敌人,本王还不担心。” “本王担心的是这割下数百蒙古国斥候脑袋的是中原的异人。” 这时,只听得那胡人说道:“王爷,大蒙古的国土广阔无边,区区中原,又有能有多少异人高手。” “请王爷放心,若是真有人敢来王帐刺杀王爷,那定然是有去无回!” 那青年听到此言,微微颔首,道:“诸位有心了。” …… 拂晓之时,正是万籁俱寂之时。 此时,却是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之声。 是陆无双和冯默风踏马而来。 二人翻身下马,来和叶千秋汇报情况。 陆无双道:“师父,事情已经办妥了。” 叶千秋坐在一颗大柳树下,听了陆无双的话后,微微颔首,他眼中精光一闪,站起身来,走到了程英的身旁。 在程英的怀中,看了看尚在熟睡当中的孩子。 程英抱着孩子一夜未睡,此时看到叶千秋过来,急忙说道:“师父,怎么样?” 叶千秋一手按在那孩子的胸前,又传了些许先天真气,护着孩子的心脉。 又查探了一番孩子的气息和体内状况,然后说道:“命总算是保住了。” “不过,孩子还是太小,受了重伤,不适合在外奔波。” “这样好了,英儿,你和无双现在就带着孩子走,往南去,去大胜关找郭大侠夫妇,暂时安顿下来。” “顺便,将蒙古人南下的消息带给他们夫妇二人。” “让他们早做打算。” “待这边大事一成,蒙古人大军若是撤了,消息自然会传到你们耳中,你们自行回山便是。” “若是蒙古人大军不撤,为师会南下与你们汇合,再谋他策。” 叶千秋深知蒙古大军南下,绝对不是一两万人的事情。 以蒙古国今日兵力之雄厚,兵锋之厉害,此番南下最起码要在十万之众。 凭借他一人之力,纵使是蒙古人摆开阵势变成靶子让他杀,也要杀好久。 所以,眼下最好的办法,还是先执行斩首行动,暂时拖延蒙古人南下的计划。 面对这滔滔大势洪流,叶千秋不是深感无力,只觉得有些心累。 他此刻已然深切的体会到了,为何修行之人大多数都要隐居山野,很少会一直在尘世之中修行。 逢此乱世之际,想要凭借一己之力,力挽天倾,除非心志坚定者,否则定然会生出厌世之感。 无论是在天龙世界,还是在大唐世界,叶千秋都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送走了陆无双和程英,叶千秋收拾心情。 和黄老邪说道:“师弟,今夜,咱们就去闯一闯那蒙古人的大营。” 黄老邪闻言,大笑一声,道:“理当如此。” 冯默风看着叶千秋,心中却是在想着,师伯的武功已经臻至了天下无人能敌的地步。 纵使是那蒙古大营之中,有再多的蒙古兵也是无法留下师伯和师父的。 冯默风心中很是高兴,能和师父、师伯并肩作战,着实是他此生最大的幸事。 收拾一番后,冯默风腿脚不便,叶千秋让他上马骑行。 此地方圆几十里内,皆无人烟。 从蒙古人那里抢来的四匹马,陆无双和程英骑走了两匹。 还剩两匹,冯默风骑了一匹,带了一匹。 黄老邪和叶千秋轻功卓绝,便是不骑马也一样飞奔如斯,掠地百里不在话下。 更何况是区区三十里地。 三人在荒山野岭间奔行不到半日。 便已经遥遥看到了蒙古人的大营驻扎之地。 站在山岭之上,叶千秋遥望那蒙古人的大营,只见那大营之内,兵帐排列整齐,四周方圆,皆有蒙古大兵在四周巡逻。 叶千秋见过不少雄兵铁军,蒙古人的这百战之师比起大唐世界当中突厥人的骑兵气势还要强烈三分。 在天龙世界当中,昔日的十万辽军,比起这蒙古大军来,也是远远不如。 蒙古人能席卷中亚,兵锋之盛,可谓是当世罕见。 叶千秋三人在山峰上站定,望了许久。 良久之后,叶千秋却是朝着黄老邪问道:“师弟,你不是说老洪进了蒙古人的大营探听虚实吗?” 黄老邪闻言,拿出玉箫来,放在嘴边,缓缓吹奏起来。 箫声缓缓传了出去。 一曲吹完,黄老邪道:“老乞丐若是还在大营当中,听到我的箫声,自然会来找咱们了。” 叶千秋亦是微微颔首。 此时,刚刚只是正午时分。 时间还早。 冯默风取了干粮递给叶千秋和黄老邪。 三人一边吃着,一边等待着洪七公的到来。 可是,眼看着两个多时辰过去。 已经到了日薄西山之时。 还是不见洪七公的人影。 黄老邪蹙眉道:“老乞丐还没有出现,莫非是出了什么意外?” 叶千秋却是摇了摇头,道:“那倒未必,凭借老洪的实力,他但凡小心一点,都不会陷在这蒙古人的大营当中。” 黄老邪道:“要不我先下去看看。” 叶千秋摇了摇头,道:“不用了,再过两个时辰,天就黑了。” “默风,我有一件事,让你去办,不知道你敢不敢去?” 冯默风闻言,只说道:“但凭师伯差遣。”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你不是说蒙古人正在大肆招揽铁匠吗,你先下山去,混到蒙古人的大营里去。” 叶千秋望着那蒙古大营,悄然说道:“蒙古军自铁木真以来,蒙古军攻城,总是驱赶敌国百姓先行,守兵只要手软罢射,蒙古兵随即跟上。” “此法既能屠戮敌国百姓,又可动摇敌兵军心,可说是一举两得,残暴毒辣,往往得收奇效。” “如今,这蒙古大营之中,估计还夹杂了不少汉人百姓。” “这次斩首行动成功之后,还需要将这些汉人百姓给解救出来才行。” “默风你的任务,就是找到这些汉人百姓的关押之地。” 冯默风听了,只说道:“默风明白。” 当即,冯默风便朝着山下奔去,直奔蒙古人的大营而去。 黄老邪闻言,深以为然。 二人继续在山上等待。 等待夜幕的降临。 到了夜里二更时分,四下无声。 洪七公依旧没有人影。 叶千秋和黄老邪朝着山下飞掠而去。 …… 叶千秋一马当先,闯入了蒙古人的大营。 叶千秋和黄老邪虽然功力卓绝,但是闯入敌营之后,只见蒙古军营重重叠叠,闯过一座又是一座。 若只是叶千秋一人,倒也无人可以发现他的踪迹。 但是黄老邪终究不比叶千秋,只闯到一半,便给巡查的小校发觉。 军中霎时间击鼓鸣锣,立时有三个百夫队围了上来。 其余军营却是寂无声息,毫不惊慌。 叶千秋其实也没想着隐藏行踪,他既然能进来,也能出去。 只是,此番非要找到蒙古人的主帅大营才行。 此时,黄老邪早已夺了两枝长矛,当先开路。 叶千秋站在黄老邪身后,负手而行,来人的兵器还未到他的身上,已经倒飞出去,将那附近的营帐都给压倒。 两人一前以后,向前急闯。 二人身处蒙古营中,敌兵生怕伤了自己人马,不敢放箭,少了一件最厉害的兵器,否则若在空旷之地,万箭齐发。 反倒是便宜了叶千秋,会反而受到万箭反噬。 二人边战边进,敌兵愈聚愈多,数十枝长矛围着二人攒刺。 叶千秋不慌不忙,抬手挥去,便是一大片人倒下。 他现在把动静搞大一些,手中凝聚出两个掌心雷来,朝着那围过来的蒙古兵身上砸去。 黄老邪挥舞长矛,敌兵矛断戟折,顷刻间,死伤数十人。 蒙古兵剽悍力战,自恃人多,一人死了,自然有另一人补上。 十人死了,自然有十个人补上。 黄老邪和叶千秋一路杀将过去。 留下一地的尸体。 而蒙古大营之中,牵扯的蒙古兵也越来越多。 越来越多的蒙古兵从军帐之中冒出。 黄老邪一边向前,一边朝着叶千秋说道:“若今夜只是我一人,恐怕还真就要陷在这里了。” 源源不断的蒙古兵,在不停的补充上来。 而若是黄老邪一人前来,此时,面对无穷无尽的蒙古兵,恐怕只能放弃行刺计划,全力逃遁。 眼见四下里敌军蜂聚蚁集,除了舍命苦战,黄老邪还真想不出别的方法。 叶千秋回道:“师弟,莫要分心,” 二人又冲了数座军帐,叶千秋只见左首立着两座黑色大营帐,他心念一动,抬手将一个敌兵给灭了,然后和黄老邪道:“师弟,去那边。” 此时,蒙古兵听到呼喊声源源不断的赶来。 叶千秋和黄老邪已经朝着那两座黑色大营帐进发而去。 就在这时,只见前方火光照耀。 一个二十五六岁的青年男子,在一众军士的簇拥之下,出现在前方。 只见那青年男子大手一挥,身旁有一人顿时走了出来。 只见那人身材高瘦,脸无血色,形若僵尸,朝着这边的叶千秋和黄老邪高声喊道:“二位是何方高人,竟然敢夜闯大营。” “王爷见二位武功不俗,乃是当世武学大家。” “二位若是能就此罢手,王爷求贤若渴,不计前嫌,可迎二位为座上宾!” 那人声音一出,黄老邪和叶千秋便知那人的内功不俗,应该是一号人物。 此时,四下的蒙古兵也尽数停下脚步,不再朝着叶千秋和黄老邪冲杀。 黄老邪道:“师兄,你怎么看?” 叶千秋闻言,微微一笑,朗声道:“敢问哪位是大军主帅?” 只见那被众人团团围住的青年男子朗声道:“小王忽必烈,正是此军统帅!” 叶千秋闻言,回道:“原来尊驾就是成吉思汗之孙,皇子拖雷的第四子,王子忽必烈。” 叶千秋心下定计,给黄老邪传音道:“先与这忽必烈进营帐之中去,设法擒下他,想办法让他说出营中所掠汉人关在何处,救了人之后,我再取他性命。” 黄老邪微微颔首,回道:“好。” 二人聚声成线,传音入密。 外人自然是听不到的。 此时,只听得叶千秋继续回道:“承蒙王爷厚爱,我二人夜闯大营,也只是为了寻一位好朋友。” 那忽必烈一听,倒是疑惑不已,道:“敢问二位要找的好朋友又是谁?” 叶千秋回道:“正是蒙古第一国师金轮法王了。” “我二人曾与金轮法王相交。” “听闻他如今成了蒙古第一国师,所以特来投靠。” “却是不想惊动了王爷,敢问王爷,金轮法王可在营中?” “若是他在营中,且让他出来与我二人相见便是了。” 忽必烈听闻叶千秋所说的“好朋友”居然是他亲自从藏边聘来的武学大宗师金轮法王。 自然是惊奇无比。 当下也没有了多少疑虑。 更何况,他自觉身旁有数位一流高手护着,应该无事。 只听他爽朗一笑,道:“原来二位是金轮国师的朋友。” “金轮国师他奉小王之命,前往大胜关去参加英雄大会,尚未归来。” “二位既然到了营中,可先与小王到帐中一叙。” “想必,最多明日,金轮法王也就归来了。” 叶千秋之所以抬金轮法王出来,就是知道,达尔巴离开陆家庄之后,并未带着金轮法王的尸体和霍都的脑袋回到蒙古大营之中来。 而是,朝着藏边去了。 叶千秋在陆家庄时,曾经对达尔巴施展了精神大法,让其终身不得再入中原。 达尔巴应该是明白了叶千秋的意志。 忽必烈奉命南取大宋江山,在中原日久,心慕汉化,日常与儒生为伍,读经学书,又广聘武学高人,结交宾客,策划南下攻宋。 若是换作旁人,见到叶千秋和黄老邪联手来闯大营,定然不会轻易就信了二人。 但忽必烈才智卓绝,气度恢宏,对金轮法王又是深信不疑,既然二人提到了金轮法王,他又求贤若渴,疑虑去了不少,当下便请叶千秋和黄老邪入了主帐。 还命人大摆筵席,款待叶千秋和黄老邪。 不多时,营帐内,筵席布满,酒肉皆有,蒙汉食物各居一半。 忽必烈问了二人名姓,来历,如何与金轮法王相识。 叶千秋忽悠人的本事也是一流的。 当下编个假名,又胡扯一通,将如何与金轮法王相识的过程说了出来。 忽必烈听了,倒也没说什么。 营帐之中,除了叶千秋和黄老邪二人之外,还有四人。 其中一个就是先前在外朝着叶千秋和黄老邪喊话的那人。 那人乃是湘西名宿潇湘子。 还有一人极矮极黑,乃是来自天竺的高手尼摩星。 其后两人一个身高八尺,粗手大脚,脸带傻笑,双眼木然。 另一个高鼻深目,曲发黄须,是个胡人,身上穿的却是汉服,颈悬明珠,腕带玉镯,珠光宝气。 忽必烈分别引见,那巨汉是回疆人,名叫马光佐。 那胡人是波斯大贾,祖孙三代在汴梁、长安、太原等地贩卖珠宝,取了个中国姓名叫作尹克西。 尼摩星与潇湘子早就听说金轮法王是“蒙古第一国师”,心中一直不太服气,但一直没见过金轮法王,不能和金轮法王较量。 今夜,却见叶千秋和黄老邪二人来闯营,也是来投奔金轮法王。 自然是冷冷的上下打量二人,脸上均有不忿之色。 二人见叶千秋气质虽然出众,好似缥缈之仙,但年纪看起来不大。 特别是和黄老邪一比较,黄老邪看起来更像是长辈。 所以,对叶千秋是没怎么放在心上。 酒过三巡,尼摩星忍耐不住,说道:“王爷,这二位敢夜闯蒙古大营,又是金轮国师的好友,武功定然不俗。” “我等还未见过金轮国师,但既然这二位是金轮国师的朋友,理当也是高手无疑。” “既然都是高手,我倒是想领教领教这二位的高招。” 忽必烈笑而不语。 潇湘子接口道:“那金轮国师来自藏地,而尼摩星仁兄来自天竺,藏地武功传自天竺,难道世上当真有青出于蓝的事情?” “兄弟可有点不大相信。” “你们二位既然是金轮国师的好友,也当知晓金轮国师的武功如何。”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金轮国师乃是藏地武学大宗师,他的武功自然是胜于我二人的。” 但见尼摩星双目炯然生光,潇湘子脸上隐隐透着一股青气。 尹克西则是嘻嘻哈哈、竭力装出一股极庸俗的市侩气来。 而那巨汉马光佐则是端坐一旁,没什么挂相的。 尼摩星冷笑一下,站起身来,举着酒杯走了过来,朝着叶千秋敬酒,只见他抬出手臂,将酒杯放在掌心之中。 “这杯酒乃是葡萄美酒。” “我就请这位牛兄弟喝了这杯酒吧。” 叶千秋为了示弱,站起身来,抬手去取。 那尼摩星冷笑一声,手掌一翻,酒杯就往地下落去。 叶千秋故意放慢了动作,不过,还是稳稳当当的将酒杯接在手里。 尼摩星见状,淡淡说道:“牛兄弟的本事还真不错。” 话虽然是这么说的,但是当下对叶千秋便是更加轻视了。 只以为,今夜二人敢来闯大营,全是靠了黄老邪。 叶千秋将那酒杯拿在手中,然后一饮而尽,朝着尼摩星微微一笑,道:“多谢。” 尼摩星冷哼一声,回到自己座位。 这时,黄老邪也知道该自己露一手了。 只见他淡淡一笑,伸筷子夹了一大块牛肉,笑道:“这块牛肉是这盘中最肥大的,我本来不想吃它,只是偶尔伸筷,偶尔夹着。” “哪一位朋友有兴,尽可夹去。” 说着举着筷子停在盘上,静候各人来夹。 马光佐当即伸筷去接,他筷头快要和牛肉碰到的时候,黄老邪手中的一根筷子突然横出,与他筷子轻轻一碰,马光佐只感手臂剧震,把捏不定,一双筷子竟然落在桌上。 黄老邪的那根筷子已然及时缩回,夹住了牛肉。 众人愕然相顾。 马光佐还未明白,拾起筷子,五根手指牢牢捏注,心想:”这次你总再也碰不下了。” 伸筷再去夹肉。 黄老邪又是一筷横出,这一次马光佐抓得极紧,果然震他不下,却听得喀喇一声轻响,一双筷于断为四截,犹如刀斩一般,两个半截落在桌上。 马光佐大怒,大吼一声,扑上去要和黄老邪火拼。 忽必烈笑道:“马壮士不须动怒,若要比武,待用完饭再较量不迟。” 马光佐畏惧忽必烈,恨恨归座,指着黄老邪喝道:“你使了什么妖法,弄断了我的吃饭家伙?” 黄老邪一笑,筷子仍是夹着牛肉,伸在身前。 尼摩星刚刚试探完叶千秋,见叶千秋本事一般。 此时,看到黄老邪轻易将马光佐给震退,便更觉黄老邪内力深厚,不敢小觑。 他是天竺国人,吃饭不用筷子,只用手抓,说道:“肥牛肉,大汉子抢不到的,我想吃。” 只见他突然五指如铁爪,猛往肉上抓去,黄老邪横出右边一根筷子,快如闪电般颤了几颤,分点他手心、手腕、手背、虎口、中指指尖五处穴道。 尼摩星手掌急翻,呼的一声,向他手腕斩落,黄老邪手臂不动,倒竖筷子,又颤了几颤。 尼摩星突觉筷尖触到了自己虎口,疾忙缩回,黄老邪的那根筷子转了回去。 仍将牛肉夹住,他出筷点穴,快捷无伦,数颤而回,牛肉尚未落下。 叶千秋瞧得明白,淡淡一笑。 任由黄老邪大展神威。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只消让众人的心思都集中黄老邪身上。 他一会儿动手的时候,便能在顷刻间,擒住忽必烈! 就在这霎时之间,黄老邪和尼摩星二人已交换了数招,黄老邪出筷固然极快,尼摩星能在间不容发之际及时缩手避开,武功也着实了得。 此时,只听得潇湘子阴恻恻的叫了声:“好本事!” 忽必烈知道二人以上乘武功较劲,但使的是什么功夫却瞧不出来。 马光佐是个草包,睁着一双铜铃般的大眼,望望这个,瞪瞪那个,不明所以。 尹克西笑嘻嘻的道:“各位太客气啦!你推我让,你也不吃,我也不吃,却让得菜都冷了。” 说话间,慢吞吞的伸出筷子,手腕上一只翡翠镯、一只镶金玉镯相互撞得叮叮当当乱响。 他筷头尚未碰到牛肉,黄老邪的筷子已被他内劲激得微微一荡,原来他竟抢了先着,要使内劲逼得黄老邪的筷子伸不出来。 黄老邪索性将筷子前送,让他夹着,劲力传到他筷上,再向他手臂撞去。 尹克西忙运劲还击。 哪知黄老邪的内劲忽发即收,牛肉本已给尹克西挟去,给他自己的劲力一送,重新又回到黄老邪的筷上。 黄老邪笑道:“尹兄定要推让,实在太客气了。” 这一下是黄老邪以巧取胜,他的内力远胜于二人,但也不敢全力而为,稍微示弱一点,一会儿再出手时,定然可以一击得胜。 尹克西中计,同时也己试出黄老邪内力远胜于自己,好在并未出丑,当即微微一笑,转筷在盘中夹了一小块牛肉,笑道:“兄弟生平所爱,只是珠宝财帛,肥牛肉却不大喜欢,还是吃一块小的罢。” 说着送肉入嘴,慢慢咀嚼起来。 黄老邪见状,心里想着:“这波斯胡人气度倒是不凡。” 转头向潇湘子道:“老兄如此谦让,我只好自用了。” 说着筷子微微向内缩了半尺。 他猜想潇湘子内力不弱,不敢大意,筷子缩回半尺,就是发出内劲时近了半尺,而对方却远了半尺。 潇湘子冷笑一声,筷子缓缓举起,突然抢出,夹注了牛肉,惜势回夺,竟给他拉回了半尺。 黄老邪见他手法如此快捷,便运劲回夺,那牛肉便又一寸一寸的移了回来。 潇湘子站起身来,左手据桌,只震得桌子格格直响,却阻不住牛肉向黄老邪面前移动。 眼见黄老邪神态悠闲,潇湘子额头汗珠涌出,强弱之势已分。 忽听得远处有人高声叫道:“老乞丐,你在哪里?” “快快出来,老乞丐呐!” 呼声初时发自东边,倏忽之间却已从西边传来,东西相距几有里许之遥,似是都由一人喊出来的。 此人的声音自东至西连续不断,可见此人身法之快,呼声中内力之厚,均是世上少见。 帐中各人愕然无比,潇湘子放松筷子,颓然坐下。 黄老邪哈哈一笑,尽显高人风范,说道:“承让,承让!” 让坐在主位之上的忽必烈当真是欢喜不已,得如此高手相助,何愁不能一举灭宋。 黄老邪正要将牛肉送入口中,突然帐门扬起,人影一闪,一人伸手将黄老邪筷上那块肥牛肉抢了过去,放在口中大嚼起来。 这一下众人都大吃一惊,同时站起,看那人时,却是个白发白须的老人,满脸红光,笑容可掬。 只见他在帐内地下的毡上一坐,左手拨开白胡子,右手将牛肉往口中送去,吃得嗒嗒有声。 叶千秋和黄老邪看到这老人,立马对视一眼,暗道一声不好。 因为眼前这人居然是老顽童周伯通。 老顽童周伯通一出现,当即是打乱了他们二人的计划。 叶千秋当下不再犹豫,趁着老顽童周伯通还没顾得上朝着二人看来,朝着黄老邪微微颔首。 当下瞬间身形一闪,人影飘忽之间,便已经到了忽必烈的身前,一把抓住了忽必烈。 而此时,黄老邪也早已飞身而出,点住了离他最近的潇湘子、尼摩星的穴道。 而那边马光佐和尹克西反应过来,就要出手。 却是被叶千秋横空一指。 登时,正中二人眉心。 二人顷刻之间倒地不起。 这一切变化,就在电光火石之间。 这时,只见帐门口守卫的武士冲进来,猛喝道:“捉刺客。” 早有四柄长矛齐向周伯通的胸间溯去。 周伯通伸出左手,一把抓住四个矛头,四名蒙古武士用力推前,竟是纹丝不动,随即使力回夺,但四人挣得满脸通红,四柄长矛竟似铸在一座铁山中一般,连半寸也拉不回转。 下一刻,周伯通右手抄起一个盘子,平平托在胸前,突然间盘中一块牛肉跳将起来,飞入他口中,犹如活了一般。 周伯通不停咀嚼着刚吞下的牛肉,盘中又跳起一块。 片刻之间,将一盘牛肉吃得干干净净。 他右手一扬,盘子脱手上飞,在半空中划个弧形。 他使的是“太极劲”,如太极图一般周而复始,连绵不断,若是在空旷处掷出盘子,那盘就会绕身兜圈。 周伯通哈哈大笑,极是得意,手掌运劲,烤羊肉又是一块块的跃起,给他吃了个肉尽盘空。 此时,那四名蒙古武士,用力夺回长矛固是不能,而放手却又不敢。 蒙古军法极严,临阵抛弃兵刃是杀头的死罪,何况四人身负护卫四王子忽必烈的重任,只得使出吃奶的力气来与之争夺。 周伯通越见他们手足无措,越是高兴,突然间喝道:“变变变,两个给我磕响头,两个仰天摔一跤!一二三!” 那“三”字刚说完,手臂一震,四根长矛同时断折。 他五指使力的方向不同,在两根长矛上运力外推,对另外两根长矛却是向内拉扯,只听得“啊哟”连声,果然两名武士俯跌下去,如同磕头,另外两名武士却是仰天摔跌。 周伯通拍手唱道:“小宝宝,滚元宝,跌得重,长得高!” 唱的是首儿歌,那是当小孩跌跤之时,大人唱来安慰孩子的。 忽必烈被叶千秋制住,此时惊魂未定,又看周伯通这般厉害,心中已经是骇然无比。 而一旁被黄老邪点了穴道的尼摩星、潇湘子看到叶千秋抬手间,隔空便将马光佐和尹克西给杀了。 心中惊愕无比。 这时,黄老邪又飞身而出,将那四个蒙古武士给杀了,朝着坐在地上的周伯通说道:“老顽童,你在这里做什么?” 老顽童周伯通见状,也站起身来,看着帐内,朝着黄老邪道:“呀,黄老邪,你怎么在这里啊。” “你有没有见老乞丐?” 黄老邪见他行事颠倒,哪里有工夫和他七扯八扯的。 不过,又听到他提到洪七公,也耐着性子问道:“老顽童,你和老乞丐在搞什么鬼?” 老顽童却是抬头看到叶千秋将忽必烈给制住了。 他脸上泛起好奇之色,朝着忽必烈跑了过去。 叶千秋点了忽必烈穴道,见老顽童过来,直说道:“老顽童,你还认得我吗!” 老顽童一看叶千秋,先是“哇”的吓了一跳,然后又在叶千秋身边走来走去,猛地说道:“我想起来了,你是……你是那个……那个……” “叶道长!” 老顽童一向天真浪漫,十几年没见叶千秋,见叶千秋还是那副模样,也不觉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他在叶千秋身旁转了一圈,好似就和昨日才跟叶千秋分别一般。 叶千秋哈哈一笑,道:“老顽童,我教你做一件好玩的事情。” 老顽童最喜欢玩,急忙点头道:“好啊,好啊,你快说来听听。” 叶千秋道:“这蒙古大营之中,关押着不少汉人无辜百姓。” “你和黄老邪先去放火烧了粮草,引得这营中大乱,我带着这个活靶子去救人。” 老顽童闻言,哈哈大笑起来。 “放火,我喜欢!” “黄老邪,走走走,咱们赶紧去!” 老顽童急忙朝着黄老邪招呼道。 黄老邪朝着叶千秋微微颔首,便和老顽童出了大帐。 这时,忽必烈听到叶千秋的话,顿时心下凛然,开口道:“牛英雄,你不是金轮国师的朋友!” 叶千秋回过头来,朝着忽必烈淡淡一笑,道:“当然不是,贫道姓叶。” “金轮法王早已经被贫道送去西天极乐了。” 说话间的工夫。 叶千秋看也不看的,抬手往后一指。 却是瞬间指出两道剑气,那尼摩星和潇湘子的身形登时倒下,俨然已经是眉心一点红,死的不能再死。 忽必烈看到叶千秋这等神功,着实是惊骇无比。 再听得金轮法王已经死在了叶千秋手中,也是一点都不怀疑了。 忽必烈却是平静下来,问道:“叶道长是为取我性命,阻止蒙古大军南下,对吗?” 叶千秋微微颔首,看了忽必烈一眼,心中暗道,这小子的确有点东西,难怪能定鼎中原,创建元朝。 “你猜的一点没错,但是可惜没有奖励。” 忽必烈道:“中原地大物博,奇人异士果然多的很。” “叶道长要杀我,我也没什么怨言。” “只是,叶道长应该知晓,纵使是杀我一人,也难以阻止蒙古大军南下。” “我蒙古铁骑南征北战,天下间就没有不能被我蒙古铁骑征服的地方。” “宋朝上下,君主昏庸,臣子庸碌,纵使能挡得了一时,也挡不了一世。” “叶道长如此人物,如何要为这末路王朝卖命。” “道长若是改投我大蒙古国,我将力荐叶道长为我蒙古国护国法师!” “凭借叶道长这出神入化的本事,何愁不能名扬四海,拥有数不尽的荣华富贵。” 叶千秋听到忽必烈这会儿还有心思收买自己,不禁摇头失笑,道:“忽必烈,你不用白费心思了。” “你可知道贫道曾经在一年连杀蒙古五十七高官大将?” “贫道身为汉人,又岂能做你蒙古国的护国法师。” “便是贫道答应,那些被你蒙古人杀了的无数汉人百姓也不会答应!” “昨夜贫道差人送来的礼物,王爷估计已经收到了吧。” “贫道也不怕告诉你,你大军三千先头部队,已然尽数被贫道斩杀。” “你蒙古大军若是敢继续南下,贫道不日便杀到你蒙古国漠北龙庭,将你蒙古国的根都给尽数铲除。” “杀我汉人,掠我汉地,血债血偿。” “贫道说到做到。” 忽必烈听到叶千秋这话,当即抬起脖子,长叹一声,道:“那就请叶道长动手吧。” 叶千秋冷笑一声,道:“想死,还没那么容易。” 说着,叶千秋一眼朝着忽必烈看去,朝着忽必烈使出了精神之法。 霎时间,忽必烈的双眼变得迷蒙不已。 叶千秋直接提溜着忽必烈出了营帐。 此时,营帐之外的东北方向,火光冲天,已然是蒙古大军的粮草在熊熊燃烧起来。 第16章 杀伐一夜,破敌军心(为且听风吟若水加更!) 叶千秋刚刚推着忽必烈出了大帐,便看到帐门前。 一个和尚已经带着数百蒙古兵围了上来。 只见那和尚约莫四十来岁年纪,容貌儒雅,神色举止均似书生。 但是,此刻,那和尚一脸肃容,朝着叶千秋高声喝道:“你是何人?” “竟然敢挟持王爷!” “赶紧将王爷放了!” 叶千秋看向那和尚,淡淡一笑,提溜着忽必烈,道:“你若是不想忽必烈身死,就将大营中所关押的汉人百姓全部放了。” “但凡有一个汉人百姓丧命,忽必烈都得陪葬!” 那和尚一听,面色微变。 这和尚是汉人,法名子聪,乃是忽必烈的谋士。 他俗家姓刘名侃,少年时在县衙为吏,后来出家为僧,学问渊源,审事精详,忽必烈对他甚是信任。 军中一些事宜,这和尚也都是知道的。 关押那汉人百姓的地方,这和尚自然也是知道在哪儿的。 但是,此事如何定夺,他一时间也难以决断。 忽必烈被擒,大营之中粮草被烧。 蒙古大营中已经乱了起来。 眼下,其他高级将领也尽数带人去灭火了。 若是等到其他高级将领回来,那是最好不过。 但是,这刺客定然不会给机会。 汉人的那些老弱病残换王爷一命,怎么看都是赚的。 那些汉人没了,可以再去抓,但是王爷没了,可就是真没了。 他子聪和尚是靠王爷进身的,若是王爷没了,那他的仕途可就完犊子了。 子聪和尚当即决断,道:“好!” “我答应你!” “这就派人去将那些老弱病残给放了!” 叶千秋却道:“不行,你亲自带人过去,我也跟着过去,我只有亲眼看到所有汉人百姓全部离开,才会放了忽必烈!” 子聪和尚没办法,现在以保护忽必烈的性命为第一要旨,其余的都可以放在一旁。 “好,我答应了!” 只听得子聪和尚一声令下。 当即带着数百蒙古兵朝着大营的西北方向行去。 叶千秋提溜着忽必烈,严密观察着四周。 叶千秋一往前走,那些蒙古兵便合围上来。 将叶千秋给团团围住。 叶千秋往前走,他们也往前走。 叶千秋也不在意。 他料定这些蒙古兵投鼠忌器,为了保住忽必烈的性命,不会轻易向他出手。 十万余蒙古兵驻扎的大营自然是占地极广。 叶千秋跟着那子聪和尚在大营之中行了数里。 这时,只听得那子聪和尚指着身后的十余个大帐,朝着叶千秋说道:“这些大帐里面,便是全部的汉人了。” “你放了王爷,我立即下令,将这些汉人给放掉!” 叶千秋却是说道:“现在你没资格和我谈条件!” “立即放人,不然,忽必烈现在就得死!” 话音一落,叶千秋一手箍在了忽必烈的脖子上。 那子聪和尚见状,当即面色大变,急忙挥手下令。 数百蒙古兵当即朝着身后的那些大帐之中行去,将其中已经被绑得严实的老弱病残给拉了出来。 叶千秋再喝一声,道:“砍断绳索,让他们先走!” 子聪和尚无奈,只得照做。 当下,十余个营帐之中,足足有近千人被拉出来,砍断绳索放生。 叶千秋道:“我要看着他们走出大营!” 都到了这一步。 子聪和尚自然不会再横加阻拦。 当即命人,让开一条路。 叶千秋朝着那些老弱病残大喝一声。 “走!” 这一道声音如雷贯耳。 令所有汉人都神色一震。 顿时,有人带头往大营外跑去。 有人带头,后面自然便有人跟着。 一时间,上千人尽数朝着大营外跑去。 营地之中,火光越来越盛。 叶千秋眼看着所有被蒙古人关押的老弱病残都逃了出去。 也不着急离开。 而蒙古人已经将他给团团围住。 数万大军形成的包围圈,等闲人绝对逃不出去。 这时,只听得子聪和尚道:“人我们都已经放了,你还不赶紧放了王爷!” 叶千秋冷笑一声,道:“好啊!” “还给你们!” 只见叶千秋将忽必烈整个人提起,朝着那子聪和尚奋力甩了过去。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叶千秋的身形便早已经朝着蒙古人的阵形之中猛冲出去。 叶千秋浑身真气暴涨,举手抬足之间,拥有着莫大的威力。 数万人朝着他涌来。 只听得那子聪和尚在后面声嘶力竭的大声喊道:“拿下此人!” 却见子聪和尚怀中抱着忽必烈。 忽必烈早已经是一点气息都没了。 蒙古大军如同潮水一般将叶千秋给湮灭。 下一刻。 一声声长啸不停的从叶千秋的嘴中发出。 那些离得他最近的蒙古兵,尽数七窍流血而死! 后面的蒙古兵持着长矛又冲了上来。 数百道长矛尽数朝着叶千秋刺去。 但是,根本刺不到叶千秋身上。 在叶千秋的周围,好似有一层无形的隔膜,将这所有蒙古兵的长矛挡在外面。 叶千秋长啸一声,轰然飞出,一拳轰下。 真气如海,贯出十余丈去! 直接横扫诛敌,蒙古兵是一大片,一大片的倒下。 很快,地上便都是蒙古兵的尸体。 最开始的时候,蒙古兵悍不畏死。 不要命的朝着叶千秋冲杀而去。 但是,很快,他们就发现,无论他们是冲多少人过去。 连叶千秋的衣服都摸不到。 而叶千秋的杀伤力却远远是他们的数倍。 那如同天倾一般的拳头,简直超乎了他们的想象。 叶千秋在敌阵中迅速前进,所有试图阻挡他的人,都立毙当场,竟然没有一个人可以使他的步伐慢下半分来。 他虽是赤手空拳,但身体任何一个部分,都是最惊人的杀人武器。 那子聪和尚感到一阵绝望。 这敌人太可怕了。 悍勇的蒙古兵将,纷纷在他四周倒下。 蒙古大军陷入一片混乱。 以勇猛威震天下的蒙古兵将,竟然被一人屠杀,这是多么令人难以想象的一件事情! 可是,眼下事实就摆在眼前! 由不得他不相信! 各种不同类型的兵器,刀、枪、剑、战、矛、斧,疯狂地从四方八面向叶千秋施以死命的攻击,杀气弥漫全场。 但叶千秋像是暴风雨中耸峙的高山,任是最强劲的狂风,也不能使他丝毫摇动。 他的双眼有一种奇异的魅力,使入不敢正视,使人浑身颤抖。 他整个人代表了一种近乎天地宇宙的力量,无始无终,浑然无间,又庞大无匹,非任何人力可以抗衡。 长枪重矛击到他身前,忽然便失去了所有威力。 他像是只露一角的巨石,那露出的一角虽小,但即管千百人一齐去摇动,它亦是稳如泰山,分毫无损。 叶千秋身前的蒙古人纷纷倒下。 这横行天下的无敌雄师,在叶千秋这猛虎之前,都已变成了待宰的羔羊。 此刻,叶千秋回头,他的眼神越过蒙古人大军满空挥舞闪烁的杀人利器。 手上电芒一闪,不知由从何处夺来一支长矛,笔直的朝着那子聪和尚急射而去。 在子聪和尚的眼里,天地仿佛在这一刻都停顿下来。 虽然周围数万多人杀声震天,但子聪和尚却觉得在这一刻,宇宙静寂无声。 心中刚想躲避,那掷来的长矛已贯胸而入,再从后背钻了出去。 叶千秋这一矛完全没有受时间和距离所束缚,他手中寒芒初现,那子聪和尚便被贯胸破背,中间只过去刹那光阴。 尸山血海之中。 蒙古兵不再往叶千秋身前冲锋。 而是形成一个巨大的包围圈,想要将叶千秋困在里面。 但是,叶千秋岂会给蒙古人机会。 他直接纵身而起,掠身至半空之中。 朝着那粮草被烧之处掠去。 霎时间,叶千秋身形飘忽而走。 消失在了一众蒙古兵的面前。 饶是这蒙古兵是百战之师,见到如此无敌人物,亦是忍不住胆颤心惊! 不多时,叶千秋来到粮草被烧,火光冲天之处。 但见,周伯通和黄老邪,还有洪七公,冯默风正在被源源不断的蒙古兵围杀。 只听得周伯通大声道:“黄老邪,咱们四条老命,瞧来今日要断送在这里了!” 黄老邪听到周伯通的话,朗声道:“周伯通,坚持住!” “等待我师兄过来!” 周伯通素来天不怕地不怕,从不说半句泄气之言,今日陷入重围,亦是觉得不太可能逃出生天。 他听到黄老邪的话,只回道:“黄老邪,你好生奇怪啊!” “你什么时候成了那叶道长的师弟了?” 黄老邪道:“你想知道原委,得等我们出了这蒙古大营!” 周伯通哈哈一笑,道:“那好吧!” “我就信你啦!” “我再去那边放火!” 说罢,周伯通侧身而出,一拳打飞一个蒙古兵,从其手中夺过火把来,朝着那边的马厩冲去。 周伯通将火烧到了马厩里去,顿时,战马奔腾,喧哗嘶鸣。 这么一来,战马四处奔腾之下。 朝着四人合围过来的蒙古兵便猝不及防间,被冲倒了不知多少。 四人之中,冯默风的武功最低。 黄老邪时不时护着冯默风。 周伯通和洪七公一前一后,洪七公在后用降龙十八掌断后。 周伯通在前,使尽浑身解数开路。 黄老邪则是策应两旁。 此时,有一大队蒙古兵搭弓射箭,朝着四人射去。 周伯通见状,大声喊道:“这下完了……完了……完了……” “这么多箭,怎么躲得开啊!” 就在这时,叶千秋及时赶到。 挡在四人前面,挥起袖子,将那数百道长箭尽数给反射了回去。 那些蒙古兵哪里会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尽数呼喊道:“这人会妖法!” 周伯通见状,当即一脸喜悦,站在叶千秋身后,拍手笑道:“啊,好玩,好玩。” “叶真人,你的这一招可真厉害!” “能不能教教我啊!” 叶千秋朝着周伯通笑道:“等出了大营,我教你啊。” 周伯通高兴不已。 黄老邪和洪七公并肩上来。 黄老邪道:“师兄,蒙古人的粮草辎重全部被我们烧了。” “你那边如何?” 叶千秋道:“人都已经救出去了,忽必烈让我杀了!” “你们先撤,我来断后!” 黄老邪也不犹豫,当即说道:“老乞丐、老顽童、默风,咱们走!” 话音落下,四人便朝着那大营外冲去。 此时,又有一大队蒙古兵朝着这边冲了过来。 “给你们吃个大的!” 只见叶千秋双手交互,一颗颗湛蓝色的雷球从他的手中瞬间发出。 嘭!嘭!嘭! 雷光闪耀间,一队队蒙古兵血肉横飞。 血腥屠杀之间。 不知过了多久。 蒙古人的尸体倒下了不知多少。 黄老邪等人终于冲出了大营之外。 叶千秋一边横扫诛敌。 一边朝着黄老邪等人喊道:“你们先撤,别管我!” 黄老邪回头一看,高声喝道:“我们在前边等你!” 冯默风道:“师父,师伯他……” 洪七公也道:“黄老邪,咱们不能就这么走了啊!” 黄老邪道:“走!” “你们根本不知道他的厉害!” “这些蒙古人,留不住他!” “我们先走!” 洪七公知晓黄老邪才是最了解叶千秋实力的人。 当下也不再迟疑。 四人急速朝着那夜色之中奔去。 而此时,叶千秋看到黄老邪等人终于离去。 他纵身一起,急速后退的同时,只听得他口中念道:“九天神雷,决在我身!” “五雷五雷!听我号令!” “金!” “木!” “水!” “火!” “土!” “去!” 霎时间,夜空之中划过数道天雷,尽数朝着蒙古人的大营之中轰去。 天雷滚滚之中,天象森严。 不知有多少蒙古兵葬身在了这雷海之中。 但是,蒙古兵着实是太多了。 饶是叶千秋这五道天雷轰下,将前方营地炸出数个大坑来。 依旧没有阻挡住蒙古人的脚步! 蒙古大兵依旧是源源不断的喷涌出来。 当年,在天龙世界之中,叶千秋当着十万辽兵的面,以一己之力用天雷轰杀耶律洪基。 十万辽军丧胆,不战自退。 而眼下,叶千秋刚刚这数道天雷最起码也有轰杀了上万蒙古兵。 却依旧没有让蒙古人的脚步停歇! 可见这蒙古兵的凶悍。 连叶千秋也不得不感慨,如此强军,难怪蒙古铁骑能横扫天下。 但越是如此,叶千秋便越是明白。 今夜,他必须尽可能的多杀掉一些蒙古兵。 不然,这些蒙古兵他日依旧是南下的主力! 叶千秋双袖狂舞,如同盖世魔神降临人间。 从降临此世之后,他从未如此全力出手过。 狂风席卷大地,天雷弥漫夜空。 全力奔跑的黄老邪等四人,已经跑出去了很远,回望过去,依旧能看到那闪耀天际的雷光。 还有那轰隆无比的狂暴之音。 …… 此时,蒙古大营之中。 足足有两三万的蒙古人又齐齐冲了出来。 他们兵器纷纷出手,一排一排的箭手,同时弯弓搭箭,千百支长矛一齐指向叶千秋,杀气弥漫。 亦是悍不畏死! 即便是这些人看到叶千秋大展神威,在千万军马中,如入无人之境,好似天神一般。 依旧是冲了上来。 此时,只听得蒙古人的军阵之中一声号令落下,蒙古人的军阵之中万箭齐发,满天箭雨,直向叶千秋射去,连月光也遮盖住了。 有箭矢来到叶千秋身前五尺处,纷纷坠地。 以蒙古人的强弓利箭,根本不能攻入他的护身真气内。 叶千秋连续发出数道天雷,体内的先天真气已经消耗了六七成。 这一战,他虽然没有危险,但是却极为耗时耗力。 看着那漫天箭雨洒落下来。 他深吸一口气,先天真气灌满双手。 夜空之中,无数箭雨凝滞在空中。 所有在场的蒙古将士,一齐停下手来,仰望夜空。 整个战场突然间变得鸦雀无声。 下一刻,无数箭雨倒飞而回,直冲数万蒙古人的军阵之中。 此时,所有蒙古人都愣住了! 箭雨在顷刻间落下。 不知道有多少蒙古将士被射中! 霎时间,蒙古人的军阵终于乱了! 有人当场死亡,有人侥幸不死,却是被人当场踩死! 叶千秋长啸一声,踏足往后飞去。 箭雨停歇,还活着的蒙古军震天动地的暴喝出声,竟然重整旗鼓一齐朝着叶千秋追去。 最起码有上万人在大地上奔驰,一时间,天地间全是脚步声。 漫天尘土飞扬,有的蒙古人骑上了快马,如同狂风般向叶千秋追去。 当叶千秋登上山路时,能紧跟他的,剩下二百余骑,都是蒙古人中骑术最精湛的一群人。 他们都是忽必烈最忠诚的手下,似乎忘记了以他们的力量根本杀不死叶千秋,只知道要追! 要不停的追! 追上去拼个生死! 叶千秋飞身上山,这山路弯曲向上,愈往上走,愈形狭窄。 叶千秋的速度比起快马还要快! 在夜空之下,他的身形忽隐忽现,一众蒙古精骑舍命追赶,却始终末能追上叶千秋。 叶千秋和身后的追兵,都朝着那山上奔去。 叶千秋本来可以甩掉这些蒙古人,也可以在瞬间回头杀死这些蒙古人。 但是,他没有这么做! 他要将这些蒙古人的信念给打破! 他要在这些蒙古人的心中留下不可战胜的形象! 叶千秋的身形在夜空之中急奔,后面的蒙古人时不时看到叶千秋的身形,只觉得一切都是那样的不真实,好像是在一场噩梦里。 山路渐阔,可容数骑并肩而进。 蒙古人的精骑们大喜无比,长鞭纷纷扬起,在空中打了个转,鞭在马臀。 数十匹骏马同时狂嘶,冲破夜空,直向叶千秋冲去,眼看要追上。 但见叶千秋整个人突然高高跃起,朝着那夜空之中跋射而去。 这一跃最少有两丈之高,横跨四丈多的空间。 叶千秋的整个人好似如同飞仙一般,朝着夜空之下的那轮圆月飞去。 最前的几骑蒙军,受到这个景象的刺激,一齐发喊,悍不畏死的奋抽马头,几匹千中选一的良驹,在以擅骑名震天下的蒙古人驾驭下,狂嘶声中,一齐向前冲去。 却见前方突然出现悬崖! 几个先头蒙古精骑控制不住马,连人带马直接栽了下去。 夜空之中,传来蒙古的骑士惨叫,还有那健马的嘶喊。 后来的数十骑士大惊勒马,健马纷纷人立而起,踢得山石激飞,堕下悬崖。 眼前景象,清晰可见。 只见在那山下,正是蒙古大军驻扎的大营。 而此刻,那蒙古大营之中到处都是火光冲天。 全部的蒙古骑士面色霎时间都发白不已,他们望着似乎离月宫越来越近的那道身影。 终于因惊骇而全身抖震,健马狂嘶人立而起。 这最后追击而来的一众蒙古精骑代表了蒙古人最为精锐的力量。 但是,就在此刻,他们的心神彻底崩溃。 只见他们纷纷下马,对着那夜空圆月,跪了下来。 …… 这是叶千秋自从进入金丹之境后,经历的最为剧烈的一场战斗。 这一战,他以一人之力,歼灭蒙古七万大军! 此事传回蒙古国漠北龙庭之后,引得整个蒙古国上下震动无比。 无人敢相信这样的事实。 但是,蒙古七万大军的确是没了! 那从战场之上败退下来的三万余蒙古精锐,尽是心神失守,短时间内,没有再上战场的可能。 此战传扬出去。 一时间,天下皆惊。 有人不信,有人怀疑,有人惊诧。 …… 而叶千秋,此时已经来到了襄阳城外。 这已经是他们从蒙古大营离开之后的第三天。 中途,他们接到丐帮弟子的消息,说是郭靖黄蓉夫妇在接到叶千秋的传信之后,已经动身,前往了襄阳城。 因为蒙古大军一旦南下,必定要去攻襄阳。 此时,正值正午。 郭靖正站在襄阳城头严阵以待,看到城下叶千秋和岳父黄药师、师父洪七公、还有大哥周伯通都到了。 心中大喜,忙开城相迎。 蒙古大营一战,周伯通背上中了三箭,须眉头发,被火烧得干干净净。 洪七公的情况也好不了多少。 冯默风情况最惨,他武功最低,即便是有黄老邪照护,也是身中了五箭,好在所伤不在要害,经过叶千秋的治理,已经没有大碍。 郭靖将众人迎回襄阳城,回到郭府之中。 叶千秋一进郭府,便让郭靖给自己找了一间僻静的屋子,嘱咐不要让人来扰,进入了闭关状态。 第17章 魂出窍穴,岁月匆匆(万更求订阅!) 襄阳城,郭府。 密室之中,叶千秋正在静坐修身,自观体内,外视天地。 人的身体也是一个小天地,当小天地和躯体之外的大天地发生了某种感应之时,并能稍微调动一些天地之势,这就是天人合一之境。 叶千秋在很久之前,就已经达到了这个境界。 蒙古大营之战,叶千秋耗费了将近七成的先天真气,可谓是在破碎虚空,天雷之下,他所经历的最耗费精力的一战。 从蒙古大营离去之后。 叶千秋很快便追上了黄老邪他们。 本来,从蒙古大营到襄阳城,以他们的脚力,一天便可抵达。 但一行五人却是用了三天。 三天里,除了给冯默风、洪七公、周伯通疗伤之外。 五人还顺带指引那些从蒙古大营之中逃亡出来的汉人百姓,朝着襄阳城跑。 这一来一去,便耗费了三日。 进了襄阳城,叶千秋便当即闭关。 是因为,他发现自己的道心在这一场杀戮之中,出现了一丝破绽。 这种破绽,是由厌世之感所导致。 在世俗间的长久修行,经历过一场血腥屠杀,让叶千秋感觉到自己的内心在排斥这些杀戮。 叶千秋修行近三百年。 道心之坚,远非常人想象。 然而,道心想要久固,尚得时时拂拭。 不然,终究会迷失在这天地山河之间。 叶千秋时常自省,问自己修长生的意义是什么? 如果,仅仅是为了活着而活着,那和行尸走肉,又有什么区别。 很多人修行、修炼、养生就是为了长生,为了让自己活的更久。 但仔细想一想,这种为了活着而活着的长生,是否太过无趣。 漫长的生命,如果无所事事,其实是一种折磨。 就好比让你呆在一个封闭房间里,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能做,过上一万年,你肯定不愿意。 追求长生,是希望更长的寿命里,有更多的时间去做一些事情,或者去享受生活。 所以长生不是目的,你想要做的事才是目的,长生只是更好的帮助自己达到目的。 道为方向,修炼即为修真,修真即为求真;为的是解答心中疑惑,探究宇宙奥秘,求得真我,弥补自己的不足,明晰事物的本来面目,而非成仙成佛、追求权力财富。 道家修炼,本意是为了探索生命的奥义,其最终极的目的是理解“道”。 可以把道看作是一种本质和规律,所有事物的背后都有其本质和规律,宇宙的规律,自然的规律,掌握并利用这些规律,谋求自身的发展。 蚍蜉不晓昼夜,蟪蛄不知春秋,人的生命总是有限的,为了更好得“道”,需要有更长的生命来做支撑,养生、炼气都是延长生命的方式。 如果只有漫长生命而没有追求,活着其实是一种痛苦。 长生只是在追求“道”的过程中而产生的附属品,得道才是本质,为长生而修道,实则本末倒置,成仙成神更是妄谈。 人有信仰,无论你信仰什么,宗教也好,其他的思想也好,都一定要清楚它背后真正的本质是什么? 否则,舍本逐末,永远得不到。 而他叶千秋的“道”又在何方? 他又该如何去践行自己的“道”? 叶千秋心中不断对着自己发问。 一遍遍洗涤着自己的内心。 修行不修心,便成为了只追寻力量的莽夫,迟早要栽在路上。 叶千秋盘膝而坐,嘴中念道。 “清心治本,直道谋身。” “至性至善,大道天成。” “法是心之臣,心是法之主,无疑则心正,心正则法灵,守一则心专,心专则法验……” “天地之间岂有橐龠乎,虚而不屈……” 叶千秋一遍遍默诵着道家经典,清净已心,梳通道理。 “杀戮不是目的,以武止戈,方是本心。” “我非善人,亦非至人,只愿做一真人。” 良久之后,叶千秋的心中再无波澜,平静如斯。 此时,他的魂儿又蠢蠢欲动,想要挣脱躯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而今的叶千秋金丹已成,不再束缚自己的魂儿。 魂儿在刹那间,脱壳而出。 物极必反,道穷则变是道家无上法旨。 魂儿一脱壳而出,便好似是心神之中多了一道慧眼。 体内金丹,成为魂儿的灯塔。 处在神魂状态下的叶千秋看到了盘膝而坐,闭目打坐的自己。 他朝着外面飞去。 只见此刻的襄阳城中,美轮美奂。 夜空浩瀚,繁星点点,万家灯火与繁星相互映衬。 叶千秋的魂儿畅游在郭府大宅,只觉浑身上下没有一丝一毫的重量,心头空灵无比。 此时,已是深夜。 郭府之上,已然是万籁俱寂。 却是忽然听得前边院里,有婴孩的啼哭声传出。 叶千秋的魂儿飘了过去。 却见那屋内灯光摇曳。 半开的窗户,却是黄蓉和郭靖怀中各自抱着一个婴儿。 夫妇二人正在说着话。 “靖哥哥,你看破虏是不是比襄儿更老实些。” “襄儿是一点都不怕生人,饿了就知道哭,长大了一定是个鬼灵精。” 身着紫衫的黄蓉一边摇晃着襁褓中的孩子,一边和一旁的郭靖说道。 郭靖的脸上露出笑意,道:“蓉儿,咱们这两个孩子生下来的还真是时候。” “本来以为蒙古大军会长驱直入,兵临襄阳城下。” “谁曾想,叶道长几乎以一人之力,便将鞑子的十万大军给打退。” “以一人之力敌千军万马,若非是师父、岳父、周伯通他们三位老人家异口同声,我还真不敢相信这样的事实。” “想不到武学之道走到叶道长那种地步,竟然已经和仙神无疑。” 黄蓉微微一叹,道:“是啊,若非爹爹和咱们说叶道长其实是修行了近三百年的得道高人。” “咱们又岂能相信这样的事情。” “人间自有奇人在。” “有叶道长相助,咱们守下襄阳城的把握便更大了。” 郭靖道:“是啊,真当是天佑大宋。” “叶道长已经闭关半个多月了,也不知道叶道长何时能出关。” 黄蓉闻言,说道:“那可就说不准了,像叶道长这样的陆地神仙,咱们寻常人又岂能猜得透。” 郭靖点了点头,又说道:“此番蒙古人受了大挫,应该不会再短时间内继续南下。” “襄阳城的百姓总算是有一段安稳日子可以过活了。” 黄蓉也没搭话。 郭靖又在一旁说道:“也不知道过儿和龙姑娘去了何处?” “希望他不要走上歧途吧。” 黄蓉一听,只说道:“若是他真和那位龙姑娘做出了什么不该做的事,靖哥哥打算如何对他?” 郭靖听了,叹息道:“我也不知道……过儿本性不坏,便是走上了歧途,也和我脱不了关系,都怪我没有管教好他。” “早知道当初就不该送他上重阳宫。” 黄蓉道:“靖哥哥,你就是责任心太重了。” “各人自有各人的缘法,我瞧过儿不会出什么大问题的,你就放心吧。” 郭靖听了娇妻的安慰,心里倒是好受了一些。 夫妻二人感情很好,新添了龙凤胎,话更是说不完。 叶千秋只听了一小会儿,便直接回了自己屋子,然后归魂入体。 魂儿在天地间游荡,和人的身体在天地间行走,完全是两种感觉。 “想不到,我已经闭关了半个月。” “黄蓉也生产了。” 叶千秋的魂儿回到身体当中。 当即睁开了眼睛。 他如今道心稳固,体内的精气神也已经都达到了巅峰。 这一次大战,给了他不小的启示,让他心境修行更进一步。 这一趟闭关,可以结束了。 …… 翌日,一大早。 叶千秋一出关,便被人请到了郭府大厅。 大厅之中。 黄老邪、洪七公、周伯通、郭靖、黄蓉都在。 叶千秋一进城,便闭关。 而且一闭关,就是半月之久。 着实是让众人捏了一把汗。 此时,看到叶千秋神采飞扬的出关。 顿时,众人的心情自然都好了不少。 到了正午时分,郭靖在府上大摆筵席,宴请众人。 郭府之上,本来就住着从大胜关陆家庄赶来的不少江湖群雄。 自从半月之前,蒙古人十万大军南下的消息传来。 各路群雄便已经纷纷齐至襄阳。 本以为,襄阳城会有一场大战。 谁曾想,蒙古人的十万大军还没有到了襄阳城,就已经大败而归。 这一战,天下皆惊。 但是,这一战的详情,却是很少在外流传。 只是那些从蒙古大营之中被叶千秋救出的那些普通百姓口口相传,是一位仙人从天而降,救了他们。 而那些逃走的三万余蒙古人,更愿意称呼叶千秋为“九天杀神”。 直到数年之后,他们都不知道叶千秋的名姓,但是提到“九天杀神”之名,却是如雷贯耳。 郭府的宴席上,叶千秋毫无意外的再次成为了焦点。 一众群雄纷纷忍不住来向叶千秋敬酒。 蒙古大营一战的结果是喜人的。 至于过程,黄老邪也就对寥寥几人提起过。 这些江湖群雄,只是以为叶千秋等人纵火烧了蒙古人的粮草,又引起蒙古大营的混乱,才让蒙古人死伤了许多。 并不知道真实的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这并不影响,他们对于叶千秋等人的敬佩。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宴席直到傍晚才结束。 叶千秋也不着急离开襄阳。 一来是为了看蒙古人下一步的动作。 二来也是趁着黄蓉刚刚生产,奶水很足,让她连带着将他救回来的那个孩子也一起带一带。 叶千秋给他救回来的那孩子起名“敬天”,意为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孩子随他的姓,就姓叶。 这一日。 叶千秋和郭靖到城外走走,瞧一下襄阳四城的防务。 二人各乘一匹战马,并骑出城。 出了城后,二人一路纵马朝着城西去。 行了没有多时,只见有一条小溪横出山下。 郭靖指着那条小溪,道:“叶道长,这条溪水虽小,却是大大有名,名叫檀溪。” 叶千秋闻言,微微一笑,道:“三国时,刘皇叔跃马过檀溪,原来这溪水便在此处。” 郭靖道:“刘备当年所乘之马,名叫的卢,相马者说能妨主,哪知这的卢竟跃过溪水,逃脱追兵,救了刘皇叔的性命。” 说到此处,郭靖不禁喟然叹道:“其实世人也均与这的卢马一般,为善即善,为恶即恶,好人恶人又哪里有一定的?” “分别只在心中一念之差而已。” 叶千秋闻言,微微一笑,瞥了一眼郭靖,见他神色间殊有伤感之意。 叶千秋道:“郭兄弟说道倒是一点都不错。” “这世上哪里有绝对的事情,善恶如此,万事万物皆是如此。” “阴阳守恒,阴多一些,阳就少一些,阳多一些,阴就少一些。” 二人策马行了一阵,到了一座小山之上,升崖远眺,但见汉水浩浩南流,四郊遍野都是难民,拖男带女的涌向襄阳。 郭靖伸鞭指着难民人流,说道:“蒙古大军虽然撤了,但是襄阳以北之地,大部分都已经是被蒙古人所占领,除非将蒙古人彻底赶回草原去。” “不然,这蒙古人屠戮汉人百姓之事,便不会停歇。” “蒙古人令我百姓流离失所,实堪痛恨。” 从山上望下去,见道旁有块石碑,碑上刻着一行大字:“唐工部郎杜甫故里。” 叶千秋道:“襄阳城是个好地方啊,连杜工部这位大诗人的故乡也在此处。” 郭靖扬鞭吟道:“大城铁不如,小城万丈余……连云列战格,飞鸟不能逾。胡来但自守,岂复忧西都?……艰难奋长戟,万古用一夫。” 叶千秋听他吟得慷慨激昂,跟着念道:“胡来但自守,岂复忧西部?艰难奋长戟,万古用一夫。” 郭靖道:“前几日,我和蓉儿谈论襄阳城守,想到了杜甫这首诗,她写了出来给我看。” “我很爱这诗,只是记心不好,读了几十遍,也只记下这几句。” “自古以来,文人雅士会做诗的不少,但千古来只推杜甫第一,当是因为他忧国爱民之故吧。” 叶千秋笑道:“自然是如此了。” “为国为民,侠之大者,那么文武虽然不同,道理却是一般的。” 郭靖听到叶千秋说到这一节,很是欢喜,说道:“经书文章,我是一点也不懂,但想人生在世,便是做个贩夫走卒,只要有为国为民之心,那就是真好汉、真豪杰了。” 叶千秋却在这时突然问道:“郭兄弟,蒙古大军虽然撤了,但定然还会卷土重来,你说襄阳守得住吗?” 郭靖沉吟良久,手指西方郁郁苍苍的丘陵树木,说道:“襄阳古往今来最了不起的人物,自然是诸葛亮。” “此去以西二十里的隆中,便是他当年耕田隐居的地方。” “诸葛亮治国安民的才略,我们粗人也懂不了。” “他曾说只知道‘鞠躬尽瘁,死而后己’,至于最后成功失败,他也看不透了。” “叶道长,我曾经也和蓉儿谈论过襄阳守得住、守不住,谈到后来,却是想着,无论守得住与否,无非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己’这八个字而已。” 叶千秋闻言,从郭靖的这话语当中听出了壮烈豪迈之气。 叶千秋却是突然问道:“郭兄弟,如果有朝一日,有人取而代之了大宋朝廷。” “你还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吗?” 郭靖闻言,一脸奇怪的看着叶千秋,道:“道长是说蒙古人一定会取大宋朝而代之吗?” “襄阳城在,我郭靖就在。” “襄阳城破,我郭靖恐怕也不会生还了。” 叶千秋闻言,却是微微摇头,笑道:“那我这样问你,你是为了大宋而战,还是为了大宋的百姓而战?” 郭靖稍加思索,似乎察觉到了叶千秋这前后话中的含义。 “当然是为了大宋的百姓而战。”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那就是了。” “古往今来,天下大势,皆是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大宋立国祚二百余年。” “也该走到尽头了……” 叶千秋骑在马背上,眺望远方。 郭靖虽然反应慢了些,但是并不是真傻。 他听出了叶千秋话语之中,带着的其他意思。 只是,他不愿意去深究,也不愿意去深想。 他的愿望只有一个,那就是希望天下间的战火早日平息,早日将蒙古人给赶回漠北草原去。 …… 又过半个月。 从各方传来的消息,终于确定了,短期之内,蒙古人不会再行南下之举。 众人欢呼雀跃。 叶千秋也不继续在襄阳停留,准备回华山。 这一日一大早。 黄蓉、郭靖,还有他们的大女儿郭芙、两个徒弟武氏兄弟,便来送叶千秋等人。 黄蓉朝着黄老邪道:“爹,女儿刚刚生产,不便长途跋涉,待两个孩子再大一些,我便和靖哥哥带着孩子一起去华山探望您老人家。” 郭靖也说道:“岳父大人,师父,叶道长,保重了。” 郭芙和陆无双、程英两姐妹依依不舍的道别。 她们年龄相仿,在襄阳城的这段时间,一直都在一起练武,感情自然是日益渐深。 郭芙自小任性,但是自从见识了陆无双和程英两姐妹的武功之后,便一直在暗暗下功苦学,希望不会比陆、程两姐妹落下多少。 叶千秋一行人和郭靖夫妇告别,骑着马向北而去。 这一行人,可算是不少。 除了叶千秋、黄老邪、洪七公,还有陆无双、程英、冯默风,外加一个小不点“叶敬天”。 周伯通在回到襄阳城的第三天,就一个人跑了。 他不是一个能闲得住的人。 叶千秋一进襄阳,就闭关,让他想和叶千秋学武功的心思也淡了不少,便一个人偷偷溜了。 众人也知晓周伯通一向如此,皆是不以为意,不然周伯通也不会被人唤作“老顽童”。 一行人策马向北,不到一日,便已经回到了华山脚下。 众人也不停歇,一路朝着山上行去。 到了夜里,终于回到了千秋宫。 洪七公本来四海为家,但千秋宫中有无上武学供他参考,他一个好学之人,自然不会放弃这样的好机会。 叶千秋也有心帮助洪七公突破瓶颈。 在回到千秋宫的第二日,便将《蛰龙功》传给了洪七公。 洪七公从黄老邪那里知晓叶千秋曾经和丐帮的前代帮主乔峰有过渊源,再加上他也知晓了叶千秋乃是世外奇人。 自然不会跟叶千秋客气。 洪七公自从得了这《蛰龙功》,七日里,有五日都是在睡觉。 而且是越睡越强。 黄老邪见状,不禁摇头失笑,只觉这功法当真是赖皮的很,太适合老乞丐了。 这一日,叶千秋招来陆无双和程英,询问了她们姐妹一番,回家探亲之事。 主要还是问一问,那什么“鬼罗刹”是什么人。 当年在太岳庄,他将李莫愁给灭了,而李莫愁的弟子洪凌波也早在嘉兴陆家庄就被他干掉了。 按道理来说,李莫愁不应该还有传人在世。 陆无双和程英听了叶千秋的询问,便将她们南下所见所闻,尽数说了。 叶千秋这才知晓,原来二人到了嘉兴之后,并未找到“鬼罗刹”的踪迹。 不过还是调查到了一些关于“鬼罗刹”的消息。 那“鬼罗刹”的确是使的五毒神掌和冰魄银针。 原来,李莫愁死后,她藏放《五毒秘传》的住所无意间被这“鬼罗刹”发现。 《五毒秘传》自此落入了这“鬼罗刹”的手里。 “鬼罗刹”凭借这《五毒秘传》,成了江湖上近两年来,新冒头的邪道人物。 不过,或许是因为李莫愁死的太惨。 让这个“鬼罗刹”不敢太过嚣张,虽然在江南一代出没,但却不像李莫愁那么丧心病狂,动辄灭人全家。 …… 时间匆匆而逝。 转眼间,就已经是三年过去。 千秋宫中,依旧是那般模样。 千秋宫,皓月殿中。 叶千秋正在教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孩童读书认字。 这个孩童头上扎着两个发髻,一脸的白净,肉嘟嘟的,霎时可爱。 声音也是脆声脆气,让人看了便想捏他的脸蛋。 这孩童便是叶千秋的小徒弟“叶敬天”。 叶敬天是叶千秋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的。 他的命运从被叶千秋遇到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发生了变化。 叶千秋从他四岁起,便开始对叶敬天言传身教。 叶千秋打算将叶敬天培养成为一个合格的帝王。 不仅传授了他上等的道家心法,还对叶敬天进行了全方位的教导。 好在叶敬天也的确是很聪明。 能将叶千秋传授的东西,很好的吸收。 叶千秋对此很是欣慰。 春去夏至,夏去秋来。 一年四季,轮转往复。 一转眼的工夫。 又是十年过去。 这十年间,华山之上,依旧没什么变化。 唯一的变化,可能就是千秋宫的弟子越来越多。 而且,千秋宫弟子的武功也是越来越高。 这一日,叶千秋唤来已经十六岁的叶敬天,对他耳提面命道:“敬天,从今日起,你便可以下山去做你该做的事情了。” 叶敬天跟在叶千秋身边十三年之久。 从尚是襁褓之中的婴儿,长成一个大小伙子。 十六岁的他,已经是千秋宫中的中坚力量。 从他十三岁起,他就已经获得了下山的资格,在三年间,行走江湖,探听各方消息。 如今,叶敬天十六岁,叶千秋派他下山,去暗中培植属于自己的势力。 无论是参军也好,加入江湖其他势力也好。 都由他自己去选择。 叶千秋不会去横加干涉。 叶千秋教导叶敬天十多年,他知道叶敬天不会让他失望。 终有一日,他会驱除蒙古鞑子,恢复汉家山河。 送走了叶敬天。 叶千秋来到后崖之上。 黄老邪和洪七公在后崖闭关多年。 已经很久没有下山。 当叶千秋来到后崖上时。 洪七公还在入睡之中。 而黄老邪则是在修炼着雷法。 能修炼雷法者,必须要有深厚的内力做基础。 眼下,千秋宫中,能有资格习练雷法的人,也就寥寥数人而已。 黄老邪自然是其中之一。 黄老邪看到叶千秋到了,急忙拉着叶千秋来询问一些修炼雷法之中的细节关窍之处。 叶千秋也是好不藏私,将各门雷法诀窍,再尽数与黄老邪讲一遍。 雷法分为五行雷诀、天地雷决、妖斗雷决。 叶千秋一边说一边运起真气,做出手势,只见他两手大指寅纹握拳,道:“这是天雷决!” 紧接着,两手屈食中二指,大指压上并掐无名指子纹上一节之纹,再屈无名指小指握定。 “这是地雷决!” 然后,再先屈食指,大指压上,大指尖掐丑纹,再屈握中指、无名指、小指,如握拳状并藏甲壳。 “这是云雷决!” 施展完云雷决,叶千秋再屈握食、中、无名指,大指压上指尖掐亥纹,再屈握小指藏甲不见。 “这是水雷决!” 水雷决施展出来,再施展妖雷决、斗雷决。 妖雷决需要屈握食、中、环、小指于掌心并藏甲不见,再以大指压住四指之背如握拳状。 斗雷诀需要小指从无名指背拗过,用中指屈下勾压住小指末节,大指掐住子纹,无名指屈下压住大指,藏起大指之甲壳不见,食指伸直。 这种种雷法的手势变化,由不得半点差错。 若是手势错了三分,施展出来的雷法也就弱了三分。 除非黄老邪能达到叶千秋的这个境界,自然也就不用拘泥于手势变化。 只要能聚集起各种自然之力,自然能以真气御雷。 不过,以黄老邪如今的实力,想要达到这一步,还得需要数年之功,方可练成。 …… 山中不知岁月。 辗转之间,又是三年过去。 这一日,叶千秋接到叶敬天从山下寄回来的信。 千秋宫中。 陆无双、程英都在,二人已经是年过三十岁的人了。 依旧没有成家,这世上优秀的男子或许不少。 但能入二人眼的,却是没有。 二人虽然已经年过三十岁,但是因为二人修行《千秋录》多年,已然是内功一流的人物。 二人修炼的功法,也有延年益寿,永葆青春的功效。 所以,二人和十六年前比起来,好似也没什么两样。 此时,只听得程英说道:“师父,天儿的信上说什么了?” 叶千秋将手里刚刚看完的信递给了程英。 程英看完,又给了陆无双。 叶敬天从小由程英和陆无双抚育。 所以,程英和陆无双一直都将叶敬天视为子侄。 三年前,叶敬天被叶千秋派下山去。 便再也没有回山。 这三年间,每隔一段时间,叶敬天便会寄回一封信来。 程英和陆无双每次听到叶敬天寄回了信,都会来和叶千秋一起看信。 这时,只听得陆无双一惊一乍的说道:“几年不见,天儿的势力都这么大了?” “现在连海沙帮都已经被他控制了。” “海沙帮一直暗中控制着漕运,大江南北,入帮者颇众。” “如今,天儿掌握了海沙帮,无异于掌握了南方水系的命脉。” “如此一来,来日天儿起兵,最起码粮草是不需要发愁了。” 叶千秋想要叶敬天取大宋而代之的想法,陆无双和程英自然是知道的。 当年,从蒙古人长矛下救回来的叶敬天,注定是要将这笔血债亲手讨回来。 这时,只听得程英说道:“这三年来,天儿先是在太湖一带做了群盗首领,又是行侠仗义,劫富济贫,如今,江湖上提起“太湖龙王”之名,皆是人人敬佩。” “如今,天儿已经将江南各路水系大小帮派都给控制。” “下一步,他又将怎么走呢?” 陆无双道:“谁知道呢,这小子心眼儿可是比我们多。” “这小子狡兔三窟,这几年他杀了多少朝廷的奸臣,朝廷的人连他的影子都没见到。” 这时,叶千秋道:“昨日,为师接到了郭大侠夫妇从襄阳递来的英雄帖。” “你们也都应该知道了。” “蒙古人消停了十六年,终于是忍不住要再度南下了。” “咱们派往漠北的探子,早就已经将漠北的情况,尽数传了回来。” “自从蒙哥继位之后,便一直想对大宋用兵。” “而今,蒙哥总算是部署得当,准备亲自率兵南下了。” “这次英雄大宴,我们得去。” “既是为了击退蒙古人,也是为了给敬天助阵。” “蒙古人一旦兵临襄阳城下。” “那就是敬天的扬名之时。” 陆无双和程英一听,当即点头,朝着叶千秋道:“师尊,那我们这就去准备准备。” 叶千秋微微颔首,让她们去了。 当初,他创立千秋宫的主旨是为了记录江湖秘史。 但到了后来,他为了更详细的摸清楚蒙古人的动向。 便派了千秋宫的弟子,前往漠北草原。 如今的蒙古国虽然还是鼎盛之时,但是其实已经是在走下坡路了,其内部也并非是铁板一块。 只要这一次,将蒙哥这个蒙古大汗给干掉,将蒙古大军再一次打退。 蒙古国内部的倾轧肯定会再一次出现。 到时候,便是叶敬天倾覆南宋朝廷的最好时机。 只要叶敬天成功将南宋朝廷给取而代之。 不出十年,定然可以收复北地,将蒙古人给赶回漠北草原去。 不过,那些事情,就不需要叶千秋一一去操心了。 他听叶敬天说,他到了江南之后,结交了几位好友,其中有几个,好像有几个叫文天祥、陆秀夫、张世杰。 叶千秋对于南宋末年的历史进程并不是那么清楚。 但是,文天祥的大名他还是听过的。 叶敬天的本事,他是不担心的。 从十三岁起,叶千秋便让他入世历练。 如今的叶敬天虽然不满二十岁,但已经是这天下间少有的高手。 叶千秋虽然对叶敬天寄予厚望,但叶敬天能走到哪一步,还是全靠他自己了。 …… 翌日一早。 叶千秋、黄老邪、洪七公、陆无双、程英,还有白猿时隔十六年,终于再度走下华山。 白猿十几年都在山上窝着。 这一次下山,叶千秋自然也就带上它,出来兜兜风。 本来,冯默风也要跟着下山,但黄老邪让他留在山上好生修炼,毕竟他腿脚不便。 一行人往南奔去,不到半日,却是已经到了黄河北岸。 时值大宋理宗皇帝开庆元年,是为蒙古大汗蒙哥接位后的第九年。 眼下,正是二月初春,黄河北岸的风陵渡头扰攘一片,驴鸣马嘶,夹着人声车声。 这几日天候乍寒乍暖,黄河先是解了冻,到了今天,北风一刮,又下起雪来,河水又结了冰。 黄老邪、叶千秋、陆无双、程英也算是故地重游。 他们来到安渡老店,虽然十六年过去。 但这安渡老店和十六年前,依旧没什么两样。 就是掌柜的变老了许多。 十六年前,掌柜的还是壮年,如今却是两鬓斑白了。 掌柜的见了叶千秋,还多看了两眼,有些犹豫的问道:“尊客是不是来过我们小店。”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许多年前,的确来过一次。” 掌柜的仔细回想一番,只觉得叶千秋的面容气度似曾相识,却是怎么也想不起什么时候见过叶千秋了。 众人入了店中,恰逢这时节。 又是和十六年前一般无二,店中客人可真不算少。 叶千秋等人来的迟了些,已经没了客房,只好在大堂之中将就一下。 白猿则是自己放风去了。 此时,店里的伙计,搬开桌椅,已经在堂中生了一堆大火。 门外北风呼啸,寒风夹雪,从门缝中挤将进来,吹得火堆呼呼作响。 此时,天色渐暗。 外面的雪却是越下越大了起来,忽听得马蹄声响,三骑马急奔而至,停在客店门口。 堂上一个老客皱眉道:“又有客人来了。” 果然,听得一个女子声音说道:“掌柜的,给备两间宽敞干净的上房。” 掌柜的陪笑道:“对不住您老,小店早已住得满满的,委实腾不出地方来啦。” 那女子说道:“好罢,那么便一间好了。” 掌柜道:“当真对不住,贵客光临,小店便要请也请不到,可是今儿实在是客人都住满了。” 那女子挥动马鞭,拍的一声,在空中虚击一记,叱道:“废话!你开客店的,不备店房,又开什么店?” “你叫人家让让不成么?多给你钱便是了。” 说着便向堂上闯了进来。 众人见到这女子,眼前都是陡然一亮,只见她年纪三十有余,杏脸桃腮,容颜端丽,身穿宝蓝色的锦缎皮袄,领口处露出一片貂皮,服饰颇为华贵。 这少妇身后跟着一男一女,都是十五六岁年纪,男的浓眉大眼,神情粗豪,女的却是清雅秀丽。 那少男和少女都穿淡绿缎子的皮袄,少女颈中挂着一串明珠,每颗珠子都是一般的小指头大小,发出淡淡光晕。 众客商为这三人气势所慑,本在说话的人都住口不言,呆呆的望着三人。 店小二躬身陪笑道:“奶奶,你瞧,这些位客官们都是找不到店房的。” “你三位若是不嫌委屈,小的让大家挪个地方,就在这儿烤烤火,胡乱将就一晚,明儿冰结得实了,说不定就能过河。” 那少妇心中好不耐烦,但瞧这情景却也是实情,蹙起眉头不语。 坐在火堆旁的一个中年妇人说道:“奶奶,你就坐到这儿,烤烤火,赶了寒气再说。” 那美貌少妇道:“好,多谢你啦。” 这时,那美貌少妇突然好像是瞧到了什么,突然转头,朝着叶千秋等人这边看来。 却见她脸上泛起惊喜之色,急忙走了过来,道:“外公、太师父、叶前辈、无双妹子、程姐姐。” “你们怎么也在这儿。” 黄老邪瞪着那美貌少妇,道:“芙儿,你的威风比我还要大啊。” 这美貌少妇不是旁人,正是郭芙。 郭芙听到黄老邪的话,也不敢反驳,她朝着黄老邪悻悻的说了一句。 “外公,我错了还不行。” 黄老邪冷哼一声,道:“都是让你娘给宠坏了。” 郭芙见状,急忙转移话题,朝着身后的少男和少女喊道:“襄儿,破虏,你们快过来。” 只见那少男、少女走了过来,朝着黄老邪、洪七公、叶千秋躬身,齐声道:“襄儿、破虏见过外公,太师父、叶前辈。” 郭芙又给二人介绍了程英和陆无双。 郭襄和郭破虏老老实实的叫了二人姐姐。 叶千秋看着那已经长大成人的郭襄和郭破虏,微微一笑,和一旁的黄老邪、洪七公道:“这时间过的可真快啊。”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这两孩子都这么大了。” “当年,记得咱们三个打赌,猜蓉儿肚子里怀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我可是猜的龙凤胎。” 黄老邪和洪七公闻言,不禁哈哈一笑。 叶千秋道:“上一次见这两孩子,还是在五年前吧。” 黄老邪点了点头,道:“是啊。” 郭靖和黄蓉这十六年间,曾经去过华山五次。 前些年,几乎每隔两三年便去一趟。 到了后来,襄阳城军务繁忙,便去的少了。 自从五年前,夫妇二人带了几个孩子上山拜见了叶千秋三个老家伙后,便再也没有上过华山了。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听着外面呼呼的风声。 这店里头,倒是越发的热闹起来。 第18章 襄阳之会,波斯明教(万更求订阅!) 众人在店中大堂坐下不久,店里的伙计便送上饭菜。 黄老邪不喜欢在人前挤着,便直接出了屋,不知道去做什么了。 叶千秋和洪七公坐着大快朵颐。 郭家姐弟三个,也坐在一旁吃着,郭芙年过三十,还用酒碗喝着酒,喝了一碗又一碗,显得颇有几分豪气。 郭襄托着下巴,好奇的看着叶千秋。 她以前也去过华山千秋宫,见过两次叶千秋。 听娘说,叶真人是陆地神仙一般的人物。 在她娘还是十五六岁的时候,叶真人便已经是这副模样。 这么多年过去了。 叶真人容颜不老,青春永驻,当真是羡煞旁人。 叶千秋朝着郭芙问道:“芙儿,你们姐弟三个,这是打哪儿来?” 郭芙朝着叶千秋道:“叶前辈,爹娘派我们三个前往全真教去请长春真人丘道长。” “可惜,丘道长病重,不能前往襄阳。” “不过,全真教如今的教主尹志平会率同教中好手前往襄阳赴会。” 叶千秋微微颔首,看着已经三十多岁的郭芙,和十几年前相比,到底还是多了几分稳重。 郭芙的夫君,姓孙名休。 并非是原着之中的耶律齐。 这孙休原本并非武林中人,乃是襄阳城一户书香门第之子,家道中落,后被郭芙所救。 二人后来便结为了夫妇。 孙休武艺平平,人品很好。 他们大婚之后,郭靖夫妇曾经带着郭芙和孙休前往千秋宫拜谒。 洪七公吃饱了便找个角落去睡了。 叶千秋和几个小辈坐在一起,听各路客商胡吹大侃。 有人说道:“眼下的大宋国,估计是撑不了多久了。” “蒙古大军已攻下大理,还军北上,还有一路兵马自北而南,两路大军预拟会师襄樊,一举灭了大宋。” “这一次蒙古事先筹划数年,志在必得,南下大军由蒙古皇帝蒙哥御驾亲统,精兵猛将,尽皆从龙而来,声势之大,实是前所未有。” “只是,临安大宋朝廷由奸臣丁大全当国,主昏臣奸,对此竟然不当作一回事。” “听闻那朝廷中君臣相互言道:“蒙古鞑子攻襄阳数十年不下,这一次也必铩羽而归,襄阳城是鞑子的克星。” “惯例如此,岂有他哉?吾辈尽可高枕无忧,何必庸人自扰?” 旁人听了,纷纷气愤不已,大骂皇帝昏庸,奸臣误国。 郭芙听了,从旁和叶千秋说道:“蒙古南路大军逼近大理之时,我爹爹便知道此番局势紧急,实是非同小可,于是撒下英雄帖,遍请天下英雄齐集襄阳,会商抗敌御侮大计。” “想不到,这才多久,蒙古大军已经攻下了大理,当真是神速。” 叶千秋微微颔首,千秋宫的弟子如今遍布天下各处。 大理国被灭,他自然是知道的。 大理国最后一位国主是段兴智,是一灯大师的曾孙,号称“定天贤王”,当了没两年皇帝,大理国便亡了。 国亡时这位定天贤王由朱子柳、泗水渔隐等人救出。 郭靖黄蓉夫妇广撒英雄帖,邀请各路英豪会集襄阳。 英雄大宴会期定于五月初五,预定连开十日。 眼下,离五月初五还有不到三个月的时间。 叶千秋等人之所以提前下山,便是为了早点到达襄阳,怕蒙古军提前兵临襄阳城下。 这时,只听得那边有人继续说道:“这连年征战,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让人过上安生日子。” “此番蒙古大军来袭,也不知道郭大侠夫妇能不能力挽狂澜。” “坐在临安府的皇帝和那些奸臣,如何能知晓,襄阳城之所以能守得住。” “全靠郭大侠夫妇数年来的坚守。” 这时,又有人道:“眼下襄阳城,不知道又是个什么情况。” “蒙古鞑子残暴,十六年前,蒙古十多万大军南下,准备猛攻襄阳,谁曾想,一夜之间,蒙古鞑子的统帅忽必烈被杀。” “十多万大军直接被灭了七八万,人都传是天神下凡,降下天罚,方才又让大宋苟延残喘了十几年。” “这次,却是不知道天神会不会再眷顾大宋。” “那襄阳城守军统制吕大人是个昏庸无能之徒,幸蒙郭大侠夫妇这些年奋力抗敌……” “不然的话,襄阳城早在三十多年就被蒙古人攻破了。” 这时,又有一个湖北口音的客人说道:“其实,襄阳城能守到现在,也是因为数十万军民人人竭力守城,没一个畏缩退后的。” “像小人只是个推车的小商贩,也搬土运石,出了一身力气来帮助守城。” “我脸上这老大箭疤,便是给蒙古鞑子射的。” 众人一齐望他脸上,见他左眼下果然有个茶杯口大小的箭创,不由得都肃然起敬。 又一个客人说道:“我大宋土广人多,倘若人人都像老兄一样,蒙古鞑子再凶狠十倍,也不能占我江山。” 那湖北人道:“是啊,你瞧蒙古大军连攻襄阳十余年,始终打不下,别的地方却是手到拿来。” “听说西域城外几十个国家都给蒙古兵灭了,我们襄阳始终屹立如山。” 这时,只听一个广东口音的客人道:“老百姓都是要和鞑子拼命的,鞑子倘若打到广东来,瞧我们广东佬好好跟他妈的蒙古鞑子干一下子。” 那湖北人道:“不跟鞑子拼命,一般的都没命了。” “蒙古鞑子攻不进襄阳,便捉了城外的汉人,绑在城下一个个的斩首,还把四五岁、六七岁的小孩儿用绳子绑了,让马匹拉着,拖在城下绕城奔跑,绕不到半个圈子,孩儿早已没了气。” “我们在城头听到孩儿们啼哭呼号,真如刀割心头一般。” “鞑子只道使出这等残暴手段,便能吓得我们投降,可是他越狠毒,我们越守得牢。” “那一年襄阳城中粮食吃光了,水也没得喝了,到后来连树皮污水也吃喝干净,鞑子却始终攻不进来。” “后来鞑子没法子,只有退兵。” 那广东人道:“这十多年来,倘若不是襄阳坚守不屈,大宋半壁江山只怕早已不在了。” 众人纷纷问起襄阳守城的情形,那湖北人说得有声有色,把郭靖、黄蓉夫妇夸得便如同天神派下来的使者一般,众人赞声不绝。 又有人道:“想当年,神猿大侠威震天下,杀蒙古鞑子,除朝廷奸臣。” “只是这么些年过去。” “神猿大侠销声匿迹。” “那朝堂奸臣换了一拨又一拨。” “蒙古鞑子依旧兵锋强盛。” “不知何时,才能有神猿大侠这样的人物出世。” 这时,有人说道:“如今朝中奸臣以丁大全、陈大方、胡大昌三人居首。” “若是神猿大侠尚在人间,这等奸臣,定然活不到现在。” 郭芙听到众人议论神猿大侠,心中暗道,这些人却是不知他们口中的“神猿大侠”就坐在他们的面前。 只是无人认识罢了。 郭襄从旁听了,却是好奇的朝着郭芙问道:“姐姐,你知道神猿大侠吗?” 郭芙闻言,笑了笑,道:“当然知道,我还见过他老人家。” 郭襄一听,当即抱着郭芙的胳膊,道:“姐姐,那你说神猿大侠,他长什么模样啊。” 郭芙在郭襄耳边耳语一番。 郭襄登时瞪大了眼睛,她转头朝着叶千秋看去,一脸不相信的说道:“姐姐,你说……” “我怎么从来没有提你和爹爹、娘亲提起过?” 郭芙点了点头,小声道:“这些事,都是你出生以前的事情了。” “你不知道也是正常。” 郭襄听了,站起来,往叶千秋身边靠去,她倒是一点都不知道认生,坐在叶千秋的身旁,侧着脑袋,小声道:“叶真人,你真的是神猿大侠吗?” 叶千秋笑着点了点头。 郭襄道:“那你能给我讲一讲当年你是怎么杀蒙古鞑子,怎么杀那些奸臣的吗?” 叶千秋微微摇头,道:“想听故事去找你陆姐姐和程姐姐,她们会说给你听的。” 郭襄闻言,脸上有些失望,她“哦”了一声,却是不离开,就坐在叶千秋身边。 这时,只听得堂间有人说道:“要说这最近十年间,江湖上风头最盛的,当属“神雕侠”和“太湖龙王”。” 有人问道:“哦?神雕侠和太湖龙王又是谁?” 那人回道:“就刚刚那位仁兄提到的朝中三犬,其中那陈大方便已经被人杀了。” “而杀那陈大方的不是旁人,正是神雕侠!” 有人问道:“哦?那太湖龙王又是何人?” 那人回道:“太湖龙王据说是太湖众水寨之上的大头领。” “没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只知道那临安府附近,大大小小的奸臣都十分畏惧此人。” “生怕此人登门,取其性命。” 又有人道:“那神雕侠呢?” 那人道:“神雕侠侣相貌奇特,他行侠仗义,好打抱不平,可是从来不肯说自己姓名,江湖上朋友见他总是和一头怪鸟形影不离,便送了一个外号,叫作‘神雕大侠’。” “他说‘大侠’两字决不敢当,旁人只好叫他作‘神雕侠’,其实凭他的所作所为,称一声‘大侠’又有什么当不起的呢?他要是当不起,谁还当得起呢?” 这时,郭襄听着众人议论。 又从旁朝着郭芙问道:“姐姐,那你知道这“神雕侠”和“太湖龙王”都是谁吗?” 郭芙闻言,只说道:“那我就不知道了。” 郭襄扭着脑袋,朝着叶千秋看去,问道:“叶真人,那你知道吗?” 叶千秋微微一笑,没有多言。 太湖龙王和神雕侠,他都知道是谁。 不过,叶千秋并不想泄露二人的身份。 太湖龙王自不必多说,自然是叶敬天。 而神雕侠,则是杨过。 千秋宫的弟子遍布天下,自然能打听得到这神雕侠的消息。 杨过的具体情况,叶千秋不太清楚。 只知道杨过这些年,每隔一段时间,便会现身江湖,一入江湖,便会杀一些蒙古鞑子,或者是铲除一些南宋奸臣。 这神雕侠的名号,也就是这样闯出来的。 郭襄见叶千秋只笑不说话,觉得很是无趣。 她便凑到那边客商的跟前去,听人讲那神雕侠和太湖龙王的故事。 时不时的还会问人家两句。 “神雕侠多大年纪啦?他的神雕好不好看?” “太湖龙王多大年纪啦?他是不是真的住在湖里?” 叶千秋没理会这边的热闹,去到洪七公身旁,在他身边打坐。 到了后半夜,却听到那边的郭芙大叫道。 “二妹,回来!” 叶千秋睁开了双眼,站起身来,朝着郭芙道:“芙儿,怎么了?” 二人虽然相距挺远,但郭芙还是清楚的听到了叶千秋的声音。 郭芙闻言,急忙调转身子,回过头来,朝着叶千秋说道:“前辈,我二妹她被人掳走了……” 叶千秋闻言,却是失笑道:“芙儿,分明是那丫头自己跟人走的。” “怎么能说是被人掳走了。” 郭芙一脸着急的说道:“前辈,我二妹她从来没有一人在江湖上闯荡过,不知道江湖险恶,我要去找二妹了。” “就不在这里久留了。” “请前辈和我外公、太师父说一声,就说我先走了。” 说完,就要火急火燎的带着郭破虏离开客店。 叶千秋笑道:“芙儿,你着急什么,让英儿和无双陪你一起去吧。” “若真遇到了事情,也好帮忙。” 郭芙一听,当即朝着叶千秋拱拱手。 本来坐在叶千秋身后的程英和陆无双听到叶千秋的话,当即起身。 叶千秋道:“无双,英儿,你们随芙儿一起去。” “待寻得郭襄之后,你们便直接去襄阳便是。” 程英和陆无双当即点头,和郭芙姐弟一起出了门去。 是夜,风雪又大了几分。 到了第二日,河上的冰结的瓷实了。 叶千秋和黄老邪、洪七公便直接带着白猿过了黄河。 先行朝着襄阳城行去。 三日之后。 三人一猿便已经到了襄阳。 …… 襄阳城中。 郭靖、黄蓉夫妇看到叶千秋三人早早的便到了。 当真是喜不自胜。 眼下,襄阳军务繁忙。 郭靖这些日子来正为军务紧急,忧心国事,甚是焦虑,看到叶千秋三人到了,忙里抽空,到了夜里,设宴给叶千秋三人接风。 “总算是盼到叶真人、岳父、师父了。” 郭靖举杯,朝着三人一一敬酒。 酒过三巡,黄老邪板着脸和黄蓉、郭靖说道:“你们生的两个好女儿。” “一个自小任性,大小姐脾气现在也改不了。” “一个随意跟人乱走,当真是不知轻重。” 郭靖见状,当即问道:“岳父大人,是说什么事?” 黄老邪没好气的把郭襄和郭芙的事情给二人说了。 郭靖听小女儿跟人跑了,心下暗恼,只说道:“襄儿从小便古古怪怪,令人莫测高深,琢磨不透。” “要我说,前几年,就该让她上华山去,跟着叶真人,师父、岳父他们修行。” “也不至于现在这般没个定性。” 黄蓉从旁应和两句。 只是,郭靖夫妇一向对郭襄和郭破虏管教甚严。 郭破虏倒是沉静庄重,大有父风,只是这郭襄即便是从小管教严厉,也是没个定性。 比起郭芙小时候,还要顽劣不少。 几人在席间用了饭,又商议了一番军阵大事。 郭靖本来对眼下的局面十分不看好。 不过,叶千秋一来,他就有底气了。 “叶道长,蒙哥这一次亲率大军来犯。” “到时候,便只看道长大展神威了。” 郭靖和叶千秋说道。 叶千秋听了,自然不会推辞。 他这一趟,到襄阳来,就是为了铲除蒙哥,让蒙古大军短期之内,无力再南下。 宴席散后。 三人便在郭府住了下来。 这一住便是两个月。 转眼间,就已经到了四月底,五月初。 英雄大宴会期定于五月初五,预定连开十日。 这一日正是四月二十九,东南西北各路好汉,犹如百川汇海,纷纷来到襄阳。 郭靖、黄蓉夫妇全神部署军务,将接待宾客之事交给了鲁有脚和孙休处理。 武敦儒和武修文从旁襄助。 直到五月初一,迟迟未归的陆无双、程英总算是带着郭家三姐弟赶回了襄阳。 又过了三日,离五月初五只剩下两天。 天下各路英雄尽数来到襄阳。 全真教掌教尹志平率领本教十六名师兄弟前来,丐帮诸长老和帮中七袋、八袋诸帮首也都到齐。 太湖群盗也纷纷前来。 只不过,这太湖群盗之首“太湖龙王”却是没有露面。 一时襄阳城中高手如云,群贤聚会。 许多前辈英侠平时绝少在江湖上露面,因知这一次襄阳英雄宴关连天下气运,实非寻常,又仰慕郭靖夫妇仁义,凡是收到英雄帖的十之八九部赶来赴会。 比之当年大胜关英雄大会,盛况尤有过之。 五月三日晚间,郭靖夫妇在私邸设下便宴,邀请朱子柳等十多位至交好友一叙。 席间,叶千秋、黄老邪、洪七公联袂而至。 让众人惊讶不已。 却是郭靖夫妇征得三人同意,请了三人也到席间,给众人吃一颗定心丸。 叶千秋、黄老邪、洪七公是武林之中的前辈高人。 众人纷纷向三人敬酒。 酒过三巡,本来也被相请的丐帮帮主鲁有脚始终未至,黄蓉只道他帮务纷繁,不暇分身,也不以为意。 众人欢呼畅饮,纵论十余年来武林间轶事异闻。 又对叶千秋三位老前辈一阵恭维。 郭芙夫妇、陆程姐妹伴着武氏兄弟等一班小友另开一桌,席上猜枚赌饮,更是喧声盈耳。 正热闹间,突然一名丐帮的八袋弟子匆匆进来,在黄蓉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黄蓉脸色大变,霍地站起,颤声道:“有这等事?” 众人吃了一惊,一齐转头瞧着她,只听黄蓉说道:“这里并无外人,你尽管说。此事经过如何?” 众人见她说话之时眼眶含泪,便知道出了不幸之事。 只听那八袋弟子说道:“今日午后,鲁帮主带同两名七袋弟子循例往城南巡营,哪知直到申时过后,仍未回转。” “弟子等放心不下,分批出去探视,竟在岘山脚下的羊太傅庙中,见到了鲁帮主的遗体……” 众人听到“遗体”两字,都不自禁“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洪七公听到这个消息,忍不住蹙眉不已。 他卸任丐帮帮主多年。 但是,丐帮依旧是他的心头牵挂。 这些年,丐帮一向无事。 谁曾想,这一趟到襄阳来,却是听到了鲁有脚身死的消息。 前些日子,他还见了一面鲁有脚。 却是不想,这却是天人永隔了。 那丐帮弟子说到这里声音已是哽咽不已,要知鲁有脚武功虽不怎么高,但仁信惠爱,甚得帮众的推戴。 那弟子接着道:“那两名七袋弟子也躺在帮主身畔,一人已然毙命,另一个身受重伤,尚未气绝。” “他说他三人在庙外遇到的是蒙古的高手,帮主首先遭了暗算,两名七袋弟子和他拼命,也都伤在他的掌下。” 郭靖一听,当即道:“蒙古的高手?” “难道这几年,蒙古人又不知道从哪里招来了什么武学高手?” 郭靖知道,当年蒙古的高手,几乎都已经死在了叶千秋手下。 所以,这乍一听,是蒙古国的高手,很是惊讶。 黄蓉连忙朝着叶千秋问道:“叶真人,可知晓这近年来,这蒙古国又多了什么武学高手?” 黄蓉知晓千秋宫虽然不显名于世间,但千秋宫的势力其实很大,遍布天下。 所以,她第一时间就想到问叶千秋。 叶千秋闻言,说道:“据我所知,蒙古大汗蒙哥这几年的确是招收了几个所谓的武林高手。” “其中一人便是前些年在江南一代活动的“鬼罗刹”。” “剩下的几人,皆是来自西域各国的武学高手。” “都不是中原人。” 当下众人纷纷离席,去瞧鲁有脚的遗体,只见他背心上有一个黑手印,胸口肋骨折断,显然是有人在后偷袭得手,再运掌力将他打死。 众人见后,颇为悲愤。 黄蓉却道:“鲁帮主身上的打狗棒也被人拿走了吗?” 那丐帮弟子在旁,点了点头。 黄蓉一听,不禁摇头不已。 打狗棒是丐帮信物,必须找回来。 此时,襄阳城中,丐帮弟子甚多。 听闻鲁有脚一死,皆是十分伤心。 但丐帮不可无主。 所以,黄蓉和洪七公商议,乘着英雄大宴,群豪聚会,便在会中推举丐帮帮主,大伙儿比武决胜,举一位武功最强之人出任帮主。 两日之后。 英雄大会如期召开。 郭靖在府中摆下大宴,宴请各路群雄。 一连数日,众人都在英雄大宴中对如何联络各路豪杰、如何扰乱蒙古后军、如何协助城守,均已商议妥善。 群豪磨拳擦掌,只待敌军到来厮杀。 郭靖见群豪齐心,虽然喜慰,但他久在蒙古军中,知道蒙古大军兵势之强,决非数千名江湖汉子所能抵御,心中想着,这一仗若是想大胜,总得仰仗叶道长大展神威才是。 到了五月十五这一天。 英雄大会已经结束。 黄蓉和洪七公决定在这天午后推选丐帮的新帮主。 群豪用过午膳,纷纷赶往城西大校场去,只见校场正中巍巍搭着一座高台,台南排列着千余张椅子板凳。 这时台下已聚了二千余名丐帮帮众,尽是丐帮中资历长久、武艺超群的人物,品级最低的也是四袋弟子。 这二千余名帮众分归四大长老统率。 丐帮原来鲁简粱彭四大长老中,鲁有脚升任帮主后新近遇害,彭长老叛投蒙古,简长老年迈病死,现下只剩下一位梁长老,成为首席长老。 其余三位长老均系由八袋弟子递升。 帮众按着路军州县,于东南西北四方围着高台坐地。 丐帮袒传规矩,不论大会小集,人人席地而坐,不失乞丐本色。 丐帮职司迎宾的帮众肃清群豪分别入座观礼。 洪七公、叶千秋、黄老邪皆是带着人皮面具,混迹在这丐帮弟子当中。 这时,只见东边群丐之中一名八袋弟子站起来,伸手将一个大海螺放在嘴边,呜呜呜的吹了一阵。 黄蓉跃上台去,向台下群雄行礼,朗声说道:“敝帮今日大会,承天下各路前辈英雄、少年豪杰与会观礼,敝帮上下均是至感荣宠,小妹这里先谢过了。” 说着又行一礼,台下群雄一齐站起还礼。 黄蓉又道:“敝帮鲁故帮主仁厚仗义,一生为国为民,辛勤劳苦,不幸日前在岘山羊太傅庙中为蒙古所害。” “此仇不报,实为敝帮奇耻大辱……” 说到这里,丐帮诸弟子想到鲁有脚一生公平正直、宽厚待下,有的不禁呜咽,有的出声哭了出来。 有的更咬牙切齿,大骂那害了鲁有脚性命的蒙古奸贼。 只听得黄蓉继续说道:“但眼下,蒙古大军侵犯襄阳,指日便至,我们不能为了敝帮一己的私事,误了国家大计,是以本帮报仇之事。暂且拦下,且待退了强敌再说。” “只是敝帮弟子十数万人,遍布天下,须得及早推举一位新帮主。” “乘着今日之便,咱们要椎一位德才兼备、文武双全的英雄,以作丐帮之主。” “至于如何推举,小妹并无成见,请梁长老上台说话。” 只见那梁长老跃上高台,众人见他白发如银,但腰板挺直,精神矍铄,这一跃起落轻捷,更见功夫,皆是喝起彩来。 这大校场上聚集着四五千人,没一个不是中气充沛的,这一齐声喝彩,直似轰轰雷鸣一般。 洪七公在叶千秋身旁站着,打个哈欠,道:“丐帮若是这么下去,那可真就一代不如一代了。” “天儿那小子到底来没来?” 叶千秋负手,笑道:“放心吧,他肯定会来。” 洪七公在山上多年,也知晓叶千秋的计划。 古往今来,能影响天下大势的人,皆非等闲。 洪七公并不觉得叶千秋有什么错。 而今,天下弥乱,叶千秋能培养出一位帝王之才,意欲定鼎天下,驱逐蒙古鞑子。 这是大好事。 本来,鲁有脚做帮主,洪七公此来襄阳,就有意介绍鲁有脚给叶敬天认识。 但谁知道鲁有脚会被人害了性命。 鲁有脚一死,洪七公便直接想到让叶敬天接任丐帮帮主。 但是,被叶千秋给拒绝了,只说直接传位,未免众人不服,还是当众比武,一见高低好一些。 若非,叶千秋不准洪七公直接传位给叶敬天。 洪七公早和黄蓉直接商量,公布此事,也不会有这什么公开比武了。 这时,只见那台上的梁长老抱拳答谢众人,待众人喝彩声止歇,大声说道:“丐帮弟子遍布天下,虽然都没什么本事,不能有什么大作为,人数倒也是不少的。” “要统率这十数万人马,正如黄前帮主所说,非得德才兼备、文武双全不可。” “只是,眼下我们丐帮虽不能说人才凋零,但要像洪老帮主、黄帮主那样百年难见的人物,那是再也遇不上的了,甚至像鲁帮主那样德能服众的人品,也是寻不出了。” “本帮之内既无杰出的人才,黄帮主又因为要专心襄阳军务,不能分心。” “眼下只有一条明路,那便是请一位帮外英雄来参与本帮,统率这十数万子弟。” “今日在座的,个个都是江湖上闻名的好汉,任哪一位愿来做敝帮的头脑,我们都欢喜得紧。” “只不过英雄好汉太多,可就难以抉择。” “只有请各位英雄到台上一显身手,谁强谁弱,大伙儿有目共睹。” “不过兄弟有一句话说明在先,今日比武,请点到为止。” “各位相互之间如有什么梁子,决不能在这台上了断,否则是跟敝帮上下有意过不去了,那时莫怪敝帮得罪。” 这梁长老的话是不卑不亢,有理有据。 众人闻言,亦是赞叹不已。 群雄早知今日丐帮大会中大有热闹,听得梁长老如此说,纷纷各自暗暗盘算,想要一试身手。 这天下第一帮的帮主之位,对于许多江湖人来说,还是十分有诱惑力的。 不过,这时台下高手名宿为数固然不少,但一个个都想着在江湖上闯出点名头来着实不易,自己武功虽然不输于旁人,但说要压倒场中数千位英雄好汉,那可决无把握。 若是给人打下台来,闹得灰头土脸,没吃着羊肉却惹上一身羊臊,那就不好了。 一些年少一些的皆是怦然心动,跃跃欲试,但都明白如此比武,自然是车轮战,上台越早,越是吃亏。 因此梁长老说完之后,一时间竟然无一人上台。 梁长老大声道:“除了几位前辈耆宿、出世高人之外,天下英雄,尽在此间,只要瞧得起敝帮的,便请上台赐教。” “本帮子弟中若是自信才艺出众,也可上台,纵然是个四袋子弟,说不定他向来深藏不露,无人知他英雄了得。” 他话音刚落。 却听得一声大笑从四面八方传来。 “既然无人敢登台,那便由我太湖龙王第一个上吧。” 话音落下之时。 台下一众群雄四处观望。 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众人纷纷惊呼道:“太湖龙王竟然也到了?” “这太湖龙王一向很少在江湖上露面。” “想不到今日却是也来争丐帮帮主之位!” 就在众人迟疑之间。 只见一人从天而降,落到了那台上。 那人身着短衫布袍,露出两条光洁的臂膀,脸上却是看起来甚是丑陋。 众人惊叹之余,皆是议论。 “想不到大名鼎鼎的太湖龙王,竟然是这般模样。” “看样子,应该很年轻,岁数不是很大。” 梁长老一看,当即笑道:“原来是太湖龙王到了。” 洪七公一看叶敬天到了,哈哈一笑,朝着叶千秋道:“这小子还真是狂的很啊。” “不过,我喜欢,要做丐帮帮主,自然得让人服气才是。” “一战到底,方才是英雄。” 叶千秋朝着叶敬天看去,叶敬天的脸上也带着人皮面具。 眼下各路江湖人物齐聚于此。 叶敬天若是不能成功接掌丐帮,自然不能泄露真容。 若是他成功接掌丐帮,再揭开面具不迟。 这时,只见叶敬天站在台上,朝着台下朗声道:“谁来?” 下一刻,只听台下一人如同暴雷似的喝道:“俺来也!” 当即,腾的一声,跃到了台上。 但见此人高大肥胖,足足有三百来斤,这一上台,那搭得极是坚实的高台竟也微微摇晃。 那人走到台口,也不抱拳行礼,双手在腰间一叉,说道:“俺叫千斤鼎童大海,你就是那什么太湖龙王吗?” “瞧你的两条腿儿还没我的胳膊粗,你能行吗?” 台下众人一听,都是一乐,听这人说话,准是个浑人。 只见叶敬天淡淡一笑,道:“动手吧。” 童大海喝道:“好!” 当即,童大海提起拳头,便朝着叶敬天胸口锤了过去。 只见叶敬天往过微微侧身,顿时一手抓在童大海的腰间,一手抓在童大海的咯吱窝下。 登时,便将那千斤顶童大海给举了起来。 台下众人见状,尽是惊呼。 “想不到这太湖龙王竟然有如此神力!” 下一刻,叶敬天将那童大海往台下一扔。 只听得“嘭”的一声。 童大海坠地,闹了个灰头土脸,只得退下。 这时,突然间一条人影轻飘飘的纵上高台,左足在台边一立。 只见那人朝着叶敬天拱手道:“在下久仰太湖龙王之名,特来领教太湖龙王的高招。” 但见那人衣饰修洁,长眉俊目,原来是郭靖的弟子武修文。 叶敬天站在台中,笑道:“请。” 却见武修文身形一闪,双拳探出,却是使出了降龙十八掌之中的亢龙有悔。 洪七公看到武修文使出这一招亢龙有悔,连连摇头,道:“这小子,花里胡哨的,却是连降龙十八掌的三分劲力都没使出来。” 叶千秋却是一点都不担心叶敬天会输。 他的心神全牵扯在场外四周。 鲁有脚死的蹊跷。 杀鲁有脚的人,武功要高出鲁有脚不少。 鲁有脚武功虽然不咋地,但是在江湖上,能稳稳胜过他的,却是也不算太多。 自从他十几年前,将蒙古人杀的胆寒之后。 这些年,蒙古人就一直在大肆招揽顶尖武学高手。 据他所知,这一次,跟着蒙哥一起南下的一众武学高手之中。 有三人的武功极高,好像是来自波斯明教。 这些消息,都是潜伏在蒙哥身边的千秋宫弟子探听得来的。 昨天夜里,叶千秋已经得到了确切的消息。 蒙哥已经派他手下的几个武学高手,提前南下,眼下应该已经潜入了襄阳城。 就在叶千秋观察四周的同时。 黄蓉也在默默观察着校场四周。 鲁有脚的死,让黄蓉感觉到了一丝危机。 但,只要有叶千秋和她父亲、师父在,她的心还是放在肚子里的。 这时,只听得一旁的郭靖和黄蓉说道:“这个太湖龙王武功高绝,修文不是他的对手。” “听闻此人在太湖一代,行侠仗义,劫富济贫,倒是个英雄人物。” “若是叶道长的两位高徒出手,定然可以赢下此人。” “只可惜,陆、程两位不欲参加此次比武。” “今日天下群雄以武会友,为争丐帮帮主,最后却不知是谁夺得魁首,独占鳌头?” 黄蓉闻言,笑道:“是谁都一样,只要是侠义中人就可以了。” “七公他老人家似乎就一点都不担心选不到得力之人。” “倒是有些奇怪。” 郭靖道:“这有什么奇怪的?” 黄蓉闻言,朝着那台下的数千丐帮弟子中看了看,看到叶千秋、师父洪七公、老爹黄老邪混迹其中,摇了摇头,道:“谁知道呢?” “也许是我的错觉吧。” 此时,武修文已经败下阵来。 又有几人上台,纷纷在三招之内被叶敬天给击败。 一时间,叶敬天的实力令台下群雄惊叹。 这时天色将黑,叶敬天又连败七人,在台上待了良久,再也无人上台较艺。 梁长老从旁说道:“太湖龙王果然名不虚传。” “竟然能连败数位年轻俊杰。” “还有谁,上台来挑战太湖龙王!” 台下群雄闻言,一时间你看我,我看你,却是没人上台。 就在这时,只听得一声长啸,却是一人从台下的丐帮弟子之中高高跃起。 只见那人轻功绝顶,刹那间,便稳稳的落在台上。 看到此人的瞬间。 叶千秋的瞳孔猛的一缩。 洪七公登时挺直了腰杆。 黄老邪亦是环抱双臂,脸上泛起冷笑。 叶千秋道:“这人不对劲。” 洪七公和黄老邪皆是点头,表示赞同叶千秋的话。 只见那人一身白袍,背月而立,看不清他的面貌,而他的白袍角上赫然绣着一个火焰之形。 叶敬天看着那人,道:“不知阁下高姓大名?” 那人用一口怪异的汉话说道:“打赢了我,我便告诉你。” 声音一出,却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话音刚落,却见那女子身形一闪,身法之快,令人惊讶无比。 叶敬天见状,当即往右一闪,探出一掌去。 台下众人见状,皆是惊讶无比,纷纷议论道:“这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高手?” 那女子和叶敬天在顷刻间交手,二人身形相互交错,陡然间,便已经过了数招。 二人身法极快,但叶千秋却是能清楚的瞧见二人的身形,面容。 只见那女子一头黑发,眸子极淡,相貌很美,大概也就是二十五六岁的年纪。 黄老邪道:“这女子好似不是中原之人。” 叶千秋道:“瞧见她袖口上的标志了吗?” “若是我没猜错,此女应该是波斯明教之人。” 洪七公道:“波斯明教?” “这波斯明教和明教有什么关系?” 叶千秋却是脑海之中,灵光一闪,朝着洪七公问道:“你做丐帮帮主之时,是不是曾经夺过明教的圣物圣火令?” 洪七公挠了挠脑袋,回道:“我可没夺过什么圣火令,不过我刚刚接掌丐帮之时,倒是听上任帮主提到过有那么一回事。” “那都是早些年的事情了。” “那劳什子什么圣火令,我可没见过。” “你该不会是说这女子是来寻那什么狗屁圣火令的吧。” 叶千秋闻言,微微一笑,道:“有可能。” 洪七公道:“那你是说这波斯明教和明教是一家?” 叶千秋道:“算不上是一家,但中土明教和波斯明教的确有些关系。” “相传,明教圣火令共十二枚,这十二枚圣火令乃域外绝顶高手“山中老人”霍山所铸,他在其中六枚刻了他毕生武功的精要。” “这十二枚圣火令与明教同时传入中土,一向为中土明教教主的令符。” “波斯明教的人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在襄阳。” “极有可能是为了圣火令而来。” “而且,据宫中弟子传回来的消息,这波斯明教的人和蒙哥有联系。” 洪七公道:“我前些年在两广之地,倒是听过什么明教的张三枪造反,难道明教和蒙古鞑子混到一起去啦?” 叶千秋道:“谁知道呢,继续看下去,应该可以知道答案。” 第19章 三使身亡,捷报传来 月色渐浓。 叶千秋和洪七公在低声聊着。 而坐在一旁贵宾席上的郭靖和黄蓉也是一头雾水。 二人看着那台上的白袍女子,相视一眼。 郭靖道:“蓉儿,这女子的武功好生奇怪。” 黄蓉亦是点头,道:“是啊,确实是有些奇怪。” “不过,这白袍女子的武功招式虽然奇特了些。” “但这位太湖龙王似乎更加高明。” “虽然前十几招有些猝不及防,但现在已经渐渐稳住了局势,甚至反而占了上风。” “这位太湖龙王可真不简单啊。” 郭靖点头道:“是啊。” “这位太湖龙王的武功的确是厉害的很。” “看他年纪也不算大,却是不知道从哪里学来这一身本事,你我像他这般年纪的时候,可没有这般厉害的身手。” “此人在江南一代,素有侠名。” “若是由他接掌丐帮帮主,未尝也不是一件好事。” “眼下,丐帮群龙无首,十数万弟子若是使用得当,于国于民都是大好事。” “也不知道洪恩师他是如何看的?” 黄蓉闻言,亦是点头,道:“靖哥哥说,七公他既然让我放手去办此事,那心中定然是已经了然了。” 郭靖道:“是啊,他老人家见到如此人物,想必也是高兴的很。” 除了郭靖、黄蓉夫妇俩在议论个不停,场间的一众江湖群雄,亦是都纷纷悄然出言。 自从这太湖龙王上台之后,便几乎没有人能敌得过他三招。 纵使是先前,有三人一起上台合围这太湖龙王。 这太湖龙王依旧能轻松将三人击败。 但是这白袍女子一出现,却是能和太湖龙王相持这么久。 这白袍女子武功之高,着实是令人意外。 各方群雄,皆是惊诧,不知道这白袍女子是哪里冒出来的人物。 这时,叶千秋只见那白袍女子突然连翻三个空心筋斗。 台上的叶敬天刚向左踏开一步,眼前白光急闪,右肩已被那白袍女子的手掌击中。 黄老邪看到这一招,不禁环抱着双臂,暗自点头,道:“此女的内功未必能及得上小天,但她的招式的确是有些匪夷所思,事先既无半点征兆,明明前一刻还是在半空中大翻筋斗,却是身形突然变幻,击在了小天的肩头。” “这些年,咱们也不是没有见过来自西域的武学高手,却是都不如这白袍女子的招式古怪。” 洪七公道:“是啊? 这女子的招式之怪? 倒是比当年的老毒物欧阳锋还要怪上几分。” 叶千秋闻言,微微一笑? 道:“不妨事? 她的招式纵然是再古怪,继续相持下去? 也不是天儿的对手。” 这时,只见台上的叶敬天深深吸了口气? 一咬牙? 飞身而前,伸掌向那白袍女子胸口拍去。 与此同时,那白袍女子飞身而前,双手左右交错? 相互一击? 铮的一响,却是险些让叶敬天心神一荡。 但是,叶敬天的身子也从半空中直堕下来。 眼见那白袍女子挥掌击来,叶敬天脸上浮现出沉着冷静之色。 只见他双手相交,啪的一下? 发出一道古怪至极的声音来,那声音极是难听。 在半空之中? 飞身而来的白袍女子猛然朝着叶敬天轰出一拳,这一拳甚是巧妙。 叶敬天跃起身来? 以拳相迎。 二人拳头相撞,一股阴劲如刀、如剑、如匕、如凿? 直接冲入叶敬天的经脉之中。 这虽是一股无形无质的阴寒之气? 但刺在身上实同钢刃之利。 若非叶敬天所修内功? 绝非等闲,只此一下,便要着了这白袍女子的道儿。 这时,那白袍女子看到叶敬天的速度依旧没有减缓,反而更为敏捷。 一双眸子当中,亦是泛起不可思议的意味。 就在这个当口,却见叶敬天轰然再出一拳。 这一拳之快,当真是让人难以想象。 只听得嘭的一声。 叶敬天的拳头落在了那白袍女子的身上。 白袍女子面色难看,身子直接飞速朝着后边退去。 就在这时,却是忽然又有两道白光出现在那白袍女子的身后,将白袍女子驾住,然后,在白袍女子尚未落到台下之时,又将白袍女子带回了台上。 这顷刻之间的变故。 着实是让人眼花缭乱。 此时,但见台上已经是又多了两人。 那两人和那白袍女子一样,亦是穿了一身的白袍,连样式也一模一样。 这三个人站在那里,都是一般无二的身形高大。 每人的白袍角上都绣着一个火焰之形。 站在台角的梁长老见状,本来想上前去,却是被一旁的黄蓉给拉住。 黄蓉道:“梁长老,不必着急,再看看。” 梁长老见状,只得又稳稳的坐了下来。 这时,台下的众人皆是错愕不已。 先前这一个白袍女子已然费了这太湖龙王不少工夫。 这突然又冒出两个白袍人来,这是要以三敌一吗? 叶千秋看着台上的三个白袍人,没有多言。 这时,只听得台上的叶敬天朝着那三个白袍人笑道:“三位是打算一起上吗?” 那三个白袍人中的一个却是忽然转过身来,面向台下的人,用一嘴蹩脚的汉话说道:“我乃波斯明教总教流云使,另外两位是妙风使、辉月使。” “我等奉我总教主之命,特从波斯来至中土。” “为的只是一件事,那就是寻回我教圣火令。” 这时,众人也都看清楚了这三人的面容。 但见这说话之人,脸上胡子拉碴,面容和中土之人相差甚远,一看就是西域人士。 而那中间的白袍女子,倒是长的不赖,颇有几分异域风情。 至于剩下的那名男子,看起来和说话那人长的似乎一个模样。 给台下的众人都有些看懵圈了。 当听到那大胡子的话时,一众群雄更是纳闷了。 什么波斯明教? 他们从来没听说过啊。 至于圣火令什么的,更是第一次听。 这时,坐在贵宾席上的郭靖朝着一旁的黄蓉问道:“蓉儿,你可听过这波斯明教之名?” 黄蓉道:“我倒是听过明教之名,不知道和这波斯明教有什么关系,我记得理宗绍定年间有张三枪教主在江西、广东一带起事。” “只因明教素来和朝廷官府作对,朝廷官府便说明教是“魔教”,严加禁止,明教在官府的逼迫之下为求生存,作事隐秘诡怪,以避官府的耳目。” “其余的事情,我也是不太清楚了。” 郭靖道:“这三人明显是为了扰乱丐帮大会的,应该是冲着丐帮来的。” “他们说要寻回什么圣火令。” “莫非那什么圣火令是由丐帮弟子抢去了?” 黄蓉摇了摇头,道:“这些年,帮中事务,一直都是在鲁帮主替我打理,帮中的一些事,我也不太清楚。” “眼下,鲁帮主身故,谁又曾知晓这三人到底是什么时候和丐帮结下的梁子。” 这时,黄蓉示意一旁的梁长老上前去,问个清楚。 梁长老会意,当即上前,面色不愉的朝着三人拱拱手,道:“三位,今日是我丐帮推举新帮主的日子。” “三位若是有事,可在我丐帮推举出新帮主之后,再言明不迟。” “眼下,却是请三位移步。” 只见那大胡子说道:“今日,丐帮是在推举新帮主。” “我们三人也是知道的。” “眼下,这位太湖龙王已然是力压群雄,台下还有谁能敌得过他?” “这位太湖龙王应当就是你们丐帮的新帮主了。” “既然他会成为你们丐帮的新帮主。” “那我们要找圣火令,便得朝他找。” 这大胡子的话,却是让台下一众群雄雅雀无声。 太湖龙王力敌各路高手,连战数十人不露败相。 眼下,场中一众群雄有资格上台争夺丐帮帮主之位的人,还真没有人说敢稳胜这太湖龙王。 梁长老一听这大胡子的话,顿时有些愣住了,这大胡子的话确是有些道理。 不过,他依旧还是说道:“眼下,比武尚未结束。” “阁下岂能知晓台下不会再有人上台。” “阁下若是不想与我丐帮为敌,就请先自行下台。” 大胡子一听,却是不为所动。 这时,只听得那边的黄蓉突然站起身来,爽朗一笑,道:“既然这三位远道而来的客人,就想在台上看着太湖龙王接任丐帮帮主。” “那就且让三位站着等候吧。” 只见黄蓉朝着台中走了过来,朝着台下的一众群雄说道:“诸位,适才这位太湖龙王显示了精湛武功,人人钦服,就连这西域来的客人,也是认定了这位太湖龙王便是今日比武的胜者。” “那丐帮便奉这位太湖龙王为丐帮之主。” “天下英雄,可有不服的?丐帮弟子,可有异言的?” “还请尽数提出来。” “如无异议,丐帮的新帮主,便是这位太湖龙王了。” 一时间,台下群雄纷纷说道:“太湖龙王武功高绝,我等没有异议!” 这时,却是有人突然问道:“且慢,小人有一句话,斗胆要问太湖龙王。” 只见那人蓬头垢面,应该是丐帮弟子无疑。 叶敬天站在台上不动,道:“请说。” 那人站起身来,问道:“我帮新旧帮主前后交替,历来都以打狗棒为信物。” “太湖龙王今日要做本帮的帮主,不知这根本帮至宝的打狗棒却在何处?” “小人想要见识见识。” 这人话音落下,台下一众丐帮帮众皆是皱眉不已。 如今丐帮弟子人人皆知,鲁帮主被人杀害,打狗棒也随之不翼而飞。 这人莫非是故意的,拿此事来刁难这太湖龙王? 叶敬天微微一笑,道:“想要见识打狗棒,这有何难?” 说罢,只见叶敬天抬起右手放在嘴边,拇指和食指相交。 嘴中便发出一声响亮的哨声。 不多时,却见三道身影从校场外急速奔来,只片刻的工夫便奔至了台前,只见那三人直接跃上台,朝着叶敬天躬身。 这三人都是身着短打衣衫,其中两人还提溜着一个大袋子。 众人看到那三人,有人认出了他们的身份。 “这不是太湖群盗中的“鬼见愁”刘瑾、“摸肚皮”孙得柱、“锦鲤儿”方白吗?” “他们可都是太湖龙王手下的得力干将。” 就在众人议论之时,只见那“鬼见愁”刘瑾双手举起,手中却是露出一条晶莹碧绿的竹棒。 一众丐帮弟子见状,皆是惊呼。 “这不是打狗棒吗?” “怎么会在这人的手中?” 这时,只见其余那两名身着短打衣衫的汉子将手中的麻袋解开口子,却是从中露出一个面容普通的中年女子来。 但见那中年女子木愣愣的坐在麻袋之中一动不动,应该是被人点了穴道。 场中众人见状,皆是一头雾水。 坐在一众丐帮弟子中间的洪七公、叶千秋、黄老邪见状,黄老邪脸上泛起笑意,道:“这小子的动作还真是快,这才几日,便已经将杀了鲁有脚的人给带回来了。” 叶千秋闻言,只说道:“这袋中之人应该便是那鬼罗刹了。” “鲁有脚胸口的那一掌,明显就是五毒神掌,自从赤练仙子李莫愁去后,世上只有这鬼罗刹会使这五毒神掌。” 洪七公哈哈一笑,道:“这下,我便更放心了。” 这时,只听得台下刚刚提出异议的那人,看着台上的那几人,朝着叶敬天问道:“敢问太湖龙王,这是何意?” 叶敬天闻言,微微一笑,在台上走动两步,道:“我想在场的诸位一定很疑惑,这打狗棒怎么会在我太湖龙王的手中。” 说着,叶敬天从那刘瑾手中接过打狗棒,指着麻袋中的那名中年女子说道:“诸位,可知道此人是谁?” 有人回道:“龙王,你就别卖关子了,尽管说来便是。” 叶敬天闻言,只说道:“此人外号“鬼罗刹”,乃是蒙古大汗蒙哥帐下的得力高手。” “鲁帮主便是死在此人的五毒神掌之下。” “此人奉蒙古大汗蒙哥之命,随同其余几位高手潜入襄阳城,就是为了提前探听襄阳城的虚实。” “他们之所以杀了鲁帮主,也是为了让丐帮群龙无首,自乱阵脚,无暇他顾。” “自从我知晓鲁帮主遇害之后,便一直在暗中查访杀害鲁帮主的凶手。” “好在,我的运气比较好,昨日傍晚,正好将这鬼罗刹给抓住,顺便取回了这打狗棒!” 这时,台下提出异议的那人,朝着叶敬天拱拱手,道:“太湖龙王果然名不虚传,小人佩服!” “由太湖龙王接任我丐帮帮主,小人没有异议了!” 一众丐帮弟子闻言,亦是纷纷高呼道:“没有异议!” “没有异议!” 黄蓉见状,当即朗声道:“既然大家伙都没异议,那就请新帮主上任了!” 霎时间,大校场上锣鼓喧天,十分热闹。 待锣鼓声停歇。 丐帮帮众依着历来惯例,依次向叶敬天身上唾吐,一众帮外群雄也纷纷上前道贺。 待接任帮主的仪式都进行完了。 在台上看了许久的那波斯三使,方才朝着叶敬天再度发难。 只听得那大胡子朗声说道:“我教主接获讯息,得知中土明教前任姓石的教主不肖,将我教圣物圣火令失落在外。” “而这圣火令便是由丐帮所夺。” “而今中土明教势微,我等三人前来中土,只为取回我明教圣火令!” “如今,贵帮新帮主已经选出,是否可以将我教圣火令给交出来了!” 叶敬天闻言,只说道:“三位,你们方才也见了,我才刚刚接任丐帮帮主,如何能知晓贵教圣火令是否真在我帮之中。” 那大胡子道:“你不知道,你帮中定然有人知晓!” 叶敬天听了,当下朝着台下的一众丐帮弟子道:“大家伙也听见了。” “这位来自波斯明教的使者,说他明教的圣物被我丐帮夺去了。” “哪位长老或是弟子知晓此事的,可以上前来说个清楚。” “若其中真有什么误会,也可当着大家伙的面儿解开。” 一时间,坐在台下的丐帮各路分舵的舵主,还有丐帮的长老、弟子,纷纷摇头不已。 “我们从来没听说过什么圣火令啊。” “这什么波斯明教的人,莫不是无中生有?” “我看不像。” 这时,只听得叶敬天朝着一旁的梁长老问道:“梁长老,你可知晓这圣火令之事?” 那梁长老也是微微摇头,道:“此事,我还真没有印象。” “我教弟子素来不与明教产生纠葛。” “况且明教中人一向与官府作对,行事诡秘,江湖上很少有人知晓他们的所在。” 叶敬天闻言,又朝着黄蓉看去。 黄蓉亦是微微摇头。 叶敬天见状,只好朝着那大胡子说道:“你也看见了,我帮上上下下的确无人知晓这圣火令。” “不知是不是三位搞错了?” 那大胡子一听,当即不乐意了。 “我看你们分明就是觊觎我教圣物,想要吞没我教圣火令!” 叶敬天不卑不亢道:“阁下这话说的未免有些太过了!” 那大胡子却是冷哼一声,道:“既然你们不想交,那让我们三人再来领教领教阁下的高招。” 话音一落,却见三人突然身形晃动,同时欺近,三只左手齐往叶敬天的身上抓去。 叶敬天横掌挥出,向三人横扫过去,不料这三人脚下不知如何移动,身形早变。 叶敬天一掌击空,已被三人的右手同时抓住后领,一抖之下,向外远远掷了出去。 以叶敬天武功之强,便是中原江湖的几个高手向他围攻,也不能一招之间便将他抓住掷出。 但这三个人步法奇怪,出手又是配合得妙到毫巅,再加上三人齐齐出手,瞬间制敌,便好似一个人生有三头六臂,着实古怪的很。 就在叶敬天被丢出去的瞬间。 有三道身形却是突然从天而降,落在了台上。 本来正要出手的黄蓉和郭靖,当即稳住身形,停下脚步。 这三人自然是叶千秋、洪七公、黄老邪。 三人脸上皆是带了人皮面具。 挡在了还要继续朝着叶敬天追击而去的那波斯三使面前。 那波斯三使者立马倒退而去。 其中那个大胡子看到三人好似凭空而现一般,立马朝着叶千秋三人喝道:“你们是谁?” “为何要来多管闲事?” 这时,只听得洪七公好似刚刚睡醒一般,一手在嘴边拍着,一边睡眼惺忪的打着哈欠,顺便将脸上的人皮面具给撕掉了。 一边撕,一边朝着三人走去。 “呐……呐……呐,你们三个知道我是谁吗?” 只见洪七公双手叉着腰,朝着那三个波斯使者问道。 那波斯使者中的大胡子有些忌惮的看着洪七公,道:“你是谁?” 洪七公微微一笑,还没等他说话。 一旁的梁长老就跑了过来,一脸激动的说道:“洪老帮主!是您老人家回来了吗?” 洪七公朝着梁长老微微一笑。 梁长老当即大喊道:“是洪老帮主回来了!” “是洪老帮主回来了!” 台下一众丐帮弟子还有江湖群雄,纷纷惊愕无比。 洪七公来到襄阳城的这几个月,很少在人前露面。 是以,几乎没几个人知道他在襄阳。 也就是那天晚上郭靖黄蓉摆下宴席时,郭黄二人的一些至交好友,见了叶千秋、洪七公、黄老邪,才知道三人也已经到了襄阳。 此时,一众丐帮弟子纷纷喜不自胜。 洪七公的威望在丐帮自然不必多说。 他都已经几十年没在江湖上露面。 一时间,一众丐帮弟子纷纷议论道。 “江湖上很多人都传言,洪老帮主已经仙逝了,没想到,今日居然还能得见洪老帮主。” “他老人家神功盖世,长命百岁,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死了呢?” “就是,就是。” “咦,那跟着洪老帮主一起出现的那两个人又是谁呢?” 洪七公不理会台下众人的吵杂,朝着那波斯三使之中的大胡子说道:“呐,你听明白了吧。” “我老乞丐呢,也曾经是丐帮的帮主,你们三个联手人打我丐帮新上任的帮主,是不是不把我老乞丐放在眼里啊。” “什么波斯明教,什么圣火令。” “我们都没听说过。” “你们要打架,就和我老乞丐打好了。” “我老乞丐奉陪到底。” 说着,洪七公撸起袖子来,一副要干架的样子。 那波斯三使见状,眼中皆是闪过一抹迟疑之色。 他们此番来襄阳,虽然的确是为了寻回圣火令,但其实还有其他任务。 就是将丐帮新任帮主给打死,便是打不死,打残也可以。 他们奉波斯明教总教主之命,在蒙古国大汗蒙哥帐下听令。 此番,蒙古大军南下,蒙古皇帝御驾亲征,所有蒙古西域的勇士武人尽皆扈驾南下,人人都盼在这役中一显身手,以博功名荣宠。 蒙古大军攻略而来,距襄阳尚有数百里之遥,但蒙古皇帝帐下的一干武士谍探,却已先抵襄阳城外四周。 他们三人明面上是来讨要圣火令,其实是想在杀了丐帮新任帮主之后,趁乱看能不能再俘获郭靖和黄蓉的女儿。 他们来到中原也有五年之久,深知襄阳城能守到现在,和郭靖、黄蓉夫妇脱不了干系。 若是能趁乱,将他们二人的子女给掳走,纵不能逼他们夫妇降服,却也可扰乱他们的心神,实是大大的一件奇功。 但是此刻,洪七公的出现却是大大的扰乱了他们的计划。 他们三人久在中土,也知晓在中土,有几位绝顶高手,号称天下五绝。 这天下五绝曾经有过变动。 这五绝当中,为首的当属数年前曾经名震天下的“中谪仙”叶道人。 此人虽然已经数十年不在江湖上露面,但是,据传言,当年便是此人以一己之力格杀前蒙古国第一国师金轮法王。 也是此人,曾经在一年之内,连杀蒙古国五十七名文臣武将。 同样是此人,被蒙古人称为“九天杀神”。 他也是天下人,无论是中土还是中土之外,世人都承认的天下第一武学高手。 除了此人之外,其余四绝亦是不可小觑。 这其余四绝,号称东邪、西毒、南帝、北丐。 而这洪七公便是成名了最起码五十年之久的“北丐”。 洪七公作为中原武林的顶尖高手,早已经数十年不在江湖上行走。 谁曾想到,这洪七公居然会出现在襄阳城。 他们三人虽然身负波斯明教的绝顶武学,但是,对付一个刚刚继任丐帮帮主的年轻人,三人合力尚且有所为。 但若是碰上这成名已久的武林名宿。 他们也自知未必是其对手。 更何况,他们本来就是要走出其不意的路子。 眼下,已然是绝对没有机会再朝着那丐帮新任帮主“太湖龙王”出手了。 人的名,树的影。 他们可不想像“鬼罗刹”那个蠢货一样,被人捉了去。 于是,只听得波斯三使中的大胡子朝着洪七公说道:“原来是丐帮洪老帮主,久仰,久仰。” “洪老帮主是中原武林前辈,我三人虽然是为了我教圣物圣火令而来,又岂敢对洪老帮主出手。” “既然贵帮之中无人知晓我派圣物圣火令的存在,那我们也就不再打扰了。” “告辞!” 说罢,只见三人调转身子,当即就要朝着台下行去,离开校场。 这时,叶千秋却是突然出声道:“且慢!” 三人身形一顿,那大胡子回头,朝着叶千秋看去,道:“阁下还有什么事?” 叶千秋闻言,往前迈了两步,淡笑着说道:“三位打伤了人,就想一走了之。” “未免也太过目中无人了吧。” 大胡子道:“阁下又是何人?” “要来管我明教和丐帮的事情?” 却听叶千秋朝着已经坐在一旁调息打坐的叶敬天说道:“天儿,你来告诉他们我是谁。” 叶敬天受了这波斯三使的联手一击,身上气息有些不太稳定,他盘坐在台上,朗声道:“三位明教使者,这位乃是我的恩师,五绝之首“中谪仙”。” “什么……” 波斯三使闻言,霎时间面色大变。 “中谪仙”的名号在蒙古国的国土上可是传扬甚久。 “九天杀神”之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天下第一武学宗师,居然就在他们面前! 不仅是波斯三使震惊无比。 就连台下一众群雄也是惊呼不已。 “什么?” “居然是神猿大侠到了!” “想不到神猿大侠居然是太湖龙王的师父。” “难怪太湖龙王年纪轻轻,武学造诣就如此不凡,当真是名师出高徒。” “神猿大侠和洪老帮主久不在人间走动,想不到今日却是一起到了襄阳。” “当真是大喜事一件啊!” 此时,站在那边的黄蓉和郭靖听到叶敬天之言,亦是有些惊讶。 郭靖道:“原来这太湖龙王居然是叶道长的弟子,难怪,难怪。” 黄蓉道:“看来七公他老人家是早就知道了……” 台上,叶千秋一把将面上的人皮面具给撕下。 波斯三使看到叶千秋那如玉一般的面容,当真是妖异无比。 早就听闻这“中谪仙”面如冠玉,容颜不老,今日一见,方知传言不虚! 朝着那波斯三使一步一步的走去。 那波斯三使皆是胆颤心惊。 叶千秋每朝着他们走一步。 他们都能感觉到叶千秋的步子好似踏在他们的心房之上一般。 等到叶千秋走到第三步的时候。 他们的心跳速度已经和叶千秋的步伐速度等同一致。 叶千秋的步子越走越慢,他们三个人的心跳也是越跳越慢。 三人心中骇然无比,却是没有一丁点的办法。 他们想要出声,却是无法出声。 好似喉咙被人堵住了一般,没有一丁点的办法。 这三人心中的惊骇之意,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他们在漠北之时,常听人言,这中土武林第一人“中谪仙”叶道人,乃是真正的陆地神仙。 他的手段,可是神鬼莫测,防不胜防。 本来,他们三人还多多少少觉得传言有些夸大其词。 但是,现在三人的心中却是一点都不觉得传言为虚。 只觉得叶千秋比起传言之中还要可怕!还要恐怖! 单单只是朝着他们走了几步,便已经让他们的心跳无限变慢下来。 若是这叶道人再朝着他们走三步。 他们的心跳,还不得彻底停歇! 这也是武功吗? 这简直就是妖法! 此时,这波斯三使汗流浃背,浑身打着寒颤。 好似坠入了幽冥地府,无间地狱。 他们在不断沉沦着,无法自拔。 这时,叶千秋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 他们身上的压力也骤然减缓了一些。 而他们的心跳也在缓慢的恢复当中。 “你们三个到襄阳城来,到底有什么目的。” 叶千秋突然朝着三人发问。 叶千秋的声音落入三人的耳中。 三人登时犹如雷击一般,眼神登时呆滞。 只听得那大胡子说道:“我们是奉了总教主之命,前来中土找寻我明教圣物圣火令。” “此次,随蒙古皇帝大军南下。” “我们想立件大功,帮助蒙古皇帝拿下襄阳城,再借助蒙古皇帝的力量,替我们找到圣火令。” “我们想杀掉丐帮新帮主,趁乱掳走郭靖的子女。” “用他的子女来扰乱他的心神。” 大胡子的话一字不落的全部落在了在场的群雄耳中。 这一下,顿时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众人纷纷怒喝道:“原来这三个人是蒙古鞑子的走狗!” “居然想要掳走郭大侠的子女!” “真是三个王八蛋!” “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 在众人的怒喝声中。 那波斯三使,渐渐清醒了过来。 听到四周之人的呼喊声。 皆是面色一变。 他们想要移动脚步,却是发觉自己的双脚好似不听自己的使唤一般。 那大胡子一脸骇然的瞧着叶千秋,惊呼道:“你到底对我们施展了什么妖法?” 叶千秋闻言,淡淡一笑,负手道:“你们三个,不好好在波斯明教总坛呆着,非要来中土帮蒙古鞑子做事。” “你们三个可知道我平生最恨的是什么人吗?” “就是你们这种外来的混账东西。” 话音落下,只听见叶千秋冷哼一声。 那波斯三使登时身体绷直,叶千秋的这一声冷哼,落在旁人耳中或许没什么。 但是落在他们三人耳中,却是如同天雷之音一般。 下一刻,在一众江湖群雄的注视之下。 只见那波斯三使登时七窍流血,轰然倒地不起,已然是气绝身亡。 从头到尾,在场的一众群雄皆没有看到叶千秋出手。 但那波斯三使之死,所有人都明白肯定是叶千秋所为。 以神猿大侠的手段,杀这三个波斯来客,还不是手到擒来之事。 没有人会感觉到惊讶。 因为,他是神猿大侠。 因为,他是中原武林第一人。 因为,他是天下五绝之首,中谪仙。 没有人为三个波斯人可惜。 只听得台下群雄纷纷高声欢呼道:“杀得好!” “神猿大侠,天下无敌!” 就在众人欢呼雀跃之时。 忽听得校场外蹄声紧迫,两匹马向大校场疾驰而来,听那马蹄之声,马上骑士显然是有急事。 只听得那两名骑士一边疾行而来,一边高呼道:“报!有紧急军情!” 校场当中,一众群雄听到这声音,亦是立马停歇下来。 两名探子驰到离高台数丈处翻身下马,奔上前来向郭靖行礼。 郭靖与黄蓉不等二人开口,先瞧二人脸色,只因为军情好坏,脸上必有流露,但见二人满脸又是迷惘又是喜欢之色,似乎见到了什么意外的喜事。 只听一名探子报道:“禀报郭大侠,蒙古大军左翼前锋的一个千人队,已到了新野。” 郭靖心中一惊,暗道:“来得好快!” 又听另一名探子道:“禀报郭大侠,蒙古右翼前锋的一个千人队,已抵邓州。” 郭靖“嗯”了一声,心想:“北路敌军又分两路。行军神速,锋势锐利之极。” 新野与邓州离襄阳均不过一百余里,由两地南下而至襄阳对岸的樊城,一路平野,并无山川隔阻之险,蒙古铁骑驰骤而来,只须一日便能攻到。 这时,却又听第二个探子说道:“可是有件奇事,邓州城郊的蒙古千人队一个个都死在就地,军官士卒,无一得生。” 郭靖奇道:“有这等事?” 第一个探子道:“小人所见也是如此,新野的蒙古前锋一千人全变了野鬼,只见遍地都是尸首,而且,这些蒙古兵都被割了脑袋。” 第二探子道:“邓州的蒙古兵也是这般,人人没了脑袋,都是成了无头尸。” 郭靖和黄蓉对瞧一眼,均是惊喜交集。 郭靖道:“蒙古两路先锋都是全军覆没,那是大大的折了锐气。” “虽说来攻敌军至少有十余万之众,损折二千人无关大局,但讯息传去,蒙古三军为之夺气,于我大吉大利。” “却不知是谁奇兵突出,将这两路蒙古兵尽数歼灭?” 郭靖问道:“新野和邓州的守军怎样了?” 两名探子齐声道:“两城守军闭城不出,蒙古军死在郊外,守城的将军只怕此刻尚未得知。” 黄蓉道:“你们快去禀报吕大帅,他这一高兴,定然重重有赏。” 两个探子磕过了头,欢天喜地的去了。 这时,黄蓉面色一动,看了看台上的叶千秋,叶千秋可是有个别号,叫做“神猿大侠”。 神猿大侠当年为什么出名,可不就是杀蒙古鞑子从来不手软吗? 而且每次杀了蒙古鞑子都要割下蒙古鞑子的脑袋。 莫非这两千蒙古鞑子是叶道长出手杀的? 叶道长虽然提前两个月就到了襄阳,但凭他的本事,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两千蒙古兵,可不是什么难事。 随即,拉着郭靖朝着叶千秋行去,笑道:“叶道长,那邓州和新野的蒙古先锋军,莫非是你?” 叶千秋闻言,笑道:“我这几日可是没出门,应该是另有其人。” 郭靖听了,一脸疑惑,道:“不是叶道长所为,那又是谁呢?” 叶千秋笑道:“不论是谁,蒙古先锋队尚未与襄阳守军交战,已经被歼灭了两路,总归是个好消息。” 黄蓉闻言,亦是点头,道:“叶道长说的对啊,总归是个好消息。” 当即,黄蓉朝着台下众人朗声道:“诸位,今日可谓是三喜临门,丐帮新立帮主,这是一喜。” “叶道长戳破了这三个波斯人的奸计,又是一喜。” “再加上这聚歼敌军的大事,则是三喜!” “如此喜上加喜,岂能不好好庆祝一番?” “梁长老,快命人摆设酒筵,大家伙一起去庆祝了!” 叶敬天的气息已经调整过来。 他和叶千秋见了礼,和叶千秋说了说近况。 酒筵是早就预备下的,丐帮今晚本来要大宴群雄,祝贺新立帮主,如今叶千秋现身戳破了波斯人的阴谋,再加上大捷之讯,锦上添花,人人均是兴高采烈。 这宴席自然是气氛很好,满场喜气洋溢。 丐帮宴客从来不设桌椅,群雄东一团、西一堆的在大校场上席地而坐,便此杯觥交错,吃喝起来。 筵席模样虽陋,酒肉菜肴却极是丰盛。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如今群雄毕至,为抗蒙古大军,正是为了大义大节。 就在众人觥筹交错之时,忽听得北方远远传来犹如闷雷般的声音,一响跟着一响,轰轰不绝,只是隔得远了,响声却是极轻。 此时,只听得坐在叶千秋身旁的叶敬天大喜道:“师父,成功了,成功了!” 黄蓉夫妇看到叶敬天突然如此作态,一脸的愕然不解。 叶敬天手指北方,笑道:”妙极,妙极!” 天色很黑,众人随着叶敬天所指方向看去,只见北面天际发出隐隐红光。 黄蓉又惊又喜,道:“是南阳方向,莫非是南阳起了大火!” 郭靖道:“不错,正是南阳!” 黄蓉朝着叶敬天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叶敬天闻言,微微一笑,道:“这是我和一位朋友联手做的,也皆是受了师尊的提点,我才想到了这一点。” 黄蓉一听,朝着叶千秋看去,道:“叶道长早就准备了人手,去烧南阳蒙古人的粮草了?” 叶千秋却是微微一笑,他这两个月来,也不是什么事情都没做。 特别是陆无双和程英回来之后,带回了杨过的消息,他便想到了这一茬。 “蒙古大军南攻襄阳,自然是以南阳为聚粮之地,数年之前,蒙古人就已经在南阳大建粮食草场,跟着四处征发,成千成万斛米麦、成千成万担草料,流水般汇向南阳。” “常言道:“大军未发,粮草先行”,米麦是士卒得食物,干草是马匹的食料,乃是军中的命脉所在。” “蒙古自古来以骑兵为主,这草料更是一日不可或少。” “我知道郭兄弟曾经多次派人想要烧掉蒙古人聚集在南阳的粮草,但均是没有结果。” “所以,我便和天儿打了个招呼。” “既然他要做丐帮帮主,总得让众人服气才是。” 郭靖闻言,笑道:“好啊,真是好啊。” 黄蓉却是问道:“天儿在这里,那又是谁主持的这烧粮草之事呢?” 知晓太湖龙王便是叶敬天之后,黄蓉自然也就不会和叶敬天客气。 当年,叶敬天可是吃过她的奶水,她也算是叶敬天的乳母。 叫叶敬天小名自然没什么问题。 她现在是越看叶敬天越喜欢,只觉叶千秋培养叶敬天培养的当真是好生出色。 叶千秋听到黄蓉之言,却是微微一笑,卖个关子,道:“很快,你们就能知道是谁了。” 第20章 蒙古兵败,三年之后(万更求订阅!) 就在众人一派喜悦之时。 只听得南阳方向隐隐传来轰隆之声,只是隔得远了,听起来有些模糊。 众人一听,不明所以。 黄蓉和郭靖对视一眼,皆是不明所以。 夫妇二人朝着叶千秋看去,但见叶千秋稳坐于斯,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一副胸有成竹的神态。 夫妇二人便知晓,这其中缘由,叶千秋定然是知道的了。 只听得黄蓉朝着叶千秋笑道:“叶道长,那这轰鸣之声,又是怎样?” 叶千秋笑道:“天儿,你来说。” 叶敬天微微颔首,道:“我们探得蒙古兵要以火炮轰打襄阳,南阳城的地窖之中藏了数十万斤火药。” “听这动静,应该是火药库被炸了。” 黄蓉和郭靖一听,当即对视一眼。 夫妇二人心中不免暗自心惊,他夫妇俩当年随成吉思汗西征,曾亲眼见到蒙古军以火炮轰城,当真有崩山裂石之威。 只是火药和铁炮殊不易得,因此蒙古数攻襄阳,都未用炮。 这次皇蒙古帝蒙哥御驾亲征,想不到将这当世最厉害的攻城利器也带来了。 若不是叶道长提前探听到这消息,那襄阳全城军民难免尽遭大劫。 郭靖一脸激动的说道:“歼灭敌军两个千人队,固然大杀其威,但毁了蒙古军在南阳积贮数年的火药和大军粮草,只要他粮运不继,那就逼得蒙古大军非退兵不可。” “叶道长,这场功劳可大了。” 叶千秋却是摇头失笑,道:“我稳坐襄阳城,动手的也不是我。” “这场大胜,却是合该记在天儿和另一个小友的身上。” 郭靖和黄蓉夫妇不明所以,实在是猜不透叶千秋话中所提到的那位小友是谁。 这时,只见陡然之间,地面也微微震动。 让在校场之中的一众江湖群雄都感觉到了异样。 一众群雄皆是疑惑不已,不知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是因何而产生。 这时? 郭靖却是将武氏兄弟给叫到身旁? 朝着二人吩咐道:“你二人各带二千弓弩手掩袭南阳。” “敌军倘若部队齐整,那就不要下手? 要是惊慌混乱? 可乘势发箭杀伤。” 二人闻言,当即接令而去。 郭靖下令驰援南阳? 是一个合格统帅该做的事情。 当今天下,若论攻城拔寨? 行军打仗? 郭靖绝对在当世一流水准。 此时,黄蓉站起来,将蒙古人火药库被炸之事说出。 校场上欢呼大叫,把盏敬酒之声? 响成一片。 丐帮弟子和一众群雄? 听到这其中有叶敬天的功劳,自然是纷纷朝着叶敬天前来敬酒。 此时的叶敬天早已经褪去了脸上的人皮面具。 他容貌刚毅,虽然不像叶千秋那般神俊,却是多了几分棱角分明。 郭靖从旁看着,笑着和叶千秋说道:“叶道长? 一晃眼,天儿都这么大了。” “他也就比襄儿和破虏大三岁吧。” “小小年纪? 有如此成就,叶道长教的好啊。” 这时? 只见郭襄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过来。 郭襄凑到黄蓉身旁,朝着黄蓉说道:“娘? 今天好热闹啊。” 黄蓉笑道:“襄儿? 太没没礼貌? 还不先见过外公和叶道长。” 郭襄朝着黄老邪和叶千秋见个礼。 黄老邪见她古灵精怪,虽然在风陵渡时,半夜里和不明身份的人跑了,让他这个做外公的心里有些不舒服。 但此时,倒也没那么多情绪。 反倒是看着郭襄,想起了他已经身故多年的亡妻。 因为,郭襄和他身故多年的亡妻着实是长的太像了。 这时,郭襄一脸狡黠的朝着黄蓉说道:“娘啊,你肯定不知道带人炸了南阳火药库的人是谁吧。” 黄蓉闻言,扭头朝着郭襄道:“襄儿,难道你知道是谁?” 郭襄嘿嘿一笑,道:“当然了,我知道是大哥哥带着天哥手下的人一起做的。” 黄蓉听了,诧异道:“大哥哥又是谁?” 郭襄道:“大哥哥就是大哥哥咯。” “哈哈,我不和你们说了,我去找天哥玩儿,等大哥哥来了,你们就知道他是谁了。” 说完,当当当的就跑了,朝着校场之中被人围住的叶敬天跑了过去。 郭靖从旁听了,道:“这孩子做事疯疯癫癫,说话没头没尾的,也不知道是像了谁。” 黄蓉闻言,却是若有所思。 郭靖看着环绕在叶敬天的郭襄,笑着和叶千秋说道:“襄儿这孩子从小性情古怪,前些年我带着她上华山去拜访叶道长时,倒是没见过她和天儿这么亲近。” 叶千秋闻言,微微一笑,没有多言。 心中却是知晓这其中因由。 陆无双和程英回了襄阳之后,便将她们在外两个多月所经历的事情尽数和叶千秋说了一遍。 在寻找郭襄的途中,一行人碰到了杨过和叶敬天。 一行人经历了不少事。 其中详情自不需细说。 叶敬天和郭襄也是在那时结下了友谊。 校场内,在群雄的一片欢声笑语之中,却是忽然掺杂了一阵阵狮吼虎啸、猿啼象奔之声。 不多时,群兽吼叫之声越来越近。 校场上群雄先是愕然变色,跟着纷纷拔出兵刃,站了起来,场中登时乱成一片。 群雄纷纷出言。 “哪里来的这么多猛兽?” “是狮子,还有大虫!” “大家小心!” “提防恶狼,提防豹子!” 郭靖见状,当即和一旁的大女婿孙休道:“休儿,去传我号令,调二千弓弩手来。” 那孙休样貌不凡,身材高挺,朝着郭靖道:“是!” 孙休刚转身,忽然听得远处有人长声叫道:“万兽山庄史家兄弟奉神雕大侠之命,特来助郭大侠夫妇驻守襄阳。” 场中众人听到这声音,皆是一惊。 郭靖朝着一旁的叶千秋道:“这声音非一人所发,虽然是五人合力,但还是很有奇效。” 黄蓉从旁道:“叶道长可知这万兽山庄的名头?” 郭靖道:“那神雕侠又是谁?” 叶千秋笑道:“你们马上就能知道了。” 这时,只见一条大汉身披虎皮,领着一百头猛虎来到大校场外。 那一百头猛虎排得整整齐齐,蹲伏在地。 又一条汉子率领一百头金钱豹子、还有一条汉子率领一百头雄狮、一条汉子率领一百头大象、还有一条汉子率领一百头巨猿,各列队伍,排在校场四周。 群兽猛恶狰狞,不断发出低吼,然行列整齐,竟是丝毫不乱。 校场上群雄个个见多识广,但陡然间见到这许多猛兽,亦不免心中惴惴。 只听得那五人走进校场之中,朝着场中的叶敬天走去,走到叶敬天身前,躬身拱手道:“龙王,南阳大事已成,神雕侠特来让我们知会龙王一声。” “让我等听从龙王调遣。” 叶敬天闻言,哈哈一笑,道:“五位史家哥哥不必客气。” “来我给你们引荐几位前辈。” 说罢,叶敬天带着五人走了过来。 朝着叶千秋、黄老邪、洪七公、郭靖、黄蓉一一介绍这五人。 这五人乃是万寿山庄的史家兄弟,因受了叶敬天和神雕侠的恩惠,所以愿听从二人调遣。 紧接着,叶敬天又给史家兄弟一一介绍了叶千秋等人的身份。 史家兄弟闻言,当即朝着五人躬身抱拳。 只听得身披虎皮的白额山君史伯威说道:“想不到我等兄弟竟然有幸得见神猿大侠、洪老帮主、黄岛主这样的武林前辈。” 稍微言语一番,叶敬天朝着史家兄弟道:“神雕侠何时能到?” 史家老大笑道:“神雕侠说要去接他的妻子,会晚一些到,让龙王安心等待便是。” 叶敬天闻言,微微颔首。 黄蓉和郭靖听几人一直说这“神雕侠”,郭靖又朝着叶敬天问道:“天儿,这神雕侠可否就是你说的那位好友?” 叶敬天微微一笑,道:“就是他了。” 郭靖道:“这位神雕侠也是一位英雄人物,我当亲自拜见,为襄阳合城百姓致谢。” 这十多年来,郭靖专心练兵守城,极少理会江湖游侠之事,而杨过隐姓埋名,所交多是介乎邪正之间的人物,因此郭靖也不知“神雕侠”便是杨过。 黄蓉跟随郭靖一起驻守襄阳,自然也不知道这等事。 待众人说话说了没多久。 这时,只听得那边的郭襄突然大声喊道:“大哥哥!” “大哥哥!” “我在这里!” 众人闻言,微微朝着郭襄那边看去。 只见那高台之上,星月光下,两个人衣衫飘飘,同时向高台跃下,一人白衣若仙,一人身着蓝衫,脸上带着半个银色面具。 与此同时,落在高台上的,还有一个黑黝黝的庞然大物,却是躯体雄伟、形相丑怪的大雕。 那雕身形高大,比一般身材高大之人还要高上许多,形貌丑陋之极,全身羽毛疏疏落落,似是被人拔去了一大半似的,毛色黄黑。 那雕钩嘴弯曲,头顶生着个血红的大肉瘤,世上鸟类千万,在场的群雄却从未见过如此古拙雄奇的猛禽。 但见这雕迈着大步在台上来去自如,双腿奇粗,有时伸出羽翼,高视阔步,自有一番威武气概。 郭靖和黄蓉看到这大雕亦是惊叹道:“好一头大雕。” 待二人看清楚了那大雕身旁的二人之后,郭靖身形一震。 郭靖看着那白衣女子,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蓉儿,你看,那是不是过儿的师父龙姑娘?” 黄蓉点了点头,道:“的确是龙姑娘,想不到十几年未见,这龙姑娘的相貌却是一点都没有变化,好似和叶道长一般的人物。” 郭靖一脸激动道:“那……那……那蓝衫人便定然是过儿了……” 黄蓉闻言,却是朝着一旁的叶千秋问道:“叶道长,这神雕侠便是过儿,对不对?” 叶千秋微微颔首,笑道:“确是如此了。” 郭靖一听,喜不自胜,一脸激动,朝着黄蓉道:“蓉儿,你听见了吗?” “是过儿带人烧了蒙古人在南阳贮存的火药和粮草。” 黄蓉微微颔首,脸上亦是有些惊讶之色。 她着实是没有想到,神雕侠居然是杨过。 此时,她心中想的不是其他,却是在想十六年前,那杨过和他的师父小龙女便有些不太对劲。 这十六年后,二人莫非已经结为了夫妇? 先前听那史家兄弟说,神雕侠去接他的妻子去了。 这下应该不会错了。 黄蓉看着一旁郭靖脸上满是喜悦之意,只能是微微一叹,希望时过境迁,无人再记得杨过和小龙女本是师徒关系吧。 这时,只见那边高台之上,杨过和小龙女联袂而来,和叶敬天碰头。 叶敬天大声笑道:“杨兄,你来的可是晚了。” 杨过笑了笑,道:“敬天兄弟,我先带着内人去拜谒前辈师长。” 叶敬天微微颔首,道:“走,我带你过去。” 说罢,叶敬天带着杨过和小龙女朝着叶千秋等人这边行来。 不多时,三人已经来到众人面前。 只见杨过揭下面上的面具,径直朝着郭靖跪下,一旁的小龙女也随着杨过一起跪了。 “小侄杨过携妻龙氏见过郭伯伯,郭伯母。” 郭靖急忙上前,将二人给搀扶起来。 郭靖眼中泛着泪花,一脸欣喜的看着杨过,道:“好啊,好啊。” “过儿,十六年未见,你过的还好吗?” 杨过和郭靖道:“郭伯伯,小侄过的还可以。” 郭靖十分高兴的说道:“那就好,那就好。” 郭靖与杨过十六年未见,这么多年以来,一直没有杨过的下落,他很是担心。 如今,听到杨过已经成为江湖上鼎鼎大名,受人敬仰的“神雕侠”,此番更是和叶敬天联手摧毁了蒙古人的火药库和粮草。 自然是高兴无比,一时间,激动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这时,杨过又朝着叶千秋和黄老邪、洪七公见礼,道:“叶前辈、黄前辈、洪前辈。” “一别经年,三位身子骨可还硬朗?” 黄老邪笑道:“哈哈,杨过小友,劳你操心我们三个老家伙了。” “不过,你放心好了。” “我们三个老家伙的身子骨可是硬朗的很呢。” 洪七公则道:“吃嘛嘛香,一睡睡到天亮,皇帝也没有我们过的舒服。” 叶千秋闻言,不禁摇头失笑。 杨过带着小龙女上前来,朝着叶千秋躬身行礼,道:“叶前辈,大恩不言谢。” “这些年来,杨过总算是没有辜负三位前辈的教诲。” 叶千秋闻言,微微颔首,道:“你有今日成就,全靠你自己争取。” “旁人的指点却是不那么重要了。” 杨过听了,却是想到多年前,在华山之上,跟着叶千秋三人学武论道的那些日子。 他这一生之中,最敬佩的就是像叶千秋、黄老邪、洪七公这样的世外高人。 这十几年来,他和姑姑幽居古墓之中。 每隔两三年,他便会下山来,效仿叶千秋当年,杀蒙古鞑子,斩朝廷奸臣。 其间,他和小龙女又经历了许多事。 最终二人总算是修成正果。 这几年,神雕侠的名头越发响亮。 也是因为他和小龙女在山下走动的时日越来越多。 当下,众人相会。 一时间,襄阳城内,群雄纷至,声势鼎盛。 叶千秋、洪七公、黄老邪都是当世不世出的绝顶高人。 再加上如今在江湖上声名鼎盛的神雕侠杨过,太湖龙王叶敬天,还有其他江湖名宿。 众人齐齐摩拳擦掌,士气高昂,只等那蒙古鞑子大军兵临襄阳城下。 好和那蒙古鞑子好好干上一场。 众人休息一夜。 第二天正午时分。 郭府又是迎来了三位高人。 这三位高人乃是一灯大师、老顽童周伯通和他的妻子瑛姑。 三人一大早的便登门,也是为了驻守襄阳而来。 一灯、周伯通、瑛姑数十年前恩怨牵缠,仇恨难解,但时日既久,三人年纪均老,修为又进,同在襄阳以北万花谷中隐居。 此番,听闻蒙古大军来犯襄阳,三人便来相帮。 一灯大师和周伯通夫妇与叶千秋、黄老邪、洪七公相逢。 自然是一番重逢佳话。 几人互道岁月久长。 …… 一连数日,蒙古大军没有动静。 原来是因为蒙古皇帝南征襄阳,在新野、邓州两处莫名其妙的吃了个大败仗,在南阳多年积储的粮草火药更于一晚间给烧得精光。 又伤了不少士卒,锐气大挫,又不明宋军虚实,是以大军在南阳以北安寨立营,按兵不动。 如此数日下来,在襄阳城等待数日的一众江湖群雄却是等的有些急了。 若是蒙古大军就这么一直按兵不动,那岂不是他们也一直都得守在这城中? 于是,众人一起商议,是不是再奇袭一次蒙古大营。 一众群雄去找杨过和叶敬天商量此事。 杨过和叶敬天听了,便将群雄的意思带给了叶千秋、黄老邪、洪七公。 众人犹豫不决,不知该如何定夺。 蒙古大营中勇士无数,自来是好汉敌不过人多。 叶千秋虽然有一人敌万的本事,但是也不想着什么事情都一个人大包大揽了。 黄老邪、洪七公见叶千秋不言语,那就是不同意夜袭蒙古大营。 既然叶千秋不动,他们自然也不动。 如此一来,众人居然就这么在襄阳城内呆了将近一年光景。 这近一年间,城中的群雄来来往往,有人见蒙古大军不攻襄阳,也就早早的走了。 唯有叶千秋、黄老邪、洪七公、一灯大师、周伯通、杨过等人尚在襄阳城等候。 叶千秋之所以不动手,便是在等待蒙古人的大军全力集结。 只需要一战,他就能将蒙古人的大军彻底打退,打痛。 让蒙古大军最起码十年之内,无力南征。 平日里,众人无事,便在城中。 周伯通生平有两大爱好,一是玩闹,一是武学。 他自从来了襄阳城,便缠着叶千秋教他武功,甚至连师父都叫上了。 给叶千秋弄的是苦笑不得。 周伯通武学造诣本就不凡。 再加上他生性如同顽童一般,近一年下来,武功却是又有精进。 虽然不比黄老邪、洪七公这跟着叶千秋修炼日久的,但已经是天下间屈指可数的绝世高手。 如此相持一年之后。 蒙古大军终于朝着襄阳开拔。 这一日,只听得号角声此起彼落,从襄阳城头远远望去,只见那旌旗招展,剑戟如林,马匹奔驰来去。 襄阳城便如裹在一片尘沙之中,蒙古大军已然将襄阳城合围。 城中众人见了这等声势,无不骇然。 叶千秋、黄老邪、洪七公倒是不以为意。 当年,蒙古大营十余万人,他们也都闯了营,杀了人,眼下这蒙古人便是再多,也难以撼动他们的心神。 老顽童周伯通嘻笑自若,好似看到的不是十万蒙古军,而是什么好玩的东西。 翌日一早。 只听得城外鼓角雷鸣,蒙古大军终于来攻。 襄阳城安抚使吕文德和守城大将王坚督率兵马,守御四门。 叶千秋等人登城望去,只见蒙古兵漫山遍野,不见尽头。 蒙古大军这数年间曾数次围攻襄阳,但军容之盛,兵力之强,却以此次为最。 幸好郭靖久在蒙古军中,熟知蒙古兵攻城的诸般方略,早已有备,不论敌军如何用弓箭、用火器、用垒石、用云梯攻城,守城的宋兵居高临下,一一破解。 直战到日落西山,蒙古军已损折了二千余人马,但依旧前仆后继,奋勇抢攻。 叶千秋等人尚且没有动手。 这第一日,蒙古大军只是试探性的攻击,尚且不是全军压上。 连蒙古皇帝蒙哥的影子都没看见。 又过一日。 蒙古大军再攻襄阳。 襄阳城中除了精兵数万,尚有数十万百姓,人人知道此城一破,无人得以幸存,因此丁壮之夫全部奋起执戈守城,便是妇孺老弱,也是担土递石,共抗强敌。 一时城内城外杀声震动天地,空中羽箭来去,有似飞蝗。 郭靖手执长剑,在城头督师。 黄蓉站在他的身旁,眼见那天空之中布满红霞,景色瑰丽无伦,城下敌军飞骑奔驰,狰狞的面目隐隐可见。 再看郭靖时,见他挺立城头,英风飒飒,心中不由得充满了说不尽的爱慕眷恋之意。 他们夫妻相爱,久而弥笃。 黄蓉心中暗道:“我和靖哥哥做了三十年夫妻,大半心血都花在这襄阳城上。我俩人共抗强敌,便是两人一齐血溅城头,也是不枉此生了。” 她见郭靖左鬓上又多了几许白发,不禁微生怜惜之心。 这时,只听得城下蒙古兵齐呼道:“万岁,万岁,万万岁!” 呼声自远而近,如潮水涌近,到后来十余万人齐声高呼,真如天崩地裂一般。 但见一根九旄大纛高高举起,铁骑拥卫下青伞黄盖,一彪人马锵锵驰近,正是大汗蒙哥临阵督战! 蒙古官兵见大汗亲至,士气大振。 只见红旗招动,城下队伍分向左右,两个万人队冲上来急攻北门。 这是蒙古大汗蒙哥的扈驾亲兵,是精锐之师,又是迄今从未出动过的生力军,人人想要在蒙哥眼前建立功勋,数百架云梯纷纷竖立,蒙古兵将便如蚂蚁般爬向城头。 这时,站在城头良久的叶千秋终于开口道:“终于来了!” 只听得郭靖振臂大呼:“兄弟们,今日叫鞑子大汗亲眼瞧瞧咱们大宋好男儿的身手!” 他这一声呼喝中气充沛,万众呐喊喧嚷之中,仍是人人听得清楚。 城头上宋兵战了大半天,已然疲累不堪,忽听得郭靖这么呼叫,登时精神大振,当下各人出力死战。 但见蒙古兵的尸体在城下渐渐堆高,后续队伍仍如怒涛狂涌,践踏着尸体攻城。大汗左右的传令官骑着快马奔驰来去,调兵向前。 暮色苍茫之中,城内城外点起了万千火把,照耀得如同白昼。 安抚使吕文德瞧着这等声势,眼见守御不住,心中大怯,面如土色的奔到郭靖身前,叫道:“郭……郭大侠,守不住啦,咱……咱们出城南退吧!” 郭靖厉声道:“安抚使何出此言?襄阳在,咱们人在,襄阳亡,咱们人亡!” “说的好!” “如此贪生怕死之徒,留他做甚!” 叶千秋登时走了过来,抬手抓起安抚使吕文德,如同一只飞鸟一般朝着城下俯冲而去。 “你要做什么!” 吕文德惊呼道。 叶千秋直接抬手一挥,便将那吕文德给扔进了蒙古兵的人潮之中。 叶千秋凭虚御风,回望襄阳城头,朗声道:“诸位,蒙古鞑子倾巢而出,可以出手了!” 霎时间,在襄阳城头等候许久的黄老邪、洪七公、一灯大师、周伯通、杨过、小龙女、叶敬天、陆无双、程英等人皆是跃下城头。 朝着那蒙古兵杀去。 叶千秋朗声道:“蒙古大汗交给我了!” 霎时间,叶千秋飞身而出,如同天外飞仙一般,凭空掠去数十丈之远,踩在那蒙古兵的脑袋之上。 急速朝着那蒙古大汗蒙哥所在之处冲去。 此时,襄阳城周围到处都是厮杀的人。 眼见蒙古军己蚁附登城,蒙古大汗的九旄大纛渐渐逼近城垣,城内守军似乎军心已乱,无力将登城的敌军反击下来。 这时,只听得那蒙古人的传令官大声呼道:“众将官听令,大汗有旨,哪一个最先攻登城墙,便封他为襄阳城的城主。” 蒙古兵大声欢呼,军中枭将悍卒个个不顾性命的朝着襄阳城扑去。 传令官手执红旗,来回传旨。 郭靖挽起铁胎弓,搭上狼牙箭,飕的一声,长箭冲烟穿尘,疾飞而去。 那传令官当胸中箭,登时倒撞下马。 蒙古兵一声喊,士气稍挫。 过不多时,又有一队生力军万人队开抵城下。 此时,一众江湖群雄,已然出手,和那蒙古鞑子展开贴身肉搏。 除去叶千秋之外,便要数黄老邪、洪七公的武功修为最高。 洪七公冲入那蒙古兵的人群之中,挥舞双掌,将降龙十八掌施展到极致。 他如今功力之深,当世罕见。 当真是横扫蒙古兵,无人可挨着他身前一丈之地。 黄老邪赤手空拳,但长袖一舞,便是劲气狂卷,将那蒙古兵给杀的人仰马翻。 杨过和小龙女双剑合璧,神雕护持左右,一路向前,杀了不知多少蒙古鞑子。 老顽童最是调皮,在蒙古兵之间跳来跳去,好似不将这儿当成是打生打死的战场,而是他的游乐之地。 一灯大师一阳指贯出,只伤人,不杀人。 叶敬天见状,急忙补刀,将那些被一灯大师所伤,已经不能动弹的蒙古兵尽数杀掉。 不知何时,郭襄、郭芙、郭破虏也都已经冲出城来。 围绕在叶敬天左右,纷纷杀敌。 叶千秋让师姐陆无双、程英护着郭襄姐弟,自己率着丐帮弟子朝着蒙古大军的腹部冲去。 此时,只听得一声猿啸,却是一团白影从那边挥舞着长棍朝着陆无双、程英这边冲了过来。 郭襄见状,道:“好大一头白猿,比万寿山庄的那些白猿还要高,还要大。” 陆无双见状,笑道:“是白猿公公来了!” 郭襄道:“白猿公公?” 陆无双道:“就是我师父养的白猿啊。” 郭襄闻言,高兴道:“原来这就是叶真人的座下白猿公!” 只见白猿冲来,手中棍棒飞舞,那些蒙古兵沾着便死,挨着便伤。 郭襄大声称赞道:“白猿公公,好厉害!”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只听得蒙古军三声炮响,左右两个万人队包抄上来,将叶敬天所领的四千余人围在当中。 叶敬天所率之人,有一千人是丐帮弟子,其余三千乃是大宋官兵,这些官兵皆是训练有素,武艺精熟,骁勇善斗。 又有一千名丐帮弟子作为骨干,虽然被围,却是丝毫不惧。 叶敬天以一当百,高呼酣战,黑暗中刀光映着火把,有如千万条银蛇闪动。 蒙古兵人多势众,两个万人队围住了叶敬天的四千精兵,另外一个万人队又架云梯攻城。 这时,城外宋军被围,城头蒙古军渐渐攻了上去,东南西三门也是恶斗一场,十分惨烈,叫喊声此起彼伏。 而叶千秋则是朝着蒙古大汗蒙哥所在之处急速掠去。 蒙古大汗蒙哥此时,正立马于小丘之上,亲自督战,身旁两百多面大皮鼓打得咚咚声响,震耳欲聋,什么说话的声音都给淹没了。 但见千夫长、百夫长一个个或死或伤,血染铁甲,从阵前抬了下来。 蒙哥身经百战,当年随拔都西征,曾杀得欧洲诸国联军闻风丧胆,直攻至多瑙河畔,维也纳城下。 此刻他见了这一番厮杀,也不由得暗暗心惊:“往常都说南蛮子懦怯无用,其实丝毫不弱于我们蒙古精兵呢!” 此时,黑夜已至,皓月当空,星光闪烁,照临下土。 天上云淡风轻,一片平和,地上却是十多万人在舍死忘生的恶战。 这一场大战自清晨直杀到深夜,双方死伤均极惨重,但尤是没有决出胜败。 宋军占了地利,蒙古军却仗着人多。 此时,蒙古大汗蒙哥忽听得前军齐声呐喊,却见一人从天边急驰而至,直冲向小丘。 他的护驾亲兵纷纷放箭阻挡。 蒙哥居高临下,放眼望去,只见那人一袭青袍,如同天外飞仙一般,羽箭如雨点般向他射去,都被他一一反射回去。 蒙哥左手一挥,鼓声立止,回头问左右道:“此人如此厉害,你们可知道是谁?” 这时左首边,一个白发将军看到那青袍人,当即面色大变,道:“启禀陛下,这人便是那“九天杀神”叶道人!” 蒙哥失声道:“啊!原来是他!” “便是他杀了我四弟,便是他害得我蒙古大军数年不能南下吗!” “给我杀!” “将此人杀掉!” 只听得蒙哥大声呼喊着。 蒙哥身旁的四名将军齐声呼喝,手挺兵刃冲了上去。 叶千秋见四人身高马大,两个带着万夫长的白色头饰,两个带着千夫长的红色头饰,喊声如雷,纵马奔来。 他面容沉着,大袖一挥,那四名蒙古大将的项上人头便直接飞天而起,落入小丘上,朝着小丘下咕噜咕噜的滚了下去。 围在蒙哥身旁的一众亲兵看见叶千秋在刹那之间直接挥手解决了四名勇将,无不胆寒心惊。 只敢围在大汗蒙哥驾前,不敢上前,只是不住的放箭。 这时,却见叶千秋大袖一卷,将那数百道长箭全部倒卷回去。 那些亲兵见状,急忙举盾相迎,将那反射回来的长箭给挡在了外面。 蒙哥见状,亦是惊骇道:“此人当真是仙神之流吗?” 当即传令道:“谁杀了这叶道人,立赏黄金万两,官升三级!” 重赏之下,众官兵蜂涌向前,长矛尽去,直指叶千秋。 叶千秋一个起落,却是无人可以留到他半分。 叶千秋的速度不减反增,只见他长啸一声,气浪翻滚之间。 那挡在他身前的数百蒙古精兵顿时七窍流血而亡。 下一刻,叶千秋飞身再起,早已经快要落在了蒙古大汗蒙哥的头顶之上。 那一众亲兵见状,急忙朝着举着长矛朝着半空之中的叶千秋轰然刺去。 叶千秋抬手一轰,便将那数百亲兵给轰的七零八落。 只剩下一个光杆司令蒙哥。 蒙哥贵为这天下间最大帝国的大汗,自幼弓马娴熟,曾跟随祖父成吉思汗、父亲拖雷数次出征,他毕生长于马背之上、刀枪之中。 这时看到叶千秋将他左右千人都给杀了干净,眼神之中虽然闪过一抹骇然,但却并不慌乱。 只见他挽雕弓、搭长箭,双腿紧紧挟住马腹,直接朝着叶千秋便是一箭。 射箭的同时,还不忘和叶千秋问道。 “就是你杀了我四弟?” 叶千秋道:“没错,的确是贫道!” 话音落下,叶千秋抬手一挥,剑气长飚,将那长箭给轰成了粉末,然后便是好大一颗头颅飞起。 下一刻,叶千秋长啸一声,朝着城头的郭靖大声呼喊道:“蒙哥已死!” “蒙哥已死!” 黄蓉在城头听得明白,当即大喜,下令道:“大家快喊,就说蒙古大汗死了!” 当即,一传十,十传百,一众群雄还有那上千,上万的士兵齐声欢呼叫喊道:“蒙古大汗死了,蒙古大汗死了!” 襄阳军连年与蒙古兵相斗,聪明的都学说了几句蒙古话,这时便有人用蒙古话叫了起来。 蒙古兵听得喊声,都回头而望,只见大汗的大纛已然倒下。 登时军心大乱,纷纷后退。 此时,叶千秋骤然升空,手中凝聚天雷,天雷轰隆隆作响,他用蒙古话喊道:“蒙哥已死,蒙古大势已去。” 话音一落,朝着那后阵之中的蒙古大军之中连发数道天雷。 一时间,轰鸣之声不绝于耳,震天动地。 蒙古兵见状,骇然无比。 一个个惊呼道:“是九天杀神来了!” “是九天杀神来了!” “大汗死了!” “大汗死了!” “快退,快退!” 一时间,蒙古大军再无斗志。 郭靖站在城头下令追杀,大开北门。 三万精兵冲了出来,追杀蒙古兵。 叶敬天率领的四千人已损折了半数,余下的乘势追敌。 蒙古官兵久经战阵,本来没有崩溃,还有精兵殿后。 但随着叶千秋的那一道道天雷落下,让蒙古兵再无斗志,直接一泻千里。 这一场大战足足斗了十二个时辰,四野里黄沙浸血,死尸山积。 断枪折戈、死马破旗,绵延十余里之遥。 这一夜,曾经横扫欧亚大陆的蒙古雄狮,一度溃不成军。 蒙古大汗蒙哥率来的十余万大军,在这一战之中,伤亡了近十万。 最后逃生的,不过几千人而已。 这一仗蒙古兵损折了近十万,几乎是全军覆没。 但襄阳守军也死伤了一万余人,自蒙古兴兵南侵以来,还要数此仗最为惨烈。 自蒙古大军和宋军交锋以来,从未有如此大败,而一国之主丧于城下,更是军心大丧。 蒙古大汗之位并非父死子袭,系由皇族王公、重臣大将开大会拥立,蒙哥一死,消息传回漠北,其弟七王子阿里不哥得王公拥戴成为蒙古新一代大汗。 因为,襄阳城一战,蒙古大军死伤近十万。 阿里不哥继位之后,短时间内,已然无力南下。 由于蒙古大军数年攻伐不下南宋,蒙古国内部也已经产生了不一样的声音。 有人主张重整大军,再度南下,再度灭宋,为蒙哥报仇。 还有人主张休养生息,主动避战。 阿里不哥采用支持他的那些王公大臣的意见,开始休养生息。 …… 蒙古国无力南下侵宋。 给了叶敬天起事的机会。 就在襄阳城大战之后的第二年五月份。 丐帮帮主叶敬天率众在江南一带起事,短短数月之间,便兵不血刃的攻下了临安城。 南宋理宗皇帝赵昀被迫禅位。 叶敬天在临安建国称帝,国号为吴,次年四月,大吴皇帝叶敬天率军北上,御驾亲征,开始了和蒙古国为期三年的拉锯战。 …… “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时值腊月,正是严寒之时。 叶敬天带着自己的手下大将,正朝着华山之上行去,他此刻兴致大发,正在念叨着这大风歌。 这两年,他南征北战,已经收复了黄河附近的大部分疆土。 眼下,蒙古人已经无力再阻拦他大吴国的兵锋。 只要明年一开春,他便能率军北上,一口气将蒙古鞑子给赶回漠北老家去。 他此番来华山,是为了给师父祝寿。 再过一日,便是师父二百九十岁的寿辰了。 他之所以能有今日,全靠师父当年救下自己性命。 师父大寿,他便是再忙也得上山来。 就在这时,只听得叶敬天身旁的一个小将,朝着叶敬天问道:“陛下,华山之上真的有神仙吗?” 叶敬天闻言,微微一笑,朝着那名小将看了一眼,道:“当然。” 三年前,襄阳城大战之后,众人齐聚华山,第三次华山论剑由此而来。 彼时,天下第一自然无人能与他师父相争。 而若只排五绝,那尚且不能将天下高手都排入。 于是,师父便编撰了一卷天榜,有十大高手成为天榜之人。 能入天榜的,皆是天下间一等一的高手。 至此,天下十大高手之名传扬江湖。 其中排名第一的,自然就是有着“谪仙”之名的师父。 排在第二位的,便是黄药师。 第三位是洪七公。 第四位是周伯通。 第五位是一灯大师。 第六位是郭靖。 第七位是黄蓉。 第八位和第九位分别是程英、陆无双。 第十位是杨过。 其实,彼时郭靖的实力已经比一灯大师要高那么一些,毕竟一灯大师年老精力不足,而郭靖正值当年。 但郭靖敬重一灯大师是前辈,所以,自愿排在一灯大师之后。 而叶敬天如今是皇帝,自然不入这江湖排名之中。 待到了山前。 只听得那前边的松林阵中隐隐传出一阵琴声。 叶敬天诧异道:“是谁在松林阵之中弹琴?” “莫非是师叔?” 叶敬天当即带着手下大将快步朝着那松林阵之中行去。 不多时,轻车熟路的走到那松林阵中。 但见前方林中,已经密密麻麻的站了不少人,而在那些人的对面。 不远处的一棵大松树下,一个白衣男子席地而坐,膝上放着一张焦尾琴,正在弹奏。 他身周树木上停满了鸟雀,那些鸟雀和琴声或一问一答,或齐声和唱。 但听得那琴声渐响,愈到响处,愈是和醇,群鸟却不再发声,只听得空中振翼之声大作,东南西北各处又飞来无数雀鸟,或止歇树巅,或上下翱翔,毛羽缤纷,蔚为奇观。 那琴声平和中正,隐然有王者之意。 这时,却有一阵箫声和一阵埙声从那对面的松林间传来。 箫声、琴声、埙声,三声而和。 当真是世上少有、天下无双的绝世乐曲。 弹到后来,琴声渐低,树上停歇的雀鸟一齐盘旋飞舞。 突然铮的一声,琴声止歇,群鸟飞翔了一会,慢慢散去。 那白衣人双手按在琴弦之上,朝着松林中放声道:“晚辈何足道,前来拜见谪仙叶真人。” “还请叶真人出来一见。” 下一刻。 只听得松林阵上空有一道大笑声响起。 “师弟,你瞧这小子如何?” “不错,不错。” 话音落下。 只见两道身形从天而降,落在松林阵当中。 二人皆是一袭青衫,一个面如冠玉,神俊不凡。 一个白发苍苍,但看头发,只以为是八九十岁,但面容却是如同三四十岁的中年人一般。 这二人,自然便是叶千秋和黄老邪。 叶敬天看到师父叶千秋出现,当即上前道:“师父,我回来啦。” 叶千秋见状,朝着叶敬天微微一笑,道:“是天儿回来了啊。” “你先在一旁候着。” “待为师先和这位远道而来的客人下一局棋。” 叶敬天闻言,当即带着人站到了一旁。 几名大将看到叶敬天称呼叶千秋为师父。 一个个暗自心惊道:“早就听闻陛下自幼由华山之上的一位谪仙人抚养长大。” “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 “世上当真是有如此仙神一般的人物。” 几名大将在沙场之上厮杀,在军中威望甚高,但是到了此地,也不敢放肆喧哗。 此时,叶千秋看向那何足道,不禁微微一笑。 三年前,襄阳大战之后,他和黄老邪、洪七公回到了华山归隐,彼时众人齐齐汇聚华山,第三次华山论剑应运而出。 于是,叶千秋就搞出了天地人三榜,记录江湖上大大小小的高手人物。 这何足道乃是西域高手,少年时期便名满西域,以琴棋剑三才艺着名,自负才高,但只被列入了地榜第七。 所以,他很是不服气。 于是,便一路东来,登上华山,想要一试身手。 结果,正巧碰到叶千秋二百九十岁寿辰。 许多故旧都来了华山,众人围观之下,叶千秋也不好不露面。 本来,叶千秋这二百九十岁的寿辰,并不想大操大办,但几个徒弟热心,通知了几个故旧。 人不多不多,也有二三十个。 叶千秋是武林之中的前辈高人。 何足道是小辈中得小辈。 叶千秋本来派个人打发了他便是。 但听了这何足道的琴声,还是决定出来一见。 第21章 人世易变,天外飞仙 此时,华山之上,可谓是天下间的顶尖高手汇聚一堂。 叶敬天看着那大松树前的何足道,只见那何足道见长脸深目,瘦骨棱棱,年约三十来岁,倒是颇有气度。 他走到一旁人堆当中去,与一众故旧见礼。 见杨过携夫人小龙女到了,急忙上前去和二人寒暄。 却见郭襄、郭芙、郭破虏皆在其中。 郭襄如今已然是十八九岁的大姑娘,出落的愈发美丽。 她里面身着一身淡黄衣衫,外面却是披着雪白大髦。 看到叶敬天到了,脸上露出欢喜之色,朝着叶敬天挑眉道:“天哥,你怎么才来。” 这时,郭靖和黄蓉从旁走了过来。 只听得郭靖道:“襄儿,别没大没小的。” “敬天现在可是一国之主,公务繁忙。” “你以为谁都像你似的,没心没肺的,成天在江湖上晃荡。” 郭襄闻言,撇撇嘴,不以为然。 这时,叶敬天又一一和一灯大师、周伯通夫妇见礼。 能出席师父寿宴的,都是江湖上的顶尖人物,前辈宿老。 他如今虽然是皇帝,但到了华山,就只是叶敬天,只是千秋宫的弟子。 就在众人寒暄之间。 只见那边,叶千秋已经走到了那何足道身前三丈之地。 叶千秋朝着那何足道淡淡一笑,道:“何足道,听闻你琴棋剑三绝。” “刚刚,贫道已经领教过你的琴音。” “现在,该领教你的棋道了。” 何足道看向叶千秋,他在西域成名多年,少年时,就曾经听闻叶千秋这天下第一人的大名。 蒙古帝国兵锋披靡,所向无敌。 但是中原群雄在这天下第一人的带领之下,硬生生的是将蒙古的大军给一步又一步的打退。 江湖上,人人皆称这位叶道人为谪仙。 无论是中土还是西域,只要是江湖中人,就几乎没有不知道谪仙叶道人的。 何足道朝着叶千秋拱拱手,道:“那晚辈献丑了!” 说罢,只见那何足道突然间从琴底抽出一柄长剑,但见那长剑青光闪闪,照映林间。 在不远处站着的郭襄朝着一旁的叶敬天说道:“天哥,此人文武全才,不知他剑法如何?” 叶敬天闻言,笑道:“拭目以待吧。” 这时,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只见那何足道缓步走到古松前的一块空地上,剑尖抵地,一划一划的划了起来,划了一画又是一画。 郭襄道:“世间怎会有如此奇怪的剑法?” “难道以剑尖在地下乱划,便能克敌制胜?” “此人之怪,真是难以测度。” 叶敬天却笑道:“此人以长剑画棋盘,剑招确是有些古怪。” 郭襄道:“对啊,叶真人刚刚说了,要试一试他的棋道。” 这时,只见那何足道横着划了十九招,跟着变向纵划,一共也是一十九招。 剑招始终不变,不论纵横,均是平直的一划,却是以剑尖在地下画了一张纵横各一十九道的棋盘。 何足道划完棋盘,以剑尖在左上角和右下角圈了一圈,再在右上角和左下角画了个交叉。 众人都已经看出他画的是一张围棋棋盘,自也想到他是在四角布上势子,圆圈是白子,交叉是黑子。 跟着见他在左上角距势子三格处圈了一圈,又在那圆圈下两格处画了一叉,待得下到第十九着时,以剑拄地。 挺胸抬头,朝着叶千秋看去,淡然说道:“叶前辈,请指教!” 叶千秋见状,微微一笑,原来这小子是摆了一副残局出来,想要自己破解。 叶千秋直接抬手,剑气横贯而出,在那棋盘之上画下一个圆圈。 何足道见状,又在棋盘之上落下一个交叉。 当下白子与黑子在棋盘上展开剧斗,一时之间妙招纷出,自北而南,逐步争到了中原腹地。 在场围观的人中,不乏棋艺高超者。 比如一灯大师,比如黄老邪,都是此道高手。 倒是郭靖父女几个,不太懂棋。 黄蓉倒也聪明,给郭靖从旁解释着。 众人看得出神,但见白子布局时棋输一着,始终落在下风,即便是叶千秋上手执了白子,但到了第九十三招上遇到了个连环劫,白势已然岌岌可危,似乎已经要在顷刻之间被全部吃掉。 常言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郭襄棋力虽然平平,却也看出白棋若不弃子他投,难免在中腹全军覆没,忍不住脱口叫道:“何不弃中原,反取西域?” 叶千秋闻言,却是朝着郭襄回望一眼,笑道:“襄儿,观棋不语。” 郭襄连忙吐了吐舌头,往后站了站。 二人又下了数子。 叶千秋所执白子的局势已经渐渐扳回了劣势,开始与黑子旗鼓相当。 二人又下了数子过后。 只见听得何足道喟然长叹一声,朝着叶千秋拱拱手,道:“叶真人不愧是神仙一般的人物。” “晚辈输了,佩服!佩服!” 叶千秋笑道:“既然你来了华山,那索性便再施展一二你的剑法。” 何足道微微颔首,只听得“刷”的一声响,长剑剑尖却是指向自己胸口,剑柄斜斜向外,这一招起手式怪异之极,竟似回剑自戕一般,天下剑法之中,从未见有如此不通的一招。 何足道纵身近前,长剑斗然弯弯弹出,剑尖直刺叶千秋胸口,出招之快倒是天下间少有。 这一招不是直刺,却是先聚内力,然后蓄劲弹出。 叶千秋只是淡淡笑着,站在原地,只用两根手指,便将何足道的长剑给直接捏住。 何足道直接愣住,一脸羞愧难当,道:“叶真人的手段,当真是我难以想象。” “从前,我在昆仑山,旁人送我三圣的名号,我虽然知晓人外有人,但终究心底有一丝窃喜。” “今日见了叶真人,方知这世上武道原来可以走到叶真人这个地步。” “惭愧,惭愧。” 叶千秋双指放开,笑道:“贫道修行近三百年,你敌不过贫道是正常的。” “你放手施为,且将你最精妙的剑法施展出来。” 何足道一听,当即说道:“多谢叶真人指点。” 当下,便伸指在剑身上一弹,剑声嗡嗡,有若龙吟,长剑颤处,前后左右,瞬息之间攻出了四四一十六招。 但听得唰唰唰一十六下响过,何足道这一十六手“迅雷剑”尽数施展出来。 却是只能在叶千秋身前舞动,不能再近半分。 旁边的一众江湖宿老见状,亦是微微一笑。 郭靖和黄蓉说道:“这个何足道的武功倒是不弱,最起码要比芙儿他们几个高多了。” “也算是个人物了。” 郭芙、大小武从小跟着郭靖和黄蓉练武,学的都是上乘武学,如今在武林之中也算是好手,但比起这何足道来,却是要稍逊几筹。 郭襄听到爹爹夸赞那何足道,虽然觉得不以为意。 但心中也觉得这何足道武功的确不俗。 她自小耳濡目染,见识是极高的,见何足道举重若轻,以极巧妙身法,闪避极刚猛敌招,这等武功身法另成一家,和中土各家各派着名的武学均自不同,不由得越看越奇。 这时,何足道见自己无论如何变招,都好似在关公面前耍大刀一般,心气顿时丧了不少。 他右手一挥,苦笑道:“何足道啊何足道,当真是狂得可以。” 接着,向叶千秋一揖到地,说道:“叶真人乃是天下第一武学高手,果然非同小可,今日令狂生大开眼界,方知盛名之下,实无虚士。” “佩服,佩服!” 说着尽是转过身去,足尖一点,已飘身在数丈之外。 他停了脚步,回头朝着叶千秋道:“叶真人,何足道武功不足挂齿,名列地榜第七,已是真人抬爱。” “待二十年后,何足道武功再有精进,再履足中原,与天下英雄一见高低。” 话声落下,他足尖连点数下,远远的去了,身法之快,着实也是当世一流水准。 叶千秋见状,微微一笑,由得他去了。 众人看到何足道离开,也尽是一笑。 老顽童周伯通上前和叶千秋道:“啊,叶真人啊,你刚才那招“单刀赴会”着实是又准又快。” “那小子功夫不错。” 叶千秋点点头,集了众人往千秋宫中行去。 千秋宫中张灯结彩,一派喜意。 众人集结在九宫八殿之中的天颂殿中,相谈甚欢。 叶千秋朝着黄蓉、郭靖,问一问他们的近况如何。 郭靖眼下是吴国大都督,坐镇吴国东南。 叶敬天起事之时,丐帮帮众出了不少力气。 如今,天下一统已经是大势所趋。 郭靖只盼着天下早日归于太平。 众人相谈甚欢,到了傍晚,千秋宫中摆下宴席,觥筹交错间。 郭靖瞧着那边正在和叶敬天喝酒的郭襄,笑着和叶千秋道:“叶真人。” “这一晃都多少年过去了。” “想当初,咱们在华山之上初识,谁又能想到这一生如此之快。”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是啊,人世易变,沧海桑田。” “屈指算起来,咱们相识也有近四十年了。” “初见蓉儿和你时,你们尚且是十几岁,如今,却都已经是年近花甲之人了。” 黄蓉和郭靖虽然都已经过了知天命的年纪,但是却一点都不显老。 郭靖虽然有些许白发,但其实一点都不像是年近花甲之人。 而黄蓉就更显年轻,只如同三十多岁一般。 众人追忆往昔,酒入肠中,欢笑不已。 是夜,众人皆住在了千秋宫中。 翌日,众人一起给叶千秋祝寿。 云消雨散,寿宴一过。 众人一齐在华山各处寻幽探胜。 千秋宫坐落在莲花峰之上。 但华山并非只有莲花峰,还有玉女峰,小琼峰等等其他诸峰。 众人兴致来了,同上玉女峰顶。 走了没多时,只见那峰顶有小小一所庙宇,庙旁雕有一匹石马。 洪七公笑道:“那庙便是玉女祠了。” 杨过和小龙女一听,杨过笑道:“我们夫妻学的是玉女剑法,这玉女祠是非拜不可了。” 众人一同进去,只见祠中大石上有一处深陷,凹处积水清碧。 洪七公从旁又道:“这是玉女的洗头盆,碧水终年不干。” 杨过和众人道:“我和龙儿要到殿上拜拜玉女去。” 众人闻言,微微一笑,都朝着那殿中行去。 走进殿中,只见玉女的神像容貌婉娈,风姿嫣然。 小龙女面上露出惊讶之色,道:“难道这位女神便是咱们的师祖婆婆吗?” 杨过道:“师祖婆婆当年行侠天下,有惠于人。有人念着她老人家的恩德,在这里立祠供奉,说不定也是有的。” 小龙女点头道:“若是寻常仙姑,何以祠旁又有一匹石马?看来那是纪念师祖婆婆的那匹坐骑。” 两人并肩在玉女像前拜倒,心意相通,一齐轻轻祷祝:“愿咱俩生生世世都结为夫妇。” 这时,只听得郭襄叫道:“天哥,你过来,你和我一起拜一拜这玉女像。” 叶敬天笑道:“襄儿,你又想什么法子来捉弄我了。” 郭襄道:“快来,快来。” 叶敬天拿郭襄没办法,二人有样学样,和杨过、小龙女一般,朝着那玉女像拜了三拜。 郭靖和黄蓉在殿门外看着,郭靖道:“襄儿这孩子,这么大了,还是喜欢胡闹。” 叶千秋却是笑道:“两个孩子你情我愿,好事将近了。” 郭靖听了,倒是欢喜起来。 倒不是因为叶敬天是皇帝,而是因为叶敬天的人好,若是做他的女婿,他是一点不满都没有。 郭襄和叶敬天拜了玉女像。 只听得瑛姑朝着周伯通道:“你看人家小夫妻,再看看你。” 周伯通急忙说道:“那我也和你拜拜不就好了。” 黄老邪从旁笑道:“老顽童,这林朝英是你师哥王重阳的老情人。” “你拜一拜她的玉像,倒是也没错。” “就当是拜见未过门的嫂嫂了。” 黄老邪这话一出,惹得洪七公等人是哈哈大笑。 众人欢声笑语间,经过石梁,到了一处高冈,见冈腰有个大潭。 郭襄向潭里一望,只觉一股寒气从潭中直冒上来,不禁打个寒颤。 这大潭望将下去深不见底,越瞧越深,使人不期然而生怖畏。 叶敬天拉住她手,说道:“小心!” 郭襄道:“怕我掉下去,你就拉紧我啊。” 叶敬天道:“我会拉着你一直不放开的。” 郭襄听了这话,耳根子少见的有些泛红。 杨过道:“这个深潭据说直通黄河,是天下八大水府之一。唐时北方大旱,唐玄宗曾书下祷雨玉版,从这水府里投下去。” 郭襄道:“这里直通黄河?那可奇了。” 杨过笑道:“这也是故老相传而已,谁也没下去过,也不知真的通不通?” 郭襄道:“唐玄宗投玉版时,杨贵妃是不是在他身边?后来下雨了没有?” 杨过哈哈一笑,说道:“这个你可问倒我啦,看来老天爷爱下雨便下雨,不爱下便不下,未必便听皇帝老儿的话。” 郭襄凝望深潭,道:“嗯,便是贵为帝王,也未必能事事如意。” 叶敬天从旁说道:“襄儿,你这话倒是深得我心,莫非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知道我想要说什么。” 郭襄轻啐一口,道:“呸,谁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可谓是欢喜无比。 待过了正午。 众人游完玉女峰。 忽听得西边山坡上传来阵阵猿啼之声。 众人转头望去,见杨过那头神雕正和叶千秋的那头白猿,在你来我往,切磋武艺。 只见神雕伸翅击打,白猿躯体甚大,一点都不畏惧神雕猛恶,与之相斗,好不威风。 众人看的津津有味之时。 神雕收翅凝立,神情傲然。 白猿亦是挺身于旁,神威赫赫。 一雕一猿,好似那两大绝世高手在比武一般。 只听得黄老邪笑道:“当年华山论剑,方才有五绝之名。” “如今,数十载过去,昔日故友不在。” “这一雕一猿,却是华山论剑的主角喽。” 众人闻言,皆是笑了起来。 这时,听得杨过朗声说道:“今番良晤,豪兴不浅,他日江湖相逢,再当杯酒言欢。” “各位前辈师长,咱们就此别过吧。” 话音落下,他吹了一声哨子,袍袖一拂,携着小龙女之手,并肩下山,神雕摇摇晃晃的跟在二人的身后,下山而去。 郭靖看着杨过离去的背影,微微一叹,却是不知在想什么。 黄蓉挽着郭靖的手臂,道:“靖哥哥……” 郭靖将黄蓉揽在怀里,只觉无限惆怅。 在一旁站着的郭芙看着那渐渐消失在山路间的杨过和小龙女,眼神之中,不禁闪过一丝彷徨之意。 当年,她想嫁的人是盖世英雄,后来却是嫁给了文弱书生,这些年,日子过的不好不坏。 在看着杨过和小龙女离去的那一刹那,她仿佛感觉到,有些遗憾。 这一丝遗憾,可能是今生都无法弥补的东西。 杨过和小龙女一走。 一灯大师、周伯通夫妇也准备离开了。 他们和众人依依惜别。 三人皆已年迈,都是百岁高龄的老人了,这一别,恐怕经年日久,此生不知还有没有再相见之时。 一灯大师朝着叶千秋三人持手,道:“叶道兄、黄岛主、七兄,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此生能与诸位相识,乃是我平生幸事。” “咱们,后会有期。” 说罢,一灯大师头也不回的朝着山下行去。 周伯通扭扭捏捏的朝着叶千秋道:“叶真人,我们先走了。”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一路顺风。” 周伯通三人沿着山路行去,很快便消失在了叶千秋三人的视野当中。 郭靖和黄蓉带着郭襄、郭破虏也走了。 叶敬天和他们一起走的。 一切繁华落尽,终究归于尘土。 叶千秋和黄老邪、洪七公相视一眼,哈哈一笑,归山而去。 如此一晃,便是十年过去。 这十年间,天下归于一统。 叶敬天在叶千秋二百九十岁寿辰之后的第二年开春,用了三个月的时间,一鼓作气,将蒙古人一口气赶回了漠北老家去。 至此,汉人江山重塑,天下承平。 年末,叶敬天娶郭襄为妻,册封郭襄为大吴国皇后。 叶敬天本来想要册封郭靖为国公,但是被郭靖拒绝。 在天下一统之后。 郭靖便辞官不做,和黄蓉一起周游天下。 还到华山来又小住了一些时日。 再后来,夫妇二人回到桃花岛去。 十年风雨,华山之上,依旧是那般模样,没有太大的变化。 这一日,但见华山之上,层崖刺天,横若列屏,崖下风烟飘渺,钟声随风送上,令人一洗烦俗之气。 千秋宫一众弟子尽数聚集在华山之巅。 叶千秋、黄老邪、洪七公坐在大石上。 以陆无双、程英为首的宫中弟子,尽数站在前方。 只听得叶千秋朝着一众弟子说道:“今日,召集大家伙前来,是想和你们说一件事。” “那就是我将于三日之后破界飞升。” “而今天下大定,江湖之中,一代新人换旧人。” “我希望从今往后,千秋宫弟子能牢记自己的使命,不要忘记我千秋宫创立的初衷。” “众弟子,当好生修行,将千秋宫一代又一代的传承下去。” 一众弟子闻言,尽数拜倒。 陆无双、程英领衔,高呼道:“请师父放心,千秋宫一定会传承下去。” 叶千秋闻言,微微颔首,摆了摆手,道:“去吧,三日之后再来。” 一众弟子闻言,尽数退去。 陆无双和程英一步三回头。 看着坐在大石上的叶千秋,心中充满了不舍。 待一众弟子离去。 叶千秋和洪七公、黄老邪说道:“二位师弟,我修行三百年,如今金丹有成,可问鼎天道。” “世间繁华一切,终将归于尘土。” “我去之后,千秋宫就交给你们了。” 洪七公和黄老邪脸上皆是露出感怀之色。 洪七公道:“想不到我老叫花能看到师兄白日飞升的这一日。” “古往今来,能有师兄这般成就的,又有几人。” 黄老邪道:“师兄尽管放心便是。” 叶千秋微微颔首,开始闭目调息。 一年前,他就已经感觉自己离开的时日不远了。 这几日,这种感觉是越发的强烈起来。 天地冥冥,大道有灵。 叶千秋在莲花峰顶一坐便是三天三夜。 三天之后,朝阳初升之时。 千秋宫弟子已经早早的候着。 叶千秋盘膝而坐,吞吐云气,忽然长啸一声,整个人飞天而起,没入那苍穹云海之中。 只听得苍穹之中的叶千秋大喝一声。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 这一声喝,将苍穹之中的云雾都给震散。 下一刻,在上千个千秋宫弟子的注视之下。 只见莲花峰上空,阴云密布,天雷滚滚而来,尽数朝着叶千秋的身上落去。 有些年轻弟子见状,都忍不住捂住了眼睛,生怕一睁眼,就看到宫主被雷劈的血肉模糊。 黄老邪、洪七公仰望天穹,看着那无边雷海。 黄老邪叹道:“世间白日飞升者,恐只有师兄一人也。” 洪七公道:“是啊,咱们怕是此生无望了。” 只听得天际之中,轰隆之声响动不已。 仿佛天穹都要塌了一般。 良久过后,雷海消散,阴云退去。 华山之巅,又恢复了往日模样。 却独独没有了叶千秋的身影。 一众千秋宫弟子跪地高呼。 “恭送祖师!” 不知何时,有弟子抬头,突然指着那天际边说道:“快看,你们快看,天边的云彩都变成紫色了。” 一众弟子齐齐望去。 只见那天际边,紫气东来,仿佛有翩翩青鸟在那云雾之中环绕。 而叶千秋坐过的那块大石上,也是在顷刻之间飞来了许多鸟雀。 比如黄莺、杜鹃、喜鹊、八哥,还有许多不知其名的鸟儿,皆在那大石边盘旋。 这时,只听得那山中林间传来白猿的长啸之声。 黄老邪见状,只吟诵道:“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洪七公感慨道:“确是天外飞仙无疑了……” …… 在叶千秋飞升之后的数年里,江湖之中还在流传着“谪仙”叶道人的传说。 而千秋宫由黄老邪、洪七公主掌,渐渐成为了江湖中的隐秘之地。 待二人仙逝之后,千秋宫的名头不知如何传至江湖之中,成为江湖人眼中的武林圣地。 有人说,千秋宫是一代谪仙叶道人所建的天外仙宫。 有人说,千秋宫中藏着无数绝世武学,只要进入千秋宫中,便能立马成为天下顶尖高手。 传说终究成为了传说,而新的传奇还在继续。 第1章 朝阳峰上,血流成河(万更求订阅!) 明月在天,北风呼啸,树巅乌鸦啊啊而鸣,大雪飘来,落在山巅。 叶千秋盘膝坐于山巅,一动不动。 浑身上下,皆是雪花。 雪花将他埋葬,从后面来看,根本看不清楚他是一个人。 反倒是像倚靠在山石下的一块奇石。 此时,叶千秋体内空空如也。 他降临此界不过三日而已。 体内处处尽数还在最初始的恢复之中。 体内经脉、血肉、筋骨尚未塑造,叶千秋无法修炼,只凭借着识海当中的那片叶子往体内输送生机,重塑血肉。 而他则是在钻研神魂之法。 虽然肉身尚才开始重塑,但是他的神魂却是愈发壮大。 周遭一切,都逃不过他的神魂感应。 就在这时,只听得不远处的山间传来一阵阵厮杀呼喊之声。 叶千秋神魂离体而出,远观而去。 只见那不远处的山间,数百人正在进行着一场生死相争。 兵刃相交之声不绝于耳,剑气纵横间,寒风中还掺杂着一些不堪入耳的话语,叶千秋随意听了一些。 “气宗才是华山正宗!” “剑宗不过邪魔外道而已!” “放你娘的狗臭屁!” “剑宗才是华山正宗,气宗才是邪魔外道!” “你放屁!” “你放屁!” “手底下见真章!” “呀……姓岳的,你他娘的竟然偷袭我?” “上呀,大家并肩子上了!” “铲除这些剑宗孽障!” “杀呀,铲除这些气宗孽障!” “我日你先人板板!” “直娘贼!” “啊……师妹!快走!” “师兄!” “……” 叶千秋听了两耳朵,但见那数百人的大规模争斗,整整持续了一整夜。 待到了第二日,只见那山中到处都是尸体。 长剑斜插,倒歪了一地。 血水染红了雪地,呻吟声,哭喊声,不绝于耳。 直到了傍晚,这声音方才渐渐停歇。 山上渐渐归于平静,好像再也没有了任何生机一般。 只剩下了风雪的呼嚎之声。 又到了夜里,叶千秋感觉到有人来到他前面不远处的树林之中。 听呼吸声和脚步声,是两个人。 其中一个人十分虚弱,另一个人中气十足,但喘气的频率似乎很急促。 这时,只听得其中一个虚弱的声音说道:“不群啊,将这些人都葬了之后,你来找为师。” “为师身受重伤,行动不便,华山上下,现在就靠你了啊。” 紧接着传来一声还算敦厚的声音。 “师父,您老人家放心,我这就去办。” “嗯……你先将中则叫来见我……” “是……” 紧接着,叶千秋听到其中一人离去的脚步声。 踩在雪地里,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 不多时,又有一人来了。 “爹……你的伤怎么样?” 叶千秋听得出来,这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女子的岁数应该不算大。 “中则啊,爹快不行了。” “往后,华山就要靠你和不群了。” “造孽啊……造孽啊……” “华山一夜间,变成了这副模样。” “我如何有脸去见华山的历代祖师……” “咳咳咳……” 只听得先前留在那里的那人干咳了起来。 “爹,您别说话了,您先休息一会儿。” “师哥马上就回来了。” 女子十分着急,带着哭腔说道。 “咳咳……放心吧,中则,你爹我还能撑到明天天亮。” “爹,您还是歇一歇吧……” 女子哭着说道。 “好孩子,不哭……” “人终究都是要死的……” “不过是早死晚死的区别罢了……” “爹死了不要紧,只是华山不能死啊……” “咳咳……咳咳……” 那虚弱的声音又咳嗽起来。 “爹,您就听我一句劝吧……先疗伤,等你疗好了伤,再说……” 那女子哭泣着。 “好……别哭了……傻孩子……” 一时间,两人都不再说话。 叶千秋便只能听到那女子的哭泣之声。 又过了不知道多时。 只听得又有人来了。 叶千秋听那脚步声,能听得出来,是先前离开的那人回来了。 “师哥……你回来了!” 那女子开口说话。 “师妹,师父怎么样了?” 那男子问道。 “师哥,爹的伤好不了了……” 女子哭着说道。 “师妹,别哭,我还在。” 男子安慰一声。 就在这时,那虚弱的声音又出现了。 “不群啊,你回来了……” “我交代你的事情都办妥当了吗?” 男子道:“师父,都办妥当了,该埋的人都已经埋了。” “山上的人手虽然没剩下多少,但挖坑埋尸体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虚弱的声音道:“那就好……那就好……” “剑宗还有几个弟子逃走了……” “你要当心他们偷偷回山来。” 男子道:“师父,您放心,封不平他们若是敢再回华山,我定然要他们好看!” “我一定会将这些剑宗余孽,尽数铲除!” 虚弱的声音道:“咳咳……不群啊,为师就将华山派和中则都交到你的手里了……” “你要记住,华山不能……亡。” 男子道:“弟子谨记师父教诲,此生定然要倾尽全力,不惜一切代价让华山再现辉煌!” “华山在,弟子在。” “弟子亡!华山依旧会在!” 虚弱的声音道:“好……很好……” “不过,有志气虽然是好的,但眼下华山已经成了这副模样。” “若是消息走漏出去,让其余四派和魔教知道了这个消息。” “那对我华山来说,就是灭顶之灾!” “五岳其他四派,尚且还好说,虽然嵩山派狼子野心,但还不至于对我华山派下死手。” “但魔教却一向是我华山派夙敌。” “若是一旦被魔教知晓,我华山弟子尽数身亡,那华山可就真的没了……” “所以,从今往后,你一定要韬光养晦,不能让外人知晓我华山伤亡如此惨重。” 男子道:“师父放心,弟子明白!” 虚弱的声音道:“你明白就好,明白就好啊。” “师父是看着你长大的,知道你为人稳重,做事一向是谋而后动。” “为师将华山派交给你,为师是放心的……” “为师死后,就将为师埋在这朝阳峰吧……” “让为师每天都能看到这华山升起的太阳……” 就在此时,只听得那一男一女突然大声呼喊道:“师父……” “爹……” 一时间,风雪更大了…… 女子在不断的啜泣之中。 男子朝着那怀中的尸体,一脸坚定的说道:“师父,请您老人家放心,弟子一定将华山派发扬光大!” “让您老在九泉之下安息!” 此时,叶千秋神魂出窍,但见月光之下,大雪纷飞。 一男一女跪在那雪地之中。 身前还有一具已经没有了生机的尸体。 只见那男子外表儒雅,脸上挂着泪痕,身着一身青布袍跪在雪地里一动不动。 而那女子容貌颇为俊美,眉眼间却带了几分英气,此时眼眶泛红,咬着嘴唇,低声啜泣。 这一男一女年纪都不算大。 那女子的岁数比男子还要小上一些,大概也就是十三四岁的样子。 二人在雪地里跪了不知多久。 这时,只听得那女子说道:“师哥,将爹葬了吧……” 那男子闻言,木然点头,抽出了一旁剑鞘之中的长剑,就地在地上挖起了土。 那女子也跟着男子一起挖,用手将土翻到一旁,浑然不觉这寒冬大雪。 待到天刚破晓时,二人终于挖好了一个大坑。 二人将身前的那具尸体给埋进了大坑之中。 开始将土洒在那坑里,这样忙活完,将坟茔弄好的时候,朝阳已经从天际边缓缓升起。 朝阳已经出现,大雪还在下着。 一男一女朝着那坟茔跪下,一起磕头。 “师哥,回去吧,天寒地冻,你也受了伤,这样下去会受不了的。” 只听得那少女和一旁的男子说道。 那男子闻言,微微颔首,道:“好……我们回去吧……” 说着,那男子就要站起身来,却是起的太猛,差点往前栽了下去。 这时,那少女急忙伸手扶住男子,一脸担忧的说道:“师兄,没事吧,你的脸色太差了。” 只见那男子脸色苍白,伸手捂着胸口,长舒一口气。 “我没事!” 然后,只见那男子勉强用剑支撑起身子,在那少女的搀扶之下,一瘸一拐的朝着那山下走去。 朝阳虽然升起,但很快就埋没在了阴云之中。 接下来的数日,风雪更急,雪花不要钱似的拼命往下落着。 叶千秋时不时会神魂出窍,倒也不走太远,将四周几百米内看了个究竟。 终于确定了,这地界应该就是华山朝阳峰无疑了。 自从那夜听到那年轻男女的谈话之后,叶千秋大概就猜出了这是什么地界,但他还是去看了看。 终究确定了这是华山,这是笑傲江湖的世界。 至于那一夜,华山之上剑气纵横,死了一地的人,应该就是华山所谓的剑气之争了。 而那年轻男女,应该便是岳不群和宁中则了。 朝阳峰上,一连数月,风雪不停。 叶千秋就坐在原地一动不动,静静等待。 三个月后,他的身体已经可以动弹。 但身体的重塑想要完成,还得需要几个月。 寒冬已经过去,初春时节到来,但山上的雪依旧没有融化。 朝阳峰上,也没有人再出现。 叶千秋乐得自在,参悟着神魂之法的同时,又在感受着自己身体之内的变化。 龙虎金丹肯定是没了。 在神雕世界,结成的龙虎金丹颇有瑕疵。 不过,硬抗雷劫的过程当中,便已经爆开了。 所以,叶千秋在想着,如果要重塑金丹,如何避免这金丹再有瑕疵,不够坚固。 他细细观察着自己体内的每一处血脉,却是发觉自己丹田处的血液,好似隐隐有了金色的光泽。 “金色的血?” 叶千秋泛起了嘀咕,突然觉得这血液变色,可能与那可爆掉了龙虎金丹有关。 不然的话,为何偏偏是丹田附近的血液在朝着金色的血液转变。 如此细细专研之下,叶千秋的生机一日比一日强盛。 而他的身体也已经恢复了基本的行动能力。 转眼间,就是一年后。 叶千秋藏身在朝阳峰上,朝饮紫气,夜饮星光,好不自在。 这一日,他在峰上修炼。 只听得不远处的山路上,传来了两个脚步声。 叶千秋听得出那两道脚步声属于谁。 那是岳不群和宁中则的脚步声。 第2章 三元归一,无垢金丹 朝阳峰上,叶千秋隐匿身形,远远看着那从山间小路行来的岳不群和宁中则。 只见宁中则手上提着一个篮子,里面放着一些纸钱、火烛、祭品。 一年时间过去,岳不群变得愈发成熟,一派儒生气度。 而宁中则虽然长了一岁,但看起来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只见二人并肩走到那山头的坟茔处,宁中则将祭品给摆上,岳不群将一壶酒取出,朝着坟茔左右洒了一圈。 接着,二人跪在那坟茔前,岳不群和宁中则对着那坟茔叩了头。 二人也不着急离开,只听得岳不群在朝着坟茔念叨着华山这一年来的变化。 “师父,您老人家放心好了。” “弟子已经给各大门派传了信出去,说我华山出现了瘟疫,多人染疾,暂时封山几年。” “这一年来,弟子勤加苦练咱们华山的武功,又有了不少长进。” 宁中则还不忘从旁说道:“爹,您老人家在泉下有灵,一定要保佑师哥,保佑华山派。” 叶千秋从旁听着,今日是岳不群师父的忌日。 这两人在坟前念叨了个管够,方才离开朝阳峰。 二人离去之后不久,又有人来了。 那是一个中年人,只见那人身着青袍,神气抑郁,负手站在那坟头,对着那坟头一言不发。 一站便是好几个时辰。 从天亮站到了天黑。 待到了月明星稀之时。 只听得那青袍中年人终于出声道:“师弟啊师弟,你可真是好手段……” “现在你满意了?” “你以为你赢了吗?” “或许是你赢了,但华山却是输了……” “华山派只剩下了两个虾兵蟹将……” “呵呵,真是可笑,真是可笑至极……” “宁清羽,你是华山派的罪人……” 只听得青袍中年人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角却是流下了两行清泪。 “从今以后,我再也不见华山派门中之人……” “剑气之争,呵呵……” “剑气之争……” 只听得那青袍人惨笑着,朝着那山间极速掠去。 …… 山间无日月。 叶千秋在朝阳峰日复一日的修炼着。 转眼间? 便又是三年过去。 这三年间? 岳不群和宁中则每年都会到朝阳峰来祭拜,今年二人同来时? 已经结为了夫妇? 宁中则初为人妇,连脸上的最后一丝稚气也尽数消失? 多了几抹人妻的羞涩。 那青袍人再也没有出现过。 这三年过去,叶千秋的实力已经恢复了一些? 而他体内的血液已经全部变成了淡金色。 这种变化? 让叶千秋始料不及。 叶千秋为了验证自己的这金色血液有什么作用。 特意刺破了手指,将金色血液滴在那野草之上。 他发觉一滴金色血液,便足以让一株野草疯狂生长,其中充斥着的生机比之从前不知强盛了多少。 叶千秋明悟过来? 应该是自己的身体经过了数次雷劫? 重塑之后,身体有了质的变化。 如此一来,叶千秋对于重塑金丹便更有了把握。 “大道生于先天,自然而然也。” “自无极而太极,道隐于未形? 自太极而天地,道显于有体。” “是以由阴阳而生五行? 本五行而孕一性,一性察则一造化? 一形立一乾坤,则知人之一身? 几精神消长? 气血盈虚? 无一不与天地并其阴阳造化。” “由阴阳而生五行……” 在神雕世界时,叶千秋用阴阳二气结龙虎金丹,但结出的金丹却是有瑕疵的金丹。 在神雕世界成就金丹之后多年,他曾经仔细研究,反复钻研过他在结金丹之时,到底出现了什么样的纰漏。 最后,经过他多年思索,他发现问题可能是出现在阴阳二气之上。 用阴阳二气结丹,可能没错,但想要结出品质更高的金丹,就需要融入更多的东西。 金丹有瑕疵,问题可能就出现在他只用先天一气所化的阴阳二气结丹,而非用精气神三者合一结丹。 如何将精气神三者合一,化为金丹。 这就是叶千秋要研究的事情。 所谓精,就是人后天吃的东西中的精华,吃的东西转化成能量储存在身体中,这就是后天的精华。 气,又叫先天之炁,气原本就存在于宇宙中,是先天就有的。 神就是人的元神,灵魂。 这三样东西结合,炼化,结成金丹,就好似将道融入了金丹之内。 人本身就被道炁包围着,人本身就浸泡在道炁中,人本身身体里面就有道则韵律。 如何将三者合一,才是最为关键的。 叶千秋修行所见根本,一切都源于天龙世界当中的那一篇太上法。 但太上法中并无详细的修行法门,只有无法用言语描述的道理。 想要一气呵成,精气神三者合一炼化为金丹,这其中的难度对于叶千秋来说,很是不简单。 特别是如何将神给融入到金丹之中。 叶千秋现在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就这样,叶千秋又在朝阳峰上修炼了三年。 他的实力早已经恢复到了尚未结成金丹时的最强状态。 只是,如何将神给融入金丹之中,他依旧是没有什么头绪。 他也试过将神魂牵引到精气之中包围起来,尝试将三者硬生生的融合,但是好像并没有什么卵用。 叶千秋在想,三者之间或许是缺少一种融合的媒介。 又在想,是不是自己走错了方向。 种种疑惑摆在他的心头,着实是难以下手。 这是他来到此方世界的第七年。 这一年冬天,岳不群依旧和往常一样来祭拜他师父。 不过,宁中则却是没有来,随着岳不群一起来扫墓的是一个七八岁的少年。 那少年和岳不群一起给坟茔里的宁清羽叩了头。 听着岳不群的碎碎念,叶千秋方才知道,宁中则怀孕了,临盆在即。 那少年长的倒是颇为俊秀,听着岳不群在一旁碎碎念,眼睛滴溜溜,滴溜溜的转着,左右瞅着。 岳不群见少年不专心,便在一旁训道:“冲儿,收敛心神,在师祖面前,岂能仪容不端。” 少年闻言,急忙正襟跪好。 叶千秋心知肚明,原来令狐冲上山了。 岳不群见状,又继续对着坟茔里的宁清羽念叨起来。 叶千秋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那么多废话,不过,这些年听下来,也就习惯了。 这几年,岳不群为了操持华山派,也算是操碎了心。 这七年过去了,华山依旧是小猫小鱼两三只。 岳不群也没有办法,只能是苟着苟着,一直苟着。 估计是平日里的压力太大了,岳不群每年都要在师父宁清羽的墓前,把满肚子的牢骚都要发一遍才满意。 今年也不例外。 不过,可能是岳不群说的时间太久了。 令狐冲从旁提醒道:“师父,天色不早了,咱们赶紧回去吧。” “咱们出来的时候,师娘还特意交代了,今天让咱们早点回去。” 岳不群听了,可能是心中挂念即将临盆的妻子,于是,便不再多言,和令狐冲一起身,朝着峰下去了。 师徒二人一边往下走,还一边说着话。 只听得令狐冲朝着岳不群问道:“师父,你说师娘会给我生个师弟,还是生个师妹呢?” 岳不群道:“臭小子,你问这么多做什么。” 师徒二人走的远了,叶千秋也就懒得听了。 华山派的家务事,他没什么兴趣去管。 风清扬在华山隐居着,一隐居就是好些年,只是暗地里观察着华山派。 他一个外人,更无须多管闲事了。 叶千秋一心修道,参悟金丹大道,如此,又是两年过去。 这一日,岳不群又来了。 这一次,来的人有点多。 除了岳不群、宁中则、令狐冲,还有两个半大小子。 宁中则怀里还抱着一个。 在岳不群的带领下,一行人朝着宁清羽的坟头拜了。 岳不群又开始和死人宁清羽汇报华山派的发展情况。 说着说着,又说道:“师父啊,明年八月十五,五岳又要会盟了。” “徒儿这些年,日夜苦练,不敢懈怠半分。” “徒儿拜祭了师父之后,过了年,就打算下山去江湖上走动一番了。” “徒儿韬光养晦这么多年,武功总算有所精进,虽然比不得师父当年,但华山派在江湖上消失的太久了。” “徒儿需要下山去,维持一下华山派的体面。” “总不能在五岳会盟之时,让其他江湖同道太过小瞧了华山派。” “当年弟子接掌华山,也没有邀请各大派前来观礼。” “如今,弟子理当前往各门各派去上门拜访一番,总归是让江湖同道都知晓,我华山派还在。” 岳不群一番碎碎念之后,便带着妻子徒弟离开了。 朝阳峰上,依旧是那般模样。 华山派的人,却是没有人发现叶千秋的存在。 待到叶千秋再次见到岳不群的时候,已经是又过了一年。 这一次,来祭拜宁清羽的,便只有岳不群一个人了。 今天,并不是宁清羽的忌日,岳不群看起来很是憔悴,只听得他说道:“师父,五岳会盟之时,魔教教主任我行带着人上了嵩山。” “任我行的武功比弟子高出不少,更可恨的是,魔教之中人才济济。” “除了任我行这样的高手,还有向问天,东方胜,曲洋这样的高手。” “魔教势大,还好这些年有嵩山派左冷禅顶在前面。” “左冷禅此人武功不低,野心很大,弟子担心他往后还会做出什么危害华山派的举动。” “咱们华山派在江湖几乎隐退的这十年,江湖上几乎就是左冷禅和任我行这两个人在争锋。” “看着嵩山派日益兴盛,弟子心中着实着急。” “弟子这一年出去又收了两个弟子。” “只是徒儿的这一众弟子当中,也就冲儿的资质还算不错。” “将来应该会是弟子振兴华山派的好帮手。” “只是,冲儿这孩子生性不羁,徒儿虽然对他寄予了厚望,但也不知道这孩子能不能成了大器。” “当务之急,徒儿还是要加紧修炼,不能让任我行、左冷禅给落下太多。” “年前的这些日子,徒儿便在朝阳峰上陪着您老人家了。” “徒儿在这里练功,是最安心的。” 岳不群一番念叨之后,也不走了。 而是留在了朝阳峰上,坐在那山头,开始修炼起来。 每天中午,会有人来给岳不群送饭。 有时候是令狐冲,有时候是一个岁数和岳不群看起来差不多大小的男子。 岳不群叫他“德便知道这人原来是劳德诺。 岳不群在朝阳峰闭关练武两个月,每日清晨,紫气最盛之时,便是岳不群修炼的最为刻苦之时。 岳不群一直赖在朝阳峰不走,让叶千秋颇为不爽快,害得他都不能四处走动了。 叶千秋本来是不想见岳不群的,但见他每日修炼的挺刻苦,就是内功长进的不快。 虽然和紫霞神功的特性有关,但照着岳不群这个修炼速度,可能得等到他八九十岁,才能内功大成,笑傲江湖。 但江湖可不会给岳不群这么久的时间。 于是,这一日傍晚,叶千秋终究是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岳不群的身后。 此刻,岳不群脸上紫气布满,就和走火入魔似的。 叶千秋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岳不群的身后,岳不群也是一点都没有察觉。 这时,只听得叶千秋双手负后,道:“小子,你占了我的地方了。” 岳不群正在苦修之中,突然听到这一句话,吓了一大跳,差点真的走火入魔了。 他登时收功,急忙一个转身。 当他看到叶千秋之后,面上登时闪过一抹疑惑之色。 “阁下是谁?” “为何会出现在我华山?” 岳不群小心翼翼的看着叶千秋。 叶千秋闻言,微微一笑,他在朝阳峰久居多年,身上可是衣衫褴褛,头发披散,胡子拉碴,和野人没啥区别。 这是叶千秋第一次正面瞧岳不群,但见此时已经三十岁出头的岳不群,着实有些气度。 这十年来,岳不群每年在宁清羽墓前说的那些话,叶千秋都听了个遍。 岳不群苦修十年,依旧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但十年间,却是一直都没有忘却要将华山派发扬光大。 叶千秋看着岳不群,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说道:“你占了我的修行之地了,能让一让吗?” 岳不群坐着的这块地方是整个朝阳峰朝阳紫气最盛的地方。 平日里,叶千秋便是在这里修行。 岳不群一来,的确是占了他的修行之地。 叶千秋的一双眸子特别亮,只是看着岳不群,就让岳不群心底发慌。 岳不群听到叶千秋这话,微微一怔,却是继续问道:“阁下到底是谁?” “你来了多久了?” 岳不群嘴上这么问,心里却是在快速盘算着,猜测着叶千秋的身份。 但见叶千秋一身装扮,好似山中野人一般。 岳不群心中想着,看样子,眼前这人似乎已经在华山呆了很久。 瞧着此人眼中精光之盛,远胜于常人,绝对是内功精深之辈。 先前,他居然一点都没有感觉到背后有人! 可见此人轻功之高,当真是匪夷所思! 眼下,华山派人手不足,这人藏身在华山,到底有何图谋? 只是短短一瞬间的工夫,岳不群的心头便已经转过了数个念头。 这时,只听得叶千秋道:“你到底走不走,赶紧挪地,不然贫道一巴掌把你拍下去。” 岳不群一听,脸上阴晴不定。 华山是华山派的地盘,他堂堂华山派掌门,居然被这一个来路不明的野人呼来喝去。 但他生来谨慎,叶千秋语气不善,又来路不明,神鬼莫测。 他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好站起身来,往一旁挪了挪。 就在岳不群挪了三步之时,他却是突然拔剑,朝着叶千秋出手。 只听得“唰”的一声。 岳不群长剑挥出,朝着叶千秋刺来。 叶千秋随意抬手一挥,便将岳不群连人带剑都给扫飞了。 岳不群跌落在三丈远的地方,捂着胸口,一脸骇然的看着叶千秋,有些不敢相信的开口问道。 “你到底是谁?” 叶千秋朝着前边迈了两步,落坐在前方,背对着岳不群,道:“从今往后,除了来你师父的忌日,其他时候就不要来朝阳峰了。” “贫道不喜欢被人打扰。” 叶千秋的话清冷无比。 落在岳不群的耳中,却是如同惊雷一般。 岳不群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发觉自己并未受伤,他急忙站起身来,朝着叶千秋躬身作揖,道:“晚辈岳不群见过前辈。” 岳不群小心抬头,用余光瞅着叶千秋。 此刻,他的心中可是惊涛骇浪。 眼前这个野人挥手之间,就让自己毫无反手之力,武功简直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 此人刚刚若是对自己下个狠手,现在自己早已经命丧黄泉。 既然此人对自己没有杀意,又吩咐不让人来朝阳峰打扰。 莫非此人是我华山派的前辈? “敢问前辈,可是我华山派的前辈?” 岳不群又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声。 叶千秋背对着岳不群,却是答非所问道:“华山九功,紫霞第一,回春永寿,金雁凌空,抱元如柱,混元为基,两仪定方,四象成法,先天八卦,奇门遁甲。” “华山派落得今日之地步,一点都不冤。” 岳不群闻言,身形一震,道:“前辈到底是何人?” 叶千秋道:“贫道姓叶,闲散修行之人罢了,和你华山派没什么关系。” “贫道本来是不想见你的,但是见你练功练的着实笨重,又占了贫道的福地,着实有些忍不住。” “贫道暂居朝阳峰,也算和你华山派有了些干系。” “正所谓,丹田有气,散之任脉,如竹中空,似谷恒虚……” “但还需记得呼翕九阳,抱一含元,引新吐故,云饮露飡。” “你只调丹田之气,即便是日日吞吐紫气亦是浪费。” “大道初修通九窍,九窍原在尾闾穴,先从涌泉脚底冲,涌泉冲起渐至膝,过膝徐徐至尾闾,泥丸顶上回旋急,金锁关穿下鹊桥,重楼十二降宫室。” “你记下了这几句,就速速下山去吧,记得往后一年只能来朝阳峰一次,若是来的多了,别怪贫道辣手无情,将你给踹下山去。” 话音落下,叶千秋不再出言。 岳不群听得叶千秋的这一番话,眼中满是震惊之意。 他听了这几句口诀,心头灵光一闪,和他所学的紫霞功相互一映衬,突然间就明悟了那些紫霞功中有些滞涩难懂的地方。 这些年,他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修炼紫霞功,早已经将紫霞功的全篇都背的滚瓜烂熟,但是有些地方,就是似是而非,不明所以。 修炼起来,总是不得其法。 若是师父在,尚且能给他解释一二,但师父过世之后,就只能靠他自己瞎琢磨了。 这十年来,本以为自己修炼紫霞功,一身功力已经不算弱,但在五岳会盟时,他方才知晓,比自己厉害的人着实不少。 此番闭关,他本来就是想全力修行一番,但每每修炼到关键之地,就感觉真气流动有些不太顺畅。 却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如今,听这叶道人一说,却是已然明白了问题出现在了哪里。 虽然,他不知道这叶道人到底是什么时候到的华山,到底在华山做什么。 但对方既然如此指点自己,那应该不是华山派的仇敌。 于是,他朝着叶千秋一揖到底,然后心神激荡的朝着峰下去了。 叶千秋给岳不群念的后面这几句话,却是当年全真教的大道歌。 岳不群修炼紫霞功不得其法窍门,只是硬生生的修炼,这两个月来,叶千秋是看的一清二楚。 若不是这十年来,他眼看着岳不群志向不改,连这几句也不会指点他。 人常说日行一善,积善成德。 叶千秋虽然说这十年来,听过岳不群的不少牢骚,但对岳不群的了解不算深。 指点他两句,若是他功力有所精进,能继续保持本心,往后定然有一番建树。 左右不过是顺手施为的事情,倒也不算什么多管闲事。 打发了岳不群,叶千秋便继续开始修炼。 回到玉女峰的岳不群却是处在激动和彷徨两种思绪之间。 随着岳不群明悟了紫霞功的窍诀之处,再又联想到那一句“呼翕九阳,抱一含元,引新吐故,云饮露飡。” 短短半年光景,岳不群便发现,他的内功精进的速度,已然远远要胜于从前,只要他如此修炼下去,再过十年,他的内功境界一定可以达到一个十分惊人的地步。 于是,岳不群便愈发希望师父的忌日早一些到来,那样他便能早一日再见到朝阳峰上的叶道人。 妻子宁中则敏锐的发现了岳不群的异样,便朝着岳不群询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岳不群也不瞒着自己的枕边人,将华山之上隐居着一位姓叶的绝世高人的事情告诉了宁中则。 宁中则听了,满脸诧异,道:“师哥,那叶道人当真那般厉害?” 岳不群道:“是啊,他只是轻轻一挥手,我便被一股无形真气给击飞了。” “若非他没有伤人的意思,我早没命了。” 宁中则道:“那这位叶道人到底是不是咱们华山派的前辈呢?” 岳不群道:“应该不是,咱们华山派的前代前辈之中,根本没有姓叶的。” “不过,这叶道人对我应该没有歹意,反倒是指点了我一些诀窍。” 宁中则道:“师哥,还是小心为妙,这人来路不明,咱们华山可是经不起折腾了。” 岳不群微微颔首,道:“师妹,你放心,我知道轻重。” “这位叶道人只不过寥寥数语,便点出了我的问题,若是我再见到这位前辈,一定要好好和这位前辈道个谢。” 宁中则听了,倒是赞同。 …… 山上修行的日子,无人打扰,自然是平静的很。 自从那年见过一次岳不群,稍微指点了他几句后,叶千秋便再也没有见他。 每年到了宁清羽的忌日,岳不群都会上朝阳峰来,寻找叶千秋,但是从来没找到过叶千秋的踪迹。 就这样,又是十年过去。 叶千秋的功力已经臻至他目前能达到的巅峰境界。 他用了十几年的时间,方才参悟出了将精气神如何圆润的融入一体之中。 这一日,他坐于山巅,化神入体,先天真气化为阴阳二气,再分五行。 一缕神魂在阴阳二气、五行先天气中不停鼓荡徘徊。 轰! 只听得天空之中一声惊雷乍响! 叶千秋的精气神终于在此刻开始有了融合的迹象。 而此时,本来晴朗的天穹之中,云气开始疯狂的朝着叶千秋的身上聚拢而去。 云气一多,雷声更响。 伴随着那一声声的轰鸣之声。 叶千秋浑身泛起金光,他的身上流下汗珠,都仿佛充满了金色的光泽。 此刻,叶千秋内外一体,浑身无垢,好似金玉之体,熠熠生辉,大放光芒。 和朝阳峰相隔不远的玉女峰上。 岳不群正在院中练功,却是突然听得院外传来了女儿岳灵珊的声音。 “爹,娘,你们快出来看啊!” 岳不群当即收功,朝着岳灵珊板着脸道:“灵珊,忘了爹怎么教你的了,女孩子家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岳灵珊却是一点都不怕岳不群,急忙上前拉着岳不群往出走,道:“爹,你快来,朝阳峰上金光大放,好像有什么宝贝出世了!” 岳不群一听朝阳峰三个字,急忙朝着院外掠去。 片刻后,以岳不群为首的华山众人站在玉女峰上,遥看着不远处的朝阳峰。 只见朝阳峰上金光大作,万里云气尽数聚于其间。 “爹啊!” “我们去朝阳峰看一看吧!” 岳灵珊朝着岳不群。 岳不群闻言,却是摇头,道:“十年前我就说过了,朝阳峰现在是我们华山的禁地,谁也不准擅自过去。” “你们几个老实在玉女峰呆着,若是让我发现有谁敢擅自前往朝阳峰,后果自负。” 岳灵珊和几个徒弟看到岳不群一脸严肃,都不敢再提到朝阳峰的事情。 岳不群将几个徒弟打发了。 然后和妻子宁中则进了屋。 岳不群道:“师妹,朝阳峰出现这等异象,我得去看一看。” 宁中则道:“师哥,你是不是觉得那金光异象是由那个叶道人弄出来的。” 岳不群微微颔首,道:“虽然十年未见他的踪迹,但是,我一直坚信,他还在朝阳峰。” “此人高深莫测,这十年来,我功力大进,我去一趟朝阳峰,再探一探虚实。” 宁中则闻言,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说道:“师哥,那你小心一点。” “嗯!” 岳不群点了点头,当即便出了门。 …… 朝阳峰上。 叶千秋浑身金光大涨,他体内如同雷鸣一般,轰隆作响。 历经二十载,他体内的精气神终于达到了三元归一之境,化为了一颗浑然圆润的无垢金丹。 良久之后,他猛然睁开双眼,眼中射出两道金光贯穿云霄,犹如天神下凡一般。 只见叶千秋张口一吐,便将那山巅的云气都吹散了。 云消雷去,大日当空。 叶千秋站起身来,长啸一声,声贯九霄,惊动了不知多少山间鸟兽,喝退了不知多少来往于天际得猛禽。 就在此时,一个身着青衫的白须老者出现在了不远处的山石上。 老者神气抑郁,脸如金纸,眼中满是骇然之色。 此时,只听得叶千秋朗声说道:“你活不长了。” 第3章 一脉相承,天外仙宫(万更求订阅!) 华山,朝阳峰。 叶千秋一句“你活不长了”。 让风清扬的心头巨震。 风清扬满眼惊骇的看着眼前三丈之外的叶千秋。 只觉得此人当是自己平生仅见的厉害人物。 只见那吞吐云气的手段,已然和仙神无疑。 华山之上什么时候多了这样一个人物? 他却是一点都不知道。 他在华山隐居二十年,见过不少其他门派的探子,魔教的人他也见过不少,但从未见过此人。 风清扬着实没想到,在玉女峰后山所听到的天雷动静,居然是由一个人搞出来的。 但见那刺目金光消散,入眼处,只有一个浑身破衣烂衫之人。 虽然是破衣烂衫,风清扬却是半点都不敢小觑此人。 天下间,竟然还有如此人物。 先前此人所产生的异象,足以说明此人应该是传说之中修仙道的人物。 古往今来,能产生如此异象的人物。 他也就只听说过两个人而已。 其中一个便是传说之中的无上仙宫,千秋宫的第一代宫主谪仙叶道人。 还有一个,便是当年武当派创派祖师张三丰。 传言,这二人飞升之时,皆是出现过天地异象的。 想不到,他风清扬有朝一日,居然也能看到这等天地异象。 当真是意想不到。 风清扬听到眼前之人一言道出了自己命不久矣,亦是没有半分恼怒之意。 只因为,他很清楚眼前之人说的一点都没错。 因为,他的确是命不久矣。 这些年来,他心中郁结之气一直藏匿于肺腑之间。 二十年日积月累下来,他胸腹之中积累的郁结之气太多了。 这一口气不出,他的确是没有多少时日可活了。 风清扬不再犹豫,朝着眼前之人,朗声道:“敢问前辈高姓大名?” 叶千秋回转过身来,朝着风清扬道:“贫道姓叶。” “你是风清扬?” 风清扬微微一怔,道:“想不到前辈居然知晓风某的名字。” “不知道前辈何时登上的华山?” 叶千秋站起身来,往前走了几步,朝着风清扬道:“知道你的名字并不难。” “二十年前,你在宁清羽坟前默然无声时,贫道便已经在了。” 风清扬闻言,微微一怔,他着实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那年他从江南回来,看到了华山血流成河,多了上百个坟包。 心灰意冷的他在师弟宁清羽的坟前站了一天一夜,却是一点都没有察觉到朝阳峰上还有其他人的存在。 风清扬心中凛然,暗道:“此人果然是修仙道的高人。” “二十年前,便已经是鬼神莫测。” 风清扬朝着叶千秋拱拱手,道:“风清扬见过叶前辈。” 叶千秋道:“无须多礼。” 风清扬正要说什么,这时,却听得山间有一道十分轻微的脚步声传来。 风清扬面色一变,朝着叶千秋道:“叶前辈,我先去了,我不想见到此人。” 叶千秋却是微微一笑,道:“怎么?” “你怕见到你的这师侄岳不群?” 风清扬道:“我不是怕见他,只是不想见他。” “岳不群那小子,当真是狗屁不通。”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古往今来,门派内斗到你们华山派这个地步,也真是少见了。” “华山派就剩下你们几个人而已,还不能精诚团结,华山派灭了,一点都不可惜。” 风清扬一听,刚刚迈出的脚步,却是停了下来。 这时,只见那边山路上,一个中年儒生模样的人已经快步赶来,正是岳不群。 岳不群看到朝阳峰上居然有两个人,登时一愣。 不过,当他看到风清扬的时候,脸上满是惊讶之色。 “岳不群见过风师叔……” 岳不群上前,看着风清扬,着实是惊讶的很,不过依旧没有失礼于人,急忙朝着风清扬躬身拱手。 当年,风清扬被岳不群的师父用计支去江南,方才有了气宗的惨胜。 若是当年风清扬在华山,凭借风清扬的厉害,气宗根本胜不了。 这么多年,风清扬一点消息都没有。 谁曾想,却是会出现在华山朝阳峰。 风清扬扭过头去,看都不看岳不群。 这些年,他隐居华山,暗中其实一直在帮华山铲除一些其他门派派来的探子。 不然,就凭岳不群的实力,怎么可能平稳的渡过剑气之争后的十年。 没有风清扬,华山派早已经被魔教的人探得虚实,岳不群和宁中则早就被魔教之人给尽数铲除了。 岳不群见状,也不自讨没趣,直接朝着叶千秋躬身作揖,道:“叶前辈果然是你。” “先前朝阳峰上的异象,定然是叶前辈施展出来的了。” 叶千秋闻言,只是轻“嗯”了一声。 他知晓自己搞出了这般大的动静,定然会惊动岳不群。 见岳不群到了,他倒也不意外。 这么多年过去,岳不群比起从前更为内敛。 叶千秋见他体内真气流转,十分充盈,便知晓这十年间,他的功力有了长足的进步。 这时,只听得岳不群朝着叶千秋再躬身道:“岳某多谢叶前辈指点之恩。” “这十年来,岳某每年都会前来求见叶前辈,但前辈仙踪缥缈,岳某求而不得。” “今日再见叶前辈,岳某当真是喜不自胜。” “岳某承蒙叶前辈指点,这十年间,功力大进。” “叶前辈若是不嫌弃我华山粗陋,岳某想请叶前辈到玉女峰一坐。” “岳某还要请叶前辈多多指点一二。” 叶千秋闻言,淡淡一笑,道:“指点谈不上,贫道闭关二十载,如今也该出关了。” “玉女峰贫道就不去了,你若是有心,且去给贫道取些干净的衣物来。” 岳不群闻言,不敢怠慢,当即退去。 风清扬见岳不群对叶千秋如此恭敬,方才知晓叶千秋指点过这岳不群。 风清扬道:“岳不群这小子,倒是好运气,能承蒙叶前辈这样的人物指点一二。” 叶千秋闻言,微微一笑,没有多言。 这时,又听风清扬道:“叶前辈是修仙道的人物,到这华山来修行,是否是为了追寻当年谪仙叶道人所创建的千秋宫遗迹呢?” 叶千秋闻言,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哦?你也听过千秋宫?” 风清扬道:“千秋宫是武林之中最为神秘的武学圣地,号称是天外仙宫。” “世人只知晓千秋宫每三十年开启一次。” “但是,武林之中却是鲜有人知,千秋宫最初是由一代谪仙叶道人于华山莲花峰创立。” “只是,后来千秋宫不知是何缘由搬离了华山。” “一百多年前,江湖上还时不时有人来华山寻找千秋宫遗迹。” “只是,如今的江湖上,却是已然很少有人知晓千秋宫曾经在华山矗立。” “叶前辈是修仙道的人物,那应该是知晓此等往事的。” “叶前辈和千秋宫的祖师叶道人都姓叶,这倒是巧了。” 叶千秋听风清扬这么一说,顿时心中有了些许波澜。 他本来以为这方世界并不会和他呆过的神雕世界有什么联系,但现在从风清扬的话中,倒是知道了这方世界和他呆过的神雕世界一脉相成。 自己在这朝阳峰上修炼二十年,感悟天地之时,倒是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之处。 叶千秋看着风清扬微微一笑,道:“是有那么一点巧……” “不过,千秋宫的事情,我也只是听说过一点而已,未必有你知道的多。” “你说来听听。” 风清扬看不清楚叶千秋的面容,因为叶千秋的面容被披散的头发给遮挡住了大半张脸颊。 他听到叶千秋之言,从旁说道:“我知道千秋宫的事情其实也不多。” “千秋宫每三十年开启一次,三十年前,我有幸接到了千秋宫的邀请,但是因为一些事耽搁了,没有去成。” 叶千秋微微颔首,静静听着风清扬说着关于千秋宫的事情。 不多时,岳不群去而复返,手上多了一些衣物。 风清扬看到岳不群来了,立马又扭过头去,不说话了。 第4章 生在华山,死在华山(万更求订阅!) 朝阳峰上。 随着岳不群的再次出现,气氛变的有些微妙起来。 风清扬和岳不群都是为了叶千秋而来。 风清扬这二十年来,一直都在默默守护着华山。 所以,叶千秋闹出这般大的动静,他自然要来,要探清楚虚实。 只是,岳不群一直赖着不走。 这让风清扬很是不爽。 风清扬着实是不想和岳不群多说话,但心中却是暗道,你一个只懂炼气的小辈,华山要是真有强敌,难道还能靠你抵御不成? 岳不群却是不管风清扬怎么想,眼下,好不容易见到了这出神入化的叶道人,当然是要赶紧找机会看能不能再让人家指点两下。 错过了这次良机,再见这位叶道人,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去。 叶千秋的目光在风清扬和岳不群二人的身上扫来扫去,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 二十年过去,风清扬不再是当年那个威震江湖,意气风发的剑客。 华山剑气之争惨案发生之后,这二十年间,风清扬一直隐居华山,虽然当年在宁清羽的坟前,风清扬说了从今往后不会再见华山派的人。 但是,他这二十年其实还是在默默守护着华山派。 他如今内外兼修,功力大成,早已经悟透了气剑本为一体,不分你我的道理。 只是见岳不群这些年来,依旧坚持什么以气御剑,自然不会主动去向岳不群这个晚辈去示好低头。 风清扬守护的是华山派,却不是岳不群的华山派。 风清扬是骄傲的,但从他的口气中不难发现,他对岳不群不大瞧得上,一口一个岳不群那小子,真是狗屁不通,便可知风清扬对岳不群暗中观察了许多年。 叶千秋见这两叔侄,你不动,我也不动。 叶千秋不禁摇头失笑,直接转身就走,朝着林子里行去。 岳不群见状,急忙跟上,道:“前辈,您去哪儿?” 叶千秋道:“我去换衣服,洗个澡,怎么?你还想看贫道洗澡换衣服?” 岳不群见状,急忙尴尬的停下脚步。 眼看着叶千秋走的远了。 岳不群看到风清扬还没打算走的意思,就朝着风清扬道:“风师叔,您老人家什么时候回山的?” “怎么也不到玉女峰去,和师侄说一声。” 风清扬一脸傲娇的瞥了岳不群一眼,道:“怎么?我风清扬回华山,还要向你岳不群禀报?” 岳不群听了,倒也不生气,道:“风师叔说的哪里话。” “您老人家能回华山来,师侄高兴还来不及。” “您想什么时候回来,自然可以什么时候回来。” “只是,这么些年不见,师侄还以为您老人家一直在外云游天下……” 风清扬冷哼一声,道:“行了,别虚头巴脑的说那些废话了。”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 “你是怕我把你的掌门给撸了吧。” “你放心,老夫还没那么不要脸,宁清羽既然把华山派掌门传给你了。” “那你岳不群自然就是华山派掌门。” 岳不群一听,当下松了一口气,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他其实的确有这个担心。 风清扬二十年前,就已经是华山派第一高手,威震江湖,曾经以一己之力,力战魔教十大长老。 如今,二十年过去,风清扬的实力肯定已经更上一层楼。 他如今虽然紫霞功大成,但也未必是风清扬的对手。 当年的剑宗弟子封不平、成不忧、丛不弃,可是逃离了华山。 风清扬突然出现,会不会是带着这三人重新杀回了华山,想要谋夺他的华山掌门之位。 现在,一听风清扬说了,并不会褫夺他的掌门之位。 岳不群当然放心许多,风清扬的为人他还是知道一些的。 抛开剑气之争,他其实对于风清扬还是很佩服的。 毕竟,华山派当年的威名之盛,和风清扬有很大的关系。 岳不群心里盘算着,若非剑气之争让华山派伤亡惨重,如今的华山派,又岂能沦为二流门派。 “风师叔说笑了,师侄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风师叔,您老人家是武林之中德高望重的前辈,也是我华山派的架海紫金梁,擎天白玉柱。” “您老人家现在回了华山,我是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觉得您老人家想要褫夺师侄的这掌门之位。” “更何况,区区掌门之位而已,若是风师叔您老人家想要做这华山派的掌门,师侄直接让风师叔您坐了便是。” “咱们华山派现在不比从前了,如今在江湖上的声势是大大不如从前。” “若是有风师叔坐镇,我这肩上的担子不知要轻多少。” 岳不群的话还没说完。 风清扬就朝着岳不群道:“行了,你那点鬼心思和宁清羽是一模一样的,你以为老夫会信你的鬼话?” 岳不群闻言,当即苦笑起来。 他这话,自然是三分真切,七分虚假。 经过剑气之争的惨变,他心中未尝不知剑宗和气宗着实没必要分个高低。 只是,一想到师父临终前的教诲,又想一想当年那些气宗的同门师兄弟都死于剑宗弟子的剑下。 他那颗心就不免的颤动起来。 如果他给剑宗平反,那他百年之后,如何有颜面去面对师父和那些惨死的师兄弟…… 只是,眼下,华山派势微,若是能拉拢风清扬继续留在华山,往后也算是一道保障。 所以,他才会给足风清扬面子。 也是为了试探一下风清扬的口风,看他有没有留在华山的意思。 但风清扬显然没有理会岳不群这茬儿,岳不群也不再多言。 叔侄俩就大眼瞪小眼,在一旁站着。 …… 朝阳峰上,有一个仰天池。 池中,有湖水。 叶千秋把身上的破衣烂衫给脱了去,噗通一声跳进仰天池中。 池水有些凉,叶千秋用先天真气将池水给弄热了。 在池子里泡起了澡。 他可不管风清扬和岳不群是不是还在外面等着。 这俩人各怀心思,喜欢等,那就等着呗。 叶千秋泡澡泡了一个来时辰,还小眯了一会儿。 方才出了仰天池,换了新衣服,将头发、胡子都给稍微打理打理,露出一张白净无暇的脸庞,这才不紧不慢的朝着林子外行去。 出了林子,却见风清扬和岳不群两人还在那儿杵着。 叶千秋见状,不禁笑道:“你们还有事?” 风清扬和岳不群一看叶千秋出来,皆是一愣。 眼下的叶千秋和刚才那个邋里邋遢的野人已经完全是两种状态。 虽然,刚刚野人状态下的叶千秋,也有着高人风范。 但眼下,叶千秋不论是从样貌还是气质来看,都已经大大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饶是风清扬也忍不住赞道:“前辈当真是仙道中人,令人望而生畏。” 岳不群更是舔着脸夸赞道:“叶前辈真乃谪仙也。” 岳不群年过四十,这么多年,还真是没见过像叶千秋这么举手投足间都冒着仙气的人物。 仙气这种东西,本来就是虚无缥缈,你无法用某个具体的词汇去形容,但当这样的人一旦出现在你的面前。 你自然而然的就会想到仙气这个词。 叶千秋听惯了别人的吹捧,将二人的话自动忽略。 叶千秋见二人一点离去的意思都没有,便道:“你们有事说事,没事,贫道可就下山去了。” 风清扬道:“叶前辈在华山呆了二十年,岳不群这小子却是没向叶前辈尽过地主之谊。” “若是叶前辈不嫌弃,老夫想请叶前辈到老夫所居的茅屋一叙。” 岳不群从旁一听,有些傻眼了。 “风师叔,你刚刚说什么?” “你说叶前辈已经在华山呆了二十年?” 风清扬瞥了一眼岳不群,道:“别说是你小子,就是连老夫也没有察觉到叶前辈的存在。” 岳不群听了,不再多言,他心里已经打定主意,今天得跟着风师叔一探究竟。 这时,叶千秋朝着风清扬说道:“贫道和你不过萍水相逢,咱们好像没什么要叙的。” 叶千秋这话太过直白,倒是让风清扬有些尴尬。 不过,风清扬还是说道:“老夫和叶前辈虽然是萍水相逢,但既然咱们能遇见,那便是缘分。” “正所谓,道君论龙虎铅汞抽添,正要后世有根有缘,从此下手,虽说神仙还是神仙做,吾却偏曰凡人亦可做神仙,叶前辈修仙道,应该更讲究缘法才是。” 叶千秋听了,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岳不群见叶千秋笑了,皆是不太明白叶千秋在笑什么。 风清扬却是暗自庆幸,还好他曾经拜读过张三丰张真人的大作,不然,今日还未必能将这位叶道人给留下。 叶千秋看了风清扬一眼,道:“风清扬,你还算不错。” “总归是没忘了华山派其实是道门传承。” 岳不群闻言,心头一动,道:“莫非叶前辈和我华山派也有渊源?” 叶千秋道:“走吧,咱们到你下榻之地去详谈。” 风清扬听了,当即抬手,道:“叶前辈,请。” 叶千秋闻言,微微颔首,和风清扬一起朝着朝阳峰下去了。 而岳不群则是不动声色的跟在二人的身后。 风清扬自然发现了岳不群在后边跟着。 但是,却也没有出言阻止。 …… 风清扬所居之地,不在朝阳峰,而是在玉女峰上。 玉女峰绝顶之上有一个危崖。 危崖上有个山洞,是华山派历代弟子犯规后囚禁受罚之所。 崖上光秃秃的寸草不生,更无一株树木,除一个山洞外,一无所有。 华山本来草木清华,景色极幽,这危崖却是例外,自来相传是玉女发钗上的一颗珍珠。 当年华山派的祖师以此危崖做为惩罚弟子之所,主要便因此处无草无木,无虫无鸟,受罚的弟子在面壁思过之时,不致为外物所扰,心有旁骛。 岳不群眼看着风师叔带着叶千秋来到了这思过崖,不禁暗道:“这风师叔为何要带叶道人来这思过崖上?” 不多时,风清扬朝着叶千秋说道:“叶前辈,这里便是我平日所居之地了。” 岳不群闻言,心中更是惊讶,暗道:“莫非风师叔这些年一直都在思过崖上住着。” 思过崖是什么地方,岳不群自然是清楚的。 华山弟子谁没事干会到这思过崖来。 只有犯了错的弟子,才会到这崖上来面壁思过。 风师叔平日里若是在这思过崖幽居,那岂不是说风师叔自觉犯了大错,故此在此思过? 那到底是在思什么过错呢? 是在反思剑宗错了吗? 一时间,岳不群脑海之中思绪良多。 他也不方便插话,只是在一旁静静候着。 此时,叶千秋和风清扬往崖边走了走。 风清扬道:“修仙道之人,是否都如同叶前辈这般呢?” 叶千秋道:“如我这般什么?” 风清扬道:“心无旁骛,只求长生。” 叶千秋闻言,微微一笑,道:“修道之人,我也见过不少。” “有的人,从始至终,都在真心向道。” “但有的人,走着走着,便忘却了从前为什么要走上这条道。” 风清扬闻言,却是心头一动,好像听出了叶千秋意有所指。 “敢问叶前辈修仙道多少年了?” “可曾见过武当张真人?” 叶千秋负手道:“武当张真人?” “呵呵,只闻其名,却是未曾有缘见过其人。” “至于贫道修仙道多少年了,其实说来也不算太长,不到二百个春秋而已。” 叶千秋这话,不知岳不群听得一愣,就连早已经有了心里准备的风清扬,亦是忍不住惊讶。 风清扬叹道:“古往今来,老夫只听闻过两人能活到二百岁往上。” “其中一人便是昔年千秋宫宫主,谪仙叶道人,他在三百岁时飞升得道,破空而去。” “还有一人,便是武当派创派祖师张三丰,他在二百二十岁时飞升得道,破空而去。” “想不到,今日,老夫居然能有幸得见叶道长这样的高人。” 叶千秋闻言,只是笑了笑,道:“活得久不算什么。” “活的有意义,才算不枉在这人间走一遭。” 风清扬听了,却是问道:“如何才算是活得有意义呢?” 叶千秋道:“那要看你怎么去看待自己的人生。” “就好比你风清扬,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是比你风清扬的性命还要重要的东西。” 风清扬闻言,脸上泛起一丝思索之意。 “有什么东西是比老夫的性命还要重要的?” 风清扬悄然问着自己。 叶千秋道:“你的心中不是已经有了答案吗?” “怎么?不敢说出来?” 风清扬道:“老夫这一生,生在华山,守在华山,也当死在华山。” “如果说,有什么东西是比老夫的性命还要重要的,那就只有华山派了。” 此时,叶千秋突然朝着身后的岳不群问道:“岳不群,那你呢?” “有什么东西是比你的性命还要重要的?” 岳不群没有想到叶千秋会突然来问他。 他本来听了风清扬的话,还在愣神之中,这时,听到叶千秋问他,也不假思索,便直接开口道:“当然是华山派。” “我愿意为华山派付出一切,包括我自己的性命。” 叶千秋听了,笑道:“很多年前,贫道曾经见过你们的华山派创派祖师郝大通。” “彼时,郝大通尚是全真七子,他与人发生了恩怨,错手打死了一位老婆婆,人家老婆婆的后人打败了他,要他偿命,他自觉做了错事,就拔剑自刎。” “就在这时,郝大通却是被长春子丘处机给救下,丘处机道,若是人人比武比输了,都要抹脖子自刎谢罪,那他丘处机有多少颗脑袋都不够割的。” “你们说,郝大通若是那时候抹脖子死了,现在还会有华山派吗?” 风清扬和岳不群听了,脸上都浮现出异样之色。 风清扬若有所思。 岳不群却是暗道,这位叶道人到底活了多久啦,若是真如他所言,他曾经见过华山派的创派祖师爷,那他现在最起码也在二百五十岁往上了吧。 这位叶道人为何要讲祖师爷的陈年往事呢? 岳不群参不透,高人说话,都喜欢云里雾里的。 这时,风清扬却是长叹一声,道:“叶前辈的意思,老夫明白。” “只是……” 叶千秋笑道:“不,我看你还是一点都不明白。” “既然华山派能比你的性命还要重要,为什么不能放下成见,去将华山派发扬光大呢?” “人常说死要面子活受罪,华山派到了今日之地步,只剩下你们师侄二人,你们尚且不能精诚团结,那这样的华山派,留之何用?” “所谓传承,不止传的是人,更传承的是精神。” “你华山派的精神又是什么?” “是所谓的剑气之争?是所谓的内斗算计?” “二十年前,华山派因为所谓的剑气之争,差点死绝了。” “这样的教训还不足以让你们二位幡然醒悟吗?” 叶千秋这话一出,让风清扬身形一震。 岳不群则更是眼中大骇,他看着叶千秋的背影,心中暗道:“这叶道人是如何知晓二十年前那桩惨祸的……” “莫非,二十年前,他就已经在华山之上,默默注视着一切了?” 岳不群心中满是骇然。 此时,叶千秋继续说道:“贫道本来无须和你们多费唇舌,但是贫道念在华山派尚且算是道门传承的份上,方才点拨你们一二。” “至于能不能听得进去,那是你们的事。” “人这一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如果仅仅是为了争一时长短,那大可不必。” “一个门派想要长久的传承下去,那无非是要让后代弟子对自己的门派有足够的归属感。” “你们叔侄二人,既然都愿意为了华山派付出性命,又有什么事是不能坐下来谈的?” 风清扬闻言,悄然叹息。 岳不群闻言,只说道:“叶前辈所言,岳某何尝不知,只是……” 叶千秋笑道:“只是什么?” “蔡子峰和岳肃这两个白痴,一部《葵花宝典》就让他们师兄弟反目。” “却是忘了华山九功,方才是你华山传承的根本。” “剑和气孰强孰弱?这种白痴的问题也只有蔡子峰和岳肃这两个白痴才会想得出来。” “修行讲究阴阳兼具,凡事都有一体两面,道门之人修行,从来都不走极端,而是走阴阳兼具的路子。” “大凡天下间的一流顶尖高手,哪个不是内外兼修。” “就拿你风清扬来说,你风清扬如今莫不是内外兼修?” “你岳不群只是单修紫霞功,若无人指点,修到猴年马月去才能将华山派发扬光大,就凭你那半吊子内力,三脚猫的剑术,想要在江湖上少有敌手,那不是痴人说梦吗?” “你岳不群想要光大华山,是靠你一个人就能行的吗?” “你身为华山派掌门,如果依旧走不出剑气之争的范畴,那你就等着华山派被断绝传承吧。” 岳不群听了,不免心惊肉跳,他想反驳,但却不知道从何反驳。 因为,叶千秋说的话,虽然难听了些,但的确句句在理。 风清扬听了,只是兀自叹息。 叶千秋见状,只说道:“贫道言尽于此,至于你们听不听,那是你们的事情。” “贫道乏了,岳不群,你去找人做些饭菜送来。” 叶千秋倒是一点不客气,使唤起岳不群来。 岳不群此刻也忘了自己是一派掌门,不敢有丝毫怠慢,朝着叶千秋躬身道:“请叶前辈稍候,岳某这就下崖去,给叶前辈准备饭菜。” 说罢,岳不群大步流星的下了思过崖。 风清扬看着岳不群离去的背影,默然无声。 叶千秋见状,也不理风清扬,直接坐在一旁,静静调息起来。 过了许久,风清扬突然朝着叶千秋开口问道:“叶前辈,你觉得岳不群是一个合格的掌门人吗?” 叶千秋道:“你想要贫道怎么回答你的问题?” “你自己在华山偷摸呆了二十年,岳不群是不是一个合格的掌门人,你心里没点数吗?” 风清扬听了,却是又问道:“叶前辈,你当真见过我华山派创派祖师吗?” 叶千秋道:“当然,贫道骗你做什么。” 风清扬闻言,微微颔首,却是忽然说道:“岳不群是个蠢材,一向拘泥不化,不知变通。” “他能幡然悔悟吗?” 叶千秋悠悠说道:“只要他想要华山恢复辉煌,就一定会放下成见。” 风清扬道:“放下成见的前提是,有足够大的诱惑力,让他坚信剑气合一方才是华山。” 说到这里,风清扬突然朝着叶千秋转身,朝着叶千秋躬身,作揖到底。 “求叶前辈救一救华山派。” 叶千秋见状,微微一愣,道:“你这是做什么?” 风清扬道:“叶前辈是不世出的前辈高人,既然叶千秋和我华山派有缘。” “为何不能救一救我华山派。” “只要叶前辈能让那拘泥不化的岳不群认识到剑气合一方才是华山派的出路,老夫残生皆受叶前辈驱使。” 叶千秋听了却是摆摆手,道:“贫道驱使你做什么。” “你有什么好让贫道驱使的。” 风清扬道:“老夫生平所学,以独孤九剑为长,若是叶前辈肯救我华山派,老夫愿以独孤九剑相赠。” 叶千秋听了,哈哈一笑,道:“独孤九剑对贫道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 “贫道早已经过了要用剑的时候了。” 风清扬微微一怔,喟然长叹,道:“那叶前辈如何才肯救一救华山派。” 此时,叶千秋却是说道:“且看岳不群有几分诚意了。” 风清扬一听,眼中泛起一抹精光。 “希望岳不群这小子没那么蠢吧。” …… 闲来无事,叶千秋和风清扬相对而坐,叶千秋在地上画了一副棋盘出来,拉着风清扬下起了棋。 一边下棋,叶千秋也在套风清扬的话。 他没着急下山,一来是因为暂时没什么想去的地方。 他如今金丹已成,又得知此方世界和神雕世界一脉相承。 自然想要从风清扬这里多打听出一些关于山下的事情。 比如,眼下是什么朝代? 风清扬虽然岁数也不小了,但和叶千秋比起来,还是稚嫩。 二人一边下棋,一边交谈下来。 叶千秋倒也知道了不少关于山下的事情。 江湖依旧是那个熟悉的江湖。 眼下的大明朝已经享国祚一百多年。 和正常的历史不同,因为叶千秋的出现,导致了大蒙古帝国没有建立元朝。 但叶敬天所创立的吴朝,也没有维系太久,和短命的元朝一样,仅仅不到一百年,便嗝屁了。 倒不是叶敬天治国不行,只是他的后代不咋滴,而且连续几代人都是只有一个儿子,叶敬天和郭襄成婚之后,过了好多年,才生下了一个儿子。 叶敬天一生只取了郭襄一人,没有其他妃子,还好这一个儿子没夭折,不然大吴朝估计连个继承人都没有。 叶敬天做皇帝做了四十年,便将皇位传给了儿子叶允诺,自己就失踪了,据说是修仙求道去了。 叶允诺在位二十年,倒也算勤政,五十岁的时候,嗝屁了。 叶允诺一死,他唯一的儿子叶世云刚好十八岁,叶世云继承了皇位之后,刚好遇上漠北蒙古人死灰复燃。 彼时,吴朝内部,开国老臣都已经死的差不多了,少壮派也没有成长起来。 勉强和蒙古人来来回回的打了十来年,倒也还撑得住。 结果,这时候,刚刚三十岁的叶世云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也嗝屁了。 于是,叶世云八岁的儿子叶焽延继位,八岁的小孩子继位能做什么事,朝廷大事自然就由叶世云的老婆,也就是当朝太后处理。 结果太后临朝三十年,任用外戚,外戚专权不说,太后把儿子也养废了,搞得民间天怒人怨。 这时候,明教跳了出来,举起了造反的大旗,几乎没费什么太大的力气,就把大吴朝给取而代之了。 于是,明太祖朱元璋又不出意外的坐上了皇帝的宝座,开创了大明朝的江山。 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在修正着这个世界的历史一样。 风清扬讲历史讲的不太合格,可能是过去的时间太久了。 风清扬也不是专业的史官,所以很多事都是一口带过。 其中详情,他也不清楚。 比如说叶敬天到底去了哪儿,到底死没死,这些风清扬都是一概不知道的。 当然,叶千秋也没觉得风清扬在隐瞒什么,毕竟时隔上百年,他不清楚其中内情也是正常的。 叶千秋又问了问风清扬关于千秋宫的事情。 风清扬又仔细想了想,也没说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来。 什么天地人三榜之类的,风清扬压根没听过。 对于叶千秋来说,他见惯了生死离别,其实对于曾经的故友徒弟,并没有多少挂念。 只是,他觉得有些奇怪,叶敬天为什么要在六十多岁的时候就退位了呢? 凭借叶敬天的内功底子,修炼几十年,活个一百来岁没什么问题。 六十来岁就退位修仙去了,这有点说不过去啊。 而且,大吴朝灭国的时候,叶敬天应该还活着才对。 这小子到底搞什么鬼? 叶千秋觉得自己必须要找到千秋宫才行,或许千秋宫中有自己想要的答案。 风清扬说他大概三十年前曾经接到过千秋宫的邀请,叶千秋问他如何才能得到千秋宫的邀请。 风清扬说,这个他也不知道,应该是因为他在江湖上小有名气,所以才邀请了他吧。 叶千秋听了,大概也就清楚了。 于是,心头便有了一个计划。 想要找到千秋宫也不难,等千秋宫的弟子主动现身便是。 最稳妥的计划是,他把岳不群给打造成江湖顶尖高手,待千秋宫的弟子邀请岳不群去千秋宫时,他暗中跟随,去了千秋宫一看,便知道其中到底有什么玄虚。 当然,他也能自己去江湖走一走,除几个魔教妖人,杀几个江湖败类,刷一刷声望值,等千秋宫的弟子来找他。 不过,叶千秋还是更倾向第一个计划。 这些年,见岳不群每年在宁清羽的坟头掏心掏肺的发牢骚,叶千秋觉得岳不群这小子除了有点腹黑之外,其实也没啥太大毛病,甚至很爱惜自己的羽毛。 不过,有心计也是正常的,一个掌门人要是没点心计,那也就不适合做掌门了。 把岳不群扶起来,往后若是有什么要用人手的地方,也有个跑腿的。 叶千秋心里有了想法,确定了可施行的程度之后,便在等待岳不群的到来。 到底扶不扶岳不群,其实最终还取决于岳不群自己。 缘法就是机会,还是要看岳不群能不能抓住这个机会。 风清扬和叶千秋下棋下了个管够。 到了傍晚时分。 天边一片红霞,岳不群伴随着落日余晖,终于小跑着上山来了。 他手里提着食盒,朝着叶千秋和风清扬招呼道:“叶前辈,风师叔。” “饭菜来啦。” 叶千秋闻言,只是“嗯”了一声。 岳不群也不以为意,反倒是热情的招呼风清扬和叶千秋吃饭。 岳不群忙前忙后的,把饭菜从食盒里端出来,又摆好筷子,朝着叶千秋和风清扬恭敬道:“叶前辈,风师叔,请慢用。” 叶千秋也不客气,他都多少年没正儿八经的吃过饭了。 辟谷虽然有辟谷的好处,但是吃东西也有吃东西的乐趣。 “嗯,不错……不错,这菜做的还可以啊。” 叶千秋扒拉两口饭,夸了一声。 岳不群站在一旁,就和普通弟子一般,笑道:“这是内人亲自下厨做的,粗茶淡饭,叶前辈不要见怪才是。” 叶千秋看着还在发呆的风清扬,道:“风清扬,你还愣着做什么。” “你师侄媳妇儿的手艺,你不尝一尝?” 风清扬听了,默然无声的拿起碗筷来,夹着菜吃了起来。 岳不群见状,眼中闪过一抹欣喜之色。 风师叔肯吃他带来的饭,那说明这倔老头心底里还是把叶前辈的那番话给听进去了。 不然也不会吃他带来的饭菜。 这下山的几个时辰里,岳不群脑海之中思绪良多。 叶千秋的一番话,对他触动很大。 但想要他改变近三十年的看法,否定剑气之争,这个决定其实很不好下。 因为,剑宗为了这个付出的太多了。 他从小受到的教导就是,剑宗是歪门邪道,气宗才是正道。 虽然,这些年他已经认识到了剑和气之间的本质。 但,有些东西,不是说改就能改的。 如果风师叔愿意重归华山门下,不提剑气二宗,只说华山派,他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大家都能为了华山派舍得一身剐。 就是不知道,这位叶前辈到底是几个意思? 这位叶前辈的身份,岳不群是拿捏不准的。 他的本事,岳不群倒是一点都不怀疑。 岳不群疑惑的是,华山派和这位叶前辈到底有什么关系。 十年前,这位叶前辈稍微指点了自己一番,才有了他今日紫霞功之大成。 十年来,不见其踪迹,本以为他只是一个世外高人,但如今却是发现其对华山派似乎了如执掌。 连蔡子峰、岳肃这两位华山派的前辈,也被他骂成了白痴。 他又说曾经和华山派创派祖师长宁子相识。 这些话,岳不群思来想去,倒不觉得叶千秋是骗人。 因为叶千秋表现出来的能力着实是超乎了寻常人。 他也没必要骗自己。 因为和这样的人物相比,他岳不群着实是太渺小了。 当年叶千秋的随手一挥,给岳不群的心头留下了巨大的阴影。 时至今日,岳不群功力大进,也不觉得自己能挡得住十年前的叶千秋的那随手一挥。 什么左冷禅、什么任我行、什么东方不败,比起华山上的这位叶前辈来,都是蝼蚁而已。 岳不群心里清楚的很,只要这位叶前辈青睐华山派,华山派重现辉煌,那是指日可待。 只是,他摸不清楚这位叶前辈和华山派的关系,所以,一时间他也不好和这位叶前辈求指点。 叶千秋和风清扬用了饭。 岳不群收拾了碗筷,朝着叶千秋小心翼翼的问道:“不知叶前辈还会在华山呆多久?” 叶千秋闻言,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岳不群听了,只说道:“叶前辈在华山,岳某自然得招待好叶前辈。” “叶前辈想吃什么尽管说,岳某好提前准备。” 叶千秋闻言,笑道:“既然你有这个心,那贫道也不是不近人情,你看着准备吧。” 岳不群听了,脸上露出喜色。 和叶千秋、风清扬再躬了躬身,然后便拎着食盒走了。 风清扬见状,和叶千秋说道:“看来岳不群这小子还不算太蠢。” 叶千秋听了,笑道:“看来,你对岳不群的看法有些改变了。” 风清扬道:“若是这小子不再迂腐守旧,老夫认他这个掌门又何妨。” …… 一连数日,叶千秋和风清扬都在思过崖上呆着。 每日,岳不群都会亲自来给叶千秋送饭,当真是风雨无阻。 就这样,又过了两个月。 这一日,岳不群依旧和往常一样,来给叶千秋送饭。 叶千秋和风清扬和往常一般,用了饭菜。 岳不群和叶千秋闲聊几句,便要提溜着食盒离去。 叶千秋却是突然叫住了他。 岳不群诧异道:“叶前辈,还有事?” 叶千秋道:“从明天开始,你不用送饭了,跟着贫道在思过崖修行。” 岳不群一听,先是一愣,然后脸上泛起红潮,岳不群也是四十来岁的人了,平日里在外人面前一向稳重。 但,此刻岳不群却是一脸激动道:“叶前辈说的可是真的?” 叶千秋道:“你要觉得是假的,也可以不来。” 岳不群闻言,急忙朝着叶千秋躬身作揖,一揖到底,恭敬道:“请前辈放心,不群明日一早,便来思过崖。” 说罢,岳不群一脸喜色的下山去了。 风清扬见岳不群欢天喜地的走了,在一旁说道:“岳不群这小子,不知道哪里走的狗屎运。” 第5章 南下衡山,琴曲苍凉(为我的蓝天流年加更!) 叶千秋听风清扬这么一说,不禁暗道,这老小子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只听得叶千秋朝着风清扬道:“你体内的郁结之气若是再不排出去,三五年之内,你估计就得去下面见你们华山的祖师爷了。” “而且,你要是不努力练功,我保证,两年之后,你连岳不群也打不过。” 风清扬闻言,一挑眉,道:“就凭岳不群这小子?” 叶千秋摇头道:“岳不群虽然不知变通,但也得看谁教他。” 风清扬听了,只说道:“多谢前辈提点,老夫自有计较,总不会让岳不群这个小辈追上。” 翌日,一大早。 天刚蒙蒙亮,岳不群便跑上了思过崖。 此时,天刚破晓。 叶千秋见岳不群一脸亢奋,估计一晚上都没怎么睡。 “来啦。” 叶千秋和岳不群说了一句。 “见过前辈。” 岳不群朝着叶千秋躬身。 叶千秋点了点头,往崖边一坐,道:“你也过来坐。” 岳不群听了,也不犹豫,直接坐在了叶千秋身旁。 叶千秋道:“你所修紫霞功,本是厚积薄发的内功心法,但练气练个几十年,只练到你这种地步,着实是有些太丢修道人的脸了。” “从今日起,你按着我教你的呼吸法运转你的紫霞功心法。” 其实以岳不群现在的内力,在江湖上也是排的上号的人物了。 但在叶千秋眼里,着实是不值一提。 岳不群心下凛然,自从十年前五岳会盟之后,他就对自己的进境很不满意,眼下好不容易得到了叶千秋的认可,自然是要好生跟着叶千秋修行。 叶千秋口中念念有词,入得岳不群之耳。 岳不群急忙闭上双眼,朝阳升起,阳光洒落在他的身上。 岳不群只听得耳中那种种妙法传来,急忙按着叶千秋所述之法吞吐起来。 仅仅片刻工夫,岳不群便已经进入到了空灵之境,仿佛天地间,便只剩下了他自己一个人。 “天之道利而不害,人之道为而不争。” 此时,叶千秋又说出一句话,落在岳不群耳中。 岳不群心神一震,好似在一瞬间,便明悟了一些道理,他所执着的是什么。 人生百年,如同白驹过隙。 为了华山派的兴盛,他能放弃自己的一切。 为何放不下所谓的剑气之争呢。 岳不群耳边还在环绕着妙音,一遍又一遍的洗涤着他的内心。 如此一连半月,岳不群每日苦练内功。 叶千秋却也没教他其他武功。 内功底子成了,一些武学招式学起来,自然是事半功倍。 岳不群这三十多年的内力,底子还算扎实。 紫霞功为华山派练气之法,确实是有些门道,练至大圆满,可达天人合一之境。 岳不群十年前,经过他的指点,现在才是大成境界。 离大圆满还差得远,越是往上走,便越需要感悟心得。 叶千秋教给岳不群的除了修炼的技巧,更多的还是一种豁达的人生态度和信念。 岳不群从小被华山派的上一代气宗之人洗脑,一些思想的确实是固化了。 所以,叶千秋就是要打破岳不群的这种固化思想,在潜移默化之中,影响他的人生态度。 这种潜移默化的影响,除了言行举止方面的暗示,还有就是要在岳不群最在意的功法之上做手脚。 叶千秋做这种事根本不费力气,他的精神力比起岳不群来强的不是一星半点。 只要岳不群在他身边修行一年,足以让他豁然开朗。 一年时间,匆匆流逝。 岳不群的内功修为大进不说,整个人也比从前更添了几分自信。 这一日,只听得岳不群坐在思过崖前,朝着对面山上长啸一声,气息流转,长久不消。 叶千秋见状,道:“不错,不错。” “而今,你内功又有进境,但你现在所练的华山剑法,着实是太粗陋了一些。” “我将你华山剑法修改了一番,你且看着。” 说罢,叶千秋抬指,剑气贯出,凝成实质。 叶千秋身形舞动,在崖边飘然起跃,辗转腾挪之间,尽显变化之数。 待一套剑法舞完,叶千秋又和岳不群说道:“其实,剑法最讲究的是出其不意,不能循着剑招死板教条。” “你最大的毛病就是不能活学活用。” “剑是死的,人是活的。” “内功也是死的,只有人是活的。” “无论是剑,还是气,只要人能掌控自如,无论是多么险恶的局面自然都能应付了。” 叶千秋改良的这套华山剑法,比起之前的华山剑法更多几分厚重。 从前的华山剑法轻灵机巧,恰如春日双燕飞舞柳间,高低左右,回转如意,剑法精奇。 其实说白了就是威力不足,只能靠着躲闪来御敌。 虽然说又剑走轻灵的说法,但原先的华山剑法,真的太普通。 就岳不群这个不知变通的资质,如何能悟到剑法的精妙。 任何普通的剑法,到了不普通的人手里,都会化腐朽为神奇。 岳不群显然还只是一个普通人罢了。 叶千秋教岳不群练剑数日,将风清扬给拉了出来,让叔侄俩开始对练。 二人都不准使内功,只看谁的剑更快,更刁钻。 不出意外,岳不群日日都被风清扬吊打。 不过,随着时日一久,岳不群从只能接风清扬两三招,渐渐的变成能接十来招,后来又变成二三十招。 如此一来二去,又是半年过去。 岳不群已经能和风清扬相持七八十个回合。 如此,岳不群夜里苦练内功,白天和风清扬练剑。 又是半年过去。 这一日,只见上思过崖来,给三人送饭的令狐冲和岳不群禀报。 “师父,师娘让我告诉你,说是衡山派的刘师叔要金盆洗手了,邀请你和师娘前去参加。” 岳不群听了,便和叶千秋说道:“叶师祖,衡山派的刘正风和我是好友,他金盆洗手,我得去一趟。” 自从岳不群跟着叶千秋修行之后,便直接称呼叶千秋为师祖了。 叶千秋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不过也懒得管他称呼什么。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贫道在华山多年,也该下山去走动走动了。” “这一趟,正好贫道和你们一起去凑凑热闹。” 岳不群听了,那叫一个高兴。 “叶师祖肯跟我们下山,那是再好不过了。” 岳不群高兴的说道。 叶千秋和岳不群定了明日一早下山。 岳不群拉着令狐冲往山下去,安排山上事务去了。 令狐冲已经长成了大小伙子。 这两年,岳不群一直在思过崖呆着,就是逢年过节回去一趟,平日里,都是令狐冲上思过崖来给三人送饭。 华山派的事务岳不群也尽数交给了宁中则去管理。 所以,令狐冲对叶千秋和风清扬并不陌生。 不过,令狐冲也就只送个饭,平日里也没得到叶千秋和风清扬的指点。 倒是听岳不群对令狐冲耳提面命的多一些。 每天令狐冲上山来给岳不群送饭,岳不群趁着吃饭的工夫,都会对令狐冲耳提面命一番。 叶千秋都将一切看在眼里,令狐冲基本上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令狐冲虽然对岳不群还是很尊敬的,但这小子生性散漫,什么生是华山人,死是华山鬼,这种话他是决计说不出来的,主要不是当掌门的料。 风清扬见了令狐冲,只和叶千秋、岳不群说了一句。 “此子类我。” 也是从那之后,岳不群就开始天天对令狐冲耳提面命。 岳不群带着令狐冲走了。 风清扬听闻叶千秋要下山,也不觉得惊讶。 他早就知道,叶千秋早晚是要走的,只不过是早离开,晚离开的区别。 风清扬和叶千秋道个别,问他何时再归华山。 叶千秋也没给风清扬准信儿,因为这事也说不准,也许回来,也许不回来。 叶千秋对于华山还是有感情的,在一个地方呆上几十年,自然不想离开。 但他本就是江湖中的过客,不可能长久的停留在一个地方。 当年,他在华山创立千秋宫,如今千秋宫都已经不在华山了,他继续留下,似乎也没有了理由。 此一去江湖,定然是风声渐起。 就看看能不能寻摸到千秋宫的踪迹。 不过,寻得到也好,寻不到也罢,终究是要来这世上走一遭罢。 他的人生,本就如此,修于心,行于道。 翌日一早,岳不群带着一大票弟子在玉女峰等待叶千秋。 叶千秋下得思过崖来,但见岳不群身着青衫,五柳长须,面如冠玉,一脸正气。 他轻袍缓带,右手摇着折扇,神情甚是潇洒,看来如今他实力见涨,人的精气神也跟着变化了不少。 这一趟下山,岳不群带了不少弟子,除了他的妻女,宁中则和岳灵珊。 有大弟子令狐冲,还有二弟子劳德诺,还有身形魁梧的三弟子梁发,脚夫模样的四弟子施戴子。 手中拿着个算盘的是五弟子高根明,六弟子陆大有。 还有七弟子陶钧、八弟子英白罗是这两个最年轻的弟子。 岳不群这些年大力发展华山派,徒弟可是不少收,但徒弟的质量就不怎么样了。 除了大弟子令狐冲勉强能够得上江湖三流水准,其余几个弟子不提也罢。 岳不群看到叶千秋到了,急忙让几个弟子拜见叶千秋。 连带着岳不群也和几个弟子一起朝着叶千秋躬身,称呼一声“叶师祖”。 一众弟子都知道华山前两年华山多了个师祖。 但除了令狐冲之外,其余弟子都没见过叶千秋。 但见叶千秋面容十分年轻,不过二十岁左右,皆是暗暗惊讶。 不过,他们也听师父说过,内功练到了极为高深的境界可以返老还童,青春永驻,能成为华山派师祖的人物,那定然是内功修为极为高深的了。 一众弟子都不敢多瞧叶千秋,只觉叶千秋神光奕奕,给了他们莫大压力。 叶千秋看到岳不群去参加个金盆洗手大会,带了这么多弟子,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不过,他也理解岳不群的意图。 参加金盆洗手大会,那是少见的露脸的机会。 他带着这么多弟子去,也是让其他江湖门派知道他华山派欣欣向荣。 不过,岳不群和叶千秋朝夕相处两年,发觉了叶千秋似乎对他的安排不太满意。 当即便朝着叶千秋问道:“师祖,您老人家有什么要吩咐的。” 叶千秋不干涉岳不群管理华山派的事务。 笑了笑,道:“没什么吩咐的,咱们走吧。” 岳不群听了,当即点头。 一行人便风风火火,热热闹闹的下山去了。 …… 衡山城,地处南岳衡山之南,因“北雁南飞歇翅于此”,故雅称“雁城”。 叶千秋和华山派众人从华山下来,一路南下,大概用了一个月的工夫才到了衡山,主要是这一路上,叶千秋和众人乘船游玩,欣赏沿途风景,倒一点不像是走江湖,而是去旅游。 一进衡山城,便看见街上来来去去的,有许多江湖上的汉子。 这一路上,叶千秋等人倒也见过不少江湖上的人。 但衡山城的这些江湖汉子着实是太多了些。 岳不群见状,便和叶千秋道:“师祖,看来这刘正风金盆洗手还是有不少江湖上的人来捧场的。” 叶千秋道:“咱们先找个客栈落脚。” 岳不群道:“正该如此。” 众人在城中寻摸了半晌,方才找到一家有空屋的客栈。 岳不群带了这么多弟子,总算是能凑合挤挤住了进去。 岳不群不敢怠慢叶千秋,给叶千秋单独安排了一间房。 叶千秋精力充沛,也没回屋休息,便独自出了客栈,去街上转转。 走了没一会儿,结果老天爷不作美,突然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 他倒也不在意,任由雨水落在他身上,雨水虽然落在了叶千秋的身上,却是根本没有打湿叶千秋的衣衫。 也就是无人注意,不然定然会觉得惊奇。 眼见天边黑沉沉地,半点没有停雨的迹象。 叶千秋转过一条街,见一间茶馆中坐满了人,便进去找了个座。 茶博士泡了壶茶,端上一碟南瓜子、一碟蚕豆。 叶千秋喝了杯茶,吃了几颗瓜子,看着那街上的人来人往,突然生出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 说起来,他已经很久没有在江湖上漫无目的的走动。 修行,修的是心,更多时候,人因为充满了太多的功利性,目的性,所以,修行便变了味。 叶千秋恰在此刻,享受着这人生之中难得的宁静。 虽然地处繁华喧嚣,但心中却是无比的宁静清澈。 就在此时,却听得旁边有一个年轻汉子道:“这次刘三爷金盆洗手,场面当真不小,离刘三爷金盆洗手的正日子还有三天,衡山城里就已挤满了前来道贺的客人了,这刘三爷在江湖上的名望可真是不小。” 只听得,另一个瞎了一只眼的汉子道:“那自然啦,衡山派在江湖上的威名已然是不小,再加五岳剑派联手,声势浩大,哪一个不想跟他们结交结交?” “再说了,刘正风刘三爷武功了得,三十六手‘回风落雁剑’,号称衡山派第二把高手,只比掌门人莫大先生稍逊一筹。” “平时早有人想跟他套交情,只是他一不做寿,二不娶媳,三不嫁女,没这份交情好套。” “这一次金盆洗手的大喜事,武林群豪自然闻风而集,我看明后天之中,衡山城中还有得热闹呢。” 另一个花白胡子道:“若说都是来跟刘正风套交情,那倒不见得,咱哥儿三个就并非为此而来,是不是?” “刘正风金盆洗手,那是说从今而后,再也不出拳动剑,决不过问武林中的是非恩怨,江湖上算是没了这号人物。” “他既立誓决不使剑,他那三十六路‘回风落雁剑’的剑招再高,又有什么用处?” “一个会家子金盆洗手,便跟常人无异,再强的高手也如废人了。” “旁人跟他套交情,又图他个什么?” 那年轻人道:“刘三爷今后虽然不再出拳使剑,但他总是衡山派中坐第二把交椅的人物。” “交上了刘三爷,便是交上了衡山派,也便是交上了五岳剑派呐!” 那花白胡子冷笑道:“结交五岳剑派,你配么?” 那瞎子道:“彭大哥,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大家在江湖上行走,多一个朋友不多,少一个冤家不少。” “五岳剑派虽然武艺高,声势大,人家可也没将江湖上的朋友瞧低了。” “他们倘若真是骄傲自大,不将旁人放在眼里,怎么衡山城中,又有这许多贺客呢?” 那花白胡子哼了一声,不再说话,过了好一会,才轻声道:“多半是趋炎附势之徒,老子瞧着心头有气。” 这三人话说了一半,突然都不开口了。 却听得另一边,又有人低声说道:“王二叔,听说衡山派这位刘三爷不过五十来岁,正当武功鼎盛的时候,为什么忽然要金盆洗手?” “那不是辜负了他这一副好身手吗?” 一个苍老的声音道:“武林中人金盆洗手,原因很多。” “倘若是黑道上的大盗,一生作孽甚多,洗手之后,这打家劫舍、杀人放火的勾当算是从此不干了,那一来是改过迁善,给儿孙们留个好名声;二来地方上如有大案发生,也好洗脱了自己嫌疑。” “刘三爷家财富厚,衡山刘家已发了几代,这一节当然跟他没有干系。” 另一人道:“是啊,那是全不相干。” 那王二叔道:“学武的人,一辈子动刀动枪,不免杀伤人命,多结冤家。” “一个人临到老来,想到江湖上仇家众多,不免有点儿寝食不安,像刘三爷这般广邀宾客,扬言天下,说道从今而后再也不动刀剑了,那意思是说,他的仇家不必担心他再去报复,却也盼他们别再来找他麻烦。” 那年轻人道:“王二叔,我瞧这样干很是吃亏。” 那王二叔道:“为什么吃亏?” 那年轻人道:“刘三爷固然是不去找人家了,人家却随时可来找他。” “如果有人要害他性命,刘三爷不动刀动剑,岂不是任人宰割,没法还手么?” 那王二叔笑道:“后生家当真没见识,人家真要杀你,又哪有不还手的?” “再说,像衡山派那样的声势,刘三爷那样高的武功,他不去找人家麻烦,别人早已拜神还愿、上上大吉了。” “哪里有人吃了狮子心、豹子胆,敢去找他老人家的麻烦?” “就算刘三爷他自己不动手,刘门弟子众多,又有哪一个是好惹的?你这可真叫做杞人忧天了。” 这时,那先前说话的花白胡子却是低声道:“强中更有强中手,能人之上有能人,又有谁敢称天下无敌?” 只听那王二叔又道:“还有些开镖局的,如果赚得够了,急流勇退,乘早收业,金盆洗手,不再在刀头上找这卖命钱,也算得是聪明之举。” 茶馆之中,人多嘴杂,你一言,我一语,皆是说着和刘正风有关的事情。 叶千秋就在一旁听着,也不插话。 江湖之所以是江湖,便是由这么多底层的江湖人组成。 如果江湖只是武功最顶尖的那几个人,那也就不叫江湖了。 在这个世上,像这些普通的庸手,才是江湖上最常见的人物。 像岳不群这种华山派的掌门,在这些人眼中都是了不得的存在了。 叶千秋不禁暗自想着,若人一生都为蝼蚁,那能见到的天地也就是那一亩三分地罢了。 他之所以要努力修行,不就是为了此生逍遥吗? 但若为蝼蚁,又如何能逍遥得起来呢? 这时,忽然间,只听得门口伊伊呀呀的响起了胡琴之声,有人唱道:“叹杨家,秉忠心,大宋……扶保……” 嗓门拉得长长的,声音很是苍凉。 众人一齐转头望去,只见一张板桌旁坐了一个身材瘦长的老者,脸色枯槁,披着一件青布长衫,洗得青中泛白,显得很是落拓,显然是个唱戏讨钱的。 一个矮胖子低声喝道:“那老头,你鬼叫个什么?打断了老子的话。” 那老者立时放低了琴声,口中仍是哼着:“金沙滩……双龙会……一战败了……” 那边人声嘈杂,这边,老者依旧哼哼唧唧的唱着。 胡琴之声渐响,调门一转,那老者唱道:“小东人,闯下了,滔天大祸……” 这时,叶千秋朝着那老者喊了一声,道:“唱的不错。” 一个年轻人却是喝道:“别在这里鬼嚎乱叫啦!” “赶紧拿了钱,去别处嚎去!” 说罢,只见那年轻人右手一扬,一串铜钱朝着那老者飞了过去,只听得“啪”的一声,不偏不倚的正落在那老者面前,手法倒是颇准。 老者道了声谢,收起铜钱。 却是朝着叶千秋走了过来,坐在了叶千秋对面。 叶千秋笑道:“唱得不错,再来一段。” 老者道:“贵客想听什么?” 叶千秋道:“随便唱些什么都可以,不过我这人就喜好听人唱些不同寻常的曲子。” 老者听了,干瘪的脸上一笑,颇为吓人。 只听得他继续唱道:“一轮明月照窗前,愁人心中似箭穿……” “腰中枉挂三尺剑,不能报却父母冤……” 那老者刚唱了两句,刚刚那个甩铜钱的年轻人,便当即暴跳如雷,大声喝道:“他娘的!” “你是专门和爷们儿作对是不是?” 只见那年轻人朝着老者怒喝着。 老者却是不管他,继续唱道:“我好比哀哀长空雁,我好比龙游在浅沙滩,我好比鱼儿吞了钩线,我好比波浪中失舵的舟船,思来想去我肝肠断,今夜晚怎能够盼到明天……” 只见那年轻人“噌”的一下就站起来,朝着这边走了过来,站到了叶千秋这桌的面前。 他右手朝着桌子上一拍,大喝道:“老头子,你聋啦?” “爷们儿跟你说话,你听不见还是咋滴?” 老者朝着那年轻人瞅了一眼,停了下来,朝着那年轻人道:“这位客人喜欢老朽唱的曲儿,老朽得把这曲儿唱完了……” 年轻人听了,登时火冒三丈,立马转身朝着叶千秋道:“怎么着?” “要和爷们儿对着干是吧?” 叶千秋抬起头,看了那年轻人一眼,嘴里只吐出一个字。 “滚!” 霎时间,年轻人只觉耳中如同雷鸣一般,登时间,整个人晕头转向,却是朝着地上晕倒了。 旁边众人见状,皆是惊愕不已。 先前和年轻人聊的热火朝天的一个矮胖子急忙上前,在那年轻人的鼻间探了探,方才松了一口气,朝着四周问道:“大家伙可有认得这位兄弟的,他好像突然犯了什么急症。” 众人见状,皆是摇头不已,都表示不认识那年轻人。 那矮胖子正犹豫该不该带着那年轻人去找人医治。 却见那年轻人,突然咳嗽两声,却是醒了过来。 矮胖子道:“老弟,你没事吧?” 那年轻人却是站起身来,慌慌张张的朝着叶千秋看了一眼,有些心有余悸的指着叶千秋,说道:“你……你……对我施了什么妖法!” 叶千秋捏着茶杯,喝了一口,道:“年轻人要学会尊老爱幼。” “爱你娘个头!” 那年轻人闻言,登时勃然大怒,只见他突然信手一甩,手中却是突然甩出几枚暗钉,全是朝着叶千秋而去。 只见叶千秋登时抬手,一只手如同幻影一般,将那几枚暗钉都给捏在了手中。 一时间,茶馆之中,顿时鸦雀无声,看到这一幕的人,皆是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那年轻人出手迅速,二人离的如此之近。 但叶千秋居然抬手间就将那几枚暗钉都给接住了。 这简直令人难以相信。 不说旁人难以相信,就连那年轻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心里登时知道,这下是遇到高人了。 这年轻人当即就想往茶馆外溜。 此时,只听得叶千秋淡淡说道:“年轻人不尊老爱幼也就罢了,还不讲武德。” “你家大人就是这么教你行走江湖的吗?” 那年轻人哪里敢回头,就要往茶馆外窜去。 但见叶千秋信手一甩,将那几枚暗钉尽数甩了出去。 唰!唰!唰! 茶馆中的众人,只听得三道破空之声响起。 下一刻,那前脚还没有迈出茶馆的年轻人登时一个踉跄,扑倒在地。 只听得那年轻人趴在地上哀嚎着。 众人见状,却是不敢上前相帮。 任谁也能看得出来叶千秋的厉害。 叶千秋看也不看那年轻人,只朝着那老者微微一笑,道:“曲子还没唱完,继续……” 老者闻言,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却也不停歇,又拉起了胡琴,继续唱道:“父母的冤仇化尘烟……对天发下宏誓愿……我不杀平王我的心怎甘……” 一时间,茶馆里,没有了其他嘈杂的声音。 老者的胡琴声、唱曲声,和那年轻人的哀嚎声夹杂在一起,当真是说不出的苍凉。 第6章 刘府风云,请吹一曲(万更求订阅!) 待那卖唱老者咿咿呀呀的唱完了,茶馆内的人,方才各自暗吞一口口水,都不敢朝着叶千秋这桌光明正大的看来。 尤其是刚刚对那卖唱老者脸上生厌的,都生怕惹恼了叶千秋。 此时,卖唱老者站了起来,提着胡琴朝着叶千秋拱拱手,道:“贵客,曲子唱完了。” 叶千秋微微颔首,从袖中掏出一串铜钱放在卖唱老者的面前。 卖唱老者将铜钱收了,和叶千秋再拱拱手,笑道:“多谢。” 叶千秋也不以为意,道:“下次再见,再听先生唱曲儿。” 那卖唱老者朝着叶千秋微微颔首示意,离了叶千秋这桌,朝着茶馆门口行去。 门口,那年轻人还在咿咿呀呀的哀嚎个不停。 卖唱老者回头,朝着叶千秋再拱手道:“贵客,这人交给老朽处置如何?” 叶千秋笑道:“他和我又没什么关系,你愿意料理他,那便料理了。” 卖唱老者微微颔首,却是一手提起那年轻人的后心,将那年轻人给硬生生的拖出了茶馆,没多久,便消失在了街上。 叶千秋见茶馆之中的人,都不说话了。 眼下,外面的雨虽然还下着,但雨水对于叶千秋来说,并算不了什么。 索性便不在茶馆中坐着,往桌上放了铜钱,便信步出了茶馆。 茶馆之中,众人见状,这才又恢复了嘈杂。 几十个人你一言我一句的,在讨论着刚刚茶馆之中发生的事情。 “你们说,那人是谁?” “看起来那般年轻,但是手段却着实是不凡。” “不知是哪家哪派的年轻高手。” “还有那卖唱老者看起来老弱的很,却是没想到手上力道还真不小,一手提溜着那年轻人就这么走了? 这时,只听得有人道:“那位老先生和那位青衫客都不是等闲,定然是江湖上成名的高手。” “不然,为何那位青衫客要请那位老先生唱曲,定然是发现了什么。” “而那位老先生若不是高手,又怎么可能轻而易举的将那口无遮拦的小子给提溜走了。” 众人闻言,纷纷表示赞同。 “说的有理,的确是这个道理。” “只是不知道那二位是江湖上的哪二位高手。” 这时,只听得一旁的花白胡子忽然冷冷的说道:“你们恐怕都不知道刚刚那位老先生就是衡山派掌门、‘潇湘夜雨’莫大先生!”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 “什么?” “那老先生是莫大先生?” “你怎么知道的?” 那花白胡子道:“我自然知道。” “莫大先生爱拉胡琴,一曲《潇湘夜雨》,听得人眼泪也会掉下来。” “凭借他老先生的功力,单手提溜一个人又算得了什么。” 众人闻言,又问道:“那刚刚那位青衫客,你可晓得是江湖上的哪位高手?” 那花白胡子闻言,脸上却是泛起疑惑之色,只见他摇头道:“这个,我却是也不知道了。” “不过,那位青衫客的武功,绝对不在那莫大先生之下。” “刚刚人家请莫大先生唱曲,说不定就是在暗中和莫大先生比拼功力呢。” 众人一听,皆是震惊道:“不会吧?” “怎么可能?” “我们怎么一点都没看出来?” 那花白胡子道:“废话,要是这等高手暗中比拼功力,都让你们给看出来了,那他们还能算是江湖上的顶尖高手吗?” 众人闻言,不禁微微颔首,道:“说的也对,确实是有些道理。” 这时,那花白胡子朝着那边的那个矮胖子扫了一眼,道:“眼下衡山城中卧虎藏龙,不知有多少高人到了。” “我劝诸位,还是少说几句,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 “就凭在座的诸位,又有谁能及得上刚刚离开的那两位。” 众人闻言,皆是随声附和,表示赞同这花白胡子的话。 他们也怕惹祸上身,当即放了茶钱便离去了。 顷刻之间,一座闹哄哄的茶馆登时变得冷冷清清。 …… 叶千秋出了茶馆,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四处闲逛着,街上的行人皆是形色匆匆。 只怕这雨淋湿了身子,染上风寒。 叶千秋的悠然自得和众人的匆匆而行,似乎有些格格不入。 待叶千秋在城里转了一圈,雨也停了下来。 这时,叶千秋看到路边有一个老者挑着一副馄饨担子,刚刚落停。 叶千秋便上前去,朝着那老者道:“馄饨多少钱一碗?” 那老者朝着叶千秋道:“客官,十文钱一碗。” 叶千秋道:“给我来两碗。” 老者朝着叶千秋左右一看,道:“客官,您就一个人,要多了,怕是要浪费。” 叶千秋听了,笑道:“谁说我是一个人,你先做着,我去把另一个食客给你找来。” 说着,叶千秋掏了二十文钱,放在老人的馄饨摊子上。 只见叶千秋当即转身,往后走了大概十余步,猛的一转身,朝着左侧拐去,却是这里有一条小巷子。 叶千秋一伸手,就从那小巷子里揪出一个人来。 那是一个背脊高高隆起的驼子,三张膏药,贴在脸上,双眉垂下,左边嘴角翻了上去,露出半副牙齿,着实是面目可憎,说不出的猥琐。 “小子,跟了贫道大半天,肚子饿不饿,贫道请你吃馄饨啊。” 叶千秋看着眼前这个驼子。 只见那驼子一脸惊慌失措的看着叶千秋,当即“扑通”一下,就朝着叶千秋跪了下来。 开口就说道:“求先生收我为徒!” “我愿给先生当牛做马。” 叶千秋见状,直接乐了。 这驼子从茶馆出来,就跟着自己在城里转了大半天,合着是想拜师。 叶千秋道:“起来。” 那驼子一听,倒也听话,直接站了起来。 叶千秋转身便走。 那驼子就跟在叶千秋屁股后边,亦步亦趋。 叶千秋走到那馄饨摊子前,馄饨已经出锅了。 馄饨摊老汉朝着叶千秋笑道:“客官,您的两碗馄饨。” 叶千秋一手接了一碗馄饨,递给身后的那驼子一碗。 那驼子看着叶千秋递过来的馄饨,微微一愣。 叶千秋道:“还愣着做什么,贫道请你吃馄饨,你还不乐意?” 那驼子闻言,急忙慌慌张张将馄饨给接了过去。 “嗯,这才对嘛,馄饨要趁热吃。” 叶千秋说了一句,赶紧吃了起来。 不消一会儿,连馄饨带汤便全部给吃喝完了。 叶千秋吃完了,将碗筷往馄饨摊老汉的担子上一放,便继续悠哉悠哉的往前去了。 那馄饨摊老汉还不忘朝着叶千秋道一句“客官,您慢走。” 那驼子怕烫,吃的没有叶千秋快,叶千秋都吃完了,他还有大半碗。 他见叶千秋走了,急忙就要扔下半碗馄饨,追上去。 叶千秋却是头也不回的说道:“做人要有始有终,吃馄饨也一样,贫道请你的,你不吃完,是不是很没有礼貌。” 那驼子一听,也顾不上汤汁烫不烫嘴了,急忙将半碗馄饨带汤汁往嘴里扒拉,猛灌。 饶是如此,待他再抬头时,街上哪里还有叶千秋的踪迹。 那驼子见状,满脸的失落,将碗筷递给了馄饨摊老汉,朝着老汉说了句。 “谢谢老板,馄饨很好吃,多少钱。” 老汉听那驼子说声谢谢,笑着回了一声。 “客官,不用客气。” “刚刚那位客官已经付钱了。” 驼子闻言,失落的继续朝着街上行去。 驼子姓林,名叫林平之。 先前在茶馆之中,看到叶千秋随手之间,就惩治了那年轻人,再加上叶千秋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气质。 林平之便想着拜叶千秋为师,从茶馆出来,尾随了叶千秋一路。 眼下,没了叶千秋的踪迹,林平之满是失落。 只能是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 雨停了,街上的行人又多了起来。 这世上的伤心人多了去了,谁身上还没有点故事呢。 …… 叶千秋吃了馄饨,甩了那驼子,便回客栈去了。 在客栈住了三日,叶千秋也就没有再外出。 到了第三日,岳不群一大早叫了众弟子,请了叶千秋出来,打算一同前往刘府。 叶千秋却是和岳不群说道:“你们去你们的,我走我的。” 岳不群闻言,也不好勉强,他知道叶千秋不同寻常,本来想着借这个机会让叶千秋在其他门派面前露露脸,也好让人知晓,他们华山派现在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但既然叶千秋不愿与他们一起前往刘府,那岳不群也不能多说什么。 于是,便和自己老婆宁中则率着一众弟子先走了。 岳不群叫叶千秋一声师祖,这两年来,的确是将叶千秋当成了华山派的前辈,无论是什么时候,都会对叶千秋恭恭敬敬的。 叶千秋也挑不出半点毛病来。 岳不群师徒一走,叶千秋也便跟在后边,慢悠悠的跟着众人去了刘府。 既然到了衡山城,又岂能不凑一凑这刘正风金盆洗手的热闹。 只是,岳不群那点小心思,早已经被他看穿了。 所以,他才会和岳不群分开走。 倒不是不想借岳不群这个势,只是不想岳不群太膨胀了。 这老小子毕竟不是他从小养大的,虽然这两年他对岳不群言传身教,效果还不错,但这老小子心里的小九九一直不少。 可不能事事都如了他的愿,总得让他清楚华山派想要辉煌起来,还得靠他自己。 从客栈出来,过了几条长街,只见不多时,前边便出现了一座大宅,门口点着四盏大灯笼,十余人站在门口正忙着迎客,正是刘府。 有好多宾客从长街两头过来,朝着那刘府中涌去。 岳不群等人是贵客,一到那府门前,便被迎了进去。 这时,正有两批江湖豪客由刘府的弟子迎着进门,叶千秋混迹其中跟了进去。 迎宾的以为他也是贺客,笑脸迎着。 进了刘府之中。 只听得刘府之中人声鼎沸,各路江湖人物来的还真是不少。 那刘府大厅之中,更是人声喧哗,二百余人分坐各处,谈笑风声。 叶千秋当下在厅角暗处一张小桌旁坐下,不久便有家丁送上清茶、面点、热毛巾。 但见那刘府的主人刘正风正在一脸欢喜的和岳不群夫妇寒暄。 其间左右,还有数人上前,和岳不群夫妇攀谈起来。 叶千秋随便听了几耳朵,也知晓那些人中有什么青城派的余沧海、恒山派的尼姑师太、泰山派的天门道人等等。 这时,只见一个驼子刚刚进得厅中东张西望,却是无意中看到了角落里的叶千秋,驼子眼中当即露出喜意,急忙朝着叶千秋所在的角落行去。 “先生,真的是你?” 驼子来到叶千秋身前,有些激动。 叶千秋瞅了他一眼,道:“坐下。” 驼子一坐下,便朝着叶千秋道:“先生,前天您怎么不等我,便走了。” 叶千秋闻言,不禁笑道:“贫道和你很熟吗?” “请你吃碗馄饨还不行,你还想讹上贫道?” 驼子听叶千秋口口声声自称贫道,但不是道士的装扮,心中虽然觉得有些怪异,倒也不觉得有什么。 他听叶千秋所言,当即摆手道:“道长,我并不是要讹你,只是想求您收我为徒?” 叶千秋笑道:“贫道连你叫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要收你为徒?” 驼子一听,当即小声道:“道长,实不相瞒,我叫林平之。” 叶千秋听了,道:“嗯,知道了。” 林平之有些傻眼了。 叶千秋的态度着实让他感受到了什么叫热脸贴了冷屁股。 这时,林平之还要说什么。 叶千秋却是抬手,手指放在嘴边,道:“嘘……你的事,容后再说。” 林平之见状,也不好多说什么,就坐在一旁,静静候着。 叶千秋其实早就知道了林平之的身份,毕竟这小子的扮相着实有些好认,叶千秋本身就是易容的高手。 那天,便早已经认出了这驼子就是林平之。 只是,他又不是什么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 天下间的苦难之人多了去了。 不能说因为他知道林平之的遭遇,便去收了林平之做徒弟。 那他叶千秋行走世间,早晚要被累死。 不过,行走江湖,还是理当行侠仗义。 收徒弟嘛,还是免了。 他来此世,不用挽救天下生民,着实没有建立自己势力的必要性。 若是真缺跑腿的,还有华山派的人跑腿。 这时,刘府中又有各路宾客陆续到来。 今天是刘正风“金盆洗手”的正日子,到得已时二刻,刘正风便返入内堂,由门下弟子招待客人。 将近午时,数百位从远方来的客人如同流水一般到了刘府。 什么丐帮副帮主张金鳌、还有什么郑州六合门夏老拳师率领了三个女婿来了。 还有什么川鄂三峡神女峰铁老、东海海沙帮帮主潘吼、曲江二友神刀白克、神笔卢西思等人都是先后到来。 这些人有的互相熟识,有的只是慕名而从未见过面,一时大厅上招呼引见,喧声大作。 岳不群名字虽然叫作“不群”,却十分喜欢交朋友,来宾中许多藉藉无名、或是名声不怎么好的人,只要过来和他说话,岳不群一样和他们有说有笑,丝毫不摆出华山派掌门、高人一等的架子来。 叶千秋看着岳不群神色真挚,倒也不似作伪,便知道这老小子是真心闯荡江湖来了。 这样也不枉他这两年的言传身教。 刘府的一众弟子指挥仆役,里里外外摆设了二百来席。 刘正风的亲戚、门客、帐房,和刘府的弟子向大年、米为义等恭请众宾入席。 依照武林中的地位声望,泰山派掌门天门道人该坐首席,只是五岳剑派结盟,天门道人和岳不群、定逸师太等有一半是主人,不便上坐,一众前辈名宿便群相退让,谁也不肯坐首席。 叶千秋看他们让来让去的,还真够麻烦的。 这时,只听得门外砰砰两声铳响,跟着鼓乐之声大作,又有鸣锣喝道的声音。 群雄听到这声音,都有些疑惑。 这时,只见刘正风穿着崭新的长袍,匆匆从内堂奔出。 群雄欢声道贺,刘正风朝着众人拱拱手,便走向门外,过了一会,见他恭恭敬敬的陪着一个身穿公服的官员进来。 群雄都感到很是奇怪。 坐在叶千秋一旁的林平之朝着叶千秋小声问道:“道长,这刘正风金盆洗手,怎么还请了个当官的来,莫非这官儿也是个武林高手?” 林平之虽然自己武功不怎么滴,但眼见那官儿双眼昏昏,一脸酒色之气,怎么看也不像是武林高手。 武林高手,虽然都不可能都像道长这般模样,但怎么着也得和那厅中的一些人物气象差不多吧。 林平之自己心里琢磨着。 叶千秋瞅了这小子一眼,没说话。 却见那官员昂然直入,居中一站,身后的差役右腿跪下,双手高举过顶,呈上一只用黄缎覆盖的托盘,盘中放着一个卷轴。 那官员躬着身子,接过了卷轴,朗声道:“圣旨到,刘正风听旨。” 只见那刘正风双膝一屈,跪了下来,向那官员连磕了三个头,朗声道:“微臣刘正风听旨,我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厅中群雄一见,无不愕然。 那官员展开卷轴,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据湖南省巡抚奏知,衡山县庶民刘正风,急公好义,功在桑梓,弓马娴熟,才堪大用,着实授参将之职,今后报效朝廷,不负朕望,钦此。” 刘正风又磕头道:“微臣刘正风谢恩,我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说罢,站起身来,向那官员弯腰道:“多谢张大人栽培提拔。” 那官员捻须微笑,说道:“恭喜,恭喜,刘将军,此后你我一殿为臣,又何必客气呢?” 刘正风道:“小将本是一介草莽匹夫,今日蒙朝廷授官,固是皇上恩泽广被,令小将光宗耀祖,却也是当道恩相、巡抚大人和张大人的逾格栽培。” 那官员笑道:“哪里,哪里。” 刘正风转头向一旁的一人问道:“方贤弟,奉敬张人人的礼物呢?” 那人回道:“早就预备在这里了。” 说着,转身取过一只圆盘,盘中是个锦袱包裹。 刘正风双手取过,笑道:“些许薄礼,不成敬意,张大人笑纳。” 那张大人笑道:“自己兄弟,刘大人却又这般多礼。” 接着朝着身旁的差役使个眼色,身旁的差役便接了过去。 那差役接过盘子时,双臂向下一沉,显然盘中之物分量着实不轻,并非白银而是黄金。 那张大人眉开眼笑,道:“小弟公务在身,不便久留,来来来,斟三杯酒,恭贺刘将军今日封官授职,不久又再升官晋爵,皇上恩泽,绵绵加被。” 早有左右斟过酒来,那张大人连喝三杯,朝着刘正风拱拱手,便转身出了门。 刘正风满脸笑容,直送到大门外。 只听鸣锣喝道之声响起,刘府又放礼铳相送。 这一幕大出群雄意料之外,人人面面相觑,做声不得,只见那群雄脸上又是尴尬,又是诧异。 来到刘府的一众宾客虽然并非黑道中人,也不是犯上作乱之徒,但在武林中各具名望,均是自视甚高的人物,对官府向来不瞧在眼中。 此刻见刘正风趋炎附势,给皇帝封一个“参将”那样芝麻绿豆的小小武官,便感激涕零,作出种种肉麻的神态来。 而且公然行贿,心中倒是都有些瞧不起刘正风,有些人忍不住便露出鄙夷之色。 就连林平之也从旁和叶千秋说道:“看这情形,这刘正风的官帽子是用金银买来的,不知他花了多少黄金白银,才买得了巡抚的保举。” “我来衡山城几日,听得人们夸赞刘正风向来为人正直,却不想也是个利欲熏心,不择手段买官的人物。” 叶千秋听到林平之这么说,不禁笑道:“人都有表象,就好比你小子,装作这副驼子模样,旁人看了只以为你是个驼子,谁又会想到你其实并不是个驼子。” 林平之闻言,心头一动,道:“前辈如何能看出我不是个驼子?” 叶千秋道:“你以为你的这点把戏能哄骗得了贫道吗?” 林平之心下凛然,道:“道长果然是高人。” 叶千秋不理他。 只见那边,刘正风走到群雄身前,满脸笑意,请各人就座。 无人肯座首席,居中那张太师椅便任其空着。 左首是年寿最高的六合门夏老拳师,右首是丐帮副帮主张金鳌。 张金鳌本人虽没有什么太大的本事,但丐帮是江湖上第一大帮,丐帮帮主解风武功及名望在江湖上都很高,人人都敬他三分。 群雄纷纷坐定,刘府的仆人端菜斟酒。 刘正风的一个弟子端出一张茶几,上面铺了锦缎。 另一个弟子双手捧着一只金光灿烂、径长尺半的黄金盆子,放在茶几之上,盆中已盛满了清水。 只听得门外“砰砰砰”的放了三声铳,跟着又连放了八响大爆竹。 在后厅、花厅坐席的一众各门各派的后辈子弟,都涌到大厅来瞧热闹。 刘正风笑嘻嘻的走到厅中,朝着群雄抱拳。 群雄都站起身来还礼。 这时,只听得刘正风朗声说道:“诸位远道而来,光临刘某人的府上,刘正风实是脸上贴金,感激不尽。” “兄弟今日金盆洗手,从此不过问江湖上的事,各位想必已经知道其中原因。” “兄弟如今已经受了朝廷恩典,做个小官儿。” “常言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江湖上行事讲究义气,国家公事,却须奉公守法,以报君恩。” “这两者如有冲突,叫刘正风不免为难。” “从今以后,刘正风退出武林,我门下弟子如果愿意改投别门别派,由得他们自便。” “刘某邀请各位到此,乃是请众位好朋友作个见证。” “以后各位来到衡山城,自然仍是刘某人的好朋友,不过武林中的种种恩怨是非,刘某却是再不过问了。” 说着,刘正风朝着众人一揖。 此时,大厅上鸦雀无声。 刘正风转身向外,继续朗声说道:“弟子刘正风蒙恩师收录门下,授以武艺,未能光大衡山派门楣,十分惭愧。” “好在本门有莫师哥主持,刘正风庸庸碌碌,多刘某一人不多,少刘某一人不少。” “从今而后,刘某人金盆洗手,专心仕宦,却也决计不用师传武艺,以求升官进爵,至于江湖上的恩怨是非,门派争执,刘正风更加决不过问。” “若违誓言,有如此剑。” 说着,只见那刘正风右手一翻,从袍底抽出长剑,双手一掰,啪的一声,将剑锋断成两截。 他折断长剑,顺手让两截断剑堕下,嗤嗤两声轻响,断剑插入了青砖之中。 林平之从旁看了,不免低声说道:“这刘正风的武功还当真是厉害的很。” 有人在座中叹了口气,说道:“可惜,可惜!” 也不知是他可惜这口宝剑,还是可惜刘正风这样一位高手,甘心去投靠官府。 这时,只见刘正风脸露微笑,捋起了衣袖,伸出双手,便要放入金盆,忽听得人门外有人厉声喝道:“且慢!” 刘正风微微一惊,抬起头来,只见大门口走进四个身穿黄衫的汉子。 这四人一进门,分往两边一站,又有一名身材高大的黄衫汉子从四人之间昂首直入。 这人手中高举一面五色锦旗,旗上缀满了珍珠宝石,一展动处,发出灿烂宝光。许多人认得这面旗子的,心中都是一凛:“五岳剑派盟主的令旗到了!” 那人走到刘正风身前,举旗说道:“刘师叔,奉五岳剑派左盟主旗令,刘师叔金盆洗手大事,请暂行押后。” 刘正风躬身说道:“但不知盟主此令,是何用意?” 那汉子道:“弟子奉命行事,实不知盟主的意旨,请刘师叔恕罪。” 刘正风微笑道:“不必客气,贤侄是“千丈松”史贤侄吧?” 他脸上虽然露出笑容,但声音却有些微微发颤,显然这件事来得十分突兀,以他如此多历阵仗之人,也不免大为震动。 那汉子微微躬身,道:“弟子史登达拜见刘师叔。” 紧接着那汉子又向天门道人、岳不群夫妇、定逸师太等人行礼。 这时,其余四名黄衣汉子也同时躬身行礼。 定逸师太面带喜色,欠身还礼,道:“你师父出来阻止这件事,那是再好不过了。” “咱们学武之人,侠义为重,在江湖上逍遥自在,去做什么劳什子的官?” “只是我见刘贤弟一切安排妥当,决不肯听老尼姑的劝,也免得多费一番唇舌。” 刘正风脸色郑重,道:“当年我五岳剑派结盟,约定攻守相助,维护武林中的正气,遇上和五派有关之事,大伙儿须得听盟主的号令。” “这面五色令旗是我五派所共制,见令旗如见盟主,原是不错。” “不过在下今日金盆洗手,是刘某的私事,既没违背武林的道义规矩,更与五岳剑派并不相干,那便不受盟主旗令约束。” “请史贤侄转告尊师,刘某不奉旗令,请左师兄恕罪。” 说着走向金盆,就要洗手。 只见那史登达身子一晃,抢着拦在金盆之前,右手高举锦旗,道:“刘师叔,我师父千叮万嘱,务必请师叔暂缓金盆洗手。” “我师父说了,五岳剑派,同气连枝,大家情若兄弟。” “我师父传此旗令,既是顾全五岳剑派的情谊,亦为了维护武林中的正气,同时也是为刘师叔的好。” 刘正风道:“我这可不明白了,刘某金盆洗手喜筵的请柬,早已恭恭敬敬的派人送上嵩山,另有长函禀告左师兄。” “左师兄倘若真有这番好意,何以事先不加劝止?” “直到此刻才发旗令拦阻,那不是明着要刘某在天下英雄之前出尔反尔,叫江湖上好汉耻笑于我?” 厅中,只听得刘正风和那史登达互相扯皮。 叶千秋听的是昏昏欲睡。 林平之见状,则是一脸迷茫,朝着叶千秋问道:“道长,这五岳剑派的人怎么都不希望刘正风金盆洗手。” “人家洗手,是人家的事,关他们什么事。” 叶千秋听了,笑道:“或许是吃饱了撑的,所以,才要多管闲事。” 这时,叶千秋看到一个女童正在不远处睁着两大眼睛瞅着自己。 那女童大概十三四岁年纪,穿一身翠绿衣衫,皮肤雪白,一张脸蛋清秀可爱。 叶千秋朝着那女童招了招手。 那女童倒也不怕生,就朝着叶千秋这边走了过来。 叶千秋招呼她坐下,朝着她笑道:“你认得我?” 那女童摇头道:“不认得。” 叶千秋道:“既然你不认得我,那为何又要盯着我看。” 女童道:“因为你长的好看啊。” 叶千秋闻言,不禁笑道:“小丫头嘴还挺甜。” 女童道:“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叶千秋笑道:“我相信你说的都是真心话。” 女童好奇的看着叶千秋,道:“大哥哥,这里好闷,你和我出去玩好不好。” 叶千秋听了,笑意更甚,道:“你这丫头,凭什么觉得我会跟你出去玩。” 女童眼珠子一动,道:“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大哥哥,我就觉得大哥哥很亲近咧。” 叶千秋听了,不禁摇头失笑。 这算什么理由。 就在叶千秋和女童说话间的工夫。 那厅中却是已经形势大变。 只听得屋顶上、大门外、厅角落、后院中、前后左右,突然有数十人齐声道:“嵩山派弟子参见刘师叔。” 几十人的声音同时叫了出来,声音很是响亮,厅中群雄显然都吃了一惊。 但见屋顶上站着十余人,一色的身穿黄衫。 大厅中站出来的数人什么打扮的都有,却都是嵩山派弟子。 此时,只见那后堂又走出十几个人来,却是几名嵩山弟子,手中持着匕首,抵住了几人的后心。 刘正风见状,急忙大急,道:“你们做什么!” “是想用我刘某人的妻儿威胁我吗?” 说着,就要上前,继续金盆洗手。 这时,只听得一名嵩山弟子叫道:“刘师叔,你不住手,我可要杀你公子了。” 林平之在旁看着,不禁低声道:“这嵩山派的人好生霸道不要脸,竟然用人家的妻儿性命,威胁人家,而且还是当着这许多人的面。” 这时,那女童却是拉着叶千秋的胳膊,一点都不见生,道:“大哥哥,你和我出去玩吧,这里好吵啊。” 叶千秋笑道:“好吧,那咱们出去转转。” 说着,叶千秋便起身,和那女童朝着厅外走。 林平之见状,急忙站起来,也跟着叶千秋。 叶千秋拉着女童的手,却是不从大厅的侧面往外走,而是横冲直撞的,朝着厅中正中央走去。 本来,厅中正是剑拔弩张之势。 叶千秋拉着女童的手,旁若无人的往前走着。 林平之见状,一缩脑袋,狠下心来,也跟在了后边。 叶千秋三人就这么突然走在了大厅之中。 顿时,群雄的目光皆落在三人的身上。 这时,刘正风回身,双手向金盆伸去。 突然银光闪动,一件细微的暗器破空而至。 刘正风退后两步,只听得叮的一声轻响,那暗器打在金盆边缘。 眼看着金盆倾倒,就要掉下地来。 而叶千秋和那女童刚巧不巧的出现在那里。 此时,只见叶千秋登时抬脚,将那金盆给踢了回去,金盆又稳稳的落在了刘正风的面前。 刘正风见状,双手猛的就朝着盆中探去。 哗啦! 哗啦! 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刘正风已然洗手。 这时,只见屋顶上黄影晃动,跃下一人,只见那人右足一起,就往金盆踹去。 刘正风虽然洗了手,但金盆却是被那人给再度踢翻。 只见那金盆凌空飞起,盆中的水轰然洒落下来。 而那水洒落的方向,正好是叶千秋所在的地方。 这时,只见叶千秋拉着那女童的手一步往前。 轻巧的躲过了那盆中洒落的水,但是身后的林平之便没有那么好运了。 直接被一盆水浇了个正着。 只听得当啷一声! 金盆落地。 林平之也顾不得自己被水浇了个满头,急忙朝着叶千秋身后走去。 这时,只见踹翻那金盆之人站在前边,朝着刘正风拱手道:“刘师兄,奉盟主号令,不许你金盆洗手。” 还不待刘正风说什么。 这时,叶千秋拉着女童的手,走到那人面前,道:“不好意思,你挡着贫道的路了。” “能不能麻烦你让一让。” 叶千秋眼前这人四十来岁,中等身材,瘦削异常,上唇留了两撇鼠须。 那人闻言,却是冷哼一声,道:“阁下是来给刘正风打抱不平的吗?” 叶千秋道:“你这人是不是耳朵有问题,贫道说你挡着贫道的路了。” “麻烦你让一让,你听不懂人话吗?” 那人看着叶千秋,一时间不动声色,片刻后,眼中闪过一抹寒光,却是微微一笑,往旁边站了站,错过身子,道:“请。” 叶千秋拉着女童的手,往前走了两步,突然回头,朝着林平之看去。 “呀,小林子,你身上怎么湿了?” “是哪个王八蛋往你身上泼水了?” 林平之听了,一脸愕然,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叶千秋当即转过身来,环顾大厅群雄,一本正经的问道:“是哪个王八蛋朝着小林子的身上泼水了!” “泼了人家水,也不知道出来道歉,是看人家是个驼子,欺负人家残疾吗?” 叶千秋这番话,顿时让大厅之中的一众群雄皆是愕然无比。 不知道叶千秋唱的这是哪出戏。 华山派的众人早就认出了叶千秋。 岳不群和夫人宁中则相视一眼,都不知道叶千秋要做什么。 不过,岳不群知道叶千秋乃是世外高人,说不定是看不惯嵩山派的霸道作风,嵩山派用人家妻儿要挟刘正风,的确有点不折手段的意思。 这时,大厅之中,无人敢回答叶千秋的话。 嵩山派人多势众,他们可不敢冒头。 不过,岳不群却是知道,这时候若是自己不表现一下,就枉费了师祖对自己的栽培了。 只见岳不群朝着一旁的令狐冲使个眼色,令狐冲顿时心领神会。 当即在人堆之中,抬手高呼道:“啊,这位先生,我看到了,刚刚就是你身旁的这位嵩山派的大嵩阳手费师叔将金盆给踢翻了,水才洒落到你这身后这位兄弟身上的。” 叶千秋听到令狐冲说话了,当即朝着一旁的费彬看去,道:“哦?原来是你踢翻了金盆,把水洒在了小林子的身上。” 费彬道:“是我又如何?” 叶千秋道:“你承认了就好了,那道歉吧。” “你把小林子的衣裳给弄湿了,总得给他道个歉不是?” 费彬闻言,不禁面色难看,道:“阁下当真是要和我嵩山派作对吗?” 叶千秋听了,不禁道:“啧啧啧,你嵩山派好大的威风呀。” “怎么?弄湿了人家的衣裳,不赔礼道歉?” 费彬脸上露出恼羞之色,却是冷哼一声,突然说道:“好,那我就赔礼道歉!” 话音一落,却见那费彬却是直接朝着叶千秋轰然出手。 直接抬出双掌朝着叶千秋的胸口按去。 厅中众人见状,皆是暗道。 这人不知是什么来头。 竟然敢和嵩山派的人作对。 嵩山派来了这么多人,定然是有备而来,就是为了阻挠刘正风金盆洗手。 这人哪里来的胆子,居然还坏嵩山派的事。 那边,刘正风看到费彬出手,当即惊呼道:“小心!” 但是,就在大厅之中,几乎所有人都以为叶千秋要遭殃之时。 下一刻,只见那费彬整个人突然倒飞出去,怦然落地。 霎时间,厅中的群雄都傻眼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们根本没看到叶千秋出手,怎么费彬反倒飞出去了。 只见费彬躺在地上,面色苍白,口吐鲜血,一双手掌却是无力垂落两旁,连撑起身子都不能了。 一时间,厅中其他嵩山派弟子,急忙上前,其余嵩山弟子也在一瞬间将叶千秋给团团围住。 这时,只见叶千秋微微一笑,道:“嵩山派的人向人道歉都是这么狠的吗?” “道个歉而已,何必自费双手?” 叶千秋笑眯眯的,轻描淡写的说出这番话来。 厅中众人皆是惊骇不已。 大嵩阳手费彬的双手竟然在这瞬息之间,已经被废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叶千秋的身上。 只见叶千秋淡然一笑,朝着一旁林平之说道:“小林子,既然嵩山派的人这么有诚意的道歉了,那咱们走吧。” 林平之现在脑子完全懵了。 只是下意识的听着叶千秋的话,点了点头。 叶千秋拉着女童的手转身,继续朝着外面走去。 嵩山派的人拦在大厅口。 只见一个身材魁伟的胖子,还有一个极高极瘦的男子站在门口。 那胖子一脸忌惮的看着叶千秋,道:“阁下伤了我费师兄,和我嵩山派结了梁子,就想这么一走了之吗?” 叶千秋拉着女童的手,笑道:“这么说,嵩山派是不打算让我走了?” 那胖子道:“你当着天下群雄的面,伤了我嵩山派的人,若是让你走了,那我嵩山派往后还如何在江湖上立足?” 叶千秋闻言,当即笑道:“也好,也好。” 说着,只见叶千秋回头,朝着还愣在一旁的刘正风说道:“刘先生,我听说你酷爱音律,擅长吹箫。” “恰贫道也挺喜欢音律,今日,刘府的苍蝇着实是有些多了,嗡嗡嗡的,让人耳朵里实在是不清净,不知刘先生可否给贫道吹奏一曲,让贫道清净清净。” 刘正风一听,登时一愣,但随即便反应过来,朗声道:“既然先生有此雅兴,那刘某理当给先生吹奏一曲。” 说着,只见刘正风便从腰间取出玉箫来,放在嘴边,吹奏起来。 一时间,厅中群雄个个惊愕。 皆是暗暗猜测着叶千秋的来头。 眼下,刘府里外,最起码有几十个嵩山派的弟子。 此人,竟然敢堂而皇之的将嵩山派的费彬给废了,而且还视其余嵩山派弟子为无物,竟然听刘正风吹起箫来了。 当真是艺高人胆大。 却是不知道是江湖上的哪位高手。 第7章 华山师祖,灰头土脸(万更求订阅!) 刘府大厅内。 此刻的气氛当真是说不出的诡异。 嵩山派一众弟子将大厅给围了个水泄不通,却是不敢妄动。 而那大嵩阳手费彬此刻已经被两个嵩山派弟子给扶到了一旁。 各路群雄朝着那费彬看去,只见那费彬双臂垂落,好似两根面条似的,搭在那椅子上。 费彬的脸色极其难看,牙齿在不停的打着颤,额头不停的有汗水落下,好似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一般。 旁边有嵩山派弟子问他伤势如何,但费彬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托塔手丁勉,仙鹤手陆柏一面让众弟子围着大厅,一面朝着费彬走去,查探费彬的伤势。 丁勉一手搭在费彬的手臂上,登时如同触电一般将手拿开。 众人见状,皆是疑惑不已。 陆柏从旁问道:“怎么回事?” 丁勉勉强伸出他的右手来,只见他那右手之上肉眼可见的有一股寒气萦绕其中。 陆柏见状,眼中大骇,道:“这是什么寒气?竟然如此麻烦?” 下一刻,却见丁勉面色一变,直接盘膝坐在地上,运起功来。 一众嵩山弟子见状,皆是不敢去碰费彬的那两条手臂。 陆柏一脸忌惮的看着厅中一脸悠闲自得,听着刘正风吹箫的叶千秋,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办。 而大厅之中的其他群雄,显然是看出了这三人的不对劲。 但先前嵩山派的人挟持了刘正风的一家老小,实在不是武林正道所为。 一时间,也无人上前去嘘寒问暖,看一看费彬、丁勉的伤势如何。 此时,大厅之中,反倒是暂时平静下来。 只有那刘正风柔和的箫声在回荡着,只听箫声慢慢低沉下去,低而不断,有如游丝随风飘荡,却连绵不绝,更增回肠荡气之意。 厅中众人听着那箫声,一时间,倒似乎忘却了先前剑拔弩张的局面。 良久,只听得刘正风箫声渐无。 叶千秋听到那箫声停歇,不禁鼓起掌来,朝着一旁的女童说道:“丫头,你觉得这位刘叔叔吹的好不好听?” 女童闻言,微微一笑,也鼓掌道:“好听,好听极了。” 此时,刘正风朝着叶千秋微微躬身,拱手道:“多谢先生抬爱。” 叶千秋闻言? 哈哈一笑? 道:“什么抬爱不抬爱的,吹奏的好? 自然当赞。” 这时? 叶千秋朝着坐在那边的嵩山派弟子一看,道:“听了一曲? 果然舒服了许多。” “苍蝇也不叫了。” “是不是苍蝇听到此等妙音,也自惭形秽? 不敢嗡嗡嗡的叫了?” 那边? 一众嵩山派弟子听了,个个面色难看。 但眼下,大嵩阳手费彬被伤,连动弹都不能动弹。 托塔手丁勉盘膝运功许久? 也不见反应。 只剩下一个仙鹤手陆柏主事? 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 刚刚只是一个照面,费彬便被重伤。 他们连叶千秋怎么出手的都没有看见。 眼下,又如何敢轻易妄动? 陆柏暗道:“眼前这人定然是顶尖高手无疑。” “却是不知是谁。” 这时,陆柏心头一动,登时冷笑道:“好啊? 刘正风,看来你果真是和魔教妖人勾结? 准备颠覆我正道同盟。” 陆柏此话一出,登时惹得厅中众人惊愕无比。 怎么回事? 刘正风何时和魔教妖人勾结了? 莫非这厅中之人? 乃是魔教的高手? 一时间,厅中各路群雄皆是纷纷心头一紧。 刘正风听到陆柏之言? 登时反驳道:“陆师兄? 话可不能乱说。” 陆柏却是冷哼一声? 朝着一旁的史登达道:“举起令旗。” 史登达道:“是!” 只见史登达高举令旗,往陆柏身旁一站。 陆柏森然说道:“刘师兄,左盟主吩咐了下来,要我们向你查明,刘师兄和魔教教主东方不败暗中有什么勾结?” “设下了什么阴谋,来对付我五岳剑派以及武林中一众正派同道?” 此言一出,群雄登时耸然动容,不少人都惊疑不定。 魔教和白道中人势不两立,双方结仇已逾百年,缠斗不休,互有胜败。 这厅上千余人中,少说也有半数曾身受魔教之害,有的父兄被杀,有的师长受戕害,一提到魔教,都是切齿痛恨无比。 五岳剑派所以结盟,最大的原因便是为了对付魔教。 魔教人多势众,武功高强,名门正派虽然各有绝艺,却往往不敌。 魔教教主东方不败更有“当世第一高手”之称,他名字叫做“不败”,艺成以来,从未败过一次,实是非同小可。 群雄听得陆柏指责刘正风与魔教勾结,此事确与各人身家性命有关,本来对刘正风同情之心立时消失。 刘正风道:“在下一生之中,从未见过魔教教主东方不败一面,所谓勾结,所谓阴谋,却是从何说起?” 陆柏细声细语的道:“刘师兄,这话恐怕有些不尽不实了。” “魔教中有一位护法长老,名字叫作曲洋的,不知刘师兄是否相识?” 刘正风本来十分镇定,但听到他提起“曲洋”二字,登时变色,口唇紧闭,并不答话。 陆柏厉声问道:“你识不识得曲洋?” 他话声变得洪亮之极,这七个字吐出口来,人人耳中嗡嗡作响。 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身材虽然是极瘦,但在各人眼中看来,似乎显得威猛无比。 刘正风仍不做答,数千对眼光都集中在他脸上。 各人都觉刘正风答与不答,都是一样,他既然答不出来,便等于默认了。 过了良久,刘正风点头道:“不错!曲洋曲大哥,我不但识得,而且是我生平唯一知己,最要好的朋友。” 霎时之间,大厅中嘈杂一片,群雄纷纷议论。 刘正风这几句话大出众人意料之外,各人猜到他若非抵赖不认,也不过承认和这曲洋曾有一面之缘,万没想到他竟然会说这魔教长老是他的知交朋友。 陆柏的脸上现出微笑,道:“你自己承认,那是再好也没有,大丈夫一人作事一身当,刘正风,左盟主定下两条路,凭你抉择。” 刘正风宛如没听到陆柏的话一般,神色木然,缓缓坐了下来,右手提起酒壶,斟了一杯,举杯就唇,慢慢喝了下去。 群雄见他绸衫衣袖笔直下垂,不起半分波动,足见他定力奇高。 在这紧急关头居然仍能丝毫不动声色,那是胆色与武功两者俱臻上乘,方可如此,两者缺一不可,众人无不暗暗佩服。 陆柏朗声说道:“左盟主说了,刘正风乃衡山派中不可多得的人才,一时误交匪人,入了歧途,倘若能深自悔悟,我辈均是侠义道中的好朋友,岂可不与人为善,给他一条自新之路。” “左盟主吩咐兄弟转告刘师兄,你若选择这条路,限你一个月之内,杀了魔教长老曲洋,提头来见,那么过往一概不究,今后大家仍是好朋友、好兄弟。” “但是,你若不应允在一个月内杀了曲洋,则五岳剑派只好立时清理门户,以免后患,斩草除根,决不容情!” “你好好想想吧!” 刘正风道:“刘某结交朋友,贵在肝胆相照,岂能杀害朋友,以求自保?” “左盟主既不肯见谅,刘正风势孤力单,又怎么与左盟主相抗?” “你嵩山派早就布置好一切,只怕连刘某的棺材也给买好了,要动手便即动手,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厅中一众群雄闻言,神色各异。 正邪不两立,魔教的旁门左道之士,和侠义道人物一见面就拼个你死我活,左盟主要刘正风杀了曲洋自明心迹,自然不算过分。 此时,刘正风脸上闪过一丝凄凉的笑容,继续说道:“曲大哥和我一见如故,倾盖相交。” “他和我十余次联床夜话,偶然涉及门户宗派的异见,他总是深自叹息,认为双方如此争斗,殊属无谓。” “我和曲大哥相交,只是研讨音律。” “他是七弦琴的高手,我喜欢吹萧,二人相见,大多时候总是琴萧相和,武功一道,从来不谈。” 他说到这里,突然微微一笑,道:“各位或者并不相信,然当今之世,刘正风以为抚琴奏乐,无人及得上曲大哥,而按孔吹萧,在下也不作第二人想。” “曲大哥虽是魔教中人,但自他琴音之中,我深知他性行高洁,大有光风霁月的襟怀。” “刘正风不但对他钦佩,而且十分仰慕。” “刘某虽是一介鄙夫,却决计不肯加害这位君子。” 厅中一众群雄是越听越奇,着实是料不到他和曲洋相交,竟然是因为音乐。 本来众人不大信,但又见他说得十分诚恳,实无半分作伪之态,皆是暗暗想着江湖上奇行特立之士多了去了,自来声色迷人,刘正风耽于音乐,也并非什么异常之事。 知道衡山派底细的人又想,衡山派历代高手都喜欢音乐。 当今掌门人莫大先生外号“潇湘夜雨”,一把胡琴不离手,有“琴中藏剑,剑发琴音”八字外号,刘正风由吹萧而和曲洋相结交,自也大有可能。 此时,只听得那陆柏道:“你与曲魔头由音律而结交,此事左盟主早已查得清清楚楚。” “左盟主说了,魔教包藏祸心,知道我五岳剑派近年来好生兴旺,魔教难以对抗,便千方百计的想从中破坏,挑拨离间,无所不用其极。” “或动以财帛,或诱以美色。刘师兄素来操守谨严,那便设法投你所好,派曲洋来从音律入手。” “刘师兄,你脑子须得清醒些,魔教过去害死过咱们多少人,怎地你受了人家鬼蜮伎俩的迷惑,竟然毫不醒悟?” 这时,只听得那恒山派的定逸师太从旁说道:“是啊,陆师弟此言不错。” “魔教的可怕,倒不在武功阴毒,还在种种诡计令人防不胜防。” “刘师弟,你是正人君子,上了卑鄙小人的当,那有什么关系?” “你尽快把曲洋这魔头一剑杀了,干净爽快之极。” “我五岳剑派同气连枝,千万不可受魔教中歹人的挑拨,伤了同道的义气。” 泰山派天门道人也是点头道:“刘师弟,君子之过,如日月之食,人所共知,知过能改,善莫大焉。” “你只须杀了那姓曲的魔头,侠义中人,谁都会翘起大拇指,说一声衡山派刘正风果然是个善恶分明的好汉子。” “我们和你做朋友的,也都面上有光。” 刘正风听了,却是并不做答,目光射到岳不群脸上,道:“岳师兄,你是位明辨是非的君子,这里许多位武林高人都逼我出卖朋友,你却怎么说?” 岳不群闻言,朝着厅中的泰然处之的叶千秋一看。 他深知叶师祖行事必有深意。 既然先前故意和嵩山派的人发生了冲突,那定然是想保下刘正风。 但刘正风和魔教妖人勾结,却是他亲口承认。 魔教和五岳剑派势不两立,有着血海深仇。 刘正风是衡山派弟子,却和魔教曲洋称兄道弟,结为朋友,实为不智。 若是他当着天下群雄的面,说刘正风不欲加害曲洋是对的,那他的立场就有了问题。 无论如何,曲洋也是魔教中人。 这是立场问题,不能混淆。 岳不群脑海之中,种种思绪一闪而过,缓缓说道:“刘贤弟,倘若真是朋友,我辈武林中人,就该为朋友两胁插刀,也不会皱一皱眉头。” “但魔教中那姓曲的与刘贤弟结交,到底是出自真心实意,还是笑里藏刀,口蜜腹剑,设法来投你所好,还有待商榷。” “魔教妖人素来狡诈,诡计多端。” “刘贤弟你若是错信了此人,那岂不是既然害了自己,也害了天下的武林同道。” “此事万万大意不得。” 刘正风道:“我刘正风虽然没有什么慧眼,但自问还不是瞎子。” “曲大哥与我真心相交,我还是知道的。” 此时,群雄听岳不群侃侃而谈,纷纷说道:“岳先生这话说得的确在理,魔教妖人一向是无所不用其极。” “怎么可能和正道中人真心相交。” 刘正风听到众人之言,微微一叹,待人声稍静,缓缓说道:“在下与曲大哥结交之初,早就料到有今日之事。” “最近默察情势,猜想过不多时,我五岳剑派和魔教便有一场大火拼。” “一边是同盟的师兄弟,一边是知交好友,刘某无法相助那一边,因此才出此下策。” “今日金盆洗手,想要遍告天下同道,刘某从此退出武林,再也不与闻江湖上的恩怨仇杀,只盼置身事外,免受牵连。” “所以,方才去捐了这个芝麻绿豆大的武官来做,本来是自污,以求掩人耳目。” “哪想到左盟主神通广大,刘某这一步棋,毕竟瞒不过他。” 厅中群雄闻言,皆是恍然大悟。 陆柏冷哼一声,道:“若不是左师兄识破了你的奸计,及时拦阻,便给你得逞了。” 刘正风续道:“魔教和我侠义道百余年来争斗仇杀,是是非非,一时也说之不尽。” “刘某只盼退出这腥风血雨的斗殴,从此归老林泉,吹箫教子,做一个安分守己的良民,自忖这份心愿,并不违犯本门门规和五岳剑派的盟约。” 陆柏冷笑道:“如果人人都如你一般,危难之际,临阵脱逃,岂不是便任由魔教横行江湖,为害人间?” “你要置身事外,那姓曲的魔头却又如何不置身事外?” 刘正风微微一笑,道:“曲大哥早已当着我的面,向他魔教祖师爷立下重誓,今后不论魔教和白道如何争斗,他一定置身事外,决不插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陆柏冷笑道:“好一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倘若我们白道中人去犯了他呢?” 刘正风道:“曲大哥说了,他当尽力忍让,决不与人争强斗胜,而且竭力弥补双方的误会嫌隙。” 陆柏冷笑道:“魔教妖人的鬼话,也只有你刘正风信了。” 刘正风道:“既然是朋友肝胆相交,如何不信?” 这时,在一旁听他们扯皮扯了许久的叶千秋无聊的打了个哈欠,突然开口道:“你们在这里争来争去的,有什么用?” “既然嵩山派认为刘正风勾结魔教曲洋,又有了切实的证据。” “那你们一刀砍了刘正风便是,哪里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麻烦事。” “左冷禅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还真是好大的威风。” 叶千秋这话一出,顿时惹得厅中群雄大为震惊。 叶千秋这话说的轻巧,却是让嵩山派的人怒气不停的涌出。 其中一名嵩山弟子忍不住朝着叶千秋大喝一声,扬刀指着叶千秋道:“左盟主的尊讳也是你能叫的吗?” “你如此侮辱我五岳剑派的盟主,莫非你就是魔教妖人!” “故而要千方百计的维护刘正风这个叛徒!” 这名嵩山弟子的话一出,顿时引得厅中众人心头一紧。 只觉那人说的很有道理,若非魔教中人,如何敢光明正大的和嵩山派作对。 嵩山派而今是五岳之首,声势之大,在白道之中,可是不小。 等闲人,又岂敢这般无视嵩山派? 众人皆是朝着叶千秋看去。 在场的人中,除了华山派的人知晓叶千秋的底细,谁也不知道叶千秋到底是什么来路。 除了魔教妖人,他们还真想不出叶千秋会是什么来头。 叶千秋朝着那名嵩山弟子看了一眼,却是一手按在一旁的林平之肩膀上,和林平之说道:“小林子,你去赏那小子两嘴巴子,告诉他这里还轮不到他来说话。” 林平之闻言,心头登时一紧,他一脸紧张的看着叶千秋,有些结巴的说道:“道长……我……” 叶千秋把他往前推了推,道:“让你去就去,怕什么,有贫道在,看谁敢动你一根毫毛。” 林平之听到叶千秋这话,当即一咬牙,朝着那嵩山派弟子走了过去。 那名嵩山派弟子手中持刀,一脸凶神恶煞的朝着林平之看去,冷笑道:“小驼子,别来找死!” 林平之看他面目可憎,不禁想起了青城派的人,登时火冒三丈,直接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上前,抡起手掌来,就不管不顾的朝着那人的脸上扇去。 就在众人以为,林平之会被那嵩山派弟子一脚踢翻在地的时候。 却听得“啪”的一声响。 林平之的手掌直接忽在了那人的脸上。 直接一巴掌打的那人晕头转向,登时连口中的牙齿都碎了好几颗。 “小兔崽子,你!” 那人不明所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自己的动作好像突然间就变慢了,但在众人面前吃了这一巴掌,登时气急败坏。 口齿不清的就要朝着林平之挥刀。 但是,下一刻,只听得又是一声响亮的“啪”。 那人直接被林平之给扇倒在地。 一时间,满脸都是血。 其余一众嵩山派弟子都是一脸惊疑不定的看着林平之。 在众人的眼中,那名嵩山弟子,刚刚就好像被施了定身法一般,根本没动,直接被林平之抽了两个大耳光。 林平之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一脸疑惑,什么时候他的手掌有这么大的力道了。 他自己都不知道。 随即,他顿时明白过来,刚刚道长拍他肩膀的时候,他感觉到体内突然多了一股柔和的真气。 定然是道长在暗中相助他了。 林平之心下大喜,只觉得安全感十足,直接转身朝着叶千秋身旁走了回去。 这时,只见那陆柏面色铁青的看着叶千秋,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如此和我嵩山派作对!” “敢不敢报上姓名来!” 叶千秋闻言,不禁冷眼朝着那陆柏看去,道:“就凭你,还不配知道贫道的名号!” 那陆柏冷哼一声,突然挥手,道:“既然你不肯招认,那我嵩山派便不能留你了!” 就在这时,只听得岳不群却是突然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大声呼道:“陆师弟,且慢!” 陆柏看向岳不群,道:“岳掌门,有事?” 岳不群朝着陆柏道:“陆师弟,莫要大水冲了龙王庙。” “其实,大家眼前这位,乃是我华山派师祖,只是他老人家已经有数百年没有下过华山,江湖同道皆不知晓他老人家的名号。” 岳不群这话一出,顿时引得厅中群雄惊愕不已。 华山派的师祖? 华山派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个师祖? 还数百年没下山? 是你岳不群喝假酒喝的得了失心疯了? 还是我们疯了,耳朵坏掉了? 数百年不下山,难道此人修成神仙了? 华山派何时有这等人物了? 就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之下,只见岳不群朝着叶千秋走去,朝着叶千秋恭敬的躬身拱手,道:“师祖,五岳剑派同气连枝,刘贤弟与魔教曲洋相交,嵩山派的人也是为了江湖的安宁。” “还请师祖明察。” 岳不群这般恭敬姿态,着实是让厅中一众群雄大跌眼镜。 一众群雄见他如此恭敬,都是将信将疑起来。 只听得那恒山派定逸师太直接站出来,朝着岳不群问道:“岳掌门,贵派何时有这样一位师祖?” “为何我们却是从来没有听贵派的人提起过?” 天门道人也是捋须道:“是啊,我们五岳剑派结盟百年,却是从来没有听贵派的人说过,贵派还有一位不世出的隐世师祖。” 陆柏环抱双臂,瞥了岳不群一眼,道:“岳掌门,你不是在说笑吧?” 岳不群闻言,泰然自若的朝着厅中一众群雄说道:“诸位同道,我岳不群难道还会平白无故的找人来冒充我华山派的师祖不成?” “眼前这位,确是我华山派叶师祖。” “他老人家功参造化,早已经在二百岁高龄,返老还童,青春永驻,已经臻至陆地神仙之境。” “比起昔日武当派创派祖师张真人也不遑多让。” “只是他老人家百多年不在江湖上走动,一心修习仙道,闭关不出,诸位同道自然不知道他老人家的名号。” 厅中众人看到岳不群一脸自豪的朝着众人介绍着叶千秋。 一个个皆是惊疑不已。 岳不群还真敢说啊! 堪比武当派创派祖师张真人? 华山派有这样一位无上大宗师,那岂不是牛逼大发了? 这时,只听得那陆柏阴阳怪气的说道:“哦?是吗?” “想不到贵派居然还有这样一位可以媲美武当派创派祖师张真人的大宗师。” 岳不群闻言,朝着那陆柏道:“陆师弟,你信也好,不信也罢。” “你若是执意要对我华山派师祖出手,那便是和我华山派为敌!” 陆柏一听,面色微变。 他朝着岳不群深深的看了一眼,道:“岳掌门说的哪里话。” “既然这位是华山派师祖,那我陆柏也不好对前辈不敬。” “此事我还需向左盟主禀报,来日,左盟主自有定夺。” “今日,我们前来刘府,只是为了刘正风和魔教曲洋勾结一事。” “既然这位先生是华山派祖师,那便是我白道中的前辈人物。” “既然如此,则更应该主持公道,让刘正风和魔教妖人曲洋划清界限。” 这时,只听得叶千秋开口道:“贫道如何行事?还用不着你嵩山派的人来教!” “刘正风是刘正风,他做的事和他的妻儿有何关系?” “你嵩山派挟持刘正风的妻儿,也配称名门正派?” “正所谓祸不及妻儿,嵩山派如此行事,和魔教之人也没什么区别!” “华山派羞于你嵩山派这等不折手段的腌臜门派为伍!” “从今日起,华山派退出五岳剑派!” “从今往后,华山派只是华山派!” “和五岳剑派再无半点关系!” 哗! 叶千秋此言一出,顿时让大厅之中的人皆是惊愕无比。 便是岳不群也没想到叶千秋突然会爆出这么大的猛料来! 他此番站出来,公然说叶千秋是华山派师祖,一是为了阻止叶千秋和嵩山派之间的矛盾。 二来也是为了向叶千秋表忠心,他十分清楚,他岳不群能有今时今日的武功,全是靠了叶千秋。 若是没有叶千秋的指点,他现在就是个弟弟。 说白了,武林之中,不论白道还是黑道,谁的拳头大,谁的武功高,谁的话语权就大。 岳不群出于种种考量,所以才想要在天下群雄面前坐实叶千秋是他华山祖师的身份。 岳不群不是没想过叶千秋会否认,但岳不群更想赌一把。 凭借叶千秋在华山之上指点他多年的份上,岳不群觉得叶千秋当众否认是华山派师祖的可能性不大。 岳不群很清楚,眼下的华山派,想要更进一步,单靠他自己是决然没有可能的。 既然有这么一根粗大腿抱,他为什么不能抓紧呢? 而且,他心中早就暗自猜测,像叶千秋这等世外高人,如果不是和华山有些渊源,又如何会在华山派一呆就是二十年。 怎么看,他做的这笔买卖都划算的很。 但,岳不群着实没想到叶千秋直接就坡下驴,直接退出了五岳剑派! 五岳剑派结盟了上百年,就这么退了? 岳不群还想着做五岳盟主来着…… 岳不群偷偷瞅了叶千秋一眼,把心一横,五岳盟主做不成就做不成吧。 有师祖在,什么左冷禅,魔教东方不败都得靠边站! 将来跟着叶师祖混好了,武功更进一步,把魔教给灭了,他岳不群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此时,大厅之中的群雄个个惊愕不已。 恒山派的定逸师太、泰山派的天门道人都愣住了。 华山派退出五岳剑派! 这不是开玩笑吗? 五岳剑派同气连枝! 怎么能说退出就退出了呢! 定逸师太当即朝着岳不群道:“岳掌门……此事?” 天门道人也道:“岳掌门,此事你也同意吗?” 那边,陆柏也急眼了。 若是华山派就此退盟,那五岳剑派往后就变成不伦不类的四岳剑派,回了嵩山,还不得把掌门给气死! 这不是坏掌门的大计吗? 掌门还打算五岳并派来着…… 陆柏当即朝着岳不群道:“岳掌门,你华山派到底是谁当家做主!” 这话厉害了。 若是岳不群有半点争权的意思,现在都得站出来否定叶千秋的话。 但是,只听得岳不群淡淡说了一句。 “叶师祖的意思,便是华山派的意思,也是岳某的意思!” 哗! 岳不群这话说的可够明白了! 一时间,定逸师太、天门道人皆是齐齐摇头叹息。 这都什么事儿啊! 陆柏却是说道:“当初五岳结盟,说好的同气连枝,如今华山派不经左盟主同意,就私自退盟,恐怕说不过去吧!” 这时,叶千秋负手,朝着陆柏瞥了一眼,道:“左冷禅要是不同意,让他亲自上华山来见贫道。” “贫道倒要看看他左冷禅是不是长了三头六臂,霸道到了无人敢惹?” 叶千秋目光泛着寒光,让陆柏的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他看了看左右,当即道:“华山派退盟一事,自然由左盟主定夺!” “但今日,刘正风和魔教曲洋勾结一事,定然要有个了结!” 叶千秋冷哼一声,道:“今日,来刘府的都是参加刘正风的金盆洗手大会的。” “至于,刘正风和魔教曲洋勾结一事,本是衡山派内部的事,左冷禅虽然是五岳盟主,但好像也没资格插手衡山派内部的事情!” “要如何处置刘正风,那是衡山派掌门莫大先生的事情。” “刘正风勾结魔教妖人也好,交朋友也罢,是不是衡山派叛徒,自然有衡山派掌门莫大先生判断!” “若其真是叛徒,还有衡山派的门规处置!” “什么时候,左冷禅有擅自处置其他四派之人性命的权利了?” “左冷禅直接跨过莫大先生,插手衡山派的家务事,莫非是想代莫大先生管理衡山派?” “左冷禅如此霸道,往后是不是还要替泰山派、恒山派也管理一下子?” “请恕华山派不能苟同!” 叶千秋这话一出。 厅中群雄皆是一惊。 暗自品着其中三味。 今日刘府之上,当真是一波三折。 华山派公然退出五岳剑派,华山派的这位叶师祖,看来对左冷禅和嵩山派大有意见。 这位叶师祖三言两语将刘正风的事情归拢为华山派内部的事情。 嵩山派左冷禅便是再牛逼轰轰,也不敢公然就说要代莫大先生管理衡山派。 陆柏冷汗连连,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驳。 说又说不过,打又打不过。 嵩山派今天是闹了个灰头土脸,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 当即,陆柏不再犹豫,知晓今日事不可为。 他面色难看的朝着叶千秋拱拱手,道:“既然华山派叶师祖执意要为刘正风开脱,那陆某也无话可说!” “陆某这就回嵩山去通禀左盟主!” “来日,左盟主定当会与华山派做个计较!” 说罢,只见那陆柏当即朝着一众嵩山派弟子挥手,道一声。 “撤!” 叶千秋一脸淡漠的朝着那陆柏看了一眼,道:“回去告诉左冷禅,有什么想不通的,可以到华山来。” “贫道可让他明白明白。” 陆柏闻言,不发一言,让一众弟子架起丁勉和费彬,直接出了刘府。 嵩山派的人,威风而来,败兴而去。 厅中众人见嵩山派的人就这么灰溜溜的走了。 一时间,都忍不住看着叶千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嵩山派的人一走,刘正风的妻儿也就没有了性命之忧。 刘正风一脸感激的朝着叶千秋躬身拱手道:“多谢叶真人替刘正风慷慨直言,刘正风势单力薄,今日本有血光之灾,全赖真人仗义执言,刘正风方才幸免于难,请受刘正风一拜!” 说着,刘正风朝着叶千秋一揖到底。 叶千秋见状,朝着刘正风说道:“刘先生,你和曲洋相交之事如今天下皆知。” “你当着天下群雄的面说了和曲洋是肝胆相照,那你愿不愿意为曲洋赴死!” 刘正风闻言,道:“本来我和曲大哥已经约好了要一同归隐,但如果非要刘某一死,方才能证明我们二人之间的有情,那刘某愿意一死!” 叶千秋听了,却是开口道:“曲洋,你可听见了?” “刘正风甘愿为了你们的友情赴死,你可愿为了你们友情赴死,像天下人证明你们的清白?” 叶千秋这话一出。 厅中群雄皆是一惊,急忙朝着左右瞧去。 “曲洋也到了?” “他在哪儿?” 众人皆是一头雾水。 这时,只听得厅外突然传来一声哈哈大笑之声。 在笑声之中,只见一个身着黑衣之人,从厅外闪身进来。 只见他浑身穿着黑衣,还带着黑色面罩。 待进了大厅之中,他当着厅中众人的面,将黑色面罩取下。 厅中众人看到那黑衣人面貌,登时一惊。 “曲洋!” “当真是魔教长老曲洋!” 刘正风看到那黑衣人,也是惊呼一声。 “曲大哥!” 岳不群、定逸师太、天门道人都见过曲洋,此时看到曲洋现身,皆是蹙眉不已。 只见曲洋哈哈一笑,朝着叶千秋拱手道:“想不到华山派还有一位叶真人这样的隐世高手。” 叶千秋朝着曲洋问道:“你愿不愿意为了证明你们之间的友谊而去赴死?” 曲洋道:“知音难觅,我曲洋和刘兄弟乃是肝胆相照。” “他愿意为我曲洋两肋插刀,甘愿赴死!” “我曲洋又岂能做了缩头乌龟!” 曲洋话音一落。 只听得叶千秋大笑一声,道:“好!” “既然你们二人皆愿意为了对方而死。” “那你们谁先死?” 叶千秋这话一出,顿时惹得众人惊愕! 只见叶千秋随手一招,便从岳不群的剑鞘之中招来长剑。 长剑落地,插在曲洋和刘正风中间。 叶千秋道:“剑就在这里,你们谁先死来?” 刘正风闻言,眼中泛着泪水朝着曲洋道:“曲大哥,你我肝胆相照,今日便是一死又何妨!” 说罢,只见刘正风猛然往前跨了三步,便去夺剑! 而曲洋亦是快步而出,二人同时握住了剑柄。 曲洋道:“贤弟,今日,你我同生共死!” 说罢,只见曲洋直接拍开刘正风的手,将长剑取出,就要朝着胸膛之中刺去! “那就死吧!” 只听得叶千秋淡然间说了一句。 但见叶千秋大袖一拂,两只手往前一探。 曲洋和刘正风便不受控制的被两股庞大的气劲给吸到了叶千秋的手中。 只见叶千秋两手按在二人的脑门之上。 好似有着无边吸力一般,将二人牢牢吸附在手中。 顷刻之后。 只听得“嘭!嘭!”两声响起。 曲洋和刘正风的身体直接无力的倒在了地下。 这时,只听得叶千秋身旁的那女童,突然大声哭喊着,朝着那曲洋的尸体扑了过去。 “爷爷!” 那女童声嘶力竭,朝着那曲洋的尸体哭喊着。 而刘正风的家人也尽数扑向了刘正风的尸体。 一家老小皆是大声哭喊起来。 那刘正风的徒弟更是直接站了出来,朝着叶千秋怒道:“为何要杀我师父!” 叶千秋没有理会刘正风的徒弟,而是朝着厅中的一众群雄看去。 厅中的众人都已经傻眼了。 他们着实是被叶千秋的行事风格给搞蒙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位华山派的叶师祖刚刚不是还和嵩山派的人据理力争,要保下刘正风,怎么现在反而突然朝着刘正风下了杀手? 这时,只听得叶千秋朝着众人问道:“诸位,依你们之见,这二人是真朋友,还是假朋友?” 一时间,厅中众人皆是愕然,不知该如何回答叶千秋的这问题。 先前二人真情流露,愿一同赴死。 他们看的一清二楚,那不可能作假。 更何况,眼下二人都已经没命了。 这时,只听得叶千秋再问一句。 “诸位难道没人愿意讲一句真话吗?” 此时,只听得那人群之中的令狐冲站了出来,道:“师祖,依我看,刘师叔和这位曲长老,得确是肝胆相照的真朋友!” 令狐冲这么一说,当即也有人站出来道:“曲洋虽然是魔教妖人,但他愿为刘正风一死,倒也算是一条汉子!” 说话的人越来越多,倒也无人再质疑什么。 恒山派的定逸师太道:“想不到曲洋这魔教妖人倒也不是无情无义之人!” 天门道人叹息道:“倒也是啊。” 一时间,厅中之人皆是神色各异。 此时,只听得厅外传来一阵刺耳的胡琴声。 不多时,一个身材瘦长,脸色枯槁,披着一件青布长衫,手中拿着一杆胡琴的落魄老者走了进来。 只听得那老者嘴中咿咿呀呀的唱道:“小东人闯下了滔天大祸,好一似烈火把油泼……” “你的母教训你非为之过,你把那好言语当作了恶说……” 这一曲唱的那叫一个刺耳。 厅中的一些人,看到那老者的瞬间,皆是惊呼。 “莫大先生!” “是莫大先生到了!” 待那老者一曲唱罢。 只见他径直走到叶千秋面前,朝着叶千秋拱拱手道:“衡山派莫大,见过华山叶真人。” 第8章 出神入化,登山武当(万更求订阅!) 刘府大厅之中。 不少人看着莫大,皆是个个愕然无比。 许多人皆是久闻“潇湘夜雨”莫大先生之名,但从未见过他面,只见他骨瘦如柴,双肩拱起,好似一个时时刻刻便会倒毙的痨病鬼。 这些人自然没想到大名满江湖的衡山派掌门,竟是这样一个形容猥琐之人。 莫大朝着叶千秋拱拱手。 叶千秋笑道:“莫大先生,江湖上传言,你和师弟刘正风不和。” “不知这传言是真还是假?” 莫大先生淡然一笑,道:“叶真人以为是真是假?” 叶千秋道:“看来得问一问令师弟了。” 这时,大厅之中的群雄听到叶千秋的话,皆是疑惑不已。 刘正风已然毙命,如何能让死人开口说话? 厅中群雄心中虽然疑惑,但是却无人敢出声。 只因为叶千秋行事古怪,而且从他刚刚表现出的武功来看,确实是已经臻至了出神入化的境地。 连嵩山派三个太保也吃了大亏,灰头土脸的溜了。 曲洋、刘正风哪个不是武林之中的厉害人物,但是在这位华山师祖的手中,却是如同孩童一般,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干掉了。 华山派有此人物,难怪岳不群敢和嵩山派对着来。 就在众人疑惑间。 这时,只见叶千秋抬手,将在地上躺着的曲洋和刘正风再度吸到了双掌之中。 这等隔空摄人的本事,让人看了,真是心惊肉跳。 下一刻,只见叶千秋在二人的后心各拍了一掌。 而后,便见那明明已经没了气息的曲洋和刘正风在顷刻间便都苏醒了过来。 曲洋和刘正风先是对视一眼,然后当即朝着叶千秋躬身作揖。 曲洋道:“华山叶真人果然厉害。” “曲洋佩服,佩服。” 刘正风亦是朝着叶千秋躬身道:“叶真人又救了我刘正风一命。” 那女童看到曲洋死而复活,满脸高兴的朝着曲洋跑了过来,扑在曲洋的怀里,道:“爷爷,你还活着,太好了。” 而另一边,刘正风的家人也尽是破涕为笑。 厅中群雄,看到这一幕,已然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华山派的一众弟子,更是如此。 岳不群的那几个徒弟,惊讶的张大嘴巴。 只听得六猴儿陆大有和一旁的令狐冲说道:“大师兄啊,叶师祖的武功真的好厉害啊。” “连死人都能救活。” “那岂不是比阎王爷还要厉害了?” 令狐冲朝着陆大有笑道:“六猴儿,你根本不懂,我猜叶师祖他老人家根本就没有将刘师叔和那曲洋给杀了? 只是使了个手段? 让他们二人看起来像是死人罢了。” 岳灵珊从旁道:“是啊,还是大师兄说的对? 师祖他老人家虽然厉害? 但把死人给救活也太玄乎了点。” “不过,反正师祖他老人家很厉害就是了。” 几个华山弟子你一言我一语的? 在一旁小声说着话。 华山派能拥有这样一位师祖,他们与有荣焉。 厅中群雄? 见华山弟子兴高采烈? 又见岳不群夫妇脸上怡然自得,皆是暗暗想着。 从今往后,华山派在江湖上的地位,可就要提升一大截了。 从前五岳剑派合力? 声望势力方才能与少林、武当一较高下。 但? 如今华山派脱离五岳剑派,有一位陆地神仙坐镇。 只要这位陆地神仙一直活着,那华山就将无比迅猛的朝着少林、武当这种一流大派发展。 就在厅中众人心思各异的时候。 此时,只听得叶千秋朝着刘正风问道:“刘先生,传言你和莫大先生不和? 不知是真是假。” 刘正风也看到了师兄莫大到了。 他已经朝着莫大行了礼。 此时,听到叶千秋的问话? 只说道:“我师哥行为古怪,教人好生难料? 我和他不睦,决不是为了什么贫富之见? 只是性子不投罢了。” 莫大先生在一旁面无表情? 老神在在的看着这厅中的一切。 此时? 叶千秋道:“今日,当着天下群雄的面,贫道说了,华山派退出五岳剑派。” “莫大先生来的迟了。” “现在还得知会莫大先生一声。” 莫大从旁道:“华山有叶真人,自然无需再入五岳剑派。” 此时,一旁的定逸师太却是上前,朝着叶千秋持手道:“叶真人,咱们五岳剑派结盟百年。” “是为了抵御魔教妖人。” “如今,魔教拥有东方不败这样的天下第一高手。” “如果五岳剑派不能同气连枝,守望相助,恐怕要被魔教给逐一击破。” “此前,嵩山派左冷禅的做法的确有失妥当,惹恼了叶真人。” “但还请叶真人看在咱们五岳百年情谊之上,能不能再考虑考虑,不要退出五岳剑派。” “左冷禅德不配位,我们可以推举华山派岳掌门任五岳剑派的新盟主。” “岳掌门“君子剑”的名号,江湖上的同道都是知道的,岳掌门才德兼备,又为人仗义。” “比起左冷禅来,要强上不知多少,若是由岳掌门出任五岳剑派的新盟主,那定然会让五岳剑派在江湖上更有侠义之名。” “我想,天门师兄和莫大先生,皆会同意由华山派统率五岳,共抗魔教。” “莫大先生、天门师兄,你们二位觉得如何?” 定逸师太虽然性子火爆了一些,但却不是什么没脑子的。 她知道,华山派若是退出五岳剑派,对于五岳剑派来说,并非好事。 更何况,眼下的华山派,还有一位陆地神仙一般的人物。 这样的华山派若是能站在五岳剑派的前边。 那魔教和五岳剑派的冲突,五岳剑派定然会占上风。 东方不败武功天下第一的名号,能不能在这位叶真人面前保得住,可是难说的很。 定逸师太这么一问。 天门道人当即从旁说道:“定逸师太说的有理,贫道赞同由岳掌门出任五岳剑派的盟主。” 莫大先生点了点头,道:“由华山派执掌五岳盟主令,确是不会失了侠义之道。” 一旁的岳不群听这几个人尽数想要推举他做五岳剑派盟主,还都是夸赞他为人的。 心中不免有些窃喜。 但岳不群还是很清楚,这三个人之所以想要推举他岳不群成为五岳剑派的盟主。 还是因为华山派有了叶师祖。 若是华山派没有叶师祖,他们又如何会这般推举自己。 岳不群突然觉得有些腻歪。 五岳剑派说来声势不小,其实各家都有各家的小心思。 如此看来师祖让华山派退出五岳剑派,其实也是一件好事。 有叶师祖在,华山派强大指日可待。 魔教妖人往后想要和华山派作对,也要悠着点。 华山派和魔教有血海深仇。 岳不群知道,他能从叶师祖这里借到的并不是全部。 叶师祖未必会为了华山派和魔教的恩怨,去对魔教的人出手。 今日,叶师祖救下曲洋就是明证。 所以,将来想要灭魔教,还是要靠自己和华山的一众弟子。 不过,即便是如此,也已经足够了。 因为,他更想自己亲手宰了东方不败。 只要他能杀了东方不败,那他岳不群在江湖上的威望,可就是非同小可了。 往后发展起华山派来,也更是得心应手。 想到这里,岳不群朝着一旁的几位拱手说道:“承蒙诸位抬爱。” “但是,岳某何德何能出任五岳剑派盟主。” “更何况,如今,华山派已经退出了五岳剑派。” “从今往后,华山派便不再是五岳剑派的一份子了。” “不过,华山派虽然退出了五岳剑派,但华山派和恒山派、衡山派、泰山派依旧是友好关系。” “往后,若是有需要我岳某人的地方,只要我岳某人能办到的事情,定当义不容辞。” 岳不群这话说的依旧是十分漂亮。 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定逸师太、天门道人见状,皆是微微一叹。 叶千秋从旁说道:“好了,此事就不提了。” “华山派退出五岳剑派一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诸位无须再劝。” “而今,刘先生金盆洗手结束。” “听刘先生说,你和曲洋是因音乐相交。” “如今,一切事了,不如二位合奏一曲。” “让大家大饱耳福之后,再散场不迟。” 刘正风和曲洋一听,皆是眼中一亮。 只听得刘正风道:“叶真人,实不相瞒。” “我和曲大哥醉心音律,以数年之功,创制了一曲《笑做江湖》自信此曲之奇,千古以来,前所未有。” “叶真人既然也是爱好音律之道的同道中人,那想必定然也会喜欢此曲。” 曲洋从旁说道:“今后纵然世上再有曲洋,不见得又有刘正风,有刘正风,不见得又有曲洋。” “就算又有曲洋、刘正风一般的人物,二人又未必生于同时,相遇结交,要两个既精音律,又精内功之人,志趣相投,修为相若,一同创制此曲,实是千难万难了。” 厅中众人听到这两人将一首曲子说的如此厉害,倒也都来了兴致。 只听得岳不群道:“那就请二位演奏一曲吧。” 刘正风和曲洋相视一眼,对视一笑。 只见二人就席地而坐。 一个开始抚琴,一个开始吹箫。 只听琴箫之声刚刚传出,悠扬和谐,引人入胜。 不多时,忽听瑶琴中突然发出锵锵之音,似有杀伐之意,但箫声仍是温雅婉转。 过了一会,琴声也转柔和,两音忽高忽低,蓦地里琴韵箫声陡变,便如有七八具瑶琴、七八支洞箫同时在奏乐一般。 琴箫之声虽然极尽繁复变幻,每个声音却又抑扬顿挫,悦耳动心。 厅中一众群雄听得这琴箫之声,有人觉得血脉贲张,忍不住便要站起身来。 又听了一会,琴箫之声又是一变,箫声变了主调,那七弦琴只是玎玎珰珰的伴奏,但箫声却愈来愈高。 令众人心中又莫名其妙的感到一阵酸楚。 不少人已经是泪水涔涔而下。 突然间只听得铮的一声急响,琴音立止,箫声也即住了。 霎时间,厅中一片寂静。 但听得刘正风和曲洋却是哈哈大笑起来。 刘正风笑道:“曲大哥,今日若非叶真人,恐怕咱们便不能再合奏这一曲了。” 曲洋一声长叹,说道:“昔日嵇康临刑,抚琴一曲,叹息《广陵散》从此绝响。嘿嘿,《广陵散》纵情精妙,又怎及得上咱们这一曲《笑傲江湖》?” 刘正风笑道:“曲大哥你我今晚合奏,将这一曲《笑傲江湖》发挥得淋漓尽致。你我奏过了这一曲,人生于世,夫复何恨?” 曲洋亦是点头道:“是啊,人生于世,夫复何恨?” 这时,叶千秋笑道:“二位这一曲《笑傲江湖》确实精彩。” “有此一曲相送,倒也不枉贫道来这衡山城走了一遭。” 说罢,叶千秋便大笑着朝着刘府大厅外行去。 岳不群见状,急忙朝着叶千秋喊道:“师祖,您去哪儿?” 叶千秋没有回头,不过却是传来他的声音。 “你们该做什么做什么,若有事,我自会找到你们的。” 曲洋的孙女曲非烟看到叶千秋走了,当即喊道:“叶公公,你什么时候再陪我玩啊?” 叶千秋的人影已经消失不见。 声音却是依旧传来。 “哈哈,丫头,有缘再见吧。” 厅中众人见状,皆是感慨无比,什么是高人风范,这就是高人风范。 简直就是来无踪去无影。 林平之看到叶千秋离去。 登时一急,赶紧朝着叶千秋追了过去。 林平之心里想着,千万不能再跟丢了这位叶真人。 叶真人的本事那可是大了去了,只要能跟在他的身边,便有机会求他,教他武功,去救自己父母。 却是在这一急之间,倒是忘了装驼背。 而他脸上的三片膏药因为先前淋了一盆水,也尽数从脸上掉落。 这时,站在厅中许久的青城派的一名弟子突然喝道:“师父,那驼子是福威镖局的林平之!” 余沧海闻言,登时心头一愣,当即朝着那名弟子道:“你确定你没看错?” 那弟子道:“弟子当然没有看错!” 二人的声音不低,没有避讳旁人。 厅中众人一听,皆是一愣。 福威镖局这几个字眼,很直白的戳到了众人的神经。 福威镖局被青城派余沧海给灭了的事情,在江湖上已经是传的沸沸扬扬。 听这余沧海徒弟的意思,那个跟在叶真人身旁的小驼子,就是福威镖局的少主人林平之? 那叶真人和那林平之到底什么关系? 此时,这不仅是众人心头的疑惑,也是余沧海师徒心头的疑惑。 余沧海不禁有些冷汗连连,华山派和青城派一向交好。 但是,那位华山派的叶师祖行事古怪,若是那林平之和那叶真人搭上了关系。 那事情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一时间,余沧海急忙朝着厅中众人拱了拱手,说了些他还有事,就此别过,来日再会之类的话。 急忙带着几个弟子朝着刘府之外奔去。 岳不群看到余沧海带着几个弟子离开,心中已然察觉到了什么。 莫非那小驼子和师祖有什么关系? 岳不群觉得可能还要有事发生,师祖离了刘府而去,也不说去哪儿。 余沧海灭了福威镖局满门,现在又见到了那福威镖局的少爷,肯定是找那孩子的麻烦去了。 虽然那小驼子可能和师祖没什么太大的关系。 但,今日在厅上,那小驼子毕竟还是受了师祖恩惠。 那孩子全家都被余沧海杀了。 若是那还孩子也让余沧海杀了,来日若是师祖知道了,不知道会有什么想法。 想到这里,岳不群当即做了决定,不能让余沧海害了那孩子的性命。 不管是为了什么,总归是一条无辜性命,纵使是青城派和福威镖局祖上有什么过节,但余沧海对福威镖局如此赶尽杀绝,也是失了侠义道的本分。 于是,岳不群也赶紧和一众武林同道告别,唤了华山派一众弟子,离了刘府。 刘府之中,众人见状,也纷纷和刘正风告辞。 但,定逸师太和天门道人却是朝着曲洋放下狠话,道:“曲洋,甭管你是不是退出了魔教。” “但你从前也是魔教中人,手上曾经沾过我五岳剑派之人的血。” “今日,看在你和刘贤弟肝胆相照的份上,我们今天不和你动手。” “但来日,若是再让我们碰到你,那是绝对不会留手的。” 说着,只听得定逸师太又和莫大先生道:“莫大先生,叶真人说了,刘正风和曲洋之事,是你衡山派内部之事。” “我们也不便插手,这二人虽然是真朋友,但曲洋却的确是魔教之人。” “如何处置刘正风一事,那就由莫大先生自己决断了。” “我们告辞了。” 说罢,只见定逸师太带着恒山派的一众尼姑,天门道人带着泰山派的弟子,尽数离了刘府而去。 待江湖上的众人群雄都走光了。 厅中只剩下莫大先生和刘正风、曲洋。 刘正风看向莫大先生,道:“师哥,你若要按门规处置我,我绝无怨言。” 莫大先生盯着刘正风看了两眼,然后只说了一句。 “从今往后,好自为之。” 话音一落,莫大先生便直接也转身离去。 厅中,留下刘正风和曲洋面面相觑。 曲洋叹道:“刘贤弟,你曾说你师兄弟不和,没想到他却是对你手下留情了。” 刘正风道:“我先前就说了,我师哥行为古怪,教人好生难料。” “我和他不睦,决不是为了什么贫富之见,只是性子不投罢了。” 曲洋摇了摇头,说道:“他所奏胡琴一味凄苦,引人下泪,未免太也俗气,脱不了市井的味儿。” 刘正风道:”是啊,师哥奏琴往而不复,曲调又是尽量往哀伤的路上走。” “好诗好词讲究乐而不淫,哀而不伤,好曲子何尝不是如此?” “我一听到他的胡琴,就想避而远之。” 曲洋道:“刘贤弟,刘府恐怕是不能久留了。” “左冷禅这个人睚眦必报,嵩山派的人在刘府失了面子。” “恐怕还会再来找你的麻烦。” “这样好了,你赶紧收拾细软,带了家里人,咱们二人就此隐姓埋名,寻个地界隐居,不再过问江湖的是是非非。” “贤弟觉得如何?” 刘正风闻言,微微颔首,道:“曲大哥所言极是。” …… 叶千秋刘府,便悠哉悠哉的在暗中看着林平之。 只见林平之找不到自己的踪迹,脸上大失所望。 叶千秋行走江湖,没打算收林平之为徒。 但,指点他两招倒也没什么。 既然碰上了,便算是缘分。 缘大缘小的,总归是要帮上一把。 修道人嘛,更多时候还是求的一个心安。 林平之出了刘府,没了自己的踪迹,便失魂落魄的朝着长街上行去。 但还没走多久,便被余沧海率着一众弟子给追上了。 余沧海倒也不客气,直接亲自上前,将林平之给打晕了,让一众弟子抬着,朝着城外奔去。 一出城,便朝着荒山野岭上跑。 叶千秋闲然自得的跟在青城派的人后边。 任谁也发现不了他的踪迹。 只见那青城派的人在山上疾行了十多里地。 总算是在一个破庙前停了下来。 只见余沧海率着托着林平之进了破庙,让他的那几个弟子在外面守着。 叶千秋如同鬼魅一般,将余沧海的几个弟子尽数给点了大穴。 既不能出声,也不能动弹。 然后,落在破庙的屋顶,顺着破庙破落的屋顶缝隙,朝着破庙里面看去。 只见,破庙之中余沧海将林平之给扔在地上。 朝着被绑在那破庙梁柱上的林氏夫妇问道:“那辟邪剑谱到底在哪里?” “你们只须老老实实的跟我说了,我便放了你夫妇二人。” 林震南和他夫人的眼上都被蒙了黑布,此刻只听得林震南道:“我不知有什么辟邪剑谱。” “我林家的辟邪剑法世代相传,都是口授,并无剑谱。” “余沧海你多行不义,日后必无好报,要杀要剐,就给我们夫妇二人一个痛快!” 余沧海冷笑道:“如此说来,你们夫妇是决计不肯说的了。” 林震南道:“林某自遭青城派擒获,没有一日不受酷刑,林某武功虽低,几根硬骨头却还是有的。” “别说我林家没有辟邪剑谱,便是有剑谱,我林某人又岂能交给你余沧海这个杂碎!” 余沧海一听,放声一笑,只见他在庙中走来走去,朗声道:“好,好的很!” “你林震南果然是硬骨头!” “不过,你看看这是谁!” 话音一落,只见余沧海猛然一把撕下了罩在了林震南眼上的黑布。 林震南看着在地上晕倒的林平之,当即面色大变,他朝着余沧海道:“余沧海,你这个无耻败类!” “你是如何将我儿也擒来的!” “你将我儿怎么了!” 林震南的夫人听到林震南这话,亦是惊呼道:“震南,是平之吗?” “平之怎么了?” “平之怎么了?” 余沧海哈哈一笑,上前去,将林夫人的眼上的黑布也取了。 林夫人一看晕倒在地的林平之,登时双眼通红,不住挣扎,朝着余沧海道:“余沧海,你杀了平之,你不得好死!” 余沧海冷笑道:“林夫人,你放心,你的好儿子还没死呢。” “不过,他能不能活,就全在你们夫妇二人的一念之间了。” 说着,余沧海将林平之给弄醒了。 林平之登时也被余沧海点了穴道。 林平之看到被绑在一起的爹娘,浑身皆是伤痕,当即大喊道:“爹,娘!” “余沧海,你这个王八蛋,老畜生,你不得好死!” 林平之朝着余沧海大骂着。 余沧海闻言,直接甩了林平之一个巴掌,林平之的脸颊登时肿了起来。 余沧海朝着林平之冷哼一声,然后朝着林震南夫妇说道:“林震南,你自夸有硬骨头,熬得住酷刑。” “倘若你林家根本就没有辟邪剑谱,那么你不吐露,只不过是无可吐露,谈不上硬骨头不硬骨头。” “辟邪剑谱肯定是有的,就是你不肯交出来罢了。” “不过,现在你的宝贝儿子也落在了我的手中。” “你要是不想你的宝贝儿子受罪,那你就继续憋着不说。” “我倒想看看,你的心是不是石头做的。” “你儿子可未必有你的硬骨头。” 林震南一听,怒道:“余沧海,你这个王八蛋!” “你好歹也是青城派掌门,却是做出如此下作之事,难道你不怕死后下十八层地狱吗?” 余沧海冷笑一声,道:“你的废话可真多啊。” 说着,余沧海直接抽出鞘中长剑,在林平之的身上比划来比划去,淡淡说道:“林震南,你说我是先砍了你宝贝儿子的左胳膊呢?还是右胳膊呢?” “要不先砍腿也行。” 林平之怒喝:“余沧海,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有种杀了我!” 余沧海哈哈一笑,道:“我怎么舍得现在就杀了你呢?” “我会一剑一剑,将你这细皮嫩肉给割下来,让你爹你娘看着你流血而死。” 林夫人尖声道:“余掌门,求你别伤我平儿!” “求求你,快将我孩子放了吧。” 余沧海道:“想要我放了你的宝贝儿子,很简单,你们只要说出辟邪剑谱藏在哪儿。” “我便放你们一家三口,让你们一家三口团聚。” 林震南面色凄苦。 余沧海道:“林震南,你死也不肯说剑谱的所在,为了什么?” “不就是为了要保全林家的祖传功夫,可是你死了之后,林家只剩下林平之一个孩儿,倘若连他也死了,世上徒有剑谱,却无林家的子孙去练剑,这剑谱留在世上,对你林家又有什么好处?” “何必要为了一个死剑谱,而活活丢了你林家这最后一点血脉呢?” “他虽然杀了我儿子,但是只要你们夫妇给我儿子抵命,将辟邪剑谱交出来,我就会放你儿子离去。” 叶千秋听到这里,倒是挺无语。 这余沧海虽然对林家的辟邪剑谱觊觎已久,即便是没有华山派的掺和,他那倒霉儿子也是被林平之给误杀了。 还真是无巧不成书。 这时,只听得林震南冷哼一声,道:“余沧海,你觉得我会相信你的鬼话?” “你杀了我福威镖局满门,我若是将剑谱告诉了你,你只会杀了我们一家三口。” “你要想得到剑谱,就立马放了我儿!” “还要向老天爷发誓,从此之后,不能加害我儿性命!” “不然,我一家三口情愿被你折磨至死!” “也绝对不会交出剑谱!” 余沧海闻言,哈哈一笑,道:“我就说嘛!” “你肯定知道剑谱藏在哪里!” “好,我答应你!” 说着,只见余沧海抬起手来,食指和中指并拢。 “我余沧海对天发誓,若是我得到辟邪剑谱之后,还加害林平之,就教我余沧海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余沧海发完了誓,当即朝着林震南一脸希冀的看去,道:“林震南,誓我也发了。” “你是不是该把剑谱藏在哪里,告诉我了!” 林震南道:“你先将我儿给放了,让他先走,待他走的远了,我才会告诉你!” 余沧海冷笑一声,道:“若是我放走了他,你不说,我岂不是亏大了!” “你不用担心,既然我余沧海对天发了誓言,就一定会遵守誓言。” “林震南,这是你最后的机会,若是你不珍惜,那我只好让你的宝贝儿子,活活疼死了!” 此时,只听得林夫人从旁低声道:“相公,他发誓不找我们儿子晦气……” 林震南面上泛起挣扎之色,道:“好,余沧海,我希望你说到做到。” “不然,我们一家三口到了地下,一定会化为厉鬼,来向你索命!” 余沧海当即道:“快说,快说,剑谱在哪儿!” 林震南道:“你附耳过来。” 余沧海朝着林震南耳边凑了过去。 只听得林震南在余沧海耳边低声念叨一句。 余沧海一听,当即一愣,然后站起身来,道:“你所言当真?” 林震南道:“自然是真的,你快将我儿放了!” 余沧海却是冷笑一声,道:“我怎知晓你说的是真是假!” “万一你说了个假地方给我,那我放走了你儿子,岂不是亏大了!” “不行,等我将辟邪剑谱拿到手,我再放你儿子离开!” 林震南怒道:“姓余的,你不讲信用!” 余沧海冷声道:“少废话,我虽然答应了不杀你儿子,但你要是惹怒了我,我可保证不了,他会不会少胳膊少腿儿。” 就在这时,只听得破庙屋顶嘭的一声响。 破庙屋顶破开一个大洞。 叶千秋的身形落入破庙之中。 林平之一看叶千秋出现,当即面色大喜,道:“叶真人,叶前辈!” 只见叶千秋伸个懒腰,打个哈欠,朝着余沧海道:“余沧海,你好歹也是青城派的掌门,怎么就这么不要脸呢?” “既然你想被天打雷劈,那贫道便成全你吧。” 余沧海看到叶千秋出现,早已经心神大骇,当即朝着叶千秋讨饶道:“叶真人,青城派和华山派一向友好。” “晚辈做的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请您老人家多多包涵。” “这林家小子杀了我儿,此仇不共戴天,还请叶真人明察!” 叶千秋淡笑一声,也懒得和余沧海废话,直接说道:“行了,别废话了。” “领死便是。” 话音一落,叶千秋手掌一翻,一颗湛蓝色的掌心雷出现在叶千秋的手中。 余沧海见状,心头大骇,转身就跑。 叶千秋随手一挥,掌心雷在顷刻之间没入了余沧海的后心之中。 余沧海整个人,登时轰然倒下。 林震南夫妇看到这一幕,彻底愣住了。 余沧海的武功有多厉害,他们自然是知道的。 但余沧海居然直接被眼前这人直接用一道雷给劈死了! 那可真的是雷啊! 他们夫妇二人可是看的清清楚楚! 这时,叶千秋随手隔空一点,将林平之的穴道解了。 然后,划出两道剑气,将绑在林震南夫妇身上的绳子给破开。 林震南手伤很重,情况很不好。 林平之跪倒在地,朝着叶千秋跪拜叩头,道:“叶真人,求您救救我爹吧!” “放心吧,贫道既然出手帮你了,便不会半途而废。” 叶千秋抬手,将林震南给吸在掌中,往半空之中那么一送。 顷刻间,一股磅礴真气朝着林震南的体内输送而去。 林震南的伤势很重,几乎只剩下了一口气。 在这世上,能救他性命的,也就叶千秋一人而已。 片刻后,林震南被叶千秋放了下来。 叶千秋朝着林平之道:“你爹的伤势已经没有大碍。” 林平之闻言,大喜过望,感激涕零,朝着叶千秋不停的叩头,道:“多谢叶真人。” “多谢叶真人……” 叶千秋抬手虚扶,用真气将林平之托起。 这时,林震南夫妇却是也朝着叶千秋跪下,道:“多谢恩公大恩大德!再造之恩,没齿难忘!” 叶千秋也将林震南夫妇用真气托起。 夫妇二人看到叶千秋出现之后,表现出来的种种手段,早已将叶千秋当成了仙神一般的人物。 叶千秋笑道:“余沧海这种人死有余辜,不必谢贫道。” “大患已除,贫道就不久留了。” 话音落下,叶千秋纵身一跃,已然从屋顶的大洞之中,飞身而出。 林平之见状,一脸惆怅。 林震南夫妇见状,仿佛置身梦中。 林震南道:“世上居然还有如此神仙一般的人物?” “平儿,你认得这位叶真人?” “这种神仙人物,你是如何认得的?” 林平之上前将林震南搀扶住,道:“爹,孩儿和这位叶真人到今天,也不过见了三面而已。” “他老人家是真正的神仙人物。” “本来以为,他老人家已经走了,但没想到他一直在暗中护着我。” “咱们一家三口能活命,全靠他老人家的大发慈悲了。” 林震南道:“刚刚余沧海说,这叶真人好像是华山派的高人?不知是真是假。” 林平之道:“这是真的,叶真人是华山派岳掌门的师祖,是武林之中不世出的奇人,听说已经有二百多岁的高龄,但其功力高深,得以返老还童、青春永驻。” 林震南感慨一声,道:“想不到华山派居然还有这样的大人物。” “从前只听说五岳剑派厉害,但却是没想到华山派居然如此厉害。” 林平之又道:“爹,华山派已经退出五岳剑派了。” 林震南道:“哦?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林平之道:“爹,娘,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赶紧先离开,此事,我路上再和你们慢慢说。” 林夫人道:“相公,平儿说的对,那咱们先去洛阳投奔我爹。” 林震南点了点头,道:“余沧海死了,青城派的其余弟子翻不起什么大浪来。” “不过,咱们还是得小心行事才对。” 一家三口出了破庙,但见门口还有几个青城派的弟子一动不动。 林平之见状,道:“爹,肯定是叶道长将他们给制住了。” 林震南冷哼一声,上前去,抽了一个青城派弟子的腰间长剑,将几个青城派弟子全部给一剑了结。 就在这时,只见远处有一大堆人朝着这边奔来。 …… 叶千秋离了破庙,便朝着山下去了。 他自从下了华山,便和华山派得门人一起在路上。 此刻,却是想着一个人清净清净。 便一路向北,四处溜达溜达。 在刘府时,岳不群当众承认他是华山师祖,他也没否认,反而直接就坡下驴,公开表示华山派退出五岳剑派。 有些事,就是顺气自然的发生了。 既然岳不群能明确的站在他的身后,那他背个华山师祖的名头也没什么。 他一路向北,疾行两日,早已经出了湖南,到了湖北境内。 这一日,叶千秋行至武当山脚下,突然想着他在各个世界来去,却还没登过武当山。 今日恰巧到了武当山脚下,上去瞧一瞧也无妨。 于是,便直接朝着山上行去。 走了没多久,便见山间路上,有人骑了一头毛驴过来,驴后还跟随着两名乡农,一个挑着一担菜,另一个挑着一担山柴。 毛驴背上骑着个老者,弯着背不住咳嗽,一身衣服上打满了补钉。 这武当山上,道观不少,叶千秋刚刚上山没多久,便瞧见两座道观,就是破败了些。 叶千秋看着那骑驴老者咳嗽着,但气息其实一点都不紊乱,两名乡农脚下也稳当,不是什么普通的乡农,肯定是习武之人。 叶千秋倒也没在意,毕竟是武当山,碰到会武的人也不奇怪。 叶千秋和那骑驴老者擦肩而过。 刚走了没几步,却听得那骑驴老者突然道:“上山的那位先生,请留步。” 请一天假 今天脑子昏昏沉沉的,刚看了看,这个月十八天已经更了23w字了,上架快两个月了,天天爆更,有些撑不住了,今天就休息了,养好精神,今天缺的,尽量明后天补回来,抱歉,就这样。 第9章 孰为第一,三丰遗刻 武当山上,正是风景秀丽之时。 那骑驴老者突然出声,叶千秋当下便停了脚步,回头转身看了过去,道:“阁下有事?” 那骑驴老者从驴背上下来,咳嗽两声,然后朝着叶千秋说道:“先生是否要上山?” 叶千秋道:“正是。” 那骑驴老者闻言,微微颔首,笑道:“先生是第一次上武当山吧。” 叶千秋朝着那老小子看了一眼,道:“阁下倒是好眼力,我的确是第一次来武当山,听闻武当山乃是道家灵秀之地,昔日张真人也曾在天柱峰上飞升,故而想去瞻仰一二。” 骑驴老者笑了笑,道:“武当山附近的乡民,都是熟面孔,先生如此神俊人物,若是从前到过武当山,定然是让人不敢忘怀。” 叶千秋一听,洒然一笑,老小子还挺会说话。 这时,只听得骑驴老者道:“昔年张真人在天柱峰上飞升,确实是令人津津乐道。” “这些年来,先生倒也不是唯一一个想要登天柱峰瞻仰之人。” “不过……” 叶千秋道:“只不过什么?” 骑驴老者道:“只不过天柱峰乃是孤傲绝顶,等闲人登不上去,先生想要登天柱峰,却是要做好准备了。” 叶千秋听了,笑道:“多谢告知。” 说罢,便要转身离去。 这时,那骑驴老者身旁的那挑柴汉子却是说道:“喂,那位先生,天柱峰真的不好登。” “你若是真想上天柱峰看看,我们可以带你上去。” 挑柴、挑菜的二人面黄肌瘦,都是五十来岁年纪,挑菜的说话中气不足,但显然自觉还是有两把刷子。 叶千秋一听,笑意更甚,道:“不用了,多谢三位好意。” 说罢,却是脚下生风,几步之内,便已经从三人眼前消失不见。 这下,那骑驴老者身旁的两个汉子傻眼了。 挑柴汉子朝着骑驴老者道:“师兄,这人怎么走的如此之快?” 挑菜汉子更是说道:“这大白天的见鬼了?” 骑驴老者却是一抬脚,侧身上了驴背,朝着二人道:“行了,你们二人是有眼不识真神。” “此人可不是等闲人。” “此人内功之深,恐怕已然不在少林方证大师之下。” 两个汉子一听,当即面色一变,道:“世上居然还有如此年轻高手?” “咱们怎么一点都没有听说过。” 骑驴老者道:“在这世上,有一些高手,的确是不为人知。” “你们二人不知晓也实属正常。” “东方不败而今自称是天下第一。” “但在十余年前,便是任我行也不敢自称天下第一。” “你们知道这是为何?” 挑柴汉子摇头道:“难道是因为任我行的武功没有东方不败高?” 骑驴老者失笑道:“任我行素来狂傲,十余年前他的武功尚且要胜过东方不败一些。” 挑菜汉子道:“那就是东方不败太目中无人,东方不败何时与少林、武当的高手较量过了,他自称天下第一,可能是他比任我行更狂傲。” 骑驴老者却是摇头,道:“东方不败确是有过人之处。” 挑柴汉子道:“掌门师兄,难道你和东方不败较量过?” 骑驴老者一手捋着白须,却是悄然说道:“当年,东方不败其实也到过天柱峰。” “那时,我与东方不败过了上百招。” “东方不败身法之快,着实超出寻常人的想象。” “那一战,我虽然守住了东方不败的快攻。” “但,其实是我败了,久守必失,单凭东方不败在我面前来去自如,我便不如他。” “东方不败之所以敢自称天下第一,的确是因为他曾经暗中和江湖上的各大高手都较量过一番。” “不过……” 两名汉子一听,皆是一脸惊讶。 挑柴汉子道:“还有这等事,怎么从来没有听掌门师兄提起过?” 挑菜汉子道:“不过什么?” 骑驴老者从旁道:“东方不败之所以敢自称天下第一,还是因为眼下的江湖上,能触其锋芒者的确不多。” “不过,若说他真的是天下第一,那倒也未必。” “且不说,少林之中,还有一位宿老坐镇,便是魔教之中亦有一位不出世的老怪物。” “纵使是抛却了这两人。” “古往今来的天下间,能被江湖人心服口服称为天下第一的,也只有我派创派祖师三丰真人,还有昔年千秋宫第一代宫主叶道人罢了。” “千秋宫虽然久不在江湖上露面,但是每隔三十年,千秋宫的天地二使便会入江湖,寻找有资格进入千秋宫之人。” “而今,算一算时日,三十年之期将近,千秋宫天地二使再入江湖的时日已然快到了。” “到时候,东方不败这个所谓的天下第一,不知道能接得住千秋宫天地二使的几招。” “若是东方不败奉令而去,前往千秋宫,那江湖上又可以安稳数年。” “其实除却千秋宫的人之外,江湖上还有一些不世出的高手。” “比如,当年朝廷的铁胆神候朱无视,此人建立神侯府,网罗天地玄黄四大密探,四大密探各个皆是武功高强之辈。” “那神候朱铁胆当年也算是自从我派祖师之后的天下第一高手。” “不过,朱铁胆造反不成,已经死了好几年了,天地玄黄四大密探也死的死,归隐的归隐。” “但,那黄字第一号密探成是非、天字第一号密探段天涯、地字第一号密探归海一刀,可都还活着。” “这三人虽然不在江湖上称雄,已经归隐十多年,但此三人未必就比东方不败的武功弱。” “除了这三人,还有华山派归隐多年的剑圣风清扬,风前辈剑术通神,纵使是东方不败,也未必能在风前辈手下讨得了好。” “所以,东方不败这天下第一,水分大的很呢。” 两个汉子听了,脸上皆是露出恍然之色。 只听得那挑柴汉子道:“掌门师兄说了这么多,那掌门师兄是不是已经知晓了刚刚那个青衫客的身份?” 挑菜汉子道:“莫非那挑菜的汉子便是朝廷的那什么密探?” 骑驴老者却是摇头,道:“那倒是未必。” “天下之大,不出名的高手也有不少。” “刚刚那位先生,虽然看起来年纪很轻,但其内功之深,常人难以企及。” “而且,观其谈吐神形,断然不是弱冠少年能有的。” “所以,那位先生定然是将内功修炼到了极为高深境界,而能返老还童,青春永驻的人物。” “至于,那位先生到底是什么人。” “这……我委实是猜不出来。” “江湖上,能有这般修为的知名人物,无一人和那位先生相符合。” 两个汉子一听,皆是一愣。 武当派在江湖上的声势仅仅在少林派之后。 他们也知道掌门师兄主掌武当派多年,对江湖上的人和事可谓是了然于心。 一些他们听都没有听说过的事情,掌门师兄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但,想不到,居然还有掌门师兄也不知道的人和事。 这时,只听得挑柴汉子道:“师兄,既然此人武功如此之高,他上武当山是不是另有图谋?” 挑菜汉子亦是说道:“是啊,师兄,不得不防啊。” 骑驴老者闻言,微微颔首,几十年前,日月神教袭上武当山,将武当创派祖师三丰真人手抄的一本《太极拳经》,还有其青年时所佩戴的真武剑抢了去。 其实,当年日月神教想要从武当山抢夺的东西,并非《太极拳经》,而是一件秘宝。 几年前,东方不败悄然登上武当,其实也是为了在武当山寻找三丰真人遗留下来的一件秘宝。 这件秘宝涉及到了三丰真人破碎虚空,飞升得道之秘。 只有历代武当掌门人,方才知晓这件秘宝藏在何处。 虽然,他自觉外人到了武当,便是将真武观给翻个底朝天,也一定找不出那件秘宝,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所以,他觉得还是有必要多加防范。 于是,这骑驴老者当即决定,道:“二位师弟,你们先回真武观,吩咐观中师兄弟好生守护。” “我先去天柱峰查探一番。” 两个汉子闻言,当即点头。 随即,三人分道扬镳。 …… 天柱峰上。 叶千秋登高而望,脚下的大石上,应该便是当年张三丰常年所在的悟道之地。 这处绝巅,的确是一处十分适合修行的地方。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只有到了他这个层次的人物,站在这等绝巅之上,才会生出不一样的感觉。 他虽然和张三丰素未谋面,但站在这里。 叶千秋依稀能感觉到当年的张三丰也曾经像他这般,在这天柱峰绝巅观云海,拿日月,察乾坤。 在这种地方,天地与人的距离会无限的拉近。 只要有足够强大的心境力量,大概就能感受到天地与自身融为一体的感觉。 片刻后,叶千秋回首而望,只见那后边山洞外的崖壁之上,刻着龙飞凤舞的十几个字。 那十几个字庄严肃穆,气象万千。 寻常内功平平之人,恐怕只是看上一眼,便会登时头晕恶心,呕吐不止。 叶千秋负手而望,却是从中感觉到了这刻字之人,刻下这些字时的悲愤心情。 只见那崖壁上刻着“羲之顿首,丧乱之极,先墓再离茶毒,追惟酷甚”这十八个字。 这十八个字,一笔一划之中充满了拂郁悲愤之气。 叶千秋学识渊博,只看这短短十八个字,便知晓,这是摘自昔年王羲之《丧乱帖》中的一句话。 王羲之是东晋时人,其时中原板荡,沦于异族,王谢高门,南下避寇,于丧乱之余,先人坟墓惨遭毒手,自是说不出满腔伤痛,这股深沉的心情,尽数隐藏在“丧乱帖”中。 只是这崖壁上所刻的丧乱帖十八字,字迹之间却是一般无二的透露出了拂郁悲愤,满腔伤痛。 可见,写这十八字之时,写这字的人,心情十分不好。 说来,这天柱峰上也十分简陋。 倒是和华山玉女峰思过崖有些相像。 不过,这天柱峰比起思过崖还要陡峭三分。 莫说是寻常人,就是有一定的武功底子之人,也很难登上这天柱峰来。 叶千秋这一路上来,倒是不费什么力气。 只是想着先前在半路上,那骑驴老汉提醒天柱峰不好登,倒是觉得武当山下,的确是民风淳朴。 武当派能在江湖上屹立上百年而不倒,的确有其生存之道。 即便是没有了张三丰坐镇,武当派依旧是江湖上的名门大派,确实是不简单。 一个门派想要在江湖上鼎盛数百年。 绝非是靠门派之中绝顶人物的武功高低。 更多的是看这个门派能否遵循这个江湖的游戏规则。 拳头大,可称雄一时,但却未必能称雄百世。 叶千秋想到这里,突然觉得千秋宫离了华山而去,或许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当年,他创立千秋宫,时常吩咐门人弟子,不要在江湖上显露自己千秋宫弟子的身份。 是以,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在江湖上,很多人都不知道千秋宫和他的关系。 江湖上,甚至没什么人知晓千秋宫的存在。 但,随着千秋宫的势力愈发庞大,想要在华山之上,一直不为人所知,那就有些不太可能。 叶千秋猜测,千秋宫之所以从华山搬离,更多的是为了千秋宫能够延续传承下去。 一个人想要不遵守这个江湖的游戏规则。 只要这个人的拳头足够大,武功能横压当世便能做到。 但一个门派想要一直处在暗中,不遵守这个江湖的游戏规则,那只有超然物外,远离江湖的中心。 叶千秋想到这里,心头却是多了几分松快之意。 就在这时。 叶千秋耳中忽然听得那山间峭壁上,有很轻很轻的呼吸声出现。 他也不回头,嘴角挂着笑意,依旧负手看着那崖壁上的丧乱帖,朗声道:“可是武当派掌门冲虚道长到了。” 不多时,只听得那峭壁上有人落地。 “先生果然真乃高人也。” “贫道佩服,佩服。” 只听得一道声音从叶千秋的身后传来。 叶千秋闻言,笑了笑,依旧没有回头,只是看着那崖壁上的丧乱帖,朗声说道:“冲虚道长,可知这丧乱帖十八字是由谁人刻下?” 这时,只见先前在山下和叶千秋相遇过的那骑驴老者出现在了叶千秋的身旁。 骑驴老者自然便是如今的武当派掌门人冲虚道长。 冲虚道长看着那崖壁上的丧乱帖十八字,追忆道:“这丧乱帖十八字,乃是我武当派创教祖师三丰真人所刻下。” 叶千秋道:“那冲虚道长,可知晓张真人为何要刻下这十八字?” 冲虚道长闻言,摇头道:“这个,我却是不知晓了。” “不过,想来,他老人家定然是遇到了什么伤心事,才会在伤心痛苦之时,刻下这丧乱帖十八字吧。” 叶千秋道:“这话说的倒是在理。” 冲虚道长又道:“先生上天柱峰来,便仅仅是为了观摩我创派祖师当年所留下的遗刻吗?” 叶千秋道:“那倒也不是。” “贫道上武当山来,其实也不是专程来天柱峰一观。” “武当山的其他地界,贫道也是会去看一看的。” “毕竟,武当山乃是道家圣地,从汉末至魏晋隋唐时期,便一直是求仙学道者的栖隐之地。” “贫道也是道家修行子弟,寻访这名山大川,也只是随心而至。” 冲虚道长闻言,侧目打量叶千秋一番,方才说道:“原来先生也是修道之人。” “先生是如何认得我的?” 叶千秋笑道:“贫道虽然和冲虚道长从来没有见过,但,冲虚道长可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人物。” “武当山虽然是高道隐士汇聚之地,但能有冲虚道长这般武学造诣的,恐怕也没有几个。” “所以,贫道便随口猜了猜。” 冲虚道长在旁听了,脸上泛起笑意,眼中却是闪过惊愕。 他先前藏身之地极为隐秘,本想是在暗中先观察一番。 但是,没想到他刚刚落脚,便已经被眼前这人发现了踪迹。 此人的耳力非凡,已经到了十分恐怖的境地。 这等实力,恐怕已经和少林寺的那位宿老、还有魔教的那位老不死不相上下了。 冲虚之所以敢如此肯定,那是因为他当年曾经拜访过少林寺的那位宿老。 彼时,他是和刚刚接任少林方丈的方证大师一起去拜谒那位老前辈。 二人尚离那位宿老所在的闭关之所有很长一段距离。 但那位宿老与他们相隔数里,依旧能察觉他们二人的踪迹。 那件事到现在算起来,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这二十年间,他的功力更甚从前。 但眼前这人,居然还能如此轻易的发现自己的踪迹。 所以,他才由此推断,眼前之人的功力不在那少林宿老、魔教老怪之下。 只是,这样的人物,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 冲虚道长满肚子疑惑,而且更是担心。 如此人物,到了武当山。 若说他只是路过来看看风景的,他冲虚是一点都不信的。 不过,他也不好急切的表现出什么来。 这时,只听得叶千秋指着那崖壁下的山洞说道:“听闻张真人年轻的时候在天柱峰上悟道,渴饮山泉,饥餐野果。” “在一山洞中苦思七日七夜,方才将一身所学豁然贯通,领会了武功中以柔克刚的至理,创出了辉映后世、照耀千古的武当一派武功。” “这山洞莫非就是他当年的悟道之地?” 冲虚道长闻言,面带奇色,从旁说道:“先生是从何处听来的这关于我派创派祖师的事迹?” 叶千秋听了,笑道:“道听途说罢了,怎么?” “是不是传闻有误?” 冲虚道长闻言,只说道:“那倒也不是,这山洞的确是三丰真人曾经的悟道之地,只不过,先生所说的七日七夜之事,倒是连我也未曾听过。” 叶千秋听,淡淡一笑,道:“冲虚道长不介意贫道进去一观吧。” 冲虚道:“那自然是不介意的,先生请自便。” 叶千秋闻言,早已经朝着山洞之中迈步而去。 冲虚在后看着,心中一动,也急忙跟了进去。 第10章 游历武当,华山传功 叶千秋进得洞中,其中也没什么神异之处。 只见洞中深处放着块光溜溜的大石头。 这山洞纵深,也就只有洞口还有从外面照进来的余光。 越往里面走,便越是黑暗,按理来说应该是没有半点灯光。 但这光溜溜的大石头,却是散发着淡淡的青色光泽,让这洞中深处有了些许光亮。 叶千秋见状,便上前去瞧了瞧。 石头的质地构造却是和普通石头没什么两样,但其中似乎暗暗隐藏着一股微弱的能量。 叶千秋不禁暗道:“看来当年张三丰飞升之时,在这洞中的大石上最起码也端坐了三载以上。” 叶千秋在不止一次破碎虚空过,自然知道,但凡有人能破碎虚空,飞升而去。 或多或少的都会留下一些奇异之地。 在天龙世界时,长春不老谷之所以是长春不老谷,就是因为当年赵升祖师在长春不老谷飞升,所留下的余泽,让谷中泉水成为了不老泉。 张三丰是此方天地的土着,既然他能破碎虚空而去,飞升得道,那遗留下这一点神异之石,倒也不为过。 此时,跟在叶千秋身后的冲虚道长看到叶千秋在端详那块光溜溜的大石,便从旁说道:“这块大石,据说是三丰真人昔年所坐的悟道之石。” “石头虽然有些奇异之处,但其实对内功修行并无什么益处。” 叶千秋听到冲虚道长的话,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 这老小子冲虚似乎对自己有些疑虑。 他这话说出来,难不成是觉得自己会把这大石头给搬走不成? 叶千秋心底暗笑,又在洞中瞅了瞅。 但见那左侧的石壁上刻着“愚茶”两个大字,是以利器所刻,笔划苍劲,深有半寸。 但比起外面崖壁之上的十六字石刻,便要差了许多韵味。 显然,这愚茶二字,并非和外面的十六字石刻一般,是由张三丰所刻。 叶千秋见状,朝着一旁的冲虚道长问道:“冲虚道长,这愚茶二字何解?” 冲虚闻言,倒也不藏私,从旁笑道:“这二字,是我武当派的一位前代掌门所刻。” “这位前代掌门,道号愚茶。” “他年轻时,在此洞中悟道,苦修多年,自觉不得武当功法要义,后来因为遇到了些许奇遇,从武当山一走便是三十余年。” “待他再归山时,又来到这洞中悟道多年,这二字应该是他当年归山之后刻下的。” 叶千秋闻言,心中一动,又问道:“这愚茶道长可还尚在人间?” “这三字刻得这么劲力非凡,他武功一定十分了得。” 冲虚道长笑道:“愚茶师祖在世时,武功的确厉害,算是我武当第一人,但他早已经故去八十年之久了。” 叶千秋闻言,微微颔首,不再多问。 洞中其他地方也没什么好看的。 叶千秋便和冲虚道长一前一后,出了山洞。 待出了山洞,复见光明。 叶千秋道:“还真是人杰地灵的一派好山水。” 冲虚笑道:“先生既然是到武当山来游览,不如前往真武观一坐。” 叶千秋看着冲虚,笑道:“冲虚道长连我的名姓也不知晓,便邀请我到真武观去一坐。” “不怕我这个外客扰了贵派弟子的清修?” 冲虚闻言,只说道:“相逢何必曾相识,先生乃是世外高人,能到真武观做客,老道我不胜荣幸。” 叶千秋听了,淡淡一笑,道:“那贫道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冲虚道:“先生,请。” 只见冲虚一抬手,二人一前一后下了天柱峰。 叶千秋不知道冲虚邀请他到真武观做什么。 但既然他邀请了,那且去转一转也无妨。 ………… 武当派在武当山创立了二百多年。 武当派也在武当山经营了二百多年。 不过,如今武当派已经和全盛时期的武当派有了很大区别。 全盛之时的武当派,大大小小的宫殿数十座。 有张三丰坐镇武当,便是再大的风浪,武当派也屹立不倒。 但自从张三丰飞升之后,武当派的声势便下降了不少。 特别是大概七十多年前,日月神教率众攻上武当,将武当派的宫殿给焚毁不少。 还将武当派的《太极拳经》和张三丰青年时佩戴的佩剑给抢夺了去。 武当派的声威便更是大打折扣。 从那之后,武当派的日常事务便到了真武观中处理。 而大多数弟子,也都在真武观中修行。 真武观,并非一个小小的道观。 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真武观,其实是由真武大殿,和几座大大小小的宫殿组成。 虽然无法和当年全盛之时的武当派相比,但也算是大气磅礴之地。 冲虚道长带着叶千秋在真武观中一番游览。 又亲自带着叶千秋在武当山各处欣赏了一番风景。 二人攀谈之中,冲虚道长也知道了叶千秋姓叶。 冲虚道长虽然心眼多了点,但人还是不错的。 叶千秋在武当山上一连停留数日,欣赏美景。 也和冲虚道长顺便探讨一番道学易理。 冲虚道长被叶千秋渊博的知识给深深折服。 数日来的相处,他倒也不再怀疑叶千秋上武当山来,是为了谋取当年三丰真人飞升之后留下的那件秘宝。 叶千秋在武当山叨扰数日。 和冲虚道长相谈甚欢。 半个多月后,叶千秋方才离了武当山,继续向北而行。 叶千秋离开武当山之后。 武当派在山下的弟子给冲虚道长带回了衡山城的消息。 当冲虚道长听到其中关于华山师祖叶道人之事时,方才明白,原来他所见的叶道人便是华山派的师祖。 冲虚自然不知道华山派有这样一位师祖。 冲虚道长暗自心惊的同时,又深深感觉到了江湖上的格局可能会因为这位华山派师祖的出现,发生很大的变化。 和其相谈数日,冲虚道长也自觉这位叶道人并非险恶之辈,但有这样一位绝世人物坐镇,只需十几二十年,华山派在江湖上便不会再是二流门派了。 …… 叶千秋离了武当山,一路向北,出了湖北,便进了河南境内。 进了河南,却是再往西行,一路慢慢悠悠的,打算回华山。 这一路上,碰到客店、酒馆、茶舍,叶千秋都会停步驻足,一来是打听一下江湖上的有没有千秋宫出现的消息。 二来也是想看一看嵩山派到底有什么动静。 河南境内虽然大部分都是少林寺的地盘。 但嵩山派也有些势力。 他之所以没有下了武当山,就朝着西北方向的华山奔去,而是要进入河南境内,就是想着在河南境内顺带着打探打探嵩山派的动向。 他虽然没见过左冷禅,但嵩山派在衡山城吃了那么大的亏,左冷禅好歹也是五岳剑派的盟主。 肯定不会忍气吞声。 但,若说左冷禅有上华山亲自去见自己的胆子,他却是也不大信的。 且不说,现在他对外的身份是华山派师祖,单凭华山派已经单方面宣布退出五岳剑派一事。 左冷禅也没必要上华山去。 但,叶千秋觉得左冷禅虽然不敢亲自到华山去撒野,但私底下的小动作肯定是会有的。 所以,他暗中打探消息,也是为了看能不能揪住左冷禅的小辫子,若是揪住了,那上嵩山去敲打敲打这老小子,也算是师出有名。 不过,他在河南境内磨蹭了一个多月,也没探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于是,他也懒得等了,一路疾行,回了华山。 …… 叶千秋回到华山时,已经是临近秋天。 叶千秋刚到华山脚下,便被在华山脚下等候了数日的陆大有给迎上了玉女峰。 在回山的路上。 叶千秋看陆大有上蹿下跳的,脸上满是欣喜,没个定性,还真是像个猴儿。 叶千秋便问道:“六猴儿,你高兴个什么劲。” 陆大有朝着叶千秋神秘兮兮的说道:“师祖,我告诉你个好消息。” 叶千秋见他贼头贼脑的,不禁摇头失笑,道:“什么好消息?” 陆大有道:“师娘怀孕了。” 叶千秋听了,微微一愣,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陆大有道:“就是前天,师娘恶心干呕,师父给师娘号了脉,才知道师娘有喜了。” “听灵珊说师娘肚子里的孩子大概有两个多月了吧。” 叶千秋闻言,点了点头,暗道,岳不群平日里不近女色,现在是老铁树又开花了? 他倒也不以为意。 只听得陆大有还说道:“除了这件事呢,还有一件喜事。” “就是师父他老人家又收了个弟子,叫林平之。” “师祖,听那林平之讲,是您老人家救了他一家三口?” 叶千秋点了点头,道:“林平之那小子也到华山了?” 陆大有摇了摇头,道:“那倒是还没有。” “那日在衡山城,师祖您老人家和我们分开之后。” “师父在破庙收了那林平之为徒。” “林平之因为担心父母,便先和他父母去了洛阳,说是要投奔他外公。” “师父还派了大师兄、二师兄一起去护送他父母。” “等办完了事,他们应该就会回山了吧。” 陆大有是个话痨,当初从华山前往衡山城时,叶千秋曾经和华山弟子一起上路。 叶千秋平素里平易近人,虽然是师祖级别的人物,但陆大有也不认生。 反正一路上,给叶千秋说了不少华山的近况。 “叶师祖,您老人家不知道,现在华山上下,不知道有多少弟子都想着让您老人家指点一两招呢。” “在衡山城的那些事,现在江湖上哪个人不知道。” “华山派有了您老在,华山派的弟子到了江湖上,旁人便是武功比我们高,也不敢轻易惹我们了。” 叶千秋拍了陆大有的脑瓜子一下,道:“你小子是真没出息。” “学武的若只想是靠先辈的名声,那是成不了气候的。” 陆大有嘿嘿一笑,傻乐着挠头道:“对对对,师祖教训的是。” 二人上了玉女峰,山势险峻,树木清幽,鸟鸣嘤嘤,流水淙淙,四五座粉墙大屋依着山坡或高或低的出现。 陆大有这个大嘴巴还没怎么着,就朝着山上大喊着“师祖回来啦!” “师祖回来啦!” 霎时间,华山派三十多名弟子都迎了出来,拜见叶千秋。 叶千秋对华山的这些弟子,倒也不是个个都认识。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华山的所有弟子。 只见这些弟子年纪大的已过三旬,年幼的不过十五六岁,其中有六名女弟子。 他倒是知道这些女弟子全部都是宁中则的徒弟。 华山派一共有七个女弟子,抛去了岳灵珊,这剩下的六个也全在这里了。 人倒是不少,就是武功看得过去的,着实是一个没有。 不论是年长的,还是年幼的,都是弱鸡。 这时,只见岳不群夫妇从他所居的“有所不为轩”走了出来。 叶千秋看到宁中则肚子的确是大了些,虽然还不太显怀,但只要看上一眼,便清楚肚子里多了一个生命。 岳不群是满面春风,朝着叶千秋拱手,将叶千秋请进了有所不为轩里坐着。 岳不群在其间向叶千秋说了衡山大会之后的种种遭遇。 叶千秋微微颔首,一一听了。 说来都是些喜事,无论是新收了徒弟,还是宁中则又怀上了孩子。 怪不得岳不群是满面春风。 叶千秋见岳不群很高兴,当即给他浇了盆冷水,问他以后打算如何发展华山派。 岳不群将他的计划说了说,无非就是多收徒弟,多下山行侠仗义,做好事,搏美名,积极的参与到江湖大事中去。 岳不群的这话说完,叶千秋便道:“你既然认贫道为师祖,那贫道也不白当你的师祖。” “这些年,你收徒弟倒是收了不少,但真正可堪大用的又有几个?” “就山上的这三十几个弟子,武功一个能看的也没有。” “你这些光是顾着自己练武了,但徒弟们的武功却是都跟不上。” “难道往后办事,都得你亲自去办不成?” 岳不群听了,满面春风登时去了大半。 自从剑气之争后,他一心想着将华山派发扬光大。 但实乃是力不从心,顾得了自己,顾不得徒弟。 他也知道所收的弟子,皆是层次不齐,没什么太大的本事。 所以,叶千秋这么一说,他当即便朝着叶千秋拱手道:“还请师祖指点。” 叶千秋道:“你所收的这些弟子当中,资质大都一般。” “不过,一般人有一般人的教法。” “左右我闲来无事,往后,我便替你调教调教徒弟。” 岳不群一听,当即大喜道:“有师祖您老人家调教他们这些不成器的,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只是,会不会太劳烦您老人家了。” 叶千秋摆手道:“行了,你也别说这虚头八脑的,我暂时做一做华山的传功长老。” “你有时间再到山下去走走,多收一些身家清白的弟子上山。” “教一个是教,教十个也是教。” “华山派想崛起,现在还差的远。” 岳不群听了,更是欢喜,只是他突然又面露难色,道:“师祖,咱们华山派的余田资产有限。” “山上最多就能养个五六十人,眼下除了我的那一众不成器的弟子,再加上山上的一些杂役什么的。” “已经有四十几人了,若是再招收一些徒弟,那山上的财力可能难免有些不支。” 叶千秋知道华山派的确没多少钱,这山上的房子比起武当派的真武观来差远了。 武当派再落魄了,也比华山派要强上太多。 华山派就这十几间屋子,华山派的弟子走出去就和山上的农户没什么区别,若按财力算,岳不群连个大地主都算不上。 叶千秋也懒得教岳不群怎么赚钱,这老小子不是那块料,往后弟子多了,再挑两个机灵点的,去做这些事就行了。 “你自己看着办就成。” 叶千秋给岳不群撂下这一句话,便直接先休息去了。 …… 翌日一早。 岳不群带着一众弟子来到后堂。 堂上布置肃穆,两壁悬着一柄柄长剑,剑鞘黝黑,剑穗陈旧,那是华山派历代宗师的佩剑。 而叶千秋则就坐在后堂当中的座椅上。 只听得岳不群站在一旁,朝着厅中一众弟子朗声说道:“我华山派立足武林数百年,武功上虽然也能和别派互争雄长,但一时的强弱胜败,殊不足道。” “华山派弟子虽不算少,但武功出众者着实没有。” “而今,我华山派有叶师祖坐镇,乃是我华山派的幸事。” “从今日起,叶师祖便是我华山派传功长老。” “你们这些不成器的,往后要跟着叶师祖好生练功。” “都听见了没有!” 随着,岳不群这一声喝下。 一众弟子尽数高呼。 “弟子谨遵师命!” 岳不群见状,很是满意。 他深知,华山派要崛起,决然不是靠他一个人就可以的。 现在,有叶师祖指点华山派的一众弟子,那华山派的兴盛便指日可待了。 若是没有遇到叶千秋的岳不群,度量可能不会如此之大。 但遇到了叶千秋的岳不群,眼光早已经不在华山的这一亩三分地上。 叶千秋给华山派带来的改变,是他岳不群难以做到的,而如同叶千秋这样的人物,如果想要建立一个比华山派更加强盛的门派,一点都不难。 岳不群正清楚这一点,所以,他才能放手大干。 因为,他知道华山派只会变得越来越好。 从这天之后,叶千秋便开始带着一帮华山弟子在玉女峰上下来回跑动。 宁中则怀孕了,要好好养胎。 门中的事务便全都落到了岳不群的身上。 岳不群没有得力弟子驱使,稍微碰上点难事,就得自己亲自去跑。 再加上岳不群还想着收弟子,没过了几日,便下山去了。 叶千秋在山上教华山弟子练功,倒也自在。 岳不群的这帮弟子中,天资高的还要数令狐冲。 不过,令狐冲不在山上。 眼下一众弟子里,也就是岳灵珊的资质还凑合。 叶千秋便给岳灵珊开了两次小灶。 其余弟子所修炼的内功心法都是华山最基础的入门心法。 再高深的心法,传给这些弟子也是无用,他们也练不成,这就是资质问题。 古往今来,江湖上有过那么多的高深功法,但渐渐的那些高深武学都失传了,大多数高深武学不是因为秘籍没了,而是后人的资质不够,便是高深武学摆在你的面前,也无法领悟其中三味。 叶千秋将华山基础内功和华山的基础剑法融合,稍微改良了一番,传授了下去。 日子就这样一天又一天的过去。 眼看着宁中则的肚子是一天比一天大了。 这一日,岳不群总算是赶在宁中则生孩子之前回到了华山。 岳不群这一路风尘仆仆的,屁股还没坐热,正在和叶千秋在有所不为轩说着这几个月他在江湖上的见闻。 便听到陆大有着急忙慌的来和岳不群喊道:“师父啊,不好了,嵩山派的人来拜山了!” 第11章 剑气合一,三人归心(补昨天,万更求订阅!) 陆大有是个大嗓门,山上有什么事,都是他最先叨叨开的。 岳不群这刚和叶千秋说,他这一趟下山去了好多地方,途经山西,再经河南,又到了山东,还到了一趟关外。 叶千秋还没问岳不群忙叨叨的跑了这么多地方干啥。 陆大有便闯进门来了。 岳不群当即放下了茶碗,道:“六猴儿,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陆大有直说道:“不是啊,师父,外面不止是嵩山派的人来了,还有三个人跟他们一起上来,说是咱们华山派的。” “可是,我却从来没有见过他们。” 岳不群一听,道:“哦?还有此事?” 他当即朝着叶千秋道:“师祖,看来是来者不善啊。”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左冷禅不敢亲自来登门,派几个杂鱼来捣乱,也实属正常。” 岳不群听了,当即说道:“六猴儿,你去将嵩山派的人请到正气堂中。” 陆大有闻言,便急忙出了门。 不多时,叶千秋和岳不群也从有所不为轩出门,前往正气堂。 刚一进正气堂大厅。 只见厅中已经坐了五个人。 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瘦削老者,右手执着五岳剑派令旗,正是嵩山派的仙鹤手陆柏。 陆柏旁边坐着两个中年道人,那两个中年道人一个五十来岁的老者,从服色瞧来,也分辨不清楚到底是泰山的还是衡山的。 这二人对面还坐着三人,那三人都是五、六十岁年纪,腰间所佩长剑均是华山派的兵刃。 其中一人满脸戾气,一张黄焦焦的面皮。 还有一个矮子和一个身着道袍之人。 岳不群看到那厅中几人,脸上也没有什么多余之色,依旧平静的很。 本来坐在厅中的陆柏一看到岳不群和叶千秋进来,当即站起身来。 朝着叶千秋和岳不群拱手道:“陆柏见过叶真人、岳掌门。” 陆柏朝着叶千秋拱手之时,身子都多往下躬了三分。 叶千秋的厉害,可是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他可是不敢在叶千秋面前造次。 不过,今日他奉掌门师兄来华山,可不需他亲自动手。 自然有人顶上去。 岳不群朝着陆柏拱拱手,道:“不知陆师兄今日上华山来,是有何要事?” 陆柏闻言,直说道:“今日,我上来华山来,只是奉左盟主令前来,论一桩华山旧事。” 岳不群听了,淡淡说道:“我华山派早已经退出了五岳剑派,左盟主想要论华山旧事,恐怕没什么资格吧。” 陆柏闻言,却是微微一笑。 这时,只听得那坐在陆柏身旁的老者道:“岳兄,贵派之事,我们外人本来不便插嘴。” “只是我五岳剑派结盟联手,共荣共辱,要是有一派处事不当,为江湖同道所笑,其余四派共蒙其羞。” “你华山派在衡山大会上擅自退出五岳剑派一事,未经左盟主同意。” “处理的着实是有些不当。” 岳不群看向那人,道:“鲁师兄是在说我华山派处事不当,连累贵派的声名了?” 姓鲁的老者闻言,只是“哼哼”两声,其意思已经很是明了。 这时,又听得那厅中焦黄面皮之人开口道:“岳师兄,你在衡山大会上公然拜了一个来路不明的道人做我华山派的师祖也就罢了。” “还任其胡乱施为,五岳剑派同气连枝,已经结盟百年,就这样一个来路不明的道人,随口便说要华山派退出五岳剑派。” “你岳师兄非但不制止,还与这道人沆瀣一气。” “不知道你岳师兄到底有没有把华山派放在眼里!” “你是想要让华山派沦为江湖上的笑柄吗?” 岳不群闻言,当即面色不愉,道:“封兄,你们三位早已跟华山派没有瓜葛,又上华山来做什么?” “华山派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们三位华山派弃徒来指手画脚了?” 叶千秋从旁看着,当即便猜出刚刚说话之人应该便是封不平,他身旁的其余两人应该就是成不忧、丛不弃。 只听得那封不平道:“华山是你岳师兄买下来的吗?” “难道就不许旁人上山了?” “莫非是皇帝老子封给你了?” 岳不群冷哼一声,道:“各位要上华山游玩,当然可以,可是岳不群却不是你师兄了,“岳师兄”三字,原封奉还。” 封不平道:“当年你师父行使阴谋诡计,霸占了华山一派,这笔旧帐,今日可得算算。” “你不要我叫“岳师兄”,哼哼,算帐之后,你便跪在地下哀求我再叫一声,也难求得动我!” 岳不群闻言,淡淡说道:“封不平,你好大的口气。” “你要算帐?算什么帐?要怎样算法?” 封不平大声道:“你篡夺华山派掌门之位,已经二十多年啦,你认了这来历不明的道人为华山师祖,将华山派的根基也给掘了!” “华山派若是再由你执掌,恐怕就要万劫不复了!” “你岳不群想毁了华山派,我们可不答应!” “你还是趁早退位吧!” 岳不群笑道:“各位大动阵仗的来到华山,原来是想夺在下这掌门之位。” “那有什么希罕的?” “封兄如自忖能当这掌门,在下自当奉让。” 封不平道:“当年你师父凭着阴谋诡计,篡夺了本派掌门之位,现下我已禀明五岳盟主左盟主,奉得旗令,来执掌华山一派。” 岳不群闻言,冷哼一声:“左盟主管得未免太宽了,我华山派本门之事,可用不着他来管闲事。” “别说我华山派已经退出了五岳剑派,就是没有退出。” “他左冷禅有什么资格废立华山派的掌门?” 此时,只听得陆柏手持五岳令旗,从旁说道:“岳掌门,左盟主也是好意,皆是为了华山派好!” “你华山派凭空冒出来一个师祖。” “这三位师兄皆是昔年华山派弟子,却是从未听说过华山派有过什么闭关百年的师祖。” “岳掌门,华山派的这位叶师祖到底是什么来历,你是不是该让大家清楚清楚。” 这时,只听得那泰山派、衡山派两个人也齐齐说道:“陆师兄这话说的有道理。” “咱们五岳剑派同气连枝。” “有上百年的交情了,怎么我们从前是一点都没有听说过华山派还有一位姓叶的师祖!” “岳掌门,你要退出五岳剑派,是不是为此人武力胁迫?” “还是另有苦衷,若是你有苦衷,你现在当着大家伙的面说出来,他便是武功再高,还能将咱们都杀了不成?” “更何况,还有其他四岳的人给你岳掌门做主,只要你点个头。” “咱们就还是一家人。” 岳不群听了,当即朝着那泰山派、衡山派的两个中年道人道:“二位师兄,这话说的未免太过了吧!” “叶师祖是我华山派不世出的高人,在衡山城刘府之上时,莫大先生、天门师兄都是承认了的。” “再说了,我华山派内部的事,干你们何事?” “岳某还是劝二位不要多管闲事,免得惹祸上身,坏了华山派和衡山派、泰山派的关系。” 这时,只听得叶千秋站出来,道:“这么说,你们今天还是冲着贫道来的?” 陆柏看到叶千秋一说话,登时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叶千秋目光落在那封不平三人的身上。 “你们三个,若自认为还是华山派弟子,现在立马就将陆柏和他身边这两个衡山派、泰山派的老小子给拿下。” “贫道可以不追究你们勾结外人,图谋华山掌门之大罪。” “容许你们回归华山派门下。” “若是,你们执迷不悟,仍要和嵩山派的人沆瀣一气,那贫道只好让掌门人清理门户了。” 封不平三人闻言,面色微变。 三人都已经听出了,叶千秋口中的不善之意。 但是,三人从未见过叶千秋。 再加上,他们对岳不群有极大的意见,如何能听叶千秋的话? 这时,那姓鲁老者冷笑道:“华山派叶师祖果然好大的威风,这是要挥剑斩我的人头了吗?” “我们今日来到华山,正是为了主持公道,相助封大哥清理门户中的奸邪之辈。” “华山叶师祖若是真的华山师祖,又有何惧?” 叶千秋当即朝着那姓鲁的老者看去,道:“莫大先生管束门人的本事看来的确不怎么样。” “你若是再找死,贫道不介意成全你。” 叶千秋最烦的就是这种不知所谓的人,本事不大,还挺喜欢咋咋呼呼的。 莫大都不敢在他面前哔哔叨叨,这老小子是真嫌命长了。 那姓鲁的老者却是浑然不觉叶千秋已然对他起了杀心。 还在一旁冷笑道:“叶真人若真是华山派的前辈,那自然不会因为这点质疑之声就和我动手,否则叶真人和魔教中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下一刻,却听得“啪”的一声响。 只见鲁姓老者左手捂着腮帮子,脸上已经是乌青乌青的。 叶千秋朝着那鲁姓老者道:“这里还没你说话的份儿!” “你可以再试着多嘴一句。” 厅中几人除了岳不群皆是大骇。 他们根本没有看清楚叶千秋是如何出手赏了那鲁姓老者一耳光的。 只听得“啪”的一声响,然后就看见那姓鲁的已经在捂着腮帮子了。 一时间,那鲁姓老者也不敢再咋呼了。 这老儿叫鲁连荣,外号叫作‘金眼雕’。 他素来多嘴多舌,惹人讨厌,武林中人背后都管他叫‘金眼乌鸦’。 此人在江湖上没什么太大的名气,这一趟受了左冷禅的邀请上华山来,自觉也是一号人物了。 所以,这说起话来,是十分卖力气。 但叶千秋给了他一大嘴巴子,吓得他当即就老实了。 毕竟还是命要紧,刚刚他只感觉有一股恐怖气息笼罩了自己,差点吓的尿出来。 他现在总算是知道叶千秋的厉害了。 登时,迈开腿,捂着脸颊,头也不回的急冲出了大厅,却是赶紧下山去了。 叶千秋也没要真杀这人,见他跑了,也没阻拦。 这无知货色,还是被左冷禅给驱使的,由得他去,有一巴掌的教训,他往后自然知晓轻重。 陆柏从旁看着,心中一冷,只觉得今日之事,有这姓叶的在,恐怕未必能成。 这时,只听得岳不群朝着封不平三人道:“你们三个听见了没有?” “师祖他老人家心怀慈悲,还给你们一条生路。” “你们还不赶紧的将这妄图插手华山派内部事务之人给拿下!” 封不平三人看向叶千秋,刚刚叶千秋是如何出手的,三人是一点都没看出来。 封不平三人心中骇然,皆是暗道,此人武功真的是已经臻至陆地神仙之境了吗? 但他们三人苦等二十余年,好不容易等到了今日。 岂能就此放弃。 想到这里,只听得封不平道:“从前我们没见过什么华山叶师祖,也没听说什么华山叶师祖。” “我们无从辨别真假,此事暂且不提。” “今日,我们是来让岳不群退位的。” “华山派是五岳剑派之一,即便是退出了五岳剑派,也依旧是以剑为主。” “岳不群一味练气,那是走入魔道,修习的可不是本门正宗心法了。” 岳不群道:“封不平,你这话未免太过了,华山派的确是用剑,可是不论哪一门、哪一派,都讲究‘以气御剑’之道。” “古往今来,主用剑的门派多了去了,难道都是剑派了不成?” “剑术是外学,气功是内学,须得内外兼修,武功方可有成。” “以你所言,倘若只是勤练剑术,遇上了内家高手,那便相形见绌了。” 封不平冷笑道:“那也不见得,天下最佳之事,莫如九流三教、医卜星相、四书五经、十八般武艺样样皆能,事事皆精,刀法也好,枪法也好,无一不是出人头地。” “可是世人寿命有限,哪能容得你每一门都去练上一练?” “一个人专练剑法,尚且难精,又怎能分心去练别的功夫?” “我不是说练气不好,只不过咱们华山派的正宗武学乃是剑术。” “你要涉猎旁门左道的功夫,有何不可,去练魔教的‘吸星大法’,旁人也还管你不着,何况练气?” “但寻常人贪多务得,练坏了门道,不过是自作自受,你眼下执掌华山一派,这般走上了歪路,那可是贻祸子弟,流毒无穷。” 岳不群微笑道:“贻祸子弟,流毒无穷,却也不见得。” 封不平身旁那个矮子突然大声道:“为什么不见得?” “你教了这么一大批没个屁用的弟子出来,还不是‘贻祸子弟,流毒无穷’?” “封师兄说你所练的功夫是旁门左道,不配做华山派的掌门,这话一点不错,你到底是自动退位呢?” “还是吃硬不吃软,要叫人拉下位来?” 岳不群道:“成不忧,你们‘剑宗’一支,二十多年前早已离开本门,自认不再是华山派弟子,何以今日又来生事?” “倘若你们自认功夫了得,不妨自立门户,在武林中扬眉吐气,将华山派压了下来,岳某自也佩服,今日这等啰嗦不清,除了徒伤和气,又有何益?” 成不忧大声道:“岳师兄,在下和你无怨无仇,原本不必伤这和气,只是你霸占华山派掌门之位,却教众弟子练气不练剑,以致我华山派声名日衰,你终究卸不了重责。” “成某既是华山弟子,终不能袖手旁观,置之不理。” “再说,当年‘气宗’排挤‘剑宗’,所使的手段实在不明不白,殊不光明正大,我‘剑宗’弟子没一个服气的。” “我们已隐忍了二十多年,今日该得好好算一算这笔帐了。” 岳不群道:“本门气宗剑宗之争,由来已久。” “当日两宗玉女峰上比剑,实是两败俱伤,没有赢家。” “适才,成不忧你说我门下弟子练气不练剑,这却是大大的错了。” “如今华山派弟子,既练剑,又练气,何来只练气,不练剑的说法?” “我岳不群执掌华山,听从叶师祖教导,早就明悟剑气一家,内外兼修的至理。” “从前,华山的剑气之争,着实是大不应该。” “其实三位若是还心系华山派,那大可以重归华山派。” “我岳不群举双手欢迎三位回来。” “但,三位若是勾结外人,来取华山派掌门之位,那请恕岳某不能苟同。” “定然要与三位定个高下,分个胜负。” 封不平三人显然是没有想到岳不群居然会说出这等话来。 封不平蹙眉道:“岳不群,你和你师父一样,皆是巧言令色之辈。” “谁知道你又在背后耍什么花招?” “总而言之,你这掌门之位得来不清不楚,否则左盟主身为五岳剑派的首领,怎么他老人家也会颁下令旗,要你让位?” 岳不群摇头道:“华山派早已经退出五岳剑派,左冷禅想用你们三人来试探我岳不群的虚实。”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华山派若是从前的华山派,的确无力和嵩山派抗衡。” “但而今的华山派,早已经不是从前的华山派!” “若是左冷禅想插手华山派的内务,那我岳不群只好随同叶师祖一同上嵩山派去走一遭。” “看一看他左冷禅到底长了几个胆?” 岳不群这话一出,封不平三人倒是还好说,但一旁陆柏的脸色就有些难看了。 岳不群这话明显是说给他听的。 岳不群如此强势,看来想要华山派回归五岳剑派,是彻底没戏了。 陆柏急忙从旁说道:“岳掌门说笑了,我掌门师兄怎么可能插手华山派的事务呢?” “这其中可能是有些误会!” 这时,叶千秋冷哼一声,道:“误会?” “左冷禅派你到华山派来,难道就没想过后果?” 陆柏急忙道:“叶真人息怒,左盟主的确没有和华山派为难的意思。” 叶千秋懒得理会这老小子。 这时,只见那成不忧道:“哪有多弯弯绕绕的,我们三个只是代表华山剑宗传人。” “左盟主是什么意思,我们三个一概不知。” “总之,你岳师兄说来说去,这掌门人之位是不肯让的了,是也不是?” 他说了“不肯让的了”这五个字后,刷的一声,已然拔剑在手。 说到那“是”字时便刺出一剑,说“也”字时刺出一剑,说“不”字时刺出一剑,说到最后一个“是”字时又刺出一剑。 “是也不是”四个字一口气说出,便已连刺了四剑。 这四剑出招固然捷迅无伦,四剑连刺更是四下凌厉之极的不同招式,极尽变幻之能事。 第一剑穿过岳不群左肩上衣衫,第二剑穿过他右肩衣衫,第三剑刺他左臂之旁的衣衫,第四剑刺他右胁旁衣衫。 四剑均是前后一通而过,在他衣衫上刺了八个窟窿,剑刃都是从岳不群身旁贴肉掠过,相去不过半寸,却没伤到他丝毫肌肤。 这四剑招式之妙,出手之快,拿捏之准,势道之烈,无一不是第一流剑术高手的风范。 陆柏、封不平、丛不弃看到岳不群面不改色,任由成不忧刺了四剑。 对岳不群倒是佩服的,眼见成不忧连刺四剑,每一剑都是狠招杀招,剑剑能致岳不群的死地,但岳不群始终脸露微笑,坦然而受,这养气功夫的确是非常人所能及。 此时,只听得岳不群说道:“成不忧,这便是你最得意的四招?” 成不忧傲然道:“你只须破解我这四招剑法,成某立即乖乖的下山,再也不敢上玉女峰一步。” 他自负剑法了得,但见岳不群如此不动声色,其实心中倒也没多少底气,只是面上强撑着而已。 岳不群闻言,却是淡淡一笑。 登时拔剑而出。 刷刷刷刷! 只见岳不群也在顷刻之间刺出了四剑。 第一剑同样穿过了成不忧的左肩上衣衫,第二剑穿过他右肩衣衫,第三剑刺他左臂之旁的衣衫,第四剑刺他右胁旁衣衫。 四剑均是前后一通而过,在他衣衫上刺了八个窟窿,剑刃都是从成不忧身旁贴肉掠过,相去也不过半寸,没伤到他的丝毫肌肤。 这四剑一出,不仅是成不忧登时面色大变。 就连陆柏、封不平、丛不弃三人亦是面色大骇。 着实是因为岳不群的出剑速度着实是太快了! 比起成不忧的速度还要快上不知多少! 成不忧在岳不群的身上刺了四剑,岳不群在同样的位置,以更快的速度,在成不忧的身上刺了四个窟窿! 这不仅仅需要的是更加高明的眼力和剑术,还需要更为高明的心理素质。 封不平三人对视一眼,皆是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之意。 二十多年前,岳不群的剑术平平,虽然是华山派大师兄,但他主修的是紫霞功,剑术造诣并不怎么样。 但想不到二十多年过去,岳不群的剑术造诣已经比他们这些剑宗弟子还要高深莫测! 更何况,他们这二十多年间,并非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做。 他们这二十多年间,苦修剑术,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回到华山派,重新夺回华山派掌门的位置。 但是,现在他们看到了什么? 岳不群的剑术造诣已经完全超过了他们三人之中的任何一人! 这种巨大的落差,顿时让三人的脸上蒙上了一层羞愧之色。 叶千秋从旁微微一笑,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不错,最近剑术还算有些长进,但离真正的剑术大成还差的远。” “要切骄切燥,好生习练才是。” 岳不群朝着叶千秋稍稍躬身,笑道:“多谢师祖指点。” “请师祖放心,不群定当谨遵师祖教诲。” 这时,听到岳不群和叶千秋对话的封不平三人彻底傻眼了。 什么玩意儿? 岳不群有如此之高的剑术造诣,居然离剑术大成还差的远? 岳不群的剑法已然如此超群,还不算什么。 那他们的剑法岂不是狗屁不如,根本不入流? 而更恐怖的是,听岳不群的意思是,岳不群的剑法之所以能有如此造诣,全是由这人指点的。 封不平三人登时更加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三人的心头满是疑惑。 莫非此人真的是华山派的师祖不成? 听人说,在衡山大会上。 岳不群亲口说了,这位叶师祖在华山闭关了上百年,其修为足以媲美当年武当派创派真人张三丰。 本来三人一点都不信,只以为是岳不群在瞎几把扯犊子。 谁知道岳不群在搞什么鬼把戏。 但,现在看来,岳不群还真可能不是在搞鬼把戏。 而是,眼前这位叶道人,真的可能是他们华山派的师祖。 不然的话,何以岳不群这个气宗弟子会说出什么剑气合一,剑气之争是无谓之争的话来。 更关键的是,岳不群的剑术造诣的确是大进。 比起他们这些专修剑术的剑宗弟子来说,还要更胜一筹。 而且,看岳不群刚刚显露出来的那四剑,很显然,他的内功造诣也已经到了一个十分深厚的地步。 岳不群这个气宗传人绝对不可能是只主修剑术,而辅修气功的。 一时间,封不平三人是面面相觑。 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而站在一旁的陆柏,还在暗自惊骇着。 十余年不见岳不群出手,岳不群的实力竟然已经到了如此地步。 当年,五岳会盟之时,任我行带着东方胜、曲洋、向问天等魔教长老上了嵩山太室山。 五岳掌门和任我行等魔教中人大战。 彼时,岳不群表现出来的剑术造诣,远远没有现在高明。 陆柏心中暗道,此事一定要回禀给掌门知晓。 华山派如今退出五岳剑派,华山派有一个叶真人已经足够恐怖,再加上一个功力高绝的岳不群。 那华山派可就真的要崛起了。 陆柏心中思虑非常。 此时,大厅之中。 陷入了短暂的平静之中。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你们三个不成器的家伙,还有什么颜面回华山来?” 这声音一出,登时引得厅中的封不平三人心惊不已,他们只觉这道声音有些熟悉。 他们三人不约而同的朝着门口看去。 只见那大厅门口出,一道身影走了进来。 此人一袭青衫,白发白须,面色清冷。 正是风清扬。 “风师叔?” “您老人家怎么下山来了?” 岳不群看到风清扬到了,还有些诧异。 风清扬进了厅中,先是朝着叶千秋欠身,然后朝着大厅之中的三人,喝道:“你们三个不肖的混账东西,还不赶紧来拜见叶师祖。” 风清扬这一表态。 大厅之中的封不平三人登时傻眼了。 封不平三人看向风清扬。 他们三个自然是认识风清扬的。 风清扬当年可是剑宗弟子心中的扛把子。 风清扬虽然不是以本门剑术为长,但他的剑术超群,在江湖上享有“剑圣”之名。 那是一点都没错的。 封不平三人看到风清扬一出现,当即朝着风清扬跪下,齐声道:“不肖弟子封不平、成不忧、丛不弃见过风师叔!” 风清扬冷哼一声,道:“你们要拜的不该是老夫,而是叶师祖!” “你们三个多年不归华山,一回来,便勾结外人意欲抢夺掌门之位。” “着实是大大的不肖弟子。” “华山派的家务事,什么时候需要别人来搅和了?” “嗯?” 风清扬的这一声“嗯”确实是给了封不平三人极大的压力。 三人听了,急忙朝着风清扬解释道:“风师叔,当年气宗狡诈才不明不白的得了这掌门之位。” “我们……” 三人话还没说完。 “够了!” “还提什么剑气之争,还嫌丢人丢的不够大吗?” “我就问你们三个一句,你们三个到底还认不认自己是华山派弟子!” 风清扬直接打断三人的话,开口问道。 三人闻言,当即连忙点头道:“自然认,我们三个生是华山派的人,死是华山派的鬼!” 风清扬道:“既然你们还承认自己是华山派弟子,那就过来拜见叶师祖!” 三人一听,也不再犹豫,当即朝着叶千秋叩拜。 只听得封不平道:“弟子封不平叩见叶师祖,先前弟子三人不明所以,误会了叶师祖,还请叶师祖降罪!” 成不忧、丛不弃也急忙从旁道:“请师祖降罪!” 叶千秋道:“既然你们还承认你们是华山派弟子,那就按我说的去做。” 封不平三人一听,抬起头来,有些发愣。 风清扬厉声道:“还不照做!” 封不平、丛不弃、成不忧一听,登时站起身来,朝着陆柏和那泰山派的道人围了过去。 只听得封不平朝着那二人道:“陆师兄,我华山派师祖有令,我三人不得不从。” “这一趟,就委屈二位了。” 陆柏闻言,面上露出尴尬之色,他倒是一点反抗的心思都没有。 他知道,有叶千秋在此。 不反抗,他还有活路,若是敢反抗,那估计就是死路一条。 今天是彻底的栽了,简直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想不到风清扬这个老家伙也还活着! 风清扬之名,他陆柏自然也是听说过的。 在他还穿开裆裤的时候,风清扬就已经是江湖上的大佬了。 连风清扬都站出来,承认了叶道人是华山派的师祖。 那他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别说是他不敢在风清扬和叶道人面前反抗。 就是让掌门来了,也不敢在叶道人和风清扬这两人面前动手啊。 那不是老寿星吃砒霜,找死吗? 只听得陆柏说道:“叶真人、岳掌门、风老前辈,今日之事,实属误会!” 他一边说,一边做出一副束手就擒的样子。 封不平上前,直接将他和身旁的那个泰山派道人的穴道给点了。 然后,三人又朝着叶千秋跪了下来,道:“请师祖降罪!” 叶千秋摆了摆手,道:“我不降罪你们,华山派的掌门是岳不群。” “既然你们承认自己是华山派弟子,那从今日起,你们三人便还是华山派弟子。” “至于降罪不降罪,那得看掌门人岳不群怎么处理你们。” 这时,岳不群很聪明的上前,亲自将封不平、成不忧、丛不弃给扶了起来。 他朝着三人说道:“从前,咱们都是华山派弟子,从今往后,咱们都还是华山派弟子。” “三位师弟既然重归了华山派,那往后便不要再提什么剑气之争,也不要再提什么剑宗、气宗,当年那场大祸,让咱们华山派几乎败亡。” “什么狗屁剑气之争,差点害得祖师爷传下来的基业一点不剩。” “这些年,我一直在反思我自己,也一直在反思剑气之争,直到在华山见到了叶师祖,经过叶师祖提点,我才幡然悔悟,明悟从前种种,皆是无谓之争。” “咱们本就只是华山弟子,本来就是一家人,华山派才是咱们的家啊。” “想当年,咱们华山派是如何兴盛,但如今却只剩下这么一点门人弟子,苦苦支撑。” “大错已然酿成,唯有幡然悔悟,痛改前非,才能弥补旧日过错。” “从今往后,江湖上只有华山派,凡华山派弟子,皆是剑气皆修,内外皆修,方成大器。” “我华山派历经大劫而不倒,必有后福。” “如今,华山派有叶师祖、风师叔坐镇。” “三位师弟归来之后,若是觉得我岳不群做掌门做的哪里不好,尽管指出来。” “若是觉得我岳不群做的差了,三位师弟可以向叶师祖、风师叔提意见。” “只要三位师弟有做掌门的本事,我岳不群便是将掌门之位让给三位师弟又何妨?” “只要是为了华山派好,我岳不群不会说半个不字!” “只要大家齐心协力,为了华山派添砖加瓦,让华山派早日重现旧日辉煌。” “那我就心满意足了。” 岳不群这番话,可谓是掏心掏肺,声情并茂。 叶千秋从旁看了,也对岳不群是刮目相看,不管这老小子是有几分真情实意吧,但单凭这番话,就不亏他为这老小子坐镇一番。 封不平三人听到岳不群如此礼让三人,浑然没有将三人当作是什么叛徒来对待。 一时间,也是惭愧不已。 只觉这大半辈子真是白活了。 既然有前辈人物,定了华山派的基调,再也不提什么剑气之争。 而且,岳不群说的情真意切,潸然泪下,他们还执着个什么劲儿。 当下,三人便朝着岳不群拜了拜,发誓从今往后好生辅佐岳不群,也让岳不群再也不要提什么换掌门的话。 他们三个都说自己不是做掌门的料,还是得岳不群来。 一时间,本来是剑拔弩张的争夺掌门的戏码,突然就变成了师兄弟相亲相爱,潸然泪下的感人剧情。 搞得陆柏和那泰山派的道人也是一愣一愣的。 陆柏心中想着,若是掌门知道了这一趟,不仅没搞得华山派内乱再起,还让华山派又增添了三个得力干将。 不知道掌门会不会气的暴跳如雷。 陆柏已经在琢磨着,回到嵩山派之后,如何委婉的去表达在华山上发生的这些事情了。 待岳不群和封不平三人你侬我侬的腻歪了半天之后。 岳不群瞧着陆柏和那泰山派的道人,朝着叶千秋问道:“师祖,这二人又该如何处置?” 叶千秋笑道:“那是你的事,问我作甚?” “你想怎么处理怎么处理,便是一刀砍了,也是你的事。” 叶千秋这话一出,吓得陆柏是浑身一哆嗦,冷汗直流,碰上叶千秋这种不讲情面的人,那是时刻都得提心吊胆。 岳不群道:“嵩山派左冷禅虽然做事霸道了些,但嵩山派和泰山派好歹也算和华山派有些香火情。” “华山派如今虽然不是五岳剑派之一了,但也不好把事情做绝,和嵩山派、泰山派成了敌人。” “要不,还是放了他们吧?” 叶千秋摆了摆手,示意岳不群自己处理,他则是直接出了正气堂。 而风清扬看叶千秋走了,也就转身和叶千秋一起走了。 岳不群见状,也明白这两位不想掺和华山派平日的日常事务,知道这事还是得自己定夺,于是,当下便解了陆柏和那泰山派道人的穴道。 岳不群道:“陆师兄,麻烦你回去给左冷禅左盟主带一句话。” 陆柏客气道:“什么话?” 岳不群道:“嵩山派若是再对华山派有什么不利之举,那华山派可不会像今日这般善罢甘休。” “若是左盟主对我岳某人不满,来日我岳某人,可以亲自前往太室山,向左盟主讨教一二。” 说罢,岳不群负手朝着正气堂外行去,只留下两个字。 “送客!” 第12章 华山之事,小僧妙谛(万更求订阅!) 嵩山,太室山。 胜观峰上水声如雷,峭壁上两条玉龙直挂下来,双瀑并泻,屈曲回旋,飞跃奔逸,好不雄伟。 此时,正是清晨。 本是万籁俱寂之时。 却是听得太室山绝顶的峻极禅院中,传来一声暴喝。 “好一个岳不群!” “好一个叶道人!” “华山派如此小视我嵩山派,当真是好生狂妄!” 只见在峻极禅院的一间院子里,身着黄衣的嵩山派掌门人左冷禅脸上泛着阴狠之色,眼中寒光闪烁。 而在院子中,还站着一人,正是仙鹤手陆柏。 陆柏刚刚从华山归来,一回嵩山,便赶紧上了峻极禅院来找掌门师兄左冷禅禀报在华山的所见所闻。 嵩山绝顶,古称“峻极”。 嵩山绝顶的峻极禅院本是佛教大寺,近百年来已成为嵩山派掌门的住所。 左冷禅的名字中虽有一个“禅”字,却非佛门弟子,其武功更接近于道家。 此时,院子中只有左冷禅和陆柏两个人。 但见院中古柏森森,院子后边有个大殿,殿上并无佛像。 左冷禅声音的余波似乎还在大殿之中回响着。 陆柏看到左冷禅怒气冲冲,有些胆颤心惊的在一旁站着。 待看着左冷禅气消了些,陆柏方才在一旁说道:“掌门师兄,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 “是否还要继续派弟子在华山附近监视。” 左冷禅沉吟片刻,摆了摆手,道:“算了,华山派的事暂且就先到这里。” “这个场子,咱们早晚得找回来。” “但却不是现在。” “以华山派现在的实力,的确是不好拿捏了。” “那叶道人的实力太过恐怖,那股异种真气,直接将丁勉和费彬的奇经八脉都给破坏了,他们两个人算是废了,能留一条性命,已经是万幸。” “封不平、丛不弃、成不忧这三个废物,本来以为能借着他们的手,让华山派乱上一阵子,但没想到岳不群这个伪君子只是给了他们一点甜头,他们便马上朝着岳不群摇尾巴了。” “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要继续监视魔教的动向。” “当年,任我行的吸星大法让人难以招架,我苦修十载,就是为了克制任我行的吸星大法,可惜,任我行被东方不败给干掉了。” “东方不败深居黑木崖数载,也不在江湖上露面,不知其武功又到了何种境地。” “不过,任凭东方不败武功再高,只要我神功大成,将五岳并派,定然能踏平黑木崖,扫平魔教。” 陆柏又在一旁道:“掌门师兄,眼下,华山派退出了五岳剑派,五岳剑派变成了四岳剑派,再加上衡山大会刘正风一事。” “恐衡山派莫大、恒山派定闲、泰山派天门有其他想法。” 左冷禅冷哼一声,道:“有其他想法又如何?” “其余三派,和华山派比起来,底蕴终究还是差了一些。” “华山派当年执五岳剑派牛耳,也不是没有道理。” “华山派敢退出五岳剑派,那是因为华山派有风清扬、有叶道人这样的绝顶高手。” “但其余三派如何敢轻易退出五岳剑派?魔教势大,若是他们敢退出五岳剑派,魔教定然会将他们各个击破。” “更何况,泰山派内部本来就不是铁板一块,只需稍使手段,让天门那个蠢货失了掌门人的身份,泰山派便定能归附。” “至于,恒山派的尼姑,虽然死硬了些,但并不难对付,若是她们一直不松口,直接让她们永远别开口了就是。” “衡山派莫大亦有软肋,不足为惧,单单是刘正风和曲洋勾结一事,便可大做文章。” “本来其余四岳之中,还要数岳不群这个伪君子最难对付,但现在既然华山派退出了五岳剑派,那并派一事,已然是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四岳合并,虽然不如五岳一起合并威势大一些,但只要集结起来,那也不会弱于魔教。” “只待我神功大成,便立马邀请其余三岳之人,上嵩山来商讨并派一事。” “只要并派顺利,那扫平魔教并非难事,便是并吞少林、武当也不是不可能。” 陆柏闻言,当即朝着左冷禅拱手道:“掌门师兄雄才大略,将来一定能一统江湖!” 左冷禅闻言,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 华山,玉女峰。 眼下已经是秋末。 玉女峰上,寒风渐渐,不少功力低微的弟子都已经穿上了厚实的棉衣。 至于内功稍微强劲一些的,便还是身着单薄衣衫。 天气虽寒,但时常运起内力抵御严寒,也算是一种修炼内功的方法。 华山派的基础内功其实并不算是大路货色,相反,比起其他门派的内功来,华山派的基础内功中正平和,只要勤加苦练,定然有所成。 经过叶千秋改良之后,纵使是在睡梦中也能不断进步。 自从那日,嵩山派的陆柏带着泰山派的那道人灰溜溜的离开之后。 华山之上,更增添了几分勃勃生机。 有了封不平、丛不弃、成不忧的加入,华山派的事务,便越来越运转正常。 叶千秋让封不平、丛不弃、成不忧三人也跟着他先修炼一年。 叶千秋作为华山现在的传功长老,深得一众华山弟子的爱戴。 叶千秋教授一众华山弟子武功时,总是能结合各人的情况,深入浅出的去讲解各华山弟子不懂的地方。 短短两个多月下来,华山派的这三十余名弟子,皆是各有进境。 进步最大的还要数岳灵珊。 从前,指点岳灵珊武功的是她娘宁中则。 但宁中则平日里除了要自己练功,还要督促其他弟子练功,也不可能时时盯着岳灵珊。 再加上岳灵珊以前是他们夫妇唯一的孩子,又是一众华山弟子眼中的小师妹。 所以,岳灵珊从前练功经常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自从叶千秋开始传功之后,岳灵珊被叶千秋指点的最多。 倒不是叶千秋偏心,着实这其他弟子,没有岳灵珊的资质高。 虽然说勤能补拙,但如果天资高一些的弟子和普通弟子一样努力,那肯定还是天资高的弟子进步更大一些。 这马上就要进入冬天了。 山上要采办的东西也多了不少。 所以,这几日,山上的弟子被派下山去不少,去山下的市集采办日用品。 待那些弟子回来的时候,带回来一个消息。 外号“万里独行”的采花大盗田伯光近来在长安一带四处作案。 岳不群听闻,便派了封不平去处理这件事。 封不平的剑术造诣不低,比起丛不弃、成不忧来要高上不少。 所以,岳不群才会派封不平去缉拿田伯光。 除了这件事外,山上还有一件喜事,那就是前几日,宁中则产下了一子。 全山上下,都是十分高兴。 岳不群更是高兴的很,虽然说岳不群不讲究什么生儿子传宗接代。 但,能有自己的儿子,那还是很好的。 宁中则比岳不群小十来岁,但也是大龄产妇,好在她是练武之人,身子骨本就比平常妇人强健许多。 这一趟生个大胖小子,倒也没出什么意外。 眼下这世道,皇帝家里生孩子还尽是难产而死的。 幸运一点的,大的都能保住,不幸的就是大的小的都保不住。 孩子虽然是生下了,但养孩子也是个麻烦事,特别是孩子还小的时候。 这年头,不仅生孩子是件大事,养孩子也很费劲。 不少孩子就是在岁数小的时候,得上一些小毛小病的,就夭折了。 于是,宁中则生了孩子之后,便更是整天围着孩子转了。 山上还有两个岁数大一点的老妈子,整天跟着宁中则伺候孩子。 岳不群请了叶千秋给小儿子起名字。 叶千秋也没客气,稍微琢磨一番,给孩子起名为瑾。 瑾为润滑光泽之美玉。 这个字,简单明了。 岳不群夫妇觉得很满意。 …… 时间匆匆而逝,转眼间,又过了三个月,眼看着就要临近年关。 华山之上,已经到处都是银装素裹,白雪皑皑的一大片。 因为临近年关的缘故,华山上也是热闹的很。 提前一个月就已经在准备过年的事情。 宁中则把三个多月大儿子岳瑾交给老妈子去带。 她早已督率华山的一众弟子到处打扫,磨年糕,办年货,缝新衣。 几个女弟子也是在每日练功之后的闲暇之余,剪了不少窗花。 华山之上,自然是热闹非凡。 这一日,岳不群正在和叶千秋一起在正气堂中,商量着年前是不是要考校考校众弟子的武功进境。 话刚说了一半,陆大有便跑进来了,朝着岳不群和叶千秋禀报道:“师父,师祖,不好啦。” “有六个怪人打上山来啦。” “说是要找大师兄。” 岳不群道:“六个怪人?” “来找冲儿的?” “冲儿和德诺前往洛阳去护送林家三口也已经有大半年的时间了。” “刚开始还有些音信,这两三个月来,却是一点音信也没有了。” “六个怪人上山来,找冲儿做什么呢?” 陆大有摇头道:“师父啊,弟子也不知道。” “那六个怪人好奇怪的,不仅模样长的怪,就连说话都很怪。” “只不过,他们还没找到上玉女峰的路,弟子是在回来的路上碰到他们的。” “弟子见他们行为举止怪异,便没敢将他们往玉女峰上领。” 岳不群闻言,微微颔首,夸赞了陆大有一声。 然后,岳不群和叶千秋道:“师祖,自从嵩山派的人从华山周围撤走,这还是头一次有外人上华山来。” “也不知道冲儿又在山下惹了什么祸事。” “我先去看看。” 说着,岳不群便要起身离去。 叶千秋听到是六个怪人来找令狐冲,心中便是一动。 这六个怪人莫不是桃谷六仙。 若是桃谷六仙来了华山,以岳不群眼下的功力,未必能敌得过这六人合力。 于是,当即便叫住了岳不群,道:“等等,我和你一起去看看。” 岳不群听到叶千秋要和他一起去,倒也没在意,只以为叶千秋想要出去走动走动。 于是,在陆大有的带领下,三人便下了玉女峰。 在山间走了没多时。 突然听到前边山道上,传来一阵乱七八糟的叫喊声。 “令狐冲,你在哪里?” “令狐冲,你在哪里?” 这声音是一会儿从左边传来,一会儿又从右边传来,端的是乱七八糟。 不多时,叶千秋三人已然能看得清楚喊话的几人面貌。 的确是六个人,而且六人的长相都是颇为相似。 脸上都是凹凹凸凸,又满是皱纹,甚为可怖。 叶千秋、岳不群、陆大有三人一出现。 登时,引起了六个人的注意。 只见两个人影一晃,挡在路中间。 山道狭窄,一边下临万丈深谷,这二人突如其来的奔至叶千秋三人的面前。 而其余四人则是朝着叶千秋三人的身后、四周站定。 六人还想在往近凑一些,但是却被叶千秋的无形真气给挡在了五步之外的地方。 这时,只听得那六人中的一个古里古怪的叫道:“哎呀呀,好奇怪呀,怎么咱们走不到前边去了。” “是不是有鬼啊!” “是啊,是啊,肯定是有鬼!” 这时,陆大有叫道:“喂,喂,你们干什么?” 但见六人如鬼如魅一般,在四周转起了圈圈。 这六人似妖似怪,容颜固然可怖,行动更是诡异,转起圈来,也是十分迅速,也不怕掉到那万丈深谷去。 这时,只听得有个尖锐的声音说道:“你们三个知不知道令狐冲在哪里?” 叶千秋笑道:“你们停下,我便告诉你们令狐冲在哪里。” 叶千秋话音一落,六人的身形登时显现出来。 其中一人朝着叶千秋问道:“我们停下了。” “令狐冲在哪里?” 叶千秋道:“令狐冲在他该在的地方。” 其中一人闻言,又问道:“那是什么地方?” 叶千秋笑了笑,道:“桃谷。” 六人闻言,登时大惊失色,然后连忙你看我,我看你。 六个人好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好像是在和其他人对话。 “令狐冲在桃谷?” “不可能,不可能!” “令狐冲什么时候去了桃谷?” “我们怎么不知道?” “对啊,我们怎么不知道?” “桃谷那么远,令狐冲怎么可能去了桃谷。” “那不在桃谷又在哪里呢?” 六个人疯疯癫癫的,说了管够。 然后一人突然又指着叶千秋道:“呀,你在骗我们!” “令狐冲怎么可能知道桃谷在什么地方!” “他在骗我们,撕了他!” 另一个人登时也回道:“撕了他!” 然后六人往前扑腾,却是发现根本难以靠近叶千秋。 登时又是一阵鬼嚎乱吵。 只听得其中一人道:“这人是鬼!” “这人好厉害。” 岳不群在一旁看着这六人疯疯癫癫,行事古怪。 不禁蹙眉,朝着六人问道:“你们找令狐冲做什么?” 其中一个人道:“当然是找他……” 这时,另一个人打断了前一个人的话,道:“不能说,不能说!” 前一个人道:“你不让我说,我偏要说!” 然而,话还没说出口,便被其他五个给捂住了嘴巴。 岳不群见这六人年纪少说也有六七十岁,但性子恰似孩童一般,着实是古里古怪。 当即朝着叶千秋小声说道:“师祖,冲儿这孩子也不知道又惹了什么祸,这六个人很不简单啊。” 叶千秋笑了笑,道:“无妨,不用担心。” 这时,叶千秋朝着那六人道:“桃谷的六个小子,这里不是你们能来的地方,赶紧下山去吧。” 六怪一听,立时气得哇哇大叫。 其中一怪朝着叶千秋道:“你会使妖法,对不对!” 另一怪道:“有种解了妖法,和我们打上一场。” 还有两怪在一旁附和。 这时,还有一怪说道:“我瞧情形不妙,这位华山派的高手既然叫我们桃谷六小子,那么定是我们的前辈,想来一定斗他不过。”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们快快回去吧,说不定令狐冲真的在桃谷。” 另一人道:“六弟最是胆小,打都没打,怎知斗他不过?” 那胆小怪人道:“倘若当真给他像捏蚂蚁般捏死了,岂不倒霉?” “打过之后,已经给他捏死,又怎么去找令狐冲?” 其余五个怪人听了,脸上皆是露出苦恼之色。 这时,只听一怪道:“六弟怕事,让他自己走好了,咱们却要斗一斗这华山派的高手。” 其余四怪都道:“桃谷六仙天下无敌,怕他何来?” 登时间,那胆小的怪人被往后推攘了一番。 叶千秋朝着那六怪笑道:“你们当真要和我打?” 五怪齐齐点头,其中一怪道:“有本事的,赶紧解开妖法,让我们真刀真枪的和你干一场。” 叶千秋朝着岳不群和陆大有说了一声。 “你们往后。” 岳不群和陆大有往后退了几步。 叶千秋撤开散布在周围的气场,然后朝着六怪说道:“你们可以来了。” 六个怪人,只有五怪动手。 只见五怪登时朝着叶千秋飞奔过来。 一人拉着叶千秋的左臂,一人拉着叶千秋的右臂,还有一人拉着叶千秋的右腿,还有一人拉着叶千秋的左腿。 剩下那人,就要去抱叶千秋的脑袋。 但是,这五人还没有挨着叶千秋,便已经被叶千秋尽数给点了穴道。 岳不群从旁看着,暗道,这六个怪人的轻功好生厉害,若非是师祖出手,连他说不定要着了这六个怪人的道儿。 五怪被叶千秋点了穴道。 登时哇哇乱叫起来。 叶千秋又点了他们的哑穴。 然后朝着那最胆小的怪人道:“他们的穴道要两个时辰才能自动解开。” “穴道解开之后,便下山去吧。” “这里是华山,不是你们能来捣乱的地方。” 那胆小怪人急忙朝着叶千秋点头哈腰,道:“您老说的是,我都听到啦。” “不用等穴道解开,我这就把他们挨个给抗下山去。” 说罢,只见那胆小怪人登时扛起一个怪人来,飞身便奔,一晃之间便没了踪影。 岳不群见状,不禁摇头不已。 叶千秋转身朝着二人道:“先回去吧,从他们口里也问不出个好歹来。” 岳不群听了,微微颔首。 三人便头也不回的先回山去了。 …… 桃谷六仙的事,在华山没引起什么太大的波澜。 不过,令狐冲和劳德诺很久没有消息,还是让岳不群有些担心。 再加上自从封不平下山缉拿田伯光之后,也一直没有传信回来。 于是,岳不群决定待过了年之后,亲自带人下山走一趟,去查探一番,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除夕前两天。 华山派的三十几名弟子在正气堂进行了比武。 叶千秋、风清扬、岳不群、丛不弃、成不忧作为派中长辈,一同出席。 现在的华山派欣欣向荣,弟子们各个都是用心练功。 虽然大部分弟子限于资质问题,进境不算太快,但是总归是有进步的。 岳不群看了一众弟子的修炼成果,很是高兴。 从前,他对华山派弟子的基本就是放羊式的管理。 他自己还要时刻练武,自然没有多少时间去指点弟子。 现在不一样了。 有了叶千秋传功,华山派一众弟子的基础可谓是打下了坚实的一步。 过年的华山,十分热闹。 让叶千秋享受到了久违了的人气。 除夕夜里,吃了年夜饭,一众弟子坐在一起,听叶千秋讲起了江湖上的往事。 叶千秋和风清扬这个孤僻老头子不一样,他喜欢和年轻人打成一片。 他的心态从来都不是老年人。 岁数代表着阅历,但并不代表着深沉。 叶千秋所讲的江湖往事,和华山有关。 他讲的是华山论剑的事情。 不止是一众年轻弟子听的入迷,就连风清扬、岳不群、丛不弃、成不忧也是听的心驰神往。 天下五绝的风采,只要是江湖人,都会向往。 这是无论过上多少年,都不会改变的事情。 过完年,刚过了初八,岳不群便带着丛不弃下山了。 本来岳不群还想带两个年轻徒弟一起下山的,美曰其名增加江湖见闻。 但被叶千秋给阻止了。 武功不练好,再增加江湖见闻也是白搭。 以现在华山弟子的功力,最起码还得苦练个三年五载,才能下山之后,不会轻易被人宰了。 当然,叶千秋也不是说不让他们下山,只是觉得没什么大事,还是没有必要分心。 叶千秋开口了,岳不群倒也没有坚持,一大早,便和丛不弃下山去了。 山上的时日,总归是过的很快。 叶千秋在山上教导弟子,时不时还指点风清扬一二。 风清扬虽然是华山第一高手,但其实他对华山本门的武功,并不算精通。 独孤九剑虽然不错,但叶千秋当年在天龙世界时,便早已经创出过不弱于独孤九剑的剑法。 风清扬修行数载,因为剑气之争,二十多年来心中一直有积郁之气,如今华山派重归一统。 风清扬的心结尽去,修炼起来,也是事半功倍。 但距离先天之境,还有一些距离。 兜兜转转间,便又是大半年过去。 转眼间,已经是到了十一月下旬。 这一年又一年的,过的是相当之快。 岳不群和丛不弃自从年初下山之后,便一直没有回山。 但到了十一月的最后一天,二人却是突然回来了。 这大半年,山上的事务,都由叶千秋掌控,日常事务则是由成不忧负责。 岳不群和丛不弃下山时是两个人,回来时,是三个人,多了一个封不平,三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碰到一起的。 岳不群的脸色不算太好。 一回山,便请来叶千秋和风清扬,商议大事。 正气堂中。 岳不群将他这大半年在江湖上所经历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最后说到了关于令狐冲和劳德诺的事情。 岳不群的脸色变得很是难看,似乎有什么事情难以启齿。 叶千秋便让丛不弃在一旁说了说详情。 丛不弃倒也不隐瞒什么,将令狐冲和劳德诺的事情尽数说来。 原来这二人护送林家三口去了洛阳之后,在洛阳逗留数日。 不知怎的,令狐冲和劳德诺便都从洛阳消失不见了。 和二人一起消失的,还有林震南。 后来江湖传闻,有人看到劳德诺在福建出现过。 而令狐冲则是从洛阳消失,至此便在江湖上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 直到上个月,江湖上突然又有了令狐冲的消息,但这个消息却不是个好消息。 “江湖上都说,黑木崖任大小姐亲身背着令狐冲,到了少林寺。” “后来不知怎的,二人分开了,但任盈盈却是为了救令狐冲,被困在了少林寺。” “令狐冲此番上少林寺是为了救下魔教妖女任盈盈。” “在十二月十五之前,江湖上的旁门左道都会闻风而动,齐聚少林。” “听说,这些旁门左道都是令狐冲召集的。” “还有就是,嵩山派的人说令狐冲和魔教之人勾结杀了恒山派的定闲师太、定逸师太,眼下江湖上的名门正派,都已经将令狐冲列为邪魔外道。” 丛不弃说完。 岳不群气的在一旁大拍桌子。 “这个逆徒,不止和田伯光这个淫贼称兄道弟,还居然敢纠集邪魔外道,准备上少林寺去大闹一番,他到底想干什么!” 岳不群一向把令狐冲当成亲儿子养,这大半年在全国各地查探令狐冲的下落。 最后,却是得知令狐冲和魔教的人勾结在了一起。 还要上少林寺去大闹一番。 着实是把他给气的够呛。 这时,宁中则抱着已经一岁多儿子岳瑾从内厅走了出来,她估计也听到了刚刚丛不弃说的话。 此时,看到岳不群一脸的气愤。 宁中则在一旁劝慰道:“师兄,冲儿虽然率性任情,不善律己,但大是大非还是清楚的。” “这其中或许有什么隐情。” 风清扬也在一旁说道:“令狐冲那小子,我也是见过的,虽然有些跳脱,还不至于背叛华山。” “此中,或许真有什么隐情。” 岳不群朝着叶千秋看去,道:“师祖,您怎么看?” 叶千秋笑道:“既然连他本人尚且都没有见到,自然是不好妄下论断。” “他既然要上少林寺,那我们也去少林寺走一遭便是。” “总归是华山派弟子,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 “有什么事,还得听他当面说一说。” 众人听了,都觉得理当如此。 于是,众人商定一番,安排好了山上的事务。 叶千秋和岳不群,外加一个丛不弃一同下山。 其余弟子就不带了,叶千秋还是让他们好生在山上修炼。 华山不能倾巢而出,风清扬和叶千秋总得有一个人时常在华山呆着。 叶千秋也有两年没下山了,倒也没什么不适应的。 山上山下皆是修行嘛。 三人下了华山,快马加鞭,直奔嵩山少林而去。 …… 三人一路快马加鞭,待到了嵩山少室山脚下时,也已经是十天之后的事情了。 到了少室山,岳不群朝着那守山的沙弥报了身份。 小沙弥急忙带着岳不群三人上了少室山。 不多时,三人到了少林寺,只见少林寺弟子正在不停的往山下撤。 岳不群见状,有些疑惑。 三人来到大雄宝殿。 只见一个身材矮小,容颜瘦削,神色慈和的老和尚正在大雄宝殿之中站着,身旁还有好几个人。 除了两个和尚之外,却是还有一个身着黄布衣衫的中年男子,那男子面容阴蛰,看到岳不群进门,眼中明显闪过两抹精光。 除了那黄布衣衫的男子,还有一个人是泰山派的天门道人。 这也是叶千秋唯一认识的一个。 岳不群一进门,便朝着那老和尚拱手道:“方证大师,久违了。” 叶千秋对少林寺的和尚素来没太大的好感。 见岳不群称呼这老和尚,便知晓这矮个子老和尚原来便是少林寺的方丈方证。 他的注意力不在这老和尚方证的身上。 刚才一进少林寺,他便感觉到了少林寺之中有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 叶千秋可以断定,那股气息最起码也是先天之上的高手才能散发出来的气息。 叶千秋登时已然明白,少林寺中定然还隐藏着一个先天高手。 眼下的江湖各大派之中,风清扬这样的人,便已经算是顶尖高手,但风清扬还不是先天。 先天高手所散发出来的气息自然是与众不同的。 叶千秋自然明白这其中的区别。 就在叶千秋沉思的时候。 岳不群已经在和方证大师介绍叶千秋的身份。 方证大师听闻是叶千秋亲自到了,当即朝着叶千秋持手见礼。 叶千秋微微点了点头,算是见过了。 方证大师见叶千秋不爱搭理他,也没有自讨没趣。 这时,只听得那身着黄布衣衫的中年男子朝着岳不群道:“吆,这不是华山派的岳掌门吗?” “岳掌门也上少林来啦。” 岳不群朝着那黄杉男子淡淡的说了声:“左掌门,许久不见了。” “原来这位便是名震天下的华山叶真人。” “左某见过叶真人。” 原来这黄杉男子便是嵩山派掌门左冷禅,只见左冷禅和叶千秋拱拱手,脸上泛着虚情假意的笑容。 叶千秋懒得理他,根本没搭理他。 左冷禅自讨了个没趣,也不敢多说什么。 这时,只见岳不群和方证大师在一旁说了着话,岳不群总算是搞清楚了令狐冲为什么要带着旁门左道的人到少林寺来。 这时,只听得方证大师在一旁和岳不群说道:“这位任大小姐虽然出身魔教,但待令狐冲也是至诚至情,为救令狐冲之命,甘心赴少林寺就死,令人好生相敬。” “老衲既不愿杀她,也不能放她,只好将她囚禁在少林寺后的山洞之中。” “任大小姐的那属下都是三山五岳之辈,自然都要去救她出来。” “这几个月来,少林寺没一天安宁,擒到的人,少说也有一百来人了。” “眼下,十二月十五之期将至。” “老衲未免生灵涂炭,只好率一众弟子离寺而去,暂避锋芒。” “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损伤。” 岳不群听了,当即和方证大师道:“孽徒给少林寺造成了如此大的麻烦,实在是我管教不严。” “我先向大师赔罪了。” 方证大师笑道:“岳掌门客气了,令狐少侠虽然做了那些人的盟主,但令狐少侠心性善良,有他约束那些旁门左道,老衲反倒是没那么担心了。” 二人说话间,一阵大风从殿门口直卷进来,吹得佛像座前的帷子扬了起来,风势猛烈,香炉中的香灰飞得满殿都是。 叶千秋站到殿口,只见天上密云如铅,北风甚紧,看样子是要下雪了。 岳不群和方证大师说话说了没多久,便见又有人到了。 来人却是武当派冲虚道长。 冲虚道长看到叶千秋在殿门口站着,先来和叶千秋见了礼。 叶千秋见大殿之中人人脸上挂着笑意,却没几个是真心的,也懒得在这里和他们一般搅和。 直接和丛不弃说了一声,便离了大雄宝殿而去。 却是直接朝着少林寺中,那先天气息散发出来的地方寻去了。 这一走,便直接奔着少林寺的后山去了。 到了叶千秋这个境界,只要他不想让旁人发现他的踪迹,旁人就定然难以发现他的踪迹。 少林寺在少室山经营了近千年。 大大小小的宫殿多了去了。 各种各样的禅房也是在上千间说话。 叶千秋一路穿堂入室,行了许久,终于来到了一间禅房内。 他的六识灵敏。 此地最为静谧。 禅房之中,只有一道若有若无的呼吸声。 叶千秋推门而入。 只见那禅房内,一个枯瘦无比的老僧正背对着他坐着,老僧面前的墙壁上,写着大大的一个“佛”字。 叶千秋一进门,老僧便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叶千秋一看此僧背影,眼前登时一亮。 此僧的生命气机虽然不是很浓郁,但是气息却是已经到了一个十分高明的地步,竟然比起当年天龙世界当中的扫地僧还要高明。 叶千秋笑道:“看来,这一趟少林寺贫道还算没白来。” “想不到少林寺还有你这般人物。” “敢问大师尊号?” 只见那老僧座下的蒲团缓缓转动,老僧调转过身子来,面对叶千秋。 只见老僧两条长眉垂落,一脸枯槁,好似练了那枯荣禅功一般。 老僧的双眼浑浊,只见他朝着叶千秋持手道:“在叶真人面前,小僧又如何敢称大师呢?” 叶千秋挑眉道:“你认得贫道?” 老僧道:“在没有见到叶真人之前,小僧还不敢肯定,但在见到了叶真人之后,小僧便已经有了九成把握。” “古往今来,能走到叶真人这一步的,当真是独一份了。” “纵使是昔日的张真人也未见得能比得上叶真人。” “叶真人是否已经参透了生死之秘,故而才能在飞升之后,再度化身于人间呢?” 叶千秋笑了笑,道:“想要参透生死之秘,谈何容易。” “不过,依着你的年龄,应该认不出贫道来才是。” 老僧道:“小僧妙谛,寿一百六,小僧尚是小沙弥之时,便听说过叶真人的传奇之事。” “但真要说小僧为何能认得叶真人,那全因当年小僧曾进入过千秋宫中,瞻仰过叶真人的画像。” “以小僧今时今日的功力,普天之下,能让小僧自觉是萤火之光的,着实是一个都没有。” “纵使是昔日天下无敌,修炼了《太玄经》的石破天也不会让小僧觉得其身上有日月之辉。” “但叶真人却是偏偏给了小僧这样的感觉。” “除了叶真人重临世间,小僧实在是想不出还有会有谁有这样震烁古今的功力。” 叶千秋一听,负手道:“你进入过千秋宫?” 妙谛持手道:“那是五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很多年前,在江湖上有两个最神秘的势力。” “其一为侠客岛,其二便是千秋宫。” “小僧颇为有幸,能在有生之年,先入侠客岛,再入千秋宫。” “正因为小僧有此际遇,方才能有今日之境界,苟活一百六十载。” 第13章 江湖往事,徒儿不肖(万更求订阅!) 少林寺中。 禅音缭绕。 叶千秋听着妙谛之言,却是没有多说什么。 妙谛见叶千秋不开口,便问叶千秋,道:“叶真人这一趟到少林来,不知有何要事?” 叶千秋笑了笑,道:“没什么要事,只是在山上待的久了,想来活动活动筋骨。” 妙谛闻言,持手道:“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 “叶真人游戏人间,天下人却不识叶真人真面。” “叶真人当是已然窥得天地万物自然生长的至理。” “小僧佩服,佩服。” 叶千秋听了,笑道:“这些奉承话,就无须再说了。” “你刚刚提到了昔日天下无敌的石破天。” “能不能给我讲一讲这个人。” 能让叶千秋感兴趣的人和事,其实不太多。 但修炼了《太玄经》的石破天着实算是一个。 老和尚妙谛尚且能出了侠客岛之后,活到现在。 以石破天的功力和年龄,现在应该也活着才对。 玄者,天玄也、地玄也、人玄也。 太玄二字,代表的东西很不简单。 《太玄经》应该是涉及到了修仙的法门,叶千秋对此很感兴趣。 若是石破天还活着,或许可以去和他论证一二。 老和尚妙谛听到叶千秋对石破天感兴趣,心中倒也不觉意外。 走到了一定高度的人,自然希望和同样高度的人去共同探讨一些只有他们才懂的事情。 于是老和尚妙谛开始回忆起了当年。 老和尚妙谛的语速不快,叶千秋坐在对面的蒲团上,静静听老和尚讲着。 讲到了一半,天色已经不早。 外面有个老和尚在禅房外面道:“师祖,寺中来了大敌,还请师祖移驾,随同外我们一起暂避锋芒。” 老和尚妙谛直接回道:“无须管我,你们自去吧。” 禅房外的老和尚听了,便很自觉的离开了。 门外无人打扰了。 老和尚妙谛就接着讲,讲石破天是如何如何从一个傻小子成长为天下无敌的一代武学大宗师。 这一讲,便是一天一夜。 其中老和尚妙谛还讲了许多当年在侠客岛上的见闻。 此时,妙谛讲到了石破天在侠客岛参悟太玄经时的情况。 “我记得那日龙岛主传讯邀请众宾,召集弟子,同赴大厅聚会。” “原来是石破天解悟石壁上神功之后,情不自禁的试演起来。” “龙木二岛主一见之下大为惊异,龙岛主当即上前出掌相邀。” “其时石破天犹似着魔中邪,一觉有人来袭,自然而然的还掌相应,数招之后,龙岛主便觉难以抵挡,木岛主当即上前夹击。” “彼时,以龙木二岛主的武功,已经是当世无敌,再找不出第三个人来和他们二人一般厉害,可是二人联手,仍是敌不住石破天新悟的神妙武功。” “本来二人若是立即收招,石破天自然而然的也会住手,但二人均要试一试这壁上武功到底有多大威力,四掌翻飞,越打越紧。” “他二人掌势越盛,石破天的反击也是越强,三个人的掌风掌力撞向石壁,竟将石壁的浮面都震得酥了。” “单是龙木二岛主的掌力,便能销毁石壁,何况石破天内力本来极强,再加上新得的功力,三人的掌力都是武学中的巅峰功夫,锋芒不显,是以石壁虽毁,却并非立时破碎,而是慢慢的酥解跌落。” “木岛主知道石破天试功之时便如在睡梦中一般,于外界事物全不知晓,因此阻止龙岛主再说下去,免得石破天为了无意中损坏石壁而心中难过;再说石壁之损,本是因他二人出手邀掌而起,其过在己而不在彼。” “后来,龙木二岛主召集众宾客纷纷入座,过去三十年中来到侠客岛上的武林首领,除因已寿终逝世之外,皆聚集大厅之中。” “三十年来,我们这些人朝夕在二十四间石室中来来去去,却从未如此这般相聚一堂。” “那时,我们尚且不明所以,不知二位岛主将我们召集一堂,所为何事,只听龙岛主朝着我们说,众位朋友,咱们在这岛上相聚,总算是一番缘法。时至今日,大伙儿缘份已尽,这可要分手了。” “大家伙一听之下,大为惊骇,纷纷问着,是为了什么?” “还是岛上出了什么事?亦或者是两位岛主要离岛远行?” “总之大家伙都是十分的疑惑。” “就在这众人喧杂相问声中,突然后面传来轰隆隆、轰隆隆一阵阵有如雷响的爆炸之声。” “众人听到这动静,登时住口,都不知岛上出了什么变故。” “这时,那龙岛主说,各位,咱们在此相聚,只盼能解破这首‘侠客行’武学图解的秘奥,可惜时不我予,这座侠客岛转眼便要陆沉了。” “众人自然是十分惊愕,连问着是为什么。” “龙岛主又说,适才我和木兄弟发见本岛中心即将有火山喷发,这一发作,全岛立时化为火海,此刻雷声隐隐,大害将作,各位急速离去吧。” “大多数人皆是将信将疑,都是拿不定主意,大多人贪恋石壁上的武功,宁可冒丧生之险,也不肯就此离去。” “小僧其实早就看出龙木二岛主神色有异,侠客岛出了变故,定有隐情。” “那时,各间石室都已经被龙木二岛主的弟子给故意回去,壁上图谱尽皆损毁。” “有人瞧出情形不对,石室之毁显是出于人为,并非地震使然,振臂高呼,又群相奔回大厅,要向龙木二岛主质问。” “刚到厅口,便听得哀声大作,众人惊异更甚,只见龙木二岛主闭目而坐,群弟子围绕在二人身周,俯伏在地,放声痛哭。” “原来,那龙木二岛主却是已然仙逝了。” “这时,那龙岛主的大弟子说,让我们急速离岛,我们以前所得的‘赏善罚恶’铜牌,日后或仍有用,让我们不要随意丢弃。” “他还说日后若有为难之事,可以持牌到南海之滨的小渔村中去,他们师兄弟可相助一臂之力。” “后来,我们坐了那大海船,拔锚解缆,扬帆离岛而去。” 讲到这里,妙谛停顿了一番,兴许是说的太多,有些口干舌燥。 他起身来,从旁提了茶壶,取了茶杯,给自己和叶千秋都倒了一杯茶水。 方才又落座在蒲团上,喝两口茶之后,方才又讲了起来。 这一讲,又讲到了众人乘船出岛,来到南海之滨时,石破天为了救人,以一块船板踏浪而行数十里之遥,震慑一干群雄之事。 “只见那石破天随手提起一块船板,用力向二人落海之处掷将过去,跟着双膝一弯,全身力道都聚到了足底,拼命撑出,身子便如箭离弦,激射而出。” “那一幕啊,着实是让当时船上的众人惊讶无比,惊叹他轻功了得,已然是世上无双。” “后来,众人为寻那梅芳姑,便一同前往了熊耳山。” “那熊耳山方圆数百里,不知枯草岭是在何处,众人找了数日,全无踪影。” 说到这里,妙谛老和尚又停顿了一下。 叶千秋便道:“后来呢?” 妙谛老和尚微微一叹,道:“皆是冤孽啊。” “想那石破天虽然功力非凡,那时已经算是独步天下的人物。” “但最后却是因为自己身世之秘,急奔而走,状若疯魔。” “那日的枯草岭上,全是他的声音。” “他奔走于枯草岭间,大呼,我是谁,我是谁。” “其实,那梅芳姑虽然死了,但依旧是处女之身,他是谁的孩子,已然不言而喻。” “只是那石清夫妇内心存疑,不敢主动相认。” “便任由石破天离去了。” “从那之后,江湖上便再也没有了石破天的踪迹。” “有人说,曾经在漠北见过他,也有人说,曾经在天南见过他。” “这些年来,江湖上却早已经没了他的踪迹。” “世上的人,又有几人还知晓曾经有过石破天这样的人物。” 叶千秋闻言,道:“那你后来有没有见过他?” 妙谛和尚道:“五十余年前,小僧前往千秋宫时,途经伏牛山,曾经在伏牛山上匆匆一瞥,好像看到了他和一个神秘道人在山间行走。” “彼时,他依旧是少年模样,小僧却是不敢肯定到底是不是他了。” 叶千秋闻言,微微颔首。 看来想要找到石破天的踪迹,可能是有些困难了。 叶千秋倒也没有执着于此,能碰上固然是好,碰不上,那也就算了。 就在这时,叶千秋刚想问一问妙谛千秋宫在何处。 这时,只听得外面脚步声响,大概有不少人在外面窜动。 妙谛和叶千秋都听得出外面的人最起码在几百个之上。 妙谛持手道:“寺中来了这许多外客,让真人见笑了。” 叶千秋听了,笑道:“无妨,他们搜他们的。” 话音刚落,只听得禅房的门被一下子推开。 两个人冲了进来。 二人一看到禅房内有两个人,登时大呼道:“这里有两个人!” “有一个老和尚!” 二人看到叶千秋和妙谛视他们于无物,皆是不凡之人,也不敢冒进。 只守在禅房门口。 不多时,只听得外面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又传来。 “人在哪儿?” “盟主,在这里!” 话音刚落,便见好几人到了禅房门口。 为首的赫然是已经许久没有归山的令狐冲。 而在令狐冲的身后,还跟着三个人,其中一个是书生模样,还有个肉球一般的矮胖子,还有个身着布衣的大汉。 令狐冲一进门,登时便看到了叶千秋的背影。 令狐冲面上一惊,当即拜倒在地,朝着叶千秋叩拜,道:“弟子令狐冲拜见师祖。” 叶千秋转身,回头。 看到令狐冲面色有些苍白,微微颔首,道:“起来吧。” 令狐冲却是跪在地上,声音有些颤抖,道:“师祖……” 叶千秋摆了摆手,道:“有什么事,等见你师父再说不迟。” “眼下,你带着这些人上了少林寺,是为救任盈盈,对不对?” 令狐冲颤声道:“师祖,弟子不肖,但盈盈于我有救命之恩,她是因我才身陷囹圄,弟子若是不救她,弟子心中难安。” 叶千秋点了点头,道:“你想和谁在一起,我是不管的,你便是娶了任盈盈,那也是你的本事,但华山派和魔教的恩怨,你应该是清楚的,你如何抉择,旁人是管不了的,但你应该时刻牢记你是华山派弟子。” “将来,魔教和华山派必有一战。” “你若做出危害华山派的事,那自然会有人处置你。” 令狐冲道:“师祖……弟子和任大小姐……” 叶千秋摆了摆手,道:“我没兴趣听你和任盈盈是什么关系。” “带着你的人离开吧,少林寺的人早不在山上了。” 令狐冲闻言,只得垂头丧气道:“是,弟子明白。” 就在令狐冲这出门的工夫,有人不断来报,说寺中和尚没有一个,就是厨子杂工,也都不知去向。 还有有人道,寺中藏经、簿籍、用具都已移去,连碗盏也没剩下一只。 寺中柴米油盐,空无所有,连菜园中所种的蔬菜也拔得干干净净。 只听得外面有人得意洋洋的说道:“少林派是武林中第一名门大派,一听到咱们来到,竟然逃之夭夭,那是千百年来从所未有之事。” 还有人说道:“咱们这一下大显威风,从此武林中人,再也不敢小觑了咱们。” 还有人道:“赶跑少林寺和尚固然威风,可是圣姑呢?” “咱们是来接圣姑,却不是来赶和尚的。” 群豪均觉有理,有的垂头丧气,有的望着令狐冲听他示下。 令狐冲每听一人禀报,心头便低沉一分,心中暗道:“少林寺僧人布置得如此周详,甚至青菜也不留下一条,不知将盈盈移到了何处,天下如此之大,却到哪里去找?” 想到这里,令狐冲站在禅房门口,朝着叶千秋躬身道:“敢问师祖,可否告知弟子盈盈的下落。” 叶千秋道:“让这些人下山,你自己留下,先在外禅房外候着。” 令狐冲闻言,当即大喜。 只见令狐冲朝着四周众人说道:“还请诸位先行下山。” “禅房里坐着的是我华山派师祖叶真人。” “他老人家让我留下,等候一番。” “现在少林寺的僧人全都不见了。” “想要找到盈盈的下落,却是难了。” “我相信师祖他老人家会指点我迷津。” “诸位请先行下山,等有了盈盈的消息,我第一时间下山去通知诸位。” 禅房外的群雄一听,登时七嘴八舌的道:“少林派人多势众,部署又如此周密。咱们这些人都是一勇之夫,要想救圣姑出来,只怕是千难万难了。” “是啊,既然华山派的叶真人在此,咱们也不好打扰。” “盟主,我们听你的便是了。” “我们先下山去,等你的消息。” “对,等盟主的消息!” 令狐冲一听,当即朝着一众群雄拱手。 然后又朝着一旁的书生说道:“祖大哥,你先带人下山,我在这里候着。” 那书生道:“既然盟主这么说,那我们听令便是。” 一众群雄便离了寺院而去。 令狐冲恭敬守候在禅房外,也不敢打搅叶千秋。 这时,忽然听得半山间隐隐传来一阵阵喊叫声。 不多时,刚刚从寺内离去的群雄又有不少人跑进寺来。 只见先前那个跟在令狐冲身旁的大汉满脸鲜血,朝着禅房这边奔来,他肩上中了一枝箭,箭杆不住颤动。 令狐冲见状,面色一惊,急忙问道是怎么回事。 那大汉叫道:“盟主,敌……敌人把守了下山的道路,咱们这……这可是自投那个网了。” 令狐冲惊道:“是少林寺僧人吗?” 那人道:“不是和尚,是俗家人,他奶奶的,咱们下山没够三里,便给一阵急箭射了回来,死了十几名弟兄,伤的怕有七八十人,那真是全军覆没了。” 只见数百人狼狈退回寺院之中,朝着这边退来,一眼望去,中箭的着实不少。 令狐冲急忙问道:“敌人是哪个门派的,黄帮主可瞧出些端倪?” 那人回道:“我们没能跟敌人近斗,他奶奶的,弓箭厉害得很,还没瞧清楚这些王八蛋的模样,一枝枝箭便射了过来,当真是远交近攻,箭无虚发。” 这时,有人道:“定然少林派是故意布下陷阱,施个瓮中捉鳖之计。” 还有人道:“什么瓮中捉鳖?” “岂不自长敌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这是个……这是个诱敌深入之计。” 那人道:“好,就算是诱敌深入,咱们来都来了,还有什么可说的?这些和尚要将咱们都活生生的饿死在这少室山上。” 有个大汉大声叫道:“哪一个跟我冲下去杀了这些王八蛋?” 登时间,寺院内千余人轰然叫喊起来。 这时,禅房内传来叶千秋的声音。 “冲儿,你进来。” 令狐冲听到这叶千秋的声音,当即摒弃众人,走进禅房之中。 “师祖可知山下是什么人?” 令狐冲躬身道。 叶千秋道:“这位是妙谛大师,他是少林寺的前辈高僧,知晓少林寺中有一条通往山下的密道。” 令狐冲一听,大喜道:“当真如此?” 叶千秋道:“你带的这些人着实是吵的很,速速将密道的地址告知他们,让他们下山去便是。” 说着,妙谛和尚让令狐冲附耳过去,将密道在哪儿告知了令狐冲。 令狐冲一听,当即带着众人离去。 待外面没了声响。 叶千秋方才朝着妙谛老和尚道:“你将少林寺的密道告知这江湖上的旁门左道,难道不怕来日给少林寺带来灭顶之灾?” 妙谛老和尚却是笑道:“少林寺之所以能传承千年,靠的绝非是一条密道。” 叶千秋闻言,亦是微微一笑,朝着妙谛老和尚问起了关于千秋宫的事情。 妙谛老和尚便又讲起了,他当年是如何进入千秋宫,又在千秋宫中经历了些什么事。 说了大半天,差不多快说完了。 令狐冲也回来了。 令狐冲见叶千秋和妙谛老和尚还在交谈,也不敢出声打扰,就在禅房外静静候着。 这一候,便是一夜。 待到天亮了。 令狐冲有些撑不住了,眼皮子一直打架。 就在这时,只听得叶千秋的声音突然响起。 “走吧,随我来。” 令狐冲立马清醒了,但见师祖已经走在了前面。 令狐冲急忙跟上。 叶千秋见令狐冲等候了一夜,在寒风之中,尚且能睡得着,便知晓他的身体内出了问题。 但也没有多问。 他和妙谛畅谈两天两夜,收获不少。 不过,千秋宫到底在哪儿,妙谛也说不清楚,他只知晓在海外,和侠客岛一般,也是在一座岛上。 叶千秋知道了不少这数百年间的江湖往事。 这一趟少林之行,还算有些收获。 他在前边走着,令狐冲在后边跟着。 二人穿堂入室,一路来到达摩堂外。 只听得达摩堂前殿隐隐有人声传出。 其中一人说道:“这些邪魔外道本事也真不小,咱们四下里围得铁桶也似,居然还是给他们逃了下山。” 另一人道:“看来少室山上有什么地道秘径通向山下,否则他们怎么逃得出去?” 又一人道:“地道秘径是决计没有的。小僧在少林寺出家二十余年,可从来没听过有什么秘密的下山路径。” 先前那人道:“既然说是秘径,自不会有多少人知道啦。” 那少林僧道:“就算小僧不知,难道我们当家方丈也不知道?寺中若有此秘径地道,敝寺方丈事先自会知照各派首领,怎能容这些邪魔外道从容脱身?” 这时,又有一人大声喝道:“什么人?给我出来!” 令狐冲脸上有些惊疑,他和师祖还没靠近达摩堂的这前殿,怎么就让人发现了? 这时,却又听得那殿中有声音传出。 “老子透了口大气,吹落了几片灰尘,居然给你们见到了,眼光倒厉害得很呐!” 令狐冲一听这声音,眼中登时一亮,他听得出这人的声音。 就在这时,叶千秋突然将令狐冲整个人给提起来,朝着那殿上跃去。 令狐冲也是自觉的没出声。 二人上了屋顶。 叶千秋朝着令狐冲传音入密,道:“你且听着看着,我先打个盹儿。” 说罢,便半躺在屋顶,闭上了双眼。 令狐冲看到叶千秋如此作态,有些不明所以。 但也不好多问,只得将大殿屋顶的瓦片偷偷扒拉起来两块,顺着缝隙,往殿中看去。 叶千秋一边假寐,一边在暗中观察着令狐冲。 但见这小子面色凄苦,眉宇之间似乎一直萦绕着一股愁绪。 刚刚提起他的瞬间,他体内真气的确是极其紊乱,充斥着好几道不同真气。 这也就是他功力尚浅,没有修炼华山派的紫霞功,不然,也不至于被这几道真气给搅和的小命不保。 令狐冲瞅的认真。 殿中亦是热闹的很。 叶千秋也懒得去听什么细节。 他只是在等,在等合适的时机。 但令狐冲却是听的仔细。 叶千秋单单是听下面的呼吸之声,便知道殿中有几个人。 方证、岳不群等人皆在其中,还有任我行和向问天这魔教中人。 只听得任我行在殿中侃侃而谈。 说什么天下间能让他佩服的,只有三个半人。 左冷禅和任我行打起了嘴炮。 只听得任我行道:“那妙得很啊,左大掌门有个儿子,听说武功差劲,杀起来挺容易。” “岳掌门有个女儿,天门道长没儿子女儿,心爱徒弟却不少。” “莫大先生有老父、老母在堂。” “昆仑派乾坤一剑震山子有个一脉单传的孙子。” “还有这位丐帮的解大帮主,向左使,解帮主在世上有什么舍不得的人啊?” 只听得向问天道:“听说丐帮中的青莲使者、白莲使者两位,虽然不姓解,却都是解帮主的私生儿子。” 任我行道:“你没弄错吧?咱们可别杀错了好人?” 向问天道:“错不了,属下已查问清楚。” 任我行点头道:“就算杀错了,那也没有法子,咱们杀他丐帮中三四十人,总有几个杀对了的。” 向问天道:“教主高见!” 隔了半晌,只听得方证说道:“冤冤相报何时了,任施主,我们决计不伤任大小姐,却要屈三位大驾,在少室山居留十年。” 任我行道:“不行,我杀性已动,忍不住要将左大掌门的儿子,岳先生的令爱给杀了。” 这时,只听得岳不群道:“任我行,你能上了华山再说。” 任我行呵呵一笑,道:“华山派多了个叶道人,我倒想要见识见识,是什么样的前辈高人。” 冲虚道人说道:“任先生,咱们来打个赌,你瞧如何?” 任我行道:“老夫赌运不佳,打赌没有把握,杀人却有把握。杀高手没有把握,杀高手的父母子女、大老婆小老婆却挺有把握。” 冲虚道人道:“那些人没什么武功,杀了不算英雄。” 任我行道:“虽然不算英雄,却可教我的对头一辈子伤心,老夫就开心得很了。” 冲虚道人道:“你自己没了女儿,也没什么开心的,没有女儿,连女婿也没有了。你女婿不免去做人家的女婿,你也不见得有什么光彩。” 任我行道:“没有法子,没有法子。我只好将他们都杀了,谁叫我女婿对不住我女儿呢?” 冲虚道人道:“这样罢,我们不倚多为胜,你也不可胡乱杀人。大家公公平平,以武功决胜败。你们三位,和我们之中的三个人比斗三场,三战两胜。” 方证忙道:“是极,冲虚道兄高见大是不凡。点到为止,不伤人命。” 任我行道:“我们三人倘若败了,便须在少室山上居留十年,不得下山,是也不是?” 冲虚道人道:“正是。要是三位胜了两场,我们自然服输,任由三位下山。这八名正道弟子也只好算是白死了。” 任我行道:“我心中对你牛鼻子有一半佩服,觉得你所说的话,也有一半道理。那你们这一方是哪三位出场?由我挑选成不成?” 叶千秋听这些人打嘴炮打个没完,就是不动手,登时也没了耐心。 直接提溜起令狐冲来,朝着殿下去了。 “我说你们这些个人,要打就赶紧打好了。” “一点都不痛快,贫道在屋顶上听你们扯皮扯了大半天,都快无聊死了。” 叶千秋的身形出现在殿门口。 令狐冲跟在他的身后。 只见殿中,方证、冲虚、岳不群、莫大、左冷禅、天门,皆在其中。 还有一个满头白发的乞丐,是丐帮帮主解风。 另一个穿一袭青衫,模样颇为潇洒,是昆仑派掌门乾坤一剑震山子。 剩下的三人便是任我行和向问天、任盈盈了。 但见那任盈盈秀丽明艳,娇美的不可方物。 看到令狐冲的时候,脸上明显出现了一抹惊喜之色。 叶千秋和令狐冲这一出现,登时让厅中众人皆是一惊。 岳不群倒是反应快,当即迎上来,朝着叶千秋躬身道:“师祖。” 令狐冲看到岳不群也急忙朝着岳不群躬身,低声道了一句。 “师父。” 岳不群看到令狐冲跟着叶千秋来了,虽然心里对令狐冲有很多不满,但眼下人多眼杂,他也不好发作。 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 令狐冲见师父面色不愉,虽然心里有很多话要说,但也知道眼下这个地方不太合适。 这时,叶千秋往殿中走去。 方证、冲虚等人也一一上前和叶千秋见礼。 叶千秋是江湖上的前辈,他们这些人虽然都是各派掌门,但见了叶千秋,都得尽到礼数。 只见殿中的任我行哈哈大笑道:“原来是华山派的叶真人到了。” “老夫这一出山,便听到了关于叶真人的事迹。” “华山派有叶真人这样的人物,当真是令人羡慕的紧呐。” 叶千秋朝着任我行看了一眼,笑道:“任我行,你的嘴炮功夫比你手上功夫也是半点都不弱了。” 任我行哈哈一笑,道:“那倒是多谢叶真人夸赞了。” 叶千秋走到一旁,见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他直接摆手道:“你们打你们的,别管贫道,贫道就看个热闹。” 任我行一听,叶千秋不出手,登时心里一块石头落地。 他听江湖上的人说了,叶道人行事一向不顾忌身份。 以他的辈分,一般来说,不应该对江湖上的小辈出手才是。 但自他再入江湖以来,可不止一次对江湖上的小辈出手。 青城派的掌门余沧海死在了他手中,嵩山派的两个太保被废了武功,成了废人。 以华山派和魔教的恩怨,叶道人若是对他出手,他是一点都不意外。 毕竟,这等人物,若是无视江湖上的潜规则,也没人能把他怎么样。 但眼下既然叶道人只是来看戏的,那他自然便是放心不少。 这时,只听得任我行哈哈大笑,道:“方证大师,在下向你讨教少林神拳,不知可否配得上?” 方证道:“阿弥陀佛,老衲功夫荒废已久,不是施主对手,只是老衲屈留大驾,只好拿几根老骨头来挨挨施主的拳脚。” 任我行道:“方丈大师请。” 说着,只见任我行双袖一摆,抱拳为礼。 方证合十还礼,道:“施主请先发招。” 任我行道:“在下使的是日月教正宗功夫,大师使的是少林派正宗武艺。咱们正宗对正宗,这一架是一定要打的。” 方证道:“任施主,请接掌。” 说着,只见方证轻飘飘拍出一掌,这一掌招式寻常,但掌到中途,忽然微微摇晃,登时一掌变两掌,两掌变四掌,四掌变八掌。 “千手如来掌!” 岳不群在一旁低声道。 这时,只见任我行呼的一掌拍出,攻向方证右肩。 方证左掌从右掌掌底穿出,仍是微微晃动,一变二、二变四的掌影飞舞。 任我行身子跃起,呼呼还了两掌。 方证掌法变幻莫测,每一掌击出,才到中途,就变化好几个方位,掌法奇幻无比。 任我行的掌法则是十分质朴,出掌收掌,似乎显得颇为窒滞生硬,但不论方证的掌法如何离奇莫测。 任我行必随之变招,看起来两人旗鼓相当,功力也差不多了。 这时,只见任我行突然双掌平平推出,方证连退三步。 令狐冲一惊,低呼道:“啊哟,糟糕了,方证大师要输啦。” 叶千秋拍了他一巴掌,道:“鬼叫个什么劲。” 令狐冲尴尬一笑,不再出声。 只见方证左掌划了几个圈子,右掌急拍,上拍下拍,左拍右拍,拍得几拍,任我行便退一步,再拍几拍,任我行又退一步。 殿中众人目光,都注视着方证和任我行,都是赞叹无比。 叶千秋兴趣乏乏。 这两人虽然在当今武林之中,算得上顶尖高手,但是,打来打去,也就是那几下子。 双方大战了上百个回合,方证年迈,体力不支,败下阵来。 任我行胜了第一场,志得意满,又点了左冷禅。 二人又是大战数百个回合。 左冷禅以寒冰真气破了任我行的吸星大法。 一时间,双方战成了平手。 向问天和冲虚道人拔剑相对,欲进行第三场比武。 却是被任我行阻拦下来。 只见任我行朝着令狐冲笑道:“冲儿,你上前来,领教一下这位武当掌门的神剑。” “冲虚道长的剑法以柔克刚,圆转如意,世间罕有,你可要小心了。” 令狐冲一听,登时愣住了。 他此上少林就是为了救任盈盈而来,眼下,双方定下三战比武的规矩,来决定任盈盈是否留在少林寺。 他自然不想让任盈盈留下,但如果当着师父和师祖的面,帮着任我行出战,这也是很难做到的事情。 师祖昨日对他的告诫,他还记在心里,若是此时出战,岂不是背离了华山派…… 这着实是让他好生为难。 一边是师门大义,一边是救命之恩,这让他如何抉择。 这时,岳不群在旁冷哼一声,道:“任我行,令狐冲乃是我华山派弟子,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指挥了?” 任我行哈哈一笑,道:“江湖上的人都知道我闺女和令狐冲是一对儿,他是我女婿,我为何不能用他?” “冲儿,你还在犹豫什么?” “还不赶紧上前来。” 岳不群朝着令狐冲看去。 令狐冲面露挣扎之色,这时,只听得那边任盈盈叫一声“冲哥,你不必为我为难……” 令狐冲一听,更是自觉愧疚。 只见他“噗通”一声,朝着岳不群跪下,朝着岳不群道:“师父,请您老人家明鉴。” “徒儿之所以还能活到今日,全靠任大小姐相救。” “从小您就教导我,做人要知恩图报。” “今日,我若不救任大小姐,那我心难安。” “待今日事了之后,徒儿自当回华山去,任凭师父处罚!” 岳不群闻言,双手轻颤,仰起头来,闭上双眼,半晌没有说话。 这时,大殿之中众人目光皆落在这师徒二人的身上。 向问天从旁看着蹙眉不已,就要站出来,却是被任我行给一把拉住。 任我行朝着向问天微微摇头。 向问天微微一叹。 这时,岳不群道:“你当真要救这妖女?” 令狐冲俯首道:“请师父成全!” 岳不群看向令狐冲,缓缓说道:“好,既然你要救这妖女,那这最后一场,便由我来和你打!” “我倒要看看,你这一年多时间,在外面学了什么本事!” 令狐冲闻言,急忙说道:“师父……徒儿怎敢朝师父动手?” 岳不群冷哼一声,道:“你现在翅膀硬了,你只顾着妖女对你的救命之恩,却是忘了我和你师娘这二十年来是如何将你拉扯大的。” “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师父吗?” “你自己都已经做了决定,还要来问我!” “是显得你孝道吗?” “现在,你眼里只有那个妖女,如何还有我这个师父!” 话音一落,只听得岳不群朝着一旁的冲虚道长道:“冲虚道长,这一战,就由岳某人出战吧。” 冲虚道长闻言,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点头。 下一刻,只见岳不群将鞘中长剑一震,长剑倏然飞出,岳不群走到殿中,朝着令狐冲冷声喝道:“令狐冲,出剑!” 令狐冲还跪在原地,听到岳不群的声音,不禁回转身子,朝着叶千秋看去,他朝着叶千秋俯首道:“师祖,您老人家说句话,帮我劝一劝师父……” 叶千秋老神在在的坐在一旁,道:“劝什么。” 令狐冲道:“弟子绝无背叛华山派的意思,只是为救任大小姐……” “而且弟子和任大小姐绝非传言中的那种关系。” “任大小姐是弟子的救命恩人,弟子对她绝无半点男女之情。” “而且……而且……” 令狐冲说到这里,却是浑身颤抖起来。 叶千秋道:“而且什么。” 令狐冲一脸惨然道:“而且……而且……弟子已然没可能和任何人有男女之情啦……” 令狐冲这话说出来,声音似乎都变了一些,多了几分尖细之音,殿中众人皆是一脸疑惑,唯有左冷禅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笑意。 而那任盈盈则是面色一白。 这时,叶千秋道:“贫道只问你一句,你还是不是华山派弟子。” 令狐冲面色苍白道:“只要师父没逐我出师门,我自然是华山派弟子。”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那好,记得这一点就好了。” “今天这一仗,我准许你出战。” “此战过后,回华山,接受处罚。” “有没有异议。” 令狐冲闻言,登时朝着叶千秋拜倒,道:“多谢师祖成全。” 叶千秋点了点头,道:“我知你这一年多来,经历了诸多磨难,今日这场比试,就算是你师父考量你武功,魔教的任大小姐救了你的性命,你今日出战,便算是还了这份恩情。” “往后,再与魔教之人有瓜葛,那便是你的问题了。” 令狐冲听了,双眼泛红,朝着叶千秋再拜一下,然后站起身来,走到岳不群对面,朝着岳不群躬身道:“师父,徒儿不肖。” “斗胆请师父指教。” 岳不群冷哼一声,道:“出剑。” 这时,只听得那边任盈盈又喊一声。 “冲哥……” 令狐冲回首一看,然后立马回头,从腰间抽出长剑,朝着岳不群道:“师父,我出剑啦。” 话音一落,但见令狐冲手中长剑如疾风骤雨般朝着岳不群攻了过去。 第14章 辟邪辟邪,不完整了(万更求订阅!) 殿中众人看到令狐冲如此剑法,可谓是出手不凡。 皆是暗暗点头,令狐冲年纪轻轻能在江湖上闯下偌大的名头,的确是有点门道。 岳不群横剑当胸,左手捏了个剑诀。 他本来胸中怒意非常,只恨不得好好亲手教训教训令狐冲这不肖弟子。 但先前听了叶千秋一番话,心中怒火便消去了三分。 令狐冲本是孤儿,被他夫妇收养,在华山之上养了近二十年。 他一直对令狐冲寄予厚望,将其视作是华山派下一任掌门接班人。 所以,但见令狐冲只不过下山一年多,便如此作为,为了救魔教妖女,不惜在人前替任我行出战。 他心头着实是失望至极。 华山派好歹也是名门正派,出了这样的不肖弟子,纵使是令狐冲有再多理由,也难以消解他心头不快。 但师祖叶千秋的话,还是给他提了个醒。 让他心头怒火消去三分。 岳不群心中也在想着,这一年多来,冲儿这小子在江湖上到底经历了些什么事情,何以让他连我这个做师父的话都不听了,执意要为任盈盈这个妖女出头。 岳不群心中有了疑虑,又见令狐冲神色凄苦,似乎有些话,难以当着众人面说出口,自然心下一软,便摆了个华山剑法的起手式。 令狐冲见岳不群横剑当胸,并未直接出手。 当下,便只使出昔日师父所教他的华山剑法来对阵。 这一战,便当如师祖所言那般,是师父指教徒儿倒好了。 令狐冲心中如此想着,想着这些年,深受师父师娘教导恩惠。 若无他们二人,又岂能有他今日。 只是,事情发展到了今日这个地步,他所遭遇的种种绝非一言半语能够说的清楚的。 他和任盈盈之间,或许有那么一点男女之情,但他现在早已不是完人,又如何能去害人。 他现在只想着救了任盈盈,跟着师父回华山去,接受惩罚。 师父如何惩罚他,他也认了。 师父性子温和,待他向来亲切,他自小对师父挚爱实胜于敬畏。 如今,不得不与师父临阵对敌,实在是大大的不敬。 这师徒二人心思飘忽不定,一连以华山剑法过了二十余招。 倒还真不像是比武定胜负,而真变成了师父指点徒弟武功。 站在一旁的任我行见状,当即开口道:“冲儿,你若是再不使出点真本事来,盈盈就真要在少林寺孤独终老啦!” 任我行这一句话,登时让令狐冲心头一怔。 这场比试,他实是纠结的紧。 眼下任我行这么一声大喝,却是让他心头更乱了许多。 只想着,这一场比试,是让师父得胜呢?还是胜过师父? 倘若故意容让,输了这一场,纵然自己身受重伤,也不打紧,可是任我行、向问天、盈盈三人却得在少室山上苦受十年囚禁。 方证大师固是有道高僧,但左冷禅和少林寺中其他僧众,难保不对盈盈他们三人毒计陷害,说是囚禁十年,但是否得保性命,挨过这十年光阴,却难说得很。 若是不让师父,自己自幼孤苦,得蒙师父、师娘教养成材,直与亲生父母一般,大恩未报,又怎能当着天下英雄之前,将师父打败,令他面目无光,声名扫地? 他这一年多来,武功大进,自觉他所练的那套剑法,世上少有人敌。 纵使是师父岳不群也敌他不过,所以,现在心中想着不是如何胜过师父岳不群,反而是想着自己该不该赢。 岳不群哪里知晓他是这么想的,但见令狐冲神色恍惚,知晓这小子内心之中定然也是挣扎无比。 到底是自己徒弟,岳不群总不能看着他让魔教妖人给蛊惑了。 于是,便想着如何点醒令狐冲。 此时,令狐冲所用剑法,皆是华山剑法,而且招招是守。 岳不群剑法高明,若是想击败令狐冲,其实只是顷刻之间的事情。 但他不想令狐冲心里不清不楚的,所以,也没有使出太过高明的招数。 一时间,师徒二人反倒是僵持住了。 大殿之中的众人看到这师徒二人如此比剑,皆是愕然无比。 难道这场比斗当真是成了师父指点徒弟? 眼看着这师徒俩打个没完没了的,任我行在一旁哈哈大笑道:“这场比试,胜败终究是会分的,且看谁先饿死,再打个七八天,相信便有分晓了。” 他这话其实还是在提点令狐冲,让令狐冲赶紧的使出真本事。 但见令狐冲还是那般不为所动。 任我行继续在一旁道:“向兄弟,今日咱们来到少林寺中,当真是大开眼界。” 向问天道:“不错,武林中最顶尖的人物,都到了这里啦……” 任我行道:“其中一位,最是了不起了。” 向问天道:“是哪一位?” 任我行道:“此人练就了一项神功,令人叹为观止。” 向问天道:“是什么神功?” 任我行道:“此人练的是金脸罩、铁面皮神功。” 向问天道:“属下只听过金钟罩,铁布衫,却没听过金脸罩、铁面皮。” 任我行道:“人家金钟罩、铁布衫功夫是周身刀枪不入,此人的金脸罩、铁面皮神功,却只练硬一张脸皮。” 向问天道:“这金脸罩、铁面皮神功,不知是哪一门哪一派的功夫?” 任我行道:“这功夫说来非同小可,乃是西岳华山,华山派掌门人,江湖上鼎鼎大名的君子剑岳不群岳先生所创。” 向问天道:“素闻君子剑岳先生气功盖世,剑术无双,果然不是浪得虚名之辈,这金脸罩、铁面皮神功,将一张脸皮练得刀枪不入,不知有何用途?” 任我行道:“这用处可说之不尽,我们不是华山派门下弟子,其中诀窍,难以了然,不过令狐小兄弟想必是清楚的。” 向问天道:“岳先生创下这路神功,从此要名扬江湖,永垂不朽的了。” 任我行道:“这个自然,咱们以后遇上华山派的人物,对他们这路铁面皮神功,可得千万小心在意。” 向问天道:“是,属下牢记在心。” 他二人一唱一和,如同说相声一般,讥讽岳不群以大欺小,却是忘了,是他们主动让令狐冲出战。 岳不群直接将二人的讥讽当做了耳旁风。 就在这时,却听得任盈盈在那边喊道:“冲哥,你停手吧!” “我便是在少林寺被囚十年,也没什么啦。” “你今天为了我,不惜和师父一战,你的心意我都明白啦。” “咱们有缘无份,却是不必互相折磨啦。” 令狐冲一听,登时心头一苦,他知晓他今生是不能与任盈盈有什么结果啦。 他回头一看,只见任盈盈梨花带雨,脸上满是憔悴之色,心头登时想起这一年多来,他和任盈盈相处过的那些日子。 想到这里,他登时把心一横,心中暗道,今日总得要将盈盈给救走才是。 于是,他转过头来,朝着岳不群道:“师父,请恕徒儿不孝啦。” 话音一落,却见他蓦地里疾冲上前,当真是动如脱兔,一瞬之间,与岳不群相距已不到一尺,两人的鼻子几乎要碰在一起。 这一冲招式之怪,无人想像得到,而行动之快,更是难以形容。 他这么一冲,岳不群的双手,右手中的长剑,便都已到了背后。 岳不群的长剑无法弯过来戳刺令狐冲的背心,而令狐冲左手已拿住了岳不群的右肩。 但见岳不群内力一震,直接将令狐冲的左手给震开。 令狐冲见状,心中暗道,师父的内功好生高明,我用这一招,曾经连伤了嵩山派五六个好手。 但是,师父却是直接将我的手震开了。 下一刻,但见令狐冲身形飘忽,有如鬼魅,转了几转,移步向西,出手之奇之快,直是匪夷所思。 殿中众人看到令狐冲的剑法突然大变,变得如此诡异快速,皆是惊讶无比。 但岳不群却是临危不乱,只见他一剑刺出,令狐冲向左闪避,岳不群侧身向右,长剑斜挥,突然回头,剑锋猛地倒刺,正是华山剑法中一式妙招,叫作“浪子回头”。 令狐冲举剑挡格,岳不群剑势从半空中飞舞而下,却是一招“苍松迎客”。 岳不群刷刷两剑,令狐冲一怔,急退两步,不由得满脸通红,急忙叫道:“师父!” 岳不群一声不吭,又是一剑刺将过去,令狐冲再退了一步。 令狐冲知晓师父使出这三剑来,其实是想让他浪子回头。 但,如今,他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只听得令狐冲大声喊道:“师父,今日之后,徒儿单凭师父处置。” 话音落下,却是再如鬼魅一般,朝着岳不群冲杀而出,他那一手剑术,当真是迅疾无比,令人防不胜防。 岳不群招架着,听到令狐冲这一声喝,不禁微微摇头,然后登时长剑一荡,使出一招“气贯长虹”。 这一招使出,却是剑气缭绕,直接将令狐冲这奇快无比的诡异剑术给破解了。 只见岳不群的长剑抵在令狐冲的胸前。 令狐冲神情一滞,眼中满是错愕。 随即,令狐冲手中长剑一松,落在地上。 令狐冲跪倒在地,朝着岳不群嚎啕大哭道:“师父,徒儿认罚……” 岳不群抬手将长剑送回剑鞘,只问道:“你从何处学来的这旁门剑术?” 岳不群看着令狐冲,心中亦是有些惊讶。 一年多以前的令狐冲是什么水平,他是十分清楚的,但一年多不见,令狐冲的剑法居然已经高明到了这种地步。 若非他有师祖指点,还真的未必能胜过这孽徒。 但这剑法招式匪夷所思,动作迅捷诡异,着实是不像是一般名门剑法。 而且一般名门剑法,又如何能让这孽徒在短短一年多的时间如此大进。 想到这里,岳不群不禁朝着叶千秋看了一眼,朝着叶千秋递了一个询问的眼神。 心里想着,师祖他老人家活的久远,或许知晓这孽徒所使的剑法,是何种剑法。 叶千秋看到岳不群朝着他看来,似乎有些疑问。 叶千秋倒也大概能明白岳不群的意思。 他刚才看到令狐冲突然剑招大变,和换了个人似的,就知道令狐冲绝对是出了问题。 风清扬可没传这小子独孤九剑,而且这小子使的也不是独孤九剑。 再加上这两日,他想到令狐冲的种种古怪表现和那诸多欲言又止,不禁心头一动,暗道,莫非这小子练了辟邪剑法? 若非是辟邪剑法,又岂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速成。 想到这里,叶千秋的脸色有些古怪起来。 若是令狐冲真的练了辟邪剑法,那岂不是说这小子自宫了? 这不可能呀,令狐冲虽然幼稚点了,但还不至于为了练辟邪剑法自宫。 他也不是那种人啊。 这其中定然有什么隐情。 叶千秋刚刚看到了左冷禅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神色,心中猜测着,这其中是不是和左冷禅有什么干系。 岳不群这一手剑法,着实是让殿中众人惊叹不已。 特别是左冷禅。 当年五岳会盟,岳不群是什么水平,他是知道的。 但没想到十多年过去,岳不群的武功竟然已经高明到了这种地步。 本来以为,他自创寒冰真气,就已经足够厉害,但没想到岳不群这厮也是武功大有进境。 这让本来很是高兴的左冷禅,心头非常不爽,但一想到岳不群的大弟子令狐冲成了太监,没了卵蛋,他的心头就舒服了不少。 谁让华山派的人不将他左冷禅放在眼里呢。 虽然他不能明面上找岳不群算账,也不敢去找叶道人的麻烦。 但收点利息还是可以的。 不然,他嵩山派两个大将,岂不是被白白废掉了? 现在,令狐冲虽然成了太监,但其武功大进,说起来,还是他嵩山派吃亏。 不过,这事他一早就打算传扬到江湖上,让众人皆知。 从前他觉得还不是时候,但今日过后,此事,他定然要让江湖上的人都知道了才是。 堂堂华山派大弟子,勾结魔教,围攻少林,还成了太监,练了诡异的旁门剑法。 这事一旦传扬出去,他岳不群的脸还往哪里搁。 岳不群号称君子剑,这下要让他成了没脸见人剑。 此时,殿中众人只顾看着令狐冲和岳不群师徒,哪里有人会管左冷禅。 只见令狐冲结结巴巴的抱着岳不群的大腿,颤声道:“师父,弟子……弟子……所练的这剑法……乃是林师弟的家传剑法,辟邪剑法!” 殿中众人一听,登时惊讶无比。 “什么?” “原来这就是昔年林远图仗之纵横天下的七十二路辟邪剑法?” “难怪这剑法有此威力。” 丐帮帮主解风在一旁和天门道人、冲虚道长等人悄然说道。 岳不群听到令狐冲这话,微微颔首,道:“你林师弟和林世伯现在身在何处?” 令狐冲含泪道:“林师弟他……林师弟他……已经被人害死了。” “林世伯为救林师弟,也死啦……” “徒儿护佑不力,请师父责罚。” 岳不群听到令狐冲这话,面色一变,道:“那德诺呢?” 令狐冲则道:“他……他……应该还活着吧……” “他又怎么可能会死呢……” “徒儿……徒儿之所以落得今日之地步……还全拜了他所赐……” 令狐冲说这话时,话中充满了恨意。 岳不群蹙眉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细细说来。” 令狐冲这时也不管那许多了,当着众人的面就将他这一年多来的遭遇尽数说了出来。 原来,当初他们师徒从衡山分别之后。 他和劳德诺就一路护送林震南一家三口去了洛阳王家。 在洛阳王家逗留了一月有余。 本来,他是想带着林平之回华山的。 但,在这期间,他阴差阳错的结识了在洛阳郊外隐居的任盈盈。 彼时,他并不知道任盈盈是魔教圣女。 只是听任盈盈弹琴很好听,便日日去听她弹琴。 后来,有一日,他半夜里从郊外往洛阳城赶,待刚刚回了王家,却无意间撞见了劳德诺和一个黑衣人碰头。 二人的对话,让令狐冲大吃一惊。 原来那黑衣人竟然是在让劳德诺设法取到林家的辟邪剑法。 令狐冲说到这里的时候,岳不群问道:“那黑衣人是谁?” 令狐冲抬头,朝着左冷禅看了一眼。 众人看到令狐冲的目光停留在左冷禅的身上,皆是若有所思。 这时,只听得令狐冲道:“刚开始徒儿并不知道那黑衣人是谁。” “本来他二人都是身着黑衣,若非徒儿对劳德诺的声音十分熟悉,也不会知道那就是劳德诺。” “本来徒儿还以为那黑衣人是我华山派的人,但后来徒儿暗中跟踪那黑衣人,却是发现,根本不是这样。” “徒儿跟踪那黑衣人没多久,便被那黑衣人发现了踪迹。” “那黑衣人的武功很高,几乎是顷刻间,便将徒儿给制住,并打晕了徒儿。” “待徒儿再醒来的时候,便已经是在南下福建的船上了。” “那时,徒儿眼镜被蒙了黑布,但是听声音,还是能听得出来,船上除了徒儿,还有不少人。” “这其中,就包括林师弟和林世伯,而且还有劳德诺。” 令狐冲继续讲着。 殿中众人倒是都没有打断他的回忆。 叶千秋从旁听着,还在暗中观察着左冷禅。 劳德诺是左冷禅派到华山派的卧底,能驱使动劳德诺的,应该便是左冷禅无疑了。 令狐冲讲到他被绑架,一连数日,不见天日。 后来,无意之中方才知道到了福建。 他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知道有一天,突然他被人从船里带了出来,就见到了同样被绑来的林平之和林震南。 不过,那时候,那林震南已经是奄奄一息。 而林平之也是遭受了一番毒打。 从林平之口中,他得知绑架他们的人,已经得到了林家的辟邪剑法。 但为了验证辟邪剑法的真假,需要他们来做试验。 于是,他们看到了辟邪剑法的剑谱。 说到这里,只听得令狐冲声音颤抖的说道:“那《辟邪剑法》开篇第一句便是欲练此功,必先自宫。” 殿中众人听了,皆是面色微变。 岳不群看向令狐冲的目光也变了。 “那帮人之所以让我们练剑,只不过是因为他们没有自宫,所以练不成剑法,他们觉得那剑谱是假的,但又觉得不像,因为舍不得自宫。” “于是,便将我和林师弟给……给……阉割啦……” “让我们成了不男不女,不阴不阳的阉人!” 令狐冲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声音之中饱含了痛苦。 众人一听,皆是忍不住惊呼出来。 而任我行一听,令狐冲被阉割了,登时两只眼睛瞪的比牛眼还大。 他忍不住叫唤道:“妈了个巴子的。” “你小子是个阉人……” “那你还跟盈盈……” “你们……” 饶是任我行纵横江湖,也是忍不住气的七窍生烟。 “乖女儿,这小子是不是骗你?” 任我行朝着任盈盈问道。 任盈盈在一旁,面色凄苦,只低声说道:“爹……我早就知道了……” 任我行听了,不禁“哎呀,哎呀”的叹气个不停。 岳不群听到令狐冲被人阉了,不禁紧紧握住了剑柄,眉眼之中满是煞气。 他强自压着心头怒火,示意令狐冲继续说下去。 叶千秋在一旁看着,微微一叹,不知该说是令狐冲幸运呢,还是不幸呢。 许多人争来争去的辟邪剑法,就这么被他给得到了。 令狐冲则是继续说道:“他们将我和林师弟阉割之后。” “便让我和林师弟照着剑谱上的剑法去练。” “本来我是打算一死了之的。” “但林师弟央求我和他一起活下去,练成辟邪剑法,为他父亲报仇雪恨。” “要将祸害了我们的大恶人通通杀光了,再一起去寻死也不迟。” “我心头愤恨,于是便答应了林师弟,和他一起练剑。” “这辟邪剑法着实不是一般剑法,我二人的剑法在短短数日之内,便有了极大的进步。” “这时,那帮大恶人看我二人的剑法进步神速,终于也知道了,那剑谱是真的。” “过了没多久,这帮大恶人的头领来了。” “各位决计想不到这帮大恶人的头领是谁。” 令狐冲说到这里再朝着左冷禅看了一眼。 “是谁?” 岳不群握着剑柄朝着令狐冲问道。 令狐冲寒声道:“这帮大恶人的头领,便是嵩山派仙鹤手陆柏!” “他虽然遮挡了面貌,但是他的声音,我不止听过一次。” “他见我认出了他,又见我和林师弟的剑法的确快要大成。” “为了一绝后患,他便带人要将我和林师弟给处死!” “彼时,他们为了控制我和林师弟,早就给我们吃下了毒药。” “我和林师弟与这帮大恶人大战一番。” “我们二人杀了那帮大恶人十几个人,但是,终究还是让陆柏这个恶贼给逃了!” “我揭开了那些大恶人挡在脸上的面罩,他们无一例外,皆是嵩山派弟子!” “当时,我和林师弟一番大战,毒气攻心,当即便昏倒在地,不省人事。” “等我再醒来时,已经是在盈盈的船上。” “是盈盈救了我,还找人替我解了身上的毒。” “我是命大了些,但是林师弟他功力太浅,毒气攻入心脉,却是没有救回来。” “可怜林师弟年纪轻轻,便枉送了性命!” 说到这里时,令狐冲不免再朝着任盈盈看去。 二人目光相撞,一切尽在不言中。 后来的事就简单了许多。 令狐冲伤好了之后,虽然心灰意冷,整日酗酒,但是有任盈盈作伴,倒也绝了轻生的念头。 任盈盈让令狐冲帮她救出她父亲任我行。 令狐冲本是不愿意的,但任盈盈说,若是能救出他父亲任我行,便能将东方不败这个大魔头给铲除。 他也能有机会回到华山,铲除了东方不败,总算不给华山派丢人。 令狐冲听了任盈盈的话,就稀里糊涂的,帮着任盈盈和向问天一起将任我行给救了出来。 但,他却是又因此而学会了任我行的吸星大法,因此而又埋下了隐患。 后来,他和任盈盈又经历了不少事,因为体内异种真气的缘故,令狐冲险些命丧黄泉。 任盈盈便背着令狐冲上了少林寺,想要求取《易筋经》,帮助令狐冲疗伤。 也就有了后来,令狐冲率众围攻少林,来救任盈盈之事。 事情的前因后果,令狐冲都给岳不**代的一清二楚。 令狐冲跪在岳不群面前,颤声道:“师父,弟子无能,不仅丢了华山派的脸,还闯下弥天大祸,连累华山派清誉。” “弟子其实早该随林师弟一起去了。” “但一直都是盈盈从旁鼓励,弟子才得以苟活至今日。” “弟子今日败于师父之手,全是天意。” “弟子已然无颜再见师父,请师父看在盈盈救了弟子的份上,对她网开一面。” “弟子愿以死谢罪!” 话音一落,但见令狐冲拔起地上的长剑,就朝着脖子上抹去。 他动作快的很,岳不群都没反应过来。 “冲儿!” 这边,岳不群疾呼一声。 “冲哥!” 那边,任盈盈也是大声高呼。 啪! 但见令狐冲手中长剑坠地,却是叶千秋以弹指神通,将令狐冲手中长剑击落。 叶千秋站起身来,朝着令狐冲道:“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像个娘们儿似的,动不动就要死要活的。” “华山派的脸怎么丢的,就要怎么挣回来。” “你死了,这个脸就丢定了。” 令狐冲闻言,登时惭愧不已,低头道:“师祖教训的是。” 叶千秋点了点头,看向岳不群,道:“不群,令狐冲虽然犯了大错,但让他走到今日之地步的人,才是罪魁祸首!” “华山派的人,可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让人给阉了!” 岳不群亦是微微颔首,只见他登时朝着左冷禅看去。 “左掌门,此事,我希望你能给我华山派一个解释!” 左冷禅闻言,站出来道:“岳掌门,我觉得此事是不是有什么蹊跷之处。” 岳不群目中寒光一闪,道:“那就请贵派的陆柏出来对峙一番。” 左冷禅哼哼一声,道:“令狐冲这小子和魔教之人勾勾搭搭,和旁门左道混迹。” “谁知道他是不是信口雌黄,满口假话。” “我派陆师弟到了关外去做事,他早已经走了半年多啦,现在不在嵩山,如何能与令狐冲这小子对峙。” “我看,这小子分明就是在血口喷人!” 这时,只听得令狐冲突然站起身来,声嘶力竭的朝着左冷禅喝道:“是你!” “就是你!” “你就是那天夜里在洛阳城中和劳德诺夜会的那个黑衣人!” “我认出你啦!” “这一切都是你的阴谋!” “这一切背后的推手都是你!” “你才是真正的大恶人!” “是你想要谋夺辟邪剑谱!” 左冷禅冷哼一声,道:“令狐冲,你休要信口雌黄!” “江湖上的人,谁不知道劳德诺是你华山派岳掌门的二弟子。” “令狐冲你这种和魔教之人为伍的腌臜货色,你以为你说出来的话能让人相信吗?” “岳掌门,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没和你说,本来打算私下里与你说的,但现在,既然令狐冲如此污蔑于我,那我为了自证清白,只好将这件事给说出来了。” “其实,根本是这令狐冲觊觎林家的辟邪剑法,他和魔教妖女里应外合,设法将林平之给害死。” “本来,劳德诺也要被这二人给杀了。” “但是,恰巧我陆师弟带着嵩山派一众弟子经过,仗义出手。” “但不成想,这小子心狠手辣,和魔教妖女勾结,将我嵩山派一十三名弟子尽数杀死!” “若非我陆师弟轻功不错,带着劳德诺及时逃走,也定要被这两个狗男女给害了性命!” “令狐冲,你这个无耻败类,你谋夺林家《辟邪剑谱》,投靠魔教任我行!” “意图颠覆正教!为祸武林!” “还诬陷我嵩山派弟子,我岂能容你!” 话音未落。 但见刚刚回转真气的左冷禅纵身一跃,就朝着令狐冲的天灵盖拍掌而去。 霎时间,只见岳不群登时出手,横出一掌,及时挡住了左冷禅的这一掌。 左冷禅还要治令狐冲于死地,直接再翻掌而出。 岳不群登时再挡。 二人便当即战在一起,顷刻之间,便已经出了二十余招。 就在这时,左冷禅被岳不群一掌拍中了胸脯,直接倒飞出去,口吐鲜血。 岳不群冷哼一声,道:“左冷禅,你是想杀人灭口吗?” “你做贼心虚了,对不对!” “今日你身受重伤,我若杀了你,天下英雄皆会说我岳不群趁人之危。” “但你害我华山派弟子,你与我华山派的恩怨,总得有一番了结。” “你身上的伤没有几个月好不了,明年三月十五,我会亲自登上太室山,与你做个了结!” 左冷禅一手捂着胸脯,面色苍白的看着岳不群。 先前,他与任我行一战,虽然败了任我行,但他也受了不轻的伤。 刚刚,他想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将令狐冲先给毙掉。 但是,岳不群的功力着实超乎了他的想象。 很轻易的就将他挡了下来。 听到岳不群和他约战,他自然不能认输,当即说道。 “好!” “明年三月十五,我在禅院恭候岳掌门大驾!” 岳不群冷哼一声,转过身来,朝着任我行道:“任我行,你女儿设计勾引我门下弟子。” “我这不肖弟子定力不够,着了你女儿的道儿。” “我岳不群无话可说。” “你女儿救了冲儿一命,今日他虽然败了,但我岳不群这一战却是输了。” “你现在大可带着你女儿离去。” “来日,我岳不群定会亲上黑木崖讨教!” “希望到时候,在黑木崖坐着的不是东方不败,而是你任我行!” “当然,如果,你连魔教教主之位也夺不回来,那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说到这里,岳不群朝着令狐冲叫一声,“冲儿,还不过来!” 令狐冲一听,当即应了一声,朝着岳不群走了过去。 岳不群来到叶千秋身旁,朝着叶千秋小声说道:“师祖,你看如此处理,可还算妥当?” 叶千秋点了点头,意思是处理的还凑合。 毕竟岳不群是一派之主,需要考虑的东西比较多。 若是他出手,非当场打死左冷禅不可。 不过,他今日只是来做一个看客,岳不群怎么做,他也不会多说。 毕竟,总有一日,他要离开华山派。 若是他此刻替华山派横扫诛敌,那往后他离开之后,华山派的日子可就不会好过了。 此时,只听得任我行呵呵大笑,说道:“岳不群,从前老夫是半点都瞧不上你的,但现在老夫也佩服你一半了。” 说着,他向方证拱了拱手,说道:“方丈大师,咱们后会有期。” 说罢,任我行便一手牵了任盈盈,笑着和向问天道:“走吧!” 话音落下,便大踏步走向殿门。 任盈盈一步三回头,不停的朝着令狐冲看去,嘴中还唤着“冲哥,保重!”,眼角已经是不住的落泪。 早在她救下令狐冲之后不久,她就知道了令狐冲已经不是个完整的男人。 但,她一直都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有些事,一旦窗户纸戳破了,那就再也没有可能啦。 她爹是绝对不会同意她嫁给一个阉人的。 “盈盈……你也保重!” 令狐冲看着任盈盈那凄惨的模样,忍不住回道。 “行了!走啦!” 任我行一把拽着任盈盈直接出了大殿,很快便不见了人影。 令狐冲看着任盈盈离去,既有一种不舍之意,又有一种解脱。 或许,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他和盈盈本来就不是一路人。 如何能走到一起去呢? 到头来,只能是害人又害己。 令狐冲本来放荡不羁,爽朗豁达,豪迈潇洒,不拘小节。 但自从他被阉了之后,整日和任盈盈这样的大美女朝夕相处,说不动心是假的。 可是,他已经成了一个阉人,便是动心又能怎么样? 无论是小师妹,还是任盈盈,或者是其他什么女子,从今往后都不可能和他有什么关系啦。 令狐冲曾经喝得烂醉如泥过,不想承认这个事实。 可事实就是事实,如果不是任盈盈给了他活下去的勇气。 他可能早就跳河自尽了。 令狐冲看着任盈盈远去的背影。 心头只觉无比凄凉,人这一生啊,或许总是有这样那样的无奈。 又怎么可能事事顺心呢? 想着自己做了这么多错事,师父还没有将他逐出华山派的门墙。 令狐冲心头不免一暖,无论如何,他还有一个能回去的地方,这便已经足够了。 往后余生,就让他在华山终老吧。 令狐冲心头如此想着,却是半点都潇洒不起来了。 就这般浑浑噩噩的跟着师父,师祖离了少林寺。 回华山的路上。 岳不群看到令狐冲整个人和丢了魂儿似的,一点精气神都没有。 岳不群是越看越生气,越是恨铁不成钢,就越是气不打一处来。 忍不住开口训斥道:“堂堂华山派大弟子,遇上点挫折,就成了这副鸟样子,你是不是还在牵挂着那魔教的妖女!” 岳不群平素里极有涵养,眼下看到令狐冲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也忍不住爆粗口。 令狐冲浑浑噩噩的,哪里管得了岳不群说什么。 岳不群见令狐冲这个样子,忍不住唏嘘短叹,朝着叶千秋求教,看能不能救一救这个混账东西。 “师祖啊,若是再任由这混账东西这么消沉下去,恐怕用不了多久,他就得去见阎王爷了。” “您老人家神通广大,能不能想办法救一救他。” 岳不群在一旁朝着叶千秋求救。 四人骑着马,在山间小路走着,丛不弃一直在少林寺外等候着岳不群和叶千秋。 待二人带着令狐冲下了山,便一起跟着踏上了回山的路。 叶千秋朝着令狐冲看了看,道:“心病还需心药医。” “他若是烂泥扶不上墙,纵使是你再扶他,他也成不了你期望的那样子。” 岳不群微微一叹,道:“这混账小子,在华山呆了近二十年,是我对他管教的少了,才让他连这点挫折都经受不起。” “不就是没了那玩意儿吗?” “从古到今,阉人做成大事的也多了去了。” “不说远的,就说本朝的三保太监,虽然是阉人,但也干了一番大事业。” “再说武学上的成名人物,昔年的东厂都督曹正淳,亦是震慑武林的一方大高手。” “没了那玩意儿,也未必不是好事,最起码可以不为女色所困。” “酒色财气,这些都是练功之人的大忌。” 岳不群看似是在和叶千秋说话,其实是在提点令狐冲。 但令狐冲依旧还是那般浑噩模样。 岳不群说教了一路,从嵩山脚下说到了华山脚下,也没见有什么效果。 叶千秋见岳不群对令狐冲这般尽心尽力,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令狐冲这人,就是缺少敲打,这一番磨难或许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很多人,不经事,就成长不起来。 谁不想潇洒,谁不想活得自在。 但在这之前,你得清楚自己有没有资格去潇洒自在。 在路上行了十日左右,一行四人终于回了华山。 四人回到玉女峰,便被在半山上巡逻的弟子看到,那弟子急忙回山去通知山上的师娘、师兄弟。 不多时,一众弟子都跑下来迎接四人。 岳不群黑着一张脸,当即便召集华山派全部弟子,汇聚到了正气堂。 他要当着华山派所有弟子的面,宣布对令狐冲的处罚。 叶千秋作为华山派辈分最高的,自然不能缺席。 眼下的华山派,可是容不得半点马虎了。 正气堂中。 一众弟子不明所以。 岳灵珊姗姗来迟,她一进大厅,便看见了瘫坐在大厅中央的令狐冲,她也没看到她爹岳不群正板着一张脸。 她一脸欣喜的跑了上去,朝着令狐冲道:“大师哥,你终于回来啦!” 岳灵珊见令狐冲神情恍惚,十分憔悴,当即朝着令狐冲问道:“大师哥,你怎么了?” “你不要吓我啊!” 令狐冲听到了岳灵珊的声音,好似听到了久违的天籁一般。 他的双眼之中,恢复了一丁点的神采,只见他朝着岳灵珊颤声道:“小师妹……我不完整了……” 第15章 惩处令狐,分配职权 坐在正气堂中的叶千秋听到令狐冲和岳灵珊如此哭诉,却是没有生出多少多余的情绪。 他虽然在华山呆了许多年,但和令狐冲的交集并不算太多。 岳不群和他在思过崖练功的那两年,倒是时常对这小子耳提面命,但这小子还是走到了如今这个地步。 不知是该感叹他时运不济,还是该感叹这才是江湖。 此时的正气堂中,上至华山派的老一辈,下到华山派最小的弟子都已经来了。 叶千秋坐在一旁,岳不群没有坐在主位,而是在大厅之中来回走动着。 风清扬和叶千秋一并坐着,似乎也发现了令狐冲的状态不太好。 他曾经当着叶千秋和岳不群的面说过“此子类我”的话。 所以,他对令狐冲其实还是很有好感的。 此时,坐在对面的宁中则看到岳不群自从进了正气堂,就黑着一张脸,也不说话。 心中已然是知晓,令狐冲这次肯定是犯下大错了。 不然,自己的夫君也不会如此生气。 同床共枕十几年,他对自己的夫君岳不群实在是太了解了。 眼看着这么大的阵仗,又有叶千秋和风清扬在,她也不好上前问东问西。 但一听令狐冲开口,她的心里便是咯噔一下。 此时,厅中不少弟子,看着令狐冲的惨样,都是疑惑不已。 大师兄令狐冲素来乐观,从前即便是被师父责罚,也从来没有如此伤心失神过。 这次到底是怎么了? 岳灵珊还要朝着令狐冲再问的清楚一些。 这时,只听得在堂中徘徊踱步的岳不群突然开口道:“灵珊,谁让你和令狐冲说话的,一点规矩都没有!” “还不赶紧站过去!” 岳灵珊一看,老爹岳不群的脸黑的和锅底一样,登时反应过来。 宁中则从旁给岳灵珊递个眼色,低声道:“灵珊,还不赶紧过来!” 岳灵珊朝着令狐冲瞅了一眼,只好朝着她娘身边走去。 此时,堂中的气氛变得十分肃穆严重。 只听得岳不群负手,望着在堂中站着的一众华山弟子,沉声道:“令狐冲,背诵本派门规。” 跪在堂中的令狐冲闻言,挺起腰杆来,道:“本派首戒欺师灭祖,不敬尊长。二戒恃强欺弱,擅伤无辜。” “三戒奸淫好色,调戏妇女。四戒同门嫉妒,自相残杀。” “五戒见利忘义,偷窃财物。六戒骄傲自大,得罪同道。” “七戒滥交匪类,勾结妖邪。” 岳不群冷哼一声,道:“看来你还记得本门七戒!” “你说,你这次下山,犯了哪些错!” 令狐冲跪在地上,道:“弟子知罪了,弟子不听师父、师娘的教诲,不仅犯了首戒欺师灭祖,不敬尊长的戒条,还犯了第六戒骄傲自大,得罪同道的戒条,还犯了滥交匪类,勾结妖邪之戒条。” 说到这里,令狐冲朝着岳不群俯首,泣声道:“弟子铸成大错,请师父责罚!” 令狐冲这番话一出来,顿时让堂中众人惊讶无比。 令狐冲居然同时犯了华山七戒之中的三戒。 而且,最关键的是,还犯了欺师灭祖,不敬尊长的首戒。 华山派的一众弟子都有些懵了。 宁中则听到这里,亦是有些身形不稳。 她视令狐冲为亲子,令狐冲这趟犯了这三条戒律,师兄会怎么罚他? 宁中则有些揪心,又怕这其中有什么误会,当即开口道:“师兄,冲儿他何以会犯了这三条戒律?” “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岳不群黑着脸,一甩袖子,背过身躯,道:“你让他自己说!” 宁中则看向令狐冲,道:“冲儿,你……” 令狐冲抬起头来,开始当着华山派上下的面,说起了他这次在山下所犯的过错。 其实,就是将他的遭遇再从头一遍讲来。 一众弟子听他将事情的原委娓娓道来。 一时间,个个都不敢说话。 当众人听到令狐冲成了阉人的时候,一个个的都愣住了。 岳灵珊还不太懂阉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一个女孩子家,又没有嫁人,也不知晓这其中的关节,但见令狐冲一脸凄苦模样,只觉得令狐冲是受了苦。 宁中则听了,亦是忍不住看着令狐冲叹息,既心疼令狐冲年纪轻轻,尚未娶妻生子,便被人阉了,又是气他没有定力,和魔教的人搅和在一块,还为了救任盈盈朝着师父出手。 “冲儿,你好生糊涂啊……” 从前她没儿子,令狐冲就是她的长子,眼看着自家孩子酿成了大错,当娘的哪能不痛心。 此时,岳不群却是朝着叶千秋和风清扬躬身,道:“师祖,师叔,这逆徒与魔教之人勾结,忠奸不分,是我管教不力。” “让他坏了我华山派的清誉。” “他犯了大错,我这个师父的首先该认罚。” “请师祖,师叔降罪。” 说着,岳不群直接跪在二人面前。 岳不群这一出搞的,着实是让人没话说。 俗话说,子不教父之过。 从岳不群这举动来看,叶千秋也能看得出来,岳不群对令狐冲是责之切,爱之深。 风清扬做闲云野鹤做惯了,他看岳不群这般作态,一时间,倒是不知该怎么说了。 还没处置你徒弟呢,你这当掌门的先给我们两个老家伙认错了,这算怎么一回事。 风清扬是烦的很,便朝着叶千秋看去,那眼神之中透出的意思很明确,那就是这事儿还得你来。 叶千秋坐在一旁,一边用真气将岳不群往起扶,一边说道:“令狐冲犯了大错,你这个做师父,的确有责任。” “但你首先是华山派掌门,然后才是令狐冲的师父。” “你若自觉有过,那就到思过崖面壁一年便是。” “不过,华山派尚且还需要你坐镇,有许多事,还需要你出面,不论是明年三月十五你和左冷禅的约战,还是攻打魔教一事,都需要你这个做掌门的牵头,这惩罚暂且先记下。” “待大事了了,你再受罚不迟。” 岳不群闻言,便朝着叶千秋躬身道:“令狐冲所犯大过,亦请师祖惩罚。” 叶千秋点了点头,道:“令狐冲犯了大错,虽然事出有因,但其后种种亦是因其没有定力的缘故,三罪并罚,便让他到思过崖面壁十年,十年之内,没有准许,不得下山一步。” “若有违之,直接废其武功,逐出华山派。” 叶千秋这话一出,登时让堂中众人皆是震惊无比。 那可是面壁十年啊。 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 饶是岳不群心里都咯噔一下,不过,此番令狐冲犯下的罪过实在是太大了。 若是不给他一个教训,如何能让他好生谨记。 更何况,他现在身有残疾,浑浑噩噩,不在山上呆着,又能去什么地方。 让他在思过崖面壁,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岳不群看向令狐冲,道:“令狐冲,你对师祖的处罚可有异议?” 令狐冲闻言,俯首叩拜道:“弟子没有异议。” 岳不群冷着一张脸,道:“咱们从嵩山回到华山,这一路之上,我没听到你说过一句谴责魔教的言语。” “冲儿,我瞧人家救了你一命之后,你于正邪忠奸之分这一点上,已然是十分胡涂了。” “你到底是不分正邪忠奸,还是被魔教妖女的美色所惑,我希望你在思过崖上好好想想清楚!” 令狐冲闻言,回道:“弟子谨遵师父教诲。” 这时,岳灵珊却是跑到叶千秋身旁,拉着叶千秋的胳膊,小声朝着叶千秋问道:“师祖,你让大师哥面壁十年这么久,还不准他下山一步,那岂不是要闷死他了。” 这一年多来,岳灵珊承蒙叶千秋指点很多,叶千秋在岳灵珊面前也一向没什么师祖的架子。 所以,岳灵珊对叶千秋也没有多少惧怕之意。 她和令狐冲感情深,一向将令狐冲当做兄长,现在一听叶千秋要让令狐冲在思过崖面壁十年,自然是很是着急,便想着来和叶千秋替令狐冲说情。 岳不群看到岳灵珊跑到叶千秋身旁,不禁喝道:“灵珊,你干什么!” “如何敢对师祖不敬!” 岳灵珊反倒是理直气壮的道:“师祖惩罚大师兄,在思过崖面壁,那么这十年之中,每天面壁几个时辰?” 岳不群道:“什么几个时辰?” “面壁面壁,那自然是每日自早至晚,除了吃饭睡觉之外,便得面壁思过。” 岳灵珊一听,急了,道:“那怎么能成?” “那岂不是要将人闷死了?难道连大小便也不许?” 宁中则喝道:“女孩儿家,说话没半点斯文!” 岳不群道:“当年我师父犯错,便曾在这玉女峰上面壁三年零六个月,不曾下峰一步。” 岳灵珊道:“可是大师哥要面壁十年呐……” “他现在……他现在又受了伤,这样在山上面壁十年,那可要憋坏了……” 岳不群朝着岳灵珊吹胡子瞪眼。 叶千秋摆了摆手,道:“行了,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灵珊,既然你心疼你大师哥,便和他在思过崖一起面壁去吧,什么时候想通了,你再下山来。” 岳灵珊一听,当即吐了吐舌头,道:“啊,师祖,我错了,我以后不乱说话了。” “我要是上了思过崖面壁,真的会闷死的。” 叶千秋道:“怕闷,就老实在一边站着。” 岳灵珊“哦”了一声,急忙溜回了宁中则身旁。 宣布了对令狐冲的惩罚,岳不群便示意众弟子先离开,让令狐冲自行上思过崖去。 …… 待众弟子走了。 正气堂中,便只剩下岳不群、叶千秋、风清扬、封不平、丛不弃、成不忧、宁中则。 岳不群坐在主位,朝着叶千秋道:“师祖,人都在这儿了,可以宣布了。” 叶千秋点了点头,朝着众人看了看,道:“令狐冲一事,和嵩山派脱不了干系。” “左冷禅虽然狡辩,但是劳德诺替他办事却是不争的事实。” “这一点,掌门人也是自有计较。” “今天,把大家留下,其实是为了重新分配华山派的组织结构。” “华山派想要强大起来,单单靠几个人是不成的。” “必须有相应的职权分配,人员归属。” “从今日起,华山派分设五堂。” “一为正气堂,主要是负责华山弟子的武功,凡是入门三年之内的弟子学武皆在正气堂。” “二为戒律堂,主要负责华山派内部监督,往后华山派弟子犯错,将由戒律堂决定对犯戒弟子作何处理。” “三为知客堂,华山派脱离五岳剑派,但依旧要交好各大门派,明年之后,华山派将会声势大涨,需要一个常设的机构来负责接待来客。” “四为内务堂,所谓内务,无非就是钱财往来,山上杂役调动。” “五为藏经阁,主要典藏华山派的功法秘籍。” “自掌门人岳不群之下,正气堂堂主由封不平出任。” “戒律堂堂主暂时由我接管,丛不弃跟在我身边做副手。” “知客堂堂主由成不忧出任。” “内务堂则由中则出任。” “至于藏经阁,便由风清扬掌管。” “华山派想要强大起来,必须要内外齐头并进。” “华山派如今有三十七名弟子,可堪大用者不多,华山派想要有极大的成长,最起码还得十年之功。” “所以,华山派还需要招收弟子,扩充人手。” “只要给华山派十年,华山派的中坚弟子,就会成长起来。” “所以,在这十年间,希望你们能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为华山派添砖加瓦。” 坐在堂中的几人一听,倒也没有异议。 重新分配华山内部的职权,是岳不群和叶千秋在回来的路上就已经定下的事情。 叶千秋和岳不群说了,一个门派想要长久传承下去,必须团结门派之中众人的力量。 单单只靠他岳不群一个人,没什么用。 岳不群早就深感自己一人独木难支,现在叶千秋肯出手重新分配华山派内部构造,他是一百个赞同。 岳不群心里清楚的很,少林派之所以传承的久远,就是因为少林派职权分明,上下有序。 即便发生了乱子,依旧不会动摇根基。 叶千秋讲完了。 岳不群接着叶千秋的话头说道:“师祖说的话,我们要牢记于心。” “华山派当年之所以有内乱,其实还是华山派内部出了问题。” “如今,华山派想要生存下去,就必须做出改变!” “师祖刚刚提到了劳德诺。” “当年,劳德诺拜入华山派,我心中便一直存有疑虑,对其一直存有疑惑,但只因华山派人手短缺,不得不用。” “但我着实没想到,劳德诺是嵩山派的人,嵩山派左冷禅一直对五岳其他四派有窥探之心。” “那劳德诺确是左冷禅的探子无疑。” “如今,我华山派已经退出五岳剑派。” “左冷禅也和我华山派撕破了脸皮。” “他觊觎林家辟邪剑谱,指使人杀我华山派弟子林平之,又阉割了我华山派大弟子令狐冲。” “实在是可恨至极。” “此仇不报,我华山派如何在江湖上立足。” “我已经与左冷禅约定,于明年三月十五在嵩山一战。” “此战,我必胜。” “此战过后,我华山派在白道之中当是声威大涨,也就是我华山派发展的机会。” “华山派有师祖、师叔坐镇。” “魔教的人,不敢来犯。” “但师祖不可能一直坐镇华山,所以,华山派的未来,还是要靠我们,还是要靠华山派的下一代。” “所以,还希望三位师弟,好生做事,为华山派出力。” “只要我们齐心协力,华山派,定然会有一个崭新的未来。” 岳不群话音落下。 封不平、丛不弃、成不忧朝着岳不群道:“请师祖、师叔、掌门师兄放心,我们定然不负重托。” …… 思过崖上,寒风袭来。 冬雪覆盖,别有一番景象。 叶千秋和风清扬正在下棋。 令狐冲还在洞中面壁。 眼下,离几人归山,已经过去一个多月。 要过年了。 山上的弟子又忙活了起来。 过节的气氛也越来越浓郁。 叶千秋和去年不同,没有继续在山下呆着。 重新分配了华山内部组织架构之后,叶千秋就轻松了许多。 正气堂教授弟子的事,渐渐移交到了封不平的手里。 戒律堂平日无事,有事也全交给丛不弃处理。 他现在每天也就是和风清扬下下棋,然后再琢磨琢磨自己的修炼方向。 从妙谛和尚那里他知道了大概明年一开春,就会有千秋宫的消息。 千秋宫时隔三十年,将会重新开启。 千秋宫选人入宫是有标准的。 明年三月十五,岳不群和左冷禅一战,千秋宫的人大概会出现在嵩山观战。 所以,他只需要耐心等待便是。 找到千秋宫,只是他的一个念想而已。 他目前在琢磨着怎么从这方世界二次飞升。 按理来说,上次飞升时,他感觉到了天地对他的排斥,待他实力增长到和上次飞升差不多的地步,就可以重新飞升破碎。 他结成了无垢金丹之后,实力已经不比上次飞升时弱,但那种排斥感依旧没有出现。 这让叶千秋有些琢磨不透。 如果凭借他一人之力无法在短期之内飞升破碎的话,那就得想一想其他办法。 所以,叶千秋想着,让华山派早日强大起来,能够有足够的人手去替他查探一些人。 当然,如果进入千秋宫之后,能找到他需要的那些人的资料,是再好不过的了。 只是,不知道如今的千秋宫,有没有那个实力。 此时,风雪渐渐变大。 叶千秋和风清扬还没下完一盘棋。 便听得在洞中面壁了一个多月,很少开口说话的令狐冲突然大喊道:“师祖、太师叔,你们快来看啊,这里有个大山洞……” 第16章 四岳剑派,终于来了(万更求订阅) 坐在外面下棋的叶千秋和风清扬听到令狐冲这么一喊,也没有着急忙慌的起身。 而是继续下着棋。 叶千秋不动,有他不动的道理。 思过崖上有什么,他自然是清楚的。 风清扬不动,也有他的道理。 或许是因为叶千秋不动,他才不动。 总之,二人慢慢悠悠的你落一子,我落一子,饶是风雪大,依旧挡不住二人的兴致。 过了没一会儿,兴许是令狐冲在山洞里久不见二人进去,便蹭蹭蹭的跑了出来。 “师祖,太师叔,你们在啊,我还以为你们不在呢。” “你们快进洞中去看看啊。” “这洞里还别有洞天,好大一个山洞,足可容得千人之众。” “里面还有好多人的尸体。” 令狐冲在一旁急躁躁的朝着叶千秋和风清扬说着。 叶千秋和风清扬却是和没听到似的。 令狐冲见两个长辈不搭理他,更是一头雾水。 只好唉声叹气的在一旁也坐了下来。 这时,叶千秋笑道:“洞中的尸体,你都瞧见啦?” 令狐冲一听,登时反应过来,道:“师祖,太师叔,原来你们知道那洞中另有乾坤。” “可是,那洞中怎么那么多尸体?” “还有许多五岳剑派的兵刃。” 这时,只听得风清扬叹息道:“那都是些陈年往事了,那些尸体是魔教的十长老。” 令狐冲好奇道:“怎么这魔教十长老都死在这洞中了?” 风清扬叹了口气,道:“那都是过去的一些陈年旧事了,你打听那些作什么。” “让你上思过崖来面壁,可不是让你瞎操心的。” 这番,令狐冲犯的错的确不小,但风清扬还是觉得令狐冲是个练武的好苗子。 最起码在剑法一道上,有着不小的天赋。 所以,他一直在想着,找个合适的机会,将独孤九剑传给令狐冲,他已经老了,即便再能活,最多活个二三十年顶头了。 他不想让这门绝学随着他埋入黄土,所以,一直想找一个合适的传人。 令狐冲遭遇劫难? 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在思过崖面壁十年,恰好能让他好生练功。 风清扬这一身武功绝学之中? 最厉害的当属独孤九剑。 独孤九剑不是华山本门剑法? 令狐冲如今被禁足思过崖,又已经是残废之身? 也不可能再继承华山门户。 所以,独孤九剑传给令狐冲? 是风清扬早已经做好打算的。 只是? 令狐冲这一个多月来的状态时好时坏。 这也就是这几日岳灵珊那小丫头每隔两三日便上思过崖来给这小子送饭,这小子的精神头才好了些。 所以,风清扬打定了主意,还得再磨一磨令狐冲的性子。 令狐冲在一旁听了? “哦”了一声。 便不再多问? 老实的坐在一旁,打坐运起功来。 眼下,风雪颇大,修习内功,自然可抵挡严寒。 叶千秋和风清扬下一局棋就下了两个时辰。 令狐冲在一旁打坐? 也心无旁骛起来。 待一局下完。 叶千秋才起身和风清扬道:“走吧,咱们进去看看。” 风清扬点了点头? 他知道魔教十长老当年被五岳剑派的人联手坑死在山洞之中,所以? 没有表现出惊讶之色。 二人一同进了山洞,令狐冲跟在后边? 用火折子点了火把。 风清扬道:“师祖也知晓当年魔教十长老是陷落在此地?” 叶千秋笑了笑? 道:“华山派的事? 我还是知道不少的。” 风清扬点了点头,倒也没有说什么。 三人前后进得洞中,只见那原先是一层石壁的地方,已经破开了一个大洞,明显是令狐冲给鼓捣开的。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太闲了,没事干撞墙玩。 三人朝着那孔道中行去,刚走了两步,便看到一个骷髅躺在地上,身上的衣着都已腐朽化为尘土,身旁放着两柄大斧。 洞中黑暗,叶千秋夜能视物。 但风清扬和令狐冲却是没有这个本事,自然得借助火光来看。 令狐冲走在最后边,提起那尸体旁的一柄斧头,只觉入手沉重,最起码又四十来斤,他举斧往身旁石壁砍去,嗡的一声,登时落下一大块石头。 令狐冲当即朝着前面的叶千秋和风清扬道:“师祖,太师叔,这斧头如此锋利,大非寻常,定是一位武林前辈的兵器。” 只见石壁上斧头砍过处十分光滑,犹如刀切豆腐一般,旁边也都是利斧砍过的一片片切痕。 一路向下走去,满洞都是斧削的痕迹。 令狐冲又在后边说道:“师祖、太师叔,原来这条孔道竟是这人用利斧砍出来的。” “是了,肯定是这样,这人被囚禁在山腹之中,于是用利斧砍山,意图破山而出,可是功亏一篑,离出洞只不过数寸,却是力尽而死。” “唉,这人命运不济,一至于此。” 说到这里,令狐冲的声音又多了几分哀怨。 他想起自己也是命运不济,如今成了阉人。 这些时日,回山之后,和小师妹时不时相见,让他的心里又是难过,又是喜悦。 着实是百般滋味在心头,不知如何消解。 叶千秋和风清扬在前面走着,哪里知道令狐冲在想着什么。 走了十余丈,孔道仍然未到尽头。 又走几步,只见地下又有两具骷髅,一具倚壁而坐,一具蜷成一团。 再行数丈,顺着甬道转而向左,眼前出现了个极大的石洞,足可容得千人之众。 洞中又有七具骸骨,或坐或卧,身旁均有兵刃。 一对铁牌,一对判官笔,一根铁棍,一根铜棒,一具似是雷震挡,另一件则是生满狼牙的三尖两刃刀,更有一件兵刃似刀非刀、似剑非剑。 叶千秋对这魔教十长老的尸体不感兴趣。 径直往山洞四壁看去,只见右首山壁离地数丈处突出一块大石,是个平台,大石之下石壁上刻着十六个大字:“五岳剑派,无耻下流,比武不胜,暗算害人。” 每四个字一排,一共四排,每个字都有尺许见方,深入山石,是用极锋利的兵刃刻入,深达数寸。 十六个字棱角四射,大有剑拔弩张之态。 又见十六个大字之旁更刻了无数个小字,都是些“卑鄙无赖”、“可耻至极”、“低能”、“懦怯”等等诅咒字眼,满壁尽是骂人的话。 只听得令狐冲在一旁说道:“这些魔教的人,被困死在这洞中,定然是恨死了五岳剑派的人。” 如此一看,令狐冲却是又自然而然的想到了任盈盈,觉得她和一般的魔教中人区别太大了。 叶千秋和风清扬往石壁上看去,但见石壁上又是刻着字,又是刻着许多个小人。 什么张乘云张乘风尽破华山剑法。 什么范松赵鹤破恒山剑法于此。 那些人形,每两个人形一组,一个使剑而另一个使斧,粗略一计,少说也有五六百个人形,显然是使斧的人形在破解使剑人形的剑法。 风清扬显然也看到了这些,他倒是没想到魔教的十长老会在洞中留下破解各派剑法的招数。 只听得他负手道:“这些魔教长老,也倒是些了不起的聪明才智之士,他们将五岳剑派中的高招破得如此干净彻底。” “只不过他们不知道,世上最厉害的招数,不在武功之中,而是阴谋诡计,机关陷阱。” “倘若落入了别人巧妙安排的陷阱,凭你多高明的武功招数,那也全然用不着了……” 说着抬起了头,眼光茫然,显是想起了无数旧事。 这时,叶千秋从旁笑道:“武功还是要看什么人使用,纵使是在平平无奇的武功,只要落在了不平凡的人手中,亦是厉害的招数。” “单以武学而论,这些魔教长老们离上乘武学之门还差的远。” “他们或许不懂,招数是死的,发招之人却是活的。” “死招数破得再妙,遇上了活招数,免不了缚手缚脚,只有任人屠戮。” “这个‘活’字,却是习武之人的诀窍。” “学招时要活学,使招时要活使。” “倘若拘泥不化,便练熟了几千万手绝招,遇上了真正高手,终究还是给人家破得干干净净。” 令狐冲在旁边听着,道:“到了师祖这般境界,定然是可以化腐朽为神奇的了。” 风清扬也在一旁道:“五岳剑派中各有无数蠢才,以为将师父传下来的剑招学得精熟,自然而然便成高手。” “俗话说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 “熟读了人家诗句,做几首打油诗是可以的,但若不能自出机抒,能成大诗人吗?” 叶千秋笑道:“活学活用,只是第一步。” “要做到出手无招,那才算是勉强踏入了高手的境界。” 风清扬道:“对喽,就是无招胜有招,根本没有招式,敌人如何来破你的招式?” 令狐冲听得心中颇为意动,他举着火把,朝着石壁上看去,突然指着石壁上的一个图形,道:“师祖、太师叔,那不是本门基本剑法中的招式有凤来仪吗?” “本门这一招‘有凤来仪’招数虽然寻常,但后招却威力极大,敌手识趣的便挡格闪避,倘若犯难破拆,非吃大亏不可,可是对方这一棍,却是能破了我们这招‘有凤来仪’,这……这……这……” 令狐冲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虽然说师祖和太师叔刚刚说了无招胜有招的武学道理。 但魔教的人破了华山派的剑法,他自然是不高兴的。 三人在洞中又瞧了许久。 石壁上的其余图形,皆是魔教十长老破解五岳剑派的招式,只见嵩山、衡山、泰山、恒山四派的剑招,也全被对手破尽破绝。 令狐冲心神又被震慑。 这时,叶千秋却是笑道:“行了,走吧,也没什么好瞧的。” 风清扬亦是笑道:“这些招数,确是五岳剑派剑法的绝招,其中大半已经失传,只是招数虽妙,但一招招的分开来使,终究能给旁人破了……” “天下间,各门各派的剑法,只要给人足够的时间,终究是能找的出破解之法的。” “只是,临阵对敌之时,顷刻之间,便会要人性命,又如何能给你如此钻研破解敌人剑招的时间。” 风清扬这话是在点醒令狐冲。 令狐冲听了,神色渐渐清明起来,当即便朝着风清扬一拜。 他知道风清扬是在指点他。 三人出了山洞,令狐冲又开始面壁修炼起来,不再为山洞里面的那些剑法所扰。 而叶千秋和风清扬则是继续下起棋来。 这时间是过的飞快,转眼之间,便又是一个多月过去。 除夕的前几天,叶千秋和风清扬到了正气堂,看了看一众弟子后辈的年前大较。 两个多月过去,华山派又新招收了六名弟子,皆是华山附近的良家子弟。 过年的气氛自然是极好的。 过了新年之后,离三月十五之期也就不远了。 岳不群这几个月一直都在忙着闭关,好生修炼。 三月十五,他要到嵩山去和左冷禅大战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江湖。 到时候,一定会有很多江湖人士,前去观战。 五岳剑派从前同气连枝,但华山派现在和嵩山派有了解不开的仇怨。 岳不群要用左冷禅来当踏脚石。 思过崖山洞里发现的那些各派剑招,叶千秋吩咐岳不群让人上去拓印了一遍,存入了藏经阁中。 华山派的底蕴想要深厚,收集各类武功秘籍那肯定是必须的。 叶千秋虽然能创出许多精妙的功法来,但叶千秋不想在这方面给华山派留下太多的东西。 一来,华山派有自己的本门功法。 二来,他创出更精妙的功法,只会给华山派留下隐患。 现在这样,也可以了。 毕竟,他也给将华山派的基础剑法,内功什么都给改良过了。 还重新调整了华山派的结构,给华山派的未来发展做出了一定规划。 对于华山派来说,有这些,就已经足够良好的发育下去了。 过完年,叶千秋又在思过崖呆了一个月。 直到三月初八这天,岳不群上思过崖来,和叶千秋商议要前往嵩山的事情。 岳不群已经安顿好了一切,这一趟其实就是来请叶千秋的。 叶千秋早就说过了,三月十五,嵩山之行,他肯定是要去的。 岳不群自然不敢忘了。 风清扬依旧在山上守着。 有他在,山上出不了什么大问题。 这一趟,嵩山之行,华山派一共出动了六个人。 除了岳不群和叶千秋之外,还有成不忧、岳灵珊、梁发、陆大有。 自从令狐冲出了事,劳德诺叛徒的身份被坐实。 岳不群的这些个弟子,能用的其实就没有人了。 这一次前往嵩山,岳不群带了梁发和陆大有,也是想锻炼锻炼二人。 这两人入门时间不短了,锻炼一番之后,也该被派出去做事了。 自从叶千秋成为传功长老之后,华山派弟子的武功进境有了长足的进步。 虽然说,现在叶千秋很少去指点华山派弟子练功了。 但该指点到的地方,他已经指点了许多。 就像梁发、陆大有这几个岳不群的弟子,他都是着重关注的。 虽然他们资质平平,但现在矮个子里拔高个子,也算是能用之人了。 岳灵珊虽然是这些师兄妹里武功进步最快的一个,但这丫头还没定性。 这一趟,带她出来,也是让她看一看江湖险恶的。 一行六人,下了华山,便朝着河南境内奔去。 在路上的时候,叶千秋等人便已经知道,左冷禅已经广邀天下群雄,汇聚嵩山,说是为了要商讨四岳并派的大事。 不过,眼下,江湖上的人都已经知道左冷禅广邀天下群雄汇聚嵩山,除了并派的事情,还是为了想当着天下群雄的面,了结和华山派的恩怨。 一行人在路上行了数日,到了三月十五这一天,刚好到了嵩山脚下。 此时,在通往嵩山的路上,已经可以看到不少人在朝着山上走着。 有不少人认得岳不群,都上前来和岳不群打招呼。 叶千秋闲暇时,做了人皮面具,往脸上一戴,纵使是见过他的江湖人,也不敢相认。 岳灵珊见叶千秋戴了人皮面具,觉得好玩,这些日子来,缠着叶千秋也给她做了一副。 眼看着和岳不群打招呼的人越来越多。 叶千秋嫌麻烦,便打算自己一个人先走了。 岳灵珊见状,急忙跟上了叶千秋,让叶千秋带着她。 叶千秋便直接拉着她的衣袖,从人群之中飞快上了山。 到了半山,已经有嵩山弟子在半路迎接客人,执礼相待。 叶千秋带着岳灵珊避过这些嵩山弟子的耳目,一路畅通无阻的,便到了嵩山绝顶。 待到了峰顶,那人是乌央乌央的。 最起码也在两千人往上。 前前后后的都是人。 叶千秋和岳灵珊在人群中站着,倒也不怎么引人注意。 岳灵珊跟着叶千秋几乎是飞奔上了嵩山,她知晓师祖的武功高,但还没见过谁有过像师祖这般厉害的轻功。 那几乎都不能说是轻功,而是直接飞掠了。 岳灵珊的一颗小心脏是扑通扑通的飞快跳着。 觉得能跟在师祖身边,那是老有安全感了。 叶千秋和岳灵珊混迹人群之中,跟着群雄进了嵩山派的禅院。 见院子中古柏森森,殿上并无佛像,大殿虽也极大,比之少林寺的大雄宝殿却有不如,进来还不到千人,已连院子中也站满了,后来者更无插足之地。 等了大半天,左冷禅和少林、武当还有其他诸多门派的人才进了禅院。 但没见岳不群几人。 应该是还没有到。 此时,只听得左冷禅朗声道:“诸位今日聚会,承蒙武林中同道友好赏脸,光临者极众,大出在下意料之外,以致诸般供应,颇有不足,招待简慢,还望各位勿怪。” 一众群雄姿中有人大声喊道:“左掌门,不用客气啦,只不过人太多,这里的确站不下。” 左冷禅道:“由此更上二百步,是古时皇帝封禅嵩山的封禅台,地势宽阔,本来极好。” “只是咱们布衣草莽,来到封禅台上议事,流传出去,有识之士未免要讥刺讽嘲,说咱们太过僭越了。” 江湖上的人哪里管得皇帝老子的事情。 他们眼下挤在这大殿中气闷之极,连呼口气也不畅快,纷纷说道:“咱们又不是造反做皇帝,既有这等好所在,何不上去?” “旁人爱说闲话,让他说去,去他妈的,反正老子不在这里呆了!” 说话之间,已有人冲出院门,显然是奔着那封禅台去了。 左冷禅道:“既是如此,大伙儿便去封禅台下相见。” 叶千秋听着,对左冷禅这家伙的阴险也是又多了几分见识。 这厮广邀天下群雄到嵩山,恐怕是早有应对。 现在当着众人的面前这般说,看来还是对朝廷比较忌惮。 叶千秋从妙谛和尚口中知晓,在多年前,朝廷有过护龙山庄。 但自从神候朱无视造反失败后,护龙山庄就衰落了。 后来,便更是直接取缔。 但,朝廷还是有高手的。 比如昔日的天地玄黄四大密探之中的其中三个都还尚在人世,只是归隐多年,很少在江湖上露面罢了。 叶千秋和岳灵珊顺着人潮,到了封禅台。 封禅台位于嵩山绝顶之上,独立天心,万峰在下。 此时,云开日朗,风景十分之好。 叶千秋向北望去,遥见成皋玉门,黄河有如一线,西向隐隐见到洛阳伊阙,东南两方皆是重重叠叠的山峰。 这让叶千秋不得不感慨天下五岳,皆有其特点,这是一点都不假的。 封禅台是用大麻石所建,每块大石都凿得极是平整,可以想象得出当年皇帝为了祭天祈福,不知用了多少人才完工。 但见有些石块上斧凿之印甚新,虽己涂抹泥苔,仍可看出是新近补上,显然这封禅台年深月久,颇已毁败。 最近才好好修整过一番,只是着意掩饰,不免欲盖弥彰,反而令人看出来其居心不善。 这时,只见三个老者向着南方指指点点。 一人说道:“那是大熊峰,那是小熊峰,两峰笔立并峙的是双圭峰,三峰插云的是三尤峰。” 另一位老者道:“那一座山峰,便是少林寺所在的少室山。” “那日我到少林寺去,颇觉少室之高,但从此而望,少林寺原来是在嵩山脚下。” 三名老者都大笑起来。 岳灵珊从旁听了,不禁撇嘴道:“反正都没华山高。” 叶千秋听了这小丫头片子的话,不禁摇头失笑。 但见那三人服色打扮并非嵩山派中人,口中却说这等言语,以山为喻,推崇嵩山,菲薄少林。 叶千秋便知道左冷禅这次约了不少帮手,若是有变,出手的不仅仅是嵩山一派而已。 不过,左冷禅若是敢对他们下黑手。 那就别怪他不客气,把嵩山派给灭了。 自从入了此番江湖之后,他其实已经多年没有杀人。 一来是没那个必要,二来也是觉得还没真到他杀人的那份上。 不过,嵩山派是几次三番的作死。 他早就看嵩山派的这帮货不顺眼了,若是左冷禅给他递个由头,他并不介意推倒嵩山派。 此时,只见封禅台上,左冷禅朝着台下众人抱拳道:“众位朋友瞧得起左某,驾临嵩山,在下感激不尽。” “众位朋友来此之前,想必已然风闻,今日乃是我五岳剑派协力同心、归并为一派的好日子。” 台下数百人齐声叫了起来:“是啊,是啊,恭喜,恭喜!” 左冷禅道:“各位请坐。” 一众群雄当即席地而坐,各门各派的弟子都随着掌门人坐在一起。 眼看着左冷禅都在开大会了。 岳灵珊还没看到她爹出现,有些担心道:“师祖,爹和成师叔他们怎么还没上来啊。” 叶千秋笑了笑,道:“着急什么。” “放心吧,他们肯定能上来的。” 岳灵珊“哦”了一声,还是时不时的朝着山前的路口望去。 这时,只听得台上的左冷禅道:“想我五岳剑派向来同气连枝,百余年来携手结盟,早便如同一家,兄弟为五派盟主,也已经是多年之事。” “只是近年来武林中出了不少大事,兄弟与五岳剑派的前辈师兄们商量,均觉若非联成一派,统一号令,则来日大难,只怕不易抵挡。” 这时,叶千秋突然开口道:“五岳剑派早已经是过去的事了,眼下只有四岳剑派,左冷禅,你就不要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江湖上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何必还要自欺欺人。” 左冷禅一听这话,登时脸色一变,朝着四周望去。 但叶千秋这话音,好似从四面八方传来,左冷禅根本找不到声音是从何处传出来的。 只见左冷禅站在台上,面色一冷,道:“是哪位朋友在说话?” 叶千秋倒也没想着继续隐藏,带着岳灵珊往前走了两步,开口道:“是贫道。” 叶千秋这么一站起来,登时让场中群雄纷纷朝着他看来。 方证、冲虚一看,虽然叶千秋戴了人皮面具,但这俩老货还是一下子就认出了叶千秋的身影,当即起身,朝着叶千秋走来,和叶千秋见礼。 方证持手道:“小僧见过叶真人。” 方证的态度很和善,他从妙谛和尚那里知道了叶千秋的一些事,所以,现在是一点造次的心思也没有。 冲虚和叶千秋曾经在武当游历,自然对叶千秋佩服的紧。 也是恭敬朝着叶千秋行礼。 场中群雄见状,皆是惊讶不已。 能让少林方丈和武当掌门如此恭敬的,那是什么样的人物? 不过,众人一听方证称呼叶千秋为“叶真人”,不少人便已经知晓了叶千秋的身份。 “原来是华山派的叶真人到了。” “什么叶真人?哪位叶真人?” “华山派还有第二个叶真人吗?” “你不知道叶真人?” “啊,在下还真不知道。” “唉,这位叶真人可了不得了。” “华山派为什么敢退出五岳剑派,就是因为有这位叶真人在啊。” “传说这位叶真人可是媲美武当创派祖师张真人的陆地神仙。” “啊!华山派居然还有这样的厉害人物?” 台下的人议论纷纷。 台上的左冷禅却是很不爽,但不爽也只能憋着,只听得他皮笑肉不笑的朝着叶千秋拱拱手,道:“原来是叶真人到了。” “既然叶真人到了,那不知岳掌门现在身在何处?” 这时,只听得山边传来岳不群的声音。 “左掌门,是在等岳某吗?”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 只见岳不群提纵身子,健步如飞,刚刚还离封禅台有些距离。 眨眼的工夫,便已经到了峰顶。 众人见状,皆是暗暗赞道:“华山派岳掌门的轻功还真是厉害。” 只见岳不群来到叶千秋身旁,朝着叶千秋见了礼。 然后,又和方证、冲虚,还有其他各派掌门见礼。 待一一都见礼完了,岳不群朝着台上,被晾了许久的左冷禅道:“左掌门,华山派和嵩山派的恩怨,今日定要有个了结!” “你欲行四岳并派之举。” “是不是觉得势单力薄,敌不过我华山派,想要拉拢其余三岳的师兄弟来和我华山派作对呢?” 左冷禅闻言,冷哼一声,道:“岳掌门,你华山派已经不是五岳剑派之一,四岳并派之事,和你无关。” “你我两派之间的恩怨,今日定会有个了结,但那得等我将四岳并派一事,与各家师兄弟商讨完成之后,才是了结你我两派恩怨之时。” 岳不群道:“好,那岳某就等你片刻。” 说罢,叶千秋、岳不群、岳灵珊便找了地方坐下。 方证、冲虚,也就坐在了几人身旁。 左冷禅看到方证和冲虚坐在了华山派几人的身旁,眼中闪过几抹寒光,面色有些不快。 不多时,成不忧带着梁发和陆大有也赶了上来,在叶千秋等人的背后坐下。 此时,只听得左冷禅在台上继续说道:“不知四岳剑派并为一派之事,诸位有什么异议,可以提出来。” 这时,只见那衡山派的掌门人莫大冷冷的道:“不知左盟主和哪一派的前辈师兄们商量过了?” “怎么我莫某人却是一点都不知道并派之事?” 左冷禅一听,道:“兄弟刚才说了,武林中出了不少大事,五派非合而为一不可,其中一件大事,便是咱们五派中人,自相残杀戕害,不顾同盟义气。” “莫大先生,你刚刚也看到了。” “咱们五岳剑派本来是五岳同气连枝,但华山派不仅擅自退出五岳剑派,岳掌门还要与我嵩山派开战。” “咱们五岳剑派结盟百年,共抗魔教。” “如今,却是闹出了这般大的事情。” “不过,人各有志,既然华山派宣布退出了五岳剑派,我左冷禅也不敢强逼人家。” “谁让人家有前辈高人坐镇。” “但,华山派这么一退出,那五岳剑派,便成了四岳剑派。” “实力是大不如从前,从前五岳联手,才能对抗魔教。” “如今,只剩下四岳,如何能对抗魔教?” “诸位想必也已经听说了任我行重出江湖之事。” “任我行此人,比起东方不败来,对我正道中人的威胁更大。” “此人野心十足,若是他再登上魔教教主的位子,那必然是要吞并正道各派的。” “我四岳剑派是首当其冲。” “咱们若是不能并派,那日后定然是要被魔教给各个击破。” “毕竟,四岳相距甚远,若是魔教分而击之任何一派,其余三派想要救援,都要数日之久。” “这样于我们防御魔教偷袭是大大的不利。” “我左冷禅不像某些人,自私自利,自家门派有了绝世高手坐镇,便不再与同道守望相助。” “我左冷禅苦思冥想,方才想到,唯有并派,才有机会让我们四岳剑派能更好的联手共抗魔教。” “所以,左某希望莫大先生,好生想一想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左冷禅这一番长篇大论,让众人听了,还真有不少人觉得左冷禅这话说的没什么毛病。 毕竟,魔教人多势众,如今华山派退出了五岳剑派,四岳如果不能再联系的紧密一些,如何能共抗魔教。 莫大先生却是摇头道:“华山派虽然退出了五岳剑派,但依旧是正道中的大派。” “若是魔教来犯,我等请援,我想华山派定然不会坐视不理。” 岳不群听了,从旁说道:“莫大先生说的没错,若是衡山派有难,我华山派定然是要施以援手的。” “恒山派、泰山派也是一样的。” “至于左掌门率领的嵩山派嘛,那就免了。” “嵩山派高手弟子众多,还能往我华山派安插人手,我华山派弟子凋零,我华山派大弟子令狐冲被嵩山派的高手暗算,着实是比不得嵩山派厉害,自然谈不上驰援嵩山派了。” 岳不群这话一说,场中众人都知道了,华山派和嵩山派是一定要有一场大战了。 左冷禅听到岳不群这话,很是不高兴。 “莫大先生却是不要忘了,贵派的刘正风和魔教曲洋之事。” “魔教的人手段频出,不仅仅会来明的,还会来暗的。” “如果四岳不能铁板一块,那早晚要被魔教给一一渗透。” 莫大听到左冷禅这话,登时哑口无言。 左冷禅见莫大不吭声了,继续朝着泰山派、恒山派发难。 恒山派现在定字辈的人物都死了。 只剩下仪字辈的来参会,哪里能是左冷禅的对手。 仪和、仪清等女弟子对左冷禅恨之入骨,当场宣布退出五岳剑派。 这把左冷禅给气的七窍生烟,华山派敢退出五岳剑派也就算了,毕竟华山派还是有高手的。 但你这帮尼姑,是不想活命了还是咋滴,非要和我对着干。 岳不群趁势和恒山派的尼姑道:“众位师侄放心,只要有我华山派在一日,便不会让魔教的人对恒山派下了狠手。” 恒山派的尼姑一听,也不走了,跑到华山派跟前坐了下来,直接说道:“四岳并派也不是不可以,但我恒山派却是要和华山派一起并派,让华山派的前辈高人来坐这四岳剑派的掌门人。” 这话一出,给左冷禅气的是牙根直痒痒。 索性,左冷禅也不和这帮尼姑多搭话了,直接朝着泰山派开刀。 要说还是泰山派惨,直接被左冷禅三言两语搞的当场内讧起来。 天门道人差点被他的几个师叔给当场给干掉了。 若非岳不群出手,救下了天门道人,天门道人非但掌门人做不成,连命也要丢了。 眼看着岳不群又出来搅局,左冷禅是气的不行,知道今日若是不和岳不群决出个雌雄。 这四岳并派能不能成,还真不好说了。 当即便朝着岳不群喝道:“岳不群,你有什么资格插手泰山派内部之事!” 岳不群冷哼一声,道:“我救人性命,与你何干?” 二人针尖对麦芒,是谁也不让谁。 左冷禅冷哼道:“好啊,既然你岳不群这么喜欢管闲事,那这就上来与我先过两招吧!” 岳不群冷哼一声,道:“岳某早有此意!” 话音一落,只见岳不群轻身一跃,便直接跨过众人,跃至台上。 此时,在台下听左冷禅扯淡扯了许久的叶千秋看到岳不群上台了,这立马就来了精神。 岳不群也算是他半个徒弟了。 虽然说,他觉得岳不群搞定左冷禅没什么问题。 但左冷禅也不是什么弱鸡,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 所以,他还在想着,如果岳不群撑不住,他还需要暗中帮一帮岳不群。 和左冷禅这种人也没必要讲什么武德。 要不是,他想让岳不群自己出手了结华山派的恩怨,当初在少林寺就一巴掌拍死左冷禅了。 岳不群一上台,和左冷禅也不多废话,就说了一句。 “左冷禅,今日你我,既分高下,也分生死!” 左冷禅一听,眯着眼道:“好,那就看我们俩谁能活着走下这封禅台!” 台下的众人一听,皆是翘首盼望。 左冷禅和岳不群皆是正道十大高手。 这两人生死决斗,那定然是一番龙争虎斗。 此时,封禅台上,雅雀无声。 台下众人,也是大气都不敢喘。 岳灵珊坐在叶千秋身旁,小声问道:“师祖,你说我爹能赢吗?” 叶千秋笑道:“你是希望他赢呢,还是希望他输呢?” 岳灵珊道:“当然是希望赢了。” 叶千秋笑道:“放心吧,你爹不会输的。” 岳灵珊一听,这就放心许多。 既然师祖说爹不会输,那爹就一定不会输了。 就在叶千秋和岳灵珊说话的工夫。 台上左冷禅和岳不群已经交上了手。 只见二人你来我往,剑刃相击。 左冷禅将嵩山派的“内八路,外九路”,一十七路长短、快慢各路剑法尽数使出。 岳不群亦是不遑多让,将华山派剑法尽数使出。 转眼间,二人已经过了三十余招。 却是不分伯仲。 台下两千余人,尽是看得大呼过瘾。 叶千秋见岳不群游刃有余,只使出了六七分的实力,便知晓这老小子心里肯定是不想将自己的底牌全部暴露在这众人面前。 这台下两千多人,说不定就有魔教的探子。 岳不群早有攻打魔教的心思,但苦于华山派人手不足,所以,能用最少的手段干掉左冷禅,那就尽量少用一些手段。 叶千秋见岳不群使出六七分的功力,尚且游刃有余。 便也不再担心岳不群会输在左冷禅的手上。 他知晓今日千秋宫的天地二使应该会出现在嵩山,所以,他一直在暗中关注着这台下两千多人的动静。 以他的神识力量,想要覆盖全场,并不是什么难事。 按照妙谛和尚所言,这千秋宫天地二使的功力,应该不在他之下。 但在这台下两千余人当中,他却是没有感觉到先天高手的气息。 妙谛和尚已经踏入天人合一境界,那天地二使也应该是在这个境界。 叶千秋查探一番,没发现天地二使的踪迹。 要不就是这天地二使还没到,要不就是这两人的功力远远没有妙谛和尚所言的那么高。 叶千秋倒也不着急,既然三十年之期已经快要到了,那么千秋宫的人是肯定要出现的。 叶千秋静静等待着。 台上,岳不群和左冷禅已经交手了一百余招。 二人依旧是难分轩轾。 只见左岳二人各使本派剑法,斗在一起。 嵩山剑法气象森严,便好似千军万马奔驰而来,长枪大戟,黄沙千里。 华山剑法轻灵机巧,恰如春日双燕飞舞柳间,高低左右,回转如意。 二人斗了二百余招后,左冷禅似乎不想拖下去了。 这么打下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直接将长剑一甩,朝着岳不群左肩刺去,而与此同时,双掌朝着岳不群的胸前按去。 岳不群见状,冷哼一声,直接也将长剑甩出,登时将左冷禅甩出的长剑击落。 只见岳不群也探出双掌,与左冷禅双掌相对。 顷刻间,二人内力尽出。 左冷禅直接使出寒冰真气,岳不群则是将其紫霞神功运出。 左冷禅的寒冰真气奇寒无比,岳不群却是一点不惧。 就在这时,只听得山下有一道声音突然传了上来。 “君子剑岳先生和嵩山派左掌门果然都是江湖上的顶尖高手。” “二位得较量,着实精彩。” 话音未落之时,台下众人只见两道残影从山下顷刻之间移动至了封禅台前。 那两道身形好似一阵风似的,仅仅是一两个呼吸的工夫,便最起码掠过了二十余丈的距离。 叶千秋一看,只见那二人身着青衫,皆是身材修长挺拔。 叶千秋的脸上当即露出淡淡的笑意,缓缓说道:“终于来了。” 第17章 天地二使,摩天传人 台下两千余众听到这一道声音,皆是回望过去。 但顷刻之间,见台前多了两人,皆是疑惑不已。 众人朝着那二人望去,但见那二人皆是身着青衫,身材高大挺拔,模样有九成相似,原来是一对孪生兄弟,只见二人身上都有一股子说不出的俊逸味道。 若是自从面相身形去分辨这二人,那肯定是分辨不出来这二人谁是兄,谁是弟的。 一众江湖群雄皆是暗道:“这二人是谁?” “这般高的轻功,怎么在江湖上从未听说过?” 就在众人疑惑之时。 只听得山下又传来一道嘶哑的声音。 “二位圣使,等等我们两个老骨头啊。” 众人再往山路上看去,只见那山道上,又有两人飞奔而来。 虽然速度比不得先前那两个青衫人,但亦是十分很快,已然超出了这江湖上九成以上的人物。 待二人来到台前,众人方才看清楚那二人的面貌身形。 其中一人是个矮胖子,身高不过四尺,但横阔几乎也有四尺,脑袋极大,生一撇鼠须,摇头晃脑,形相十分滑稽。 另一人也是个胖子,但这人比那个矮胖子稍为高那么一点,这满头白发,满脸皱纹,看模样,最起码也在七十岁往上。 只见那个白发胖子朝着那两个青衫客躬身作揖,满脸堆笑道:“二位圣使,我们没来迟吧。” 其中一名青衫客轻轻点头,道:“嗯,任无疆,你的脚力还算凑合,的确是有进千秋宫的资格。” 那白发胖子一听,当即喜不自胜。 但另一名青衫客却是说道:“但你杀人不眨眼,是出名的心狠手辣,武功虽然尚可,但千秋宫从来不请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进宫。” “所以? 你还是自去吧。” 那白发胖子一听? 当即面容就垮下来了。 只见他急忙朝着两个青衫客拱手道:“二位圣使,千秋宫三十年一开。” “人这一生能有几个三十年啊。” “上一次? 千秋宫开启之时? 我已经错过了,这一趟? 我是无论如何也不能错过了。” “请二位圣使明鉴,我已经二十多年没有在江湖上走动? 自从三十年前见过二位圣使之后? 我便改过自新,不再滥杀无辜了。” “请二位圣使说个要求,只要我任无疆能办到的,一定替二位圣使去办。” “只求二位圣使能让我入千秋宫一观。” 这白发胖子一番言语。 登时让在场的一众江湖群雄都有些愣住了。 坐在不远处的方证、冲虚皆是说道:“原来是白发童子任无疆。” “此人从前杀人不眨眼? 是出名的心狠手辣? 只是近三十年来好久没听到他的名字了。” “想不到今日,却是在这里看到了此人。” 叶千秋听方证和冲虚似乎听过此人的名号,便朝着二人问道:“那另一个胖子又是哪个?” 冲虚道:“那人应该就是杀人名医平一指了。” 方证点头道:“确实如此,传闻这白发童子任无疆和平一指是师兄弟。” “今日看来,传言果然非虚。” “能让白发童子任无疆前倨后恭? 痛改前非的,也只能是千秋宫的人了。” “那两个青衫客应该便是千秋宫的天地二使。” “当年我侍奉师祖左右? 曾经有幸听过天地二使的名头。” “那都是近六十年前的事情了。” “千秋宫三十年一开,上一次千秋宫开启? 我尚在少林闭关,却是未曾有幸得见这天地二使。” “如今一看? 这千秋宫天地二使? 果然是超凡脱俗的人物。” “难怪师祖常言? 世上只有一个武学圣地,那便是千秋宫,少林寺与之相比,亦要相去甚远。” 叶千秋从旁听着,又问道:“贫道听闻这平一指在江湖上名气颇大,这任无疆也算是江湖上的好手,这二人既然是师兄弟,总归是一个师门。” “能教出这样徒弟的师父,不知是什么人?” 方证摇摇头道:“这个小僧却是不知道了。” “这二人本就是亦正亦邪,平一指在江湖上虽然名气大,但和我少林却是没有什么交集。” 这时,冲虚道长却是在一旁道:“这个,我倒是曾经听我师父提起过。” “这二人的师父好像是在伏牛山隐居的一个老道士,至于是什么门派来历,武林中谁也不知。” 叶千秋本来也只是随口一问。 但一听冲虚提到了伏牛山隐居的老道士,顿时便想起了妙谛老和尚曾说过多年前,他途经伏牛山,好像见过石破天和一个神秘老道在山间行走。 叶千秋心中想着,莫非这二人口中的老道是同一人不成? 能和石破天一起相伴的,定然不是等闲之辈。 而按着任无疆和平一指的水平来看,他们的师父自然不是泛泛之辈。 所以,叶千秋才会第一时间将两者联系起来。 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巧合。 叶千秋再一次听人提到了伏牛山,心中便已经打定主意,找机会得去伏牛山去看一看。 就在叶千秋、方证、冲虚三人说话间的工夫。 那边,白发童子任无疆就差给那两个青衫客跪下来了。 但那两个青衫客依旧是无动于衷。 二人负手站在那里,好似挺拔的青松,将任无疆晾在一旁,只朝着台上的岳不群和左冷禅看去。 这时,只见任无疆身旁的那矮胖子平一指拉着任无疆朝着一旁走去。 待走的远了些,离那两个青衫客有好长一段距离。 方才听得那平一指朝着任无疆小声说道:“师兄,你这是做什么?” “千秋宫的宝贝就那么让你心颤?” “人家都不让你去,你还要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 “咱们好歹也是摩天居士的传人,虽然师父将你我逐出了师门,但若是这事传到师父耳朵里,能有你我的好果子吃吗?” 白发童子任无疆却道:“别跟我提那个老妖怪,他是厉害,但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既然将我逐出了师门,我便是我,他便是他,我拜我的,再丢人也是丢我自己的人,跟他能扯上什么关系?” 平一指却道:“哎呀,你吃亏就吃亏在这张嘴上了。” “当年若不是……唉……算了,我也不提那陈谷子烂芝麻的破事儿了。” “总之,你悠着点儿。” “真惹火了老头子,小心他再出山来,废了你。” 任无疆摆摆手,不耐烦的说道:“知道了,知道了,早知道就不带你来了。” “老妖怪在伏牛山呆的好好的,做成仙得道的大梦,哪里会关心江湖上的事情。” “瞧你那胆小的样子,当年是谁用毒药毒翻了老妖怪的?” “老妖怪要出山清理门户,也是第一个先把你给清理了。” 平一指一听,登时面有悻悻之色,道:“你懂什么,那是师父让我故意毒翻的,就是为了看一看我的本事。” 任无疆听了,却是不再提这一茬儿,反倒是说道:“既然这招儿不成,那就只能让桃谷六怪出手了。” “他们六怪合力,说不准还真能将这千秋宫的圣使给……” 说着,任无疆的声音却是没有了。 只见他横手在脖子上比划一下。 显然是在说“咔嚓”的意思。 这时,只听得平一指大惊失色,道:“你要对天地二使下手?” “这可使不得……” “天地二使是什么人物,你又不是不清楚。” “三十年前,他们就是这般模样,三十年后,他们是一点变化都没有。” “单凭这青春永驻的功夫,便足以说明他二人的功力不在师父之下。” “桃谷六怪的武功虽然古怪,一起合力确实是江湖上少有敌手。” “但想要对付天地二使,那是一点希望都没有。” “你忘了当年,天地二使是如何将“霸刀”给杀了的吗?” “只用了一招啊,一招便直接洞穿了霸刀的心脉。” “霸刀是何等人物,他的雄霸天下与阿鼻道三刀堪称是世上最歹毒霸道的刀法。” “但这样的刀法亦不能让天地二使有任何损伤,反而被人家一招给灭了。” “当年的铁胆神侯朱无视厉害吧,他的吸功大法,和我神教任教主的吸功大法如出一辙。” “但那又怎么样?” “还不是被天地二使给三招击败。” “虽然,那时朱无视的武功虽然还不是最巅峰的时候,但也是江湖上的顶尖高手,比霸刀还要强三分。” “而这些事情都已经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 “三十年过去了,鬼知道他们的实力又有多少进境。” “你让桃谷六怪去送死倒也算了,最关键的是,你觉得你能瞒天过海,但这世上还有千秋宫查不到的事情吗?” “我看你真是昏了头了……” “算了,算了,我可不和你搅和了,我还不想死。” 说着,平一指便转身要走。 但却是被任无疆给一把拉住。 任无疆嘻嘻一笑,好像一副天真浪漫的样子,只听得他小声道:“师弟,上一次千秋宫开宫,我的龙象掌还刚刚开始练,进不了千秋宫也就罢了。” “但我苦苦等了三十年,好容易等到今日,那自然是要去试一试的,其实,你与我不妨同去,咱哥儿俩联手,声势比我独个儿大得多。” 平一指道:“同去个屁,人家都不同意你进宫。” “就你的那计划,根本行不通,我才不陪你一起去送死。” “更何况,我不去千秋宫,咱二人还有兄弟之情。” “若是我真的一起此心,只怕还没有离开,已命丧在你龙象掌之下。” “世上又没第二个杀人名医,我头顶给你击上一掌,谁来给我医啊?” 说罢,平一指直接将任无疆的手给扒拉开,气呼呼的朝着山下走了。 任无疆见状,双手叉着腰,站在那里,神色莫名,不知道在想着什么,片刻后只听得他嘀咕道:“师弟啊师弟,你不知道桃谷六怪的师承,自然觉得桃谷六怪打不过天地二使了。” “但你师哥我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做以卵击石的事情呢?” “嘿嘿……这趟千秋宫,我是去定了。” 叶千秋在这边将二人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这二人虽然已经刻意将声音压的很低,等闲人就算离的很近,也听不到他们二人的对话。 但叶千秋却是能听的一清二楚,便是连二人脸上的神情也看得一清二楚。 这下,叶千秋算是明白了这二人的来历。 摩天居士谢烟客的传人? 叶千秋心中想着,谢烟客的确亦正亦邪,这二人若是他的弟子,倒也是正常。 那在伏牛山隐居的神秘老道莫非就是谢烟客? 那这样倒是也说得通,为什么当年妙谛老和尚会在伏牛山看到石破天。 毕竟,石破天和谢烟客的关系的确不错。 那任无疆一口一个老妖怪,足以说明谢烟客还活着。 这倒是有些意思了。 而且从这二人的对话之中,他还得到了许多信息。 铁胆神候朱无视和魔教任我行有渊源。 只不过朱无视已经嗝屁了,这些陈年江湖往事,或许到了千秋宫之后,可以了解清楚。 就在叶千秋心中思绪万千之时。 只听得岳灵珊在一旁惊呼道:“哎呀,不好了,爹的脸色好难看啊。” 叶千秋闻言,便朝着台上看去,只见岳不群面如紫色,好似已经将紫霞神功给催至了极点一般。 叶千秋一眼就看出了岳不群还在演。 岳不群这老小子,的确是个好演员,若非自己的出现,改变了他许多,这老小子现在肯定已经练上了辟邪剑法。 叶千秋安慰了岳灵珊一句,道:“放心吧,不出一刻钟,左冷禅必败无疑。” 岳灵珊听了,还有些疑惑。 看左冷禅那脸上的狞笑,分明是左冷禅更游刃有余一些,爹爹又如何能胜呢? 这时,台下的两千余众群雄,亦是看得眼睛都不眨一下。 但凡比武,肯定不是一方被另一方秒杀最好看,而是势均力敌才有看头。 岳不群和左冷禅自从上台之后,先比剑比了二百来招,不分胜负。 又比拼内力,又比了快一炷香的时间。 着实是让台下的一众江湖群雄过足了眼瘾。 今日一战,必将会在很短得时间内传遍整个江湖。 就在这时,山道之上却是又传来了几道声音。 “哇,左冷禅和岳不群打架打的这么过瘾,要不要咱们上去帮帮他们啊?” “是极,是极,照他们这么打下去,恐怕打到明年,也分不出个输赢,见不了个高下。” “没劲,没劲,没劲透了。” 这时,坐在叶千秋身后的陆大有指着那上山来的桃谷六怪道:“师祖啊,是那六个怪人呐。” 第18章 千秋宫令,不死不休(万更求订阅!) 此时,只见那桃谷六怪身形转来转去的,登了这封禅台来。 但见那任无疆朝着那桃谷六怪招招手。 桃谷六怪蹦蹦跳跳的朝着任无疆行去。 桃谷六怪长的难看,六个人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 他们和任无疆坐在一起,嘻嘻哈哈的,说起废话来,没完没了的。 又过了一会儿。 但见台上左冷禅的头顶背后,忽然有一股气浪翻腾而出。 只听得左冷禅大喝一声。 下一刻,便见左冷禅直接往后倒去。 而岳不群也往后倒退了十余步。 这时,只听得那边锣鼓之声大作,爆竹声是连串响起,原来是嵩山弟子早就预备好了的。 但见,在那爆竹劈拍声中,嵩山派众弟子以及左冷禅邀来助阵壮威的朋友齐声呐喊道:“左掌门大胜!左掌门大胜!” 只见左冷禅站在封禅台上,一动不动。 在这喧闹声中,他的面色渐渐变得苍白,只见他朝着岳不群直直看去。 他身穿杏黄色布袍,此时,夕阳即将下山,日光斜照,映射其身,显得金光灿烂,大增堂皇气象。 但就在众人以为是左冷禅更胜一筹的时候。 但见左冷禅扑哧一下,直接喷出一道血箭来。 然后,直接双膝一瘫,跪在了封禅台上。 霎时间,嵩山派弟子和那些江湖人物的助阵之声戛然而止。 只残余几声还未结束的鞭炮之声。 一时间,嵩山派的弟子,还有一众江湖人物都不知道这二人到底是谁胜谁负。 这时,但见岳不群站在台上,缓缓走了两步,朝着左冷禅朗声道:“左冷禅,你我今日,终究是决出高下,也分出了生死。” “你如今败在了我的手下,断然没有生还的可能。” “如果你能将残害我华山派弟子之人尽数交出,我可以答应你不牵扯嵩山派的其他弟子。” “如若不然,你死之后,嵩山派必定会被我华山派所灭。” “此仇乃是不死不休!” 岳不群这声音传入四方。 听得台下群雄皆是一愣。 岳不群胜了? 左冷禅要死了? 这时,只听得台下的一众嵩山派弟子登时跃上封禅台,将左冷禅给扶起,但见左冷禅已经是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他面色苍白,眼中神光渐渐在消失,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一众嵩山派弟子见状,皆是齐齐呼喝道:“掌门……” 只见嵩山派第七太保汤英鄂朝着岳不群朗声道:“岳掌门,你对我掌门师兄下如此狠手,当真是不顾五岳同盟之义了吗!” 岳不群冷哼一声,道:“左冷禅派陆柏和你嵩山一众弟子去杀我华山派弟子之时,怎么不顾五岳同盟之义?” “左冷禅派劳德诺潜入我华山派探听虚实之时,怎么不顾五岳同盟之义!” “今日,我与左冷禅一战,是我胜了!” “只要你们交出陆柏和劳德诺,我岳某人不再牵连嵩山其余人。” “不然的话,从今往后,华山派和嵩山派不死不休!” 岳不群说这话说的斩钉截铁,听的台下群雄皆是心头一震。 群雄皆知岳不群平素为人如何,能将君子剑岳不群逼到如此强势的局面,可见嵩山派对华山派可真是下了狠手。 难怪华山派要退出五岳剑派,左冷禅又是要并派,又是暗中对其余四派之人下手,五岳剑派不土崩瓦解才怪。 五岳剑派在江湖上素有威名,眼下,一众江湖人士,对左冷禅是一点同情都没有。 这时,只见那汤英鄂附耳到左冷禅的嘴边,听左冷禅有气无力的说了两句。 然后,便听得一众嵩山派弟子大呼:“掌门!” “掌门!” 却是左冷禅已经魂归地府。 汤英鄂站起来,一脸铁青,朝着岳不群道:“岳掌门,你有本事就将我们这些嵩山派弟子都杀了吧!” “你所说之事,我嵩山派一概不认!” 岳不群没想到汤英鄂这么硬气,当即说道:“好!” “既然你嵩山派决意与我华山派不死不休,那我岳某人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说罢,岳不群走下了封禅台,在群雄的注视之下,朝着叶千秋等人行去。 就在这时,只听得那两个青衫客中的一个,突然开口叫住了岳不群,朝着岳不群道:“岳掌门。” 岳不群朝着二人看去,但见二人面生的很,先前他与左冷禅大战,不能分心。 只是听出了二人是什么千秋宫的使者。 岳不群朝着二人拱拱手,道:“不知二位有何见教?” 只听得那其中一个青衫客道:“岳掌门的武功卓绝,在江湖上又有君子剑的名号,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 “我们哥俩想请岳先生到千秋宫一坐,不知岳先生意下如何?” 岳不群对千秋宫的了解并不多。 只是偶尔听师父当年提起过一两句。 再加上,上一次千秋宫寻找华山派的人入宫,找的是风清扬,风清扬很少在外人面前透露这件事。 叶千秋自然也没有和岳不群提起过千秋宫的事情。 所以,岳不群是一头雾水。 但他听过白发童子任无疆的大名,眼看着任无疆这样的人物对着这二人亦是恭敬无比,便知道这二人定然是大有来头。 他也不敢怠慢,听二人说是要邀请他到千秋宫一坐,倒也没有多想,只说道:“若有机会,岳某自然该到千秋宫一坐。” 那天地二使一听,两人对视一笑,其中一人信手甩出一物。 岳不群接在手中,却是一个玄铁令牌。 上面写着“千秋”二字。 岳不群疑惑道:“这是?” 只听到的那其中一人道:“这千秋令,乃是进入千秋宫的凭证。” “岳先生可要好生收好了。” “那今年八月初五,我兄弟二人便在福建平潭县外的小渔村等候岳先生大驾了。” 岳不群本来是客套,但听到这里,顿时感觉不对劲了。 这算怎么回事? 给了自己一块令牌,到了八月初五让自己到福建去,是去那什么千秋宫吗? 岳不群自觉和这二人素未谋面,这二人如此盛情相邀,是不是有些太热情了。 岳不群想了想,倒也没有回绝,朝着二人拱拱手,便转身离开了。 岳不群和左冷禅分出高下。 左冷禅身死。 这是江湖上绝对的大事情。 本来,一众群雄是来受左冷禅邀请来的。 但是,左冷禅这么一死,四岳并派一事算是彻底黄了。 嵩山派的弟子也不敢拦着岳不群。 只因为岳不群和左冷禅是公平较量,左冷禅技不如人,他们也是不能联手为左冷禅报仇。 最起码不能当着这么多群雄的面,联手对岳不群出手。 那嵩山派的名声可就彻底烂透了。 来到嵩山看热闹的人群之中,自有不少趋炎附势之徒,见到岳不群将左冷禅都给干掉了,登时大声欢呼:“岳先生厉害!” 这边,梁发、陆大有、岳灵珊三人亦是高兴无比,朝着岳不群拥了过去。 岳不群却是急忙朝着叶千秋走来。 这时,一旁的方证、冲虚看到左冷禅死了,倒也没什么同情之心,二人皆知晓左冷禅的野心极大。 若是任由左冷禅将四岳给并派,并且让左冷禅做了四岳派的掌门,那江湖上可就要多事了。 眼下,岳不群将左冷禅给干掉了。 这两老家伙自然是高兴的很。 二人朝着岳不群道贺。 方证还在一旁低声道:“岳先生,此刻嵩山门下,只怕有人心怀叵测,欲对施主不利。” “常言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施主身在嵩山,可须小心在意。” 岳不群道:“是,多谢方丈大师指点。” “不过,有叶师祖在,嵩山派的人翻不起什么大浪来。” 方证点了点头,倒也赞同岳不群的话。 他从祖师妙谛那里知晓了叶千秋的厉害,所以一点也知道岳不群说的实情。 但依旧说道:“少室山与此相距只咫尺之间,呼应极易,若有事,岳先生可以向少林求助。” 岳不群深深一揖,道:“大师美意,岳某铭感五内。” 这时,冲虚道人、丐帮解风帮主、天门道人等人也一一上前和岳不群说话道贺。 天门道人对岳不群很是感激,若是没有岳不群出手,刚刚他已经死在了自家师叔的剑下。 如今泰山派分为两派,他头疼的很。 想要向岳不群取经,看如何平定眼下泰山派的内乱。 岳不群朝着天门道人说了一句话“是人都有弱点。” 天门道人虽然脾气耿直了点,但也不是彻底的没脑子。 听了岳不群的指点便带着一众弟子先行离开了。 跟着仪和、仪清等恒山派弟子上前来和岳不群道贺,岳不群和他们点头打了招呼。 数丈外有数百人朝着岳不群纷纷围拢过来,大赞他武功高强,为人仁义,处事得体,一片谄谀奉承声中,岳不群有些烦闷。 直接和众人拱手道:“诸位,今日岳某还有要事,来日……” 话还没说完,已经被众人的声音给淹没了。 而等岳不群再去看叶千秋那边的位置时,早已经没了叶千秋的踪迹。 岳不群本来是想向叶千秋询问一下那千秋宫二使的情况,但眼下不止是叶师祖不见了踪迹,就连那千秋宫二使也是没了踪迹。 而此时,叶千秋却是已经暗中跟着千秋宫二使下了山。 这二人在山道上先后朝着方证、冲虚、解风三人发了千秋令。 也邀请三人八月初五前往福建平潭县外的小渔村。 叶千秋不紧不慢的一直跟在这二人的身后。 直到下了嵩山。 只见那桃谷六怪突然挡住了那二人的去路。 将二人给团团围住。 桃谷六怪叫嚣着自己六人天下无敌。 而在不远处,二人看不到的地方,白发童子任无疆则在暗中观察着。 只见那桃谷六怪二话不说,便与那二人动起手来。 桃谷六怪武功奇怪,六人合力确实是有出其不意的威势。 等闲人,还真破不了这六人的阵势。 不过眼下,这六怪分成两拨,三个围着一个转,自然是大打折扣。 只见还没两下,便被二人用内力给直接震成了废人。 二人问六怪,为何要对他们出手。 六怪却是不肯说出他们出手的缘故。 二人也没有对六怪下杀手,只是废了六怪的武功,便扬长而去。 六怪在地上躺着,乱做一团。 这时,任无疆跑了出去,找了些从嵩山上刚下来的江湖匪类,将这六怪给抬走了。 叶千秋见任无疆鬼鬼祟祟的,肯定还有后手。 但也没理会他,任由他去。 而叶千秋自己则是朝着那天地二使追去。 在嵩山下的一处小镇之中,叶千秋出现在了那天地二使的面前。 此时,这二人正在小镇之中的一个露天茶摊喝茶。 叶千秋坐在了二人的桌前,二人一看到叶千秋,本能的往后缩了缩。 叶千秋脸上带着人皮面具,所以,二人并看不到叶千秋的真实面容。 叶千秋一坐下,二人便已经感觉到了叶千秋内功非凡。 二人心头一惊,对视一眼,暗道:“江湖上何时出现了这样的高手了?” 他们二人在千秋宫中虽然不算是最顶尖的人物,但也是排得上号的。 到了这中土江湖,能敌得过他兄弟二人,便更是屈指可数。 但眼前之人,功力之深厚,着实令人难以相信。 此人一坐到这里,二人便感觉到好似来到了汪洋大海之前,自然而然的生出了渺小之意。 二人心中皆是一个激灵,皆是一脸戒备的朝着叶千秋看去。 他们兄弟二人对江湖上的高手可谓是了如执掌,但能有眼前这人这般功力的,却是少之又少。 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叶千秋看着二人,微微一笑,道:“不用紧张,我只是来向你们二人讨一枚千秋令。” 二人稍定心神,朝着叶千秋拱拱手,道:“不知阁下高姓大名?” 叶千秋看向二人,不答反问,道:“你们二人谁是兄,谁是弟?” 只见其中二人先后开口道:“我是哥哥。” “我唤作叶白。” 另一人道:“我是弟弟,叶青。” 叶千秋听了,微微颔首,笑道:“我是华山叶道人。” 二人一听,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只听得叶白道:“华山派叶真人?” 叶千秋点了点头,道:“怎么?我没有进入千秋宫的资格吗?” 只见兄弟二人对视一眼,然后叶青道:“叶真人的大名,我们兄弟二人自然是听过的。” “本来,华山派有岳先生一人便已经足矣,但既然叶真人想去一趟千秋宫。” “那倒也无妨。” 说着,只见叶千秋从怀中掏出一枚玄铁令来,放在桌上,朝着叶千秋推了过去。 叶千秋微微一笑,将这枚令牌收了,然后站起身来,道:“多谢。” 说罢,便直接转身走了。 青白二兄弟看着叶千秋踱步而去,二人脸上皆是露出疑惑之色。 只听得叶青道:“此事要不要先传信给宫里知道?” 叶白摇头道:“不必了,这位叶真人可不简单。” “咱们千秋宫中,记录着江湖上数百年来大大小小的门派和各派之中出名的人物。” “按着华山派对外的说法,这位叶真人最起码是百年前就已经存世。” “但在宫中关于华山派的记录之中,却是没有这样一位师祖级别的人物。” “不过这个事,宫主早就说了,不必太过大惊小怪。” “既然这位叶真人主动要入宫,那到时候,自然由宫主分辨。” “咱们还有咱们的事情要办,咱们先赶紧办事才是。” 叶青闻言,微微颔首,道:“这样也好。” 说罢,二人喝了茶,将一串钱留在桌上,便直接离开了。 …… 叶千秋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眼下离八月初五之期,还有将近五个月的时间。 他自然不着急,他离了青白两兄弟,便在嵩山脚下等候岳不群等人。 眼看着江湖各路群雄,都已经七七八八的走的差不多了。 但还没看到岳不群等人下来。 眼看着天已经黑了。 叶千秋正打算是不是往山上走一走。 这时,只见那山道之上走下来数十个人影。 看起来,最起码也在三十人之上。 只听得其中一人说道:“快点,咱们到前边那下山的必经之路设伏。” “眼下,华山派的人还在山上,被人托着,咱们只要设好了埋伏。” “饶是他岳不群武功再高,我们也一定能给掌门师兄报仇雪恨。” 有人道:“师兄,咱们这般设伏,能有用吗?” “听说那华山派的叶道人可是厉害的紧,人都称那叶道人是陆地神仙。” “费师兄和丁师兄便是被那叶道人一个照面就废了的,咱们这么多人,若是只围攻岳不群几人倒还好说。” “但若是再加上一个叶道人,咱们的胜算可就不太大了。” 先前那人道:“放心吧,早有人看到那叶道人提前下山走了。” “若是叶道人还在山上,咱们又怎么能这般草率的设伏。” “对付叶道人那样的高手,自然得好生策划一番才行。” “但对付岳不群,可就无须这般小心了。” “咱们这么多人一起上,任凭他岳不群武功高强,但咱们这么多人联手,他岳不群如何能是咱们的对手。” “更何况,咱们还有帮手,待那几位下山来,以辟邪剑法联手围攻岳不群,任凭他岳不群武功高强,也照样得歇菜。” 其余人一听,皆是点头道:“对,咱们这么多人联手,一定可以杀了岳不群给掌门报仇。” “总之不能让他活着走下嵩山!” “咱们嵩山派和华山派不死不休!” 叶千秋朝着夜色之中看去,但见这些人个个都身着夜行衣,还蒙上了面容。 叶千秋不禁冷哼一声,嵩山派的这些人还真是贼心不死。 不过,他也没着急出手。 听这些人的意思,一会儿山上还有几个练了辟邪剑法的人要下来。 正好,一并铲除了算了,也省得麻烦。 于是,叶千秋便在暗处继续等候。 待夜色更深一些,只见山道之上,岳不群、成不忧、梁发、陆大有、岳灵珊才朝着山下走来。 只听得陆大有那个活宝正一边走一边说道:“师父啊,咱们华山派今天可是扬眉吐气了。” “左冷禅死了,各大派的掌门人,还有各路江湖豪杰都想要和咱们华山派搞好关系呢。” 成不忧也在一旁道:“是啊,今天在封禅台上,我总算是见识到了这些江湖群雄的热情。” “等回了华山,可有得忙啦。” 这时,只听得岳不群道:“左冷禅虽然死了,但是陆柏和劳德诺还活着。” “这两个人一日不除,我华山派的屈辱便一日都洗不掉。” 岳灵珊道:“爹啊,咱们怎么不在山上住一晚,再赶路啊。” “师祖他老人家也不知道去哪儿了,咱们也好在山上等他一晚啊。” 岳不群道:“嵩山派的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咱们若是敢在山上休息一晚,恐怕嵩山派的人当晚就得把咱们给围了。” “眼下,嵩山派和华山派势成水火。” “他们可不会跟咱们讲什么江湖道义。” “所以,还是早些离开嵩山为好。” “至于师祖,他老人家神功盖世,咱们自然不必替他操心。” 岳灵珊听了,“哦”了一声。 就在这时,只见在暗处等候许久的三十几人忽然奔了出去,将岳不群五人的去路给挡住。 岳不群见状,面色不变,淡淡说道:“嵩山派的人只会藏头露尾,不敢见人,对吗?” 只听得那嵩山派的为首之人一把扯下了脸上的黑布,朝着岳不群冷声道:“岳不群,你猜到是我们又能如何?” “今天便是你的死期!” “你们华山派的人,一个也别想走下嵩山!” 岳不群看向那人,眼中闪过一抹寒光,道:“原来是大阴阳手乐厚!” “怎么?你们的副掌门汤英鹗没有来吗?” 乐厚冷声道:“岳不群,放心吧,该来的一个都不会少!” 说罢,只见那乐厚大手一挥,道:“动手!” 霎时间,只听得刷刷刷刷声响起,众人都拔出了长剑。 一时间,山道之上,兵器撞碰之声铮铮不绝。 岳不群一人和七八个蒙面人斗在一起。 另有几个蒙面人却是直接将成不忧给围住。 而陆大有、梁发、岳灵珊也皆是各自被三四人围攻。 一阵阵叱喝之声响起。 但见陆大有、梁发二人被人围攻,斗了十余招,便已经撑不住,险些被擒下。 叶千秋随手在地上弹起数颗石子,石子朝着围困二人的那七八人身上飞去。 有了叶千秋的暗中帮助,这二人一时间倒也撑住了。 叶千秋还在等待嵩山派援兵到来,等着对方援兵到来之后,将其一网打尽。 所以,只是在暗中出手相帮,让几人没有性命之忧。 这时,月明星稀。 夜空之下,剑光闪烁,人影乱晃。 岳灵珊的娇喝之声,倒是显得尤为明显。 岳灵珊比起梁发和陆大有要强上不少,一人独斗四人不落下风,让叶千秋很是满意。 总算是没白指点这丫头一番。 那边岳不群一人独斗八人,但见他剑法精严,猛然抖出奇招来,瞬间便伤了两人。 岳不群这般厉害,却是让嵩山派的人有些急了。 只听得那乐厚吹了一声哨子。 不多时,从那山道之上亮起了点点灯光。 然后,便又是十五六名黑衣人从那山道之上急奔而来。 但见那十五六名黑衣人手中皆提着一个灯笼。 那灯光便是从这灯笼之中散发而出。 只听得那乐厚大声道:“诸位,岳不群武功高强,咱们不可掉以轻心!” 这时,只听得那边刚刚赶来的黑衣人中的一个回道:“师弟,莫慌,我来助你们一臂之力。” 乐厚一听,当即大喜道:“陆师兄,是你回来啦!” 那名黑衣人扯下了面上的黑布,正是陆柏。 叶千秋站在暗处,微微一笑,朝着那边山道上朗声道:“人终于到齐了。” 第19章 剑光缭绕,伏牛山上 山道之上,在援军到来之后,已经自觉胜券在握的嵩山派众人突然听到叶千秋的这一声呼喝。 一时间,皆是蹙眉不已。 只见陆柏听到这个声音之后,霎时间,脸色大变。 刚刚还略有喜色的面容,登时变的十分扭曲。 “是他来了!” 陆柏声音之中带着一股恐惧。 乐厚道:“是谁?” 陆柏道:“叶道人,是叶道人,他就在附近!” “他还没离开嵩山!” 乐厚急忙问道:“那该怎么办?” 陆柏道:“事到如今,走是走不了……” 说到这里,陆柏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厉色。 “快,动作要快,赶紧将岳不群给拿下!” 话音一落,陆柏直接一挥手,示意身后的十几个提着灯笼的黑衣人朝着岳不群围了上去。 霎时间,岳不群身上的压力陡然增加。 岳不群一听叶千秋来了,心中便稳当了许多。 这些人纵使再多,也不是师祖的对手了。 那边,陆大有大喝道:“嵩山派的龟儿子们,我劝你们还是赶紧抹脖子自杀算了!” “我师祖到了,你们早晚得死。” 陆大有这一嘴炮,那围攻他的四人,登时加了把劲儿。 陆大有武功平平,一时间险象环生。 就在这时,只见一道影子从夜空之中飞来。 然后,陆大有便发现,围攻他的四人,已经尽数不能动弹了,立在原地,好似被人全部点了穴道一般。 陆大有见状,一边大呼道:“师祖来了,师祖来了。” 一边上前,在四人身上瞅来瞅去,然后不小心推了其中一个人一下子,然后那个人便直接倒在了地上,已然是气绝身亡了。 陆大有吓了一跳,他倒不是第一次见死人,就是第一次见到人突然死在自己的面前,有些不太适应。 陆大有在这边刚刚叫了两声,叶千秋便落在他身旁,朝着他说道:“行了,大半夜的,鬼嚎个什么。” 陆大有一听? 笑着挠了挠后脖子? 道:“师祖,您老人家还真是神出鬼没。” 叶千秋出来的一瞬间? 便已经将围攻陆大有、岳灵珊、梁发三人的十几个嵩山派弟子给灭了。 此时? 岳灵珊、梁发也已经朝着叶千秋围了过来。 岳灵珊一脸欣喜道:“师祖,您没走啊。” 叶千秋道:“我要是走了? 你们几个还不得被嵩山派的人给剁成肉酱。” 岳灵珊嘿嘿一笑,道:“师祖? 你太厉害了? 你是怎么对那些嵩山派的恶贼出手的。” “我是一点都没有看清楚。” 梁发也是一脸好奇的看着叶千秋,表示很迷茫。 若不是他听陆大有说过师祖的手段近乎鬼神,他还真不敢相信,真的有人能在顷刻之间? 相隔很远的地方? 便将敌人给制伏的。 叶千秋笑了笑,道:“说了你们也听不懂,行了,你们先去把这些人的身份确定一下。” 陆大有、梁发当即点了点头,走到一边去? 将那些黑衣人的面罩全部扯了下来。 又搜刮了这些黑衣人的身上一番,然后过来和叶千秋说道:“师祖? 都是嵩山派的人。” 叶千秋点了点头。 这时,岳灵珊道:“师祖? 快救我爹和成师叔啊。” 叶千秋笑了笑,道:“不着急? 再看看。” 岳灵珊道:“这是为什么?” 叶千秋道:“生死之间? 既有大恐怖? 也有大造化。” “武学之道,并非是闭门造车就能造出来的,还需要经过实战去检验。” “我想你爹平生也从未被二十几名江湖好手给围攻过。” “这一战,若是他能自己胜了,对他的好处多的很。” 岳灵珊、陆大有、梁发三个听了,皆是微微颔首,表示受教了。 相较于岳不群来说,成不忧的压力要小的多。 围攻成不忧的只有六人。 成不忧剑法精妙,承继了许多华山派的精妙剑招,若是单说剑招的话,他比起岳不群来也差不了太多,但他的内功修为比起岳不群来就要差上一大截。 被六人围攻,成不忧已经是独木难支。 叶千秋见成不忧撑不住了,直接抬手,将那六人给挥手灭了。 站在叶千秋身旁的陆大有、梁发这一下是真看清楚了。 梁发张大嘴巴,脸上满是惊讶之色。 陆大有结结巴巴道:“这就……死了?” 梁发终于明白,为什么师祖被称为陆地神仙了。 挥一挥衣袖,便将人杀了。 这种手段,不是仙神是什么? 成不忧见围攻他的六人同时不动弹了,亦是有些错愕。 他可没见过叶千秋出手。 他一剑扫过去,又在六个人身上刺了窟窿眼。 但见六人是真的死了,他朝着这边奔来,朝着叶千秋拱手道:“多谢师祖出手。” 叶千秋摆了摆手道:“你的武功还是太弱了。” “回山之后,去思过崖找风清扬,和他多学几招。” 成不忧一听,心下一喜,当即再躬身道:“多谢师祖,弟子知道了。” 此时,众人目光皆朝着那边看去。 只见岳不群身陷重围之中,也就是临危不乱。 二十余人团团围在岳不群四周,十名好手分站八方,与岳不群对战,余下十几人手中各执灯笼,将灯火射向岳不群双眼。 岳不群掌内功深厚,剑术也已经今非昔比,和他对战的八人均属好手,而且还有十几人从旁策应,用灯火朝着他迎面直射,想要令他难以睁眼,干扰他的动作。 这一招的确是十分有效。 岳不群险些被人刺中左肩。 就在这时,岳不群深吸一口气,脸上紫气大盛,挥剑向左首的汉子劈去。 那汉子举刀挡格,岂知岳不群这一剑伴附着紫霞神功的强横内力,力道强劲,那刀竟然被长剑逼回,一刀一剑,同时砍上他右臂,将他右臂砍下了两截,鲜血四溅,那人大叫一声,摔倒在地。 岳不群一招得手,嗤的一剑,又插入了另一名敌人左腿,那人破口大骂,退了下去。 这两人一退,便又有人补上来。 但见这补上来的两人却是手中皆提着长剑。 只见那两人剑招凌厉,奇快无比,登时间便给岳不群增添了许多压力。 岳不群一看那两人剑招,面色微变,道:“辟邪剑法!” 那边,陆柏站在一旁,却是不敢妄动,他一边让众人围攻岳不群,一边朝着叶千秋这边看来。 叶千秋一出现,便直接将嵩山派的近二十名弟子全部给杀了。 而且根本没有大动干戈,只是挥了挥手便将人给灭了。 这等恐怖手段,早已经让陆柏生出了退意。 本来,听到叶千秋的声音出现,他就已经想到了在衡山城之时叶千秋的恐怖手段。 若非,他如今手下有八名同时练就了辟邪剑法的弟子,他早在第一时间就逃了。 但他知道,他曾经将华山派弟子林平之、令狐冲给阉了。 而且,还杀了林平之。 这个仇怨自然是难以了结。 除非他肯引颈受戮,嵩山派才有可能安然无恙。 但,眼下,左师兄已死。 他又如何肯甘心引颈受戮。 与其任人宰割,不如放手一搏。 他本来是想在叶千秋出现之前,拿下岳不群,用岳不群来威胁叶千秋,让叶千秋投鼠忌器,不敢对他们出手。 但眼看着岳不群武功卓绝,众人围攻,尚且不能将其给拿下。 而叶千秋已经将其余嵩山弟子给宰割完毕。 这让陆柏心中已然知晓,嵩山派已经是大势已去。 单单凭借叶道人一人,他们便已经是没有了任何退路。 陆柏心中自然是说不出的凄苦。 但见叶千秋尚且没有对他们动手,也不太明白叶千秋到底是什么意思。 此时,只听得那边刚刚被岳不群斩断手臂,还有被岳不群伤了腿的几人提着灯笼,不停的朝着岳不群嘲骂。 这边,岳灵珊听到这些人骂的难听,不禁道:“这些嵩山派的人当真是蛇鼠一窝。” “幸好咱们华山派退出了五岳剑派,从前咱们华山派和嵩山派并列,真是侮辱了咱们华山派。” 陆大有在一旁道:“师祖,那些人里面好像有些人不是嵩山派的。” 叶千秋闻言,道:“哦?你怎么看出来的?” 陆大有道:“他们的口音是南北都有,而且武功也杂的很,并非都是使的嵩山派剑法。” “显然并非一个门派,但他们趋退之余,相互间又默契甚深,并非临时聚在一起,到底是什么来历?” “弟子实在是猜不透,但这些人都不是弱者,我听师叔还有师父师娘说过许多江湖上的高手人物,但好像和这些人都对不上号,是连一个也认不出来。” 叶千秋朝着陆大有看了一眼,没想到这小子虽然平时话多了点,但心思还挺细。 叶千秋笑了笑,道:“无妨,别管他们是什么人,既然帮着嵩山派,那就是华山派的敌人。” 陆大有闻言,点了点头。 就在两人说话间的工夫,那边岳不群手上丝毫不懈,紫霞神功施展出来,剑尖未端隐隐发出光芒。 十余招后又有一名敌人肩头中剑,手中钢鞭跌落在地,圈外另一名蒙面人抢了过来,替了他出去,这人手持锯齿刀,兵刃沉重,刀头有一弯钩,不住去锁拿岳不群手中长剑。 岳不群内力充沛,精神愈战愈长,突然间左手反掌,打中一人胸口,喀喇一声响,打断了他两根肋骨,那人双手所持的镔铁杖登时震落在地。 不料这人勇悍绝伦,肋骨一断,奇痛彻心,反而激起了狂怒。 着地滚进,张开双臂便抱住了岳不群的左腿。 岳不群吃了一惊,挥剑往他背心劈落,旁边两柄单刀同时伸过来格开。 岳不群长剑未能砍落,右脚便往他头上踢去。 那人是个擒拿好手,左臂长出,连他右腿也抱住了,跟着一滚。 岳不群登时内力狂暴而出,竟然直接将那人给托了起来。 只见岳不群凌空而起的瞬间,长剑一挥,便将那人给拦腰斩成了两截。 此时,山道之上的血腥味道渐渐浓郁。 陆柏一声叹息,道:“岳不群武功卓绝,我们合数十人之力对付他一人,却是拿他不住,还被反杀了几人。” “难怪他能将掌门给杀了,此等实力,已经是江湖上屈指可数的大高手了。” “华山派……” 一旁的乐厚听到陆柏已经失了心气,此时也是心神不定。 岳不群如此勇猛,那边还有一个叶道人在虎视眈眈。 虽然他们人多一点,但好像并没有什么卵用。 这时,只听得乐厚道:“陆师兄,要不……我们先撤吧!” 陆柏摇头道:“撤?” “往哪里撤?” “我们的身后就是嵩山派的总坛,嵩山派的弟子虽然众多,但是眼下能用得上的高手,已经全在这里了。” “我们都挡不住他们,难道还想指望山上的那些弟子去挡住叶道人?” “更何况,现在想撤也已经迟了。” “叶道人迟迟不出手,并不是惧怕我们,就凭他的手段,我们这些人加一块,也不够他杀的。” 乐厚心下一惊,道:“师兄,那叶道人再强,但咱们一心逃走,他还能在这么多人里,留下咱们不成?” “只要咱们往山上跑,山上的人便能赶来支援。” “咱们定然能逃出生天的。” 陆柏却是长叹一声,道:“哪里有那么容易。” 乐厚着急道:“那咱们该怎么办?” “难道就在这里等死吗?” 陆柏脸上闪过一抹厉色,只听得他说道:“不能逃,也不能退!” “嵩山派已经走到了这个境地。” “华山派和我们是不死不休,我们今日若退,来日在江湖上,也是没有了立锥之地!” “只有拼死一战!” “我等身为嵩山派弟子,又岂能临阵逃脱!” 乐厚一听,亦是被陆柏的这语气给感染,不再提逃走之言。 叶千秋听力非凡,虽然那边很吵,但是依旧将乐厚和陆柏的对话全部听到。 这时,只听得叶千秋开口道:“陆柏,看来你倒是还有几分胆气。” “今日,你必死无疑。” “看在你还有几分胆气的份上,贫道给你留个全尸。” 那边,陆柏闻言,顿时只觉自己已经是任人宰割的鱼肉一般。 陆柏心头冒出一股邪火来。 他登时拔剑而出,招呼了包括乐厚在内的七八人朝着叶千秋这边走来。 只见陆柏朝着叶千秋道:“叶真人,我嵩山派的人没有一个是怂包软蛋的。” “华山派和嵩山派的仇怨,是难以解开了。” “你是江湖前辈,武林神话,我们以众敌寡,也不算是违背了江湖规矩。” 说罢,陆柏心中一横,大手一挥,道:“诸位,一起上了!” “嵩山派存亡与否,就在今夜!” 随着陆柏一声大喝,其余七八名嵩山派弟子尽数拔剑而出,朝着叶千秋冲了过去。 这七八人之中,有六人的出剑速度奇快无比。 俨然是如出一辙的辟邪剑法! 叶千秋见状,不禁笑道:“左冷禅也真是够可以的,终究还是培养出了几个不怕死的弟子。” 就在叶千秋说话间的工夫,叶千秋已经抬起了手,探出葱白的双手。 那七八人已经登时间仿佛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停在了原地。 陆柏登时身形一滞,双手颤抖着,只见他身旁的乐厚,眉心之中,早已经有一道极细的红点。 陆柏见状,好像在一瞬间疯魔了一般,只听得他怒吼一声。 手中长剑朝着叶千秋刺了过来。 叶千秋拂袖而起,劲气狂卷,陆柏的身体倒飞而出。 嘭!嘭!嘭! 一连数声。 陆柏的身体将那七八名已然气绝身亡,却是还站在原地的嵩山派弟子给全部撞翻。 一时间,尸体遍布山道。 而此时,那边的岳不群亦是神威大展,越战越勇。 陆柏带走了七八人,再加上岳不群先前已经伤了五六人。 眼下,围攻岳不群的人是变得越来越少。 只见岳不群手中长剑,突然剑光缭绕,却是紫气横出。 只听得岳不群长啸一声,这一道奇快无比的剑气,顿时将最后几人给一股脑儿的解决掉。 岳不群脸上露出喜悦之色,经此一番大战,他终于悟到了剑道之中的一些至理。 此时,岳不群也不耽搁,将地上受伤的几人全部给一剑解决掉。 然后撕扯下他们的面罩来,但见这些人面孔生疏,他也从未见过,便不再想其他。 赶紧朝着叶千秋等人走来。 “师祖。” 岳不群朝着叶千秋稍微躬身。 叶千秋点了点头,道:“走吧,今夜嵩山派的高手已经除去了十之八九。” “剩下的那些,翻不起什么浪花来。” “你自己瞧着办吧。” 岳不群点了点头。 当即,众人便朝着山下奔去。 …… 正午时分,太阳高悬。 几人来到了一座市集小镇之中,寻了一间客栈,稍作休整。 这座小镇离嵩山已经有三十里地。 众人刚刚在客栈点了饭菜,吃了几口。 便见那客栈门口直接走进两个人来,那二人身着飞鱼服,手中握着绣春刀,形色匆匆,坐在靠近门口的桌子上,要了几个馒头,又要了几个菜,然后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岳不群见状,登时低声道:“是锦衣卫的人。” 但见那两人狼吞虎咽的将饭菜吃了,又要了一大包馒头,然后扔下两串钱,便又朝着客栈外行去,骑了高头大马急奔而走。 此时,岳不群等人也已经吃的差不多了。 叶千秋朝着岳不群几人道:“咱们就在这里分开吧。” 岳不群闻言,道:“师祖不和我们回华山?” 叶千秋在怀里将玄铁令给摸出来,放在桌上。 岳不群一看,不禁说道:“这不是那千秋宫的使者给的令牌吗?” “师祖你也有?” “师祖,你知道千秋宫是什么地方?” 叶千秋笑了笑,道:“你既然接到了千秋令,那八月初五,便一定要到福建平潭县郊的小渔村去。” “那时候,你自然便会清楚一切了。” 岳不群闻言,点了点头,也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而是朝着叶千秋问道:“离八月初五之期还有小半年,师祖要去哪儿,要不让六猴儿跟着您,路上您也有个使唤的人。” 叶千秋笑道:“那就不必了。” “这小半年,我打算在江湖上走走,你回山去做你的事便是。” “八月初五,你到了福建平潭县郊的渔村,自然便能见到我了。” 岳不群闻言,微微颔首,也不再多言。 岳灵珊却是在一旁道:“师祖,你要去游山玩水吗?” “带上我好不好?” 岳不群在一旁道:“灵珊,别胡闹,师祖行走江湖,带你做什么。” 岳灵珊却是撇嘴道:“山上好闷的,我跟着师祖,武功肯定会有很大长进的。” 叶千秋笑了笑,道:“你要想跟着我,倒也没什么。” “只是,在江湖上行走,不比在山上享福,你可得有个心理准备。” 岳灵珊一听,有戏,当即便道:“师祖放心,我可不是娇滴滴的大小姐。” 叶千秋闻言,不禁摇头失笑。 “那也好。” 陆大有在一旁幽怨道:“师祖偏心,要小师妹跟着,却不要我。” 叶千秋朝着陆大有道:“你小子的武功太弱了,还是好生回山上多多修炼。” 陆大有点头道:“师祖放心,我一定好好用功。” 岳不群见叶千秋答应带着岳灵珊,心中反倒是安稳了不少。 最起码不担心叶千秋一去不复返了。 于是,众人在客栈分道扬镳。 岳不群、成不忧带着梁发、陆大有回华山。 而叶千秋则是带着岳灵珊悠哉悠哉的奔着伏牛山去了。 …… 伏牛山并不是单单指一座山,而是伏牛山系。 此山系位于河南西南部,东西绵延八百余里。 属秦岭山脉东段,西北接熊耳山,南接南阳盆地,东南遥接桐柏山。 伏牛山脉规模巨大,山势异常高峻雄伟。 叶千秋带着岳灵珊在山间走着,倒也不着急。 他此上伏牛山,其实便是为了寻找那石破天和摩天居士谢烟客的踪迹。 在山间走了两日,枯燥无味的很。 岳灵珊倒也没喊苦喊累,这丫头其实还是继承了宁中则的不少优点。 叶千秋之所以带着她,也是打算再传她一些武功。 这一日,二人在山间走着。 岳灵珊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就像一只飞出笼子的小鸟。 这时,叶千秋却是抬手,先让她安静下来。 岳灵珊见状,急忙小声朝着叶千秋问道:“师祖,怎么了?” 叶千秋道:“前面有人在交手。” 说话间的工夫,叶千秋带着岳灵珊朝着前边又走了几步。 但见前方山岭下,有一伙黑衣人正在围攻两人。 那黑衣人大概有七八个,个个武功不凡。 岳灵珊见状,道:“师祖,那不是前两日,咱们在开封府见的那两个锦衣卫吗?” “是什么人有这么大胆子,居然敢对锦衣卫的人动手?” 岳灵珊虽然从小在山上长大,但关于江湖上的事情,她从她娘口中也是听过不少。 她娘曾经告诉过她,江湖上有哪些人是不好惹的。 这其中就包括了朝廷的鹰犬爪牙,锦衣卫。 所以,岳灵珊见有人敢围攻锦衣卫的人,着实是很惊讶。 这时,只见那两个锦衣卫被那黑衣人团团围住,最终不敌,被那几人横刀架在了脖子上,绑了起来。 只听得那山岭下的那一伙人中领头的黑衣人,朝着那两个锦衣卫问道。 “你们要是还想活命,就赶紧说狗皇帝到底走了哪条路?” 其中一个锦衣卫骂道:“狗贼,别痴心妄想了。” “我们绝不会透露陛下的下落。” 为首的黑衣人冷哼一声,直接一刀捅进了那个锦衣卫的胸膛之中。 那锦衣卫登时死去。 黑衣人又朝着另一名锦衣卫道:“你说不说?” 另一名锦衣卫见状,一时间难以抉择。 就在这时,只见从远处急速飞掠来一道黑影。 只见那道黑影横空而来之时,手中长刀横贯而出,磅礴刀气,瞬间纵横而出。 一刀挥下,相隔数丈之远。 有两名黑衣人已经被拦腰砍断了身子。 为首的那名黑衣人见状,眼中立马闪过一抹骇然之色。 只见那道黑影落在前方,却是一个头戴斗笠,身着灰衣,面无表情的中年男子。 那为首的黑衣人看到那灰衣人之时,登时如临大敌,声音有些颤抖的说道:“归海一刀……” 嘭! 那黑衣人话音刚落。 人便已经从中间分成了两半。 岳灵珊看到如此血腥的一幕,不禁有些咂舌。 只见那灰衣人挥了三刀,便将剩下的那几名黑衣人全部一刀两断。 待了结了那几名黑衣人之后,那灰衣人走到那幸存得锦衣卫身旁。 那锦衣卫登时跪在地上,胆颤心惊的说道:“归海大人,我什么都没说。” 灰衣人冷冷的说道:“你来了这里,就已经是死罪!” 哗! 话音一落,刀光一闪。 那锦衣卫的脑袋已经搬家。 “这人好重的杀气。” 岳灵珊暗吞一口口水,小声嘀咕道。 这时,只见那灰衣人骤然朝着叶千秋和岳灵珊所在的山头看来,待看了几秒钟之后,方才朝着远处飞掠而去。 “师祖,他发现我们了吗……” 岳灵珊看着那灰衣人离去,眼中还是满是那灰衣人仿佛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面容,有些后怕的拍了拍胸口。 叶千秋笑了笑,道:“他已经来了。” “啊?在哪儿?” 岳灵珊一愣。 “在我们身后。” 叶千秋回转过身去,但见那灰衣人已经出现在后边。 岳灵珊一看,登时吓了一跳,朝着那灰衣人道:“你是人还是鬼?” 只见那灰衣人看着叶千秋,缓缓说道:“你是什么人?” 第20章 归海一刀,无我之境(万更求订阅!) “过路人。” 叶千秋淡淡说道。 “过路人?” 归海一刀看着叶千秋,握紧了手中的刀。 “你很强。” 归海一刀又补了一句。 叶千秋笑了笑,道:“是比你强了不少。” 归海一刀道:“你都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 叶千秋道:“我想我没有回答你的必要。” 归海一刀闻言,沉默许久,然后只说了一句“我叫归海一刀”,便直接掉头走了。 岳灵珊看着灰衣人离去的背影,吐槽道:“师祖,这个人好奇怪啊。” “他的武功也很强。” “刚才隔了那么远的距离,只用刀气,便将人给砍死了。” “难怪,娘说了朝廷的锦衣卫不好惹,若是遇上了,尽量要躲开。” “师祖,你听说过这人的名字吗?” “刚刚他说他叫什么归海一刀?” “好奇怪的名字。” 叶千秋闻言,微微一笑,道:“归海一刀,是大内侍卫。” 岳灵珊道:“那岂不就是皇帝身边的人?” 叶千秋笑了笑,道:“算是吧。” “走吧,别理他。” 岳灵珊点了点头。 二人便沿着山路继续朝前行去。 二人在山间又走了两日,已经来到了洛阳一带。 这几日间,二人在崇山峻岭中奔行。 但见山道愈益险陡,时不时还翻过一些悬崖峭壁。 这一日正午时分,二人来到了一处笔立的山峰之下。 那山峰笔直高耸,着实是险峻异常,无立足之地。 岳灵珊看着那山峰,道:“师祖,这山太陡了,连个落脚的点都没有,咱们绕路吧。” 叶千秋笑了笑,道:“绕路做什么,把手给我。” 岳灵珊闻言,便将放在叶千秋的手心里。 叶千秋拉着岳灵珊直接顺着那近乎笔直的山壁,直接朝着山峰之上急速行去。 片刻后,二人便到了山峰之上,只见山峰光秃秃的,也没什么草木树枝。 到了峰顶,叶千秋将岳灵珊给松开。 岳灵珊朝着四周望去,峰顶地势广阔,周身云雾缭绕,当真是置身云端之中。 “师祖,这地方比起华山来,可是要荒凉太多了。” “一点都不好玩儿。” 叶千秋闻言,笑道:“你这丫头,多大的人了,还只是记得玩儿。” 岳灵珊道:“再大的人,在师祖面前,也是小孩啊。” 叶千秋听了,不禁笑的更欢,这话说的好像一点问题也没有。 这时,只见那边突然有一道粗狂的声音传来。 “狗杂种,你小子还不敢回来做饭,人跑哪儿去了?” 话音刚落。 便看到一个白发苍苍,身着青衣的老者从峰顶的那一边走了出来。 那白发老者看到在峰顶站着的叶千秋和岳灵珊,先是一愣,然后方才说道:“你们是谁?” 叶千秋听到那白发老者刚刚唤“狗杂种”,又想到了此地乃是孤绝峰顶,心中微微一动。 “阁下可是摩天居士谢烟客?” 叶千秋朝着那白发老者问道。 那白发老者一听,微微一挑眉,道:“想不到江湖上还有人知晓老夫的名号。” “你们上摩天崖来做什么?” 叶千秋闻言,笑道:“贫道姓叶,上摩天崖来,只是为了交朋友。” 白发老者听了,更是一愣,然后便仔细朝着叶千秋观察起来。 片刻后,白发老者眼中闪过一抹精光,朝着叶千秋拱拱手,道:“谢某在摩天崖隐居了一甲子。” “倒还是第一次见到像叶真人这样的人物。” “只是谢某这几十年来已经不在江湖上走动。” “叶真人是如何得知谢某身在摩天崖?” 叶千秋笑了笑,道:“谢先生客气了。” “贫道只是误打误撞而已。” “无意间从先生的两个徒弟口中得知了先生尚还在人世的消息。” “贫道亦是修行之人,知晓谢先生也是同道中人,便到伏牛山来碰一碰运气。” “想不到贫道的运气还不错。” 谢烟客闻言,面色泛冷,道:“叶真人认得我那两个逆徒?” 叶千秋笑道:“认得倒也谈不上。” “只是见过一面而已。” “彼时,令徒任无疆正在打千秋宫的主意。” 谢烟客一听,登时面色一变,失声道:“什么?” “这个逆徒竟然敢打千秋宫的主意?” “他不想活啦?” 谢烟客忍不住在山间徘徊起来,过了一会儿,方才道:“算了,那逆徒早已经被老夫逐出师门,他找死,和老夫有什么干系。” “叶真人,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叶真人若是不嫌弃老夫的这摩天崖简陋,便请随老夫来。” 叶千秋笑了笑,便和岳灵珊跟着谢烟客往山顶的那边走去。 走了没几步路,便见前方出现一个大山洞。 洞门口,还有一只大黄狗,在趴在洞口打盹儿。 在离大黄狗不远的地方,有一个石桌,还有四个石凳。 谢烟客请叶千秋坐下,笑道:“不知叶真人是从何处而来?” 叶千秋道:“贫道从华山来。” 谢烟客微微颔首,道:“华山?” “华山是个好地方啊。” “昔日陈抟老祖和千秋宫叶老祖便都是在华山修行得道。” “老夫这摩天崖光秃秃的,除了高一些,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着实是比不得华山。” “若非老夫在这摩天崖呆久了,不想挪地方,说不定当年也到华山去沾一沾仙气了。” 叶千秋听到谢烟客这么说,只是微微一笑。 岳灵珊在一旁道:“老伯伯,你是一个人住在这山上吗?” 谢烟客听了,笑道:“那自然不是,这不是还有大黄嘛。” 说着,指了指在洞口打盹儿的大黄狗。 岳灵珊掩嘴一笑,道:“大黄狗也算一个人啊……” 谢烟客兴许是很少见外人的缘故,也许是岳灵珊讨人喜欢的缘故。 只听得谢烟客道:“别看大黄是条狗,但可比许多人都强多了。” 岳灵珊听了,看着趴在那里晒太阳的大黄狗,倒是多看了两眼。 华山上的各种野生动物倒是不少,但也没人养狗。 她小时候倒是养过两只兔子,但后来被六猴儿给烤着吃了,气的她好长时间没搭理六猴儿。 从那之后,她便很少养小动物了。 叶千秋和谢烟客闲聊了一会儿。 谢烟客也知道了岳灵珊和叶千秋是来自华山派。 谢烟客虽然已经多年不履足江湖,但是华山派的名号他还是听说过的。 毕竟他年轻的时候,华山派就已经是江湖上的大派了。 就在二人相谈甚欢的时候,只听得山边有一道大喊声传来。 “老头子,老头子,你猜我们今天吃什么?” 谢烟客一听,登时说道:“是狗杂种回来了。” “这下好了,让他做一顿好饭好菜,款待二位。” 岳灵珊一听,笑道:“怎么会有人叫狗杂种……” 谢烟客笑道:“我就叫他狗杂种,他自己也叫自己狗杂种。” 说话间的工夫。 只见一道身形从山顶那边走来,是个唇红齿白,面容俊秀,身材挺拔,身着粗布衣衫的青年男子。 只见那青年男子手中提着两只兔子,还有一篮子的新鲜蔬菜。 青年男子看到平日里只有他和谢烟客两个人的摩天崖,突然多了两个人。 稍微一愣,然后笑着走过来,道:“老头子,来客人了?” 谢烟客抚须笑着,将青年男子介绍给了叶千秋和岳灵珊认识。 青年男子将兔子、篮子给放在一旁,朝着二人笑道:“我叫狗杂种,你们二位远道而来,定然是很辛苦的。” “我这就做饭去。” 说着,便一脸喜色的进了洞中,不多时,又从洞中提了刀出来,在那边宰了兔子剥皮。 岳灵珊道:“我去帮他。” 说着,起身朝着那狗杂种走去。 叶千秋见状,笑道:“谢先生,这狗杂种一直都是这个状态吗?” 谢烟客一听,登时听出了这话中的意思。 他神色变得平静下来,朝着叶千秋道:“叶真人果然厉害,一眼便看出了狗杂种的问题。” 叶千秋笑道:“贫道虽然很少在江湖上走动,但也听妙谛和尚讲过石破天的事情。” 谢烟客闻言,缓缓点头道:“原来叶真人认得妙谛和尚,难怪,难怪。” “看来叶真人到摩天崖,不是为了和老夫交朋友,而是来找狗杂种交朋友的,对不对。” 叶千秋笑道:“谢先生想多了。” “贫道既是为了石破天而来,也是为了谢先生而来。” 谢烟客闻言,微微一叹,道:“狗杂种已经忘了他自己叫什么了,他只记得自己叫狗杂种。” “至于什么石破天,那都不是他的名字。” 叶千秋朝着那边的狗杂种看了一眼,狗杂种的内力之浑厚,确实是当世罕见,比起已经臻至天人合一境界第二层的妙谛老和尚还要再高出一个境界。 天人合一本就有三种层次。 一般来说,能达到第一层天人合一境界的人,已经是江湖上凤毛麟角的人物。 天人合一第一层次只是单纯的让灵气涌入自身,能隐隐感悟到天地之间的一些道理。 而第二层就大不相同,到了这个境界,一个修炼之人无论在干什么,不管是吃饭睡觉走路,无时无刻不在修炼,这还是在其次,最重要的是对天地灵气的感悟控制,要比第一个层次的人强上数十倍有余。 而在这天人合一境界之上,还有一个境界,就是无我之境,这种境界理论上来说是不可能一直保持的。 叶千秋曾经在闭关修炼之时,进入过这个境界,但结成金丹之后,他就直接跨过了这个境界。 无我之境,更多的是在表述一种修炼状态。 “浑然无我,无我无忧。” “或许这就是他最好的结局吧。” 叶千秋亦是微微一叹。 他能看得出来,石破天的年龄最起码也在九十岁往上。 但是,他依旧看起来和二十来岁一样,这全得益其体内深厚的先天之气。 从他的状态来看,他应该是炼气入体许多年了。 只是因为他搞不清楚自己是谁,忘记了过去,只记得自己是狗杂种。 所以,反而倒是契合了天人合一第三层无我之境的状态。 这样的石破天,显然不是叶千秋需要的道友。 因为他也不懂什么是道,只是自然而然,顺其自然的就成就了自己的道。 这种人是天地眷顾的宠儿。 叶千秋也羡慕不来。 第21章 通灵显圣,西子湖畔 很快,狗杂种和岳灵珊便将饭菜做好了。 狗杂种从年龄上来说着实是不算小,但无论是模样,还是从心理年龄上来说,狗杂种的年龄的确只停留在了十七八岁的时候。 狗杂种见客人来了,还算知道请客人吃饭。 和岳灵珊一起做饭,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叶千秋也不向谢烟客和狗杂种说什么求仙问道的事情。 只当自己只是一个来自远方的客人。 吃完了饭,狗杂种去洗碗、洗筷、刷锅、砍柴,这一切好像就是普通人家在过日子一般。 叶千秋问谢烟客这种状态持续了多少年了。 谢烟客便道,他也记的不大清楚了,但六七十年总是有的。 叶千秋和岳灵珊在摩天崖停留了数日。 谢烟客倒是很欢迎叶千秋和岳灵珊。 这些年,他一直和狗杂种相依为命。 中间虽然收过两个童子,但那两个童子却是犯了他的忌讳,被他逐出了摩天崖。 那两个童子便是平一指和任无疆。 叶千秋和谢烟客相处的这段日子里,发现谢烟客虽然粗通医术,但也并不算太过高明。 就有些疑惑谢烟客如何能教出平一指这样的杀人名医。 谢烟客倒也不避讳这些事,将许多年前的旧事一一讲给叶千秋听。 叶千秋于是便知道了。 原来谢烟客是昔日明教光明左使杨逍的传人。 而平一指之所以医术很厉害,一方面是因为他有这方面的天赋,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谢烟客曾经得到过昔年蝶谷名医古青牛的几卷医书心得,后来他收了平一指做童子,便将这医书心得交给平一指。 谢烟客自三十岁上遇到了一件大失意之事之后,便一直隐居摩天崖,本来便极少行走江湖,这七八十年中更是陪伴着这狗杂种,不入江湖。 在摩天崖上呆了数日,每日狗杂种都是一般无二的张罗网、设陷阱、捉鸟雀、捕野兽,每天均有新鲜菜肴煮来给叶千秋、岳灵珊、谢烟客吃。 吃不完的禽兽肉便风干腌起。 他烹调的手段大有独到之处,虽是山乡风味,往往颇具匠心。 待做完了这些事,狗杂种便会在崖后的松林里练功。 这一日清晨起来,叶千秋见那狗杂种盘膝坐在崖东的圆岩之上,迎着清晨的朝阳,头顶还有白气升起。 叶千秋见他如此修炼,最合无为而为的心境,正所谓提挈天地,把握阴阳,形与神俱,形神合一,便是这个状态? 于是也不去打扰他。 不多时? 狗杂种突然纵起身子来,来到松林间? 左掌向前一探? 右掌在倏忽之间拍出,身随掌行? 在十余株大松树间穿插回移,越奔越快? 双掌挥击。 只听得擦擦轻响? 双掌不住在树干上拍打,脚下奔行愈速,出掌却是愈缓。 脚下加快而出手渐慢,疾而不显? 缓而不减。 只听得狗杂种一声清啸? 啪啪两掌,都击在松树干上,跟着便听得簌簌声响,松针如雨而落。 他展开掌法,将成千成万枚松针反击上天? 树上松针不断落下,他所鼓荡的掌风始终不让松针落下地来。 松针尖细沉实? 不如寻常树叶之能受风,他以掌力带得千万松针随风而舞? 内力已然有形有质。 但见千千万万枚松针化成一团绿影,将他一个盘旋飞舞的人影裹在其中。 只见他将松针越带越快? 然后又扩大圈子? 把绿色针圈逐步向外推移? 扩大至了很大的一个范围。 那些松针依旧没有掉落。 这时,只见狗杂种将围绕在他身体周围的那些松针轰然一指,只见那些松针好似化作一条绿色的长龙一般,朝着叶千秋席卷而去。 叶千秋笑了笑,抬手而出,一只好似已经能凝为实质的大手,捏住了那绿色长龙的龙头。 叶千秋和狗杂种相距七八丈之远。 二人以这散乱的松针为媒介,却是较量起来。 叶千秋能感觉得出这狗杂种没有恶意。 听谢烟客说,他和狗杂种经常这样没由来的切磋。 或许,狗杂种是将他当作了谢烟客。 过了良久,松针缓缓飘落,漫天飞舞。 狗杂种一脸喜悦的朝着叶千秋走来,朝着叶千秋道:“叶真人,你的内功比起老头子的内功还要厉害呢。” 狗杂种虽然忘却了当年他在山下经历的那些事,但并不是傻子。 这些年在摩天崖隐居,他日日除了做饭、洗衣、捕兽,偶尔到山下市集去采办蔬菜,其余时间,便都是在练武。 武功练到了他这种地步,整个天下间,的确是没什么人能与他多过上几招了。 一连数日,叶千秋和狗杂种皆在摩天崖对招。 叶千秋倒也不使出全力,只怕威力太大,将这摩天崖都给轰没了。 狗杂种似乎也是心有灵犀,出招的同时,内力只带三四成。 一连数日之后,叶千秋便打算和二人告辞。 既然二人隐居至此,那他也不便长久的打扰人家。 就在叶千秋打算告辞的这一日。 只见摩天崖之下,突然来了两帮人。 这些人在摩天崖之下大打出手,动静着实不小,自然是将摩天崖上的谢烟客、狗杂种都给惊动了。 叶千秋带着岳灵珊刚刚下了摩天崖。 就碰上了这两伙人在交手。 但见其中一伙人皆是遮掩面貌的黑衣人,这伙黑衣人人数不下二十个。 另一伙人少了一些,只有六个。 其中五个人将一个面色有些苍白的锦衣男子给保护在中间。 那被保护的锦衣男子大概三十岁左右,身材不算太高大,但观其神情之中,并没有慌乱之色。 他脸色之所以苍白,或许是因为他有病的缘故,只听得他不时的还在咳嗽两声。 叶千秋眼光毒辣,看的出这锦衣男子身上是重病缠身,而且中气不足,没有多少时日可活了。 但瞧他眉眼之间的那股神态,着实不是一般富贵人能拥有的。 只见保护他的那五人个个武功高强,但围攻他们的那二十多个黑衣人,也并非等闲。 双方大战一番,那五人中的一个被刀砍掉了左臂,直接丧失了战斗力,顷刻间便被制服。 剩下四人虽然在苦苦支撑,但想必过不了多久,也要被那些黑衣人擒下。 这时,只听得那被四人保护在中间的锦衣男子突然振臂一呼,道:“好了,都停手吧!” “朕和你们走便是了!” 那二十多名黑衣人一听到这话顿时停手。 然后只见一名黑衣人走了出来,朝着那锦衣男子喝道:“大胆蟊贼,竟然还敢冒充当今圣上!” 那锦衣男子闻言,负手道:“朕不管你们是谁的人!” “但你们应该清楚,历来行刺朕的人都是什么样的下场!” “朕登极十几年,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有见过。” “你们若是给脸不要脸,那将来死无全尸的,一定是你们!” 站在一旁看戏的岳灵珊听到这锦衣男子自称“朕”,朝着叶千秋道:“师祖,不是只有皇帝才能称“朕”吗?” “这人莫非是皇帝?” “可是皇帝不应该在京城皇宫里呆着吗?” “怎么会到了这荒郊僻壤的地方。” 叶千秋笑了笑,道:“或许他还真是皇帝。” 叶千秋想到了那数日之前,碰到的锦衣卫,还有归海一刀。 这些人无缘无故的怎么会出现在这山野之间。 若是皇帝在附近,倒也说得通了。 这时,只见那黑衣人的首领冷哼一声,道:“皇帝陛下果然厉害的很。” “不过,在这荒野之地,谁知道你是皇帝?” “我们接到的命令是格杀勿论。” “所以,不好意思,明年的今天便是你的忌日。” 说罢,只见那黑衣人大手一挥,身旁的二十余黑衣人再度朝着那几人杀了过去。 就在这时,只见从摩天崖上飞下来一道残影。 只听得一声呼啸之音响起。 然后,便看到那二十余名黑衣人全部倒飞出去。 下一刻,却是狗杂种站在了那几人前面,朝着那被他打飞出去的二十几名黑衣人说道:“你们这些人好生残忍。” “人家都说了和你们走了。” “你们还要取人家的性命。” 被狗杂种打飞的二十余名黑衣人并没有被打死,狗杂种练武这么多年,早已经到了收发自如,任意随心的阶段。 他并没有要杀人的意思,只是见这几人被围攻,所以才来助阵。 那为首的黑衣人从地上爬了起来,朝着狗杂种看去,但见狗杂种浓眉大眼,面容清秀,看其穿着并非狗皇帝的护卫。 “阁下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功力。” “在下佩服的很。” “不过,还请阁下考虑清楚一些,莫要多管闲事。” 狗杂种道:“总之你们以多打少,杀人就是不对了。” “你们不能在这里杀人。” “你们走吧!” 狗杂种朝着那黑衣人看去,好像只是在说一件十分稀松平常的事情。 那黑衣人看着狗杂种,沉默片刻,然后方才说道:“好!” “撤!” 说罢,只见那黑衣人一挥手,登时间,他身后的二十余名黑衣人便跟着他一起朝着山间遁去。 这时,狗杂种朝着叶千秋和岳灵珊走来,笑着说道:“叶真人、灵珊姑娘,你们还没走呢。” 叶千秋笑了笑,道:“这就走了。” 那边,刚刚得救的锦衣男子朝着这边走来。 只见他朝着狗杂种拱拱手,然后说道:“多谢少侠出手相助。” 狗杂种闻言,急忙朝着那锦衣男子摆手道:“不用道谢,不用道谢。” “你们快走吧,那些人虽然被我打跑了,但说不定什么时候又回来了。” “你们赶紧离开这里,找个安全的地方去,别再被那些人给追上了。” 那锦衣男子一听,正要开口。 这时,只见那边山岭间一道身影快速奔至,却是归海一刀。 岳灵珊认出了归海一刀,急忙和叶千秋说道:“师祖,是那个叫归海一刀的怪人。” 叶千秋不动声色。 但见归海一刀飞掠至摩天崖之下,朝着锦衣男子躬身拱手道:“一刀救驾来迟,还请陛下恕罪。” 锦衣男子摆了摆手,咳嗽两声,道:“无妨,追兵处理的如何?” 归海一刀道:“陛下,追兵已经尽数铲除。” “只是,那些人贼心不死,肯定还会再派高手来。” “陛下,我一人分身乏术,最好还是回大营去,这样他们便不敢轻举妄动了。” 锦衣男子却是笑道:“那样可就不好玩了。” “朕乃真命天子,时刻有贵人相助。” “刚刚便有这位少侠出手,将朕救了下来。” 说话间,锦衣男子朝着狗杂种指了指。 狗杂种可不知道什么朕啊,真命天子之类的代表什么,只是在一旁笑着。 但岳灵珊却是朝着锦衣男子道:“原来你真是皇帝啊。” 锦衣男子看出叶千秋不是等闲人物,对岳灵珊倒也客气。 朝着岳灵珊笑了笑,道:“怎么?朕不像皇帝吗?” 岳灵珊道:“我从前也没见过皇帝是什么样子。” 锦衣男子笑道:“那你现在见到了。” 岳灵珊点了点头。 那边,归海一刀也看到了叶千秋和岳灵珊。 他朝着叶千秋和岳灵珊走了过来,朝着叶千秋说道:“又见面了。” 锦衣男子道:“一刀,你们认识?” 归海一刀道:“见过一面。” 锦衣男子暗中打量着叶千秋、狗杂种、岳灵珊。 这三个人若说是乡野山民,倒也不太像,特别是被那个姑娘叫做“师祖”的年轻人,绝非等闲人物。 寻常人听他是皇帝,那自然是恭敬的很。 但这三人除了那姑娘有点反应,其余二人却是好像只将自己当做普通人一般。 这让锦衣男子很是高兴。 他就喜欢这样的状态。 他乃是当今大明天子,他登位十几年来,最喜欢做的事情,便是在民间微服私访。 虽然中途可能会遇到很多意外和危险,但这样的刺激感,根本不是坐在紫禁城里能够体会得到的。 这样的刺激感,是他最喜欢的。 叶千秋知晓当今天子,就是眼前的这位正德皇帝。 而今,已经是正德十五年。 这些事,他自然是知道的。 只是没想到会在山野之间碰到皇帝。 他对皇帝自然没什么太多的想法。 在他眼中,皇帝和路人没什么区别。 不会因为他是皇帝,就多看他一眼,也不会区别对待。 至于为什么皇帝会到了这伏牛山,他更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叶千秋朝着狗杂种再拱拱手,道一声“后会有期”,便带着岳灵珊朝着山岭间行去。 狗杂种在崖下,朝着叶千秋摆手呼喊着。 “叶真人,往后记得再来摩天崖做客啊!” 叶千秋闻言,微微一笑。 刚走了没两步,但见不远处的山头上,突然冒出一大堆弓弩手来。 只见那些弓弩手突然朝着摩天崖下的众人射出劲弩。 只听得那边山头上的一人喝道:“一个活口不要留!” “都给我射死!” 霎时间,上百道劲弩破空而去。 那边,皇帝朱厚照见状,亦是忍不住面色一变。 “陛下小心!” 归海一刀冷面寒光,直接将朱厚照给护在身后。 这破空劲弩一出,却是直接连叶千秋和岳灵珊都给波及到了。 叶千秋一蹙眉,直接大袖一卷,还尚在半空之中飞驰的劲弩尽数卷在半空之中,然后拉着岳灵珊飞天而起,直接再一甩,将那上百道劲弩全部给反射回去。 霎时间,那边山头上,一片哀嚎之声响起。 叶千秋又随手丢了几个掌心雷,然后飘然而去,如同白日飞仙一般,带着岳灵珊从山头消失不见。 山头之上,轰鸣之声将哀嚎声淹没。 摩天崖下,本来如临大敌的几个侍卫和皇帝朱厚照看到这一幕,皆是愣住了。 归海一刀冷漠的脸上亦是闪过一抹惊讶。 “此人莫非是仙人?” 皇帝朱厚照有些不淡定了。 “一刀,先前你说你与这人有过一面之缘,你可知他的来历?” 朱厚照朝着归海一刀问道。 归海一刀道:“陛下,我并不知道他的来历,甚至连他姓什么叫什么都不知道。” 朱厚照闻言,微微一叹,道:“此等世外人物,挥手之间,便将那些叛逆给屠了。” “着实是天降神人。” 这时,朱厚照又想到刚刚救了他的那个小兄弟认得那青衫客。 连忙回头看去,想要问一问究竟。 但是,当他回头的时候,哪里还有狗杂种的踪迹。 朱厚照见状,不禁连连感慨。 “伏牛山还真是仙踪缥缈之地。” 叶千秋却是不知,他这随手一挥,给朱厚照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朱厚照回京之后,让人四下打探叶千秋的消息。 还真打探出了叶千秋的身份。 知晓叶千秋是华山派老祖,跟在他身旁的就是华山派掌门人岳不群得女儿。 朱厚照本想去华山去拜访一二。 只是他回京之后,身体每况愈下,很快就病倒了。 于是,为了报答救命之恩,他便下旨将华山一带的几百亩良田都封给了华山派,还敕封叶千秋为通灵显圣真君。 还专程派人到华山派请叶千秋到京城去一坐。 但彼时,叶千秋已经不在华山。 待叶千秋再回到中土之时,朱厚照已经病逝。 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叶千秋和岳灵珊从摩天崖离去之后,便一路南下,一路游玩。 数日之后,二人已经来到了杭州。 这一日,二人在杭州城中西子湖畔的一处酒楼之中小坐休息,顺便看一看那西子湖的美景。 叶千秋正欣赏美景之时,只听得那边有厮杀声传来。 “快追!” “他们受了重伤,逃不了多远!” “教主有令,一定要将他们父女二人给生擒!” 第22章 穷途末路,顾影自怜(万更求订阅!) 杭州古称临安,南宋时建为都城,向来都是游玩的好去处。 眼下又是太平岁月,城中行人比肩,笙歌处处。 西湖之畔,碧波如镜,垂柳拂水,景物之美,直如神仙境地。 但就是这样的神仙境地,突然不和谐的闯入了喊打喊杀的声音,自然是显得突兀无比。 叶千秋和岳灵珊在酒楼二楼靠窗户的一桌坐着。 但见那下边有几人正朝着酒楼之中窜进来。 此时,只见在二楼角落处坐着的两人,往低压了压头上的斗笠。 其实,叶千秋一进酒楼,便已经察觉到了二人的异样。 这二人进了酒楼点了一桌子菜,却是还带着斗笠,也不动筷子。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在等朋友。 叶千秋瞧那二人的背影,便已经知道了这二人的身份。 那是任我行和任盈盈。 只是叶千秋有些疑惑,这两父女怎么到了这杭州城。 就在这时,只见刚刚那几个在酒楼外大喊大叫的人朝着酒楼二楼跑了上来。 他们个个手持刀剑,朝着二楼上的客人尽数看去。 二楼的客人虽然不多,但也有五六桌。 待那几人看到了角落里的任我行父女之后。 其中一人脸上露出狞笑,登时带着其余几人走上前去,道:“任我行,你果然在这里!” “你从一路逃亡,重伤未愈,今日却是插翅也难飞了!” 说着,那人朝着身后的一人道:“去发信号给教主,通禀我们的位置!” 话音一落,一人急忙下了酒楼。 不多时,只听得嗤的一声响。 一枚信号箭冲天而起。 此时,那几人将任我行父女给团团围住。 坐在桌旁的任我行突然一把将头上的斗笠给摘去。 只见任我行的一只眼睛用眼罩蒙着,面色有些苍白,他捏着桌上的酒杯,将酒杯之中的酒水一饮而尽,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围着他的那几人,看到任我行不明所以的大笑起来。 皆是忍不住露出几分害怕之意,往后退了两步。 只见那为首的一人道:“任我行,你逃不了!” “你别耍什么花招!” “教主就在附近? 只要教主一到? 你必死无疑!” “你若是还想让你女儿活命,就趁早束手就擒。” “教主对你女儿不薄? 未必不会留她一条性命!” 这时? 只听得任我行说道:“你们几个杂碎!” “就知道搬出东方不败那个不男不女、不阴不阳的家伙来狐假虎威。” “你们有谁敢上来取我的性命?” “有谁敢上来?” 任我行中气十足,虽然看起来身受重伤? 但是枭雄本色依旧没有消失。 坐在那里轻声一喝,直接震的那几个日月神教的人连连往后退去。 此时? 二楼之中的食客早已经跑光了。 唯有叶千秋和岳灵珊还留在桌前? 岳灵珊一听是魔教的人,还是有些惧意。 又听到那边坐着的居然就是前任魔教教主任我行,还有他的女儿任盈盈。 岳灵珊便好奇的朝着背对着她的任盈盈看去。 单单只从背影上来看,任盈盈便一定是个美女。 岳灵珊知道? 大师哥能从嵩山派的人手中活命? 还是全靠了这任盈盈相救。 但任盈盈是魔教圣女,怎么反倒是被魔教的人来追杀了? 岳灵珊有些疑惑,她朝着叶千秋看去,朝着叶千秋小声说道:“师祖,这任我行和任盈盈怎么会被魔教的人追杀呢?” 叶千秋一边喝着茶水? 一边说道:“任我行被东方不败困在西湖梅庄牢底多年,他重出江湖? 又岂能不去找东方不败算账。” “不过,看这情况? 应该是东方不败技高一筹,将任我行给打成了丧家之犬。” 岳灵珊又道:“那他们怎么还不逃呢?” “刚刚那人不是说已经给他们教主传信了吗?” “那岂不是说东方不败一会儿便要来了?” 叶千秋笑道:“任我行的伤太重了? 估计他们这一路南下? 也是被追了一路。” “任我行想逃? 是逃不走了。” “瞧他那副模样,纵使是东方不败不到,他也活不了多久了。” 岳灵珊闻言,道:“啊,那任大小姐该怎么办?” 叶千秋看了岳灵珊一眼,笑道:“怎么?你想救她?” 岳灵珊摇了摇头,道:“那倒也不是,她和我又没什么关系。” “只是,我知道大师哥喜欢她,她又曾经救过大师哥的性命。” “江湖上的人都知道任盈盈的一颗芳心全部放在了大师哥的身上。” “为了大师哥,她不惜上少林寺,用自己的来换《易筋经》。” “她虽然是魔教圣女,其实倒也是个痴心的女子呢。” “若是眼看着这样痴心的女子被人杀了,我心里会难受。” 叶千秋闻言,不禁笑道:“但是,她是魔教圣女,她也利用了令狐冲去救任我行。” “令狐冲被禁足华山,她也有许多功劳。” “你现在还想救她吗?” 岳灵珊闻言,微微一叹,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可惜了。” “若是大师哥知道我们在这里碰到了她……” 岳灵珊说到一半,却是不说话了。 叶千秋笑道:“在这个世界里,没有确定无疑的正邪,没有永远的安全,没有一眼可以洞穿的人性,也没有一马平川的未来。” “灵珊啊,你要走的路还很长呢。” 岳灵珊闻言,“哦”了一声,脸上满是迷茫之色。 岳灵珊受叶千秋影响还是蛮深的,叶千秋从来不会说什么正就是正,邪就是邪。 而是会和岳灵珊说,魔教也有好人,白道也有左冷禅这样的败类。 若是按着岳不群的教导,见了魔教的人,就该二话不说,拔剑就杀。 这话不能说错,但到了实际运用当中,还需要去各人去分辨一二。 如何灵活掌握这个其中的度,却是岳灵珊这样的年轻人难以把握的。 就在叶千秋和岳灵珊说话间的工夫。 只见酒楼外却是忽然有一道极为尖细的声音传来。 “任我行,你怎么不跑了?” “你倒是跑啊!” “我还没有追够呢!” “我要看着你跑断腿!” “看着你终日惶惶不安,如同丧家之犬一般,一步一步走上穷途末路!” 当这道尖细的声音传至酒楼上的每一个人耳中时,几乎所有的人都忍不住感觉到了一股不寒而栗。 岳灵珊更是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 “东方不败来了!” 岳灵珊低声道。 坐在另一旁的任我行听到东方不败的声音,却是再度哈哈大笑起来。 “东方不败,你这个不阴不阳,不人不鬼的怪物。” “你不在你的闺房里绣花,却是跑出了追杀老子,是不是因为老子把你的那情人给一剑捅了底朝天,你心疼的不得了啊!” “东方不败,你怎么不上来啊!” “怎么?” “怕老子杀了你?” 这时,不知身在何处的东方不败继续用他那尖细无比的声音说道:“任我行,你还真是死到临头,还死不悔改!” “我要将你的脑袋割下来,拿到我莲弟的坟前祭奠!” 嘭! 只听得话音刚落。 便看到任我行所在的窗户直接轰然破开,一道红色魅影冲进了酒楼当中。 待那红色魅影出现的瞬间,酒楼之中的所有魔教中人,立马朝着那红色魅影跪倒在地,伏首高呼道:“教主文成武德,仁义英明,中兴圣教,泽被苍生,千秋万代,一统江湖!” 一旁的岳灵珊听到这些魔教中人如此呼声,不禁一脸愕然。 “这些魔教的人还真是不要脸啊!” 当她的目光落到那红色魅影之上时,更是面容惊讶无比。 “这就是东方不败?” “东方不败不是男人吗?” “怎么是个女人?” 只见东方不败身穿粉红衣衫,脸上没有胡须,施了脂粉,身上那件衣衫式样男不男、女不女,颜色娇艳、刺眼无比。 岳灵珊见到这东方不败的第一眼,登时便对这东方不败产生了极大的厌恶之感。 那种感觉几乎是没由来的,纵使他不是魔教教主,岳灵珊也会对这样的人感到十分厌恶。 岳灵珊低声道:“听爹娘说,这十余年来,东方不败号称天下第一武学高手,想不到这样一位惊天动地、威震当世的武林怪杰,居然是这般模样。” “难怪任我行要大骂他不男不女。” 叶千秋从旁看着那东方不败,却是一眼就看出了东方不败已经踏入了天人合一的第一层境界。 所谓天人化生,万物滋长,不过就是天人合一,阴阳相合的道理。 只不过,东方不败想称为天下第一,着实是太目中无人了些。 无论是妙谛和尚,还是摩天居士谢烟客,都已经是天人合一第二境的高手。 对付东方不败不在话下,至于石破天,东方不败更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而且,叶千秋还听妙谛和尚说过,魔教之中还隐藏着一个老魔头,和他的实力不相上下。 千秋宫天地二使都是天人合一第一境的高手,和东方不败一个层次。 东方不败只是这江湖明面上的天下第一罢了。 此时,只见东方不败坐到了任我行的对面,朝着任我行说道:“任我行,你的死期到了!” “你若是向我求饶,我说不定还可以给你留个全尸!” 任我行闻言,却是冷哼一声,朝着东方不败道:“呸!” “东方不败,你这个没卵蛋的鸟人!” “你想让老子给你求饶,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东方不败却是冷笑一声,道:“你不求饶也不要紧!” “你的女儿就在这里,我倒要看看你任我行到底是爱自己多一点,还是爱你的女儿多一点!” 说罢,东方不败便直接出手要去抓任盈盈的肩膀! 任我行却是早有准备,直接翻了桌子,就朝着东方不败杀去。 而任盈盈早已经闪身到了一旁,抬剑朝着桌子后的东方不败刺去。 任我行受了重伤,拼死一击,爆发出了强悍的威势。 任我行等人从少林寺离去之后,便筹谋上了黑木崖,准备向东方不败报仇。 但是任我行千算万算,却是没想到东方不败的武功已经远远超出他! 东方不败的速度太快了! 即便是他和向问天、上官云、任盈盈四人联手,也不是东方不败的对手。 东方不败顷刻之间就将上官云秒杀! 若非任盈盈机警,一剑捅死了东方不败的姘头杨莲亭,让东方不败有了片刻的分神。 再加上向问天用命拖住了东方不败。 他们父女二人连黑木崖都逃不出来。 从黑木崖出来之后,他父女二人一路逃亡,东躲西藏,逃了数日,方才到了江南。 但杨莲亭的死,彻底激怒了东方不败。 他多年躲在黑木崖不下山,但为了追杀任我行父女,亲自下山,对任我行父女紧追不舍。 从黑木崖追到了杭州! 终于在这里,截住了已经无力再逃的任我行! 任我行自知身受重伤,想要在东方不败的手下逃生,那已经是断然没有可能。 本来他是想让任盈盈独自逃走。 但是任盈盈不愿丢下他。 于是父女二人便到了这酒楼之中,打算吃完最后一顿饭,便一起去和东方不败拼个你死我活。 到了酒楼坐下,任我行便看到了叶千秋。 他心中便有了计策。 他本以为叶千秋看到东方不败,一定会出手,到时候,他便可以趁乱带着盈盈先行离开。 但没想到,东方不败出现了。 叶千秋却是迟迟不动。 叶千秋不动,东方不败却是不会给他父女二人机会。 这顷刻间的工夫,东方不败却是已然出手。 凭借东方不败的本事。 任我行哪里能是对手。 更何况任我行身受重伤。 只见东方不败在瞬息之间,便将那桌子给震碎,然后又在顷刻之间,甩出绣花针去,直接划过了任我行的脸庞。 而且还顺便,将任盈盈给踢翻在地。 东方不败出手之快,实在不可思议,在这电光石火的一刹那间。 已然是展现出了强大的统治力。 东方不败两根手指拈着一枚绣花针,身子越转越快,一团红影滚来滚去,等他的身形再出现时。 只见那任我行的身上已经满是细微的针孔。 任我行的浑身各处大穴,早已经被东方不败用绣花针给刺入! 任我行再无力回天,直接瘫倒在地上。 被东方不败一脚踹翻的任盈盈见状,不禁急忙翻起身来,一脸焦急的大声喊道:“爹!” 任我行满脸血花,东方不败一脚踩在了任我行的脸上,朝着任盈盈看去,尖声说道。 “盈盈,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杀了我的莲弟。” “我对你从来没有恶意。” “还让你出任神教圣女,你在神教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你为什么要杀了我的莲弟呢?” 说到这里的时候,东方不败的眼中都泛起了泪花。 踩在任我行脸上的脚也在不停的用力。 导致任我行的面庞都有些扭曲了。 任盈盈见状,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她知道眼下,凭借自己根本不可能将她爹任我行从东方不败的手中救下。 她朝着东方不败说道:“东方教主!” “杀杨莲亭的是我!” “折磨他的也是我!” “你放了我爹爹吧!” “我任你处置!” 东方不败朝着任盈盈冷笑一声,道:“死丫头。” “你觉得你能走脱吗?” “你们父女俩每一个好东西!” “都是狼子野心!” “我一向善待于你!” “你却恩将仇报!” “你折磨我的莲弟,我便折磨任我行。” “我的莲弟受了多少苦,我便要任我行受多少苦!” 说着,东方不败踩着任我行脸上的脚又用力了三分。 饶是如此,任我行也没有哼出了一声。 此时,只见任盈盈再也忍不住,怒喝一声,朝着东方不败扑了过去。 东方不败双指一弹,绣花针没入了任盈盈的身躯。 任盈盈身形一滞,登时立在那里不能动弹。 东方不败的脸上露出冷笑,朝着任盈盈道:“死丫头,你想死,没那么容易!” “我要你们父女不得好死!” 任盈盈叫道:“你……你好狠毒!” 东方不败仰天长笑,道:“我狠毒?” “倘若被打败的是我?” “我又该是怎样的下场?” “任我行可会放我一条生路?” 任盈盈闻言,不再和东方不败多言,她知道,她父女已然没有了生还的希望。 这时,她却是突然开口道:“叶真人!” “冲哥还好吗?” 叶千秋闻言,坐在桌前一动不动,淡淡说道:“他过的还行。” “不过,贫道让他在华山面壁十年。” 任盈盈的眼角流下了两行清泪。 “请叶真人给我向冲哥带一句话。” 叶千秋道:“说来听听。” 任盈盈道:“我希望下辈子还能再遇见他。” 叶千秋听了,只回道:“你的话,我会带给他。” 任盈盈道:“多谢叶真人。” 这时,东方不败方才注意到了坐在这边的叶千秋和岳灵珊。 东方不败双眼打量着叶千秋,淡淡说道:“是华山派叶真人?” 叶千秋端坐一旁,道:“是贫道。” 东方不败道:“听闻叶真人是华山派闭关百年的老祖,已经臻至陆地神仙之境。” “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叶千秋笑道:“东方不败,你可以走了。” “贫道对你日月神教内部的事情不感兴趣。” “来日,去黑木崖找你的,也不会是贫道。” “当然,你要是想和贫道过两招,贫道也不介意指点你一二。” 东方不败一听,眼中闪过一抹凝重。 朝着叶千秋淡淡一笑,道:“叶真人说笑了。” “我其实对打打杀杀的事情并不感兴趣。” “实在是这任我行罪有应得,罪该万死,他杀了我的莲弟。” “自从我练了《葵花宝典》,照着宝典上的秘方,自宫练气,炼丹服药,渐渐的胡子没有了,说话声音变了,性子也变了。” “我从此不爱女子,把我的七个小妾都杀了,把全副心意放在杨莲亭这须眉男子身上。” “我总是在想,倘若我生为女儿身,那就好了。” “可是……可是……” “这父女二人偏偏不让我好过……” 说到这里时,东方不败的脸上又泛起阴郁之色。 这时,只听得叶千秋道:“贫道说了,你该走了。” “你说这么多废话,和贫道有什么干系?” “你若再这般聒噪,贫道这就送你去和你那莲弟到地府相会,这样,你倒是不用顾影自怜了。” 东方不败听了这话尚且还没有说什么,只是面色微变。 但是一旁得魔教众人却是急于表现,有两人冲出来,朝着叶千秋扬刀大声喝道:“放肆!” “我神教教主文成武德,扬威四海,你这小子是不是活得嫌命长了!” “居然敢对……” 那魔教弟子的话说到这里戛然而止。 只见他的眉心之中多了一个红点。 霎时间,他的身躯往后倒去。 第23章 败的不冤,桃花影落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那名魔教弟子左右的其他两名魔教弟子心头一紧。 登时往后退了三步,不敢再越雷池半步。 一众魔教弟子皆是一脸惊恐的看着叶千秋。 他们根本没看清楚叶千秋是如何出手将那名魔教弟子给铲除的。 只是看到那人突然就倒下了。 若非那人眉心处多了一个红点,旁人只会以为他自己犯了什么急症。 一脚踩在任我行脸上的东方不败瞳孔一缩。 他终于见到了比他的速度还要快上许多的人! 自从他练成了《葵花宝典》以来,他一直在探寻着武道的真谛。 但是,这十多年来,他却是发现前路已断! 无论他如何努力,即便他将《葵花宝典》练至了最巅峰境界,依旧无法再更进一步!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这是东方不败数年来的一个心结。 他深居闺中,绣花多年,亦是在寻找突破的机会! 但是,却一直毫无头绪。 即便是如同任我行、向问天这样的江湖高手,在他面前也不堪一击。 在黑木崖上,任我行、向问天、上官云三大高手联手,亦不能伤他。 若非任盈盈折磨莲弟,让他分了片刻心神,任我行根本逃不出黑木崖! 这时,只听得东方不败突然仰天长笑起来,他的双眼之中透露出了强烈的兴奋之感。 若世人真以为他只是一个不男不女,只会在深闺里绣花的怪物,那就大错特错了! 一个为了练高深武学敢自宫的人,他对于武道巅峰的渴望,绝对是超乎于这世上大部分人的。 从前,他以为他的前路断了。 因为,他在天下间找不到敌手。 所以,他只能沉沦闺中绣花。 但是,现在,他终于看到了比自己还要快的人!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他的前路没有断! “我就知道是这样!” “我就知道是这样!” 东方不败的脚从任我行的脸上拿下来,他有些癫狂的大笑着。 他所说出的这几句话音尖锐之极,令人听了极其不舒服。 岳灵珊在一旁,蹙着眉头说道:“师祖,好吵啊……” 叶千秋道:“是有点吵。” “东方不败……你是在找死吗?” 叶千秋一脸冷漠的看向东方不败。 日月神教中人,虽然也有义士,但像东方不败这样的人,手上沾的无辜鲜血可是一点都不少。 叶千秋一开始并不想杀他。 一来是想把他留给岳不群做磨剑石,二来也是因为不想插手东方不败和任我行之间的恩怨。 但现在看来,东方不败很想试一试他的斤两。 叶千秋的话音,落在魔教弟子的耳中,一众魔教弟子无人再敢瞎比比,无人敢触其锋芒。 东方不败闻言,哈哈一笑,袖袍一卷,双手负后,朝着叶千秋道:“叶真人,还真是好大的气性。” 叶千秋道:“本来,我们在这里吃饭吃的好好的,你打搅到了我们,就是你们的不是了。” “但现在,你的事办完了,还在这里聒噪吵嚷个不停。” “你是不是以为自己真的不败?” 东方不败眼中露出兴奋之色,只听得他淡淡说道:“我确实是很想领教领教叶真人的高招!” 叶千秋道:“那你还在等什么!” 东方不败闻言,确是还不动手。 只见他神色间充满了回忆,只听他说道:“我当年初当教主之时,那可真是意气风发,说什么文成武德,中兴圣教,当真是不要脸的胡吹法螺。” “我其实是一点都不想中兴什么圣教的!” “我唯一想做的就是突破武道的巅峰!” “自从我修习《葵花宝典》之后,慢慢悟到了人生妙谛。” “其后勤修内功,数年之后,终于明白了天人化生、万物滋长的要道。” “但是……《葵花宝典》并不能让我再到达另一个巅峰!” “甚至我一度以为,这已经是武道的极致!” “什么千秋宫叶道人的传说,什么武当派张三丰的传说,都是胡说八道!” “怎么可能有人以武入道,破碎虚空,飞升上界!” “现在,我看到了叶真人!” “我总算是明白,原来我离武道巅峰还有很远的距离!” “你说,我如何能不高兴?” “这是多么美妙的一件事情啊!” 说到这里的时候,东方不败的脸上露出了痴迷陶醉之色! 别说是岳灵珊听不惯东方不败说话,便是魔教的弟子听他尖着嗓子说这番话,都是渐渐的手心出汗。 他说话有条有理,脑子十分清楚,但是这副不男不女的妖异模样,着实是令人越看越是心中发毛。 就在东方不败陶醉不已的时候,叶千秋却是说道:“贫道的耐心是有限的。” “你不出手,便是让贫道出手送你归西。” 叶千秋话音刚落,只见突然间粉红色人影一晃,东方不败已经手持绣花针向叶千秋疾刺而来。 东方不败手中绣花针长不逾寸,几乎是风吹得起,落水不沉。 他的速度之快,的确是当世罕见。 但是,叶千秋的速度更快! 东方不败的绣花针直接落入了叶千秋的手中,被叶千秋用两根手指给牢牢夹住! 东方不败见状,不知从何处又抽出一枚绣花针来! 只见他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拈住绣花针,翻身而起,朝着叶千秋的顶门刺去。 叶千秋信手一挥,绣花针反射而出,掌风再起,直接将东方不败给拍飞了出去。 东方不败的速度再快,也终究只是天人合一第一境而已。 和叶千秋比起来,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对手。 叶千秋有一万种方法可以碾压东方不败。 东方不败吃了叶千秋一掌,登时倒地不起,一众魔教弟子急忙上前。 但见东方不败趴在地上,口吐鲜血,浑身软绵绵的全无力道。 却是全身的骨头都已经断了! 一众魔教弟子,吓的转头就跑,哪里还能顾得上东方不败。 叶千秋见状,直接喝道:“站住!” 那几名魔教弟子登时停了下来,朝着叶千秋跪倒在地,高呼道:“叶真人神威无敌,盖世无双!” “还请叶真人饶我等一条小命!” 叶千秋道:“将东方不败带走。” 几个魔教弟子一听,登时松了一口气,上前去将已经浑身散架的东方不败给架了起来。 东方不败尚且还有一口气在。 他的双眼直直的看着叶千秋,只听得他缓缓说道:“叶真人筑基已成,我败的不冤。” “只可惜……没有早些年认识叶真人……” “不然……我东方胜……何至于此……” 说着,东方不败看向那边的任我行,朝着任我行说道:“任教主……想不到……你我会……同年同月……同日死……” 话音未落,东方不败的脑袋一歪,却是已然气绝身亡。 那几个魔教弟子见状,急忙驾着东方不败的尸体跑了。 那边,尚且还有一口气在的任我行看到东方不败死了,喘息的说道:“哈……哈……哈……” “东方……不败……这个……狗贼……终于……死在我的……前面了……” 话音一落,任我行亦是直接咽气。 那边,任盈盈看到任我行没了动静,脸上忍不住划过两行清泪。 叶千秋抬手一指,将她身上的穴道解开了。 任盈盈急忙跑到了任我行的身旁,抱着任我行的尸体,无声凝噎。 片刻后,她将任我行还未闭上的双眼给合上,走到叶千秋的身前,朝着叶千秋躬身一拜,道:“盈盈多谢叶真人的救命之恩。” 叶千秋摆了摆手,道:“贫道没想救你。” “只是东方不败太作死,贫道只好送他归西。” 说罢,叶千秋站起身来,朝着一旁的岳灵珊道:“走了,灵珊。” 岳灵珊急忙站起来,她从任盈盈的身前走过,但见任盈盈的确长的清秀绝伦,一张脸蛋儿当真是世上少有的美人儿。 她看到任盈盈这副梨花带雨的模样,忍不住朝着任盈盈安慰一句。 “任大小姐,你的话,我会带给大师哥的。” “他在华山很好,只是往后你们怕是不能再见面了。” “正邪有别,还望任大小姐珍重。” 说罢,岳灵珊便急忙朝着已经走远的叶千秋追去。 任盈盈看着岳灵珊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地上躺着的任我行的尸体,一时间,默然无声。 呆呆的站了许久之后。 任盈盈将任我行的尸体背在背上,一步一步的离开了酒楼。 随着东方不败和任我行的死亡。 日月神教陷入了内乱当中。 最后,任盈盈被迎回黑木崖,成为日月神教的新教主。 自那之后,日月神教在江湖上的声势便日渐衰落。 …… 离开了酒楼的叶千秋带着岳灵珊在西湖畔游览了两日,便离开了杭州城。 东方不败的死,短短数日之间便传遍了整座江湖。 白道中人听闻东方不败死在了华山派老祖叶真人的手上,皆是奔走相告,欣喜若狂。 许多门派的掌门人,还有不少江湖人士,借着这个由头,自发的前往华山去,恭贺华山派。 一时间,华山派在江湖上的威势更是涨了一大截。 还在华山呆着的岳不群听到这个消息,亦是说不出的喜悦,成天在山上乐呵呵的,任谁都能看出他心情很好。 东方不败和任我行都死了。 这可是大好事。 这下魔教的声势要大减一截。 华山派正好能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发展一波。 待华山派的中坚弟子成长起来之后,将来未必不能将魔教一举覆灭! …… 叶千秋带着岳灵珊出了杭州城,直接向东而去。 路上,岳灵珊问叶千秋去哪儿。 叶千秋想了想,便道:“咱们出海。” 岳灵珊有些疑惑,道:“出海去哪儿?” 叶千秋却是微微一笑,道:“去个你没去过的地方。” 时当六月上旬,天时炎热。 江南民谚云:“六月六,晒得鸭蛋熟。” 这天气炎热,叶千秋倒是无妨,但岳灵珊便有些吃不消了,于是,二人只在清晨傍晚赶路,中午便休息。 一路向东,过了几日之后,二人便到了舟山。 叶千秋向海边之人打听一番桃花岛的所在,但寻常船家一听桃花岛这三个字,便连忙摇头,畏之蛇蝎,要不就是说没听过,要不就是不知道。 叶千秋其实从伏牛山下来之后,便想着要去桃花岛看一看。 一来是因为自从知晓此方世界和神雕世界一脉相承后,他其实便想过寻访旧友。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当年的人估计早都已经过世,只怕是物是人非。 二来是在伏牛山知晓了摩天居士乃是杨逍的传人,而据摩天居士所言,当年他遇到晚年的杨逍时,便是在嘉兴一带。 这让叶千秋想到了一些事情,于是,便定下要到桃花岛去看一看。 更何况,现在离八月初五之期,尚且还有两个月,时间上完全来得及。 在神雕世界多年,他虽然和黄老邪成了师兄弟,但还真没去过桃花岛。 虽然他从黄老邪嘴里知道如何去桃花岛,但终究是要出海,所以,他便想雇一艘当地人的海船。 但没想到在舟山等了几日,也没找下一个合适的船家。 正在叶千秋决定自己循着黄老邪曾经告诉过他的路线出海之时,却是突然找到了船家愿意前往桃花岛。 于是,这一日,叶千秋和岳灵珊乘了海船,离了舟山,朝着桃花岛行去。 岳灵珊从小到大还没出过海,见大海茫茫,还颇为兴奋。 从舟山出海,一路到了虾峙岛,再出畸头洋,再往北不到半日,便看到了桃花岛的所在。 船将近岛,叶千秋已经闻到海风中夹着扑鼻花香。 远远望去,岛上郁郁葱葱,一团绿、一团红、一团黄、一团紫,端的是繁花似锦。 这等海岛,和华山相比,确实是另有一番风采。 岳灵珊看着那近在咫尺的桃花岛,一脸笑意的说道:“师祖,这里的景致真的很好看啊!” “我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这么多,这么好看的花呢。” 到底是女孩子家,喜欢花花草草。 岳灵珊欣喜道:“师祖,这岛上有你认识的朋友吗?” 叶千秋笑了笑,道:“曾经有位故人是这里的岛主。” 岳灵珊闻言,微微颔首,就等着下船上岛了。 两人待船驶近,跃上岸去。 那开船的船老大看到叶千秋和岳灵珊上岛,还不忘提醒二人一句,说是岛上有鬼,让二人小心些。 叶千秋闻言,笑了笑,不以为意,给了他三片金叶子,让他在岸边等候,若是岛上无人,他们顶多一个时辰便出来了。 若是见他们三个时辰未归,船老大自己离去便可以了。 船老大也是个胆大的主儿,不然也不敢到桃花岛来,再加上叶千秋给的可是金叶子,不是什么铜钱,那必须得留下。 不过,船老大还是朝着叶千秋再叮嘱一句。 “叶道长,在舟山海边讨生活的人,都听到过不少关于桃花岛的传言,要不说桃花岛上有鬼,要不说桃花岛出来的人都是杀人不眨眼,最爱挖人心肝肺肠。” “据说这传言都流传了几百年了。” “总之,您二位还是小心点为好。” 叶千秋听了船老大的话,微微一笑,谢了谢他的好意。 带着岳灵珊朝着岛上行去。 走了没多久,便是一团又一团的花丛。 叶千秋一看便知晓,这和当年黄老邪在华山千秋宫外布下的阵法如出一辙。 叶千秋带着岳灵珊在花丛中东一转西一晃,走了不多时,只见西边是光秃秃的岩石,东面北面都是花树,五色缤纷,不见尽头。 岳灵珊见状,不禁说道:“师祖,这里不像有人居住的样子啊。” 叶千秋笑了笑,道:“这是岛上主人布下的迷阵,一般人到了这岛上,决计进不了里面,非要被困在这迷阵之中不可。” 岳灵珊闻言,恍然大悟。 不多时,叶千秋带着岳灵珊七拐八绕的,终于走出了花丛迷阵。 过了花丛迷阵,又是一大片树林,二人在树林中曲曲折折的走了数里,来到一片竹林中。 林中静寂无声。 没走几步,便看到那竹林内有座竹枝搭成的凉亭,亭上挂着一个横匾,写着“积翠亭”三字,两旁悬着副对联,写着“桃花影里飞神剑,碧海潮生按玉萧”。 亭中放着竹台竹椅,一看便是用了多年的老物件儿。 竹亭之侧并肩生着两棵大松树,枝干虬盘,一看便是数百年的古树。 正是苍松翠竹,清幽无比。 叶千秋和岳灵珊,便抬步朝着那凉亭间行去。 岳灵珊走到亭子里,一脸喜悦的看着左右,欣喜道:“师祖,这里好像真的有人居住呢。” 就在这时,只见一个身着淡绿罗衣,皮肤白嫩无比,双目流动,秀眉纤长的纤瘦少女正提着一个篮子朝着这亭间走来。 那少女兴许是听到了岳灵珊的声音,她停步下来,朝着凉亭间的二人道:“你们是谁?” 叶千秋早已经看到了那纤瘦少女,他看着那少女的面容,一时间没有出言。 第24章 故人已去,一人独行(万更求订阅!) 一时间,三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看着。 片刻后,只听得那边又响起一道声音,打破了这片刻的沉默。 “辛夷,你在和谁说话呢?” 那纤瘦少女听到这声音,当即回道:“娘,岛上来客人了。” “来客人了?” “这倒是奇了,是谁家的孩子上岛来玩了?” 很快,声音的主人便出现在了那纤瘦少女的身后,那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少妇,身着淡紫罗衫,少妇和少女仿佛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 一看二人便是母女。 若非少女的年纪小了些,便是说二人是姐妹,也定然是有人信的。 只见那少妇朝着这边走来,看到叶千秋和岳灵珊站在亭间。 少妇也是微微一怔,然后开口道:“二位是?” 叶千秋站在亭间,微微一笑,道:“贫道叶千秋。” 少妇听了这名字,倒不觉有什么,只说道:“原来是叶道长,道长上桃花岛来是要做什么?” 叶千秋看到少妇听到自己的名字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便笑道:“贫道听闻桃花岛景色优美,便登上岛来看看,冒昧打扰,还请见谅。” 少妇听叶千秋举止大方,倒也不像是什么恶人,便在一旁说道:“无妨,岛上平日也没外人来,道长能找到这里,倒是少见。” “听道长的口音,应该不是江浙一带的人吧。” 叶千秋笑道:“贫道的确不是江浙一带的人。” 叶千秋看那少妇腿脚轻盈,再看其呼吸的长短节奏,明显是身怀高深内功之人,看样子比起宁中则这样名满江湖的女侠都要厉害许多。 那少女年纪不大,内功平平。 那少妇道:“二位贵客既然上了桃花岛,那便在岛上用饭吧。” 叶千秋道:“如此,便叨扰了。” 少妇笑了笑,道:“道长请随我来。” 说着,少妇又朝着一旁的少女道:“辛夷,你去找你爹,就说岛上来客人了。” 少女辛夷应了一声,便朝着那边走了。 少妇带着叶千秋和岳灵珊穿过竹林,跨过荷塘,来到了几处精舍前。 少妇将二人请至精舍之中,给二人沏了茶水。 精舍之中的陈设既简单明洁,两侧挂着许多书画,没有半分奢华之气,倒是处处显着墨香。 少妇给二人沏了茶,让二人稍坐片刻,她自己则是离开了。 待少妇一走,岳灵珊便忍不住朝着叶千秋问道:“师祖啊,您不是说,岛上的岛主是您老人家的故人吗?” 叶千秋笑了笑,道:“当然,不过那已经是快二百年前的事情了。” “啊……” 岳灵珊一听都傻眼了。 叶千秋看着岳灵珊愣住了,只是微微一笑,朝着岳灵珊说道:“咱们一会儿在岛上转一转便是。” 岳灵珊点了点头。 过了不多时,只听得精舍外面有脚步声传来。 过了片刻,一个身着粗布衣,挽着裤脚的中年男子一脸笑意的走了进来。 只听得他爽朗的笑道:“岛上难得来一次客人,二位真是稀客,稀客啊。” 叶千秋站起身来,朝着那中年男子道:“贫道叶千秋,听闻桃花岛的景色颇美,冒昧打扰,还望岛主见谅。” 说着,只见他朝着叶千秋拱手道:“在下蓝千叶,算不上什么岛主,真正的岛主,可是我的夫人。” 叶千秋闻言,微微一笑。 蓝千叶请叶千秋落座,和叶千秋闲聊一番。 叶千秋见这蓝千叶谈吐不凡,倒像是个有学问的。 便朝着蓝千叶随口说道:“这精舍里的书画,可都是蓝先生自己的作品?” 蓝千叶笑道:“写的不好,让道长见笑了。” 叶千秋笑道:“哪里,蓝先生的功底不差了。” “贫道看蓝先生谈吐不凡,想必先生祖上也是殷实之家。” 蓝千叶倒也不掩饰,笑道:“我家祖上确实是有过些家底,但后来家道中落,自然也就没什么了。” 叶千秋和这蓝千叶初识,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叶千秋见这人有些功夫底子,但并不是什么武学高手。 便只旁敲侧击的问了问,岛上是不是就他们一家三口。 蓝千叶点了点头,道:“这个自然是如此。” 蓝千叶则说叶千秋一看就不是一般人,能毫发无损的进了桃花岛,着实不简单。 叶千秋便道:“实不相瞒,贫道知晓这桃花岛从前的岛主一家姓郭,贫道与那郭家人有旧,所以,这次登岛来,其实也是想看看郭家后人。” 蓝千叶一听,有些诧异道:“叶道长和郭家人有旧?” 叶千秋点了点头,道:“确实如此。” 蓝千叶一听,便仔细打量了叶千秋一番,然后说道:“实不相瞒,我夫人其实也算是郭家后人。” “不知道叶道长认识的是哪位郭家人?” 叶千秋道:“郭芙。” 蓝千叶一听,脸上登时露出诧异之色,道:“道长不是在说笑吧,道长如何能认得我夫人的祖奶奶?” “我夫人的祖奶奶在一百多年就已经过世了。” 叶千秋笑了笑,却是说道:“贫道今年三百多岁,当年的确与郭芙有旧。” 蓝千叶一听,彻底愣住了,道:“道长不是在说笑吧……” 叶千秋笑了笑,道:“这个自然不是在开玩笑。” 蓝千叶一时间有些呆住了,过了片刻,他急忙站起身来,小跑着出了精舍。 过了一会儿,便见那蓝千叶夫妇二人联袂而来。 蓝千叶的夫人,也就是那紫罗衫少妇一脸凝重的看着叶千秋,道:“道长到底是什么人?” 叶千秋笑道:“贫道早就说了,贫道叶千秋。” 那紫罗衫少妇闻言,面色陷入了沉思之中,良久之后,那紫罗衫少妇突然怪叫一声。 “叶千秋?” “怎么可能?” “您……您……是千秋宫叶老祖?” “不可能啊!” “叶老祖早在大吴开国之初便已经飞升得道。” “如今,大吴都已经灭国近百年了。” 叶千秋道:“你是郭芙的后人?” 紫罗衫少妇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叶千秋道:“贫道当年飞升之时,郭芙还没有孩子,她夫君唤作孙休,是个文弱书生,贫道见过他两次。” 紫罗衫少妇听了,有些愣住了。 她一脸惊讶的看着叶千秋,道:“祖爷爷的确姓孙,我叫孙夕颜。” “这……这……怎么可能……”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孙夕颜一脸的惊讶。 她着实是有点不敢相信。 叶千秋笑了笑,道:“这事的确是有些难以令人相信。” “不过,贫道的确是叶千秋。” 孙夕颜道:“叶老祖功参造化,和桃花岛第一代岛主黄祖师乃是莫逆之交。” 叶千秋笑了笑,开始给孙夕颜讲起了当年的事情。 孙夕颜越听越傻眼,到了最后,她不得不相信,叶千秋真的就是传说中的那位叶老祖。 “叶老祖……您可是修成了长生不老?” 孙夕颜又是疑惑,又是惊讶的问道。 叶千秋笑道:“算不得长生不老,只不过是比旁人多活个几百年罢了。” 孙夕颜一听,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良久之后,孙夕颜开始讲起了一些桃花岛的往事。 孙夕颜是郭芙和孙休的后代子孙。 孙夕颜父亲的奶奶就是郭芙。 当年叶敬天做了大吴国的皇帝,郭襄成了叶敬天的皇后。 郭芙和孙休便和郭靖夫妇在桃花岛隐居多年。 后来郭靖夫妇过世,郭芙和孙休便成了桃花岛的主人。 如此一代又一代的传下来,传到了孙夕颜这一代。 这其中发生的许多事情,自然不能细说。 不过,叶千秋从孙夕颜口中知道了,不仅郭靖和黄蓉都葬在桃花岛,便是黄老邪也葬在桃花岛,与其妻冯蘅合葬在一起。 叶千秋知道,这是黄老邪生前的心愿,倒也不意外。 于是,叶千秋便想着到黄老邪的墓前看一看。 孙夕颜和蓝千叶倒也没有拒绝。 二人对叶千秋的身份虽然说没有那么确定,但还是相信了不少。 毕竟叶千秋讲的很多事情,他们是连听都没听过的。 但如果不是切实经历过的,又如何能知道的那般详细。 于是,叶千秋和岳灵珊便随着蓝千叶夫妇出了精舍,穿过一片矮矮的花树,树丛中露出五座坟墓。 其中最左边的那座墓碑上刻着“先考黄药师,先妣冯氏合葬之墓。” 第二座墓碑上,便刻着“先考郭靖,先妣黄氏合葬之墓。” 第三座墓碑上,刻着“先考孙休,先妣郭氏合葬之幕。” 剩下的两座墓分别是孙夕颜爷爷奶奶,爹娘的合葬墓地。 叶千秋看着这一排墓地,不禁感慨万千。 昔日黄老邪的风姿还在他心头萦绕。 当年一起经历过的人和事,皆已经是物是人非。 很多人,埋骨地下。 纵使英雄一世,也抵不过岁月的侵蚀。 多少故人去,唯独他尚在人间。 这条路,注定是一人独行的大道。 他叶千秋若想在这条路上一直走下去,就要百折不挠。 他不知道自己还要见证多少这样的人世离别,才能证得长生大道。 但他知道,这条路,他一定会走下去。 因为,他不想有一日,也这样埋骨地下,化为一抔黄土。 蓝千叶夫妇给叶千秋准备了纸钱和香烛,还有浊酒。 叶千秋将那一壶酒倒在了黄老邪夫妇和郭靖夫妇的墓前。 正是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人生无常,正是见证了这许多故友的离去,才更让他坚定了问道长生之心。 叶千秋没有在墓前呆了多久,便带着岳灵珊和蓝千叶夫妇告别。 蓝千叶夫妇本来打算留叶千秋在岛上吃饭,但叶千秋在看到了黄老邪夫妇和郭靖夫妇的墓地之后,便没了游岛的兴致。 于是,在蓝千叶一家三口的注视之下,叶千秋带着岳灵珊掠身而起,离岛而去。 蓝千叶和夫人孙夕颜看到这一幕,久久无言。 过了许久,孙夕颜才道:“当年,我便听爹爹说过,古往今来,能真正得道飞升的人物,也就是千秋宫老祖和武当张三丰。” “如今看来,武当张三丰比起千秋宫老祖来却是要差上许多了。” “世上竟然还有得道飞升之后,再出现在世间的人物。” 蓝千叶闻言,叹息道:“这样的人物,终究是离我们太过遥远了。” 孙夕颜道:“是啊,咱们一家三口隐居在桃花岛也挺好的,虽然比不得做了神仙的叶老祖,但咱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也是赛过神仙呢。” 蓝千叶闻言,微微一笑,揽住孙夕颜的肩膀。 这时,站在夫妻二人身后的那纤瘦少女蓝辛夷说道:“爹爹、娘亲,那位叶道长真的成了神仙了吗?” 夫妻二人闻言,回头朝着自家女儿看去,孙夕颜笑道:“或许吧……” 蓝辛夷朝着天际边看了一眼,道:“我以后也想做神仙呢。” 夫妻二人闻言,皆是摇头失笑,不以为然。 …… 叶千秋带着岳灵珊离了桃花岛,在岛边坐上海船,朝着舟山再行去。 船老大看到二人不到三个时辰便已经从岛上归来。 还不忘朝着二人问道:“叶道长,岛上是不是真的有鬼啊?” 叶千秋没有理会船老大。 岳灵珊知道叶千秋心情可能不太好,便拉着船老大到了那边船头。 叶千秋站在船尾,看着那茫茫大海,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他虽然早就已经见惯了生死,见惯了离别。 但这一次来到桃花岛,见到了黄老邪和郭靖夫妇的墓地之后,还是有种难以言说的忧伤。 叶千秋虽然修行数百载,但依旧是个有血有肉的人。 他虽然经历了许多人世间的悲欢离合,一颗心早已经坚强无比。 但是忧伤的情绪依旧是难以阻止的在心间蔓延。 曾经的人和事,一幕又一幕的闪过他的眼前。 很多事情,仿佛就是昨天发生的一般。 叶千秋在船尾站了一夜。 看那风平浪静,看那浪花滔滔。 当朝阳从海平面上升起,那金灿灿的光辉映入叶千秋的眼帘之时。 叶千秋纵身而起,飞至半空之中,投身在海面之上,踏水而行,一声长啸席卷而出。 浪花翻滚而起,滔滔不绝。 叶千秋大袖甩出,将数道海水化在一掌当中,然后直接轰出去数十丈之远。 一时间,平静的海面之上,变得波涛汹涌。 坐在船上的船老大和岳灵珊听到动静急忙跑了出来。 但见叶千秋在那海平面上肆意施展神通。 船老大都吓傻了,跪在甲板上,当即叩头不已,高呼道:“叶道长真乃神仙下凡。” 岳灵珊昨日在桃花岛,听到叶千秋亲口说到他已经活了三百多岁,是不折不扣的神仙人物。 此刻,但见叶千秋大展神通,能凭借自身功力,在海上驰骋,亦是感慨不已。 东方不败号称天下第一,但是在师祖的手上连两招都没有支撑得住。 如今看来,师祖若是全力施为,这天下间,又有几人能扛得住师祖的一招呢? 练武之人,终究和修仙之人没得比啊。 岳灵珊心底不禁发出这样的感慨。 叶千秋在海上驰骋了小半个时辰,将心中的那些忧伤情绪一扫而空。 在人间行走,处处皆是修行。 如果不能跨过心灵之上的种种难关,便难以朝着更高层次进发。 经过这一夜,叶千秋想通了许多事情,又明悟了许多难以割舍的情绪。 没过了多久,船便开到了舟山。 叶千秋和岳灵珊下了船,便一路南下,期间去了绍兴、嘉兴,在江浙一带游览个够,方才在七月底时,慢慢悠悠的朝着福建平潭行去。 …… 八月初四。 暑气已退,天空明净;秋色澄明,万物清丽。 叶千秋和岳灵珊提早一日,便来到了福建平潭县。 出了平潭县,一路往郊外走,便是一个小渔村。 小渔村靠海,还未靠近小渔村,便已经听到了海浪翻滚的声音。 叶千秋早已经猜到,千秋宫应该在海外的某座岛上。 二人刚到小渔村外,正打算往里面走。 便听到小渔村当中有人在争吵。 “千秋宫的人果然是好生霸道!” “伤了人,连一句解释都懒得给。” “我夫妇二人不知道耗费了多少工夫才教会我六个孩子习得一身上乘武功。” “他们六个虽然心智不比寻常人,但有了一身武功傍身,往后我们夫妇二人百年之后,他们也不会受人欺负。” “但你们天地二使一出手,便将我们六个孩子的武功都给废了!” “千秋宫的势力虽然大,但我们夫妇二人也定然要上千秋宫去找千秋宫宫主讨个说法不成!” “你们天地二使欺负了我六个孩子,这笔账,我们夫妇是一定要和你们算的!” 这声音听起来,应该是一个妇人所言。 这时,只听得天地二使之中的一人说道:“你们想怎么算?” 只听得那妇人继续说道:“很简单,要不你们将我家六个孩子的伤给治好,让我家六个孩子的武功恢复如初。” “要不,你们二人自废武功,跪下向我家六个孩子磕头道歉!” 天地二使中的一人又道:“桃谷和千秋宫也算是老邻居了。” “我家宫主曾经说过,桃谷的人虽然行事不循常理,略显霸道了些,但终归还算是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 “所以,千秋宫和桃谷这百年来,才一直能相安无事。” “你们夫妇二人要让我兄弟二人将你家六个孩子的伤给治好,倒也合情合理。” “但武功既然废掉了,那断然没有再恢复的可能。” “至于让我们兄弟二人自废武功,那便更是不可能了。” “我兄弟二人自问没做什么理亏的事情,若非我兄弟二人本事还算凑合,你家六个孩子早已经把我们兄弟给撕成了几截。” “所以,二位的要求,我们兄弟二人是一个都不能答应。” 这时,只听得那妇人尖叫一声,道:“不答应!” “由不得你们不答应!” “死老头子,你还愣着做什么!” “还不赶紧动手!” 这时,又有声音传来。 “爹,娘……一定要替我们报仇啊!” 叶千秋一听,便听出了是桃谷六仙的声音。 只听得小渔村里,破空之声骤起。 叶千秋知道,双方肯定已经交上了手。 叶千秋拉着岳灵珊的手,快速朝着那小渔村中掠去。 第25章 阴阳二圣,武林神话 小渔村靠海,只有十几间茅屋。 叶千秋和岳灵珊穿过羊肠小道,来到村子里。 没走几步,便看到天地二使叶青、叶白在和一男一女在不停的交手当中。 那男子看起来大概四十岁出头,身着长袍宽袖,风度翩翩,一举一动间,自有一股潇洒自如,强横无比的力道。 男子的面容充满了阳刚的味道,随手挥出一掌,劲气猛灌而出,直接炸的那浪花四起。 那女子一身长袍,宫鬓高堆,容颜美艳,只是一双眼角颇有几分狭长,给人一种十分强势的感觉。 这一男一女武功高绝,二人一起出手,竟然将天地二使给打的节节后退! 要知道天地二使已经是天人合一第一境的高手。 放眼中原江湖,也唯有几个存世的老家伙才能胜过二人一筹。 但是,这现在天地二使居然被这一男一女压着打! 但见那男子大喝一声,朝着叶青挥出一掌。 那一掌力道之强猛,惊天动地,其声势之惊人,震慑山壁。 饶是叶青身法高绝,依旧是被这一掌煽到了左肩。 叶白见状,急忙便要去驰援叶青。 但那女子却是一点都不给叶白机会,只见那女子如同白烟一般穿空而过,夭矫强捷的身姿,横空出掌,气劲狂卷,将叶白给席卷其中。 数个呼吸之后,双方过了大概十余招。 叶青叶白便同时被擒。 只见那一男一女将二人的穴道给点了。 女的长袍席地,在二人面前走着,一看便是那种威严日久,身居高位的人物。 只见那女子朝着叶青叶白道:“你们说,我是先打断你们的筋骨呢?” “还是先破了你们的丹田?” 只听得叶青面色不改,淡淡说道:“桃谷阴阳二圣果然名不虚传。” “你们夫妇二人若是打定主意想要与我千秋宫结仇。” “那就要做好桃谷被千秋宫覆灭的准备。” “现在,桃谷六怪尚且能活,但若是桃谷和千秋宫结下仇怨? 那桃谷六怪便是断然没有存活的机会了。” 那女子一听? 却是冷笑一声,道:“你是在威胁我夫妇二人吗?” 叶青笑道:“不是威胁? 而是劝告。” 那女子登时抬掌? 道:“我这就废了你们二人,我倒要看看千秋宫是如何覆灭我桃谷的!” 就在这时? 只见那一旁的中年男子一手将那女子的手抓住。 那女子一脸不快,道:“死老头子? 你拦着我做什么!” 那男子却是将那女子拉到一旁? 小声说道:“夫人,要三思啊。” “千秋宫的那老家伙可是一点都不好惹。” 那女子却是直接将男子的手给甩开,冷着脸道:“朱遵铭,你还是不是个爷们儿!” “人家把你六个儿子都给废了!” “你居然不敢以牙还牙!” “你这一把年纪? 真的是活到狗肚子里去了!” 那男子闻言? 急忙上前,好言相劝。 那女子却是拂袖一甩,道:“你别碰我!” “你好歹也是大明皇室后裔,你老朱家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你不嫌臊得慌,我还嫌臊得慌!” “你给我让开!” “我这就去废了这两小子。” 那朱姓男子却是一把抱住了那女子? 道:“我的夫人啊,可千万别这般意气用事。” “千秋宫的那老家伙? 还是很讲道理的。” “要不,咱们带上这两小子上千秋宫去? 当面找那老家伙要个说法。” 那女子却是不住挣扎着,怒喝道:“朱遵铭? 你放开我!” “你怕千秋宫? 我可不怕!” “我还就不相信了!” “千秋宫还真能一手遮天? 真能将桃谷给灭了!” 那男子却是急忙安抚道:“夫人啊,真的要三思啊。” 那边,低矮的茅屋前坐着几个人。 除了桃谷六怪之外,还有白发童子任无疆。 桃谷六怪老实的在地上坐着,白发童子任无疆朝着那边的朱氏夫妇高声道:“二位前辈。” “千秋宫二使在中原行走,横行霸道,素来不将人放在眼中。” “二位前辈的六位公子,乃是世上少有的心地纯良之人。” “这二使将六位公子给废了,便是大大瞧不起桃谷二圣的威名。” “千秋宫号称武林圣地,却是如此行事。” “二位前辈乃是江湖高人,岂能被千秋宫的人如此欺压?” “看着二使桀骜不驯的样子,摆明了是不将二位前辈放在眼里。” “朱前辈,您若是这时放了这二使,来日他们二人回到千秋宫中还指不定怎么编排二位前辈呢。” 任无疆在这边拱火,那边朱氏夫妇吵的是越发的凶起来。 只见那女子直接挣脱了他丈夫的双臂,竟然和他丈夫动起手来。 那女子功力不凡,是天下间少有的高手。 对他丈夫出手也是不留余力。 那男子只好还是不停的往后退去。 叶千秋看那夫妇二人,男子俊朗,女子颇有姿容。 他们的年龄应该已经在百岁之上。 只是内功有成,驻颜有术。 毕竟,桃谷六怪都是六七十岁的老家伙。 这夫妇二人既然是桃谷六怪的爹娘,在百岁之上也没什么出奇的。 让叶千秋觉得有些奇怪的是,那桃谷六怪长的丑头八怪,和这夫妇二人似乎没有半点相像之处。 若非这夫妇二人口口声声说桃谷六怪是他们的孩子。 叶千秋是一点都不会相信,桃谷六怪和这夫妇二人的关系。 叶千秋和岳灵珊在村口站了许久。 看着那夫妇二人斗了一会儿。 那男子终究是劝不下那女子。 只见那女子一脸气愤的朝着那天地二使行去,朝着天地二使冷笑道:“你们两个胆大包天的小子,今天我就叫你们知道知道桃谷的人不好惹!” 话音一落,便看到那女子瞬间抬掌,就要朝着那天地二使的身上拍去。 就在女子抬掌的一瞬间。 叶千秋横跨数丈之远,瞬息之间,出现在天地二使的身前,将那女子的手腕给牢牢抓住。 叶千秋和那女子近在咫尺,将女子的面容更是看清楚了许多。 只见那女子生的确实是花容月貌,虽然岁数不小,但看起来和三十多岁一般。 只是气性太大,减分不少。 “你是谁!” 女子被突然出现的叶千秋给吓了一跳。 只因为叶千秋出现的太突兀。 凭借她的功力,这世上能如此轻易抓住她手腕的人,可是少之又少。 而此人能在顷刻之间抓住她的手腕,可见此人武功之高,不说是震古烁今,天下无双。 但在当今世上,也已经是少有人能及得上了。 叶千秋微微一笑,将女子的手腕给松开。 这时,叶千秋身后的天地二使一看是叶千秋到了,眼中登时闪过一抹诧异。 “叶真人!” 叶青叫了一声。 叶千秋拂袖而出,将二人的穴道先给解了。 那女子一听天地二使叫叶千秋“叶真人”,当即冷笑道:“你也姓叶?” “你是千秋宫的人?” 这时,女子的丈夫走了过来,和女子并肩站着。 夫妇二人站在一起,倒是郎才女貌,相得益彰。 叶千秋笑了笑,没有回答女子的问题,而是道:“这两个人,你们不能碰。” 那女子冷笑道:“真是好大的口气,你说不能碰,便不能碰,你以为你是谁?” 叶千秋淡淡说道:“你那六个儿子被废着实是罪有应得。” “你那六个儿子不比常人。” “他们的本事不弱,动辄就撕人,等闲人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若非叶青叶白兄弟俩,还有点本事,只怕早已经被你那六个儿子给撕碎了。” “其实,你那六个儿子也是遭人利用。” “即便是寻仇,你们也找错了对象。” 那女子一听,登时眉头一竖,说道:“胡说八道,你是想给这两个小子开脱,是不是!”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贫道也是讲理的人。” “当日在嵩山脚下,你那六个儿子不分青红皂白便对叶青叶白出手,贫道可都是看在眼里的。” 那女子一听,当即尖声道:“不可能!” “我六个宝贝儿子一个比一个乖!” “如果不是这千秋宫的两个小子先惹了我家宝贝儿子,我宝贝儿子怎么会想出手撕了这两个小子!” 叶千秋闻言,却是淡淡一笑,道:“此事的缘由还得问一问你六个宝贝儿子。” 说着,叶千秋朝着那桃谷六怪看去,朗声道:“桃谷六怪,你们还认得我吗?” 桃谷六怪早就认出了叶千秋,他们看到叶千秋朝着他们问话,登时摇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其中曾经被叶千秋点过穴道的五怪更是异口同声道:“不认得,不认得,我们没在华山上见过你!” 六怪行事素来颠三倒四,这说话也是令人啼笑皆非。 叶千秋听到这六怪之言,淡淡一笑,道:“贫道可没说华山之上的事情。” 桃谷六怪中的最小的那个,急忙说道:“啊呀呀,你们几个又坏事了。” “叶真人,您老怎么来了?” “我们兄弟被人害的好惨。” “您老是江湖上德高望重的前辈人物,一定要给我们兄弟做主啊!” 其余五怪听了,亦是附和道:“是啊,是啊。” “我们兄弟被那两个小子害的好惨,您老一定要给我们兄弟做主啊!” 那夫妇二人听到六个傻儿子这般说话,看着叶千秋,有些不明所以。 他们这六个儿子一向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怎么看起来这般怕这个青衫客。 这时,只听得叶千秋道:“想要我给你们做主,也不是不可以,但你们要将任无疆在嵩山绝顶和你们说的悄悄话说出来才行。” 桃谷六怪一听,你看我,我看你,支支吾吾的,不言语。 那边任无疆一听,登时一愣,他朝着叶千秋看去,道:“阁下是谁?” 叶千秋看向任无疆,微微一笑,道:“贫道姓叶。” 任无疆登时站起身来,道:“你想做什么?” 叶千秋笑了笑,道:“贫道只是不想桃谷的人被你利用了而已。” 任无疆顿时面色大变,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叶千秋道:“那日在嵩山绝顶,你和你师弟平一指说了什么,贫道可是听的一清二楚。” “你想利用桃谷六仙达到你进入千秋宫的目的。” “桃谷六仙为何会没由来的去找天地二使的麻烦?” “你敢说这其中没有你的授意?” 任无疆厉声道:“你别血口喷人!” “我和桃谷的六位大哥一见如故。” “他们只是瞧不惯那天地二使霸道的做派,才想要给武林除了这两个祸害。” 叶千秋闻言,笑道:“你的话说出来,你觉得桃谷的两位会信吗?” 这时,只见那朱氏夫妇都朝着任无疆看去。 任无疆面色一变,急忙道:“二位前辈,你们别听他胡说八道!挑拨离间!” “我和这件事没关系!” “若非我及时将六位公子给救了回来,那六位公子在嵩山就被人杀了。” 朱氏夫妇对视一眼,他们也不是什么蠢人。 都察觉到了任无疆的反应有些过激。 只听得那女子说道:“既然和你没关系,你又何必如此着急?” 任无疆一听,当即说道:“还请前辈明鉴,我任无疆从来没受过这等不白之冤,反应虽然激烈了些,但句句属实。” “这人来历不明,一看就是千秋宫二使的帮手。” “二位前辈,可千万别上了此人的当!” 叶千秋却是微微一笑,道:“任无疆,孰是孰非,不如我们来问一问桃谷六仙如何?” 说着,叶千秋朝着那桃谷六怪看去,笑道:“你们六个可是世上最聪明的人,你们可以说一说任无疆当初在嵩山上是如何让你们去找天地二使麻烦的。” 任无疆从旁听了,不禁冷汗之流。 这时,只听得六怪中最小的那个说道:“我们答应了任无疆,不能和外人说的。” 又有一怪附和道:“就是就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还有一怪道:“是啊,任无疆说了,不让我们和其他人说是他让我们找那两个小白脸打架的。” “我们都是守信的好汉子,是绝对不会透露给其他人的。” 其余五怪,皆是附和道:“就是,就是。” 这话一出,那朱氏夫妇的面色发生了些变化。 单凭这句话,便已经足够证明,任无疆却是从中捣鬼了。 朱氏夫妇的目光齐齐朝着任无疆看去。 任无疆见状,急忙拔腿就跑。 任无疆身为摩天居士谢烟客的座下童子,武功在江湖上也是数得上号的人物。 眼看着事情败露,他脚下生风,就要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但朱氏夫妇早已经出手,只见那朱姓男子直接飞掠而起,直接飞跃数丈之远,凌空一指,便将那任无疆的穴道给点了。 然后便看到那朱姓男子一个闪身,将那任无疆给一把丢翻在地。 “二位前辈,误会,误会啊!” 任无疆哭丧着一张脸。 那长袍女子走上前去,朝着已经趴在地上狗吃屎的任无疆冷哼一声,道:“既然是误会,你跑什么!” “莫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任无疆面色一白,道:“二位前辈,此事真的和我没关系啊!” 长袍女子道:“有关系没关系,你说了不算!” 说着,只见长袍女子朝着那桃谷六怪走了过去,蹲在桃谷六怪身旁,朝着六怪好言说道:“老六,你最老实,你来告诉娘,你们为什么要和千秋宫的两个小子打架!” 那六怪之中最小的一个听了,顿了顿,才说道:“其实……其实……是我先前身受重伤,大哥他们去求平一指医治我。” “平一指救人,有个规矩。” “那便是救一人,便要杀一人。” “平一指没说要杀谁,但任无疆是平一指的师兄,他说只要我们兄弟重伤了天地二使,便算杀了一人。” “于是,我们便听了他的话……” “娘,我错了,这是不怪大哥他们……是我贪玩儿……” 其他桃谷五怪闻言,亦是齐齐开口,道:“娘,这事不关六弟的事,都是我们做的。” 这六兄弟自幼同房而睡,同桌而食,手足情深。 如今倒是更显得兄弟情谊。 长袍女子一听,登时挑眉道:“老六,是谁重伤了你?” “怎么不跟娘说?” 老六桃实仙支支吾吾的说道:“娘,其实也没什么了……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长袍女子闻言,不再逼问,而是忽然朝着任无疆看去。 “姓任的,你故意让我六个宝贝儿子去重伤千秋宫二使,是打的什么鬼主意!” 任无疆哭丧着脸,道:“冤枉啊……” “前辈,我真的没有其他意思!” 长袍女子冷哼一声,却是不再理会任无疆,转头朝着天地二使和叶千秋看去。 “无论如何,我六个宝贝儿子是被你们千秋二使废掉的,这个账不能不算!” “今天,便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要废掉你们二人!” 这时,只听得叶千秋道:“贫道说了,你们不能碰他二人。” 长袍女子道:“你是千秋宫的什么人?” 叶千秋道:“这和你无关。” “有贫道在,你们伤不了他们中的任何一人。” 长袍女子冷哼一声,倏忽之间,化作一道白影,速度之快,令人惊骇! 即便是东方不败比起长袍女子的速度来,也要相形见绌,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 这时,只听得叶青、叶白二人朗声道:“叶真人小心。” “桃谷阴阳二圣,阴后、阳帝的武功在近一百年来的江湖之中,可排在前六位。” “在武林中是犹如神话般的人物。” “便是我千秋宫宫主也只是略胜他们一筹而已。” 就在叶青、叶白两兄弟话音刚落下的那一刻。 叶千秋已然一拳轰出,此拳一出,犹如一轮大日从叶千秋的身前升起,照耀人间! 这时,只听得那边的阳帝暴喝一声“阿怜,小心!” 只见那阳帝身子平地拔起,在瞬息之间奔出。 在奔出之时,轰然拍出三掌,向叶千秋攻伐而去,这三掌一掌比一掌力道强劲,形成连绵不绝之势。 其力道之强猛,其声势之惊人,不是任何文字所能形容的。 轰! 下一刻,只听得一声惊天动地得声响。 两道身形倒飞而出。 却是阳帝抱着阴后,连连往后倒退了十余步! 只见阴后面容惨白,嘴角溢血,阳帝双臂发颤,掌间血流不止。 叶千秋这一拳之威霸绝人间。 一拳击出,便已经将阳帝、阴后这两个武林神话给重伤。 “二位,还要继续吗?” 叶千秋负手站在原地。 小渔村之中,瞬间没了其他声响。 只有那海浪翻腾的声音。 滴答! 滴答! 阳帝手上的血还在往下滴落。 阴后又吐了两口血。 夫妇二人朝着叶千秋看去,眼中皆是说不出的惊骇。 只听得那阴后缓缓问道。 “你到底是谁!” “便是千秋宫宫主也不可能一招重伤我夫妇二人!” 第26章 长春岛上,千秋宫中(万更求订阅!) 叶千秋站在那里,衣衫随着海风飘动。 靠海的小渔村,空气中都带着那么一股湿意。 叶千秋听着阴后的问话,淡淡一笑,道:“贫道叶千秋。” 叶千秋的话平静而又缓慢。 但落在阴后和阳帝的耳中,却是犹如一道惊雷,轰然落下。 “不可能!” “怎么可能!” “你说你叫叶千秋!” “这个玩笑一点儿都不好笑!” “你到底是谁!” “为何要冒充千秋宫老祖!” 阴后和阳帝的脸上皆是泛起惊骇之色。 阴后有些歇斯底里的质问着。 而在不远处站着的叶青、叶白两兄弟听到叶千秋的话,脸上亦是泛起错愕之色。 只听得叶青道:“叶真人,您当真就叫叶千秋?” “您可知我千秋宫第一代宫主,也是唤作叶千秋?” 叶千秋微微一笑,将脸上的人皮面具给掀了下来,淡淡说道:“不用猜了,三百年多前,贫道在华山莲花峰创立千秋宫。” “后来,贫道于华山莲花峰顶破碎虚空,这些事,自然都是真的。” 叶青、叶白看到叶千秋面容的那一刹那,两个人的脸上皆是闪过不可置信的神色。 “这……”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您真的是老祖宗?” 叶青和叶白朝着叶千秋走了过来,他们兄弟二人看着叶千秋的面容。 “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相像之人。” “确实是和宫中老祖宗的画像一般无二。” “老祖宗……您既然已经破碎虚空,飞升得道,那为何又会出现在人间?” 叶千秋闻言,只是笑了笑,然后一手指向天空,道:“老天爷让我回来了,我便只好再在人间走一遭。” 叶千秋这话说的轻松写意。 但落在阴后、阳帝和叶青、叶白的耳中却是有着不一般的味道。 试问,这天下间,有谁敢如此调侃老天。 到了天人合一之境,便越发能明白天地的广博,敬天敬地是天人之境大宗师定然要遵循的事情。 阴后、阳帝,默然无声。 他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若真是千秋宫老祖重归人间,那他们就败的不冤。 但这个事实着实是让人难以相信。 已经飞升得道之人,居然能重临人间。 那意味着什么? 那是不是意味着千秋宫老祖已然真是神仙一般的人物? 那边,趴在地上任无疆瑟瑟发抖,不敢出声。 千秋宫老祖重临人间? 任无疆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站在茅屋旁的岳灵珊反倒是成了最为平静的那一个。 她其实也不太清楚千秋宫老祖宗这个身份代表着什么。 但她知道师祖就是师祖,无论他还有多少身份。 他依旧也是华山派的师祖。 至于师祖有多厉害,那岳灵珊其实是一点都不关心的,总之,很厉害就是了。 叶青和叶白在千秋宫中不止一次的看到过叶千秋的画像。 如今得见叶千秋的真容,自然已经相信了九成。 特别是叶千秋站在那里,着实就好像是画中人走了下来一般。 一开始他们还没往那方面想。 毕竟,千秋宫的人都知道老祖宗叶千秋早已经飞升得道。 即便是叶千秋说了他姓叶,他们也没往这方面想。 毕竟,世上姓叶的人多了。 但这一桩桩,一件件事情出现,叶千秋再直接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叶青和叶白已经不得不相信,面前的这位叶真人,就是他们千秋宫一代老祖,曾经的武林神话,天下第一。 叶青和叶白只觉得这件事太过匪夷所思。 但如果这一切是真的,那发生在老祖宗的身上,似乎也没有那么不可思议。 因为,这是他们千秋宫的一代老祖。 也是古往今来,有史记载的第一位真正飞升得道的陆地神仙。 他们千秋宫之所以能有今日,还全赖老祖留下的传承。 更何况,如果不是千秋宫老祖,又何必因为他们二人去和阳帝、阴后结怨。 先前,他们二人还有些想不通。 但是,现在,一切似乎都说得通了。 当世之中,能将阳帝、阴后给一招打伤的人,那可是一个都没有。 千秋宫中记录着武林之中的许多隐秘高手。 阳帝、阴后便是其中的佼佼者。 “难怪,宫中没有关于华山派叶真人的任何记录。” “原来,是老祖宗归来了,难怪,世上除了老祖宗,又有谁能将阳帝、阴后给一招伤了?” 叶青和叶白站在一旁,思绪良多。 片刻之后,叶青和叶白朝着叶千秋躬身道:“叶真人,您的身份,我们已经相信了七八成。” “但,毕竟此事事关重大,您是不是我千秋宫老祖宗,我们俩也不敢妄加肯定。” “待回了千秋宫之后,待您见了宫主,一切便能有个真切的答案了。” “我们两个在千秋宫之中,只是小辈,若是冒犯了您,还让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和我们一般见识。” 叶千秋闻言,微微一笑,负手道:“无妨,你们若是此刻就对我纳头便拜,我才要怀疑你们宫主是不是用错了人。” “不过,现在看来,你们两个能被派往中原江湖执行任务,倒确实是可用之人。” “你们两个也都修行一甲子往上了吧,武功稍微弱了点,若是这趟我没出现,那千秋宫的牌子可就砸到你们两个手里了。” 叶青、叶白一听,眼中闪过惊讶之色,他们兄弟俩如今七十二岁,从十岁起开始练武修行,的确已经修行了一甲子往上。 叶千秋能一眼看出他们的修行年份,这份眼力着实是厉害无比。 二人齐声道:“弟子二人天资愚钝,论修为,在宫中只是中游。” 叶千秋点了点头,道:“你们二人分属于天殿、地殿?”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对于叶千秋的身份又肯定了几分。 若非千秋宫人,如何能知晓天殿、地殿。 不过,这百年来,从千秋宫出来的人也还有几个活着的。 千秋宫有天殿、地殿之分的消息,也确实有外传的可能性。 兄弟二人也不敢大意。 毕竟这事儿着实是太大了。 老祖重临人间,这不仅对于千秋宫来说,是天大的事情,便是对于整个天下、整个江湖来说,也是天大的事情。 叶千秋见叶青、叶白两兄弟陷入了沉默之中,也不去询问什么,只是淡淡一笑。 朝着阴后和阳帝说道:“二位,有贫道在,你们不可能伤了千秋宫的弟子。” “贫道希望这件事,到此为止。” “如果二位还要不依不饶,那贫道可不会留手。” 阴后、阳帝朝着叶千秋看去,夫妇二人看着叶千秋久久不语。 良久之后,只听得阳帝道:“既然叶真人出面,那我们夫妇二人也不是不识抬举的人。” “只是,这一趟千秋宫之行,不知道可否让我们夫妇也一起同行。” 叶千秋闻言,笑了笑,道:“你们愿意跟着,跟着便是。” 那边,叶青、叶白想要开口,但想了想,还是没有开口。 千秋宫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去的地方。 千秋宫每三十年一开,就是邀请江湖上的一些高手前往千秋宫去研讨武学。 千秋宫底蕴非凡,高深武学数不胜数。 这些高手前往千秋宫之后,往往武功都会在短时间内有非常大的提升。 他们二人负责的就是在江湖上挑选进入千秋宫的人。 千秋宫的势力遍布天下,收录了三百多年来江湖上的所有大大小小的武林事务。 每一次千秋宫开宫之前,天地二使踏入江湖,会依照着一个名单去寻访天下高手。 最后,由天地二使综合各方面的情况裁决,到底名单上的人有没有资格进入千秋宫。 能进入千秋宫的人,除了武功要高,其实还要考量其人的品德如何。 若是像任无疆这样杀人无算的人,纵使是他的武功达到了能够进入千秋宫的标准,也会被拒之门外。 三十年前,叶青、叶白第一次以天地二使的身份履足中原。 那时,便碰到过任无疆。 彼时,任无疆的武功还算凑合,但着实是人品太差,劣迹斑斑。 三十年后的今天,任无疆虽然不像从前那般滥杀,但依旧不是什么正派之人,行事素来诡异。 所以,叶青、叶白打一开始,就没想让任无疆进入千秋宫。 这也就导致了任无疆借助桃谷六怪的力量朝着叶青、叶白两兄弟出手。 他是从一开始便知道,桃谷六怪的父母乃是武林之中少有的顶级大高手。 桃谷六怪若是将叶青、叶白两兄弟打成重伤,他就能趁机去相救叶青、叶白,刷一波好感。 若是桃谷六怪败了,那就正好搬出桃谷六怪的父母,桃谷二圣来,朝着叶青、叶白兄弟俩施压。 然后再找机会看能不能混上前往千秋宫的海船。 任无疆计划得当,若非叶千秋出现,叶青、叶白非着了他的道儿不可。 所以,这边,叶千秋刚刚和阴后、阳帝说完话。 便直接一个闪身,来到了任无疆的身旁。 任无疆看着突然出现在他身旁的叶千秋,着实是吓了一大跳。 “任无疆,你是摩天居士谢烟客的弃徒,对吧。” 叶千秋朝着任无疆问道。 任无疆急忙回道:“叶真人和我师父有旧?” 叶千秋淡淡说道:“数月前,贫道在摩天崖小住了几日。” 任无疆一听,当即说道:“叶真人,既然您和我是师父有旧,那咱们也算是半个一家人了。” “我虽然被我师父逐出了师门,但我师父他老人家性子古怪。” “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将我又重新收入门墙了。” “您可一定要救我一命啊。” 叶千秋闻言,却是十分平淡的说道:“你不是想到千秋宫去吗?” “贫道可以满足你这个心愿。” 任无疆一听,当即面色一喜,道:“叶真人,您说的可是真的?” 叶千秋没有理会任无疆,而是朝着叶青、叶白二人看去,道:“这趟将这几个人都带上吧。” 叶青和叶白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 叶千秋知晓他们为难,便道:“放心,上了千秋宫之后,一切事自然由我担着。” 叶青和叶白闻言,朝着叶千秋再躬身。 叶千秋将叶青叶白叫到一旁,道:“船什么时候来?” 叶青道:“明天正午应该会准时到。” 叶千秋点了点头。 不再多问。 小渔村变得沉寂下来。 眼下小渔村之中,除了叶千秋、叶青、叶白,还有桃谷的人和任无疆,再加上一个岳灵珊,却是没有其他人。 也不见其他江湖高手,海边自然也是没有海船停靠。 一番折腾,桃谷二圣偃旗息鼓。 几人各自找了间茅屋中歇脚。 叶千秋和叶青叶白、岳灵珊在一个屋里坐着。 叶青和叶白在和叶千秋说着关于桃谷二圣的事情。 桃谷二圣要上千秋宫,叶千秋虽然同意了。 但还是想了解了解这二人的身份背景。 叶青和叶白倒也没有隐瞒。 直接将关于桃谷的一些事情告诉了叶千秋。 比如说桃谷和千秋宫相距不远,只有一昼夜的路途。 还有就是这桃谷谷主姓朱遵铭乃是昔日大明皇朝建文帝朱允炆一脉的后人。 从朱遵铭父亲起,他们便在桃谷定居,已经居住了近一百年。 朱遵铭虽然是皇室后裔,但是因为身份的特殊性,所以,很少在中原履足。 朱遵铭的夫人,唤作丁怜儿。 这夫妇二人所练的武功乃是一门阴阳相合的高深武学。 夫妇二人合力,几乎可以说是天地无敌。 叶青和叶白和叶千秋介绍了一番桃谷的情况,大概过了两个时辰。 只听得外面有人来到了小渔村。 叶青、叶白便出去相迎。 叶千秋和岳灵珊也走了出去。 原来是少林寺方证和武当派冲虚到了。 二人一看叶千秋已经来了,急忙上前来和叶千秋行礼。 岳灵珊则和方证和冲虚见礼,她是晚辈,自然是得有礼貌一些。 一行人在茅屋之中小坐。 方证和冲虚朝着叶千秋不停的恭维着,说着漂亮话,主要是因为叶千秋将东方不败给干掉一事,着实是让二人高兴不已。 东方不败和任我行都死了,他们便总算是能安稳一些。 如此,便是一夜过去。 待到了第二天清晨。 日头刚刚升起。 便陆陆续续的又有人来到了小渔村当中。 这其中便有风尘仆仆赶来的岳不群。 这些江湖高手加起来一共有十二位。 这还是没有将方证、冲虚、叶千秋算在其中。 岳不群看到了叶千秋和岳灵珊,一颗心总算是安定了不少。 他从风清扬口中,得知了关于千秋宫的一些事情。 所以,这一趟南下,他也是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岳不群看到方证、冲虚也到了,便上前和二人寒暄。 待和二人寒暄了一番之后,还来不及和叶千秋说一说华山之上的事情。 就已经到了正午时分。 这时,只见一艘大海船停靠在了岸边。 两名身着青衫的年轻人从海船之上下来,到了小渔村当中。 两名青衫年轻人看到叶青、叶白,朝着二人行礼,叫道:“二位师兄,船已经停靠妥当。” “时辰不早了,该启程了。” 叶青、叶白微微颔首。 只见叶青朝着一众江湖高手朗声道:“诸位,船已经到了,时辰不早了,大家可以登船了。” 方证、冲虚都知道千秋宫是什么地界,虽然从来没去过,但很久以前就听过千秋宫的名号了。 此次千秋宫的人邀请他们二人入宫,他们二人还专门去请教了妙谛老和尚一番。 从妙谛老和尚那里得到了许多有用的信息,他们才安然南下。 此次上岛的江湖群豪,除了叶千秋之外,本来一共有十四个人。 但因为叶千秋的出现,又加了好几个人。 桃谷阴阳二圣加上他们的六个老儿子,再加上一个任无疆,还有岳灵珊。 这就是十个人。 好在这是一艘大海船。 不然,还真坐不下这么多人。 这十四名江湖群豪之中,除了方证、冲虚、岳不群之外。 其余人皆是天南地北的江湖高手。 有峨眉派的掌门,有昆仑派的长老,还有独来独往的刀客。 其中一个头戴斗笠的男人,倒是引起了叶千秋的注意。 从叶青口中,叶千秋知道了那人的身份。 那人唤作段天涯。 不错,这个段天涯,便是昔日护龙山庄四大密探天字第一号段天涯。 但是,段天涯早已经在护龙山庄覆灭之后,就已经归隐山林,不再做大内侍卫。 这些年来,他的武功已经臻至一个十分高明的地步。 千秋宫的人早就对其做过综合考量,最终邀请段天涯上千秋宫一坐。 只见那段天涯独自一人盘膝坐着,斗笠上还有黑纱挡着他的面容,看起来有些孤僻的样子。 海船驶离海滩,扯起一张大帆,迎着缓缓拂来的北风,向南进发。 入夜之后,海船转向东南。 一行人中,有几个人还是平生第一次坐船,有了晕船的反应。 好在都是内功高手,都能控制自身。 岳不群从前虽然在大江之上坐过大船,但还没坐过海船。 大海上航行和在大江之上航行自然是不一样的。 岳不群也稍微有些晕船。 海船在海中航行了五日,到了第六日午间。 叶青指着前方海平面上的一条黑线,和众人说道:“诸位,那里便是千秋宫所在之地,长春岛。” 叶千秋登高远望,可以看到,那是一座不算太小的岛屿。 船上众人极目看去,不见岛上有任何异状。 不少人眼中都露出了兴奋之色。 毕竟马上就要进入传说之中的武林圣地,纵使他们在江湖上都不是一般人物。 但到了这等地界,依旧是忍不住心潮澎湃。 只听得站在那边的方证、冲虚、岳不群三人先后开口道:“想不到千秋宫居然坐落在这样远离中土,遥远的海域之中。” “是啊,这等鞭长莫及的海外之地,难怪百年来,江湖上很少有人知晓千秋宫的存在。” “如今,咱们也总算是能登上千秋宫看个究竟了。” 叶千秋站在船头,负手而望。 心中却是想着,一会儿叶敬天这小子见了他,该是一副怎样的表情。 叶千秋从妙谛老和尚那里就已经知道,当年他进入千秋宫时,千秋宫的宫主便是叶敬天。 这一趟,他和叶青、叶白旁敲侧击过,千秋宫宫主百年来,没有换过。 叶敬天能活到现在,叶千秋还是有些意外的。 算一算时日,叶敬天也已经是快三百岁的人了。 这种岁月与时代的交错感,让叶千秋感慨不已。 对于他来说,从神雕世界到现在这个世界,可能就是转眼一瞬的事情。 虽然,他已经来到这个世界二十多年,但时间在他的眼中,确实不同于普通人看待的时间。 海船又在大海上航行了一个多时辰,众人终于看清楚了这座岛屿的近况。 只见岛上有一座高耸的石山,山上郁郁苍苍,生满树木。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海船在岛南背风处靠岸。 只听得叶青、叶白道:“诸位请!” 只见岛南是好大一片沙滩,石崖下停泊着五十多艘大大小小的船只。 一行人便纷纷朝着岛上跃去。 有年轻的青衫汉子提了船缆,跃上岸去,将缆索系在一块大石之上,从怀中取出一只海螺,呜呜呜的吹了几声。 过不多时,山后奔出四名汉子,皆是身着青色短衣,只见那四名汉子快步走到众人身前,躬身说道:“诸位,宫主他老人家已经在迎客楼恭候诸位大驾,诸位这边请。” 说着,那四名汉子当前带路。 带着众人朝着山中行去。 叶青和叶白一上岛,便不见了踪迹。 叶千秋估计他们二人是提前上去,汇报情况去了。 任无疆在叶千秋身后跟着,他虽然恢复了行动能力,但是武功却是一丁点的都使不出来。 叶千秋让他跟着,也是让任无疆死个明白。 总归是和谢烟客相交数日,虽然任无疆是谢烟客的弃徒,但让他死在千秋宫中,也不算白让他费了一番心血。 方证、冲虚、岳不群则在后边一点走着。 岳灵珊就跟在叶千秋的身旁,好奇的看着岛上的一切,不时,还会多说几句。 走在最后边的是桃谷二圣和他们的六个老儿子。 桃谷所在的岛屿和千秋宫所在的岛屿相隔不算太远。 桃谷的上一任谷主,曾经来过千秋宫。 一行人转入山中,两旁都是森林,一条山径穿林而过。 众人在山间行了数里,转入一条岩石嶙峋的山道,只见那山道左临深涧,涧水湍急,激石有声。 一路沿着山涧渐行渐高,不多时,只见一道瀑布从十余丈高处直挂下来,看来这瀑布便是山涧的源头。 只见前边带路的汉子走进瀑布,纵身跃了进去,众人跟着跃了进去。 里面是一条长长的甬道,两旁点着油灯,光线虽暗,却也可辨道路。 甬道依着山腹中天然洞穴修凿而成,人工开凿处甚是狭窄,有时却豁然开阔,只觉渐行渐低,洞中出现了流水之声,淙淙琤琤,清脆悦耳,如击玉磬。 不多时,只见前边突然豁然开朗,却是已经走出了甬道。 众人刚刚一出甬道,便看到一座石堡依山而建,原来他们刚刚是从山的背后上岛的。 众人再环绕着山路,登上青石台阶,往上走了大概小半个时辰。 终于看到了千秋宫的大门。 只见那雄伟的宫殿在山间耸立。 众人见状,皆是对这千秋宫的宫殿群惊叹不已。 叶千秋看着这熟悉的千秋宫宫殿布局,不禁微微一叹。 眼前这千秋宫的布局和当年华山莲花峰之上千秋宫的布局,的确是如出一辙。 只见那红额牌匾上刻着“千秋宫”三个大字。 那朱红色的大门洞开着。 左右两旁的台阶上,分别站着十余名身着黑白衣衫的年轻弟子。 这些年轻弟子气宇轩昂,目不转睛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让这些第一次来到千秋宫的江湖群豪一看,便感觉到有一股说不上的肃穆气息扑面而来。 这时,只见那宫门之中突然奔出两道身影,正是叶青、叶白。 只听得二人纵身而来,来到叶千秋身前,朝着叶千秋躬身道:“叶真人,我家宫主有请!” 叶千秋微微一笑,便要跟着二人进宫去。 这时,只听得岳不群道:“师祖,小心。” 叶千秋闻言,笑道:“无妨。” 随即,叶千秋便和叶青、叶白先进了宫中。 只见地下青石板铺得十分整齐,叶千秋进了宫中,但见宫中陈设布局,和当年华山之上的千秋宫,真的是没什么改动。 只是那中间的大广场之中,多了一个阴阳八卦图。 不多时,叶千秋跟着叶青、叶白来到了九宫八殿之中的一座大殿当中。 但见那大殿之中,有一个身着白衣宽袍的人坐在蒲团上,背对着宫殿大门,他的一头白发披在双肩和后背之上。 待叶千秋一脚跨入大殿之中。 便听得那人缓缓开口道:“你便是冒充我千秋宫老祖的人?” 这人的声音显得苍老无比,一听声音便是那经历了许多世事之人。 叶千秋负手而立,看着那人,缓缓说道:“敬天……你也老了啊……” 叶千秋这句话一出,只见那背对着叶千秋的那白衣人,登时回转过头来。 头虽转,但身子却是没动。 那是一张苍老的脸庞,面上满是皱纹。 只见那一张脸庞之上,渐渐泛起惊讶之色,浑浊的双眼之中,渐渐有了光彩。 老人突然蹭的一下窜起身来。 他的动作之快,便是比起一般的年轻人来,亦要快上许多。 只见老人满脸激动,他朝着叶千秋一步一步的缓缓走来。 他的身躯有些伛偻,背也有些驼了,脸上的老年斑有很多。 “师父……真的是您老人家回来了吗?” “这……这……怎么可能……” “我还以为是叶青、叶白他们两个被人蒙骗了……” “真的是您吗?” 老人看着站在门口的叶千秋,一边走,一边有些颤抖的说道。 叶千秋大步朝前走去,双手搀扶住了老人的双臂。 “敬天,是为师回来了。” 老人的背驼了,他抬头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叶千秋,眼中满是泪花。 “师父……真的是您……真的是您啊……” “师父,徒儿不是在做梦吧!” “这怎么可能……” “这都多少年了过去了……” “您不是破碎虚空而去了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敬天十分激动,老泪纵横。 近三百年过去,岁月没有在叶千秋的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但叶敬天却是已经非常老迈了。 叶千秋看着眼前这个身子伛偻的叶敬天,有些疑惑道:“敬天,为师的事情,可以容后再说。” “先说一说你的问题,你怎么会老成这般模样?” 要知道当年他传给叶敬天的武功可不是等闲武功,只要叶敬天不散功,容颜不老那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眼下,叶敬天却是已经老成了这副模样。 这期间一定是经过了许多事情。 叶敬天听到叶千秋的话,却是说道:“师父,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 “您回来了,真是天大的喜事。” “想不到,真是想不到啊。” “徒儿修行了近三百年,终究还是没有走到师父您当年的高度。” “师父,来,这边坐,徒儿有很多话要跟您说。” 叶千秋点了点头,和叶敬天坐到了殿中的蒲团上。 师徒二人就这么相对坐着。 一时间,却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了。 叶千秋见状,便笑道:“那就从头讲起吧。” 叶敬天闻言,微微颔首,道:“好,那徒儿便从您飞升之后讲起吧。” 师徒二人近三百年未见,有太多太多的话要说。 叶敬天的话匣子一打开,便说个没完。 二人这一说话,便说了两天两夜,饶是如此,依旧还有很多事情没说。 不过,叶千秋已经了解到了许多他想要了解的事情。 叶敬天说了许多事,有时候,本来说着一件事,但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另一件事上面。 叶千秋问道:“为什么要把千秋宫搬到这海外孤岛之上?” 叶敬天道:“此事说起来和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有些关系。” “朱元璋虽然出生普通人家,但他的手段着实是厉害,他出身明教,但最后却是逼得明教教主退位,自己做了皇帝。” “朱元璋一统天下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打压江湖武林,他想要将当时已经名垂天下的武林圣地千秋宫内的武学宝典给收拢至手中。” “彼时,刚好我练功出了岔子,也无心去和朱元璋对抗,大吴灭国,那是理所应当,徒儿不是一个好皇帝,没有培养好后代子孙,有愧于师父的教导。” “后来,莲花峰的千秋宫,便被朱元璋一把火给烧掉了。” “其实,当年大吴走向灭亡之际,明教起事,徒儿便已经料到了千秋宫有些树大招风,严重背离了师父您当年创立千秋宫的初衷。” “这事和徒儿也脱不了干系。” “徒儿做皇帝做的久了,虽然退位了,但不免有些志得意满。” “在徒儿的错误领导之下,才将千秋宫推到了江湖尽人皆知的局面。” “徒儿料到大吴一灭,千秋宫必然要受到牵连。” “于是,在朱元璋还未建立大明朝之前,徒儿便已经差人在这长春岛上,又建下了一座千秋宫。” “在朱元璋火烧华山之时,徒儿便提前吩咐宫中弟子将宫中的一众典籍尽数搬移到了这长春岛上。” “其实,那时,徒儿便已经不想在中原露面,再加上朱元璋没有找到千秋宫中的武学秘典,还在大肆于中土搜刮关于千秋宫之人的踪迹。” “于是,从那之后,千秋宫便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在中原江湖活动。” “后来,朱元璋死了,他孙子朱允炆继位,千秋宫的势力才又暗中摸回了中土。” “再后来,朱允炆被他四叔朱棣给掀下了皇位,朱允炆隐姓埋名逃亡,期间还曾经在千秋宫做客过一段时间。” “从那之后,千秋宫的势力方才又重新回到了中土。” 叶千秋微微听了,微微点头。 叶敬天在一旁继续说着,说了很多事情。 叶千秋又问了一些事,比如千秋宫为什么会三十年一开,邀请江湖中的高手前来赴会。 叶敬天也解释了原因,因为朱元璋建立大明朝之后,觉得武林高手太多,不是一件好事,于是对江湖各门各派进行了打压,这就导致了江湖上的许多高深武学秘典失传。 叶敬天不想武林渐渐没落下去,于是,便想着传武中土,每隔三十年一开千秋宫,挑选有德的高手来千秋宫,也是为了将一些高深武学传承下去。 叶千秋听到叶敬天的这番话,倒是觉得这一点做的挺不错。 如果千秋宫只是单纯的记录江湖秘史,那随着时间的流逝,武学秘典的渐渐消失,江湖终将成为过去。 不会再有顶尖的江湖高手出现。 也不会再有像张三丰这样以武入道的高手现世。 在这一点上,叶千秋是十分赞同叶敬天的做法。 这两天两夜,师徒二人聊了很多。 眼看着就到了三天。 也就是八月十五中秋节。 叶敬天请众人上长春岛,就是想趁着八月十五中秋佳节之际,让大家伙一起热闹热闹。 师徒二人虽然有说不完的话,但眼下岛上一众群豪齐聚。 自然不能怠慢了客人。 于是,到了晚上。 宫中大摆筵席,钟鼓丝竹之声大作,到处挂着灯笼,一派喜气。 只见通明大殿之中灯火通明,大殿之上摆着一百来张桌子。 宾客正络绎不绝的往殿中行去。 来到这通明殿中赴宴的,基本都是千秋宫从江湖上请来的江湖豪客。 除了这一趟请来十四人之外,还有上次千秋宫开启,上上次千秋宫开启请来江湖豪客。 但凡是到了千秋宫的人,基本很少有主动离去的。 千秋宫也不赶客人,任由这些人在千秋宫停留习武。 这也是叶敬天想要将武学推陈出新,推往一个新高度,才想出的笨办法。 能留在千秋宫的,无一不是人中豪杰,江湖名宿。 他们在千秋宫修行多年,个个武功都是十分之高。 年纪超过一百岁的,就有十来个。 至于其他七八十岁,八九十岁的,就更多了,足足有五十来个人。 通明殿非常之大,虽然摆了许多桌子,但一点也不挤。 近百名千秋宫弟子在其中穿梭来去,引导各路宾客入座。 所有宾客都是一人独占一席。 众宾客坐定后,乐声便当即停歇。 岳不群坐在桌前,四下相看,却是没有发现叶千秋的踪迹。 他心中十分奇怪。 自从三日前,叶千秋进了千秋宫,他们便再也没有见过叶千秋。 若不是岳不群知道叶千秋功力高绝,世上几乎没人能伤得了他。 岳不群都有些要怀疑叶千秋被人害了性命。 岳不群左手边的两个桌前,是方证、冲虚。 这两人一向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 岳不群朝着殿中看去,但见这殿中许多人皆是眼含精光,气势不凡,一看便是内功高绝之辈。 岳不群是非常之惊讶。 这三日来,他在千秋宫中所见所闻,着实是让他惊讶无比。 不说千秋宫的那些年轻弟子,就是千秋宫中最普通的杂役,也都是内功精深之辈。 放在江湖上,足以成为一派中流砥柱。 但在千秋宫,却只是干粗活的杂役而已。 岳不群不禁心下感慨,不愧是武林圣地千秋宫。 岳不群朝着那大殿之中的宾客看去。 只见那些宾客之中,有白发萧然的老者,但神态间却是根本不像上了岁数的老人,都是精神奕奕之辈。 大殿上人数很多,许多人都是压低嗓子说话。 岳不群对这趟千秋宫之行是十分满意。 能见识到如此之多的高手,真是不枉此行了。 就在这时,只见二十余名千秋宫弟子从殿外并列走了进来。 左边的全是身着白衣的女弟子,右边的皆是身着青衣的男弟子。 男的皆是俊朗不凡,女的皆是姿容上乘。 这时,只见百十余名千秋宫弟子站在大殿两侧。 站在大殿门口的那名千秋宫男弟子朗声道:“千秋宫天地二殿弟子,谒见诸位贵宾。” 岳不群闻言,朝着那一群千秋宫弟子看去。 岳灵珊坐在岳不群的右手桌上,只听她朝着岳不群小声说道:“爹,这些人看起来年纪轻轻,却是一个比一个厉害呢。” 岳不群亦是微微颔首,只见那两个曾经在嵩山上邀请他上千秋宫的天地二使孪生兄弟也在这天地二殿的一众弟子当中。 二人皆是身着青衫,排在那一众男弟子之中的中间,在他二人后边,最起码还有二十余人。 刚刚登上千秋宫的那一众江湖豪客,包括岳不群在内,皆是暗自倒抽了一口凉气。 叶青、叶白二人的武功,他们都是亲眼见过的。 他二人天地二使的名头是何等响亮,但尚且在这许多同门兄弟之中排在中游之位。 纵使是这千秋宫弟子排列的顺序,不是按照武功高低来排列的,但单单看这百十来号的浑身气息,也知晓,这百十来号人,没一个是简单之辈。 这时,岳不群只听得一旁的方证大师感慨道:“难怪千秋宫号称天下第一武学圣地。” “单凭这些弟子,便足以横扫江湖了。” 岳不群亦是微微颔首,表示赞同。 从前五岳剑派声势如何,但比起千秋宫来,着实是不值一提。 便是魔教那么多的高手,和千秋宫一比,又算的了什么? 岳不群是越发觉得这一趟千秋宫之行,实在是来的太值当了。 这时,只见那百十来号千秋宫天地二殿的弟子,分成两列,往左右一站,一齐恭恭敬敬的向群雄躬身行礼。 大殿之中的群雄见状,急忙还礼。 就在这时,只听得站在大殿门口的那名男弟子又高声道:“宫主到!” 话音一落,只见两个人并肩而行,走进了大殿之中。 “爹,快看,是师祖啊!” 岳灵珊朝着岳不群小声说道。 岳不群的目光朝着大殿门口看去,只见师祖和一个身着白袍的长发白须老者并肩而行着。 “原来师祖真的是和这千秋宫的宫主见面去了。” “看来师祖这般人物,便是千秋宫宫主也得好生招待。” “这么多宾客,只有师祖能和这千秋宫宫主一起前来,看来这一趟千秋宫之行,注定是顺顺利利的了。” 岳不群看着在大殿之中缓缓行来的叶千秋,心中闪过了好几个念头。 就在这时,只听得那白袍老者站在殿中,朝着殿中一众宾客拱手笑道:“诸位,今日是中秋佳节,咱们大家伙汇聚一堂,着实是一件可喜可贺的大事。” “今日,千秋宫又迎来了不少新朋友,千秋宫地处荒岛,众位高贤肯赏脸到千秋宫来,着实让叶某大感荣幸。” “只是荒岛之上,诸物简陋,招待不周之地,还请各位见谅。” 只听得那边的一位灰衣老者朗声道:“叶宫主不必客气,我们这些老家伙在千秋宫叨扰了几十年,倒是还要请您老人家多多担待呢。” 灰衣老者这话一出,其余不少人,也跟着附和道:“是啊,我们这些人白吃白喝了几十年,着实是惭愧的很。” “还请宫主您老人家见谅。” 叶敬天闻言,微微一笑,道:“诸位贵客,不必多礼。” “今日,既是中秋佳节,也有新客登岛,可谓是双喜临门。” “但今日,还有一喜,却是我千秋宫的大喜。” 有人问道:“哦?宫主还有什么大喜之事?” “莫不是又练成了一门神功?” “不对,不对,宫主功参造化,天下无双,难道是已经摸到了天道的边缘,有机会去开天门了?” 不少在千秋宫呆了数十年的老江湖都纷纷猜测。 叶敬天闻言,却是微微一笑,道:“这第三喜,便是我千秋宫老祖叶真人破碎虚空之后,重返人间!” “我给大家隆重介绍一下,站在我身旁的这位,乃是我叶敬天的恩师,也就是千秋宫的开创者,叶千秋,叶真人。” 叶敬天此言一出,一时间,大殿之中,登时变得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朝着站在叶敬天身旁的叶千秋看去。 第27章 天外传说,江湖群豪(万更求订阅!) 大殿之中的一众江湖群豪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刚刚从叶敬天口中听到的话语。 这也太匪夷所思,不可思议了吧? 开创千秋宫的老祖叶真人不是早已经在三百年前就已经破碎虚空,飞升得道了吗? 飞升之后,还能重返人间? 这意味着什么? 没有人会怀疑叶敬天的话。 因为,叶敬天身为千秋宫宫主,在江湖上的地位是最顶级的。 他没有必要编造出一个谎言来,去提升千秋宫的地位。 但这个消息着实是太过惊人了! 大殿之中的许多宾客,纷纷小声出言。 “千秋老祖重返人间,那是不是真的已经成仙了?” “看样子应该差不了多少。” “毕竟是传说中的人物。” 岳不群傻眼了,彻底愣住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师祖竟然会是开创千秋宫的叶道人。 古往今来的江湖上只有两个被天下人都公认的天下第一,那就是叶道人和张三丰。 这两个人虽然不同处一个时代,但都是横压当世一甲子往上的陆地神仙。 而且,这两个人都是破碎虚空,飞升得道而去。 事实上,在江湖上流传的江湖传闻当中,根本没有人知道叶千秋的全名。 江湖上的人只知道一代武学巨匠千秋宫叶道人。 其余的事情,根本不是一般江湖人能了解到详细情况的。 所以,也并没有人知道千秋宫这三个字的由来。 毕竟三百多年过去,别说是岳不群,便是换做其他人也不会将千秋宫老祖叶道人和叶师祖联系在一起。 岳不群经过最初的惊讶之后,很快心头便只剩下了狂喜。 不管叶师祖还有什么身份,他老人家总归还是华山派的师祖。 叶师祖能在破碎虚空之后的三百年后重返人间,这代表了什么,这意味着什么,岳不群实在是太清楚了。 世间唯一真仙降临人间。 中土江湖门派和千秋宫相比,已然不在一个层次了。 难怪风师叔说江湖上传言千秋宫乃是无上仙宫。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千秋宫纵使孤悬海外,有叶师祖这样的真仙在,便一样是仙隐之地。 华山派走了大运了。 他岳不群也走了大运了。 华山派未来可期。 他岳不群也一样未来可期。 什么魔教,什么五岳剑派通通玩蛋去。 华山派的路已经是越走越宽了。 这就是岳不群此刻脑海之中的想法。 岳不群很激动。 但并不是什么人都和岳不群一样激动。 比如方证和冲虚,当这两人听到叶敬天的介绍时。 两人当即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太多太多的惊讶。 如果说,叶千秋只是华山派的师祖,那还尚且好说。 毕竟华山派整体实力不足,虽然头部高手厉害了些,但高手总有凋零之时,若是后辈不能成长起来。 那再过五十年也好,一百年也罢,中原江湖依旧是少林和武当执江湖之牛耳。 但叶千秋却是给了他们一个十足的惊喜。 华山派师祖叶真人,居然是开创了千秋宫的一代传奇人物。 这话如果不是从千秋宫宫主亲口说出来的,恐怕无人敢信。 三百年前,破碎虚空而去,三百年后,重临人间。 这样的人物,你要说他没有成仙,估计傻子都不会相信。 方证和冲虚不约而同的朝着岳不群看了一眼,但见岳不群神采奕奕,那表情就好像是掉到了糖罐里一样,估计心里都已经美坏了。 这也让方证和冲虚心里松了一口气。 还好岳不群看起来应该也是刚刚得知这个消息。 那边,朱遵铭夫妇听到叶敬天的话,心中的一块石头总算是落地。 他们夫妇此来千秋宫,就是想知道叶千秋到底是不是千秋宫老祖。 现在,有了千秋宫宫主叶敬天的亲口证明。 他们夫妇便知道,他们六个老儿子被废掉这件事,他们只能是吃一个哑巴亏了。 桃谷纵然不弱,但是相比千秋宫来,确实是不在一个档次。 如今,有叶千秋坐镇,谁干冒犯千秋宫,那就纯粹是老寿星吃砒霜找死。 此时,大殿之中,近百年来中土武林当中,最为杰出的一众江湖群雄皆是站起身来,朝着叶敬天和叶千秋行礼。 众人的目光齐聚在叶千秋的面庞之上,但见叶千秋脸色红润,气宇轩昂,越看越有仙人风姿。 只听得有一须发皆白的黄袍老者朝着叶千秋拱手道:“昆仑派玄真子拜见叶真人。” “叶真人真乃神人也,破碎虚空三百年,还能重返人间,当是古今未有之传奇,纵使是达摩也远远比不上叶真人了。” “我等有幸得见叶真人真容,着实是三生有幸。” 叶敬天站在一旁朝着叶千秋介绍道:“师父,这位是昆仑四老之一玄真子道长,六十年前,昆仑四老一起前来千秋宫。” “六十年过去,昆仑四老之中的三位都已经仙逝,只剩下玄真子道长一人悟得武道玄关,踏入天人合一第二境。” “近百年来的江湖,以玄真子道长的功力可排在前十位当中。” 叶千秋微微颔首,朝着那玄真子微微一笑,道:“当年贫道二百九十岁寿辰之时,昆仑三圣何足道曾经到过华山一次。” “你是昆仑派的后人,那想必应当一定知道何足道是什么人吧。” 玄真子闻言,满脸兴奋,笑道:“何足道乃是我昆仑派几百年来的第一大宗师,晚辈当然知道他老人家的大名。” 叶千秋听了,微微颔首。 那边,又有人朝着叶千秋躬身拱手道:“点苍派许飞,见过叶真人。” “许飞与叶真人同船而至长春岛,确实是不知叶真人真容。” “还望叶真人恕罪。” 叶千秋闻言,朝着那人看去,那是一个五十来岁的中年道人,头上有几缕白发,添了几抹沧桑之意。 叶千秋对这人有印象,此次登岛的十几人之中,便有这人。 叶千秋笑了笑,摆摆手,道:“不必客气。” 叶敬天从旁笑道:“许道长可是上清道人的首徒?” 许飞方面大耳,面相忠厚,只见他拱手道:“晚辈的确是上清真人的传人。” 叶敬天笑道:“点苍派武功向来不求好看,只求实用,一套古松剑法招招实招,却招招致命。” “六十年前,上清道人来到千秋宫,施展出古松剑法之中的绝招“松影点点”来,着实是精奥无比。” “可惜,上清道人在二十余年前,便已经仙逝了。” “上清道人生前遗物尚且保存在千秋宫上德殿中,许道长若是有空,可到上德殿中将尊师的遗物取走。” 许飞闻言,微微颔首,朝着叶敬天拱拱手,道:“多谢宫主。” 叶敬天微微一笑,朝着叶千秋说道:“师父,这位许道长可是点苍派出类拔萃的人物,曾经也做出过许多轰轰烈烈的事。” “他最喜欢说的一句话便是点苍一派行事作风,全凭良心正气,什么前途颜面,家师从未教我这些枝微末节。” “十余年前,正逢宁王叛变,许道长的师兄弟失手被擒,许道长与宁王的姬人秋露相恋,秋露为了许道长,暗中放了许道长的师兄弟,最终惨遭宁王处死。” “许道长悲痛之下,故意谎称已杀死皇帝,趁宁王得意忘形时割下了他的首级,从那之后,许道长便隐居天南,一直很少在江湖上走动。” 许飞在一旁拱手道:“宫主缪赞,那些都只是过去的往事了,着实是不值一提。” 叶敬天闻言,哈哈一笑,道:“许道长不必客气,点苍派承继于渔隐前辈,三百年前,点苍渔隐也曾经和我师尊有过几面之缘。” 叶千秋闻言,微微颔首,道:“这倒是不假,点苍渔隐当年也是一代高手,其为一灯大师座下弟子,着实算个人物。” 殿中众人听到叶千秋提到点苍渔隐,有人还真知道这点苍渔隐的名号。 “点苍渔隐,那不是点苍派的开山老祖吗?” “叶真人独步武林几百年,真当是武林活化石了。” 众人尽皆感慨不已。 许飞在一旁听了,面上亦是忍不住泛起激动之色。 点苍派的弟子虽然一向淡泊名利,很少在江湖上走动。 但能和叶千秋这样的传奇人物说上两句话,亦是忍不住心潮澎湃。 紧接着,又有人朝着叶千秋躬身拱手,朗声出言。 “崆峒派通宵见过叶真人。” “通宵少年时,便听过叶真人的传奇之事。” “却是怎么也没有想到,能在有生之年,见到叶真人的仙容。” “今日得见叶真人,实乃是通宵这一生之中最为得意之事。” 只见那说话之人乃是一个七八十岁的老道士。 那老道士头顶一个麻冠,面容古拙,言语间倒是颇为热烈。 叶敬天又从旁给叶千秋介绍了一番。 这通宵道人乃是昔日崆峒派最厉害的一位长老,上了长春岛三十年,功力大有进境。 通宵老道之后,又有一人朝着叶千秋行礼出言。 那人身材高大,头发稀白,双眼十分有神,面容红润。 只听得那人道:“雪山派易清风见过叶真人。” “叶真人功参造化,名不虚传,不愧是古往今来第一人,着实可称得上是无上仙师。” 叶千秋朝着那人礼貌性的点了点头。 叶敬天从旁介绍道:“易清风,昔日雪山派威德先生白自在的徒孙。” “‘气寒西北’白万剑是他的师父。” “易清风于三十年前上岛,一手剑术在岛上可排进前十。” 紧接着,各大派中的老家伙纷纷朝着叶千秋拱手见礼。 想要在叶千秋面前混个脸熟。 除却耳熟能详的各大门派之外,还有些偏僻之地的门派中人和一些无门无派的隐修人士。 比如说极乐谷张天风,西域密宗传人桑巴。 还有像段天涯这样的人物。 能在此殿之中留存的,大多数都是六十年前和三十年前就已经登上长春岛的江湖人。 九十年前登岛,尚且能活到现在的人,只有三个。 这三人皆在一百二十岁高龄往上,不是各大门派中人,都是九十多年前,在江湖上颇有实力的高手。 其中一个唤作厉天霜,还有一个唤作秋意浓,这秋意浓是个女子,据叶敬天说来自西域。 还有一个唤作陆无方。 这三人和桃谷二圣在九十余年并称为天地五圣,都是武林神话一般的人物。 一番介绍下来,叶千秋和叶敬天也已经走到了那大殿深处的上首位置。 那里有两个桌子并列。 叶千秋和叶敬天分别在左右两桌坐下。 叶敬天让诸位群豪也赶紧落座。 大殿之中的一众千秋宫弟子没有坐位,各自垂手站立在殿中。 待众人一就座,千秋宫的弟子杂役等人便上来斟酒,跟着端上菜肴。 每人桌上四碟四碗,八色菜肴,鸡、肉、鱼、虾,煮得香气扑鼻,十分诱人。 岳灵珊坐在一旁,闻着那菜肴的香气,小声和岳不群说道:“爹,这菜做的可比吴婶好多了。” 吴婶是华山派掌勺大师傅,岳灵珊从小吃她做的饭,这会儿还不忘吐槽一下。 岳不群听到自家女儿的话,不禁摇头失笑,这丫头真是有福气。 看看这大殿之中的宾客,哪个不是在江湖上跺一跺脚就能震一震的大人物。 灵珊这丫头小小年纪,武功平平,便能直接跟着师祖上了长春岛,进了千秋宫,与这些大人物同殿而坐,着实是有福气的很呢。 这时,只见坐在主位上的叶千秋和叶敬天同时举起酒杯,叶敬天道:“诸位,今日是中秋佳节,这一杯浊酒,还请诸位同饮!” 叶千秋坐在主位,一脸笑意,千秋宫能发展到如此地步,他着实是十分高兴。 三百年多年传承下来,终究是没有浪费他当年的一番心血。 但见杯中酒水碧油油的,酒香甚浓,其中似乎还充斥着淡淡的一股灵气。 叶千秋倒觉得有些奇了,这酒水确实有些东西。 众人举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举杯喝干之后,在旁侍候的仆从便又给各人斟满。 叶千秋和叶敬天敬了三杯酒后,只见叶敬天左手一举。 一群杂役弟子从殿外鱼贯而入,每人的手中都提着一个食盒,只见那些弟子杂役将手中食盒打开,端出一碟又一碟的月饼来,分别放在众宾客的面前。 只听得坐在主位的叶敬天和众人说道:“诸位远道光临,敝岛无以为敬,中秋佳节,月饼是一定要吃的。” “大家可以尝一尝我千秋宫特制的月饼,这可是外面都没有的好东西。” 说着一手将那盘中切成小块的月饼用筷子举起来往嘴中递去。 叶千秋看到那月饼之中也掺杂了些许灵气,心头不免想着。 月饼、酒水,都有些许灵气掺杂其中,看来千秋宫中一定有蕴藏灵气的水源。 此时,只听得坐在一旁的岳灵珊朝着岳不群小声说道:“爹,你看这月饼做的多好,要是娘也在就好了,她最喜欢吃月饼了。” 岳不群听了,只是微微一笑。 先前,他喝了千秋宫的酒水,便已经感觉到了那酒水的滋味不同寻常,便是说一声仙酿也不为过了。 眼下,这月饼不知又有什么门道。 岳不群心中还是挺期待的。 待用手掰开一小块,往嘴里一送,轻轻一嚼,便感觉到这月饼着实是美味。 更为关键的是,将这一小块月饼吞入腹中之中,丹田和四肢百骸之中便有一股清气在缓缓流动。 岳不群顿时感觉到了这股清气的不同寻常,当即运转内功,将这股清气给炼化了。 其余一众群雄,在岛上呆的年月久的,知晓这酒水和月饼都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早已经迫不及待的吃了起来。 新上岛的一些人也开始细嚼慢咽。 很快,这些人,便都发现了这月饼之中的奇异之处。 终于有人忍不住出声,问道:“宫主,这月饼如何能将一道灵气暗藏其中,着实匪夷所思。” 叶敬天却是笑道:“诸位可能不知道。” “三百年前,我师父破碎虚空,飞升之后,曾有紫气东来,天降甘霖三日三夜。” “那甘霖之中蕴藏灵气之丰,着实是旁人难以想象。” “这月饼还有这酒水,都是用三百年前的甘霖所制,有这甘霖融入其中,最起码可增长三五年内力。” “三百年过去,我千秋宫中的甘霖储藏也是越来越少了。” “诸位远道而来,千秋宫自然是得拿出些好东西来招待诸位。” 殿中众人闻言,皆是恍然大悟,一个个看向叶千秋,满是崇敬之意。 破碎虚空的无上仙师,留下余泽,泽被后人。 这才是真正的绝世人物。 众人看着叶千秋的目光那叫一个热切,三百年前,破碎虚空,三百年后,重返人间。 叶真人的出现,会不会将整座江湖的水准提升到新的高度。 这时,只见一个身材高瘦的中年书生站了起来,朗声道:“叶真人,您能不能给我们大家伙讲一讲您破碎虚空之后,到了何处?是不是真的到了传说之中的仙界?” “您又为何会返回人间呢?” “是不是真的有仙界?” “是不是真的有法力无边的仙人?” 中年书生的话引起了殿中众人的附和。 他们也很想知道叶千秋为什么能够重返人间。 传说,破碎虚空之后,会开启天门,登临上界。 这是江湖上流传了许久的传说,没有人知道是真是假。 今天,好不容易见到叶千秋这样传说中的人物,无论是谁,都想知道,是不是真的有仙界的存在。 叶千秋闻言,朝着那中年书生看去,笑道:“你是?” 那中年书生朝着叶千秋拱拱手,道:“在下寒江。” 群雄一听,不约而同的都向那书生望去。 叶敬天从旁小声给叶千秋介绍着这寒江。 “师父,这寒江人称“冷面书生”,三十多年前便已经名震大漠。” “三十多年前,他以一双肉掌击毙漠北八凶,三日之间,以一枝镔铁判官笔连挑河北八座绿林山寨,曾在黑木崖下大战日月神教教主边人雄,并且全身而退。” 坐在下首的岳不群听到寒江这个名字,亦是吓了一跳。 ‘冷面书生’寒江之名,在江湖上知道的人可不多,但他恰巧听师父曾经提起过此人的名号。 昔年任我行尚未成为日月神教教主之时,日月神教的教主唤作边人雄。 边人雄乃是东方不败的师父,在位二十余年,最后却是被任我行给一掌杀了。 虽然边人雄是被任我行所杀,但其武功造诣着实不算弱,若非身受重伤,遭了任我行暗算。 边人雄不会那么早就死了。 而这‘冷面书生’寒江可是能在三十多年前就和边人雄平分秋色的人物。 想不到此人在江湖上销声匿迹多年,居然是到了千秋宫中。 叶千秋坐在桌前,朝着那殿中众人笑道:“寒先生所问之事,想必也是在座的诸位想要知道的事情。” 殿中一众群雄,皆是微微颔首,目光齐聚在叶千秋的身上。 叶千秋淡淡一笑,道:“人间之上,有没有仙界,贫道是不知道的。” “但贫道的确是前往过另一处天地。” “至于那一处天地,是不是就是诸位认为的仙界,贫道是不知道的。” 众人闻言,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原来叶真人真的到过另一个天地之中。 当即便有人问道:“叶真人,您老人家能不能给我们讲一讲那另一方天地之中,是什么模样?” 叶千秋闻言,微微一笑,道:“既然大家都想知道,那贫道讲一讲贫道所见所闻,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殿中众人翘首以盼。 只听得叶千秋娓娓道来,他倒也不是胡编乱造,而是将他经历的第一个世界给大家伙讲了讲。 这个世界,没有那么多的神奇诡异,处于新旧交替的时代。 叶千秋将他在第一个世界所经历的一件又一件事情说了出来。 众人听的十分入迷,根本不会有人怀疑叶千秋在说假话。 因为,这些事本来也就是真的。 叶千秋讲起来自然是得心应手。 当众人知晓,叶千秋在那一方世界修为全失,好似重新投胎了一遍,苦苦修炼百年,方才重新破碎虚空之时。 个个皆是感慨不已,亦是有太多太多的疑惑和不解。 他们在惊叹叶千秋修道之心的坚固,几乎等于重修一世,他们还在惊叹天地之外的天地之中拥有的那许多奇怪事物。 这对于他们每个人来说,都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良久之后,外面的夜色已经非常之深。 叶千秋终于讲完了那一世的百年故事。 “这一场修行,便好似一场大梦,当贫道再度醒来之时,便已经回到了华山绝巅。” “算起来,贫道重回此界,也大概有二十五六年了。” 一时间,殿中众人皆是默然无声。 “听叶真人讲完这天外之处,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叶真人会说那天外之地,不可能是仙界了。” “仙界之中,应该是仙人横行,但那天外之地,却没什么太多的高手,除了有许多光怪陆离的新事物,未必能比得上咱们所在的地界。” “对啊,若是仙界便是如此之地,那倒不去也罢。” 一时间,不少人的心头都蒙上了一层阴霾。 长久以来,破碎虚空都是很多在千秋宫停留之人的梦想。 他们想要破碎虚空,飞升得道。 因为在他们的想象之中,破碎虚空之后,仙界的一切事物都是美好的。 不会有厮杀,不会有争斗。 但叶千秋给他们描述的另一个世界,却是让他们对仙界的设想大为失望。 “或许,天外之地,并没有仙界。” “我们苦苦修炼几十年,上百年,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不少人心中的信念开始崩塌。 大殿之中在千秋宫呆了很多年的几个老江湖,早已经不是想着要做天下第一,不是想着要将武功练到多么高深的地步。 他们在千秋宫呆着,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像叶千秋和张三丰一样破碎虚空,飞升得道。 但是,如果世上没有仙界。 那他们还飞升个屁。 还不如在此方天地一直活下去。 当然,大多数人,对于破碎虚空的执着并不浓烈。 他们更多的还是想着练成更高深的武功,能够活的更久一些。 听到叶千秋如此讲述,他们没有太多的想法,更多的,可能只是想着,原来天外天,也并非那么美好。 坐在殿中的冲虚听到叶千秋这般言语,不禁想着,他武当派创派祖师三丰真人也是和叶真人一样破碎虚空而去。 如果按着叶真人的经历来看,那他武当派的祖师爷是不是也有机会重返人间呢? 如果是三丰真人能重返人间,那对于他武当来说,可就是天大的喜事了。 只是冲虚也知道,叶真人一人的经历或许并不能说明什么。 这件事,也只能是他自己瞎想一番。 这时,只听得坐在冲虚身旁的方证持手道:“阿弥陀佛,佛观一滴水,四万八千界。” “叶真人的经历,或许只是一种巧合。” “按照叶真人所言,天外之地,不止一界。” “天外天之外,恐怕还有天地。” 叶千秋看向方证,微微颔首,笑道:“方证大师此言大善。” “贫道虽然没有游历过仙界,但依旧相信这宇宙天地之间,存在仙界。” “只是贫道尚未找到罢了。” “贫道此番重临人间,亦是要参悟出合适的大道,重新开启天门,再返天外,去探寻那天外天的无尽隐秘。” 一众江湖英豪听到这里,亦是忍不住再次惊叹。 既惊叹叶千秋还想破碎虚空而去,也惊叹叶千秋的实力之强劲,居然想要二度破碎虚空! 古往今来,恐怕也就只有叶真人一人有此壮举了吧! 像叶真人这般以武入道,修仙道的无上仙师,从今往后恐怕都不会再出现了吧。 叶敬天从旁听着,他也是刚刚知道师父居然已经回到此界有二十多年。 都怪自己没有在华山安插人手,不然的话,如何能到了今日,方才知道了师父重返此界。 真是他的过失啊。 方证、冲虚听到叶千秋说重返此界二十多年,便想到了华山派。 现在,他们算是知道了,华山派和叶真人可能并没有关系,只不过是恰好叶真人重返人间,正好在华山。 这才让华山派捡了漏,华山派指不定怎么讨好叶真人,才让叶真人成为了华山派祖师。 说起来,这一切还真是华山派的运道啊。 岳不群听完叶千秋的一番言语,亦是心中暗暗感慨不已。 “想不到师祖竟然经历了如此之多的事情。” “破碎虚空莫非就等于重活一世?” 岳不群如此想着,心中倒是对破碎虚空不那么向往了。 他只想在此界之中好好守护华山派,除此之外,也就没什么再多的心愿了。 叶千秋的一番话,让大殿中的一众群雄皆是心神摇曳。 但转头一想,破碎虚空的事跟大部分人其实没什么关系。 他们听一听也就算了。 能了解到这般奇异世界,他们已经很是心满意足了。 叶千秋讲完之后,宴席就到了热闹非凡的时候。 一众宾客宴饮一番,各自研讨着武功,说着江湖间的趣事。 叶千秋和叶敬天则是趁着一众宾客热闹之时。 离开了座位,他们还有些事情要办,走到殿中时,叶千秋引叶敬天和岳不群相见。 岳不群看到叶千秋带着叶敬天过来了,急忙起身,恭敬的朝着叶千秋道。 “师祖。” 叶千秋摆了摆手,道:“行了,不必多礼。” “到了千秋宫,便是到家了。” “往后华山派有什么困难的地方,可以来找敬天帮忙。” 叶敬天在一旁急忙表态,道:“师尊既然做了华山派师祖,那华山派和千秋宫便算是同出一源。” “岳掌门往后有事需要帮忙,尽管开口便是。” 岳不群急忙朝着叶千秋、叶敬天躬身拱手,道:“多谢师祖和宫主一番美意。” 叶千秋点了点头,道:“你和灵珊且在宫中住着,什么时候想走,和我说一声便是,我让人送你们回去。” 岳灵珊从旁问道:“师祖,你不和我们一起回华山了吗?” 叶千秋闻言,微微一笑,道:“这也没准,也许我会和你们一起走。” 说着,叶千秋和叶敬天走出了大殿。 通明殿中,热闹依旧。 夜空之中,一轮满月高悬天际。 师徒二人朝着天枢殿行去。 天枢殿是存放江湖秘录的地方。 三百多年来,武林之中的人和事,几乎全部记录在册。 叶千秋一边走,一边道:“敬天,有一件事,我得问一问你。” 叶敬天道:“师父尽管问便是,徒儿定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为师知晓一百多年前,在南海之中,曾经有过一座侠客岛。” “侠客岛上有一篇《太玄经》,你可知这《太玄经》的由来?” 叶敬天闻言,诧异道:“师父,您是不是见过妙谛和尚?”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没错,为师的确是见过妙谛和尚一面。” “不止是妙谛和尚,为师还见过了石破天、谢烟客。” 叶敬天闻言,便道:“那就是了,侠客岛的事情,现在还知道一些内情的人可不多了。” “这妙谛和尚就是其中之一。” 叶千秋点头道:“妙谛和尚到千秋宫,是不是和侠客岛有关系?” 叶敬天道:“是有一点关系,但关系并不大。” “当年,侠客岛覆灭,我是知道的,所以,挑选妙谛上岛时,也是想看看妙谛从侠客岛学了多少本事。” “六十年前,千秋宫开启,妙谛和尚被请到了千秋宫来。” “这和尚的确有些定力。” “寻常武林高手,到了千秋宫,几乎很少有主动离去的。” “这妙谛老和尚是为数不多主动从千秋宫离开的人之一。” “他在宫中呆了二十年,武功大进,离岛而去。” “从他身上的情况来看,他并没有得到《太玄经》的真传。” “说起这《太玄经》的出现,其实也是蹊跷的很。” “当年,龙木二岛主发现侠客岛,在岛上发现了《太玄经》的图解,为了解开这《太玄经》之谜,曾经在中土找了各大门派的许多高手前往侠客岛。” “彼时,徒儿得知这个消息,也曾经亲自上侠客岛去看过一眼那《太玄经》,但那《太玄经》着实是古怪的很。” “每个人看了,都有不同的解法。” “如果沉迷于其中,很容易难以自拔,甚至走火入魔,若非徒儿见过师父传下的许多高深法门,定力还算可以,还未必能从侠客岛上走出来。” “徒儿知晓这《太玄经》神异,绝非常人可以修炼,记下那图解模样之后,便匆匆离岛而去。” “待回宫之中,徒儿将记忆中的《太玄经》图解给印刻在了天枢殿内的石刻上,便不敢再去想那《太玄经》,生怕走火入魔。” 叶千秋闻言,微微颔首,道:“那《太玄经》之中所蕴藏的神韵,定然不一般。” “若说那《太玄经》上记载的功法有多厉害,倒也不见得,顶多应该是一篇炼气修行的筑基法门。” “可惜,不能得见原版图解,不然的话,为师倒是可以从中推演一二。” “不过,有你抄录的图解,倒也是聊胜于无了。” “且去看看也无妨。” 叶敬天闻言,点了点头。 师徒二人朝着天枢殿中行去,不多时,便已经到了天枢殿中。 天枢殿中,有两名弟子在守候。 看到是叶敬天到了,急忙行礼。 叶敬天让两名弟子自己忙自己的。 他带着叶千秋朝着天枢殿的第一阁中行去。 天枢殿分为九阁,第一阁之中,所记录的都是最为高深的修行秘典。 比如《长生诀》、《战神图录》、《天一神决》、《千秋录》、《太玄经》这类已经涉及到修真炼气筑基的法门。 这些秘典除了《太玄经》之外,都是由叶千秋当年传下,能翻阅这些炼气筑基法门的只有千秋宫的宫主。 一般千秋宫弟子,只能在第二阁到第九阁之间寻找武功秘籍修炼。 只有极少数的几个核心弟子,才可以修炼这最高深的法门。 三百年过去,千秋宫中,修炼这些炼气筑基法门的人不超过十个。 除却已经老死的,现在宫中除了叶敬天之外,还有活着不到六个人。 并不是什么人修炼了高深功法,都能走到叶千秋这个地步。 纵然是叶敬天这种境界,都不是一般人能达到的。 叶千秋可以看出,叶敬天已经算是筑基成功。 但,他好像筑基有缺,可能和他当年练功走火入魔,急功近利有些关系。 叶千秋还没细问这些事。 片刻后,师徒二人走到第一阁当中,只见那第一阁当中,右手边的石壁之上,刻着一副又一副的图解。 只见壁上密密麻麻的刻满了字,还有许多人形模样,但见千百文字之中,有些笔划宛然便是一把长剑。 只听得叶敬天从旁说道:“这图形的笔法与世上书画大不相同,笔划顺逆颇为异常。” “寻常我们不论是写字还是画图,都是该自上而下、自左而右,虽然勾挑是自上而下,曲撇是自右而左,然而均系斜行而非直笔。” “但这图形中却是自下而上、自右向左的直笔甚多,与书画笔意往往截然相反,拗拙非凡。” “若非徒儿的记性还算不错,还真没办法将这般图解都给印刻下来。” 叶千秋点了点头,看了一副又一副的石刻,良久之后,方才说道:“虽然少了几分神韵,但着实也算一篇不可多得的筑基法门。” “寻常人若是只看这些注解文字,那自然是误入了歧途。” “这一篇《太玄经》顶多算个残篇,往后宫中弟子还是不要学的为好,免得误入歧途。” 叶敬天闻言,点了点头。 师徒二人在石壁下走着,但见其中一副所刻图形,画的是一匹骏马,那骏马昂首奔行,脚下云气弥漫,便如同是在天空飞行一般。 叶千秋瞧着那骏马奔驰的模样,不禁笑道:“这副图倒是有些意思。” 叶敬天道:“师父有何解?” 叶千秋笑了笑,道:“我解的不能说出来,能用言语诉说的《太玄经》便不是《太玄经》了。” 叶敬天闻言,若有所思。 叶千秋却是想到了当年他在天龙世界观看神书之时的场面。 这《太玄经》颇有异曲同工之妙,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但可惜,这《太玄经》并不完整,比起神书来,差了一些东西。 “侠客行”一诗共二十四句,但一共只有二十三副图解,最后一副石刻只是文字。 叶敬天能凭借惊人的记忆力将这些图解给还原了七成,也算是厉害了。 看完了所有石刻,叶千秋指了指那边的蒲团,道:“咱们到那边去坐一坐。” 叶敬天闻言,微微颔首。 二人坐定之后,叶千秋朝着叶敬天道:“为师在这里推演一番,你且稍候。” 叶敬天闻言,微微颔首,就守在一旁。 此时,天外星光璀璨,满月的光辉照耀在千秋宫中,让千秋宫好似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第28章 推演太玄,神魂演剑 叶千秋坐在天枢殿中,闭上了双目。 最后一副石刻便是太玄经的精要所在,好像是蝌蚪文一样,其实并不是蝌蚪文,只是一些经脉穴道的线路方位而已。 但因为这《太玄经》的石刻是叶敬天强行记忆之后,回到千秋宫刻下来的,所以,不免有些地方,会有错漏之处。 这经脉穴道的线路方位可不能有半分错漏之处。 有一点差池,那就有可能让修行之人走火入魔。 但想要根据这残篇去将这《太玄经》最精妙的一篇给推演出来,的确是难度不小。 叶千秋没有强行去理解这一篇精要的意思。 他闭上双眼,以元神观看那石刻,是在感受着那文字之中蕴含的精气。 倒是有不一样的效果。 当初在战神殿时,他便感觉到要是用元神观看战神图录,可能会有不一样的效果。 但为了保险起见,他并没有在战神殿就凝聚元神。 直到后来,到了神雕世界,他凝结金丹,锻炼神魂,方才将神魂锤炼而出体外。 从那时起,他便发现,夜里用神魂观看文章经义,武学秘典,会有奇效。 单独的文字刻写出来,或许没有什么精气。 但如果是一篇文章写下来,便或多或少会有精气藏于其中。 这种精气,也可以理解成为一种韵律。 而神魂对于这种韵律的把握理解,或者说是亲和力,要远远超过肉身对于这种精气的把握。 而且,叶千秋发现,每次用神魂观看一些道经佛典、儒门经义,或者是前人着写的武学秘典。 都或多或少的会让他的神魂变得坚韧许多。 这也就成为了叶千秋锤炼元神的一种方法。 叶千秋结成无垢金丹之后,整个人对于天地大势的把握和理解,已经到了一个极为高深的地步。 相较于这方世界的中的大多数他人而言,叶千秋已经比他们多走了不止一步。 如果是叶千秋要写一篇上层功法,想要将某种道理韵律藏匿在其中,那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叶敬天筑基有成,是天下间数一数二的高手,如果他修行《太玄经》之后,再去镌刻这《太玄经》,便一定会将自己的精气神给注入其中。 不过? 叶敬天从侠客岛抄录下来的这篇《太玄经》? 是他强行记忆下来的。 他没有修行过,只是囫囵吞枣? 并没有被他注入自己的韵律、精气、理解。 但既然是眷抄而来? 那肯定是不比原版的《太玄经》,再加上记忆偏差? 错漏之处,所以? 叶千秋才说这一篇《太玄经》并不完整。 叶千秋此刻要推演的就是《太玄经》剩下的那三成? 而这也是《太玄经》最为精妙之处。 一篇上层功法流传下来,如果经过很多人的倒手抄录,往往就会让功法本来的面目大改。 就比如《北冥神功》和《化功大法》、《吸功大法》、《吸星大法》一样。 只有《北冥神功》才是最为正宗,不会伤及自身的筑基法门。 而像《化功大法》、《吸星大法》都远远不如《北冥神功》。 叶千秋不知道传下这篇《太玄经》的是什么人物? 但叶千秋知道? 能传下《太玄经》的人,绝对不会弱于他。 一个能将原始《太玄经》搞出这么多乱七八糟注解的人物,对于《太玄经》的理解是绝对要超过石破天的。 传下《太玄经》的这人或许还活着,或许已经不在这方天地。 叶千秋之所以要推演《太玄经》,一来是想通过自己的推演? 将《太玄经》给完善,不至于让这一部筑基炼气的法门就此失传。 二来? 也是想看一看能不能通过推演《太玄经》得到一些对自己有用的信息,这传下《太玄经》的那个人或许还在《太玄经》之中留下一些常人难以发现的线索。 在神魂的观测之下? 叶千秋整个人陷入了一种奇特的韵律当中。 虽然叶千秋盘坐在蒲团之上。 但给坐在他对面的叶敬天的感觉却是好像隔了无限遥远的距离。 这种距离,根本不是人力所能跨越的。 叶敬天的心头微微一怔。 他知道自己终其一生? 可能也比不上师父的造诣。 当年? 他修炼师父传下的《千秋录》? 急功近利,走火入魔,导致一病不起,差点在六十岁就归了西。 也因为修炼太过急功近利,走火入魔,他不得不提前退位,传位给太子,一心去求仙道。 好在,他底子厚实,虽然经过一场劫难,但最终还是化险为夷。 不过,也因为那一次劫难,他的面容迅速变老,再也没有了永葆青春的可能。 也是在那一次之后,导致他和郭襄之间出了一点小问题。 郭襄一气之下,前往峨眉山,开创了峨眉派。 当然,那时郭襄对外从不提自己的名姓,自号无心子,江湖上无人知晓她便是大吴国皇后。 大吴国从那时候起,便埋下了灭亡的种子。 开国皇帝一心修仙道,皇后跑到峨眉山去自立门户。 当然,对外宣称的是郭皇后因病薨逝。 世人根本不知道峨眉派的创派祖师便是大吴开国太祖叶敬天的皇后。 叶敬天看着眼前的师父,就想到了三百年前,他曾经在千秋宫中和师父学艺的那些日子。 那都是三百多年前的事情了,本来许多记忆都已经模糊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师父归来之后,那些记忆又清楚无比的出现在了他的心头。 在师父和他相处的那些岁月当中,可以说是他一生当中最无忧无虑的时候。 如今想来,那一段日子,实在是太美好了。 想当年,程姑姑、陆姑姑还未仙逝之时,总是与他提起当年师父是用自己的血救下他的性命。 只要师父在,他便永远是师父身边的小徒弟。 师父于他而言,便是如父亲一般的存在。 无论是过去多少岁月,这一点永远都不会改变。 叶敬天的脑海之中思绪良多,就在他思绪飞舞之时。 坐在他对面的叶千秋却是浑身泛起了一层薄薄的金光。 这一层薄薄的金光,顿时将叶敬天给拉回了现实当中。 叶敬天感受着来自叶千秋身体之中的那股强大气势,好似感觉到天地在倾斜一般。 此时,叶千秋的神魂飘荡在叶千秋的头顶。 如果叶敬天可以看到叶千秋的神魂,便会发现,相较于叶千秋身体周围的那一层金光。 叶千秋神魂周围的金光,要更加璀璨! 而且神魂状态之下的叶千秋无悲无喜,好似那观里的道祖一般,端坐于一旁,好似亘古不化,千百年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叶千秋的神魂只有一个拳头大小,就是一个迷你版的叶千秋。 神魂状态可以自由转换形态,可大可小。 叶千秋将神魂形态调整至只有拳头大小,也是为了更容易锤炼神魂。 这都是他几十年来,总结出来的小窍门。 修炼是长久不变的事情,叶千秋经常会在日常修行当中,找到一些更快的修行诀窍。 这些都是宝贵的经验和财富。 不多时,神魂状态之下的小金人叶千秋突然睁开了双眼,只见那石壁上的二十三副图刻仿佛有了生命一般,那一个个图刻之上的图形从石壁上飞了下来。 而那最后一副石刻上的文字,也胡乱起舞,飘荡起来。 “侠客行”一诗共二十四句。 只见小金人叶千秋的眼前文字和图形交错乱舞,尽数都归于叶千秋的神魂之中。 片刻之后,只见叶千秋的神魂突然朝着天枢殿外飞去。 神魂无形无质,直接穿过了天枢殿的屋顶。 只听得叶千秋的神魂威势大涨,金光闪烁之间,神魂状态下的叶千秋迎风涨了三丈,好似一个巨人一般,在圆月之下开口,朗声念了第一句。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神魂状态之下的叶千秋,手中出现一柄由神意凝结而成的长剑。 一剑刺出,光华大作。 就在叶千秋念出这第一句之时。 本来在通明殿中宴饮的宾客,直接听到了这由神魂状态之下的叶千秋念出的声音。 本来,按照从前叶千秋神魂的坚韧强度,叶千秋的神魂无论如何出声,旁人也是听不到的。 但是,现在神魂出声,却是如同天神开口,如同天音! 夜空之下的千秋宫中,所有人都听到了这一声充满了威严的侠客行开篇。 起初,通明殿中的宾客,还不在意。 但紧接着,那一句又一句的声音传来,如同洪钟大吕一般,震慑他们的心神。 一时间,众人集结,纷纷朝着大殿之外走去。 想要看一看,到底是什么人在吟诵这《侠客行》。 岳不群带着岳灵珊和方证、冲虚走在人群当中,很快,便站在了通明殿的大殿门口。 此时,千秋宫九宫八殿之中,几乎所有的弟子也都已经走了出来。 他们仰望夜空,只见到一轮明月。 但那侠客行的诗句还在吟诵当中。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 这一句又一句的声音传出,让千秋宫内所有的人都感觉到了心头仿佛突然有某种东西突然间就被打开了一样。 一些江湖群豪,听着这声音,不知怎的,下意识的就随着诗句开始练起掌法、拳法、剑法来。 这些江湖群豪,似乎都感觉到了自己在武道之上的不足之处。 每听一句,便似乎感觉到自己在武道之上的感悟又多了一层。 这是一种玄而又玄,神乎其神的感觉。 若是说给旁人听,旁人肯定不会信。 就在这时,这声音还在继续着。 “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 “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 “救赵挥金槌,邯郸先震惊。” 随着一句又一句的诗句落下。 就连桃谷阴阳二圣这样的武林神话,心头都是躁动不已,感觉到沉寂了许久的一些难以弄懂的晦涩关节之处,突然脑海之中灵光一闪,好像就懂了。 但那道灵光一闪而过,还未抓住,便已经溜走。 夫妇二人急忙静心坐定,开始聆听那一道道声音。 这时,昆仑派的玄真子忽然一脸兴奋的喊道:“这是道音,这是道音,诸位,切不可错过这样的良机!” 说着,只见那玄真子当即盘膝而坐,闭目运功。 仅仅是片刻的工夫,那玄真子身上的气息变增强了不少。 一众群雄见状,尽数反应过来。 皆是盘膝而坐,开始聆听那回响在千秋宫上空的道音。 “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 “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随着这一句话的落下。 神魂状态下的叶千秋突然在圆月之下,显露出身形来! 有千秋宫的弟子猛然睁开了双眼,看到这一幕,不禁大呼道:“快看,是老祖宗在月宫之中舞剑!” 众人闻言,尽数睁开双眼,朝着那夜空之中看去。 只见圆月之下,一道身形正在起舞跳跃,剑光闪烁。 众人都认得叶千秋的身形,个个心头一震。 他们虽然察觉到了眼前这个在月下舞剑的叶千秋有些不太一样,但还是很肯定,这就是叶千秋。 此时,只听得叶千秋一边舞剑,一边朗声继续念叨着那首《太玄经》。 念到第五句“十步杀一人”再到第十句“脱剑膝前横”再到第十七句“救赵挥金锤”,每一句都是一套剑法。 三句便是三套剑法,那剑光舞动之间,着实是剑气纵横,星月也为之黯淡。 第六句“千里不留行”,第七句“事了拂衣去”,第八句“深藏身与名”,每一句都是一套轻身功夫。 叶千秋配合着剑法使出,更是别有一番意味。 第九句“闲过信陵饮”,第十四句“五岳倒为轻”,第十六句“纵死侠骨香”,则各是一套拳掌之法。 第十三句“三杯吐言诺”,第十八句“意气素霓生”,第二十句“喧赫大梁城”,则是吐纳呼吸的内功。 叶千秋将剑法给尽数使完,不使那拳掌之法,神魂顿时消失在了圆月之下。 千秋宫中的众人只看到叶千秋“蹭”的一下就消失了,好似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这等神异至极的事情,若不是发生在叶千秋的身上,他们保证都会觉得是自己眼花,或者是撞鬼了。 但一切是发生在叶千秋的身上,众人一想这种种奇异的现象都是由天地间的唯一真仙叶真人所显现出来的,那就不足为怪了。 仙人嘛,自然有常人难以理解的仙人手段。 更何况,刚刚叶真人念诗之时,反应快的人,都突破了瓶颈,将武学之上的壁障都给扫除了。 这等匪夷所思的事情如果不是真实发生在他们的身上,他们又如何敢相信呢? 一众江湖群豪,纷纷忍不住赞叹道。 “叶真人不愧是无上仙师,世间的种种一切,在叶真人的手中,都可以化腐朽为神奇了。” “我等能有幸聆听叶真人所发出的道音,当真是三生有幸啊。” 这时,站在角落处的段天涯将头上的斗笠给摘了下来,背在了背后。 他的目光投向那一轮明月,心中不知在想着什么。 岳不群的脸上满是笑意,叶师祖越强,就越是天大的好事。 岳灵珊仰着脑袋,有些好奇,为什么师祖会突然消失。 这一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天枢殿中。 叶千秋的神魂已然回到身体当中。 他没想到推演《太玄经》居然给了他这般大的好处。 神魂的坚韧程度直接提升了五成! 从前,他的神魂只是无形无质,说话旁人也听不到。 现在他的神魂已经能达到有形有质的状态,说话也能被人听到了。 而《太玄经》剩余的那三成,也已经尽数被他推演出来。 但这一篇《太玄经》已经是他注解过的《太玄经》,注定会和原始《太玄经》有些出入的地方。 但这些都无所谓了,在推演出《太玄经》的那一刻,叶千秋便好似看到了一个绝世剑客的身影。 一个人把酒问青天,手持三尺青锋剑,剑开天门,遥指星河,飞升而去。 叶千秋很肯定,那是这方世界曾经出现过的绝世剑仙。 但这样的绝世剑仙,在这方世界的历史当中还有江湖传说之中却是完全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叶千秋觉得很是可惜,不能与这样的人物相见一次。 真是说不出的遗憾。 叶千秋和叶敬天从天枢殿中走了出来。 当他们再度回到通明殿外时,一众江湖群雄和千秋宫弟子尽皆高呼。 “老祖宗天下无双,举世无敌!” “叶真人就是当之无愧的世间唯一真仙。” 岳不群听到这些江湖群雄的追捧,不禁暗道,怎么越听越像是魔教中人在吹捧魔教教主…… 但一想,师祖可不是魔教那些庸俗之辈能被比的。 这些江湖群雄可是发自内心,真心实意的在赞叹叶师祖的神通道法。 无论是怎样的赞誉到了叶师祖的身上,也是一点都不为过。 岳不群如此想着。 这时,只见叶千秋和叶敬天站在殿外。 叶敬天朗声道:“诸位,请移步摘星阁,一同赏月。” 一众群雄闻言,纷纷高呼道。 “同去,同去。” 这一夜,千秋宫中,热闹无比。 摘星阁观月本是雅事,但一众江湖群豪皆是豪情冲天之辈,自然不会像文人墨客那般吟诗作对。 一帮只懂得练武的侠客聚在一起,便不是赏月了,而是成了月下论剑。 这月下论剑,自然是非常热闹。 近百年来江湖上的高手全部聚集一地,像岳不群这样的武功修为,只是垫底的存在。 九十多年前,被江湖人称为天地五圣的老家伙们互相切磋一二,令人大饱眼福。 各门派之间得巨擘长老,互相论剑,比一番拳脚,各有春秋。 岳不群安稳的坐了一夜,看了一夜,着实是感慨良多。 一夜喧嚣,自不必多表。 翌日一早,朝阳初升之时。 千秋宫一众弟子便尽数集结在了大广场之中,在叶敬天的带领之下,尽数参拜叶千秋。 一时间,千秋宫上下,声浪起伏。 叶千秋站在千秋宫主殿之前,遥望那远处的海平面,看着渐渐升起的太阳,缓缓说道:“新的时代就要开启了。” 第29章 灵气席卷,太玄剑出(万更求订阅!) 长春岛上,千秋宫内。 叶千秋还在翻阅着《千秋卷》,所谓《千秋卷》,便是记录着这三百年来江湖上大大小小的人和事的卷宗。 有的人在这卷宗之中,被大,留下了浓墨重彩,有的人则只有短短的一句话,便被一笔带过。 不过,但凡能上了这《千秋卷》卷宗之人,无疑都算是在江湖上留下过足迹的人物。 千秋宫记录江湖秘史,犹如史官记载国家大事,王侯将相一般。 三百年风云,江湖之上,也是一代新人换旧人。 这其中,不知有多少侠客豪士写下了属于自己的故事。 叶千秋看着这卷宗上面记载的人和事,想到了许多年前的事情。 当初创立千秋宫,便是为了不让江湖武林史悄然消逝在岁月的长河当中。 如今看来,千秋宫的创立的确是一桩好事,最起码,他现在可以看到这缺失的三百年中,江湖上到底发生过哪些大事,出现过哪些厉害人物。 叶千秋看了三天三夜,方才将这所有的卷宗全部看完。 当看到关于峨眉派的记载之时,叶千秋不免将叶敬天叫来,询问了一番。 本来郭襄嫁给叶敬天,倒也不是什么坏事,毕竟二人当年也算是郎情妾意。 但这两人老了老了,还干起了仗,这个任性修仙,那个赌气出走。 这两人也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郭襄已经故去很多年了。 叶敬天对于结发妻子,自然还是很爱护的,虽然当年曾经闹过一些矛盾,但随着郭襄的离世,一切种种早已经化为了满腔的柔情。 叶敬天和叶千秋追忆了许多往事。 叶千秋听了一些,便将他打发走了。 这已经是八月十五中秋节之后的第五天。 来到岛上的客人,都已经被叶敬天带着在天枢殿中挑选了适合自己的功法。 但凡来到千秋宫的人? 都可以在天枢殿的第二阁到第九阁之间选取一门高深武学秘典。 还可以参观四十八副《天一神诀》的石刻。 这《天一神决》是叶千秋所创? 是可以炼气筑基的秘典,对于修行人的要求也是最低的。 但凡能观看此秘典的? 几乎都可以从中受益匪浅。 转眼间? 就是两个多月过去。 新来到岛上的一众江湖群豪,也和其他往年间来到岛上的江湖群豪一样? 有些乐不思蜀。 不再挂念那些江湖俗世。 一心只想参悟更高深的武学。 自然不会去提离岛之事。 就连岳不群这一心想要振兴华山派的掌门人,也决口不提什么离岛之事。 见过了如此之多的高手? 岳不群如果不能将自己的实力提升到一定程度? 他是不会离岛的。 他不仅自己刻苦练武,还督促岳灵珊也刻苦练武。 冲虚、方证,倒是比岳不群更稳得住,特别是方证? 他岁数要比岳不群大上不少? 即便是有高深妙法,他也未必能习得其中三味。 所以,他倒是成了最恬淡的一个人。 千秋宫中除却武学秘典吸引人之外,更关键的是岛上有灵气滋养。 在岛上练武,和在中土修炼? 进境速度大为不同。 这全是因为千秋宫中有一块奇石,乃是当年叶敬天从华山莲花峰移来的。 这块奇石? 就是当年叶千秋在莲花峰上苦修之时,所坐的那块大石。 在叶千秋破碎飞升之后? 这块大石被甘霖滋养三天三夜,成了一块灵气不绝的灵石。 叶敬天将这块灵石移至长春岛? 成为了长春岛的镇岛之宝。 这一日? 叶千秋叫来叶敬天? 替他补全道基。 当年,叶敬天筑基之时,由于曾经走火入魔,根基有失,所以筑基不稳。 方才导致他体内的生命精华流失了不少。 叶千秋将其叫来,以自己的一滴血为引子,制成了一枚血种,让叶敬天服下。 叶敬天将这枚血种炼化之后,虽然头发依旧雪白,但是面容却是变得红润起来,皱纹也是一日比一日的减少。 七日之后,叶敬天的容貌便完全恢复了壮年时的模样。 叶敬天的变化,让岛上的一众群雄惊讶无比。 叶千秋不让叶敬天透露他能返老还童的秘密。 叶敬天便对外宣称说自己功力大进,不自觉的容颜便恢复了往昔模样。 岛上群雄一听,皆是齐齐朝着叶敬天恭贺。 也因为叶敬天的返老还童,一众群雄更是刻苦修炼,日夜苦修。 就在众人愈发刻苦之时。 叶千秋却是和叶敬天却是在这天夜里,乘了一艘海船离岛而去。 岛上的群雄并不知道叶千秋和叶敬天离去,只以为二人是闭关去了。 而岛上的弟子也是很少有人知道,叶千秋和叶敬天已经离岛而去。 …… 海风迎面拂来。 叶千秋和叶敬天并肩站在船头,看着那一望无际的大海。 叶千秋道:“大概还有多久能到侠客岛?” 叶敬天道:“还有半日。” 叶千秋稳稳颔首,脸上却是露出了凝重之色。 他和叶敬天此次出海,不是因为别的事情,而是为了侠客岛的遗址而来。 当年侠客岛上石刻被毁,龙木二岛主去世,一众江湖群雄被半推半就的送离了侠客岛。 龙木二岛主对一众群雄说,是侠客岛即将遭遇火山爆发,毁灭只在顷刻之间。 那不过是骗人的鬼话。 叶敬天对侠客岛一向都有关注。 也正是叶敬天对于侠客岛一直有关注,才让他发现了侠客岛的不同寻常之处。 当年,侠客岛上的群豪一被送走。 叶敬天便知道了消息。 他知道,一定是有人破解出了《太玄经》的奥义,不然,龙木二岛主是不会轻易让人离开的。 所以,他便坐着船带了几名弟子前来侠客岛一探究竟。 但是让他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当他登上侠客岛的时候,侠客岛上一片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他在侠客岛的山中腹地,发现了很多尸体,山道上,甬道中,全都是尸体。 这些尸体全是侠客岛龙木二岛主的弟子。 起初,叶敬天还以为是有人杀了侠客岛这些人。 但是,他却是发现这些侠客岛弟子的死因十分之蹊跷。 身上连一丁点的伤口都没有,凡死去的侠客岛弟子,都是面色发紫。 有的人更是半跪在地,弓着身子,脸上并没有什么痛苦之色,好像在是一瞬间,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死了。 若是只是一人是这样,倒也不会让叶敬天感觉到异常。 关键是侠客岛上上下下,所有弟子,都是这个死法。 这让叶敬天是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叶敬天走到侠客岛昔日存放《太玄经》石刻的石室当中时,叶敬天才发现了问题到底出现在了哪里。 他在那石室当中,发现了有一股浓稠无比的灵气正在朝着外面喷涌着。 叶敬天知晓灵气是什么东西,当年叶千秋飞升之后,天降甘霖三日三夜,华山之上的花花草草,在三天之内疯涨了许多。 那种气息,叶敬天是见过的。 而侠客岛上的那股浓稠气息,明显就是灵气。 而那股灵气之浓郁,着实是让叶敬天都有些难以消受。 最终,叶敬天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这些侠客岛的弟子,很可能就是被灵气潮爆发之后活活给撑死的! 从那之后,叶敬天便派宫中弟子时常观察侠客岛上的异象。 渐渐发现了,侠客岛上的草木树丛在三十年之内疯长了许多。 正常草木树丛一年四季,总有凋谢之时,但侠客岛上的草木树丛却仿佛没有这种时候,只要是植被,就不存在枯萎的时候。 三十年之后,岛上已经完全变了模样。 岛上的一些小动物,也变得行动非常迅速敏捷,而且有的还颇有灵性,有的野兽变得十分凶戾,一般的武林高手都不是这些凶禽猛兽的对手。 这片海域,也就成为了凶禽猛兽的天堂。 会有一些海船在这里莫名失踪。 自叶敬天发现侠客岛上的异象开始,到现在已经有八十多年过去了。 这八十多年来,叶敬天派往侠客岛附近海域的千秋宫弟子,有不少人都被这附近海域的鱼怪,还有天上的猛禽给袭击过。 一些弟子因此而丧命。 此事,乃是千秋宫的绝密。 叶敬天从来没有和岛上的江湖群雄说过此事。 “最近这二十年来,每年,徒儿都会派人前来侠客岛附近的海域一观。” “侠客岛附近海域的鱼类在这几十年间都渐渐发生了变化。” “许多鱼类变得强悍无比,和成精了一般,纵使是接近筑基期的高手也无法轻易将这些鱼怪给击杀。” “这几十年来,侠客岛附近,已经成了这茫茫南海之中的禁地。” “侠客岛离长春岛只有两天一夜的路程,徒儿担心的是,这些鱼怪纠集日久,继续蔓延下去,可能会将长春岛也给渐渐围住。”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从今往后出海,便更要小心。” 叶敬天从旁说着。 叶千秋已经认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叶敬天猜测因为灵气潮汐的爆发导致了侠客岛弟子的全部死亡,这个猜测叶千秋是赞同的。 天地灵气突然爆发,不比火山爆发造成的灾难小。 灵气的确是好东西,但如果是灵气潮汐的爆发,那么狂暴的灵气一下子冲入人的体内,的确是会让人在瞬间被灭杀。 别说是没有经历过灵气洗礼的一般练武之人扛不住。 就是一上手就从炼气开始的炼气修士也未必能扛得住。 侠客岛周围海域的变化,便足以说明,灵气潮汐在这八十多年间不止一次的爆发过。 不然,没有源源不断的灵气滋生,侠客岛附近海域的鱼类不会发生蜕变,成为精怪异类。 叶敬天的担心是对的。 任何物种强大之后,都会去扩张自己的地盘。 飞禽走兽也是一样。 如果人类没有相对应的手段措施,再过一百年,这南海之地,恐怕将会彻底沦为鱼怪的领地。 当叶千秋从叶敬天的口中得知这个消息时,他的确有些惊讶。 但一想到他推演《太玄经》时,冥冥之中感应到的那位绝世剑客的身姿,叶千秋便觉得这一切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他破碎虚空之时,天降甘霖,灵气雨水洗涤华山三天三夜。 而那位绝世剑客破碎虚空之时,肯定也留下了余泽。 而灵气潮汐的爆发,可能就和这位绝世剑客破碎虚空之秘有关。 也可能是《太玄经》被石破天破解之后,就打开了这灵气潮汐的钥匙。 当然,这些都是叶千秋的猜测。 想要证实这些猜测,叶千秋必须要亲自到侠客岛上一看。 所以,叶千秋和叶敬天才在夜里带了几名千秋宫弟子,便乘船出海。 此事事关重大,叶千秋和叶敬天都不想走漏风声。 所以,师徒二人才会在夜里出发。 此时,海船已经大海之上航行了一天一夜,再有半天,就能到侠客岛。 叶千秋眺望着那一片海域,神念蔓延而出,笼罩方圆五十里,监测这附近海域的动向。 稍微有异动,他们也好提前做准备。 又在海上航行了两个多时辰。 叶敬天让弟子将海船停了下来。 “师父,这里还算是安全地带,再往南走,可就越来越危险了。” 叶敬天朝着叶千秋说道。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放小船吧,让他们几个在大船上候着,你和为师坐小船前往侠客岛。” 叶敬天闻言,点了点头,当即命手下弟子,将一艘小舟给放了下去。 叶千秋和叶敬天一跃而上。 小舟不用人划,如同离弦之箭一般,便直接飞快的朝着侠客岛驶去。 待小舟行驶了大概有大半个时辰之后。 叶千秋突然感觉到了前方三十里的海域之中,有一股强悍的气息出现。 叶千秋朝着叶敬天叮嘱一声,道:“做好准备,前边三十里海域,有大家伙出现。” 叶敬天闻言,微微颔首。 叶千秋是见过异兽的,当年在战神殿之中,他所降伏的那条魔龙,可是实打实的异兽。 叶千秋倒不相信在这侠客岛海域之中繁衍生息不过几十年的鱼怪能有那头魔龙厉害。 师徒二人脚下的小舟,飞速前进着。 待快要接近那个大家伙时,叶千秋直接将自己的气势散发出去。 那个海里的大家伙便自觉的退去了。 叶千秋这就明白了,这成了精怪的大家伙,也是怕死的,并不是无脑莽。 越是靠近侠客岛,叶千秋能感觉到了强悍气息,便越是多了起来。 那些隐藏在海水之中黑影,仿佛是躲在暗处的猎手一般。 如果不是叶千秋散发出的气息太过恐怖,恐怕海水里藏匿的鱼怪早已经撞翻了他们的小舟,将血盆大口面向了他们师徒二人。 又行了半个时辰。 侠客岛终于在望。 但看见岛是一回事,想要到达岛上,还有半个时辰的航程。 叶千秋加快速度,终于在小半个时辰后,抵达了这昔日在中土江湖之中被江湖人视之为噩梦之地的侠客岛。 登岛之后,只见侠客岛上和长春岛倒是颇为相似,皆是有一座高耸的石山,不过比起长春岛来。 侠客岛上的石山就显得异常葱郁。 山上的树木皆是参天大树,错综复杂,老树盘根。 就在二人上岛的时候,还在海滩边发现了好几条目露凶光的长条鳄鱼。 兴许是叶千秋身上的气息尚未隐去,那些长条鳄鱼在感觉到了危险之后,便朝着海水滑了过去。 叶千秋和叶敬天朝着山上行去,刚刚走了没多久,便有几个黑影朝着二人扑了过来。 严格意义上来说,叶千秋师徒二人都已经不是单纯的武者,而是炼气修行的修士。 叶千秋是金丹修士,而叶敬天也是筑基修士。 师徒二人早有防备。 只见师徒二人往后一退,抬手一抓,便一人抓到了一只猴子。 两猴子朝着叶千秋和叶敬天“吱吱吱吱”的龇牙咧嘴。 那边树上,还有几只猴子,也不停的“吱吱吱吱”起来。 叶千秋浑身气势一涨,在猴头上摸了摸,猴子立马老实下来,而在树上的那几只猴子也在顷刻间跑的不见踪迹。 “这些猴子的速度好快,比起一般天人合一境界的高手都要快上三分。” 叶敬天从旁说道。 叶千秋微微颔首,的确是这样。 东方不败的速度在中原已经是傲视群雄的存在。 但和这些猴子比起来,却还要差上不少。 若是东方不败还活着,知道他连几只猴子也比不过,不知道会有什么感想。 师徒二人一人提溜了一只猴子继续朝着山上掠去,山上到处都是茂密无比的树从。 连路都没有了。 待到了半山腰,二人进入了一处石洞之中。 叶敬天在前边一边带路,一边说道:“师父,前边就是昔日侠客岛众人所居之地。” “那刻下《侠客行》的石室也就是在这山腹之中。” 叶千秋闻言,微微颔首,他一上岛,便已经感觉到了这岛上灵气之充沛,着实是罕见。 越是靠近这腹地,这灵气的浓稠程度,便是越高。 “敬天,这侠客岛若是能开发一番,未尝不可成为传说之中的洞天福地!” 叶千秋一边走着一边和前边的叶敬天说道。 叶敬天微微颔首,道:“如果灵气一直在往外蔓延,那将来天地间一定会发生大变化。” 叶千秋点了点头,道:“所以,还是要早做打算。” 师徒二人在洞中行了两里多地,眼前赫然出现一道玉石砌成的洞门。 走进玉石洞门,只见地下青石板铺得十分整齐。 洞中桌椅俱全,可以看到曾经有人生活的痕迹。 只不过近百年无人居住,显得荒凉许多。 二人在穿过几个石洞,又来到一条长长的甬道当中。 越是朝着这甬道当中走,叶千秋便越发的感觉到了这甬道当中灵气之浓烈。 二人行出十余丈,来到一道石门之前,门上刻着三个斗大的古隶之字。 “侠客行。” 叶千秋看着那三个字,缓缓念道。 叶敬天推开前面的石门,朝着叶千秋道:“师父,就在里面了。” 叶千秋微微颔首,将手上的猴子给放下,随着叶敬天走了进去。 那猴子见叶千秋放下了他,也不往外跑,而是跟在叶千秋身后,一起朝着石室之中行去。 待师徒二人走进石室,只见那东边的石壁之上光滑无比。 叶敬天将手上的猴子也放开。 两只猴子结伴,跟在师徒二人的身后。 师徒二人走过一间又一间的石室,最终在最后一间石室当中驻足下来。 只见那石室当中,空空如也。 但石壁上的一个巨大的缝隙却是吸引了叶千秋的注意力。 叶敬天朝着那巨大缝隙指去,道:“就是这条缝隙,师父,你快看,这里还有淡淡的紫气在萦绕着。” 叶千秋走了上去,瞧着那巨大的缝隙,看着那缝隙之间的石壁,发出晶莹剔透的灵光。 叶千秋抬手在那石壁上摸了摸,然后说道:“这石壁已经化为灵石,如果灵气潮汐是从这里开始爆发的话,那这山后很可能已经形成了一条灵石矿脉。” 叶敬天闻言,脸上亦是露出凝重之色,道:“师父,要不要凿开看一看。” 叶千秋道:“你退后,我来。” 叶敬天闻言,往后退去。 叶千秋抬掌,一道近乎于实质的气刃出现在他的掌前。 只见叶千秋在那石壁前随手划了记下。 一大块一大块的石头落了下来,露出了石壁后边的晶莹剔透五彩斑斓的晶体。 叶千秋见状,深吸一口气,道:“的确是灵石矿脉。” “这侠客岛上,一定有一位绝世剑仙在此地隐居苦修过。” 叶敬天闻言,道:“绝世剑仙?” “师父为何如此说?” 叶千秋大袖一卷,朝着五彩斑斓的灵石矿壁之内轰然拍去。 只见山石不停的往下坠落,一柄藏匿在灵石之中的晶莹长剑,出现在师徒二人的面前。 那长剑周身熠熠生辉,散发着五彩斑斓之色。 叶敬天见状,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道:“师父,莫非……这灵气潮汐是由这一柄剑所引发的?” 叶千秋神色凝重,点点头,道:“很有可能是这样。” “你看那剑柄之上,刻着什么字!” 叶敬天定睛一看,只见那剑柄之上,刻着两个字“太玄”! “师父,是太玄剑!” “莫非《太玄经》和太玄剑是同一人所留?” “莫非当年石破天参悟了《太玄经》之后,也引动了这太玄剑之灵。” “一把剑引起了侠客岛周围海域的巨大变化,着实是不可思议!” “那这把剑的主人,该是什么样的人物!” “莫非真是师父所言的绝世剑仙?” 叶敬天话音一落,突然山体剧烈摇晃起来,石室不停的震动,晶石不停的掉落。 石室好似就要倒塌了一般。 叶千秋面色一变,道:“不好,这太玄剑要出世了!” “很可能会引起新一轮的灵气潮汐大爆发!” 叶千秋话音刚落。 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 好似天崩地裂了一般! 让叶千秋的神魂都为之一荡! 叶敬天更惨,面色一白,吐出一口血来! 那灵石间的长剑破壁而出,随之而来的是一股磅礴无比得浓稠灵气,瞬间将师徒二人的身形给淹没! 第30章 天地大变,修真时代(万更求订阅!) 大地在震荡! 山体在摇晃! 天地好像就在一瞬间失神。 叶千秋一把将叶敬天拉住,顺着太玄剑爆发的方向,一起朝着山体外飞了出去。 霎时间,岛上的所有生灵在这顷刻之间,就被灵气潮汐给淹没。 一股浓稠的紫气蔓延在天地当中。 太玄剑有灵,遁入长空,直冲云霄而去,不见了踪迹。 叶千秋带着已经昏迷的叶敬天朝着山下急速飞去。 这一座石山,是要彻底倒塌了。 大块大块的山体支离破碎。 轰隆隆之声在不停的响动着。 叶千秋在半空之中飞掠,可以明显的看到那侠客岛在自东而西的斜斜下沉着。 叶千秋心头一紧,本来以为侠客岛不会陆沉,但太玄剑一去,侠客岛便开始土崩瓦解。 那太玄剑到底是何等剑器,居然让一岛之地成为了洞天福地一般的存在。 灵气潮汐的爆发和蔓延,到底是太玄剑导致的,还是侠客岛上另有灵眼? 这下连叶千秋也拿不准了。 侠客岛发生这般大的动静,眼看就要沉没在大海之中,岛上的生灵断然没有存活下去的可能了。 叶千秋没有丝毫犹豫,他能感觉到这一股灵气潮汐的爆发,让一股充盈无比的灵气在不停的朝着自己的身体当中挤压着。 而叶敬天之所以昏迷,就是受到了这股突如其来的灵气潮汐的影响。 他自己倒是不惧这股灵气潮汐的爆发,但是叶敬天可能就没那么幸运了。 若是他抵挡不住这灵气潮汐,很可能会就此身陨。 这种抵抗灵气潮汐的事情只能靠他自己,叶千秋也帮不上忙,因为灵气潮汐的爆发,不仅仅是针对肉身,还会蔓延至神魂。 若非叶千秋元神已成,先前推演《太玄经》时,神魂力量又提升了一个档次,面对这股突如其来的灵气潮汐,他现在绝对不会这般轻松。 叶千秋带着叶敬天飞到了岸边,上了小船,直接离岛而去。 眼看着那侠客岛不停的朝着那海中沉没下去,叶千秋感觉到方圆五十里之内的海怪被惊动了不少。 侠客岛最终还是完完全全的沉入了海水之中。 叶千秋虽然觉得有些可惜,但也没什么办法。 只是他朝着天际之中望去,想要从天际之中找到关于太玄剑的蛛丝马迹。 这一柄灵剑一出世,便搞得侠客岛陆沉,仅仅是片刻的工夫便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本来还想降伏这柄灵剑的叶千秋,着实是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情况。 待叶千秋带着叶敬天乘着小船出了侠客岛附近海域之后,已经是星夜之时。 叶敬天虽然还未苏醒,但叶千秋查探了一番他的情况,知道他的气息已经稳定住了。 不出意外,明天一早大概就能醒转了。 在海上漂泊了大半夜,终于见到了在附近海域等候他二人的千秋宫弟子。 上了大海船之后,叶千秋让宫中弟子将叶敬天给安顿好,吩咐一众弟子返航。 这一趟侠客岛之行,给了叶千秋不小的意外。 无论是灵气潮汐的爆发,还是太玄剑的出世。 都让叶千秋感觉到了这方天地并非只是表面上的那般简单。 自他之后,张三丰还能破碎虚空,飞升而去,再加上这太玄经、太玄剑、灵气潮汐大爆发。 都让叶千秋明白,这方世界恐怕在很久以前,绝对是存在过修行高手的。 他可以肯定,他感应到的那位就是绝世剑仙,一定是存在过的。 只是现在太玄剑失踪了,关于那位绝世剑仙的线索也就算断了。 叶千秋有一种说不出的遗憾。 海船在大海之上航行了一天一夜。 终于在第二天夜里,返回了长春岛。 由于众人是在夜里离开,又是在夜里归来。 所以,侠客岛上的一众群豪,根本不知道叶千秋和叶敬天早已经在岛外溜了一圈。 叶敬天已经醒了,经此一劫,他的修为又有了不少长进。 最关键的是,他的道基在经过叶千秋血种的凝固,再加上这一次灵气潮汐的肆虐,终于圆融无比。 连他的白发也已经尽数变为了黑色。 这一点,就是连叶千秋也没有想到。 叶敬天彻底的返老还童,这件事在千秋宫引起了极大的轰动。 叶敬天的变化,他们可都是看在眼里的。 如果人人都可以像叶敬天这般返老还童,那可就太痛快了。 世上的王权富贵、皇图霸业和长生不老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 不过粪土而已! 有不少江湖群雄悟得了这样的道理。 心甘情愿的留在长春岛,一点都不想离去。 人类对于长生的渴望,是要压倒许多欲望的。 叶敬天苏醒过来之后,便按着叶千秋的吩咐,去将宫中一众弟子招来,从即日起。 凡宫中弟子,一律开始修炼炼气筑基功法。 本来,从前即便是千秋宫弟子,也不是人人都能习得这炼气筑基功法的。 只有少数核心弟子,才能够习练。 毕竟,不是每个人的资质都足以去习练这炼气筑基之法。 但是,经过这一趟侠客岛之行。 叶千秋便知道,如果不能早一点提升千秋宫弟子的实力,那如果侠客岛附近海域的精怪异兽真的朝着长春岛这边蔓延过来。 那千秋宫的下场恐怕比侠客岛好不了多少。 没有强大的实力,千秋宫弟子根本无法抵御那大海之中的精怪。 精怪的势力范围一定是在慢慢扩大的。 留给千秋宫的时间不多了。 况且,他也搞不清楚灵气潮汐爆发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如果,侠客岛灵气潮汐的爆发,只是个例,那还好说。 如果是天地范围内的初潮,那天地大变便是指日可待。 凡事都要未雨绸缪,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千秋宫必须拿出十足的应对方法才行。 有了侠客岛的前车之鉴,如果千秋宫还依旧像往常一样,那是绝对不行的。 叶千秋用了三日三夜的工夫,将一整套完整的炼气筑基法门给改良出来,这套炼气筑基法门最关键的地方就在于修炼门槛的降低。 无论是不是聪明之辈,都可以修炼这套简化版的炼气法。 至此,千秋宫弟子正式开始脱离一般武者的范畴,迈入了修仙道的序列。 在千秋宫停留的江湖群雄并没有发现千秋宫上下的异样之处。 但叶千秋并不打算将这个事情瞒下去。 如果精怪群真的蔓延至长春岛附近海域。 那仅仅只靠千秋宫弟子是不成的。 必须将一众江湖群豪也给团结起来才是。 于是,在除夕这一天夜里。 叶千秋将一众江湖群雄汇聚在通明殿之中。 由于是新春佳节,除夕之时。 通明殿中的一众群雄只觉得叶千秋将大家招来是想热热闹闹的过个年。 待群雄一落座。 叶千秋和叶敬天高举酒杯,朝着一众群雄行祝酒词。 “新春佳节,除夕破岁,愿诸位都心想事成。” 叶敬天朗声说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殿中群雄闻言,皆是满饮杯中之酒。 待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叶千秋方才开口道:“诸位,今夜让大家伙汇聚一堂,其实是有一件大事,要与诸位言明。” 叶千秋这话,登时便引起了大家伙的注意。 能被叶千秋称之为大事的,那肯定不是一般事。 毕竟,叶千秋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 天下间的事,或许在别人眼里是大事,但到了叶千秋的眼中,便不过是小事而已。 但叶千秋现在明说了是大事,一众江湖群雄自然是心头一紧。 只听得昆仑派玄真子道:“请真人示下。”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诸位,有一件事,贫道琢磨了一个多月,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告知诸位。” “不过,经过贫道再三考虑,贫道还是觉得,应该将此事透露给大家伙知道。” “毕竟这事,可是关乎到未来天下的大局。” 一众江湖群雄一听,顿时一怔,事关未来天下的大局? 这到底是什么事? 点苍派许飞急忙问道:“真人,到底是什么事?” 叶千秋微微颔首,抬了抬手。 此时,殿外走进八个千秋宫弟子! 而这八个千秋宫弟子分成两列,一边四个,抬着一个三丈多长,黑不溜秋的大怪物走进了殿中。 一进殿,便有一股浓重的腥臭之味传入了殿中群雄的鼻间。 一众群雄一看,这长达三丈之多,又宽厚无比,通体有一人多高的巨大怪物居然是一条大鱼! 一众群雄见状,皆是疑惑不已,虽然都惊叹这怪鱼之大,但还没有什么别的想法。 “这莫非是叶真人捕来的大鱼,给咱们享用的?” “这大鱼似乎还活着呢,这么长的一个大家伙,恐怕是得有上千斤了吧!” “依我看,最起码在三千斤往上了!” “你们看,这鱼怪看起来好凶,不知是什么鱼种。” 不少人嘀嘀咕咕的,说来说去,没一个靠谱的。 岳不群坐在席间,看着那殿中的大鱼怪,暗自倒吸一口凉气。 这般重量级的大鱼怪,别说是不会武的人碰到难以脱身,就是会武的若是碰到了恐怕也得葬身鱼腹。 这般大的鱼怪,也不知道千秋宫的弟子是如何捕来的。 就在众人惊讶无比之时。 只见坐在主位上的叶千秋道:“诸位,你们可知这大鱼怪是如何而来?” 一众江湖群雄纷纷摇头,有人道:“叶真人,您就别卖关子了。” “是啊……是啊……” 有人附和道。 叶千秋点了点头,道:“诸位,实不相瞒,这大鱼怪是我捕来的!” 群雄闻言,诧异无比,以叶千秋的身份,何必要去捕鱼呢? 难道就因为这条鱼比较大? 这时,只听得叶千秋接着说道:“想必诸位一定很是疑惑,我为什么要捕来这大鱼怪。” “这大鱼怪又是从哪片海域捕来的。” “诸位,我想说的是,这大鱼怪是我从离长春岛二百余里处的海域之中捕来的。” “而这样的大鱼怪,在那片海域之中,还算不上最大的,仅仅是中游而已。” “而比这样的大鱼怪凶残十倍的鱼怪也是存在的,而且有很多。” 一众群雄闻言,面上倒是有人露出了凝重之色。 这般大的鱼怪,若是袭击海船,那可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这时,叶千秋朝着坐在他左手一侧的岳不群道:“不群,你拿起你的剑,去刺这鱼怪一下,看你的剑能不能刺透这鱼怪的鱼鳞,记着,要用全力。” 坐在下首岳不群闻言,急忙起身,朝着叶千秋躬了躬身,他虽然不知道叶千秋为什么要让他这么做,但是他依旧义无反顾的拔出腰间长剑,体内真气狂卷,顺着剑尖直接朝着那鱼怪的身上刺去。 嗤! 只听得一声嗤响。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岳不群这全力一剑,竟然只在那鱼怪的身上留下了一条极浅的痕迹。 岳不群神色微变,开口道:“师祖,这是什么鱼?” “鱼鳞竟然这般坚固?” “我这全力一剑,纵使是金石也足以斩开,但却只在这鱼鳞之下留下一道淡淡的痕迹。” 殿中一众群雄也都来了兴致,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同寻常。 这时,叶千秋朝着岳不群道:“不群,你先坐回去。” 岳不群点了点头,有些疑惑的坐了回去。 这时,只听得叶千秋继续说道:“这鱼怪是什么种类,我就不多介绍了。” “我想说的是,像这样的鱼怪在长春岛以西二百里外的海域当中,最起码还有上千头。” “这种鱼本来只有一人大小,但是因为某些原因,导致了这类鱼的变异。” “而我想和大家说的就是,导致这鱼怪变异的原因。” 一众群雄闻言,皆是好奇无比。 “到底是因为什么?” 叶千秋道:“因为这近百年来,长春岛以西二百余里外的海域之中,爆发了不下十次灵气潮汐。” “因为灵气潮汐的爆发,导致了海域之中的鱼类变异。” “连飞禽走兽,都变得更加凶残无比。” “我千秋宫弟子曾经有数人丧生在这些鱼怪、飞禽走兽的腹中。” 一众江湖群雄一听,登时一惊。 千秋宫有弟子丧生在这些鱼怪的手中? 千秋宫的弟子可都不是等闲之辈。 不少弟子比起他们之中的很多人来,都要强。 连千秋宫的弟子也丧生过,那岂不是说明他们若是出海的话,也将有丧命的危险? 这时,只听得叶千秋继续说道:“我想告诉大家的是,因为灵气潮汐的爆发,这些海域之中的鱼怪是越来越多,他们的势力范围也是越来越大。” “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这些鱼怪在不久的将来,很可能会将长春岛附近海域给占领。” “往后大家出行要加倍小心。” “灵气潮汐的爆发,很可能预示着天地间要发生一场大的变化。” “这场变化,很可能是一场灾难,也可能是机遇。” “诸位都是江湖上数得上号的人物。” “值此大变将至之期,贫道也不藏私。” “贫道会传给诸位一篇炼气筑基法门,帮助诸位早日突破。” “当然,这也只是贫道的猜测。” “如果,天地没有大变,那自然是好,但这些变异的飞禽走兽,鱼怪之类还是存在的。” “所以,为了大家的安全,捕杀这些鱼怪之事还是在所难免。” “但这些鱼怪之厉害,想必诸位刚刚也有所了解。” “所以,诸位提升实力之事,应该是刻不容缓。” “今日之后,诸位可到天枢殿中,与殿中童子自取炼气筑基法门,此法修炼门槛极低,望诸位好生用功修行,以备不测。” 叶千秋说的慎重无比,一众群雄听到叶千秋这话,还有些人没有反应过来。 但经过身旁之人稍微一提点,众人也就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一时间,大殿之中欢快热闹的气息隐没了许多。 众人的心头,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翌日一早,便有不少人在天枢殿领了这篇名为《千秋功》的炼气筑基法门,岛上人人不分内外皆开始炼气修行。 一连几个月过去,长春岛上接连有人突破壁障,跨入新的境界。 叶千秋也对修行境界进行了明确的划分,以便统计各境界的人手。 但境界之分,并不代表战力的高低。 这境界之划分,倒也简单。 一共分为五境,分别是后天、先天、天人、筑基、金丹。 一般江湖人,都是后天境界。 武功高的,能跨入先天境界的人,已经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从前的风清扬在江湖上声名远播,但不过是后天巅峰的高手。 后来有了突破,才算是跨入先天境界。 像东方不败这样的天人合一第一境的高手,能成为江湖明面上的天下第一,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因为,江湖上的明面势力当中,真的没有什么真正的高手。 能登上长春岛的,诸如岳不群、冲虚、方证都是介于后天巅峰和先天境界之间人物。 像段天涯这样的人物,又比岳不群、冲虚、方证的实力要高出一些,已经是天人合一境界的高手。 除了段天涯之外,最近一批上岛的中土群雄之中,也就是点苍派许飞的实力还算可以,也勉强跨入了天人合一第一境。 其他人基本都是在后天巅峰和先天之间徘徊。 自从叶千秋传下炼气筑基法之后,连方证、冲虚也暂时不想离开长春岛了。 如果叶千秋的猜测会变为现实。 那他们现在离开长春岛,就是对各自门派的不负责任。 如果天地大变,那走在最前边的人,便能掌握话语权。 少林、武当如果不想掉队,就必须积极的融合进来。 时间匆匆而逝。 一眨眼,离岳不群他们登上长春岛已经有一年光景。 而他们修行《千秋功》也已经有半年时间。 众人都算是略有小成。 所有人心中都是冲劲十足。 就在八月十五,月圆之夜的这一天。 群雄又汇聚一堂,小聚一番。 待宴饮到了中途之时。 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 好似天崩地裂一般大的动静,在众人的心头耳边尽数浮现。 将尚且还有些醉意的不少人一下子就给吓的醒了过来。 下一刻,还不待众人反应。 突然间,地动山摇起来。 千秋宫的九宫八殿都开始剧烈摇晃。 有人喊道:“是地震了!” “是地震了!” 叶千秋却是面容一肃,朗声道:“不是地震,是灵气潮汐爆发的前兆!” “诸位,速速运转《千秋功》!” “灵气潮汐……” 哗! 叶千秋话音未落。 霎时间,一股遮天蔽日的紫气已经蔓延进了通明殿当中。 整座天地似乎都在这一瞬间变得安静下来。 浓稠无比的灵气在不停的涌入每个人的身体当中。 有人当即撑不住,登时魂飞魄散! 叶千秋稳住身形,坐在原地,他能感觉到这股灵气潮汐的爆发比起在侠客岛之时经历的那一次灵气潮汐还要猛烈数倍! 即便是他也不能乱动,只能尽力维持自己的身形。 嘭!嘭!嘭! 一个又一个的江湖群雄倒了下去。 有千秋宫弟子也撑不住,倒地不起。 叶千秋眼看着这一切,却是无能为力。 面对天地大势的强烈爆发,他一人之力难以抗衡! 那边,只见岳不群满面紫气,在苦苦支撑。 方证和尚大汗淋漓,已经有些撑不住的迹象。 而岳灵珊就惨了,早已经晕死了过去,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叶千秋感觉到这股灵气潮汐的威势正在慢慢的减弱当中。 一刻钟过去! 已经有不少人倒下! 大殿之中,还能盘膝坐着的人,已经只剩下了二十几个而已! 嘭! 就在这瞬间的工夫。 又有一人倒了下去。 这时,只见叶千秋蹭的一下站起身来,他已经完全适应了这股灵气潮汐的威能,他先来到岳灵珊的身旁,看到岳灵珊尚且有气,体内的灵气还在自行运转之中。 叶千秋稍微松了一口气,还好岳灵珊到了岛上之后,还算刻苦,再加上从前他指点岳灵珊比较多一点,这丫头总算是扛过了这一劫。 叶千秋看过了岳灵珊,又一一前去查探千秋宫弟子和那些江湖群雄。 有人已经气绝身亡。 比如那位曾经和他搭过话的昆仑派玄真子。 他来到千秋宫已经六十多年,本来以他的实力,还有希望再更进一步,但却是倒在了这灵气潮汐的爆发之下。 曾经的天地五圣,只有一人尚且还有气息,能撑得住,此人便是秋意浓,她本来已经是一百二十岁的人,姿容略显老态,但经过这灵气潮汐的洗礼,她的面容在不断的朝着二十岁的模样变化着。 桃谷夫妇二人,是这天地五圣之二,已经没了气息。 倒是他们那六个傻儿子尚且一息尚存,似乎另有奇遇,叶千秋发觉这股灵气潮汐居然在滋润着他们六个废弃的经脉。 如果他们六个能撑过去,说不定能恢复如初,甚至更进一步。 危机与机遇并存。 这就是天地大变。 叶千秋还在走着看着,看到了不少千秋宫弟子还在苦苦支撑。 千秋宫弟子终究是比起一众江湖群雄来要强上不少。 也许是他们一开始的底子就较为雄厚,再加上修炼《千秋功》之后,整体实力有了不小的进境。 所以,在这一场劫难之中,存活的几率要比其他江湖群雄要高上不少。 这一场灵气潮汐的爆发持续了大概六个时辰。 从最开始的猛烈,到后面,越来越舒缓。 六个时辰之后,能苏醒过来的人,也都渐渐苏醒了过来。 苏醒过来了,就算是挺过了这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 每个人都感觉到了天地似乎不一样了。 走起路来,都有一种飘飘若仙的感觉,轻身一跃,不怎么运功,便能纵起十余丈之高。 这在从前,绝对是难以想象的事情。 幸存下来的一种千秋宫弟子和一众江湖群雄终于明白了叶千秋所言的天地大变是怎么一回事。 在这一场劫难之中,千秋宫的弟子死去了三成左右。 这对于千秋宫来说,倒不是不可以接受。 但叶千秋还是有些不太爽快,这还是在他提前准备了情况下,才保住了千秋宫七成弟子的性命。 如果不是他提前做了准备,单单这一场劫难,千秋宫的弟子最起码要覆灭七八成。 在千秋宫中的一众中土群雄,本来一共有七十余位。 但灵气潮汐结束之后,存活下来的只有三十八位了。 几乎是一半的死亡率。 少林派方丈方证不幸身故。 武当派冲虚倒是挺了过来。 岳不群险之又险的挺过了难关。 段天涯这样的高手,亦是存活下来。 其余,崆峒、峨眉等派的人,有身故的,也有存活下来的。 总之这一场灵气潮汐的爆发,让长春岛上下皆是一片肃穆。 人们终于意识到了叶千秋所言的严重性。 灵气潮汐爆发之后,他们能够存活下来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叶千秋提前让他们修炼了《千秋功》的缘故。 如果没有叶千秋,他们这些人,不知道能活下来几个。 这灵气潮汐爆发时的冲击力,着实是太强了。 没有经历过的人,根本不会明白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就在所有人庆幸劫后余生之时。 叶千秋却是想着让一众群雄离岛回中土去。 “诸位,眼下的情况,你们也都看到了。” “这灵气潮汐爆发之时是何等的猛烈。” “饶是顶尖高手都未必撑得住。” “所以,我希望诸位早日回归中土,回到各门各派之中,早做打算。” “这一番灵气潮汐之变,乃是天地大变的开始,茫茫南海虽然离中土遥远。” “但总有一天,这股灵气潮汐会席卷中土。” “如果没有防备,那这一场灵气潮汐将会带来多大的灾难。” “诸位如果不想各家都被灭门灭派,不想各自的亲友兄弟死于非命,就早日离岛吧!” 通明殿中。 叶千秋朝着一众江湖群雄朗声出言。 一众江湖群雄听到叶千秋这话,亦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叶千秋说的话有道理啊。 他们之中的孤家寡人毕竟是少数,像岳不群、冲虚、还有其他门派的掌门、长老,终究是有师门的。 他们不可能安心在岛上修炼。 天地大变,未来武功将不是天下的主流,修行炼气才是整个天下的主流。 能否在这一波浪潮之中,成为弄潮儿,就且看他们如何行事了。 他们在千秋宫学到的东西太多了,足以让他们受用一生。 值此风云激荡之际,理当大展拳脚! 于是,一众江湖群雄也不再犹豫,表示愿意离开长春岛。 因为灵气潮汐爆发之时,将岛上的建筑物给破坏了不少。 船只也给弄沉了许多。 只剩下三艘海船,尚在修复之中。 所以,虽然叶千秋说动了群雄,但群雄想要离开长春岛,也要在海船修好之后。 这一日,岳不群和岳灵珊父女俩来找叶千秋。 岳不群道:“师祖,您要和我们一起走吗?” 叶千秋摇头道:“岛上事宜繁多,主要是那海怪之事,一直是我心头之患。” “我就暂且不回中土了。” “不群,你回到中土之后,无须犹豫,要尽早将练气筑基之法传授给门下弟子。” “这一场灵气潮汐爆发的周期可能会越来越短,覆盖的范围会越来越广。” “华山派是兴还是亡,全靠你自己了。” 叶千秋朝着岳不群叮嘱一番。 岳不群闻言,表示都牢牢记下了。 叶千秋又看向岳灵珊。 经过这一次劫难,岳灵珊以后的路算是一片坦途。 叶千秋道:“灵珊,好生修炼,助你爹光大华山派。” 岳灵珊闻言,忍不住落泪。 “师祖,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了。” “我会想您的。” 叶千秋笑了笑,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分别在所难免。” “去吧。” 岳不群和岳灵珊朝着叶千秋叩了三个头,便离去了。 三日后。 一众中土群雄来到海边,上了海船,护送这些中土群雄的千秋宫弟子拔锚解缆,扬帆离岛而去。 叶千秋和叶敬天站在山头,看着那渐渐远去的海船。 叶敬天道:“繁华终有落幕时,师父,接下来,咱们该如何做?” 叶千秋道:“以不变应万变吧。” “让岛上弟子不用惊慌。” “我要去查探这灵气潮汐爆发的缘由。” 叶敬天道:“去何处查探?” 叶千秋道:“还是要去侠客岛的方位。” “既然侠客岛是灵气潮汐最开始爆发的源头,那么,那里一定留下蛛丝马迹。” 叶敬天道:“师父,可是侠客岛已经沉入了大海之中。” “那边又是海怪泛滥之地,您要是前去,可要万分小心才是。” 叶敬天也没有说要随叶千秋一同前往的话,因为叶敬天知道,凭借他的实力,如果和叶千秋一起前往侠客岛海域,一旦出了意外,他只能是成为师父的累赘。 这种时候,不是逞强的时候。 他只需要在岛上好好修行就是。 叶千秋道:“即便是沉入海中,为师也要去看个究竟。” “放心,为师自有手段。” 叶敬天微微颔首,道:“那我带人在附近海域接应您。” 叶千秋点了点头。 这日傍晚,叶千秋乘着海船离岛,再度朝着侠客岛海域进发。 此行,海船之上只带着八名千秋宫弟子。 叶千秋没让叶敬天跟着。 让叶敬天在岛上安稳人心。 这八名千秋宫弟子皆是千秋宫天地二殿的精锐弟子。 个个都是自小修行炼气筑基之法。 有两人修炼是《长生诀》,功力十分之深厚,只差临门一脚便可筑基。 海船在海上航行了两天,到了第三天。 叶千秋乘了一艘小舟,独自前往侠客岛。 侠客岛虽然沉入了大海之中。 大海茫茫,很难辨认方向。 若非叶千秋有在海上航行的经验,这一趟还真不好找。 好在他将神识蔓延而出,仔细感觉着海底的变化,倒也不至于找不到地方。 大半日之后,叶千秋终于来到了曾经侠客岛所在的海平面上。 但见海平面上,昔日的侠客岛已经完全没有了踪迹。 但是,在海平面下,叶千秋却是发现了侠客岛的踪迹。 海岛虽然分崩离析,沉了下去,但主体结构尚在。 叶千秋透过海水,仔细观察着侠客岛。 但隔着海水也看不出什么东西来。 只能感觉到那海面之下,隐藏着一道颇为强悍的气息。 应该是有海怪占领了这里,将这里当成了新的巢穴。 叶千秋在小舟之上盘膝而坐,神魂出窍,没入海水之中。 神魂入水,行动自如。 叶千秋在侠客岛周围饶了一圈,发现一只通体墨黑的章鱼怪,已经将这座岛屿给完全占领。 那章鱼怪的体型非常庞大,一眼望去,足足有二三十丈。 这等庞大的怪物,叶千秋还是第一次见。 叶千秋没有惊动那怪物,而是在海岛底部绕来绕去,终于让他发现了端疑。 只见那海岛下面有一处泉眼,紫色灵气还在不断溢出。 叶千秋又在海中漂流多时,终于发觉,原来侠客岛并非是灵气潮汐爆发的源头。 灵气潮汐爆发的根源,就在这片海域之中! 只见那海底之处,有着一道长达数百丈,深不见底的沟壑! 而那紫气就是从条沟壑之中源源不断的往外溢出来的。 那些紫气积攒到了一定程度,可能就会引起巨裂的潮汐。 而这条沟壑就在原来侠客岛的下方海底的周围。 叶千秋看着那条沟壑,一时间无语凝噎。 他不再犹豫,直接神魂回窍而去,驾着小舟离开了这片海域。 在看到了那条长达数百丈的沟壑之后,叶千秋便知道天地大变一定会出现的! 如此浓稠的紫气源源不断的溢出,早晚有一天会酿成超级大风暴。 从侠客岛海域离开之后,叶千秋找到千秋宫弟子汇合,回到长春岛,开始闭关。 这一闭关便是大半年过去。 直到又一次灵气潮汐爆发,叶千秋感受到了岛上在震动,他才苏醒过来。 不过,这岛上只是震动了一小会儿,并不是什么大事。 叶千秋见没什么事,便继续进入闭关状态。 如此又是三年过去。 这三年间,灵气潮汐爆发了三十多次。 最开始的时候,两三个月来一次。 到了后面,就变成了一个月来一次。 再后来,就几乎是十天半个月就会来一次。 不过,虽然灵气潮汐爆发的频率很高,但并没有给长春岛带来什么损失。 不过,岛上的动植物发生变化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长春岛周围海域的鱼类也开始有了些许变化。 叶千秋三年多不出关。 一直在钻研新的修炼功法。 天地大变,从前大家大部分人都只能练武,只有一小部分能修仙,现在大家都变成了修仙之人。 所以,从前的许多功法便不再适合了,剑法、拳法、掌法等等都要随之而变化。 叶千秋用了三年多的时间,创出了一整套完整的功法体系。 其中包含了剑法、刀法、拳法、掌法等等功法。 还包括了诸多不同等级的炼气筑基法门。 就在叶千秋在开创新的修炼体系之时。 中土大地,终于迎来了第一次灵气潮汐的爆发。 灵气潮汐席卷中土,各大门派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创伤。 最惨的还是普通小老百姓,可以说是死伤无数。 天下人口锐减一半。 大明朝廷乱做一团,朝廷的官员死了一大半,继位了不到五年的嘉靖皇帝却是大喜,他自幼喜好修道,值此天下大变之际,有人向嘉靖皇帝献上了炼气筑基的法门。 嘉靖皇帝高兴无比,一边让朝廷官员安抚天下各处百姓,一边美滋滋的在京城开始炼气修道,不出几年,竟然还真给他修成了气候,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江湖各大门派之中,各有伤亡,以丐帮损失最大。 少林、武当、崆峒、昆仑、华山、峨眉、丐帮、点苍八大门派在最初的灵气潮汐爆发当中保留的实力要远远胜于其他江湖门派。 其中,以华山、武当、点苍、峨眉四派实力最为雄厚。 少林因为方证在长春岛早逝,所以在这几年间,少林并没有太多的准备,在这一次灵气潮汐爆发之中,伤亡很多。 不过,少林寺家大业大,最终还是扛了过来。 中土灵气潮汐爆发后,各大门派陆续有弟子出山,降妖除怪,保境安民。 反倒是朝廷形同虚设,没了太大作用。 于是,渐渐的有人称这些帮助世间百姓降妖除怪的门派为仙门中人。 转眼间,五年过去,中土之地,有八大仙门并列于世,以其中实力排名,又号上三门,下五门。 上三门有武当、华山、峨眉。 下五门有少林、昆仑、点苍、崆峒、天人谷。 本来在江湖间有一席之地的丐帮虽然人数众多,但终究还是在历史的浪潮之中被淘汰,无缘仙门序列。 八大仙门之中,值得一提的便是天人谷。 天人谷乃是当日从千秋宫离去的六大高手联手创立。 大谷主便是昔年天地五圣之一,秋意浓。 天人谷虽然创立时日不久,但势头强劲,若非这天人谷的弟子不多,不然以天人谷的实力,是绝对有资格排进上三门之中的。 除却八大仙门之外,中土之地,还有其他两大势力,其一便是大明朝廷,虽然大明朝廷在灵气潮汐爆发的冲击当中,统治力大不如从前,但官方势力依旧强劲。 其二便是日月神教,日月神教经历这一场劫难,死伤了不少人,连教主任盈盈也死于第一次灵气潮汐爆发之中。 任盈盈死后,日月神教彻底沦为魔道中人的汇聚之地。 天地大变,天下动荡,妖邪之人便会层出不穷。 日月神教的势力日益增长,比起八大仙门来,发展的势头还要快上许多。 特别是新任日月神教教主即位,更是网罗了许多高手在侧,在中土掀起了不小的风浪。 …… 长春岛,千秋宫。 叶千秋看着卷宗,将这几年来中土的变化一一收揽于心。 看着中土局势大变。 叶千秋心中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波澜。 早在他确定了灵气潮汐将会席卷中土之时,他就知道,中土必定会有一场大的变故。 还好,他提早将在千秋宫留存的各大门派之人给送回了中土。 让中土各大门派有了防范,才有了今日八大仙门并存于世的盛况。 魔门的发展势头迅猛,叶千秋也早有预料,任何一个风云激荡的大时代,都不会缺少魔门中人的参与。 若是人世间只有善,没有恶,那也就不是人世间了。 “修真时代算是正式开始了……” 叶千秋合上卷宗,感慨一句,让人将叶敬天叫来。 叶敬天来的很快,向叶千秋行礼之后,问道:“师父,您找我?”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这几年天地大变,中土之事繁杂,咱们宫中弟子现在应对周围海域的大多数海怪已经不是什么问题,对中土的事还是要上心一点。” “为师打算回中土一趟。” “待为师归来之后,应该就可以重新摸到破碎虚空,开启天门的门槛了。” 叶敬天闻言,朝着叶千秋微微躬身,笑道:“师父,您放心去吧,宫中之事,有我。” 叶千秋微微颔首,直接走出殿外,拔地而起,已然是飞天而去。 第31章 乱象已显,太华道宗(为舵主为梦想儿活加更!) …… 时值秋初,秋老虎来了,让人浑身舒爽了许多。 夏日的暑气已经尽数消去。 秋天,是叶千秋最喜欢的季节。 不是因为他的名字里带了一个秋字,而是因为秋高气爽,也是丰收的季节。 而且天地之间的阴阳之气也开始从秋天转变,阳气渐退,阴气渐生,气候由热转寒。 万物随寒气增长,逐渐萧落凋零,这是热与冷交替的季节。 叶千秋喜欢秋天,但这一趟回到中土,看到中土大地处处凋零,让他的心情不是很好。 面对天地大势的改变,以他一人之力所能影响到的范畴的确是太小了。 这也让叶千秋更加明悟了一个道理。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老天爷终究是公平的……” 叶千秋在山间走着,看着那漫山遍野的乱跑的野兽,还有那些在天上飞着的飞禽都发生了不小的变异,想到了他这几日从这些野兽口中救下的一些普通人。 这一次天地大变,灵气潮汐的爆发,让一些普通人也有了强大的机会。 但还有很多人丧生在了野兽的腹中。 人杀野兽,野兽吃人。 这中土大世,乱象已显。 他本来是飞越南海而入中土。 此番回到中土,叶千秋只是打算游历一番,看一看中土之地的一些变化。 他在长春岛的这近十年间,参悟出了飞行之术,和从前只是能在空中短暂的飞行而比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语。 而依着飞行之术,触类旁通,他又创出了御物飞行之术。 千秋宫弟子已经有不少核心弟子学会了御物飞行。 多数人选择了御剑,因为御剑的难度是最低的。 三尺青峰剑,在天空之中飞行时遇到的阻力几乎很小。 这些法门可能如果让旁人去想,过上个三四十年,终究还是会有人想出来的。 毕竟,如今已经是修真时代,人类的智慧是无穷的。 天地灵气的变化,直接导致了修士的大规模增加。 各种层出不穷的法术,也在不断的被开发之中。 叶千秋能想到的,别人未必想不到。 叶千秋想不到的,别人也未必想不到。 不过,叶千秋终究是先行者。 他还是站在了这个世界的最顶端。 相较于刚刚跨入修真时代不过十年而已的天下修士。 叶千秋已经是探明了前路的人。 叶千秋开创的修炼体系,也顺理成章的成为中土修真界的修炼体系。 五大境界之分,虽然略显单薄,但却是中土修真界的共同认知。 叶千秋虽然已经可以飞天而行,但他到了中土之后,还是在地上走了许久。 譬如? 他现在就在衡山附近走着。 想当年他第一次走下华山? 就是来衡山城。 如今,十几年过去? 衡山城的变化的确不小。 他在城里转了一圈? 便朝着衡山行去。 衡山派就坐落在这衡山之上。 昔日名满江湖的五岳剑派,早在嵩山大会之后就彻底的分崩离析。 左冷禅死后? 嵩山派一蹶不振,华山派搞掉嵩山派之事? 江湖上的人都是心知肚明? 但没有人同情嵩山派,只觉得嵩山派罪有应得。 衡山派因为刘正风的事情当年和嵩山派有些不愉快。 嵩山派没落之后,衡山派倒是一如既往。 直到灵气潮汐大爆发,衡山派弟子一夜之间死去了九成。 诺大的衡山派只留下不到五个人。 比起当年华山派剑气之争后的惨烈? 也好不了多少。 衡山派掌门人莫大先生没资格去千秋宫一坐? 没有提前获得炼气之法的他,在这一场灵气潮汐大爆发之中,却是存活下来。 叶千秋知道这个事情,所以,特意来衡山派看一看。 莫大先生虽然孤僻了一些? 但终究还是个有良心之人。 当叶千秋走入衡山派山门之时,只看到了一排空荡荡的茅草屋? 还有坐在大树下拉着二胡的莫大先生。 只听得莫大先生口中咿咿呀呀的唱着,还是那般的难听。 叶千秋不动声色的站在不远处? 听他唱完了一曲。 莫大先生起初并没有发觉叶千秋的踪迹。 直到他唱完一曲,叶千秋出声? 赞叹一句。 莫大先生方才发现是叶千秋到了。 莫大先生急忙站起来朝着叶千秋行礼。 莫大先生人老眼花? 但看到叶千秋还是一个激灵。 当年嵩山大会? 左冷禅要四岳并派,最终被[ ]岳不群杀死。 但岳不群能有一番际遇,掀翻左冷禅,还是全靠了这位叶真人。 这些事,莫大先生心里和明镜似的。 如今,华山派高居天下八大仙门之一,世人皆称其为华山仙门。 而衡山派却是破败如此,仅存的几个弟子也被他打发走了。 如果不出意外,他死之后,衡山派就算是灭了。 莫大先生心里有着说不出的苦闷。 天地大变,天下的局势也跟着大变。 一步慢,步步慢。 衡山派落得今日这般田地,他虽然伤心,但却知道是理所当然。 他身为衡山派掌门人,不能将衡山派发扬光大,反而让衡山派走到了濒临灭派的边缘。 有时候,他很羡慕岳不群,很羡慕华山派。 因为华山派走了狗屎运,傍上了一个有通天手段的叶真人。 东方不败厉害吧,但在叶真人的手上走了两招,就直接死了。 如今的华山派如此兴盛,和叶真人也是大有关系。 莫大先生朝着叶千秋躬身行礼之后,朝着叶千秋道:“山门破落,招待不周,让真人见笑了。” 叶千秋摆了摆手,道:“无妨,能听先生一曲,已经足矣。” “还记得当年在衡山城中的茶馆之内,听先生奏唱两曲,今日,贫道途经衡山,再听先生一曲如何?” 莫大先生闻言,少见的笑了笑,道:“多谢真人捧场。” 叶千秋坐在一旁,听莫大先生又拉又唱了起来。 待莫大先生一曲奏完。 叶千秋道:“英雄一朝拔剑起,又是苍生十年劫。” “莫大先生的曲子虽然难听了些,但不知为何,却是引人的很。” 莫大先生听了,笑道:“从前旁人总说我拉的难听,唱的难听,是不会有人愿意听我唱曲的。” “后来,我遇见了真人,便知道,这世上还是有人能欣赏得了我的曲子。” 叶千秋笑道:“音乐并非一定要有多美妙。” “就好像这人生一样,不可能是处处是顺境。” “刺耳一些,或许更能惊醒梦中人。” 莫大先生朝着叶千秋躬身作了一揖,道:“我师弟要是能明白这个道理,就不会死了。” 叶千秋道:“先生是指刘正风?” 莫大先生点了点头,道:“是啊,他也死了,嵩山派没落之后,他便带着妻儿回了衡山城,让妻儿在衡山城安家,而他自己则和曲洋便在衡山之上,结了一间草庐,整日作乐欢唱,倒是给他乐得自在。” “只可惜,天数是早就定下的,该死的鬼,总归是要死的。” “大灾劫来临时,他和曲洋同日而去。” “只留下了曲洋的孙女还活着。” “天大地大,她一个女娃子,也没什么地方去,所以,我便让她留在了衡山,姑且算是和我做个伴。” “只是我已经年迈,时日无多,不知道还能和这丫头作伴多久,今日叶真人既然降临衡山,我有个不情之请,希望叶真人能给这丫头找个好去处。” “也算聊尽我一点心意吧。” 莫大先生说着说着,便叹息起来。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她人在哪儿?” 莫大先生道:“她下山买菜去了,应该一会儿就回来了。” 叶千秋点了点头,就在衡山停留了半日。 待到了后半晌,已经出落成大姑娘的曲非烟终于回来了。 当年衡山城一别,十几年过去,昔日的少女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 叶千秋依旧是那般模样,只是整个人显得更加缥缈出尘,任谁见了都觉得是仙人下凡。 “叶公公……怎么是你?” 曲非烟一下子就认出了叶千秋,脸上露出惊喜之色。 叶千秋听曲非烟称呼他“叶公公”,觉得有些怪怪的,为了纠正她错误的叫法,决定收她为徒。 叶千秋收徒弟,可能草率了些,但也就这么着了,谁让他已经到了随心所欲的境地。 偶尔草率一次,也没什么大碍。 曲非烟经历几多磨难,性子好像也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叶千秋收了她为徒,她便改口,称呼叶千秋“师父”。 叶千秋带着曲非烟和莫大先生告别,直接飞天而去。 莫大先生看着叶千秋飞走之时,脸上既有说不出的落寞,也有几分羡慕。 不过,当他回转身子的时候,却是发现刚刚自己落座的大树树干上多了十几行密密麻麻的小字。 莫大先生凑过一看,看完全篇之后,突然朝着叶千秋离去的方向深深的躬身下去。 “叶真人……多谢了……” …… “师父,你刚才在树上刻的是什么呀?” 曲非烟已经是年近三十岁的女子了,但依旧有着寻常女子没有的灵动。 叶千秋带着曲非烟离开了衡山,朝着北边飞了一会儿,天色已晚,便找了一处小镇落脚。 小镇的客栈,人不多。 曲非烟刚刚喝了一口热茶,便朝着叶千秋迫不及待的问出了憋了一路的问题。 叶千秋笑道:“也没什么,就是一卷炼气的法子而已。” “过不了多久,这些法门也就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了。” 如今,天下刚刚进入修真时代不到十年时间。 八大仙门之中,还牢牢把控着炼气的法门,很少让这炼气法门外流。 这种事情,叶千秋也不会去横加干涉。 只是这普通的炼气法门其实再怎么把控,也是无济于事,随着时日一久,总归是要流出来的。 叶千秋带着曲非烟打算在小镇上休息一晚,明日在启程上路。 结果刚刚吃了两口饭,便听到外面有人大喊道:“田伯光!” “你跑不掉了!” “天下之大,已经没有了你的容身之地!” “你这个无耻之徒,十年前污了我的清白。” “我找了你十年!” “如今,我为仙,你为凡!” “我看你如何能逃得出我的手掌心!” 这时,只见一个锦衣大汉飞快的溜进了客栈,然后躲到了客栈掌柜的所站的柜台里。 那掌柜的正要开口,却见那锦衣大汉朝他手里塞了一片金叶子。 掌柜的立马闭嘴,装作了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这时,只见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妙龄女子身着一身红衣,手持长剑从客栈外走了进来。 那妙龄女子脸上带着一层面纱,可以看到她左边眼角处画着一朵很小的花。 那妙龄女子眉眼之间自带杀气,站在客栈门口朝着左右一瞅,然后走到柜台前面,手在柜台上一拍,寒声道:“老板,刚刚有没有看到一个长相猥琐的男人跑进来?” 那掌柜的被那妙龄女子吓了一跳,急忙支支吾吾的说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女侠饶命,女侠饶命!” 红衣女子见状,冷哼一声,朝着客栈四周看了看,然后朗声说道:“田伯光,你别以为你躲起来,就能从我的手里逃出生天。” “你的轻功在我眼里不值一提。” “我们血衣谷是做什么的,你也应该是一清二楚。” “你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 “你赶紧洗干净脖子,等着被我一剑宰了吧!” 说罢,只见那红衣女子登时转身,朝着外面行去。 曲非烟看着那红衣女子走了,朝着叶千秋说道:“师父,那个女人好凶啊。” “血衣谷是什么地方,您知道吗?” 叶千秋笑了笑,道:“血衣谷谷主花弄影最喜欢说的一句话就是杀尽天下负心人。” “从前江湖上并没有血衣谷这个势力,天地大变之后,血衣谷方才横空出世,短短几年,便已经有不小的声势。” “据说,这血衣谷上下都是女人,而且一律都穿红衣服,人称血衣女仙。” 曲非烟道:“还有这样奇怪的门派,倒是少见了。” 叶千秋闻言,微微一笑,没有多说什么。 这时,只见那边藏在掌柜柜台后面的锦衣汉子走了出来,朝着客栈门口小声唾骂两句。 “呸,贼婆娘!” “还装什么仙人,真以为会两手妖法,就能算仙人了?” “你奶奶个熊,今天算老子倒霉……” 说着那锦衣男子大咧咧的坐在一旁的桌上,朝着掌柜的喊道:“掌柜的,赶紧上两坛好酒,让田大爷我压压惊。” 叶千秋朝着那锦衣男子看去,然后开口叫了一声。 “田伯光。” 那锦衣男子一听,登时朝着叶千秋看去。 他见叶千秋气势不凡,登时面色微变,朝着叶千秋道:“阁下在叫我吗?” 叶千秋闻言,微微一笑,道:“你就是万里独行田伯光?” “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的确是我。” “阁下是?” 锦衣男子一脚踩在长凳上,一脸好奇的看着叶千秋。 叶千秋微微一笑,右手抬起,朝着田伯光一指。 田伯光的眉心之中登时出现了一个红点,霎时间,田伯光朝着桌子上趴了下去。 “师父,他怎么了?” 曲非烟见田伯光突然倒在了桌上,有些疑惑。 叶千秋笑了笑,平静说道:“他死了。” “啊……” 曲非烟张大了嘴巴。 叶千秋没想到田伯光这个淫贼居然还活着。 十多年前,田伯光在长安一带作案,封不平曾经专门下山去追捕田伯光,追捕了近一年,但最后还是被田伯光给跑了。 想不到,十余年过去,田伯光这家伙还没死。 既然碰到了,那自然不能再留这玩意儿在世上祸害人。 叶千秋也懒得和他废话,直接取了他的性命。 田伯光的事情,只是一个小插曲。 叶千秋和曲非烟就在小镇的客栈住了一晚,翌日一早,便继续朝着北边飞去。 至于死在客栈的田伯光,无人过问,早已经被客栈的伙计弃尸荒野。 叶千秋的下一个目的地是华山。 从华山离开也有十年的时间了。 短短十年间,天翻地覆,天地之间大变模样。 许多人都已经故去了。 一场大变,夺去了这天下间一半以上人的性命。 华山派虽然提前做好了准备,而且应对的也还算不错,但依旧是死了好几名弟子。 这其中就包括梁发、陆大有还有令狐冲。 令狐冲死在了思过崖。 是风清扬先发现令狐冲身死的。 令狐冲这一生,没给华山派做过什么大贡献,只不过,他自小被岳不群和宁中则当成亲儿子养。 他这一死,终究还是让岳不群和宁中则伤心了许久。 好在,岳不群和宁中则有了自己的儿子岳瑾,而且他们的儿子岳瑾在大灾劫之中完好无损的活了下来。 叶千秋带着曲非烟回到华山之时,直接是落在了玉女峰的思过崖上。 因为,叶千秋在这里感觉到了风清扬的气息。 思过崖就那么大一点地方。 叶千秋一出现在天边,风清扬就已经看到了。 一开始,风清扬还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待叶千秋飞的近了,他才相信,是叶千秋回来了。 而且是飞回来的。 风清扬倒是一点都不意外。 因为飞回来的是叶千秋。 八年前,岳不群回到华山之时,将在长春岛上的事情全部和风清扬说了一遍。 风清扬对叶千秋的身份也是知晓的。 “师祖……你回来了……” 风清扬朝着叶千秋躬身行礼。 叶千秋道:“是啊,回来了。” “华山还好吗?” 风清扬看了看山下,道:“还算可以吧,终究不负师祖一番栽培。”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此番归来,终究是有些不一样了。” 华山之上气象森严,站在思过崖远眺,也能看到玉女峰的华山派弟子多了很多。 叶千秋看过千秋宫中记录华山派这几年变化的卷宗。 所以,他对华山派的事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了解的。 华山派现在已经高高在上的华山仙门了,门中弟子多达三百余人。 短短十年时间,便已经扩充到了这样的地步,可见华山派的实力。 风清扬见叶千秋还带了个大姑娘回来,有些好奇,当知道是叶千秋新收的徒弟之后,也就没有多问。 既然回了华山,自然还是要到山上各峰去看一看。 风清扬去找来了岳不群,岳不群带着老婆孩子一起来,来拜见叶千秋。 待一番寒暄之后。 叶千秋、岳不群、风清扬移步朝阳峰。 朝阳峰是叶千秋呆了二十多年的地方,也是华山派一众亡故弟子葬身之地。 叶千秋站在朝阳峰头,看着那朝阳升起,开口道:“不群,如今的华山派终究不是从前的华山派了,有没有想过给华山派改一个名字?” “改名字?” 岳不群有些诧异。 从长春岛离去八年,岳不群也已经突破到了筑基境。 若是没有经过灵气潮汐的洗礼,岳不群不会这么快达到这般境界。 但是,经过灵气潮汐洗礼的他,根骨有了极大的改善,八年时间,修为进境好像是坐了火箭一般,蹭蹭蹭的往上涨。 筑基境高手,也是八大仙门之中的顶尖高手。 八大仙门之中,只有上三门才各自拥有一名筑基境高手。 而岳不群正是其中之一。 这也是华山派为什么能发展这么快的原因之一。 岳不群听到叶千秋说,要给华山派改名字,颇为疑惑。 在他眼里,华山派就是华山派。 从老祖宗手里继承下来的华山派,好好的,为什么要改名字呢? 不过,他对于叶千秋的意见十分重视。 没有叶千秋,就没有今时今日的华山派。 这一点,岳不群心里比谁都清楚。 所以,他便朝着叶千秋问道:“师祖为什么会突然提到改名一事呢?” 叶千秋闻言,微微一笑,负手眺望着远方,道:“这世上没有一成不变的事物,华山派从前是江湖门派,而今,华山派已经是天下八大仙门之一。” “华山派往后将来都不再是江湖上小打小闹的一个门派,而是能影响天下大势的仙门道宗。” “不群啊,做人眼光要放得长远一些。” “华山派的开山老祖郝大通曾经是全真教弟子,但他还不是自己开创了华山派。” “你现在所处的是一个前所未有,风云激荡的大时代。” “你能带领华山派走到一个什么样得地步,全看你自己有多大的能耐。” “做人格局一定要大,改名只是第一步而已。” “中土广袤,天下之大,华山派想要走的更远,就需要有更大的包容性。” “眼下正是大展宏图的好机会,步子跨的大一点没什么,主要是看你敢不敢跨出去。” “从前,华山派的势力范围只在华山方圆百里内,如今目光要放的长远一些,东进要是不成,可以西出,北上。” “未来的天下大局,将会发生很大变化,八大仙门,朝廷、日月神教,还有其他各种小势力,终究还是太乱了些。” “华山派能走多远,全看你有多大魄力。” 岳不群和风清扬闻言,都陷入了沉思之中。 良久之后,岳不群朝着叶千秋躬身道:“多谢师祖指点。” “那依师祖之见,华山派改叫什么合适一些呢?” 叶千秋笑道:“就叫太华道宗吧。” 第32章 剑开天门,二度飞升 华山,朝阳峰上,秋风荡漾。 岳不群跪拜在师父的墓前,平静而又平稳的陈述着这三十余年来,华山派的变化。 剑气之争,已经成为过去,如今的华山派终究走上了一条前所未有的康庄大道。 “师父,弟子已经决定改华山派为太华道宗。” “如今天地大变,值此风云激荡之时,华山派想要继往开来,在未来的江湖之中有一席之地,便必须要做出改变。” “师父,您老人家在天有灵,请您保佑我太华道宗,一路昂扬。” 不远处,叶千秋和风清扬在一旁站了许久。 二人依稀间能听到岳不群的话语。 岳不群说什么,其实他们并不关心。 风清扬如今也只差半步就可筑基。 华山派的中坚力量有了长足的进步。 封不平、成不忧、丛不弃,亦已经是天人合一的高手。 最值得一提的是岳灵珊,千秋宫一行,让她已经成为年轻一代的翘楚。 她现在的实力已经直逼风清扬。 年轻人的适应能力,比起风清扬这样的老头子来说,更要快。 这也是为什么华山派能迅速发展壮大的原因。 因为华山派的年轻弟子足够多。 在这一场灵气潮汐的爆发之中,并不是年纪越老受益就越大。 相反,年纪越是老迈的,死亡率要远远大于年轻人。 即便是修为高的老年人,也未必比得过修为低的年轻人。 风清扬看着远方,道:“人老了,终究是不服输也不行了。” “现在已经是年轻人的天下了。” “我的路可能已经快要走到尽头了。” “有时候,我还是很羡慕师祖。” “纵横天下数百年,那种孤身求道的滋味,是怎样的呢?” 叶千秋负手道:“那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滋味。” “非亲身经历过,难以体悟。” “做人还是要有信念的。” “人嘛,应该忠于自己年轻时的理想。” “就好比我,我年轻的时候,就想着一定要变得更加强大,能够真正的逍遥世间。” “风清扬,你年轻时,就已经有剑圣之名。” “如今虽然年迈,但也无须多想。” “在这样风云激荡的大时代,任何人都有机会一飞冲天。” “道心唯坚啊。” 风清扬听了叶千秋的话,微微颔首,也不知道他听进去了没有。 这一次回来,叶千秋便发现风清扬的斗志消失了许多,或许是令狐冲的死对他打击有点大? 这个叶千秋不得而知,但令狐冲在思过崖呆了好多年,一直都是风清扬和他陪伴着。 风清扬传了令狐冲独孤九剑。 结果令狐冲死了。 或许,这让风清扬的心里有了一道坎儿吧。 叶千秋言尽于此,至于风清扬能听进去多少,那就看他自己的了。 在这芸芸世间,能救自己的,也唯有自己了。 …… 翌日,在叶千秋的见证之下,岳不群召集全体华山派弟子在玉女峰召开大会,宣布了改华山派为太华道宗一事。 并且,派门下弟子前往各大派送信,告知各大派华山派更名一事。 一时间,江湖之上风起云涌。 华山派更名为太华道宗,已经让许多门派的掌门人嗅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 紧接着没过多久,日月神教新任教主石百鸣率十大长老攻上武当山,和武当派发生火并。 武当派掌门人冲虚力战石百鸣,最终被石百鸣和三大长老围攻至死,至此武当派被日月神教攻破山门,抢走大量道门典籍。 此消息传出之后,天下皆惊,江湖震动。 八大仙门之一的武当派被日月神教给一锅端了,差点被灭派,着实是太令人气愤,也让人胆寒。 魔教行事肆无忌惮,让其他门派也是人人自危,生怕魔教下一个目标就瞄准自己。 一时间,天下正道纷纷齐聚华山,想让太华道宗掌教岳不群牵头,一齐前往黑木崖共诛魔教妖人。 于是,岳不群在华山召开了英雄大会,此次大会最终决定,由太华道宗牵头,集齐峨眉、武当、少林、崆峒、昆仑、天人谷、点苍八大仙门的高手一起前往魔教总坛黑木崖,攻灭魔教。 此番动静,在天下间引起了极大的动荡。 这是修真时代来临之后的第一次正魔两道大战,这一场大战的结果,将直接影响未来几十年之内天下的格局。 到底是道高一尺,还是魔高一丈。 在大战没有开始之前,谁也不曾知晓。 就在这大变之时,叶千秋已经带着曲非烟离开了华山,来到了武当山。 武当山上松柏长,很多年前,叶千秋途经武当上,曾经在这里看到过张三丰的遗刻。 如今,十几年过去。 武当山上,似乎没有发生什么变化,但似乎又发生一些变化。 叶千秋来到了真武观之中,曲非烟就老老实实的跟在叶千秋的后边。 在华山之上时,曲非烟也听说了武当派惨遭魔教攻破一事。 她爷爷当年虽然是魔教长老,但她爷爷曲洋早已经脱离魔教多年。 更何况如今她已经拜入叶千秋门下,自然觉得魔教如此行事,很是不好。 昔日还算大气磅礴的真武观,大半宫殿已经倒塌,一副破败之相。 观中只剩下两个小道士,还有一个老道士,在打扫着院落。 看到叶千秋和曲非烟进来,老道士带着两个小道士上前来,和叶千秋行礼。 老道士问道:“先生,您找谁?” 叶千秋道:“冲虚道长葬在何处,能带我去看看吗?” 老道士闻言,面上露出疑惑之色,道:“您是?” 叶千秋道:“贫道叶千秋。” “叶千秋?” 老道士显然没有听过叶千秋的名号。 这时,只听得一道声音从一旁偏殿之中传了出来。 “成器师侄,你先忙你的去吧,叶道长由我来招呼。” 只见话音落下之时,一个坐在木质小车上的老道被一个小道童给推了出来。 只见那老道双腿的裤管扎了起来,一看便知道是一位残疾人士。 叶千秋看到那老道,心头微微一动,道:“原来是清虚道长。” 这清虚老道,就是当年叶千秋途经武当之时,跟在冲虚身旁的两名乡农之一。 清虚也是武当派的高手,现在却是没有了双腿,可见武当派被魔教攻上山时,的确是受到了重创。 只见清虚抬起手朝着叶千秋抱抱拳,开口道:“叶真人请见谅,恕清虚不能起身相迎。” 叶千秋闻言,摆手道:“清虚道长不必客气。” “贫道已经知晓武当之事,知晓冲虚道长过世,特来拜祭故人。” 清虚道:“叶真人是前辈高人,倒是不必如此,我师兄在世时,就常常和我提起在长春岛上的所见所闻。” “他对叶真人是打心眼里的佩服。” “若是师兄知道叶真人专程前来看他,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带我到他墓前一看吧。” 清虚闻言,也不多言,便带着叶千秋朝着观外行去。 曲非烟跟在叶千秋身后,也不敢多说话。 待在山上走了没多久,便看到在一排松柏之下,有不少新添的坟包。 顺着这些坟包里往里面走。 很快,就找到了冲虚的坟茔。 坟茔前立着石碑。 叶千秋看着那石碑,让曲非烟拜了拜。 不多时,叶千秋让曲非烟到一旁等候,说是有些事要和清虚说。 清虚便也让推车的小道童到一旁去呆着。 二人停在冲虚的墓前。 叶千秋开口道:“有件事,贫道想从清虚道长这里得到答案。” 清虚道:“真人但问无妨。” 叶千秋道:“贫道想知道,魔教此次攻打武当,到底是为了什么。” “如果魔教仅仅是为了立威,那也不应该挑选武当派来打。” “毕竟武当派在八大仙门之中,是实力最雄厚的三门之一。” “而且据贫道所知,冲虚道长在三年前就已经筑基有成。” “魔教教主石百鸣是个枭雄人物,一向心狠手辣,不是一个傻子,如果不是武当派有东西,给了他足够大的诱惑。” “他又何必向武当派下手。” 清虚闻言,微微一叹,道:“早就听师兄说过叶真人明察秋毫。” “魔教攻打武当,其实是为了一件宝物。” 叶千秋道:“哦?什么宝物?” 清虚道:“事到如今,便是我不说,恐怕也会在不久之后,这消息也会传出去。” “这件宝物唤作观天镜,乃是昔日我武当派创派祖师三丰真人破碎虚空之后,从天上掉落的一件宝物。” 叶千秋闻言,眉眼一挑,道:“从天上掉落的宝物?” 这事倒是奇了。 张三丰破碎虚空,天上还能掉下宝物,这家伙到底飞升到什么地方去了? 清虚点头道:“的确如此。” “这面镜子,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制成,坚硬无比,水火不侵,无论是什么人用多大的力道,用什么样的尖锐利器都砸不碎,凿不烂。” “而且只要人将这面镜子握在手中,便能在镜子当中看到全天下的风景。” “所以,此镜被我武当前代祖师命名为观天镜。” “这观天镜之事,本来是我武当派最最绝密之事。” “本来只有当年见证三丰真人破碎虚空的几名前辈祖师知晓,但是后来不知怎么走漏了消息。” “观天镜的事情,传到了魔教教主的耳中。” “于是,便有了魔教第一次攻打武当派之事。” “那一次,魔教在武当寻觅日久,却是没有找到观天镜的下落,只好拿走了三丰真人年轻时佩戴的真武剑和太极拳经。” “天地大变之后,我师兄无意间发现了观天镜的异象。” “凭借观天镜,在短短一年之内,连跨两境,从后天巅峰突破先天,再臻至筑基,成为八大仙门之中,第一位筑基真人。” “我武当派也因此成为八大仙门之中,实力最为雄厚的上三门之一。” “兹事体大,所以此事,也只有我和师兄两人知晓而已。” “这一次,魔教再攻武当,还是冲着这观天镜而来。” “我师兄虽然早就是筑基真人,但是魔教来人之中居然有两位筑基真人,除了魔教教主石百鸣之外,还有一人便是魔教前代教主边人雄的师叔石帝臣。” “虽然单打独斗,他二人都未必是我师兄的对手,但二人合力,再加上魔教三位长老合攻,石帝臣拼死一击,抱住了我师兄,让石百鸣趁机一剑取了我师兄性命。” “这一战,石帝臣虽死,但我武当更是损失惨重,不仅师兄身故,我五位师侄全部身故。” “我双腿被斩,成了残废之人。” “其余武当普通弟子,更是死了上百。” “最关键的是,观天镜也已经被石百鸣给抢走了!” “石百鸣此人野心勃勃,不仅想着一统江湖,还想着和当年的朱元璋一样,染指天下。” “如今天下大变,时局动荡,皇帝一心求仙,不问朝政,石百鸣抢走观天镜,恐怕他的实力会在很短的时间内暴涨一番。” “他本来就已经是筑基真人,若是他的实力再暴涨一番,那该是何等恐怖。” “叶真人,您是天下间第一位破碎虚空之后,还能重返人间的大人物,魔教如此行事,必定会让天下大乱。” “值此危乱之际,还请叶真人出手,铲除石百鸣这个祸害,取回观天镜。” “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啊。” 叶千秋闻言,却是说道:“恐怕已经迟了。” “既然观天镜有如此之威能,可以让人短时间内实力暴涨。” “那石百鸣拿到观天镜之后,定然会找一个无人能找到的地方全力突破。” “更何况,现在八大仙门联合正道其他门派大张旗鼓的要上黑木崖找石百鸣算账,石百鸣又不是傻子,会在黑木崖等死。” “他现在还不定已经躲到什么地方去了。” 清虚闻言,一脸着急,道:“那该如何是好?” “若是让石百鸣这魔头魔功大成,他定然会在天下间掀起一场浩劫。” 叶千秋闻言,只说道:“现在,只能是以静制动了。” “且看这一次正魔大战,石百鸣会不会出现吧。” 清虚闻言,微微一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 叶千秋和曲非烟在武当山呆了三天,便从武当山离开了。 这一趟武当山之行,收获不小。 观天镜一事,让叶千秋虽然惊讶,但有了太玄剑之事,叶千秋倒也不算是太惊讶。 天地大变,各种宝物出世,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只是观天镜是当年张三丰飞升之后掉落的,看来天地大变早有预示,只是积攒了数百年,方才达到了一定的峰值,爆发了灵气潮汐。 叶千秋料定石百鸣不会乖乖留在黑木崖等待八大仙门,所以,他也没有前往黑木崖。 而是带着曲非烟先回南海长春岛。 不过,为了尽早知晓这一次正魔大战的结果,叶千秋还是在湖北一带盘桓数日之久。 直到这一日,他在一座酒楼当中,听到一些江湖人在高谈阔论。 “哥几个,你们听说了吗?” “这一次黑木崖上的正魔大战,可是精彩至极!” “八大仙门联手,将黑木崖给掀了个底朝天,杀了魔教的五六个堂主,但就是没找到魔教教主石百鸣的下落。” “据说,这魔教教主石百鸣从武当山得了一件至宝,已经不知道躲到什么地方去修炼去了。” “魔教中人还放话出来,说他们教主回归之日,便是屠灭正道之时。” “这一趟,正道八大仙门将魔教妖人可是杀了不少。” “但魔教教主和十大长老全都不知道藏到了哪里去了。” “魔教看似损失惨重,但主要的高手并未损失一人,来日一旦这魔教教主和十大长老重出江湖,定然会在天下间掀起一股腥风血雨。” 叶千秋和曲非烟坐在酒楼的角落当中。 听着这些江湖人士的高谈阔论。 曲非烟道:“师父,这石百鸣到底去了哪儿呢?” 叶千秋笑道:“这种人要是存心躲藏,很难找到他的踪迹的。” “走吧,咱们该回长春岛了。” 曲非烟闻言,微微颔首,道:“师父,长春岛好玩吗?” 叶千秋笑道:“你去了就知道了。” …… 七日之后。 长春岛上,千秋宫中。 叶千秋正在和叶敬天商讨魔教石百鸣抢走观天镜一事。 叶千秋道:“这石百鸣肯定会卷土重来。” “为师倒想看看他能凭借这观天镜走到何种地步。” “你让宫中弟子密切注意中土形势,一旦有石百鸣的消息,立马来通知为师。” 叶敬天闻言,微微颔首,道:“师父,我明白。” 叶千秋又道:“你的修为虽然还是筑基境,但万不可急躁,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别看中土有不少人在短短几年之内,就横跨了好几个境界,都成就了筑基境界。” “但筑基和筑基也是大有不同的。” “你安心修炼,再过三十年,再想着结金丹一事。” “修炼之途,根基要牢牢打好。” “一步错,步步错。” “这最开始的区别或许不明显,但越往上走,便越会发现其中的差距。” “到了那时候,想要重头再修,可就是没有一点机会了。” 叶敬天的心思的确有些躁动。 天地大变之后的这几年,中土江湖上,不断有人接连突破。 像冲虚这般一年时间,就从后天巅峰直接跨先天大境界,步入筑基境界。 看似进步神速,但其实却是留下了很大的缺陷。 即便是那观天镜神奇,也难以补全其中的差距。 如果同为筑基境,叶千秋绝不会被区区两个筑基境和几个先天境之人围攻,就身死道消。 虽然,叶千秋对手持观天镜的石百鸣并不忌惮,但为了以防万一。 他也开始了闭关。 这一闭关,便是三年过去。 这三年间,他不断在摸索着天地间的细微变化,也在探寻着天道的边缘之地。 他想要二度破碎,必须找到一个合适的点。 按照常理来说,天地大变之后,这方世界已经在慢慢朝着仙侠世界发展。 破碎的难度也应该是相应增加的。 但叶千秋却是感觉到天地间的不稳定。 他如今已经是金丹境,虽然离圆满还差的远,但已经隐隐感觉到了那种淡淡的排斥感出现在了他的身体周围。 这种感觉,叶千秋已经不是第一次有。 他推算了一下时日,最多十年,他就可以二度破碎。 于是,他继续闭关苦修。 一年过去…… 两年过去…… 天地间灵气潮汐爆发的次数越来越少,频率也越来越低。 可见,世界大变已经到了最后的时限。 叶千秋感应天地,知晓这其中细微的变化。 他打磨自己的神通术法,用了五年时间,已经又研究出了不少新的神通术法。 他将这些神通术法一一记录在册,然后让叶敬天将这些神通术法放在天枢殿中供宫中弟子修行参悟。 时光荏苒,匆匆而逝。 眨眼间,又是五年过去。 离叶千秋推算的十年之期,也就只剩下三年。 叶千秋的功力已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 但想要突破金丹境界,那还差得远。 叶千秋能感觉到,他想要突破金丹,需要的时间可能会很久。 主要还是,前路不明,他在慢慢摸索着前路到底该如何去走才更为妥当一些。 就在这一日,叶敬天突然来找叶千秋,和叶千秋说道:“师父,石百鸣出世了!” 叶千秋睁开双眼,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叶敬天道:“就在三天前,石百鸣重归黑木崖。” “并且当即宣布,要在一个月之后,攻打华山。” 叶千秋点了点头,道:“为师知道了,你让宫中弟子继续观察,有什么消息尽早报回宫中。” 叶敬天道:“是。” 叶敬天汇报了情况,便匆匆离去了。 如今,千秋宫想要收到在中土执行任务弟子的消息,也是非常之快。 一天一夜,就能从中土将消息传回宫中。 这全是因为天地大变之后,天上的猛禽变异了不少,千秋宫弟子自从可以御剑飞天之后,就降伏了不少飞禽,用来充当脚力。 飞的最快的金眼雕,一天一夜,便能从中土北地,比如河南、陕西等地,飞回长春岛来。 千秋宫的势力遍布中土,不仅八大仙门之中有千秋宫弟子隐藏,便是朝廷、魔教之中,也一样都有千秋宫弟子潜伏。 一些绝密消息,也基本都是这些潜伏的弟子打探回来的。 这是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 也是叶千秋在当年感觉到天地要发生大变之时,就下达的指令。 逢此乱世,掌握力量的各大势力,将成为重点的观察对象。 叶千秋知道了魔教教主石百鸣出世的消息,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武当派的观天镜,不能落入魔教中人的手中。 而且,他也想去会一会这消失了十年的魔教教主石百鸣,到底走到了何种地步。 于是,二十多天之后,叶千秋没有告诉任何人,直接离开了长春岛,直奔华山而去。 …… 华山,玉女峰。 山岭高绝,黑云凝结天际。 曾经人烟稀少的玉女峰之上,如今已经是遍布人影,旌旗招展。 从山脚到山上,全部都是人。 除了站岗的太华道宗弟子。 还有源源不断正在朝着山上行走的各大仙门的弟子。 正气堂中。 面色红润的岳不群坐在主位。 正在和堂中的一众江湖同道说道:“诸位,魔教教主石百鸣已经亲率十大长老,外加三千余魔教大军前来华山。” “据我太华弟子来报,恐怕不用半日,石百鸣的大军便会抵达华山。” “诸位同道,十年前,我等联手围攻魔教,但石百鸣和十大长老却是提前逃了。” “今日,他们既然敢主动登上太华山。” “一定是有着极大的把握。” “这一仗,定然是极其难胜的。” “若是诸位之中有哪一家还心存疑虑的,不想与魔教死战到底的,现在可以提前下山,岳某绝不阻拦。” 坐在堂中左右两侧的,有十余人。 除了其余八大仙门的掌门人,还有一些近几年来,新近崛起的正道势力。 只听得其中一个女道姑说道:“岳师兄,大家伙既然都已经到了太华山,那就是为了共抗魔教而来。” “自然不会有人临阵退缩。” 岳不群看向说话的那女道姑,这女道姑乃是峨眉派掌教真人叶须眉。 峨眉派与千秋宫关系匪浅。 这一点岳不群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而叶须眉不仅仅是峨眉派掌教,她本人幼年时就曾经在千秋宫学艺,乃是千秋宫宫主叶敬天的后人。 如今,天下八大仙门之中,武当派已经沦为末流。 只有太华道宗、峨眉派还稳居八大仙门的前两位。 两派又因为都和千秋宫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两派一向交好,守望相助。 其余各派掌门人听到峨眉掌教叶须眉的话,也纷纷出言,道:“太华真人请放心,我等同为正道,岂能坐视魔教猖狂。” “我等既然上了太华山,就一定要和魔教死战到底!” 岳不群闻言,一脸喜气,道:“好,既然大家伙都有如此决心,那定然可以一举将魔教击溃!” “铲除石百鸣这个大魔头!” “对!” “大家伙儿一起合力,定然能铲除石百鸣这个大魔头!” 其余掌门人在堂中纷纷附和不已。 就在这时,只听得堂外有弟子快步跑了进来,朗声道:“报!” “师父,不好了!” “魔教的人已经来了!” 岳不群一听,面容一肃,登时站起身来,道:“大家随我来!” 一时间,以岳不群为首的正道十余派掌门人全部朝着外面行去。 此时,玉女峰上,阴云密布。 只见天空之上,有数十道巨大的飞禽在盘旋着。 这时,只见那一个身长三丈的巨大飞禽背上站着的一个紫衣男子,那紫衣男子背负双手,居高临下,朝着玉女峰上的众人看去。 岳不群看到那紫衣男子,面上平静无比,朗声道:“石百鸣,你终于出现了!” 那紫衣男子不是旁人,正是魔教教主石百鸣! 二十年前,灵气潮汐席卷中土,天下大变,上一任魔教教主任盈盈死于灵气潮汐之中。 经过三年内乱,魔教元气大伤,石百鸣横空出世,一统魔教,在短短数年之间,让魔教声势比起从前还要高涨几分。 但十年前,第一次正魔大战,八大仙门攻上黑木崖,石百鸣和十大长老神秘失踪。 魔教弟子被八大仙门给杀了不知多少。 这十年间,江湖上平静无比,天下间,正道声势大涨。 正是道长魔消。 而十年过去,石百鸣和十大长老重出江湖,竖起大旗,短短一月之间,便席卷聚拢了数千魔道弟子。 今日,石百鸣和十大长老来到太华山,就是想要一举灭掉正道八大仙门。 只见石百鸣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他身着紫衣,如同王侯,神色间带着俾睨之色。 “岳不群,十年前,你率人攻上黑木崖,将我圣教弟子屠戮殆尽。” “今日,本教主就要你太华山血流成河!” “太华道宗要血债血偿!” 石百鸣这话一出,只听得山下的那三千余魔教弟子尽数高呼道:“文成武德、泽被苍生圣教主!” “圣教主千秋万载,一统天下!” 这些魔教弟子都不是泛泛之辈,就是最普通的魔教弟子也是有些武功傍身的,如此卖力呼唤,一人声音便足可抵得十个人的声音。 这声音从山下席卷至山腰,再至玉女峰山头,那是一点都不见减弱,当真是惊天动地。 一众正道中人,听到这声音亦是忍不住纷纷蹙眉不已。 就在这时,只听得岳不群一声轻笑,笑声越来越大,有冲破云霄之势。 只听得岳不群朗声道:“石百鸣,废话少说!” “今日,本座定然要将你斩于太华山!” 下一刻,但见岳不群直接冲天而起,一道磅礴剑气从岳不群的剑中挥洒而去,横跨数丈之远,直接朝着飞禽背上的魔教众人斩去。 岳不群身为筑基真人,实力已经排在了中土当世高手之中的前三位。 他苦修多年,终于厚积薄发,长剑招摇,剑光蔓延数十丈。 筑基真人之威,霎时间展露无遗。 随着岳不群这一出手,其余正道中人也纷纷拔剑而出。 而魔教中人也纷纷从飞禽背上一跃而下。 十大长老个个修为强盛,一眼望去,竟然没有一个修为低于筑基境的! 这等强盛实力,着实是一众正道中人目瞪口呆。 仅仅是十年而已,这魔教十大长老居然都已经成为了筑基高手! 这也太过变态了吧! 好在正道高手之中,这十年间,也有人又陆陆续续突破了筑基境。 如此两相一抵下来,筑基高手的数量还是正道中人要多一些。 但双方一交手,魔教十大长老的厉害就显露出来。 正道的筑基高手比十大长老还要多出五人,但饶是如此,依旧是战况焦灼。 正道中的十几位筑基高手,竟然还被魔教十大长老率先斩杀两名。 这等状况,也是大为出乎正道中人的意料。 只见那魔教十大长老个个神威高绝,气势绝伦,越战越猛。 正道之中各个筑基真人拼死抵抗,一时间,华山之上,剑光缭绕,刀气纵横,喊杀声震天响。 而此时,天空之中,飞禽背上。 岳不群正在和叶须眉围攻石百鸣。 十年不见,石百鸣功力大涨。 纵使是岳不群和叶须眉二人合力,也无法撼动石百鸣半分。 岳不群和叶须眉已经是手段尽出。 但反观石百鸣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根本没有使出全力。 这时,只听得石百鸣淡淡说道:“岳不群、叶须眉。” “你们还有什么手段没有使出来,尽管往出使便是。” “本教主还可以和你们再玩一会儿。” “若是你们没什么新手段了,那这个游戏也就到此为止了。” 岳不群闻言,脸上露出怒色,朝着石百鸣大声一喝,道:“魔头,休得猖狂!” 话音一落,只见岳不群长剑纵横而去,直接朝着石百鸣的左肩攻去。 岳不群这一剑飞快无比,就在电光火石之间,已经来到了石百鸣的肩头。 石百鸣见状,却是淡淡说道:“还是老样子,看来,你岳不群已经没有什么存在的价值了。” “那……就死吧……” 说着,只见石百鸣以比岳不群还要快上不知道多少的速度,两根手指直接捏住了岳不群的长剑。 随后,便是轻轻一掌,拍在了岳不群的胸口。 岳不群直接倒飞而出,朝着下方落去。 就在这时,只听得叶须眉爆喝一声,道:“魔头,纳命来!” 剑光一闪,却是连人带剑被石百鸣给扫落下去。 岳不群和叶须眉尽数跌落在下方的玉女峰上。 好在二人功力深厚,还不至于被石百鸣一掌给要了性命,但二人皆已经身受重伤,无力再战。 其余正道中人,看到岳不群和叶须眉这两大高手竟然被石百鸣给重伤至此,皆是心头大震。 就在这个时候,魔教十大长老趁着有人分神之际,又干掉了一个正道筑基高手。 一时间,正道中人节节败退。 眼看着就要大势已去。 就在所有正道中人都觉得今日大劫难逃之时。 只听得石百鸣站在飞禽之上,朗声大笑道:“什么八大仙门,不过土鸡瓦狗而已,不堪一击!” 话音刚落。 嗤! 只见一道白光直接穿过了石百鸣的身躯。 石百鸣的身子直直的朝着下方坠落而去。 “还以为你成了什么气候,原来不过如此。” 一道残影出现在飞禽之上,渐渐的残影凝实,正是叶千秋。 “嗯?不对!” “竟然让你修成了元神!难怪你能轻而易举的伤了不群和须眉。” 叶千秋面色一凝,放眼望去,只见从那石百鸣的身体之内突然冒出一个巨大的身形。 却是处于虚实之间,身高五六丈的石百鸣。 只见那石百鸣面色狰狞,朝着叶千秋怒喝道:“你是何人!竟敢偷袭本教主!” “本教主这就吞了你!” 话音一落。 只见那石百鸣张开大嘴,就朝着叶千秋扑了过来! 叶千秋冷哼一声,道:“萤火之光,也敢与日月争辉!” 只见叶千秋抬手一指,手中青光大涨,顿时将那石百鸣的神魂给捏在掌中。 “放开我!” “放开我!” 石百鸣朝着叶千秋大喝。 此时,石百鸣的神魂已经变得十分虚弱,也只有拳头大小。 叶千秋从怀中取了一个小瓶子来,将石百鸣的神魂给塞了进去。 这瓶子上有他这几年来琢磨出来的封印神魂的禁制。 这石百鸣直接被他封印在了其中。 他还要从石百鸣的口中问出观天镜的下落。 “是师祖回来了!” “是师祖回来了!” 一众太岳弟子,欢呼不已。 躺在地上的岳不群看到叶千秋出现,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是华山的那位叶道人!” “教主死了!” “撤!快撤!” 一时间,攻守易势,魔教十大长老看到叶千秋出现,一剑就了结了已经结成金丹的魔教教主。 顿时明白叶千秋的恐怖,决然不敢再停留半分,纷纷四散而逃。 叶千秋抬手一去,剑光横贯而出,直取魔教十大长老的性命,没有一人能逃出叶千秋的掌心。 一时间,正道中人气势大涨,纷纷朝着山下的魔教弟子反攻而去。 叶千秋落下云端,查探了一下岳不群和叶须眉的伤势。 又从袖中掏出两瓶丹药来,交给了刚刚赶过来的岳灵珊。 让岳灵珊将丹药给二人服下。 随即,叶千秋抓起石百鸣的尸体,便落在了那还在天空停留的飞禽背上,朝着远方飞去。 岳灵珊见状,急忙大呼道:“师祖!” “师祖,您何时再回来啊。” 岳灵珊的问题,终究是没有得到叶千秋的回应。 从这一日过后,岳灵珊便再也没有见过叶千秋的踪迹。 不仅是岳灵珊没有见过,便是其他中土之人也再没有见过叶千秋的踪迹。 这一场正魔大战之后,魔教势力再度土崩瓦解,数十年没有恢复元气。 修真时代开启之后的两次正魔大战,也奠定了正道昌盛的大局。 正道昌盛,以太华道宗为首的正道仙门,救助世人,保境安民,渐渐成为世人眼中高不可攀的无上仙门。 而太华道宗掌教真人太华真人岳不群,也成为世人敬仰的神仙人物。 而无上仙师叶千秋之名,也在中土传扬甚久,成为天下间最为神秘不可知的存在。 大明皇帝嘉靖曾经数次派人去寻找无上仙师叶千秋的踪迹,但从来没有找到过。 …… 两年之后,长春岛,千秋宫。 叶千秋站在千秋宫所在石山之上的最顶端,遥望天穹,只见远处的海天融为一体,成为一条直线。 千秋宫中的弟子尽数坐在白石大广场之上,遥望苍穹,看着石山顶端的那道身影,不敢大声出言。 叶千秋手中拿着一面镜子,那是一面古朴无比的镜子,从这面镜子中看去,可以看到天下间九成九的地方。 叶千秋微微一笑,这面观天镜,的确算是一件宝物,长久的放在身边,也可以增持修为。 “敬天,这观天镜,就交给你保管了。” “观天之道,执天之行,虽然宝物可以傍身,但自身的修为才是最主要的。” “若凡事都假于外物,那未免就落入了下乘。” “好了,我要走了,千秋宫还是你做主。” “大道永恒,为师希望你不忘初心,终有一日,也能破开天门,飞升得道。” 说着,叶千秋将手中的观天镜轻轻一送,观天镜便飘到了站在叶千秋身后不远处的叶敬天手中。 叶敬天将观天镜拿在手里,朝着叶千秋躬身拱手道:“徒儿恭送师父!” 叶千秋微微一笑,朝着天际之中轰然飞去,化作一道青影,瞬间消失在了叶敬天的面前。 片刻之后,只见叶千秋站在云端,一拳轰向天际。 轰! 一道巨大天雷轰然而出! 一时间,天地动荡! 雷海在刹那之间聚集,朝着叶千秋轰然而去。 就在这时,一道白光从天际边倏然而至。 叶千秋,身子往左边一侧。 却见那道白光落在他的身前。 赫然正是已经消失二十多年之久的那把太玄剑! 只见太玄剑上泛着阵阵白光。 眼看着数百道天雷就要落下。 叶千秋哪里顾得上许多,直接一手拿起太玄剑,在头顶画了一个阴阳八卦。 轰! 数百道天雷终于轰下! 瞬间就将叶千秋的身形给淹没! 坐在千秋宫白石广场上的上千名千秋宫弟子看着这等毁天灭地的惊雷,皆是胆颤心惊。 他们都知道,今日便是老祖宗二度飞升之日。 但见这天雷滚滚,如何能用肉身抵挡得住! “呔!” 这时,一众千秋宫弟子只听得天空之中传来一声爆喝。 只见老祖宗的身形在天雷之间游荡! 良久之后。 天雷散去,老祖宗的身形再度显露出来。 此时,天际之中,五彩霞光蔓延而出。 叶千秋手持太玄剑,朝着天穹横贯一劈! 轰! 一道宽达数百丈的天雷以肉眼难以企及的速度劈到了叶千秋的身上。 哗! 在一众千秋宫弟子的注视之下,叶千秋的身形彻底消失了。 而那天穹之中,云端之间,好像隐隐约约有一道巨大的天门轰然而现,仅仅是数个呼吸便消失在了天际之中。 看到这一幕的所有千秋宫弟子全部跪地,朝着天穹直呼。 “老祖宗剑开天门,举世无双。” “我等恭送老祖宗。” “我等恭送老祖宗……” 良久之后,天山的异象全部消失。 长春岛上的千秋宫又恢复了往昔模样,层层雾气开始笼罩在长春岛的周围,如同仙境一般。 许多年后,千秋宫依旧屹立不倒。 关于千秋宫一代老祖叶千秋的传说,在这片大海之中,经久不息。 不止人族之间在流传着千秋老祖的传说,便是后来兴起的妖族也对能够二度破碎,剑开天门的千秋宫老祖崇敬无比。 作为中土修真修炼体系的开创者,叶千秋也被一代又一代的修行人称为“叶圣”。 第1章 战国末年,鬼谷纵横 幽静的大山之中,传来一声声翠鸟的啼鸣。 一条青溪从叶千秋的身前蜿蜒流过,叶千秋抬目望去,两侧峰峦峙立,入云插汉,峰高天窄,万壑争流。 叶千秋坐在溪边,一动不动。 不明情况的人,还以为他已经死了。 这已经是叶千秋来到新世界的半年之后。 和从前每次破碎之后的惨状相比,他这一次的情况要好上那么一丢丢。 但也仅仅是没有血肉模糊而已,体内的血肉经脉已经在破碎虚空之时的雷劫之中遭到了大肆破坏。 他依旧是要经历一个缓慢而又持久的恢复期。 在肉身重塑的期间,他除了静养之外,就是在钻研识海之中多出来的那把太玄剑。 没错,就是那把在侠客岛发现的太玄剑,本来消失多年,但是,在叶千秋破碎虚空之时,却是突然出现,与叶千秋一起共抗雷劫。 叶千秋本以为太玄剑会被雷劫轰的渣滓都不剩。 但是没想到,这把太玄剑竟然跑到了他的识海当中,和他识海中的那片叶子成了邻居。 此刻,那太玄剑已经缩小至和那片叶子一般大小。 叶千秋试着用神识去和那把太玄剑沟通,但好像并没有什么效果。 这把太玄剑无疑是有灵之物,但是当叶千秋的神识没入太玄剑中时,并没有得到回应。 叶千秋钻研了半年,依旧没有发现能够控制那把太玄剑的方法。 就在叶千秋苦苦钻研的时候,一个身着黑衣布袍的白发老者朝着溪边走了过来。 白发老者大概五六十岁左右,面容红润如同婴孩一般,须发皆白,头发用一根木簪扎起,一身黑衣布袍显得他身材修长无比。 老者的身上有一种世外高人的气质,但他的手里还提着一头浑身是泥的獐子。 獐子已经死了,只是身上没有伤口。 只见老者毫不费力的将那头獐子往溪水里一甩,溅起一些水花,老者蹲在溪边,用溪水洗起了獐子身上的泥。 霎时间,簌簌而流的溪水,变得浑浊起来。 不过,溪水向东流去,不一会儿,那浑浊不堪的泥水,又变得清澈起来。 “赵一,你又把泥水溅到我身上了!” 此时,叶千秋突然睁开了眼,朝着正蹲在溪边洗獐子的黑衣老者没好气的说道。 黑衣老者回头朝着叶千秋咧嘴一笑,露出两行洁白的牙齿。 “今天烤着吃这玩意儿怎么样?” 叶千秋无奈道:“我早就辟谷了,说了最近你别来烦我,你怎么又来了?” 黑衣老者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用一口河南味道的口音说道:“告子曰:食色,性也。仁,内也,非外也;义,外也,非内也。” “辟谷了又如何?” “该吃饭,还是要吃的嘛。” “你整日坐在这里多无趣,还是要多多起身活动活动筋骨嘛。” 叶千秋对这黑衣老者颇为无奈,这黑衣老者唤作赵一,乃是这幽深山谷之间的隐士。 叶千秋初到此地,尚且不能走动之时,被这赵一给发现了,赵一便用药草制了几副汤药,天天给自己服用。 起初,叶千秋也没多说,任由这赵一救治他。 待过了一个月时,叶千秋已经能走动,便不再让赵一给他制作汤药。 虽然没有赵一,自己也能安然无恙,但为了报答赵一的救人之举。 叶千秋便给赵一小露了一手,给这老小子做了一顿烧烤。 结果,这老小子赵一就迷恋上了烧烤的味道。 隔三差五的,就来找叶千秋烤肉。 叶千秋平日里,就坐在这条小溪边修养,也不挪地方。 这片幽谷环境优美,除了赵一不消停,隔三差五的打扰他之外,还确实是个疗伤的好地方。 叶千秋听着赵一嘴里的唠叨,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你又不能和他真生气。 没办法,叶千秋只能朝着赵一说道:“那你把毛给处理干净些。” 赵一一听,登时眼睛笑成了月牙儿,哼着不知道什么地方的山歌调子对着那獐子皮一顿猛搓。 …… 夜里,明月高悬。 小溪边,燃起了篝火。 柴火烧起来时,不时会有噼啪噼啪的声音响起。 远处林间,蓝光闪烁,好似鬼火一般,幽不可测。 赵一坐在叶千秋的对面,手里还拿着一条獐子腿啃着,满嘴都是油。 “得劲儿……” “叶兄弟,你的这手艺可真是一绝!” “这滋味儿比起王廷里的御厨要强多了。” 说着,只见赵一又提起一旁的酒葫芦往嘴里一送,喝了一大口酒,然后发出一声舒服至极的声音。 叶千秋啃着手里的獐子肉,也提起身旁的酒葫芦喝了一口。 “怎么样,我酿的猴儿酒是不是天下一绝?” “解腻吧!” 赵一朝着叶千秋哈哈一笑。 叶千秋点头道:“的确是有些清香扑鼻的味道,我这一生喝过的酒也算不少了,你这酒能排进前三,确实有点水平。” 赵一听了,有些不乐意道:“什么酒能排在我这猴儿酒的前面?” “说来听听?” 叶千秋闻言,却是淡淡一笑,道:“此乃天机不可泄露也。” 赵一撇了撇嘴,道:“行了,你小子就别吹了。” “再吹,牛皮都要飞上天了。” “不和你扯这些有的没的了,这马上就入冬了。” “外面天寒地冻的,若是下了雪,上了冻,是要死人的。” “你小子天天坐在这小溪边修道求长生,老夫看得出来,你也真是个诚心向道的。” “老夫年轻的时候,也见过道家的人,但他们可没这股子狠劲儿,这是修道都修魔怔啦。” “但向道归向道,不能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啊。” “今天夜里,你就跟我回屋里睡吧。” “虽然只是几间陋室,但总比你以天为被,以地为席要强上许多。” “老夫好不容易把你从鬼门关给拉回来,你可不能自己把自己给玩死了。” 叶千秋闻言,也知道老头子赵一是为了自己好。 老头子赵一绝非一般人物,他的气息很强,大概是在天人合一第二境巅峰水准。 只差半步,就可筑基。 起初,在这深山老林里,碰到这样的人物,叶千秋其实倒还多多少少的有些疑惑。 只是他也不知道他来到的这是个什么世界,所以,他一向是不和赵一打听外面的事情。 不过,随着和赵一相处的时间久了。 时不时从赵一嘴里冒出一些话,还是让叶千秋大概推测到了眼下到底是个什么时代。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眼下这个时代,正是处在大争之世的战国末年。 因为,他偶尔从赵一口中听到过自从白起死了之后,秦国反而是越来越强大之类的话。 叶千秋现在对于外界的兴趣不算太大。 主要是身体还没有恢复,虽然以他的神魂力量,足以保证他的安全。 但肉身一日未痊愈,他心里的安全感就少许多。 所以,他也打算在这深谷之中先住上个几年,最起码等肉身恢复之后,再言其他。 不过,叶千秋听到赵一刚刚说的话,心头突然一动,咬了一口獐子肉,然后问道:“老赵,你见过道家的人?” “他们的本事如何?” 赵一闻言,说道:“你是说扛饿的本事?” “那他们肯定没你厉害。” “有时候,老夫都觉得你小子很古怪,道家的人,老夫也见过不少,还从来没有见过你小子这样的。” “初见你之时,你浑身气血之旺盛,着实不像是受了重伤的。” “更何况,便是道家天宗掌门人赤松子也没有辟谷的本事。” “你说你受了那么重的伤,这才多久,你都活蹦乱跳的了。” 赵一一脸古怪的看着叶千秋,在他眼中,叶千秋的年龄的确不大,顶多就是二十岁左右。 所以,他说叶千秋是小子,也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叶千秋倒也不为意,他自然不会和赵一在这种称呼上纠结什么。 只是听赵一提到“道家天宗掌门人赤松子”之后,叶千秋的脑海之中突然好像明白了一些什么。 随即,叶千秋开口道:“赤松子还没死?” 赵一闻言,又朝着叶千秋瞅了一眼,道:“你和赤松子有仇?” 叶千秋摇头道:“没有。” 赵一道:“既然没仇,你咒人家做啥子?” “不对……难道你是人宗弟子?” 说到这里时,赵一又朝着叶千秋仔细看了两眼。 叶千秋闻言,心中便更加确定了自己来到了何方天地。 只见叶千秋淡淡一笑,道:“我可不是什么人宗弟子,也不是天宗弟子。” 赵一道:“不是那就最好了,天宗、人宗跟了哪家都算不上好。” “其实……” 叶千秋道:“其实什么?” 赵一突然哈哈一笑,打个哈哈,道:“其实也没什么啦。” “不知叶兄弟对天下大局如何看待?” 叶千秋见这老小子神色古怪,肯定在打什么主意,但听他这般问,便道:“我一向不关心天下时局,一心只求长生大道,你问我这些做什么?” 赵一却是说道:“天下动荡已久,七百年来,春秋五霸,战国七雄,你方唱罢,我方登场。” “大丈夫身处乱世,又岂能独善其身?” 叶千秋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赵一微微一笑,道:“老夫看你小子是个可造之材,所以,想收你为徒。” 叶千秋一听,登时一愣,不禁笑道:“你怎么看出我是可造之材了?” 赵一晒然一笑,道:“老夫略懂观人之术,像你这般面相之人,老夫平生还是第一次见到。” 叶千秋笑道:“你不是这山里的隐士吗?” 赵一把手里的獐子腿骨头往地上一丢,站起身来,背负双手,朝着明月望去,然后悠悠说道:“苍生涂涂,天下燎燎,诸子百家,唯我纵横。” “七百年来,春秋五霸,战国七雄,每一国每一朝兴衰的背后,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鬼谷。” “而老夫就是当代鬼谷子!” 寒风微拂,赵一立于明月之下,一派高人风范显露无疑。 叶千秋眉眼一挑,道:“那又如何?” “呃……” 赵一刚刚保持的完美装杯状态,被叶千秋直接破功。 赵一回转过头来,朝着叶千秋道:“你小子不会不知道鬼谷吧?” 叶千秋淡淡一笑,道:“苏秦合纵六国,佩六国相印,逼迫秦国废除称帝的计划,张仪雄才大略,瓦解六国的联盟,帮助秦国称霸乱世。” “庞涓勇武过人,所向披靡,使得原本弱小的魏国雄霸中原,孙膑智者无敌,围魏救赵,计杀庞涓,着旷世兵书流传后世。” “历代鬼谷先生一生只收两名弟子,一个是纵,一个是横,两人之间的胜者,就能成为新一任的鬼谷子。” “历代鬼谷子虽一人之力,却强于百万之师,一怒而诸侯惧,安居则天下息。” “不知我说的对不对?” 赵一闻言,当即坐下来,朝着叶千秋道:“既然你小子如此清楚鬼谷之事,那考虑考虑老夫的提议如何?” 叶千秋啃完手里獐子腿上的最后一点肉,把骨头往一边一扔,站起身来,走到溪水边把手给洗干净,一边洗,一边说。 “老赵你的心意我领了,但你恐怕还真没能耐收我做徒弟。” 赵一一听,就有些不乐意了,当即道:“年纪不大,口气不小,你能走过鬼谷之外的迷阵,来到鬼谷之中,的确是有些本事。” “但你若是小瞧了我鬼谷子的本事,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老夫不才,虽然比起初代鬼谷子还差了一些,但当今天下间,文韬武略能和老夫一较高下的,还真没有几个。” “不是老夫自夸,老夫精通纵横之术,对兵法、奇门八卦、天文地理都广有涉略。” “你若拜老夫为师,学了老夫的这一身本事,将来入世之后,一定会成为名动天下的大人物!” “更何况,初代鬼谷子也曾经留下问道长生之术,你若拜入鬼谷,这问道长生之术,任你取用!” “你觉得如何?” 赵一目光灼灼的看着叶千秋。 叶千秋站起身来,将手上的水花甩一甩,朝着赵一笑道:“咱们还是做个邻居吧。” 赵一闻言,当即将剩下的獐子肉给提溜在手里,朝着叶千秋道:“你小子也别着急拒绝,你先和老夫回去住下,等时日久了,你自然会发现老夫的厉害。” 叶千秋点了点头,摇头失笑,这老小子,还真是心大。 反正,血肉经脉重塑还需要一段时间,而他对神识内太玄剑的研究一时间也没什么头绪。 跟着赵一回去住,也没什么。 也省得这老小子经常性的来骚扰他。 借着夜色,二人走了没多久,便看到了一座篱笆院子。 院子的围墙是用木板搭起来的,院子里的屋子也是用木头和竹子一起搭建的。 屋顶上,的确还盖着一些杂草。 院子里,一共有五间屋子。 正面一间大屋,东西两边,各自有两间小屋。 赵一指着东边的那间小屋,道:“呐,你就住在东屋吧。” “里面的被褥什么的,老夫都给你准备好了。” “今天时候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说着,赵一走到正屋屋檐下,将没吃完的獐子肉挂在了屋檐底下,顺便把两个酒葫芦往门上一挂,便进屋去了。 叶千秋进了东边的第一间屋子,虽然还是夜里,屋里没有灯,但叶千秋目能视物,还是看清楚了屋子里的陈设。 屋子里的陈设很简单,不过似乎从前有人住过。 这里既然是鬼谷,那从前有人居住也是正常。 叶千秋没多想,往榻上一坐,很快,便进入了古波无惊的状态。 就这样,叶千秋在鬼谷一呆就是两年。 一眨眼,两年时间过去。 时值冬日,天空之中飘着雪花,将这幽谷给弄的到处都是白花花的。 叶千秋正在院中打拳,两年过去,他的血肉已经重塑完毕,他也开始着手炼气修行。 这时,只见赵一从正屋里走出来,一脸笑意的说道:“好拳法。” 叶千秋收了拳,回头一看,但见赵一身上背了一个包袱,有些奇怪,道:“你要出门?” 赵一闻言,微微一笑,道:“是啊,如今天下一统的趋势越来越明朗了。” “秦国势大,早晚是要东出的。” “老夫是做不了你的师父了,但老夫总得去寻两个弟子,不然,时间再耽搁的久一些,年轻一代的鬼谷传人就无法参与到天下大势当中去了。” 叶千秋闻言,微微一笑。 经过这两年的相处,叶千秋和赵一已经十分熟稔。 这两年来,赵一和叶千秋同辈论处,在谷中日夜相处,二人时常饮酒,深切交谈。 赵一身为当代鬼谷子,不止一次表露出了想要收叶千秋为徒的意思,但皆被叶千秋拒绝。 赵一想要收他为徒,这两年来,没少和他切磋文韬武略。 赵一身为当代鬼谷子,的确是大才。 但叶千秋也不是吃素的。 他在天龙世界时,便已经是文武全才,什么东西都有涉猎,上通天文,下至地理,奇门八卦,医卜星象,琴棋书画,无所不精。 后来又历经几个世界,虽然说修行之时甚多,但平常没事的时候,就钻研各种各样的杂学。 赵一和他屡屡辨证,最终心悦诚服。 但是,这也引起了赵一的怀疑。 世上如何能有生而知之者? 像叶千秋这般年纪,便是从娘胎里学,也不可能学到这么多的学问。 叶千秋不想说自己活了几百年,便说自己一生下来,便有天神入梦传授自己学问。 鬼谷子闻言,倒也不再多做纠结,反而说道:“昔日周文王梦飞熊而得太公望。” “你叶千秋梦天神而得诸子之学,难怪能有如此惊人面相。” 春秋战国时期,百家争鸣,群星闪烁,到了如今的战国末年,诸子百家之中,许多门派都已经没落。 叶千秋有本事让赵一心悦诚服,也是因为赵一并未完全将初代鬼谷子的文韬武略全部继承下来的缘故。 “那我就祝你一路顺风,早日归来。” 此时,叶千秋朝着赵一微微一笑,拱了拱手。 赵一摆了摆手,道:“放心吧,老夫最多走三个月。” 说罢,赵一大步昂扬,踏雪而去,地上留下没有半分脚印,正是踏雪无痕,潇洒自如。 第2章 炼化飞剑,剑术奇才 云梦山鬼谷,是寻常人难以寻找到的地方,这和鬼谷传人在外界名声巨大有着很大的关系。 身为天下间最为神秘的门派,鬼谷之地,除却历代鬼谷传人之外,还从来没有外人进入过。 而叶千秋便成了这百年间的唯一例外。 赵一虽然不能收叶千秋为徒,但却对叶千秋的文韬武略非常佩服,谷中寂寞,能和叶千秋做邻居,他自然很乐意。 百年间,历代鬼谷传人在天下间掀起了滔天巨浪。 无论是昔日初代鬼谷子之徒商鞅,还是后代鬼谷子之徒张仪、苏秦,皆是这大时代风头浪尖之上的弄潮儿。 而到了赵一这一代,他在七国之间的声名并不如同张仪、苏秦那般响彻天下。 赵一虽然文韬武略都是极为出色,但眼下天下一统之势已经愈发明朗。 东方六国比起偌大的秦国而言,已经都是待宰的羔羊。 秦国何时东出,将这一只又一只的羊羔给宰掉,全看秦国的心情。 在天下一统的大势面前,纵使是鬼谷子赵一,拥有一身文韬武略,也无法在疲弱无比,因循守旧的的六国之间去施展。 更何况,赵一曾对叶千秋说,当今天下能一展他身上才华之地,唯有秦国,但秦国人才济济,秦王嬴政尚未亲政,有吕不韦相国,他纵使是到了秦国也无法做到相邦的位置上。 做不得相邦,他宁愿选择在鬼谷隐居,不显声名于世。 更何况,鬼谷传人更喜欢在天下乱局之时一展抱负。 自从秦昭襄王嬴稷发动长平之战,大胜赵军,攻陷东周王都洛邑,俘虏周赧王,迁九鼎于咸阳,结束了周朝八百年统治之后。 这数年间,天下间反倒是没有大的纷争,秦国长年征战? 略显疲态? 多年不动,休养生息。 而东方六国皆畏惧如虎似狼一般的秦国? 秦国不动? 他们也苟安存活,纵使是合纵之术再强? 碰到各怀鬼胎的六国君主也是难以再有奇效。 随着赵一岁数越来越大,他便知道他这一生恐怕不会有出世施展一身所学之际? 故而便想着收两个徒弟? 将一身所学倾囊相授给徒弟们,让徒弟们去纵横天下。 好不容易等来了一个叶千秋,但叶千秋之才,已经不是他所能教授。 所以? 赵一只好出谷而去? 去寻找两名弟子。 时值寒冬腊月,赵一走后,叶千秋便在谷中幽居,一人独住,倒也乐得自在。 闲暇之时? 他会在谷中翻阅历代鬼谷子的手札,他虽非鬼谷弟子? 但赵一却允许他翻阅鬼谷之中的所有典籍。 赵一心胸宽广,能成为当代鬼谷子? 除却学问韬略之外,更重要的是他好为人师。 虽然叶千秋的学识让赵一佩服? 但赵一自觉鬼谷一脉的学问乃是博大精深。 他赵一尚不及初代鬼谷子的三分之一? 所以? 他让叶千秋翻阅鬼谷典籍。 也是想让叶千秋明白鬼谷之学的博大精深。 叶千秋对于老小子赵一的心思很清楚,这老小子的争胜之心很强烈,他让自己翻阅鬼谷典籍就是想告诉自己,赵一学问不济,但只是赵一学的不精,并非鬼谷之道不成。 初代鬼谷子王禅,精通百家学问,深谙自然之规律,天道之奥妙,被后人尊称为“谋圣”。 他隐于世外,将天下置于棋局,弟子出将入相,左右列国存亡,推动着历史的走向。 他所留下的典籍,后世也有传承。 但鬼谷之中所留存的典籍,却是有许多叶千秋从前也从未见到过的秘典。 这其中就包含了,修真养性,形神俱妙,超乎万有,体合自然的炼气之道。 叶千秋看完关于鬼谷子炼气之道的记载,心中亦是若有所悟。 但仔细一想,忽然觉得有些奇怪。 他仔细推演,如果初代鬼谷子王禅是修炼的这等炼气之道,最起码能活三百岁。 但眼下的鬼谷子却是赵一,并非王禅,而且鬼谷子也已经传承了好几代。 叶千秋暗暗猜测,像王禅这样经天纬地的大才,又精通炼气之法,肯定还存活于世。 只是不知去了何处而已。 就在赵一离去之后的第三个月,他便准时回到了鬼谷。 出谷之时,赵一孑然一身,回谷之时,他带回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少年一头短发,身着粗布衣衫,腰间悬挂着一柄长剑,少年面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年纪不大,但却是显露出了超乎于常人的冷静。 只见赵一带着少年刚进小院,就朝着叶千秋大声道:“兄弟,你看我给你带什么回来了!” 叶千秋正坐在正屋屋檐下打坐,听到赵一这么一吵嚷,睁开双眼。 只见赵一手里提着一个竹篮,大步朝着叶千秋走来,竹篮上盖着一层粗布。 赵一将竹篮上的粗布给掀开,朝着叶千秋笑道:“怎么样?这可是魏地上好的腊肉。” 叶千秋见状,也是一脸无语。 赵一这老小子居然从魏地带回一篮子腊肉来,也真是没谁了。 想吃腊肉,在鬼谷便能自己做,何必从魏地往回带。 不过,叶千秋也没打击赵一,微微一笑,道:“此行可顺利?” 赵一闻言,神色有些不太自然,道:“顺利,顺利。” 叶千秋见他神色有异,也没有多问。 这时,赵一却是朝着还在院子中站着的那短发少年招手道:“盖聂,过来见过叶先生。” 只见少年盖聂缓缓走了几步,站在屋前,朝着叶千秋躬身拱手,一脸平静的说道:“盖聂见过叶先生。” 叶千秋闻言,微微一笑,朝着一旁的赵一看了一眼,道:“这孩子是你要收的徒弟?” 赵一点头道:“那是自然。” 叶千秋闻言,看了那盖聂一眼,笑道:“这孩子什么来头?” 赵一朝着盖聂道:“盖聂,你来说。” 盖聂从旁朝着叶千秋躬身道:“太公望第二十一世孙盖聂见过叶先生。” 叶千秋笑了笑,道:“原来是太公望的后人。” 叶千秋之所以有此一问,是因为少年盖聂的腰间悬挂着一柄宝剑。 春秋战国是极为推崇门第出身的时代,而且能够玩剑的人也多不是普通人,所谓佩剑都是权卿贵族们才会享有的资格。 少年盖聂若只是布衣少年,不会在这个时候就佩戴一柄长剑。 能成为未来天下第一剑客的人,绝对不是平头老百姓出身。 少年盖聂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冷静的不太像话,是风华内敛之人。 盖聂拜入鬼谷,成为鬼谷子赵一的大弟子。 叶千秋从旁见证了一切。 这一日,已经是盖聂拜入鬼谷之后的第十天。 这十天里,赵一没有教盖聂文韬武略,而是只教其鬼谷绝学纵横剑术之中的纵剑术,与此同时,盖聂也修行了鬼谷秘传的呼吸、吐纳法门,鬼谷吐纳术。 但和初代鬼谷子王禅所留下的炼气之法相比,这吐纳术便要低上许多层。 叶千秋对于赵一是什么意思,也有些搞不懂。 这老小子心思缜密,好不容易收了个徒弟,也不倾囊相授,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叶千秋坐在屋檐下翻看着竹简,竹简上记录着的是第三代鬼谷子对于天下大势的一些看法和对于鬼谷纵横术的一些心得。 院中,鬼谷子赵一正在给盖聂讲解着纵横之剑。 盖聂是天生的剑客,有着一颗冷静的心。 赵一似乎也只想将盖聂培养成为一个剑客,而非是文韬武略的大才之士。 “纵横之剑是第一代鬼谷子所创剑术,依天地之道,分为纵剑与横剑。” “横剑攻于技,以求其利,是为捭;纵剑攻于势,以求其实,是为阖。” “聂儿,你学的是纵剑,务必要牢记纵剑的要点。” “简洁朴素、一击必杀,不要有多余的炫耀和修饰。” “要将速度、力量与准确性完美结合。” “你是天生的剑客,当你握着手中剑时,你要清楚你挥下剑去,要斩的敌人是谁。” “能收亦能放,手中之剑能做到收放自如,才是一个合格的剑客。” “想要成为一个强者,就要站在所有人的顶端,想要成为一个绝世剑客,就要让自己的剑术超过所有的练剑之人!” “明白了吗?” 赵一负手而立,看着站在他对面不远处的盖聂,朗声说道。 盖聂看着赵一,道:“弟子明白。” 赵一点了点头,道:“去吧,就用你手中的剑,去谷中捉一百只麻雀,什么时候一百只麻雀捉好了,再来找为师。” 盖聂闻言,没有多说什么,朝着赵一躬身,提着长剑,朝着小院外行去。 待盖聂走了,叶千秋睁开眼,朝着已经坐在自己身旁的赵一问道:“老赵,你这徒弟收的可够糙的。” “你是真打算只将这孩子培养成一个剑客吗?” 赵一闻言,淡淡一笑,道:“剑术之中亦有纵横之术。” “老夫教徒弟,可和常人教徒弟不一样。” 叶千秋听了,却是笑道:“行了,别装了,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盖聂并非治世良才。” “看来,你很快就要去寻找下一个弟子了。” 这时,只见赵一朝着叶千秋吹胡子瞪眼,没好气的说道:“你既然都知道了,还偏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是显得你比老夫能耐还是咋滴?” 叶千秋一听,不禁摇头失笑,道:“你若想寻治世良才,恐怕不会这么快回来。” 赵一闻言,微微一叹,道:“想要寻到一个合适的好苗子哪里有那么容易。” “天下间能继承鬼谷真正绝学的人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能找到一个这样有潜质成为绝世剑手的孩子,已经是不错了。” 叶千秋点了点头,明白赵一的意思。 鬼谷绝学包罗万象,想要习得鬼谷绝学之中的真东西。 一定要从小跟着当代鬼谷子学习系统的学习才行。 像盖聂这般,入谷之时,已经是十五六岁了,人的精力也是有限的,所以,赵一只传盖聂鬼谷绝学中的剑术,倒也并非藏私。 好的老师,是能看清楚自己的弟子擅长什么,然后因材施教的。 赵一的确是个好老师。 谷中多了一个盖聂,也没热闹多少。 盖聂天生话不多,对于剑术十分痴迷。 整日从早到晚,就是练剑,练剑,练剑。 叶千秋闲暇时,也会指点他一两招剑术。 转眼间,已经是半年过去。 这一日,赵一带着盖聂,来到叶千秋的屋前,和叶千秋说道:“老叶,我要离开鬼谷几个月。” “盖聂就交给你看管了。” 叶千秋早有预料,值此乱世,赵一心有不甘,想要在天下一统的大幕落下之前,培养出两个还像样的弟子去传播鬼谷的名声。 叶千秋点了点头,让赵一放心离去。 盖聂都快十七了,平日里尊师重道,对他也一向很尊敬。 这样的弟子,不需要操心什么。 于是,赵一当日正午便离开了鬼谷。 赵一离开之后。 叶千秋每日也不怎么理会盖聂,整日研究着怎么将识海之中的太玄剑给搞出来。 盖聂会在饭点准时将饭菜送到叶千秋的身前。 有时候,叶千秋会吃,有时候懒得吃,就放在那里,等盖聂来收。 盖聂也不会打扰叶千秋。 每日砍柴、生火、做饭,练剑的时候,顺便再打些野味回来。 就这样,二人平静的在谷中过了两个多月。 时值夏末之时。 这一日,叶千秋没有在小院中修炼,而是跑到了小溪边静坐。 而盖聂就在离叶千秋不远的地方,正在练他的纵剑术。 就在这时,盖聂突然听到一声“嗡鸣”的声音。 那股声音一出现,就让盖聂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盖聂收起手中的长剑,回身扭头望去。 只见叶先生的头顶有一把泛着金光的小剑正在迎风飞舞,那把金色小剑只有手掌大小。 而随着那清风的微拂,那把金色小剑居然在顷刻之间便变成了三尺青锋。 嗤! 只见那泛着金光的三尺剑朝着不远处耸立的一道山柱之上轰然飞去! 速度之快,让盖聂震惊无比。 那三尺剑好似化作了光,一刹那间就飞出了很远的距离! 轰! 长剑轰然插入山柱之中,山柱间的巨石不停的往下掉落着。 霎时间,惊起了无数林间鸟兽。 盖聂的心噗通噗通的加速跳着。 他自小在魏榆之地长大,自幼喜欢练剑,但还从未见过如此神异的剑术。 如此飞剑,可在数里之外取人首级! 当真神剑矣! 纵使盖聂一向是冷静无比,此刻亦是有些忍不住激动起来。 他心中暗自庆幸道:“还好跟着师父来到了鬼谷,不然如何能见到如此超绝剑术。” “世上剑客何其多也。” “能有如此神乎其神剑术的,恐怕只有叶先生一人而已。” 就在盖聂暗自赞叹,愣神的工夫。 那边,叶千秋却已经将太玄剑给招了回来,太玄剑落在他身前,已经与他心意相通。 叶千秋睁开眼,面色露出喜悦之意。 经过三年之功,他总算是将这把太玄剑给成功降伏了。 太玄剑有灵,他用三年之功,孕养这把太玄剑,终究是皇天不负有心人。 有如此飞剑,若是碰上强大敌手,让太玄剑从识海之飞出,定然可以起到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效果。 这时,叶千秋微微一笑,站起身来,朝着还在后边发愣的盖聂叫道:“盖聂,你过来。” 盖聂一听,当即朝着叶千秋大步走了过来。 叶千秋将太玄剑炼化,心情很好,看着盖聂都眉清目秀了几分。 盖聂朝着叶千秋躬身拱手,道:“叶先生。” 叶千秋点头,道:“你的剑练的如何?” 盖聂道:“尚可。” 叶千秋笑道:“今日,我有些空暇,你我来对对招如何?” 盖聂闻言,当即喜上眉梢,躬身道:“请先生赐教!” 叶千秋抬手,太玄剑落在他的手中,不过他又想了想,觉得太玄剑太过锋利,于是将太玄剑给插在地下。 信手一招,从那边的树林之中,砍下一截树枝来。 随手用剑气将树枝的分叉给砍去。 叶千秋手持这一截树枝,朝着盖聂笑道:“来吧。” 盖聂闻言,也没有丝毫犹豫。 他知道叶千秋乃是当世剑术大家。 他学习纵剑之术,已经有半年时间,觉得自己的速度、力量都有所提升。 但和叶千秋这样的剑术大家相比肯定还有天差地别。 叶千秋肯指点他,着实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他很珍惜这样的机会。 “先生,我来了。” 盖聂话音一落,人随剑动,长剑已经朝着叶千秋的右肩刺去。 不得不说,盖聂的速度已经算是很快,但在叶千秋的眼中,还是缓慢无比。 叶千秋只单凭肉身的反应和速度,就能将盖聂给收拾的服服帖帖。 只见叶千秋抬起树枝,在盖聂的长剑将要落在他的右肩之时,提前点在了盖聂的手腕之上。 盖聂的手腕一吃痛,手便松开,长剑便朝着地下落去。 叶千秋一抬脚,用左脚将长剑给勾住。 叶千秋朝着盖聂摇了摇头,道:“你的剑招太耿直了。” “剑者,千变万化。” “纵剑术,强调的是速度、力量、精准。” “但真正对敌之时,若是对手的速度、力量、精准,都在你之上,你又该如何?” “你是剑术奇才,想要在几年之内将自己的剑术练到快不可破的境界,的确是有那么一点可能。” “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剑不是死的。” “剑招虽然是死的,但人却是活的。” 盖聂道:“先生的意思是,想要让我将速度、力量、精准完美融合的同时,再将剑招给推陈出新,将变化藏于其中?” 叶千秋闻言,微微颔首,笑道:“孺子可教也。” “不过,眼下你学剑之日尚短,贪多嚼不烂,你先将你的速度、力量、精准练到一定水平再准备试着将变化藏于剑中吧。” 盖聂道:“多谢先生指点。” 叶千秋将脚上的剑往上一送,往后一退,笑道:“再来。” 盖聂,将长剑给接着,继续朝着叶千秋攻去。 叶千秋炼化太玄剑之后,闲暇的时间便多了不少。 一连数日,和盖聂一起对招。 盖聂的剑术在短短数日之间,突飞猛进。 二人之间的交情也越来越深。 盖聂敬佩叶千秋这样的前辈高人。 叶千秋倒也对风华内敛的盖聂,颇有几分欣赏。 这一日,叶千秋问盖聂,有没有想要要学万人敌。 盖聂道:“何为万人敌?” 叶千秋道:“能够战胜千军万马的本事,便为万人敌。” 盖聂闻言,却是微微摇头,道:“我只学剑。” 叶千秋听了,笑了笑,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夏天很快就过去了。 又是三个月过去,连秋天也要结束了。 赵一终于在秋末之时回到了鬼谷。 这一次,他又带回了一个看起来和盖聂年纪差不多大的少年。 这个少年,唤作卫庄。 卫庄来到鬼谷之后,赵一也没有教授其韬略谋国之术,而是和教盖聂一样,开始教授卫庄纵横剑术。 盖聂学的是纵横剑法之中的纵剑。 而卫庄学的则是横剑。 盖聂的岁数比卫庄还要小一岁,但他先入门,便是师兄。 师兄弟二人日夜苦练纵横剑术。 与此同时,赵一还传授了二人鬼谷奇门术。 盖聂、卫庄,皆是罕见的剑术奇才,短短一年多的时间,二人的剑术都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 卫庄是韩国人,和盖聂不同,他一进谷,身上便充满了自信,像一把刚做好的利剑,锋芒毕露,有一种舍我其谁的姿态。 纵使是面对比他早入门的盖聂,他也觉得盖聂未必能强得过自己。 叶千秋觉得这小子锋芒太盛,倒像是赵一这老小子故意找来的一把剑。 卫庄来到鬼谷之后,赵一起初还对两个弟子很上心,到了后边,该教的都教了之后,就纯属放养的状态。 每日要不就是和叶千秋切磋棋艺,要不就是一连外出好多时日,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叶千秋也懒得问他在作甚。 赵一不在谷中的时候,叶千秋就变成了卫庄和盖聂的监督。 叶千秋闲暇之余,会指点二人剑术。 这二人一个风华内敛,一个锋芒毕露,对叶千秋还都是尊敬的。 只是卫庄时不时总想着挑战叶千秋,争强好胜之心,要超过盖聂百倍。 鬼谷的日子,平静而又祥和,叶千秋的功力也在有条不紊的提升着。 直到三年后。 这平静祥和的日子方才被打破。 这一日,离谷多日得赵一风尘仆仆的回到谷中,将卫庄和盖聂叫来,当着叶千秋的面说道:“盖聂,小庄,三年之期已满,你们的决战之日到了。” 第3章 抉择考验,归来离去(万更求订阅!) 篱笆小院内,鬼谷子赵一和叶千秋坐在主屋的屋檐下。 背后是青山绿水,翠鸟啼鸣。 只听得鬼谷子赵一朝着卫庄和盖聂说道:“聂儿,小庄,为师给你们三天的时间准备,三天之后,你们二人之间的第一次考验开始。” “你们二人都可还记得,为师当年收你们为徒之时,对你们说过的鬼谷派的门规?” 卫庄当即说道:“徒儿记得,师父说过,我和师哥之间,只有一人能够以鬼谷传人的身份走出鬼谷。” “我们之间,注定只有一人能够以鬼谷传人的身份纵横天下,成为天下的霸者。” 鬼谷子赵一看向盖聂,道:“聂儿,你呢?” 盖聂冷静的说道:“徒儿记得。” 赵一点了点头,道:“三年前,我就对你们说过,你们之中只有一人,能以鬼谷传人的身份踏出鬼谷。” “这一次的考验非常重要,是你们各自证明能否更进一步,能否继承鬼谷绝学的最后机会。” “你们下去好好准备吧!” 盖聂和卫庄朝着赵一同时躬身,然后同时朝着小院外走了出去。 待二人走的远了。 叶千秋方才百无聊赖的朝着赵一说道:“老赵,你这样教徒弟,还真是妙的很。” 赵一刚刚还一脸严肃的表情,听到叶千秋这话,立马神采飞扬起来,得意道:“那是自然。” “鬼谷纵横之术,想要找到一个合适的传人,太难了。” “这一道道考验,就是在检验他们二人的心性。” “纵横,纵横,如果他们不能悟得这二字的真谛,又谈何继承纵横之术。” 叶千秋淡淡一笑,赵一这老小子制定所谓的门规,让卫庄和盖聂争个头破血流,着实是坏的很。 “三日后,你的考验是什么?” 赵一笑了笑,站起身来,道:“你随我来? 让你看看我鬼谷的底蕴。” 叶千秋起身? 倒是想要看看赵一这老小子在搞什么鬼。 赵一教徒弟,的确是有两把刷子? 无论是卫庄还是盖聂? 都被他忽悠的团团转。 其实,在初代鬼谷子的手札记载之中? 他一生收了很多弟子。 但最终能够继承鬼谷绝学的,也就那么两个而已。 到了后代鬼谷子之后? 没有初代鬼谷子王禅那么大本事? 所以一生便只收两名弟子。 渐渐的,也就成了所谓的门规。 到了赵一这里,他是矮个子里拔高个,找来这两个弟子? 为了将他们教导成才? 也算是费劲心机。 能通过他考验的,应该会被传下鬼谷派的韬略绝学。 但有了叶千秋这个珠玉在前,赵一对两个弟子其实都不太满意,所以才搞出了花里胡哨的考验来考验二人的心性。 叶千秋跟着赵一朝着小院外行去,出了鬼谷? 在云梦山间行走。 云梦山鬼谷终年笼罩在万里云层之间。 而在这大山之间,有一座地下机关道? 从中间隔开,分为两道。 叶千秋和鬼谷子赵一站在山岭之间? 鬼谷子朝着下面一指,满脸得意的说道:“怎么样?” “这机关道做的还可以吧。” 叶千秋闻言? 不禁摇头失笑道:“难怪你这两年老外跑? 还不让人跟着? 原来就是在鼓捣这玩意儿?” 赵一正色道:“当然,这可是我找了云梦山附近最有经验的工匠,花费了两年工夫,才建造完成。” “怎么样?” “就这地下机关通道,够那两个小子喝一壶的了吧。” 叶千秋对赵一这老小子也是无奈了。 这老小子的花花肠子可真多。 但在盖聂和卫庄面前,他始终都是那副一丝不苟,严肃无比的严师模样。 只有在叶千秋面前才会原形毕露。 叶千秋观察的很仔细,道:“你把这机关道搞得这么旧作甚?” 赵一道:“做戏要做全套啊,你可别给我露馅了。” “这可是鬼谷传承了百年的机关道。” 叶千秋闻言,不禁摇头道:“老赵啊老赵,你可真是……” 赵一挑眉道:“怎么样?是不是对我佩服的五体投地?” 叶千秋懒得搭他的话茬儿,看到那机关道之中,关着四头身形高大,龇牙咧嘴的猛虎。 猛虎被关押在机关道之中,用闸门给关着。 在机关道的两侧尽头,还分别用锁链锁着四个人。 叶千秋道:“人哪儿弄来的?” 赵一淡淡说道:“赵国周围的几个盗寇,为祸乡里,也算是废物利用了。” 叶千秋点了点头,道:“这老虎是山里捉来的?” 赵一笑道:“云梦山最不缺的就是这玄虎,这玄虎可比寻常的猛虎还要迅猛、凶悍好几分。” 这时,叶千秋朝着那边的山巅之处看了看,看到若隐若现的两道身形。 叶千秋笑道:“你这么搞,你有没有想过这两孩子将来会成长为什么样的人?” 赵一平静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 “他们要走什么样的路,从来不是老夫能左右的。” “老夫能做的只是将他们体内的潜力给激发出来罢了。” 叶千秋道:“所以,这就是你忽悠他们的理由?” 赵一不屑一顾的挑眉道:“什么叫忽悠?” “我这能叫忽悠吗?” “我这是因材施教!” “你又没做过老师,你不懂!” 叶千秋闻言,笑道:“我怕你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鬼谷的绝学能否传承下去,还是个问题。” 赵一道:“无妨,无妨,再不济,不还有你吗?” “你这几年把我鬼谷的藏书看了个一干二净,纵使这两小子不成器。” “有你在,鬼谷之道也不会断了传承。” 叶千秋笑道:“好嘛,原来你当初大方的让我看谷中的藏书,是打的这个主意。” 赵一负手,悠哉悠哉说道:“那也是你自愿的。” “老夫可没逼你。” 叶千秋笑了笑,没有多言。 赵一却问道:“你对这两个孩子怎么看?” 叶千秋道:“从哪方面来说?” 赵一道:“哪方面都可以。” 叶千秋笑了笑,朝着那边山巅之上望去,淡淡说道:“你看,他们站到了那里。” 赵一道:“那又如何?” 叶千秋道:“有人喜欢站在山巅俯视众生,但有人却喜欢走在众生之间。” “你说哪一种人更适合成为下一代鬼谷子?” 赵一道:“恐怕都不合适。” 叶千秋笑道:“既然你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又何必问我?” 赵一有些意兴阑珊,道:“唉,若是祖师爷他老人家知道老夫连一个合格的传人都找不到,那可就惨了。” 叶千秋听了,心头一动,道:“王禅老爷子还活着?” 赵一闻言,挑眉道:“祖师爷他老人家功参造化,自然还活着。” “只是他老人家云游四海,神龙见首不见尾,没人知晓他身在何处。” 叶千秋微微颔首,果然不出他所料,初代鬼谷子王禅还尚在人间。 就在叶千秋和赵一闲聊之时。 站在云梦山山巅之上的盖聂和卫庄并肩而立,看着那缥缈云层。 山巅甚高,放眼望去,到处都是云雾。 好似真的置身在仙境之中一般。 卫庄淡淡的说道:“这才是站在高处应该看到的风景。” 盖聂道:“所谓强者,就是必须站在所有人的顶端吗?” 卫庄道:“如果不把人都踩在脚下,他又怎会抬头看你,承认你是强者。” 盖聂道:“这难道就是唯一的生存之道?” 卫庄道:“弱肉强食,不过是世间万物的天性罢了。” 盖聂道:“我们虽是同门,却必须争个你死我活。” “这也是天性?” 卫庄道:“这是鬼谷修炼最强者的门规,历代相传,每一代都是纵横天下的霸者。” 盖聂低声呢喃道:“纵横天下?” 卫庄道:“这难道不正是我们在这里的原因吗?” 盖聂道:“然而,被这样的门规所驱使着的我们,就可以算是强者了吗?” 卫庄道:“三年之期已满,这一场考验之后,还有更大的考验在等待我们。” “你我之间将来必有一战,到底谁才是强者,将来一定会有答案的。” 盖聂十分冷静的说道:“如果提出的问题本身就有问题,答案又有什么意义呢?” 卫庄冷哼一声,道:“师哥,你该不会是害怕了吧,才说这些不知所云的废话。” 盖聂道:“小庄,我并不怕与你一战。” 卫庄道:“怕也好,不怕也好,我只知道一件事,将来,我们中间必定有一个人会倒下。” 盖聂却是摇头说道:“可我们是师兄弟……” …… 傍晚时分。 叶千秋和往常一般在小溪边静坐。 盖聂悄无声息的来到了叶千秋的身后,朝着叶千秋躬身拱手,道:“先生。” 叶千秋没有睁开眼,道:“有事?” 盖聂道:“先生,我有一个问题想要请先生解惑。” 叶千秋道:“什么问题?” 盖聂顿了顿,然后问道:“我想问先生,什么样的人才算是真正的强者?” 叶千秋闻言,缓缓睁开了眼,然后身子转动,面向盖聂,笑道:“你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 盖聂道:“师父说,将来出谷之时,能以鬼谷传人身份代表鬼谷的只能有一人,我和小庄之间必然要决出一个真正的强者。” “纵剑、横剑一定要有个高低,才能去学鬼谷的纵横绝学。” “只有决出胜负,成为强者,才有资格去学鬼谷的纵横绝学。” “可是……” 叶千秋笑道:“可是什么?” 盖聂道:“可是……我和小庄乃是同门师兄弟。” “为什么不能一起学习鬼谷绝学?” “为什么一定要分出胜负呢?” 叶千秋笑了笑,道:“所以,你是在质疑你师父的门规?” 盖聂闻言,沉默下来。 叶千秋站起身来,走上前去,拍了拍盖聂的肩膀,道:“按照世俗间一般意义的理解,所谓强者是凌驾于规则之上,能够破坏规则,制定规则的人,才是强者。” “但在我看来,真正的强者最重要的是守持初心,不为外物所干扰。” “人在弱小时,要遵守规则,但也不能一味的去迎合规则,要保持打破规则的勇气,在规则之内争取到自己想要的一切,而不伤及自己和无辜,能做到这一点,便算是自己的强者。” “你不用想的太多,考验也好,比试也罢,终究都是你人生路上的一个小台阶罢了。” “如果做任何事情,都想找到意义,那可就太过吹毛求疵了。” “能活着,本身就是一件幸事。” 盖聂闻言,眼中再度浮现出了疑惑之意。 他虽然不太理解叶千秋的话,但已经将叶千秋的话给牢牢记在了心里。 “多谢先生指点。” 盖聂朝着叶千秋再躬身,然后悄然离去。 叶千秋看着盖聂离去的背影,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 盖聂看似风华内敛,但实则骨子里却是一个很执拗的人。 还好他不是一个恶人,不然的话,这样的人,注定会危害到许多人的性命。 …… 转眼间,三日便过去。 这一日一大早。 叶千秋和赵一便带着盖聂、卫庄来到了谷外的地下机关道外。 赵一朝着二人指了指刚刚缓缓开启的地下机关道的闸门,一脸严肃的说道:“这是为师给你们的第一场考验。” “进去吧。” 盖聂和卫庄朝着叶千秋和赵一躬身拱手,然后并肩朝着那地下机关道中行去。 片刻之后,二人已经走入了地下机关道之中。 而二人身旁的闸门也已经落下。 这地下机关道左右光滑无比,又深达数丈,以卫庄和盖聂目前的功力,着实难以从中逃脱。 这时,只听得赵一站在上首,朗声道。 “聂儿、小庄,这是我鬼谷传承了百年之久的地下机关道。” “闸门没有开启,你们无法走出。” “接下来,为师要说的每一个字,你们都要听得仔仔细细。” “在你们身边各有两头玄虎,是云梦山之中最迅捷,最凶悍的猛兽,比普通的猛虎体型要巨大三倍。” “过一会儿,关住它们的闸门就会打开,这四头玄虎将被同时放出牢笼,进入到通道之中。” “通道是笔直的,没有任何岔道,所以,玄虎一旦被放出,它们就只有一个目的地,在通道的尽头,各绑着一个人。” “在此之前,这四头玄虎已经饿了整整三天了。” “玄虎一旦放出,你们就必须做出决定。” “这四个人的生死,完全掌握在你们二人的手上。” “玄虎的速度很快,以你们二人的功力是无法同时拦住两头背道而驰的玄虎的。” “救哪一个人,全靠你们自己抉择。” “你们的比试,现在开始。” “你们要牢记,鬼谷派纵横天下,首要就是一个决字。” “所谓决情定疑,就是要能够决断出最有价值,最值得去做的事情。” “你们中间注定只有一个人能成功,代表鬼谷派去改变天地的命运。” 随着赵一这话音的落下。 那机关甬道之中的闸门也在缓缓开启。 四头玄虎目中泛着幽光,发出阵阵虎啸。 而在甬道的尽头,则是传来四名罪犯的哀嚎之声。 下一刻,只见甬道间的闸门开启之后。 四头玄虎轰然飞奔而出,在甬道之间迅速狂奔而走,真是如风一般的速度。 就在这时,赵一和叶千秋说道:“走吧,咱们回去等结果。” 叶千秋笑了笑,没多说什么。 和赵一并肩离去。 这救人只是第一道难关,二人救人之后,如何走出这地下机关道,将是第二道考验。 叶千秋和赵一很快便回到了谷中的篱笆小院。 赵一笑道:“时间还早,有些日子没下棋了,来两盘如何?” 叶千秋笑道:“有何不可。” 二人悠哉悠哉的在木屋的屋檐下坐下,将棋盘给铺设好。 开始你一子,我一子的落下。 这一下棋,时间可就过的快了。 从早上下到了傍晚时分。 夕阳西下之时。 篱笆小院的大门外,最先走回来的是卫庄。 落日的余晖洒在了卫庄的身上。 卫庄的手里提着两颗略显血腥的玄虎头颅,卫庄将玄虎的头颅随意的扔在了地上。 这时,赵一手中还捏着一枚棋子,淡淡的问了一句。 “死了?” 卫庄很平静的回答道:“死了一个,救了一个。” “不过,死的那个也该谢我。” “至少,我为他报了仇。” 卫庄朝着左右看看,见院中没有盖聂的踪迹,便又问道:“师哥呢?” “这么久了,师哥还没回来?” 赵一没理他,继续和叶千秋下棋。 卫庄见赵一和叶千秋都不搭理他。 便只好也悄无声息的坐在了屋檐下,等待着盖聂的归来。 过了没多久,就在太阳要下山之时,盖聂在残阳余光下缓慢的走了回来。 盖聂的手中两手空空。 鬼谷子赵一也没搭理他,反而是和叶千秋说道:“这一局,我必胜。” 叶千秋笑道:“今日,下了七局,你只胜了一局,这一局,你如何能必胜?” 赵一道:“每一局棋都是新的,为何不敢言必胜。” 叶千秋点了点头,道:“这话倒是不错,未到终局,焉知生死。” 二人又将最后一局棋下完。 赵一方才转过身来,看着盖聂,淡淡说道:“你失败了,这次的考验,小庄胜。” “本来以你的实力,至少可以救出一个人。” “但现在,两个人都死了。” 盖聂闻言,朝着赵一躬身道:“是弟子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赵一没有理会盖聂,而是朝着已经站在了盖聂身旁的卫庄说道:“施展纵横之术,首要就是一个决字。” “所谓决情定疑,就是要能够决断出,最有价值最值得去做的事,你能够认清自己的能力极限,在第一时间做出有效的判断,对于不利的结果进行补救和利用。” “你的所为,让为师想起了当年的苏秦和庞涓。” 卫庄冷哼一声,道:“哼,苏秦,原来不过如此。” 叶千秋听到卫庄之言,朝着这小子看了一眼,这小子素来狂妄,将来肯定要在这上面吃大苦头。 有自信是好事,但自信过头,就是狂妄了。 不过,赵一却是从来不在这方面提醒卫庄,也没有让卫庄改进的举措。 叶千秋倒也能明白赵一的用意,一个人性格的养成和其从小生存的环境有着极大的关系。 卫庄和盖聂进谷之时,都已经不是几岁的小娃娃。 二人的性格鲜明。 如果强加改造,未必会有效果,还有可能适得其反。 赵一的方法就是将二人的性格优势发挥到最大化。 这时,只听得赵一又朝着盖聂说道:“你两个都想救,结果却是两个都没有救成,选择生,必有死,选择胜,必有败,这个世上,胜者生而败者亡。” “在世事的胜负面前,生与死,不过是必然的因果。” “当今世上七国纷争,生灵涂炭,无论你如何去选择,都难免会有所牺牲。” “纵横者,天地之道,莫说只是两条人命,就算是天下苍生放在眼前,又有什么分别呢?” “这个考验,并不重生死,而在于决断。” 盖聂闻言,却是心中暗道:“不重生死?” “可是,如果我能拥有和叶先生一样强大的力量呢!” “终究还是我不够强大的原因。” 赵一道:“你无法凌驾于众生之上,放不下生死,你心里无法实现的空想,就是导致你今天失败的原因。” “以你和卫庄的资质,或许可以成为鬼谷杰出的传人,但是,如果无法明白我今天告诉你的道理,你还会再次失败。” 盖聂闻言,朝着赵一躬身道:“师父教诲,徒儿铭记。” 赵一点了点头,道:“你还记得你第一天来到鬼谷时,对我说过的话吗?” “身为鬼谷传人,你要求索的是必须的胜利,而不是注定的失败。” 盖聂却是低声说道:“师父,可是徒儿觉得有些梦,虽然遥不可及,但并不是,不可能实现。” “如果不能实现,也只是徒儿的能力和实力尚且不足罢了。” 盖聂说出这话之后,霎时间,小院内变得安静了许多。 赵一良久没有出声。 此时,夕阳的余晖已经尽数消失。 篱笆小院内的溪水簌簌流淌着,地上的两颗玄虎脑袋,让空气间多了一股淡淡的血腥气息。 这时,叶千秋打破了这个沉默。 叶千秋笑道:“行了,今天你们两个也累了一天了,去休息吧。” 盖聂和卫庄朝着叶千秋和赵一拱拱手,然后各自回了自己的小屋。 待二人走了。 叶千秋朝着赵一笑道:“你的抉择在他这里不好使。” 赵一淡淡说道:“所以,他不适合啊。” 叶千秋点了点头,道:“你还想他们之间进行一场决战?” 赵一道:“这是他们必须要经历的事情。” 叶千秋对赵一教徒弟的方式不做评价。 能教出来两个绝世剑客,也凑活能看了。 这一次考验结束之后,赵一又对盖聂和卫庄进行了一系列的考验。 在这些考验之中,盖聂胜的时候是很少,大多数时候都是以卫庄的胜利告终。 转眼间,又过去了两年。 叶千秋的功力已经恢复了大概七成的样子。 只是尚未结成金丹,叶千秋倒也不着急。 虽然没有结成金丹,但是他能感觉到他现在的战力比起从前结成金丹之后,也差不了多少。 这两年,他更注重对于神魂的修炼。 如何利用神魂之法,也是他主要的研究方向。 叶千秋在这边摸着石头过河,闲暇的时候就给盖聂和卫庄讲一讲剑法精义。 卫庄执着于鬼谷精妙武学,但是因为太过注重剑的本身,反而落入了下乘。 纵使是叶千秋提点过他,他也没放在心上。 倒是盖聂将叶千秋的话牢记在心中。 这一日,盖聂和卫庄又在一起比剑。 叶千秋和赵一坐在小院中看着二人用木剑交锋。 盖聂又不出意外的将卫庄给击败,这一次,甚至将卫庄的木剑给砍断了。 卫庄面色惨白,看着地上的断剑,一时间呆立当场。 每次赵一设下考验,卫庄胜多败少,但是每逢剑术比试,卫庄便无一例外的惨败。 对于卫庄这样一个骄傲的人来说,这是难以接受的。 所以,在剑术之上打败盖聂,也就成了卫庄心里的一道过不去的坎儿。 这一次比剑,败的更离谱。 连手中剑也断了。 在卫庄看来,一个剑客,最重要的就是自己手中的剑,如果连剑都断了,那如何还能称之为一个剑客? 卫庄不发一言的朝着小院外狂奔而去。 盖聂见状,急忙追了出去。 叶千秋见状,不禁笑道:“下等剑客,手中有剑而心中无剑;中等剑客,手中无剑而心中有剑;上等剑客,手中无剑,而心中也无剑。” “小庄在剑道之上的领悟能力,终究还是差了盖聂半分。” 赵一道:“并非是小庄比聂儿的领悟能力差,而是他们的性格上的差异,让他们在剑道之上的领悟能力有了偏差。” 叶千秋笑了笑,道:“你当年是先学的横剑,还是纵剑?” 赵一道:“当然是横剑。” 叶千秋笑道:“我就知道是这样。” …… 谷中的日子,依旧还是处在平静当中。 直到赵一给规定的盖聂和卫庄的决战之期来临之前的前几日。 盖聂找到了叶千秋。 叶千秋看盖聂身上背了行囊,腰间又挂上了他入谷之时的那柄长剑。 叶千秋挑眉道:“你要走?” 盖聂道:“先生,您是有大智慧之人。” “盖聂平生最佩服的就是您。” “您教我要坚守自己的本心。” “然,鬼谷门规,纵横之间必有一战,定要决出胜负,决出高下生死。” “我不愿与小庄为敌,所以,我只能离开了。” 叶千秋闻言,点了点头,道:“好男儿志在四方,离开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这几年来,你的剑术已经达到了你目前能达到的最高境界。” “人这一生,要经历三个阶段,见自己,见天地,见众生。” “离谷之后,打算去哪儿落脚?” 盖聂道:“我想去秦国。” 叶千秋道:“哦?为什么要去秦国?” 盖聂道:“秦国是当今天下最为强盛的国家。” “我想去秦国看一看。” “而且,秦国相邦吕不韦也是太公望的后人,我打算去投相邦门下,找一份差事。” 叶千秋闻言,点头道:“你要离开的事,和你师父说了没有?” 盖聂道:“我在屋里留了字,师父知晓我的选择,不会为难于我。” “但小庄的争胜之心太强,他若是知晓我要离开,定然不会让我走的。” “所以,我没有告诉他。” 叶千秋“嗯”了一声,然后说道:“此去秦国,山高水长,自己保重吧。” “祝你一路顺风。” 盖聂闻言,朝着叶千秋深深躬身道:“多谢先生这些年来的指点。” “先生,再会。” 说罢,盖聂沿着溪水,几个起落之间便离了鬼谷而去。 溪水簌簌而流,自西向东,笼罩在鬼谷之上的云雾似乎更加浓厚了一些。 就在盖聂离开之后没一会儿。 赵一的身形出现在了叶千秋的身旁。 赵一负手站在叶千秋身旁,看着远方,道:“聂儿这小子果真走了。” 叶千秋笑道:“不走的话,就不是他了。” 赵一略有感慨,道:“走的好,走的好啊。” 叶千秋道:“你看起来还挺高兴?” 赵一道抚须笑道:“老夫早就料到有今日了。” “而今吕不韦掌控秦国朝堂,君不君,臣不臣。” “聂儿此去秦国,若是能把握得住机会,自然有一番大际遇。” 叶千秋道:“吕不韦是商人出身,而且人已经老迈,半截身子入土,终究少了鲸吞天下的霸气,秦王政终究是要亲政的,秦国内部将有一场血雨腥风。” “以盖聂的才能,做不得万人敌,但做个十人敌,还是可以的。” 赵一点头道:“正是如此。” 说到半截,赵一语气突然一变,怪叫道:“你还说你不关心天下大势?” 叶千秋哈哈一笑,却是轻点足尖,纵身朝着云深之处飞去。 赵一见状,暗自嘀咕道:“这小子,是怪物吧,这才几年时间,就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 “莫非世上真有能比肩初代鬼谷子的人物?” “亦或者说,他来自传说中的神界?” 赵一兀自嘀咕了一番,实在想不通,也就不再多想。 此刻,叶千秋已经来到高耸入云的山巅之处坐下。 盖聂走了,他也该好生再修炼一番了。 待他结出金丹之后,也要到处去走一走看一看。 既然来到了这大争之世,岂能空手而去。 不游历一番七国,怎么能行。 叶千秋再一次结丹,心情已经平静了许多。 将从前的路再走一边,只会走的更加仔细,更加从容不迫。 就在叶千秋一心修炼,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时候。 鬼谷之中。 赵一却是让卫庄也离开鬼谷。 “师父!” “徒儿技业未成,尚未习得鬼谷绝学,如何能离开?” 卫庄跪倒在赵一面前,一副不学到鬼谷绝学,我就不走的样子。 赵一却是淡淡说道:“去吧,横剑术的所有精妙之处,为师都已经告诉过你了。” “将来,能不能成为绝顶剑客,还要看你自己的悟性。” 卫庄闻言,又问道:“那弟子此番出谷,可否用鬼谷传人的身份?” 赵一沉默片刻,方才说道:“可以。” 卫庄听到这两个字,面上露出兴奋之色。 他朝着赵一叩头,然后说道:“师父请放心!” “徒儿一定找到师哥!” “和他分出胜负!” “师哥虽然从鬼谷逃走了,但只要他还活着,他就还是纵剑术的传人。” “徒儿一定会胜过师哥!” “鬼谷最强传人,一定是徒儿!” 赵一不咸不淡的摆了摆手,道:“去吧。” 卫庄点了点头,也不拖泥带水,回自己的屋子收拾好东西,便也离开了鬼谷。 卫庄离去之后,赵一来到叶千秋闭关的山巅之处,和叶千秋同坐七日七夜。 叶千秋见赵一少见的这么勤修苦练,倒是很奇怪。 便朝着赵一问道:“你是抽的哪门子风,怎么最近也这么勤加修炼起来了。” 赵一道:“不久之后,我要去做一件事。” “所以,要离开很长一段时间。” “鬼谷便交给你看管了。” 叶千秋道:“你要去做什么?” 赵一闻言,却是突然有些凝重的说道:“你可曾听过苍龙七宿的秘密?” 叶千秋道:“苍龙七宿?倒是听过一些。” 赵一点头道:“昔年,传闻郑庄公就是解开了苍龙七宿的秘密,得到了苍龙七宿的力量,所以才会获得巨大的兵力、财力,迅速崛起,成为春秋时的第一位霸主。” “郑庄公的崛起,就是这几百年乱世的开始。” “传言,当年是阴阳家相助郑庄公掌握了苍龙七宿的力量,若非阴阳家唤起了苍龙七宿的力量,大周的分裂、五霸七雄的时代恐怕永远都无法到来。” “而从春秋五霸到战国七雄间最关键的一步,当属楚庄王问鼎,有传言称楚庄王当年问鼎之时,察觉到了九鼎中的古老神力,才促成了战国七雄新格局的形成。” “而今,阴阳家试图重窥苍龙七宿的力量,让其重现人间。” “老夫身为当代鬼谷子,又岂能对此事坐视不理。” 叶千秋闻言,微微颔首,道:“五百年来,诸子百家虽各行其道,但追根溯源都继承了太公绝学,故各学说间亦有相通之处。” “自楚庄王问鼎以来,天下杀伐不断,有人觊觎冥冥之中的那股无形力量,倒也不是什么新鲜的事。” “只是阴阳家如此作为,是唯恐天下不乱,还是想要另有所图?” 赵一冷哼一声,道:“东皇太一这厮自诩为神,可不是省油的灯,这厮想要窃取神冥两界的力量,驾驭苍生。”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你可曾见过真正的神鬼?” 赵一闻言,微微一怔。 叶千秋对于此方天地的了解不算太多,也不算太少。 他知道,此方天地的确拥有一些超越寻常世俗的力量。 关于神、冥两界的传说一直存在。 这一点,他曾经在初代鬼谷子王禅的手札之中看到过许多记载。 诸如,昔日禹王窥天机而受神策,集四方鬼神之力铸成九鼎,将华夏分为九州,因为九鼎蕴含来自上天的力量,以各自特殊的大小、轻重和方位,作为社稷长久稳定之根本,为夏商周三代相传。 诸如此类的记录,叶千秋还见过不少,皆是关于神秘力量的记载。 赵一因为此事要离开,叶千秋倒也不惊讶。 历代鬼谷子都曾经探寻过苍龙七宿的秘密。 即便是初代鬼谷子王禅,也是如此。 叶千秋一直怀疑初代鬼谷子王禅和赵一还有隐秘的联系。 只是他终究不是鬼谷弟子,赵一虽然和他相交莫逆,但关乎到鬼谷初代祖师之事,也是三缄其口。 叶千秋也懒得打听这些事。 赵一和叶千秋一同修炼了大半年,终于有了突破,成功踏入筑基境。 这一日,赵一将象征着鬼谷子身份的戒指和纵剑谱交代给叶千秋。 叶千秋道:“这是什么意思?” 赵一道:“老夫这一趟离开,不知归期。” “鬼谷传承不能断绝。” “来日,小庄和聂儿谁先回到鬼谷,谁便可继承鬼谷绝学,成为新一代的鬼谷子。” “至于能学到多少鬼谷绝学,那就是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往后,老夫若不在,还劳烦老叶你多多提点这两个不成器的孩子。” 说到最后一句时,赵一的语气少见的凝重了几分。 叶千秋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下来。 “放心吧,我虽不是鬼谷弟子,但和你做了这么多年邻居,这点忙还是能帮得上的。” “不过,你留下这纵剑谱,是料到了盖聂不会回来,回来的只会是卫庄,对吧。” 赵一闻言,淡淡一笑,算是默认了叶千秋的说法。 赵一很高兴,他知道叶千秋表明了态度,这对盖聂和卫庄来说,这是一件好事。 这代表往后这二人若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叶千秋会出手相助。 叶千秋的本事,赵一是再清楚不过得。 来日,叶千秋若入世,当是天下闻名,举足轻重的大人物。 赵一走了,走的很潇洒,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幽深的鬼谷终究只是剩下了叶千秋一人而已。 叶千秋独坐山巅,闭关一年有余。 这一日,只见山巅金光破云雾而出,叶千秋口中发出一声轻啸,惊动八方鸟兽。 却是叶千秋再度结下无垢金丹,重归金丹境界! 就在此时,只听得山谷之中传来了卫庄的呼喊声。 “师父,我回来了!” “师父,我回来了!” 第4章 九问卫庄,真正传人(万更求订阅!) 鬼谷上空的云雾终年笼罩。 卫庄站在篱笆小院中,看着已经没有了丝毫人气的篱笆小院。 卫庄的脸上露出了失落的神色,在外闯荡的这一年多时间,他时常想起在鬼谷之中的日子,这算是他长这么大,为数不多的一些平静时光。 他从小在韩国王宫之内长大,作为郑国遗孤,昔日春秋一代霸主郑庄公的后人,自从郑国被韩国灭掉之后,因为他有一半韩国血脉,故而能藏在见不得光的韩国冷宫之中苟活,但他的母亲因为终日囚禁而早早撒手人寰。 那些幼年时的屈辱,都是他这一生之中难以愈合的伤疤。 直到有一天,师父鬼谷子赵一的出现,将他从韩国的冷宫之中带走。 他自幼见惯了龌龊的人心,赵一的出现无异于是给常年处于黑暗深渊之中的他带来了一道光。 见惯了人情冷暖的卫庄无时不刻想要变强,想要杀掉给予自己无限屈辱的韩王。 所以,进入鬼谷之后,他日夜苦修,不敢怠慢分毫。 身为郑庄公的后人,他是骄傲的。 当他知道师哥盖聂离开鬼谷之时,他很生气。 他觉得盖聂背叛了鬼谷。 但师父似乎对师哥盖聂的离去并没有多少意外,也没有多少生气。 这让卫庄疑惑的同时,也似乎察觉到了一些什么。 这一年多来,他在江湖上走动,四处打探师哥盖聂的消息。 终于给他打探到了。 他没想到盖聂居然会去了秦国。 卫庄没有前往秦国寻找盖聂。 而是先回到了韩国国都新郑。 相比和师哥盖聂一较高下,决出胜负,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杀掉曾经给予自己无限屈辱的韩王安。 但,在韩国新郑的这段时日,让他发现想要杀掉韩王安,似乎并不是那么一件容易的事情。 最起码,凭借他目前的实力,还难以做到。 所以,他回来了。 他又回到了鬼谷。 想要从师父这里继承鬼谷绝学。 但卫庄看着空空如也,没有半分人气的鬼谷。 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师父也离开鬼谷了吗? 他离谷之时,师父虽然答应了他以鬼谷传人的身份在外行走,但是,没有继承鬼谷绝学的他,又如何能称得上是真正的鬼谷传人! 卫庄站在篱笆小院之中,久久无言。 良久之后,他跪在地上,双臂招展,仰天长啸。 他放下了平时坚强冷漠的面具,在这无人的幽谷之中,无人会看到他的脆弱。 就在这时,一道懒洋洋的声音让卫庄顿时变脸,迅速起身。 “小庄,这大早上的,你小子鬼嚎个什么劲呢?” “不知道会吵到老人家的修行吗?” 叶千秋一脸淡笑的站在主屋前的屋檐下,朝着卫庄说道。 卫庄虽然被吓了一跳,但面色上还是没有多少惊骇。 他虽然早知道叶千秋是厉害无比的人物,但经过这一年多在外历练,他自觉自己功力已经涨了不少。 但即便如此,面对神出鬼没的叶先生,他也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听到。 其实,他对于叶千秋一向是敬而远之的。 因为,他总觉得叶千秋的双眼能够看透他一般。 他很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从小的经历,让他习惯了在脸上带着冷漠的面具。 但每次面对叶千秋,他都会感觉到有一种不适应。 比如,现在。 他刚刚卸下伪装,露出了脆弱的一面。 但恰巧就被叶千秋看在了眼里。 “叶先生……怎么是你?” 卫庄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平静的说道。 “不是我,还能有谁?” 叶千秋笑了笑,大咧咧的坐在了屋檐下的木板上。看着刚刚还在伤心痛苦的卫庄,转眼间就换了一副面孔,不禁对这小子收敛自己情绪的本事有几分刮目相看。 这一小子从进鬼谷之日起,就是一副冷漠酷酷的范儿。 几年过去,也没见这小子有什么改变。 做人做到这种地步,时常戴着一副面具,也忒累了些。 “先生,我师父他老人家去哪儿了?” 卫庄问道。 叶千秋笑了笑,道:“我怎么能知道他去了哪儿,你也知道,你师父那个人,做事一向是鬼头鬼脑,神神秘秘的,出谷的时候,从来不会告诉旁人他去哪儿。” “怎么?你找他有事?” 卫庄闻言,沉默了大半天,才说道:“我只是想和师父说,我打听到了一些师哥的消息。” “既然师父不在谷中。” “那我便先离开了。” “先生,再会。” 说着,卫庄朝着叶千秋躬身拱手,便转身离去。 卫庄刚走了没两步。 叶千秋的声音又传到了他的耳边。 “小庄,你小子也太没礼貌了。” “怎么?” “我会吃人?” “让你小子见了我就跑。” 卫庄闻言,停步,转身,然后道:“先生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去办吗?” 叶千秋笑了笑,道:“你去打两只野味来,自从你师父走了,我可是好久没开荤了。” 卫庄听了,也没说什么,只说了一声“是”。 然后,便转身出了院子。 叶千秋看着卫庄的身影远去,不禁摇头。 这小子心思太重,不喜欢旁人窥探他的心思,可能和他成长的环境有很大关系。 卫庄和叶千秋的关系一向不如叶千秋和盖聂的关系亲近。 主要就是卫庄这小子似乎老躲着自己。 从前,他指点盖聂剑术的时候,也捎带手的指点卫庄。 但卫庄对于叶千秋的指点,似乎吸收的很慢。 叶千秋能感觉到卫庄似乎有点怕他。 但这小子内心之中又是个骄傲的人,所以,只能是对自己敬而远之。 卫庄是什么心思,叶千秋其实根本懒得琢磨。 他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哪里会管这小子脑袋里想什么。 卫庄又不是他徒弟。 若非赵一托了他把鬼谷传承留给卫庄,日后对这卫庄和盖聂照拂一二,他才懒得现身。 直接将代表鬼谷掌门人的戒指和纵剑谱留在屋里多省事。 卫庄回到了鬼谷。 那他就是下一任鬼谷子。 叶千秋看了鬼谷派的藏书。 又在鬼谷住了这么些年,再加上赵一的托付。 于情于理,他都得把鬼谷的一些东西交代给卫庄,顺便再指点他一二。 至于卫庄能听进去多少,那就是他自己的事了。 叶千秋可没义务包教包会。 一个半时辰后,卫庄回来了。 他提了一只已经烤好的兔子,还摘了一堆野果回来。 “先生,请用。” 卫庄将烤好的兔子肉和野果用厨房中的器皿给盛放好,端到了叶千秋的面前。 叶千秋闻了闻,道:“嗯,味道不错,看来这几年,你没少和你师哥学这做饭的本事。” 卫庄闻言,站在一旁,不发一言,和个哑巴似的。 叶千秋见状,着实觉得这小子无趣的很。 “过来坐,一起吃。” 叶千秋朝着卫庄道。 卫庄扭捏了半天,才坐到了叶千秋的对面。 叶千秋见状,微微一笑,吃了几口兔肉,方才说道:“你师父离去之前,给你留下两样东西。” 卫庄一听,眼睛一亮,当即说道:“先生,是什么东西?” 叶千秋道:“先吃饭,吃完饭再给你看。” 卫庄闻言,只说道:“先生,我已经吃好了。” 叶千秋指着一大只兔子肉,道:“做人呢,最好还是简单一点的好,人不能永远活在仇恨之中。” “你小子天天板着一张脸,好像谁都欠你钱似的。” “你这样怎么能学得会鬼谷绝学?” “先吃饭,凡事都有一个过程。” “你想一蹴而就,是不可能的。” 卫庄闻言,微微颔首,又开始不发一言的吃起了兔子肉。 叶千秋知道卫庄的性情如此,很难改变。 叶千秋也不会去强迫他改变什么。 处在这样的一个纷乱的大争之世。 无论是普通人,还是贵族王侯子弟,皆有可能朝不保夕。 有时候亡国灭种的贵族,比起普通平民还要惨上几分。 叶千秋只是觉得,既然自己答应赵一照拂盖聂和卫庄一二,总得尽几分心意。 这是卫庄这几年来,第一次单独和叶千秋相处。 叶千秋所说的话,他都听得清楚。 看似面无表情,没有什么反应,但其实心中还是泛起了些许波澜。 对叶千秋一向敬而远之的卫庄并不如盖聂那般了解叶千秋的秉性。 叶千秋对待他们这些小字辈,一向是没什么架子。 只是卫庄自己心里拧巴,觉得叶千秋看穿了他,所以,他才会对叶千秋敬而远之。 卫庄吃着兔肉,脑海之中,一时间,有些恍惚。 待二人将兔肉和野果吃了差不多了。 叶千秋站起身来,道:“小庄,你随我来。” 卫庄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跟着叶千秋,走进了正屋当中。 从前,这屋子之中,卫庄和盖聂二人没有经过师父赵一的同意,是不允许进来的。 这几年,卫庄和盖聂一样勤修苦练。 对师父赵一所居住的屋子,其实是一样的陌生。 只见宽阔的屋子里,摆放着一排又一排的书架。 书架上,则摆放着一卷又一卷的竹简。 叶千秋一边走一边说道:“这些是鬼谷传承之中的一部分。” “你要想成为真正的鬼谷传人,就得将这些竹简全部都看一遍。” “要认真仔细的看,不能走马观花。” “鬼谷弟子如苏秦、张仪者,能在乱世之中声名鹊起,将合纵连横之术运用到极致。” “除却他们各自的智慧,还全靠这鬼谷传承。” “纵横之术,并非是所谓的纵横剑术,真正的鬼谷绝学,乃是这些兵法、韬略。” “你若只是想成为一介武夫,现在就可以拿了纵剑谱离去,但鬼谷派的掌门戒指,我不会交给你。” “赵一不希望鬼谷传承断绝,我亦不希望鬼谷传承断绝。” “我希望你可以成为真正名副其实的鬼谷子,而并非徒有其名的江湖草莽。” 叶千秋向前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 让听的仔细,心中掀起巨大波澜的卫庄险些撞在了叶千秋的身上。 这还是卫庄第一次真正了解到鬼谷传承。 从前,他和师哥盖聂只知道练武练武,只知道学习鬼谷武学,但从未想过,鬼谷之中真正的传承绝学并非是纵横剑术。 也不是他卫庄以为的什么百步飞剑。 而是摆放在这屋子里一卷又一卷的竹简。 这时,只听得叶千秋继续道:“本来,按着你师父的意思,你是没有机会见到这些竹简的。” “但我觉得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你师父虽然好为人师,但未必真就是一位合格的老师。” “或许,他是预料到了六国终将被秦国给吞并,天下终将一统。” “天下一统之后,纵横之术将没有用武之地,所以,索性便不将这些兵法韬略传承给你们。” “但是,在我看来,无论是资质如何,只要肯用心去学,那就一定能有所成,即便将来没有施展这些兵法韬略之地。” “总归是不会使前人的智慧结晶白白浪费。” “小庄,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叶千秋回转身子,朝着与他近在咫尺的卫庄看去。 卫庄被叶千秋这平静而又严肃的表情给吓的连退两步。 叶千秋看着卫庄,仿佛能将卫庄从里到外都给看得一清二楚。 卫庄的心“噗通,噗通”的快速跳动着。 纵然是面对师父生气时,他也从来没有过这般大的压力。 叶千秋一字一句的道:“我希望你不会成为一个冷漠的屠夫,将鬼谷绝学埋没。” “人活着,纵使是身处黑暗,依然要心向光明。” “真正的强者,是在见识了无尽的黑暗之中,依旧会相信光明的到来。” 卫庄看着叶千秋的眼睛,听着耳边还在回响的话语。 好像第一次明白了师哥盖聂为什么会逃离鬼谷。 也明白了为什么师哥盖聂会经常和叶先生请教问题。 这时,叶千秋转过身去,走到屋子的正前方的桌前坐了下来。 卫庄驻足片刻,朝着叶千秋走了过去。 然后郑重其事的站在堂中,朝着叶千秋躬身拱手,道:“卫庄,请先生指点。” 叶千秋笑了笑,道:“从左边第四排第三层开始看起,有不懂的,可以来问我。” 卫庄点了点头。 朝着左边第四排书架行去。 幽静的鬼谷之中,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这是卫庄第一次接触到兵法、韬略。 初代鬼谷子王禅将自己的纵横之道演化为了纵横剑术。 但如果没有了解鬼谷子纵横之道的精义,即便是将纵横剑术给练到了最高境界,也仅仅只是相对强劲的剑术而已。 鬼谷子王禅将自己的纵横之道一共总结了十三篇,又被后代鬼谷弟子称为纵横家书。 卫庄在剑道之上的资质的确是顶尖的。 但是,他并非是全才。 初看纵横家书十三篇,他是看的云里雾里,连其中三成也没弄懂。 为了成为名副其实的鬼谷子,于是,他一咬牙,一跺脚,带着竹简来逐字逐句的向叶千秋请教。 叶千秋通晓古今,博闻强识,这纵横家书十三篇他早有研究。 他既然要让卫庄成为真正的鬼谷子,便不会吝啬才学。 给卫庄讲解起了这纵横家书十三篇的要点,还分别举例让其理解。 纵横家书和纵横剑术有着相通之处。 这是鬼谷纵横之学的精要所在,捭阖、反应、内楗、抵峨、飞钳之术。 无论是在剑术对敌之中,还是在与人交谈辩论之中,皆可运用得到。 一连数日,卫庄都在请教叶千秋纵横家书十三篇。 一个月后,卫庄已经将纵横家书十三篇领悟了七八成,他总算是明悟了鬼谷绝学的妙处。 卫庄一向信奉用武力去解决事情,但这纵横之道,绝非是武学,而是一种进退有度的道。 卫庄平素里寡言少语,但自从学了纵横十三篇,在叶千秋的带动之下,也学起了和人辩论。 时常和叶千秋因为一件事而辩的面红耳赤。 这在从前,是根本不可能想象的。 叶千秋最擅长做的事情就是潜移默化。 他不希望新的鬼谷子是一个崇尚用暴力去解决问题的人。 如果不对卫庄加以调教,他这个鬼谷子将来就是个顶着鬼谷传人身份的杀手头目而已。 卫庄学完了纵横家书十三篇,又开始读鬼谷子兵法十三篇。 初代鬼谷子王禅所留下的传承,着实是可以称得上博大精深,这其中除却韬略谋算兵法,养性修真之术,还包括了致富之术,什么动植物的养殖方法,还有做生意的贸易原则皆有记录。 还有一卷《天武经》,是讲推命相面术,吃透此书,可懂命数、面相、人生祸福。 当初,赵一看叶千秋的面相不一般,就是因为他从这《天武经》中学得了皮毛。 除却这些之外,还有天文地理、星命术数、丹药养生相关的卷宗。 寻常人恐怕终其一生,也难以将这些传承全部给吃透。 叶千秋知道,要是想让卫庄将这些东西都给学完,恐怕他老的走不动路了,也难以达到。 于是,叶千秋只让其看了其中三样,除却最重要的纵横之道,还有两样是养性修真之术和兵法韬略之道。 卫庄入谷之时,本来想的是在谷中呆上一些时日,将鬼谷的绝学学到手就离开。 但哪里曾想到过,鬼谷绝学居然如此浩瀚精深。 这还是有叶千秋辅导,再加上只挑选了其中三门选修。 若是想要将这屋子里全部的竹简都看完,都读懂,那估计得到猴年马月去了。 卫庄心里头虽然是很着急,想要提高自己的武功,毕竟,他还想找韩王安复仇。 只是,他现在连纵剑谱的毛都没看到,整日埋头啃竹简,纵使是他心里面着急,也是无济于事。 毕竟,纵剑谱还在叶千秋的手里。 转眼间,就已经是半年过去。 卫庄实在憋不住了,这一日,他和叶千秋说道:“先生,我有一事,不知道当不当讲。” 叶千秋笑道:“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卫庄道:“我想……我想练纵剑术。” 叶千秋听了,微微一笑,道:“想学纵剑术,简单。” “只需要回答我几个问题,只要你答的上来,纵剑谱我立马交给你。” 卫庄闻言,当即躬身拱手说道:“请先生赐教!” 叶千秋闻言,坐在桌前,微微一笑,问道:“何为天下时势?” 卫庄听了,顿了顿,然后说道:“所谓天下之时,就是天下大势的运动趋向。” “所谓天下之势,就是推动天下大势的各种力道。” “如果把天下比做大海,风向是时,因风而动的潮流就是势。” “把握时势,就是弄潮。” “天下时势,扑朔迷离,神鬼莫测,瞬息万变。” “圣人知时识势,因时用势,因而治世。” “奸贼逆时生势,因而乱世。” 叶千秋点了点头,又继续问道:“何为揣天下?” 卫庄这下没有多做思考,脱口而出道:“揣情就是度量他人之心。” “若是揣人,则要察其言,观其色,闻其声,视其行,然后推知其心之所趋。” “若是揣天下,则要透视国情,观其货财之有无,人民之多少,地形之险易,军力之强弱,君臣之贤愚,天时之福祸,民心之向背,然后推知其国运是盛是衰,是兴是亡。” 叶千秋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如此,你当知晓,当今之世,为何是秦国独强了吧。” 卫庄闻言,躬身拱手道:“弟子受教。” 叶千秋笑了笑,继续说道:“别着急,这才两问而已。” “我问你,何为术与道?” 卫庄一听,愣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但转念一想,将这半年来的学到的东西一一在脑海之中过了一遍,终于有了一些头绪。 片刻之后,卫庄道:“任何学问都有术道之分,就兵学而言,用兵之术在于战胜,用兵之道在于息争。” “故善用兵者,并不好战,用兵之道,在于不战而屈人之兵,在于化干戈为玉帛,以四两拨千钧。” 叶千秋笑道:“你既然明白了任何学问都有术道之分,那可否还执着于纵剑谱?” 卫庄闻言,又愣住了。 叶千秋继续说道:“剑也分术与道,剑术、剑道这二者看似只是一字之差,但却是天差地别。” “只知道习术者,终究难以达道。” “道成,则术存乎一心,妙用无穷。” “就当今天下的剑道而论,天下只有三剑。” “其一为圣剑,圣剑又名天道之剑,以道为背,以德为锋,以阴阳为气,以五行为柄,上可断天光,下可绝地维。” “其二位贤剑,又叫天子之剑,以万民为背,以贤臣为锋,上应天道,下顺地理,中和民意。” “其三为俗剑,又叫人剑,以精钢为锋,以合金为背,以冷森为气,上可斩头颅,下可剁双足,中可破腑脏。” “你可明白?” 卫庄听着叶千秋的话,陷入了沉思当中。 若是从前他,定然不懂叶千秋这番话的深意。 从前的他,只看到了剑术的皮毛,并不懂剑道。 但是,在鬼谷的这半年多时间,经过一系列的学习,卫庄的学识有了极大的提升。 从前,他对叶千秋敬而远之,是觉得叶千秋能看穿他自己。 强烈的自尊之下,掩藏着的是自卑。 从小表现出来的自信,也只是想要让别人看到而已。 但随着学习鬼谷之道时日一久,卫庄身上的问题虽然还有很多,但他终究和以前不一样了。 这时,卫庄朝着叶千秋再躬身,郑重其事的说道:“弟子受教。”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我准备了九个问题,已经问了三个,现在还有六个。” “你且听好。” 卫庄点了点头,道:“请先生发问。” 叶千秋道:“何为天、圣、人三道?” 卫庄听了,稍加思索一番,倒也答了上来。 “天道为自然之道,即宇宙万物的生克变化之理。” “圣道为人世之道,即安邦定国、天下大同之理。” “人道为人生之道,即安居乐业、为人立世之理。” “此三道相辅相成,失此离彼,远天道,圣道困;远圣道,人道难。” 叶千秋又问:“何为人心之治?” 这些问题的答案,就在卫庄所看过的竹简之中,只是竹简之中没有简明扼要的阐述出来罢了。 只听得卫庄答道:“天下不治,在于人心不治。” “人心不治,在于欲念横溢。” “欲治天下,首治人心;欲治人心,首治乱象。” “治乱不过是个手段,治心才是务本正道。” “若是我等只为治乱而治乱,只以强力统一天下,纵使成功,天下非但不治,只会更乱。” 说到这里,卫庄陷入沉思之中,只觉叶千秋所提的问题,绝不简单,是在让他结合天下时局,思考这未来的天下大势。 想到这里,卫庄决口不再提纵剑谱之事。 朝着叶千秋躬身拱手道:“先生之问,让卫庄醍醐灌顶,剩下的问题,先生暂且留着,待卫庄学问再高一些,再问不迟。” “请先生放心,卫庄定然好生学习鬼谷之道,不将鬼谷之道吃透,绝不出谷。” 此时,叶千秋却是微微一笑,从袖袍之中掏出一卷布帛来,放在桌前,道:“你能说出这话来,说明你已经有了十足的成长。” “这是纵剑谱,你拿去吧。” “这半年来,你在谷中参读鬼谷之学,许久不练剑了,现在,可以去练了。” 卫庄闻言,脸上泛起疑惑,道:“先生这是为何?” 叶千秋笑了笑,道:“凡事过犹不及,鬼谷之学需要你以毕生心血去参悟,又岂是一朝一日之功。” “从前,我不给你纵剑谱,是因为你太急功近利,纵使得了纵剑谱,习练纵剑术,也难得其中真意。” “如今,以你的剑道天赋,不出十日,境界将有一个很大的提升。” 卫庄一听,有些将信将疑。 叶千秋行事,不按常理。 但既然纵剑谱在此,他若是不拿,反倒不像是他卫庄了。 卫庄上前两步,将布帛给取了,朝着叶千秋行礼之后,便出了屋子,练剑去了。 叶千秋见卫庄走了,翻起桌上的一卷竹简来,仔细研读起来。 鬼谷之学博大精深,这半年来,他在教授卫庄的同时,自己也是获益良多。 其实,他给卫庄准备了九问,也是在考量卫庄有没有出谷的资格。 如果卫庄能将这九问全部答出,叶千秋自然让他出谷。 若是他答不出来,自然别想轻易离开鬼谷。 叶千秋可不是赵一。 赵一教徒弟,觉得徒弟并非全才之姿,便只教武功,只教“决断”二字,其余鬼谷之学一概不教。 但叶千秋是不做则已,要做就要做的漂亮的人。 既然要让卫庄成为合格的鬼谷子,那他便要将卫庄培养成一个最起码能打六十分的纵横家。 这半年多来,二人日夜相处,也让叶千秋对卫庄有了更深的了解,这也成为了促使他想要将卫庄培养成才的原因之一。 从前,卫庄连苏秦也瞧不上。 现在,他应当知晓,从前的自己是怎样的狂妄自大,是怎样的井底之蛙。 接下来的数日间,卫庄白天攻读鬼谷典籍,到了夜晚,便习练纵剑术。 卫庄在剑道上的天资,的确是一流。 再加上他明悟了纵横之道的要义在何处。 习练起纵剑术来,也是得心应手。 这天夜里,叶千秋见卫庄练剑练的刻苦,一丝不苟。 便提了以前盖聂所用的木剑,朝着卫庄说道:“小庄,我来和你对两招。” “我用横剑术,你用纵剑术。” 卫庄疑惑道:“先生,您也会纵横剑术?” 叶千秋笑了笑,说道:“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在我眼中,天下剑法皆有迹可寻。” “我看你们练剑练了这么多年,便是没学过纵横剑术,也能使出个八九不离十。” “无须多言,来吧,让我看看你将纵剑术学到了几成。” 卫庄闻言,当即不再犹豫,挥起手中木剑,便朝着叶千秋使出一招长虹贯日。 叶千秋抬剑一挡,顺势一攻。 卫庄讶然道:“横贯四方!” “不对,先生你的横贯四方似乎和我所学的横贯四方有些不一样。” “我所学的横贯四方只有四种变化,而先生的这一招横贯四方,其中竟然有八种变化!” 叶千秋笑道:“剑术并非一成不变,别分心,再看我这一剑如何!” 叶千秋再递出一剑,卫庄连忙去挡。 叶千秋不用先天真气,连肉身力量、速度也只是发挥了不到一成而已。 卫庄和叶千秋对了十余招,给他累的满头大汗。 “好了,好了,不打了不打了。” 叶千秋随手一抬,将木剑又挂回了那边屋子的墙壁上。 这时,叶千秋见卫庄还想再练两下。 叶千秋便道:“小庄,你过来。” 叶千秋带着卫庄坐在了屋檐下。 此时,明月高悬。 夜里的秋风吹来,让人心神一震。 叶千秋抬手,将放在屋子里桌上的水壶和杯盏凌空取来。 然后往木地板上倒了一丁点水。 “先生,这是何意?” 卫庄有些疑惑的看着叶千秋。 叶千秋笑了笑,道:“咱们做个游戏,现在,你两只手的手指都蘸上水。” 卫庄闻言,虽然很疑惑,但还是抬手照做。 两个食指都蘸了水。 “现在,你闭上双眼,静心摒气,在地上,一手画圆,一手画方。” 叶千秋笑着说道。 卫庄听了,便紧闭双眼,两根食指开始在木地板上画了起来。 但卫庄一连画了好几次,也没画成。 卫庄有些沮丧,对于好胜心十分之强的卫庄来说,这可有些难以接受。 卫庄不由问道:“先生是在考量我一心二用的本事吗?” 叶千秋却是微微摇头,失笑道:“罢了,罢了,我怎么就想着让你小子学这门武功了呢。” “你小子心不净,如何能学得这门武功。” 卫庄一听武功二字,眼睛就亮了,急忙问道:“先生是要教我先生的武功吗?” 叶千秋摇了摇头,道:“你画不成一方一圆,却是学不了这门功夫了。” 卫庄登时说道:“先生,让我再试一次。” 叶千秋也没拒绝。 刚刚他和卫庄对招之时,二人各自用纵剑术、横剑术。 这让叶千秋不免想起了纵横剑术合二为一才是真正的纵横剑术。 但是,纵横剑术一般来说无法由一人同时使出,因为这个条件是很苛刻的。 但叶千秋脑海之中灵光一闪,就想到了老顽童的左右互搏术。 若是卫庄能学得老顽童的左右互搏术,便可一人独自施展纵横剑术。 左右互搏术作为巅峰辅助型武学,对习练者本身的战斗力加成是巨大的,在单挑群殴之时都占尽优势。 对于本身武学修为极高的人来说,此技近乎神技。 对于学习者来说,必须做到心灵纯净,因此心思单纯,不谙世事的人更容易学会,心思活跃,诡计多端的人反而不容易学会此招。 叶千秋本来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让卫庄试一试。 他也觉得卫庄成功的可能性不太大。 毕竟,卫庄这小子,心思深沉,想的事情太多。 果不其然,让卫庄一手画圆,一手画方,半天了没画成一次。 就在这时,卫庄突然欣喜的说道:“先生,你看,我画成了!” “我画成了!” 卫庄此刻脸上居然破天荒的露出了孩子一般的笑意。 叶千秋一脸古怪的看着卫庄,又看了看卫庄身前的那一圆一方,倒觉得有些奇怪了。 这是不是个巧合呢? 叶千秋道:“你再画一遍。” 卫庄点了点头,两根食指又蘸上了水,闭上眼睛,在木地板上画了起来。 这下,叶千秋看的清楚。 还真让他给画成了。 “先生,怎么样!” “我能不能学您的武功了?” 卫庄脸上泛着喜悦之意。 叶千秋瞧着和从前有些不太一样的卫庄,这小子从前都是板着一张脸,拽的和二五八万一样,现在总算是学会笑了。 这近一年朝夕相处,叶千秋对卫庄的潜移默化,总算是有了效果。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行吧,那就试试看。” 左右互搏术是当年在神雕世界时,老顽童和叶千秋在襄阳切磋武学时,叶千秋从老顽童手里学来的。 这门武学,本质上虽然说是一心二用,但绝非是单纯的一心二用。 还要考量人身体的反应,协调程度。 特别是要将这种武学技巧运用到其他武学当中,难度更是翻倍的增加。 叶千秋将左右互搏术的要点和卫庄讲了讲,让卫庄左手使纵剑术,右手使横剑术。 起初,卫庄还有些不太适应,但很快,他就适应了这样的节奏。 短短一个时辰,卫庄就摸到了其中诀窍。 卫庄大喜,朝着叶千秋道:“先生此术,当真神异!” “我一人同时使出纵剑术、横剑术,纵横剑术威力大涨!” “我的实力有了极大的提升。” “纵使是师哥,也定然比不上我啦!” 叶千秋瞧着兴奋的卫庄,道:“行了,时候不早了,该休息了。” 说完,叶千秋便负手回了正屋。 卫庄看着叶千秋的背影,又看了看双手之中的两把木剑,不知为何,突然有一种想哭的感觉。 他深吸一口气,甩了甩脑袋,继续舞起剑来。 …… 转眼间,便又是半年过去。 卫庄的纵横剑术有了极大的进步,便是纵剑术中的百步飞剑,也被他练成了。 当横贯八方与百步飞剑同时在卫庄手中使出时,威力之巨大,让卫庄也有点懵了。 在看到了同时施展出横贯八方和百步飞剑的威力之后。 他终于肯定师哥盖聂不是自己的对手了。 一年来,他身上发生了翻天地覆的变化。 一年前的他,绝对不会想到自己会成为这样的人。 而这一切的改变,全都源于叶先生。 此时,卫庄站在正屋之中,正在回答叶千秋九问之中的后五个问题,现在他已经回答了前八问,只剩下最后一问。 “请先生提问。” 卫庄笔直的站在堂间,一脸恭敬的说道。 卫庄从小就骄傲自大,从不觉自己弱于任何人,也不服气任何一个人。 即便是面对师父赵一,他也心中藏有师未必强于徒,徒未必弱于师的想法。 但对叶千秋,他是真的服气。 相比师父赵一,叶千秋更像是一位真正的师父。 卫庄从前的自信是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但现在他身上的自信却是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 叶千秋听到卫庄之言,淡笑道:“最后一问,何为修道之本?” 卫庄闻言,微微一愣,思考了良久,有些颓然道:“弟子不知,请先生赐教。” 叶千秋笑道:“常言道,人无完人。” “此话是说,凡人皆有心障,或表现为此,或表现为彼。” “目中无人,自吹自擂,不求甚解,好高骛远,争风吃醋,自作聪明,凡此种种,心障在于自负。” “行为孤僻,极少说话,也很少与人合群,此心障在于无自信。” “修道之本,就在于去除心障。” “这是我要教给你的最后一课。” 卫庄闻言,身形一震,他自然能明白叶千秋此话的意思,从前他对叶千秋敬而远之,何尝又不是一种不自信的表现。 这一年多来,他的心障已经在悄然之间去除了。 卫庄朝着叶千秋深深一拜,道:“多谢先生指点,弟子定然牢记先生之言。” 叶千秋站起身来,摊开手掌心,露出一枚泛着幽光,不知何种材质制成的戒指,道:“这是鬼谷派掌门戒指,从今日起,你已经有资格戴上这枚戒指了。” 话音一落,叶千秋抬手,将掌中的戒指朝着卫庄身前一送。 戒指稳稳的落在了卫庄的手中,卫庄抓着手中的戒指,沉默了许久。 学艺多年,终于有资格成为真正的鬼谷子传人。 这种感觉,是旁人无法理解的。 这时,叶千秋道:“行了,别发愣了,赶紧收拾收拾,把这些竹简装箱,埋到屋后去。” “埋好了竹简,咱们也该出谷去溜达溜达了。” 卫庄一听,登时一愣,不禁说道:“先生要和我一起出谷?” 叶千秋负手道:“怎么?不愿意?” 卫庄一听,急忙道:“哪里,先生和我一起出谷,是我的荣幸。” 二人在谷中朝夕相处了一年多。 终于要离开鬼谷了,卫庄反倒是有些不舍。 这一年来,鬼谷之中所发生的一切,都将是他毕生难忘的事情。 叶千秋让卫庄把鬼谷之中的藏书都给装箱,挖坑埋在了正屋后边。 这些书简都是鬼谷最宝贵的财富。 虽然说,鬼谷所在之地隐秘,寻常人进不来,但为了以防万一,叶千秋还是要将这些书简给藏好。 在鬼谷之中呆了数年,他对山外的世界,还是十分感兴趣的。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将谷中一切事物安顿妥当之后。 叶千秋便和卫庄离开了鬼谷,朝着云梦山之外行去。 聊两句 这本书上架也有两个半月了,成绩是一言难尽,现在每天追订大概有个四百,换别人可能早太监了,但我坚持日万了两个多月,从二十万字上架,现在已经一百一十万字,不能说特别快,但也是尽力了,前两个月科幻类战力榜我都是前二,上个月请了一天假,还是第一。 我手速不快,写的顺的时候,一个小时两千字能写出来,写的不顺一个小时也憋不出几百字来。 除了真有事要办,基本天天不出门,虽然每天只吃一顿饭,最多两顿,但体重还是蹭蹭蹭的往上涨。 这几天干眼症又犯了,难受的一批,身体有点熬不住了,主要还是干眼症搞的贼几把难受,今天坐在电脑跟前一整天,脑子一片混沌,一点状态都没有,明明做了细纲,就硬是码不出来,码了几百字,也不是那么回事。 本来想硬写出几千字来的,但墨迹了半天,还是算了,秦时这个副本,得慢点写,强行写出来,不是那么一回事,追定估计又要掉了。 追定一掉,想涨回来可就难了。 其实日万的这两个多月我时常在想,一本书想要出成绩会有很多因素,但最重要的是什么,其实并不是数量,还是质量。 只有质量到位了,舍得花钱的读者才会多。 在保证质量的前提下,尽可能的多更。 但没办法,开这本书的时候,我已经没有了退路,现实生活一团糟,具体的就不说了,这年头小老百姓活着都不容易,各有各的难事。 由于严重缺钱,所以为了多挣点钱,也不敢太监,也不敢少写,因为首订本来就低,写的少了更没有没推荐,没推荐就没曝光,没新增的读者,稿费只会越来越少。 只能是拼命的日万,但这样不就导致中间几个副本的质量出了问题,但越这样,又越不敢停下速度,速度快,质量差,陷入了死循环。 因为每天担心订阅雪崩,精神都有点衰弱,本来上个月请[ ]假的那天就想着这个月要早点睡觉,早睡早起,结果又是早睡了两天,后面又是天天晚上一两点才睡,搞得每天精神状态都很差。 写到秦时开头,我稳了两天,所以才有了昨天反响还不错的那章。 今天本来还想奔着一万五六去的,给我的蓝天流年加更来着,结果坐了一天,没写出来。 这本书太监是不可能太监的,只是往后的更新速度会放缓一些,我会保证质量的情况下尽可能的多写。 平常通常都是一大章,不分章的原因,就是因为要拉均订,没办法,这玩意儿也关系到推荐,要是有第二章会在结尾通知。 感谢各位支持正版订阅的衣食父母,也感谢所有打赏的兄弟,名单就不列了,我都忘了上一次是从哪里开始感谢的了。 今天就不更了,睡觉去了,希望明天状态回归,早点更,就这样。 第5章 黑白玄翦,郑风犹存 青山绿水之间。 叶千秋和卫庄出了鬼谷,来到云梦山之外不远处的一处小城当中,准备买两匹马。 这是一个看起来不算繁华的小城。 叶千秋和卫庄进了小城,先找了一座客栈歇脚,然后让客栈的老板去给二人买两匹好马。 二人在客栈二楼之中休息之时。 突然听到外面街道之上突然有人大喊道:“不好了!” “不好了!” “杀人了,杀人了!” 叶千秋顺着窗口看去,只见就在那长街之上,一个人笔直的倒在了血泊当中,身上有着数道细微的伤口。 不多时,客栈二楼走上来一个背负黑白双剑的男人。 那是一个眼神阴郁的男人,他身着深蓝色衣衫,束身绑腿,干净利落,修长挺拔的身姿,蓝色抹额配红带随意绑着的乌发,留有几缕发丝飘散。 只见他径直朝着卫庄和叶千秋这边走了过来。 片刻后,男人坐在了叶千秋和卫庄的对面。 “是你?” “你还活着?” 卫庄瞳孔一缩,脸上泛起一丝惊讶之色。 叶千秋看了一眼那男人,朝着一旁的卫庄笑道:“小庄,这是你的旧相识?” 卫庄缓缓说道:“一黑一白,玄翦双刃,正刃索命,逆刃镇魂。” “先生,他是罗网天字一等杀手,黑白玄翦。” 这时,只听得玄翦淡淡说道:“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卫庄听了,心中虽然有些疑惑,但依旧淡然道:“你想做什么?” 玄翦冷声道:“因为看到了你,所以,想起了一些事。” 卫庄不动声色的说道:“是吗?” 玄翦道:“你看起来很不欢迎我。” 卫庄道:“你的感觉没错。” 玄翦笑了笑,道:“想让我离开,得看你有没有让我离开的本事。” 叶千秋听着二人对话,却是突然想起了这几年间,鬼谷子给卫庄和盖聂曾经设下的其中一道考题。 三年前,二人被鬼谷子派出谷去,完成一道很难的考验。 而在这个考验之中,他们最重要的对手就是眼前的黑白玄翦。 三年前,黑白玄翦为报妻儿的血海深仇,欲杀魏国大司空魏庸,屠尽魏家庄。 玄翦在魏家庄内命属下黑寡妇以蛛丝布下无情剑阵,十丈之外便可以置人于死地。 玄翦在魏家庄灵堂杀死一名村民后和盖聂、卫庄初次交手。 他命令罗网手下追杀逃亡的魏庸,识破魏庸的金蝉脱壳之计。 面对魏家庄数十庄民和卫庄、盖聂的合围丝毫没有慌乱,用剑气配合黑寡妇的丝阵瞬杀掉全部庄民。 随后又和盖聂、卫庄二人交手,展开激战,起初玄翦轻松压制并重伤了二人,但后来被二人用纵横合击之术击败。 那一战过后,盖聂和卫庄回到谷中,又有了不少的长进。 这时,只见卫庄眼中露出几抹兴奋的意味,道:“三年前,我和师哥合力才将你击败。” “但是,三年后的今天,击败你,我一人足矣。” 玄翦道:“哦?是吗?” “在我看来,弱者永远都是弱者。” “尤其是你这样,看起来根本没有强者气象的人。” 卫庄抬手,抽出背后的鲨齿剑,将鲨齿剑放在桌上,道:“或许三年前,没能杀了你,但三年后的今天,我已经有足够杀死你的能力。” 鲨齿剑是鬼谷子赵一送给卫庄的。 这些年,每一次在外执行任务,卫庄都会将鲨齿剑带在身边。 “有意思……” “卫庄,你还是像从前那般狂妄无知。” 玄翦的脸上露出微笑。 “我的强大,你一无所知。” “我倒是很好奇,你是如何从我和师哥的合击之下不死的。” 卫庄淡淡说道。 “我没死,不是因为你和盖聂的剑不够锋利,只是罗网不想让我死而已。” “罗网为了让杀器再度散发凶光,不惜将我重铸。” “重铸的剑,是需要强者的血来试剑的。” “而你卫庄到底是不是强者,还需要用你的血来证明。” 玄翦抬手将身后的黑白双剑给拿了下来。 “看来,你比从前更强了。” 卫庄朝着玄翦说道。 “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玄翦站起身来,双手持剑,顺着客栈的窗户,朝着客栈外一跃而出。 “请先生稍候,我去去就回。” 卫庄站起身来,提起鲨齿剑,就要离开。 “等等。” “将这把剑也带上。” 叶千秋叫住了卫庄,突然间抬手,一柄莹莹小剑在卫庄肉眼可见之下,倏然间变成了三尺长剑。 “这是?” 饶是卫庄素来冷静,看到面前这诡异的一幕,亦是有些诧异不已。 “这是我的太玄剑,暂借你一用。” 叶千秋淡淡一笑。 太玄剑漂浮在卫庄的眼前,通体泛着淡淡的金光。 卫庄忍不住赞叹道:“先生之剑,果然神异。” “行了,别磨蹭了,好好教训教训这个黑白玄翦,让他别太狂。” 叶千秋摆了摆手,太玄剑朝着卫庄的左手中飞去。 “多谢先生。” 卫庄眼中泛起喜色,提了太玄剑,嗖的一下就化作一道黑影,朝着窗外跃去。 长街之上。 手持黑白双剑的玄翦和手持鲨齿剑、太玄剑的卫庄,相隔七八丈之远。 四周的百姓都已经四散而去,跑到角落里躲藏起来。 逢此乱世,时常会碰到当街杀人的乱象。 黑白玄翦和卫庄二人身上散发出的强大气势,早已经将普通百姓给吓的四散而去。 叶千秋坐在窗口,给自己倒上了一杯酒。 一边喝酒,一边看着长街之上的黑白玄翦和卫庄。 此时,天空阴沉下来,下起了绵绵细雨。 雨水落在玄翦和卫庄的身上,却是难以将二人的衣衫给打湿。 二人没有立即出手,而是各自在蓄势。 高手之间的比拼,极其重势。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是石破天惊。 玄翦曾经是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大盗,经历种种磨难,彻底沦为罗网恩怨角逐的奴隶。 若是从前的卫庄纵使是拿出全力,也决然不是玄翦的对手。 但,眼下的卫庄经过叶千秋的一番调教,实力已经更上一层楼。 此时,长街之上的玄翦看着一样手持双剑的卫庄,脸上泛起冷笑,道:“原来你所倚仗的就是你手中的双剑吗?” “你应该知道,这世上并不是谁都能使得了双剑的。” 卫庄冷静无比,回道:“你说的很对。” “这世上,并不是谁都能使得了双剑。” 话音一落,卫庄霎时间化作一道残影,手持双剑,朝着玄翦猛扑过去。 玄翦倏然挥剑,以双剑对双剑! 唰! 霎时间,数道剑气充斥四周。 将长街四周的地上,给划出数十道裂痕。 玄翦的剑法兼具刚猛与阴柔,不论是单手剑还是双手剑均使得出神入化,是内外兼修的绝顶高手。 三年前,卫庄和盖聂合力方才勉强击败玄翦。 三年后的今天,卫庄一人独战玄翦。 卫庄武功虽然大进,但交手二十余招之后,卫庄依旧是落入了下风。 玄翦练双手剑多年,无论是从经验还是招式上,都十分老到。 卫庄到底还是年轻一些,被玄翦瞅准破绽,剑气划过卫庄的左肩和小腹。 卫庄已然受了一些轻伤。 “如果,这就是你全部实力的话,那你我之间的战斗,也就到此为止了!” “你应该庆幸,弱者。” “你将成为我灵魂的一部分,永久的活下去!” 玄翦的声音低沉无比,散发着一股强大无比的自信。 话音一落,但见玄翦的身形快速一闪,双剑扬起,便朝着卫庄狠狠的劈了下去。 气浪翻滚之间,石屑飞舞,连雨幕都被切割成两半。 卫庄却是冷然一笑,往后急速一退,用鲨齿剑和太玄剑往上一挡,借着玄翦的巨大力道,顺势往后急退了数步。 下一刻,但见卫庄沉声一喝,道:“纵横!” 声音未落之际,一股狂暴剑气便从卫庄的身上涌起。 只见两条完全由剑气组成的长龙轰然从卫庄的身上涌现而出。 一黑一白,交错纵横。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黑白双龙互相缠绕,互为依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玄翦冲了过去。 玄翦眼中的世界,在这一刹那间,便已经变成了黑白世界。 与此同时,玄翦的黑白双剑也已经搭在了一起。 “正刃索命,逆刃镇魂。” 一时间,玄翦的周身亦是爆发出强大的杀意,剑气增强数倍。 玄翦出自欧冶子铸造的越王八剑,排名第四,有黑白两剑,黑色的为玄,白色的为翦。 这两剑合击亦是强横无比。 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那狂暴剑气和猛烈撞击的黑白巨龙。 与此同时,卫庄仿佛看到几道残影出现,围绕在了玄翦的四周。 太玄剑倏然席卷而出,与白色巨龙融为一体。 而卫庄也紧随太玄剑而去,手中鲨齿剑,就抵在黑色巨龙的后边。 霎时间,天地变得更加阴暗。 明明是白天,却仿佛和夜幕已经降临了一般,要陷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叶千秋坐在客栈二楼,穿过重重阻隔,看着处于风暴中心的玄翦和卫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 以卫庄的实力,使出纵横合击剑术之后,已经几乎掏空了他体内九成的真气。 若是,这一击不能奏效,那卫庄的处境可就危险了。 但这一招纵横合击剑术威力之大,着实是令人惊叹。 这还是卫庄目前的实力尚且不是十分很强大,便已经有如此威力,若是假以时日,卫庄功力再进,踏入天人合一境界,这个杀招的威力将会更加强大。 叶千秋看得出来,玄翦的实力还是要强于卫庄,若非卫庄没有这一招纵横合击之术,最多再过三十招,便会败在玄翦手中。 但因为有了这一招,卫庄就可以与玄翦拼一个高下。 轰! 只听得剑气纵横之间,气浪翻滚,将周围的房屋都给搅塌了两座。 化作白色巨龙的太玄剑穿过了玄翦的小腹。 玄翦的身形猛然一滞。 就在此时,卫庄手持鲨齿攻向了玄翦的心窝处。 玄翦忍着伤痛,奋力一挡,将卫庄挡在了外面。 此时,玄翦奋力一跃,整个人化作一道残影朝着阴沉的雨幕之中掠去。 雨幕之中,还传来了玄翦深沉的声音。 “卫庄,你没有让我失望……” “希望你能够有足够的长进,下一次,你绝对没有今天这般幸运。” 随着玄翦的离开。 站在雨幕之中的卫庄终于忍不住一手拄着鲨齿剑,半跪下来。 面对玄翦的离开,他无力追击。 一个人使出纵横合击这一招,需要庞大的真气。 他使出这一招,就是要必杀玄翦。 但可惜,他的实力终究还是差上玄翦一些,最终功亏一篑,只是伤了玄翦,并没有留下他的性命。 这时,叶千秋出现在了卫庄的身旁,将他给搀扶起来,顺便将太玄剑给收了回去。 “先生……” 卫庄气息不稳的唤了一句。 叶千秋看着卫庄,见他有些脱力,身上虽然有些轻伤,但并不致命。 “无妨,你还年轻,有的是时间,早晚可以将其击败。” 卫庄闻言,便一头栽倒在了叶千秋的怀里。 叶千秋一脸无奈,这才刚出谷就碰到了罗网杀手,这运气也真是没谁了。 卫庄这状态肯定是不能着急上路,他只好带着卫庄回了客栈。 碰到黑白玄翦的事,只是一个意外。 事实上,罗网杀手的目标并不是叶千秋和卫庄。 只是玄翦路过,正好看到了卫庄这个鬼谷传人,才想来将卫庄给收拾掉。 但没想到,卫庄的实力变得强劲无比。 玄翦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自己也受了重伤,只能是仓惶逃走。 叶千秋自然是能干掉玄翦的,但那是玄翦和卫庄的之间的战斗,他也不便插手。 在客栈休息了两天,卫庄的伤没什么大碍,体力一恢复,二人便从客栈离去。 云梦山在魏国境内。 魏国都城在大梁。 魏国的实力现在虽然不怎么样了,但当年魏武卒也是名震天下的铁军。 二人没在魏国境内多逗留,一路南下而去。 …… 五月的天,正是春末夏初,既没有刚入春时的料峭之寒,也没有盛夏时的炎炎浮躁与慵懒。 温和而不疏淡,热烈但不拘束,天空沉静,草木欣然。 “首夏犹清和,芳草亦未歇。” 山道之上,两匹老马缓缓行来,随着老马而来的,还有古风古韵。 只听得那山间有几个少女在清唱:“溱与洧,方涣涣兮。” “士与女,方秉蕳兮。” “女曰观乎?士曰既且。” “且往观乎?洧之外,洵訏且乐。” “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勺药。” “溱与洧,浏其清矣。” “士与女,殷其盈矣。” “女曰观乎?士曰既且。” “且往观乎?洧之外,洵訏且乐。” “维士与女,伊其将谑,赠之以勺药。” 少女的歌声悠扬婉转,倒不说有多高明的技巧,但其中充满了欢快的情绪,让人听之喜悦无比。 叶千秋坐在马背上,朝着那山头眺望,看着那山野间,有几个身着粗布衣裳的少女在山间挽起袖子来,露出葱白玉臂,采花逐草,喜笑颜开。 这时,叶千秋忽然朝着一旁马背上的卫庄问道:“小庄,这歌谣听起来还颇有几分韵味,你可知这首歌谣的名字?” 卫庄的本来还算平静的脸上,泛起几分追忆之色。 自从出谷之后,他似乎又回到了从前那般模样。 在外人面前,卫庄似乎只有一副冷漠的面孔。 这时,只听得卫庄说道:“这是郑风溱洧,从前郑国尚存时,年轻的男女会在溱水和洧水河畔踏青。” 叶千秋闻言,微微一笑,道:“郑国虽灭,郑风犹存,妙哉。” 说着,叶千秋摸了摸马儿的鬃毛,马儿突然加速,如同狂风一般朝着前方奔去。 卫庄看着叶千秋远去的身形,又抬头朝着那山间唱着溱洧的几个少女看了一眼,然后,策马狂奔而去。 从魏国境内出来,已经有三日,二人一路往南,已经来到了韩国境内。 韩国是当今七国之中最为弱小的国家。 别看韩国现在弱小,但当年也有过强盛之时。 赵魏韩三家分晋,韩氏立国之后多有征战,最大的战绩是吞灭了春秋小霸之一的郑国,迁都郑城,定名为新郑。 韩昭侯在位时,他用法家的申不害为相,内政修明,韩国成小康之治。 但由于韩国地处中原,被魏国、齐国、楚国和秦国包围,所以完全没有发展的空间,国土也是七国之中最小的一个。 申不害变法虽然让韩国成了小康之治,但成也申不害,败也申不害。 韩国因申不害变法而达小康之治,也因申不害一蹶不振。 叶千秋出了鬼谷之后,并未想好要去何处。 这天下之大,七国并列,但要说最吸引叶千秋的地方,无非是秦国和齐国。 秦国强大,自然有引人之处。 而齐国能吸引叶千秋,只是因为齐国有稷下学宫,有当世大儒荀子。 不过,叶千秋并没有选择直奔齐国,或者直奔秦国。 而是随着卫庄来到了韩国。 二人策马狂奔半日,卫庄取了干粮正准备开吃,叶千秋却是看到前方山野之间,有一处酒肆。 山清水秀,鸟语花香之间,还有这样一处酒肆,倒是让人觉得有些奇怪。 但叶千秋和卫庄皆是艺高人胆大,便是黑店也一样敢进去。 二人便朝着那酒肆驱马而去。 酒肆外面,摆放着三两只桌凳,一个身着粗布衣衫的年轻小哥正在擦拭着其中一桌。 叶千秋和卫庄在桌前一坐。 那店家抬起头,吓了一跳。 只因为叶千秋和卫庄走路没声音,这突然坐到了他对面,着实是吓了他一大跳。 “二……二位……想吃些什么?” 卫庄衣着华贵,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出身。 叶千秋虽然衣服质地普通,但奈何人的气质太出众。 店家一看,就看出二人不是一般人,一点都不敢怠慢。 叶千秋朝着那店家瞅了一眼,能在这荒无人烟的山野间开这么一间酒肆,又岂会是普通小民。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方圆二十里,都没什么人烟。 所过之处,到处都是断壁残垣,荒凉无比。 这些年,大战没有,小战不绝,天灾人祸不止。 韩国本就弱小,这么一折腾更是民不聊生。 二人从魏国到韩国,一路上,见了不少饥不果腹的灾民。 还见了不少打家劫舍,拦路抢劫的盗寇。 眼前这店出现的着实太过蹊跷了些。 叶千秋不着痕迹的看了那店家两眼,便已经看出这店家也是身怀武功之人。 卫庄冷着一张脸,道:“有酒菜吗?” 店家急忙道:“有有有,不过,我们这是小店,没有什么名贵的酒,只有自己酿的烈酒。” “不知客官……” 就在这时,只听得后边传来一道声音。 “烈酒?有多烈?” 第6章 公子韩非,窈窕紫女 只见一个身着淡蓝衣衫,干净素雅的年轻男子牵着一匹马走了过来。 男子浓眉飞扬,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朝气与自信。 这时,只听得那店家略显得意的说道:“客官,我们自己酿的这酒可不是一般的烈,喝一口就像是往喉咙里吞一把刀子。” 那年轻男子松开缰绳,凑上前来,堆着一脸笑,道:“这就是好酒啊!” “我要……快……给我拿两坛……” 店家道:“好……好,这就去给客官拿酒。” 这时,卫庄冷着一张脸,道:“好像是我们先来的。” 店家闻言,脸上露出笑意,道:“别急,别急,都有,都有。” “客官,请稍坐,我这就给三位取酒。” 店家朝着里边的屋子匆匆行去。 这时,只见那年轻男子站在一旁,朝着卫庄和叶千秋看来。 年轻男子朝着二人拱拱手,笑道:“二位,不介意我坐在这里吧。” 卫庄道:“介意。” “呃……” 年轻男子闻言,脸上的尴尬之意一闪而过,哈哈一笑,却是道:“这位兄台,想必一定是鬼谷纵横传人卫庄先生了。” 卫庄眼皮一跳,道:“你是谁?如何认得我?” 年轻男子朝着卫庄笑着再拱拱手,道:“在下韩非。” “卫庄先生的大名,我可是早在桑海之时,便已经听说过了。” “鬼谷纵横传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韩国九公子韩非?” 卫庄听着韩非的吹捧,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而是反问一句。 韩非点了点头,正要说什么。 这时,店家从里屋走了出来,抱着两坛子酒,道:“三位客官,你们要的酒来了。” 说着,把酒放在桌上。 “三位客官,你们看,你们还需要点什么?” 店家一脸笑意的问道。 叶千秋道:“随意上几样拿手小菜就好了。” “好嘞,三位客官稍候。” 店家急忙点头离去。 这时,韩非有些尴尬,是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 叶千秋抬手道:“公子请坐。” 韩非闻言,急忙坐下,一脸正经的朝着叶千秋道:“还未请教先生高姓?” 叶千秋施然道:“叶千秋。” “原来是叶先生,失敬,失敬。” 韩非朝着叶千秋拱拱手。 叶千秋道:“相逢即是有缘,公子不必客气。” “听闻公子韩非在稷下学宫,是大儒荀子的爱徒。” “叶某一向对荀夫子这样的学识渊博之人敬佩的很。” “荀夫子满腹经纶,韩非公子也一定是高才绝伦之士。” 韩非闻言,急忙道:“哪里,哪里,叶先生缪赞了。” 叶千秋笑道:“公子可不像是谦虚的人。” “何必如此客气。” 韩非闻言,笑道:“叶先生果然慧眼。” 叶千秋道:“公子这是刚刚从桑海的稷下学宫归来?” 韩非微微颔首,默认了叶千秋的话,却又问道:“二位是要到新郑去?” 叶千秋道:“公子如何能看得出我二人是要往新郑去。” 韩非道:“从此地往西南,有三条路。” “一条通往新郑,一条通往温县,一条通往荥阳。” “这三条路中,只有到达新郑的路程是最远的。” “眼下时间尚早,一般人若是要前往温县和荥阳的任何一地,现在都应该是加紧时间赶路,赶在日落之前到了城中,以免在山间过夜。” “二位停留在此地用饭,可见二位前往新郑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叶千秋闻言,微微一笑,对名侦探韩非算是有了一个最直观的了解。 那边,卫庄说道:“公子韩非,果然名不虚传。” 韩非笑道:“哦?听卫庄兄所言,卫庄兄似乎对韩非有些了解?” 卫庄淡淡说道:“有所耳闻罢了。” 三人坐在一桌上,卫庄寡言少语。 多是叶千秋和韩非在说话。 三人虽然是萍水相逢,但叶千秋觉得韩非是个妙人,对他很感兴趣。 韩非似乎对叶千秋也很好奇。 二人一聊起来,就聊个没完。 不多时,店家上了几样小菜,还不忘朝着三人笑道:“三位客官,请慢用。” 叶千秋和韩非一边吃一边聊。 卫庄对韩非似乎并没有多少兴趣,表现的很冷淡,但叶千秋却是能察觉到,这小子竖起耳朵,听的仔细。 此时,卫庄突然插话道:“听闻韩非公子在桑海求学多年,想必定然是学得一身本事。” “韩国弱小,想要在七国之中求存,着实不容易。” “他日秦国东出,第一个要灭掉的,恐怕就是韩国。” “公子此时归韩,是想陪着韩国一起殉葬吗?” 韩非闻言,啃了一口手里的烤鱼,大咧咧的说道:“卫庄兄所言极是,眼下韩国的确是危若完卵。” “但,韩非乃是韩国公子,不回韩国,又能去哪儿呢?” “况且,韩国虽弱,但也并非不可救。” 卫庄道:“如何救?” 韩非道:“变法。” 卫庄一脸冷淡道:“哦?这倒是奇了,公子在稷下学宫不是拜荀夫子为师吗?” “荀夫子为儒家之师,公子如何能学得法家之精髓?” “况且变法说来容易,但真要做起来哪里有那么简单。” “从前申不害变法,的确让韩国变强大了几年,但申不害一死,韩国便恢复了旧貌。” “当今韩王,可不是昭侯。” 韩非却是笑道:“我虽拜荀夫子为师,但亦钻研法理。” “申不害变法重术,失败也在情理之中。” “我若变法,自不会如申不害一般。” 卫庄道:“愿闻高见。” 韩非道:“我若变法,当法术势三者并重。” 卫庄道:“何为法术势三者并重?” 韩非侃侃而谈,道:“法者,令刻于官府。” “刑,施于黎庶,谨守法度者,予以褒奖。” “触法犯律者,惩前毙后。” “此正是国之安定所依循也。” “术者,依才授官,察查臣职,生杀予夺,驾驭人心,此君主必掌之权也。” “势者,以君王之势,威服百万臣民,使其令行禁止,不生异心。” “君无术,则易受蒙蔽。” “国无法,则百业不兴。” “王无势,则臣民必乱。” “故为君王者,若以法治国,法术势兼备,则王天下不远矣。” 卫庄闻言,不再开口,心中虽然对韩非才学敬佩,但却是对韩非想要在韩国变法的想法不以为然。 他自幼在韩国王宫之内长大,后来又曾经数次回到过新郑。 如今的韩国,内忧外患。 笼罩在韩国上空的夜幕,会将韩国拖入深渊。 而他想要找韩王报仇,也不会看着韩国强大起来。 这时,叶千秋拍手称赞,道:“韩非公子所言甚妙,当浮一大白。” 韩非朝着叶千秋哈哈一笑,举起手中的酒碗,道:“先生请。” 待三人将饭菜用完,酒水也喝了一坛。 韩非朝着店家喊道:“店家,再给我准备两大壶酒,我要带走。” 店家应了一声,很快,便将两大壶酒提了出来。 韩非起身,摸了摸身上,准备付账。 摸了半天,突然脸上浮现出一抹尬笑。 叶千秋笑道:“公子不必客气,这顿酒,我们请了。” 说着,又朝卫庄道:“小庄,付钱。” 卫庄面无表情的掏出韩国一串布币来,扔在桌上。 韩非见状,一脸尬笑,开口解释道:“那个……我刚才肚子饿了,就去钓鱼,结果钓到了一头大鱼。” “那大鱼劲儿老大了,把我都给拽进湖里去了。” “结果……鱼跑了,钱囊也没了。” “那个……卫庄兄请放心,待回了新郑之后,我定把酒钱还你。” 卫庄淡淡道:“不必。” 韩非道:“那可不行。” 说着,他从腰间解下一条精致的项链,放在卫庄面前。 “呐,卫庄兄,这条项链先压在你这儿,等回了新郑,我还了你酒钱,你再将这项链交还我便好了。” 卫庄懒得理他,直接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往拴马的大树下走去。 “呃,卫庄兄还真是……” 韩非见卫庄头也不回的走了,有些无奈。 “那这项链就由叶先生先拿着好了。” 韩非又要将项链交给叶千秋。 叶千秋倒是无所谓,一把收了项链,还品评一番,道:“嗯,这项链上的宝石不错。” “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启程了。” 韩非提了两葫芦酒,急忙道:“咱们顺路,一起,一起。” 三人骑马而去,朝着新郑方向前去。 待三人离开,那酒肆之中的店家探头探脑的往远处看了看,然后不知从何处弄来一只黑鹰,在那黑鹰小腿上绑了一根竹管,让黑鹰振翅而去。 …… 七日后。 韩国,新郑。 叶千秋三人牵着马走进了这座韩国的国都。 路上车水马龙,人流不息。 韩国虽然是七国之中最为弱小的,但新郑好歹也是韩国国都,到底是比其他地方的城池要阔气不少。 刚一进城。 韩非就道:“叶先生、卫庄兄,这一趟能和二位同行,一路畅谈,着实是非平生一大快事。” “不知二位进城之后,在何处下榻。” “待有空时,韩非一定专程上门拜访。” 叶千秋看了一眼卫庄。 卫庄道:“公子很快便会知道可以在何处找到我们。” 经过几日相处,韩非知道卫庄一向如此,哈哈一笑,也不以为意,直说道:“那我就静候卫庄兄的消息了。” 三人正欲分别。 这时,只听得那边突然有一个身着粉色飘逸裙衫的少女大声喊道:“哥哥。” 少女有一头乌黑秀丽的盘发,红唇如樱,俏生生的立在不远处。 她的身后还跟着两队全副武装的韩国兵卒。 只见少女直接朝着韩非扑了过来,拥着韩非,一脸欣喜道:“哥哥,你终于回来了!” “哥哥,想死我了。” 韩非一脸宠溺,笑着摸了摸少女的发梢道:“呦,这么想我啊。” “那要不要亲亲我啊?” 说着,韩非还故意侧过脸去。 少女二话不说,便凑上去,在韩非的脸上猛啄了两口。 韩非急忙说道:“傻瓜,我开玩笑的……” “这么多人看着呢……你还来真的啊!” “当然要来真的。” 少女嘻嘻一笑,不以为意。 韩非急忙拉着少女,朝着一旁的叶千秋和卫庄说道:“叶先生,卫庄兄,让二位见笑了。” “这是我妹子红莲。” “红莲,来见过叶先生和卫庄先生。” 红莲站在韩非的身旁,一脸好奇的朝着叶千秋和卫庄看去。 只见她娇俏可人,朝着叶千秋瞅了好几眼,又朝着卫庄瞅了好几眼。 “哥哥,他们是谁呀?” 红莲朝着韩非问道。 韩非给红莲一一介绍。 “这位是叶先生,这位是卫庄兄。” 红莲点了点头,朝着二人稍稍欠身,算是打了个招呼。 “好啦,哥哥,咱们赶紧回宫去吧,我可是给你准备了接风宴呢。” 韩非闻言,朝着叶千秋和卫庄拱拱手,道:“叶先生,卫庄兄,我先行一步,改日再会了。” 话音未落,韩非便被红莲给拉走了。 卫庄见韩非和那红莲走远了,方才和叶千秋说道:“先生如何看这韩非?”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确实是有真才实学之人。” “不过,可惜了。” 卫庄道:“可惜什么?” 叶千秋笑了笑,没回答卫庄这个问题,反而是问道:“你不是说咱们到了新郑有落脚之地吗?” “在哪儿呢?” 卫庄抬头,朝着右边看去。 叶千秋顺着卫庄的视线看去。 只见右前方不远处,好几株梅花树后,矗立着一座楼阁。 楼阁之中,隐隐传出几缕淡淡的琴音。 “紫兰轩。” 叶千秋和卫庄来到楼阁前,看着那楼阁之上的牌匾,微微一笑。 …… 紫兰轩是韩国的歌舞坊,也是卫庄在新郑城的落脚之地。 紫兰轩之主紫女,来历神秘,千娇百媚,美艳无方,却是和卫庄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夜幕降临。 紫兰轩的一间暖阁之中。 叶千秋和卫庄坐在暖阁之中,卫庄的背后的架子上,放着一柄剑,那柄剑的造型很是奇特。 一边剑刃锋利无比,另一边的剑刃却是犹如一排牙齿一般排列。 正是鲨齿剑。 叶千秋和卫庄笑道:“小庄,这地方可真不错。” 卫庄嘴角上扬,道:“紫女的确经营有方。” “若非她在新郑坐镇,很多事情,还真的不好办。” 叶千秋闻言,微微一笑,没有多言,对于卫庄的过往,他没有去寻根究底。 不过,从鬼谷出来之后,卫庄倒是主动和叶千秋提起过一些他曾经在外面的经历。 既然到了韩国,还碰到了韩非,叶千秋便打算在紫兰轩小住一些时日。 这时,只听得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进!” 卫庄说了一句。 只见紫兰轩的主人紫女款步走了进来。 紫女的紫色长发在肩膀后侧散落着,三根银簪宛成云鬓。 她紫色的瞳孔看起来十分妖异,她的眼角绘有妖冶的紫蝶。 她身着紫色鱼尾长裙,下摆极长,两侧及背部露出雪肤,腰间勾勒妩媚云纹,腿部着黑丝、绛紫色高跟履。 她眼中波光流转,一颦一笑皆是风姿绰约,美艳无双,露出无限动人的风姿。 只见紫女身后还跟着两个侍女,两个侍女手中拿着托盘,托盘里是菜肴。 两名侍女将菜肴放下,便悄然退了出去。 紫女手中提着酒壶,给叶千秋和卫庄一人倒了一杯酒,然后开口说道:“有情况。” 卫庄神色不变,端起手中的酒杯,缓缓说道:“什么事?” 紫女看了一眼叶千秋。 卫庄道:“叶先生等同我师,无须避讳。” 紫女朝着叶千秋微微欠身,然后说道:“几日前,龙泉君,安平君押送军饷去边关,结果,刚刚出城,军饷就被所谓的鬼兵劫走,几个调查此案的主审官先后离奇死亡。” “姬无夜已经在韩王安面前举荐张开地调查此事。” “张开地之孙张良找到了刚刚回到新郑的九公子韩非帮忙。” “眼下,韩非已经到了紫兰轩,就在隔壁。” “张开地马上就到。” 第7章 夜里寒光,鬼谷先生 卫庄微微颔首,手中捏着酒爵,将爵中酒一饮而尽。 “你将韩非安排在了隔壁?” 紫女闻言,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道:“的确是这样。” “这位九公子可是不简单呢。” “昨日在新郑城中的农家潜龙堂中,这位九公子只带了一尊酒爵便去了。” “他刚才到了紫兰轩,点了两个姑娘,看来是胸有成竹,能够说服张开地这个老狐狸。” 卫庄点了点头,道:“知道了,既然张开地要来,你去做你的事,不必招呼我们。” 紫女闻言,微微颔首,站起身来,再朝着叶千秋欠身,然后悄然退出了阁中。 夜晚的紫兰轩,充斥着灯红酒绿,琴音袅袅之间,还夹杂着许多嬉笑之音。 这时,只听得隔壁的屋阁之中,有婢女劝酒的声音传出。 卫庄听着那靡靡之音,面不改色,和叶千秋指着桌上的佳肴说道:“先生,这熊掌是花了大价钱从苦寒之地运来的,味道应该不错,您尝尝。” 叶千秋微微一笑,拿起桌上的银筷,吃了一口,细细品味一番,然后说道:“确实不错。” 这时,卫庄又说道:“先生,不知您有没有听过夜幕?” “夜幕?” “倒是有所耳闻。” 叶千秋回道。 卫庄道:“先生既然听说过夜幕,便应该知道当今韩国朝堂是由大将军姬无夜把控。” “韩非回到新郑,最大的拦路虎便是这姬无夜。” “单凭韩非一人之力,如何能与姬无夜抗衡。” 叶千秋笑了笑,道:“世上的事,总归是要有人去做的。” “事在人为嘛。” 卫庄闻言,点头道:“先生所言,倒也有理。” 叶千秋笑道:“所以,接下来,你想做什么?” 卫庄捏着手中的酒爵,道:“我手中的这碧海珊瑚樽,便是由韩非手中得来的。” “我不讨厌韩非,但我讨厌姬无夜。” “不过,我想要看看这位志在变法的韩国九公子到底值不值得下注。” 叶千秋闻言,笑道:“你认为,鬼谷弟子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卫庄仔细咀嚼,道:“鬼谷弟子存在的意义?” 过了片刻,卫庄方才回道:“或许是为这个世间的弱者去制定秩序和规则吧。” 叶千秋道:“那你认为你现在算是一个强者吗?” 卫庄道:“先生,我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弱者。” 叶千秋闻言,微微一笑,道:“小庄,看来你比以前更成熟了。” “哦?先生何出此言?” 卫庄疑惑道。 叶千秋却是“嘘”了一声,示意卫庄侧耳朝着隔壁听去。 事实上,隔壁与暖阁之间并不算隔音。 卫庄和叶千秋轻而易举的就能听到隔壁的对话。 只听得刚刚还充斥在隔壁屋中的嬉笑声突然停歇下来。 这时,只听得隔壁的韩非说道:“紫女姑娘,兰花酿配上这金丝红玛瑙盏。” “确实是相得益彰,别具一番滋味。” 紫女道:“公子满意就好。” 韩非道:“我原本有一只碧海珊瑚樽,那才真是兰花酿的绝配。” “可惜啊,昨日刚好换给了别人。” 紫女道:“听公子这口气,似乎是有些后悔了?” 韩非笑道:“当然不会,我换到了更有价值的东西,倒是还要谢谢那个人呢。” 卫庄听到韩非所言,脸上泛起一丝少见的笑容,捏着手中的碧海珊瑚樽,朝着叶千秋说道:“先生,昨日在农家潜龙堂。” “燕国太子燕丹,还有燕国的雁春君,荆轲都出现了。” “看来新郑城内是越发的不平静了。” “咱们回来的正是时候。” 叶千秋笑道:“你是唯恐天下不乱。” 卫庄道:“纵横,纵横,如果无乱,如何施展纵横的本事。” 叶千秋却是说道:“天下早晚承平,不过在这最后的乱局之中,你的确有很大的发挥余地。” 卫庄道:“说起来,我现在倒是很想见一个人。” 叶千秋道:“见谁?” 卫庄用手中的酒爵再饮一杯,道:“自然是我的好师哥。” “从前,我最大的目标就是胜过他。” “但是,现在,以我的功力,胜过他应该不是问题。” “所以,我是愈发的想见到他了。” 叶千秋道:“你们之间的决战本来就没有必要。” “当你一人可以施展出纵横合击之时。” “你就应该明白,纵横合二为一,方才是鬼谷之道。” “在鬼谷之道中,抉择很重要,但并不是唯一。” 卫庄闻言,微微颔首,道:“先生的教诲,我都清清楚楚的记在心里。” “只是,先生有没有过执念?” 叶千秋道:“执念?” 卫庄道:“对,就是执念。” “我与师哥一战,或许可以不用决出生死,但必须要决出胜负。” 叶千秋笑道:“小庄,你还是放不下。” 卫庄道:“所以,我才是卫庄。” 叶千秋点了点头,道:“这话倒是没错。” 这时,只听得隔壁那边韩非一番言语,已经将张开地给震住。 卫庄道:“新郑城里的人,都以为韩非玩世不恭,现在韩非一番言语,看来张开地就要和韩非达成协议了。” 叶千秋道:“所以,这也算是你对韩非的考验?” 卫庄点了点头,道:“算是吧。” “在韩国这片土地上,能被我认可的人可不多。” 叶千秋听着卫庄那自信满满的话语,不禁摇头失笑。 卫庄的身上自带着一股王者气度。 这种气度更趋向于霸道,在这乱世之中求存,这样的霸道之人,其实并不适合成为鬼谷纵横传人。 就在这时,只听得紫女又在敲门。 卫庄道:“进。” 紫女推门而入,站在门口,朝着叶千秋和卫庄道:“韩非想请叶先生过去一叙。” 叶千秋刚刚已经听到了隔壁韩非和紫女的说话声。 张开地和张良还未离开,却是不知韩非为何邀请自己过去。 而且他又是如何知晓自己在隔壁的? 这小子还真是有点东西。 虽然有些疑惑韩非为什么要邀请自己到隔壁去一坐,但他还是起身,朝着卫庄道:“小庄,我过去看看。” 卫庄闻言,微微颔首。 叶千秋跟着紫女出了暖阁,来到隔壁门前,紫女抬手敲门。 里面传出了张良的声音。 “是叶先生到了吧,快请进来。” 紫女打开门,叶千秋走了进去,紫女又顺手关上了屋门。 此时,隔壁的屋阁之中,一共有三个人。 两个人坐着,一个少年在一旁站着,少年一袭素衣青衫,干净利落。 坐在前方桌前的除了一脸恬淡的韩非之外,还有一个老者。 那老者身着华服,本来是背对着叶千秋。 但是,在叶千秋进门之时,便已经回转过身来,朝着叶千秋看去。 “哈哈,叶先生果然在紫兰轩下榻。” 只见韩非站起身来,朝着叶千秋拱拱手。 叶千秋笑道:“九公子,几日不见,又多了几分神采飞扬,看来九公子回到新郑之后,正是如鱼得水。” 韩非笑道:“哪里,哪里。” “叶先生,我来为你介绍。” “这位,是我韩国相国张开地张大人,这位是张大人的嫡孙张良。” 紧接着,韩非又给张开地和张良介绍叶千秋,道:“相国大人,这位是叶千秋叶先生。” 叶千秋朝着那韩国相邦张开地看去,只见此人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目光也在打量着他。 在那边站着的张良朝着叶千秋微微躬身,然后说道:“张良见过叶先生。” 叶千秋微微颔首,朝着韩非说道:“九公子将我请来,不知有何事?” 韩非却是笑着抬手道:“请先生稍坐。” “且看韩非与相邦大人谈一笔买卖。” 叶千秋知晓韩非看似玩世不恭,但做事极有深意。 他倒也没有拒绝。 既然受邀而来,他倒是想看看韩非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叶千秋顺势往桌子后边的席子上一坐。 韩非也坐了下来。 只见他在桌子上摆放了五个大小不一的酒爵,手中提了酒壶,开始朝着酒爵之中倒酒。 这时,只听得站在张开地身后的张良说道:“我们只有三个人,为什么放了五个杯子?” 张开地眼中精光一闪,看着韩非的举动,脸上泛起不解之意。 叶千秋面上带着笑意,韩非这小子…… 这时,只听得韩非一边给桌上的五个酒爵之中依次倒酒,一边倒着酒,一边说道:“这杯酒叫做南宫错。” “这杯呢,叫做李希。” 此时,张开地道:“剩下三杯,是不是分别叫做姚丰、南宫灵和王开?” 韩非点了点头,却是和叶千秋说道:“不知叶先生这两日有没有听说新郑城外粮草被鬼兵所劫一案?” 叶千秋老神在在的说道:“有所耳闻。” 韩非笑道:“那先生想必也知道这南宫错、李希等五人是什么人了?” 叶千秋道:“有所耳闻。” 韩非道:“这五人是审查军饷劫案中离奇死亡的五位主审官。” “先生可知这五人和相邦大人的关系?” 叶千秋笑道:“九公子,你是在考量我对韩国官场熟悉不熟悉吗?” 韩非道:“先生既然到了新郑,自然应该对韩国上下的情况都了解的很清楚才是。” 叶千秋笑道:“哦?为何?” 韩非笑了笑,却是说道:“先生的疑惑,韩非稍候再给先生解答。” “现在,咱们继续来解决相邦大人的问题。” 张开地略有不快的看了一眼韩非。 若非他是真的没了办法,又岂会听韩非这小子在这里装神弄鬼。 这时,韩非又朝着张开地问道:“相国大人,可知这五杯酒有什么共同点?” 张开地道:“他们都是我提拔的,都是我在朝中最得力的左膀右臂。” 韩非一边将爵中酒水倒了出来,一边说道:“现在人走了,五个职位就空了出来,那么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呢?” “我手中的这个白玉酒壶,代表的就是相国大人。” 随着韩非话音一落。 只听得“啪”的一声响。 韩非手中的白玉酒壶落在了地上,摔的粉碎。 张开地见状,顿时明白过来,道:“你的意思是,姬无夜将老夫推到这个位置上,说明他的下一个目标就是老夫。” 韩非笑道:“正是如此。” 这时,韩非转过头去,朝着叶千秋说道:“叶先生,以为如何?” 叶千秋淡淡一笑,道:“我什么也不懂,九公子不必问我。” 韩非笑了笑,道:“那韩非就请先生再稍候片刻。” 这时,站在一旁的张良说道:“九公子,您到底答应不答应帮我祖父?” 韩非道:“要我帮忙可以,但是,相国大人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张开地道:“什么条件?” 韩非道:“我帮你办案,你在父王面前推荐我出任司寇之职。” 张开地道:“公子贵为王孙,为何要做这刑罚之官?” 韩非道:“我觉得司寇管理法章律令,比较好玩。” 张开地道:“公子应该知晓,此事事关重大,不能儿戏。” 韩非笑道:“那是自然,所以,我特意请来了叶先生做个见证。” 张开地听到韩非这般重视叶千秋,看着叶千秋,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敢问这位叶先生是什么人?” 韩非微微一笑,道:“相国大人想必一定听说过鬼谷派吧。” 张开地闻言,脸上泛起惊讶之色,道:“莫非这位叶先生是鬼谷传人?” 韩非却是摇头,道:“相国大人错了。” “相国大人,坐在你面前的这位叶先生不是旁人,他老人家可是当代鬼谷子!” “什么!” 张开地闻言,亦是忍不住惊叹出声。 张良的脸上也是泛起惊讶之色。 叶千秋面色平静,朝着韩非看去,但见韩非朝着自己眨眨眼。 叶千秋本来打算说些什么,但想了想,还是没说。 “原来是鬼谷子先生当面。” “失敬,失敬!” 只见张开地站起身来,颇为恭敬的朝着叶千秋躬身拱手。 叶千秋气质出众,一看就不是等闲人物。 况且鬼谷子赵一在鬼谷隐居多年,在外行走之时,从不显露鬼谷子的身份。 天下之大,除了鬼谷弟子,无人知晓鬼谷子长什么模样。 诸子百家,唯我纵横,这句话不是说说而已。 一怒而诸侯惧,安居则天下息,每一次鬼谷弟子在世间现身,都必将掀起惊天骇浪。 这百年来,鬼谷弟子在天下间搅动风云。 鬼谷子也成为这世上最为神秘的人物。 张开地并不是没有怀疑韩非的话,但一看叶千秋的相貌气质,心中便已经相信了八九成。 再一想,韩非好歹也是韩国公子,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 鬼谷子出现在韩国,这对于韩国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鬼谷子的出现将会给韩国带来什么呢? 张开地的心中当即浮现出了许多念头。 叶千秋面不改色,微微颔首,道:“相国大人客气了。” 张开地又坐下来,朝着韩非道:“九公子与鬼谷子先生有旧,当真是令人羡慕。” “莫非鬼谷子先生是九公子相请至韩国?” 韩非笑道:“相国大人高看我了,叶先生神龙见首不见尾。” “我只是凑巧和叶先生有了一些交集罢了。” 这时,张良在后边,说道:“祖父大人,韩兄有鬼谷子先生相助,定能破了此案。” “韩兄若是能破了此案,也确实是出任司寇的最佳人选。” 张开地听到自家孙儿的话,目光却是在韩非和叶千秋的身上来回一扫。 此刻,他心中亦是颇为激动。 诸子百家中最为神秘的就是鬼谷纵横派,虽一人之师,却胜于百万雄兵。 九公子韩非竟然能将鬼谷子请来,这着实是大大出乎了张开地的意料。 韩非有多大的本事,他不知道。 但是,鬼谷子可绝非等闲人物。 若是有其相助,十天之内,破了这军饷被劫一案,着实不是什么难事。 想到这里,只听得张开地当即答应道:“行!” 韩非笑道:“相国大人,那就这么说定了。” 张开地闻言,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那老夫就在府中静候公子佳音了。” “今日时候已经不早。” “老夫先走一步。” “鬼谷子先生既然到了新郑,来日,定要到老夫府上一坐。” “老夫定然扫榻相迎!” 张开地站起身来,朝着叶千秋拱手说道。 叶千秋也站起身来,笑道:“相国大人客气了。” 这时,韩非也站起身来,道:“相国大人慢走,我就不送大人了。” 张开地闻言,微微颔首,带着张良出门而去。 待张开地和张良走了。 紫女从屋外走了进来,看着地上的酒壶碎渣,笑着说道:“这是怎么了?” “怎么连酒壶都给摔了。” 韩非道:“请紫女姑娘找人来收拾一二,我还有要事与叶先生相商。” 紫女闻言,笑道:“好说,好说。” 说着,紫女挥了挥手,从门外进来两个婢女。 那两个婢女迅速将地上的酒壶碎渣给清扫干净,然后退了出去。 片刻后,屋中便只剩下叶千秋和韩非两个人。 二人相对而坐。 韩非给叶千秋重新倒了一杯酒,笑道:“多谢先生助我一臂之力。” 叶千秋闻言,微微一笑,道:“你是如何知晓我会助你的?” 韩非笑道:“因为,我知道先生是个好人。” 叶千秋一听,笑意更甚,直说道:“这算是什么理由?” “你让张开地以为我是鬼谷子。” “不怕张开地怀疑?” 韩非胸有成竹道:“先生纵使不是鬼谷子,也一定是鬼谷中人。” “这天下间又无人见过鬼谷子的真容。” “张开地纵使有所怀疑,也分辨不出先生的身份。” 叶千秋看着韩非,笑道:“你这是强行欠我一桩人情。” 韩非笑道:“我就知道瞒不过先生的眼睛。” 说着,韩非举起桌上的酒爵,道:“先生,这杯酒是韩非敬先生的。” “请先生给卫庄兄带一句话。” 叶千秋道:“什么话?” 韩非道:“黑夜终将远去,白天终究会到来,请叶先生和卫庄兄拭目以待。” 说着,韩非将酒爵中的酒水一饮而尽,然后站起身来,笑道:“好酒,好酒。” “先生,我还有案子要办。” “先生若是想找我喝酒了,可以让紫女姑娘去找我,我一定会来的。” 说罢,韩非抬步朝着门外行去。 叶千秋看着韩非离去,面上泛起笑意。 韩非这小子倒是真能算计,若是他为鬼谷传人,定然可以将纵横之道发扬光大。 可惜了,这小子是个法家。 叶千秋站起身来,回到了隔壁暖阁。 卫庄站在窗前,道:“先生,如何?” 叶千秋走上前去,道:“韩非是个厉害角色,你要是想和他合作,可要小心一些。” 卫庄道:“他想要将先生拉入韩国的漩涡之中。” “想必是真的看出了什么。” 叶千秋笑道:“无妨,且看看他有什么手段。” 这时,卫庄回过头来,朝着叶千秋问道:“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先生。” 叶千秋道:“什么问题?” 卫庄道:“先生既然不是鬼谷纵横之人,那先生是诸子百家之中的哪一家呢?” 叶千秋笑道:“我是修道之人,自然算是道家。” “道家……” 卫庄看着窗外,一时无言。 …… 一连三日过去,白天叶千秋就在新郑城中四处走一走,看一看。 到了夜里,便在紫兰轩中休息。 新郑城中的风云,似乎和叶千秋一点关系都没有。 直到第四天,相府的张良突然造访紫兰轩,求见叶千秋,说是他祖父张开地想请叶千秋这个鬼谷子到相府一坐。 叶千秋没有丝毫犹豫便给拒绝了。 到了夜里,叶千秋一人独自坐在暖阁之中打坐。 此时,已经是深夜。 紫兰轩外面寂静无声。 突然一阵风顺着窗户吹了进来,将暖阁之中的烛火给吹灭。 下一刻,只见一道黑影从窗户外边飞掠进来。 一抹寒光乍现,朝着叶千秋的脖间划去。 叶千秋信手一抬,只听得“嘭”的一声响。 一个人重重的落在了地板上。 第8章 言辞交锋,暗潮汹涌(万更求订阅!) 那是一个带着奇怪面罩的男子。 此刻,他浑身瘫软的趴在地上,已经丧失了任何行动的能力。 叶千秋站起身来,用火折子将屋子里的火烛给重新点燃。 他走到那男子的身旁,那男子浑身大穴全部被叶千秋点住。 连哑穴也被叶千秋点了,无法说出一句话来。 男子的眼中满是惊骇,直愣愣的看着叶千秋。 叶千秋瞅了他一眼,然后又坐了回去,继续打坐。 夜风依旧在吹。 紫兰轩又陷入了寂静当中,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翌日一早。 紫女来给叶千秋送早餐。 看到了在地上躺着的男子,紫女惊疑不定,道:“先生,这是?” 叶千秋道:“叫小庄来吧。” 紫女微微颔首,放下了手中的餐盒,然后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卫庄跟着紫女进屋。 卫庄一看到地上的那人,便道:“先生,怎么处理此人?” 叶千秋道:“这应该是夜幕的杀手。” “审问他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卫庄点了点头,一把将那带面罩的男子给拖了出去。 紫女跟着卫庄一起离开。 过了没有多久。 卫庄又回来了。 卫庄道:“先生,人已经死了。” “他的代号是兀鹫。” “他虽然没有明说是姬无夜派他来的,但他提到了张开地前来紫兰轩面见韩非一事,昨夜他行刺先生,应该还是姬无夜脱不了关系。” 叶千秋点了点头,道:“姬无夜掌控韩国,前番张开地前来紫兰轩面见韩非一事,被他知晓并不奇怪。” “兀鹫来行刺我,如果是出于姬无夜的授意。” “那么,很可能是有人想要试探我。” 卫庄疑惑道:“有谁想要试探先生?” “姬无夜?”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有可能是姬无夜,但也有可能是张开地。” 卫庄道:“张开地?” “先生的意思是那夜张开地从韩非口中得知先生是鬼谷子,表面上虽然没有怀疑,但其实还是有所怀疑。” “所以,为了试一试先生是不是真正的鬼谷子,所以将先生在紫兰轩的消息透露给了姬无夜。” “想要用姬无夜的手来查清楚先生的身份。” 叶千秋笑道:“小庄,我们到姬无夜的大将军府走一趟如何?” 卫庄提起鲨齿剑,一脸杀气腾腾的说道:“什么时候?” 叶千秋见状,笑道:“你这是做什么?” “我们去大将军府又不是去杀人的。” 卫庄道:“不杀人?” 叶千秋笑道:“姬无夜该死,但不是现在。” “我有一万种方法,能让他死于无形之中,没有人会察觉到他的死因。” “但是这样杀了他,岂不是便宜了他。” 卫庄道:“那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叶千秋笑道:“等一等,再等一个人。” 卫庄道:“谁?” 叶千秋笑道:“他已经来了。” 叶千秋话音刚落,只听得屋外响起了韩非慵懒的声音,只见韩非推门而入,伸了伸懒腰,懒洋洋的说道:“先生,卫庄兄,紫兰轩可真是个好地方啊。” 卫庄看到韩非进门,问道:“你怎么来了?” 韩非大咧咧的说道:“怎么?我不能来吗?” “卫庄兄,几日不见,你好像吃胖了哟。” 卫庄闻言,没再搭理韩非。 韩非见卫庄不理会他,也习以为常,朝着叶千秋拱手道:“先生,我来请您再帮我一个小忙。” 叶千秋笑道:“这几日城中鬼兵出没,你小子这么晃晃悠悠的在城中乱跑,不怕被鬼兵给取了性命?” 韩非道:“所以,我才要赶紧来找先生。” “先生是光明的源头,什么样的鬼兵见了先生,也都要被融化。” “你说对不对,先生?” 叶千秋笑着站起身来,道:“现在可以走了吗?” 韩非微微一笑,道:“看来先生已经知道我们要去哪儿了。” “不过,现在时候还早,咱们是不是先去听弄玉姑娘弹弹琴。” …… 夜里,明月高悬。 新郑城,大将军府。 姬无夜作为韩国第一权臣,他的府邸自然是奢华无比,占地极广。 除却王宫之外,大将军府便是新郑城中最为宽广高大的建筑群。 韩非、叶千秋、卫庄三人站在大将军府前。 “我的那两位叔父龙泉君和安平君同时死在了狱中。” “还写下了一模一样的认罪书。” “没有回到韩国之前,我还不知道韩国上空笼罩着怎样的夜幕。” “但是,现在我算是知道了。” 韩非一脸肃然的站在大将军府门前说道。 叶千秋笑道:“走吧,进去瞧瞧。” 三人进了大将军府。 韩非是韩王安的儿子,是韩国王孙,到了大将军府,倒也是畅通无阻。 一路跟着那将军府的仆人来到了姬无夜所在的一间宫殿之中。 此时,宫殿之中灯火通明。 宫殿之中除了大将军姬无夜之外,还有三个女人。 三个衣着暴露,面容精致,身材姣好的女人。 三个女人正在桌上摆弄着一大堆金币。 此时,大将军姬无夜手中举着酒爵,身子侧靠在桌后。 “大将军,好兴致。” 一进殿,韩非就一边朝着姬无夜拱手,一边说道。 姬无夜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淡淡说道:“这么晚了,是哪阵风将公子吹到我这儿来了。” 韩非一脸平静的说道:“深夜前来讨扰将军,只为军饷一案。” 姬无夜漫不经心的回道:“军饷一案?” “这案子不是已经结了吗?” 韩非道:“没有找到军饷,总是遗憾的很。” 姬无夜道:“军饷为郑国鬼兵所劫,鬼神之事不是人力所能挽回的,公子不必过于自责。” 韩非道:“昨夜那些鬼兵托梦于我,说是很满意大将军的祭祀。” 姬无夜“哦”了一声。 韩非在殿中徘徊,踱步。 一边走,一边说道:“他们还说要把那十万两黄金还回来。” 姬无夜道:“若是如此,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说到这里,姬无夜突然朝着殿中的三个女子喝道:“你们三个还愣着做什么?” “继续抢啊!” “你们不抢,难道金币会主动跳进你们的手里吗?” “这抢也要凭本事,凭手段,有实力,有资格才能得到。” 三个女子闻言,急忙开始抢起了桌上的金币。 叶千秋和卫庄站在殿内,不发一言。 却是在看着那大将军姬无夜。 姬无夜此人面相极为狠辣,一看便不是好相与之人。 他掌控韩国多年,号称“韩国百年来最强之将”,连韩王安也要听他的,权势让人跋扈,让人忘乎所以。 韩国有这样的大将军,不灭亡倒还真说不过去。 姬无夜看着凶狠,但却是话里有话。 在明里暗里威胁着韩非。 这时,只见韩非笑眯眯的朝着那三个歌姬女子走了过去,一边走一边说道:“这般闹哄哄的乱抢,输了也没个惩罚,这可无趣的很。” “若是我,就换个法子来玩,会比现在有趣百倍。” 姬无夜喝了一口酒,淡淡说道:“哦?是什么法子?公子不妨说来听听?” 韩非笑道:“同样是分一百枚金币,我不用抢的。” “让玩游戏的人抽签,按着先后顺序,提出自己的分配方法。” 此时,其中一个歌姬说道:“我们有三个人,每个人都提一个方案,那该听谁的呢?” 韩非道:“很简单,提出一个方案后,让所有的游戏参与者对这个方案进行评判,如果方案不能获得超过半数的参与者认同,提方案的人就会死。” 三个歌姬吓了一跳,皆是失声变色。 姬无夜却是冷笑道:“呵呵,果然有趣。” “那如果这第一个人的方案没被认可,死了又该如何?” 韩非道:“规则不变,按顺序继续下一轮。” 姬无夜道:“这太简单了,最后一人只要否定前面所有人的方案就好了。” “反正前面的人都死了,钱就都是她的了。” 韩非却是笑道:“道理确实简单,但是结果真是如此吗?” 这时,韩非让人找来三根竹签,将竹签上写了字放进竹壶之中,和那三个歌姬说道:“三位美人,请抽签吧,竹签上写着甲乙丙,代表着各位的先后顺序。” 三个歌姬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敢先伸手。 姬无夜寒声喝道:“快抽签,否则现在就拉出去处死!” 三个歌姬吓了一跳,急忙抬手去抽了竹签。 抽中第一根竹签的那个歌姬吓了一跳,顿时有些不乐意了,朝着韩非说道:“公子,你出的这是什么馊主意,你就这么想让奴家死吗?” 韩非闻言,却是微微一笑,朝着站在殿中站了良久的叶千秋说道:“先生觉得我这个游戏如何?” 叶千秋笑道:“其实玩这个游戏,最关键的不是抽签的顺序,而是分配的方法。” 那名歌姬一听,好奇的朝着叶千秋看去,道:“这位先生,你能不能讲的详细一些。” “奴家能不能活命,可就看先生的了。” 叶千秋往前走了两步,平静说道:“原本第一个人为了活命,一定会把所有的金币全交给第二个人,而第二个人为了活命,也会将所有的金币交给第三个人。” “因此,一般看来,第一人没有金币,第二人也没有金币,第三人得到了全部的金币。” 这时,韩非又往那名歌姬身前靠了靠,道:“先生所言确是有理,但事实真的就是这样吗?” 只见韩非在桌上随意拨弄一番,却是将九十九枚金币分给了抽到了甲字签的歌姬,将一枚金币分给了抽到乙字签的歌姬。 而抽到了丙字签的歌姬却是一枚金币也没有分到。 先前说话的那名歌姬道:“这怎么可能?” “我多分她们一点,她们都不愿意,我独得九十九枚金币,她们更不会愿意了。” “九公子是想害死奴家吗?” 韩非却是微微一笑,走到抽到乙字签的那歌姬面前,笑道:“这位美人儿,如果这位抽到甲字签的美人儿死了,只剩下两个人玩这个游戏。” “只要那位美女不同意你的方案,那你可就是死路一条。” 抽到乙字签的歌姬道:“那我把所有的金币都给了最后一人不就好了。” 韩非却是笑了笑,朝着叶千秋说道:“先生,她们两个太天真,请先生给她们解一解。” 叶千秋笑道:“天真的或许不止是她们两个人。” 那抽到乙字签的歌姬看向叶千秋,道:“请先生解惑。” 叶千秋道:“就算你愿意将所有的金币都给最后一人,但她一样可以不同意你的方案。” “而且她也不用担心你的报复,比起那样,现在韩非的这个方案,不仅能让你性命无虞,还能拿到一枚金币。” “你好像没有理由不接受。” 那名歌姬急忙点头道:“我同意,我同意。” 韩非看向抽到丙字签的那歌姬,淡淡说道:“三个人中已经有两个人同意了这个方案,所以,你是不是反对,一点都不重要。” 得到了九十九枚金币的歌姬乐不可支。 坐在上首的姬无夜淡淡说道:“公子精于玩乐,果真是名不虚传。” “不过公子应该不仅仅是给我看一个游戏这么简单吧。” “公子带来的这位先生,应该就是公子在紫兰轩玩乐之时结识的吧。” 此时,姬无夜的目光朝着叶千秋的身上落去。 叶千秋负手而立,和姬无夜对视一眼。 姬无夜的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错愕。 韩非站在一旁淡淡说道:“这世上的事情,有的时候看似有利实则无利,看似劣势却是优势。” 姬无夜笑了笑,道:“说的好,你的游戏确实巧妙,但是你却忘记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哦?什么重要的事?” 韩非似笑非笑的问道。 姬无夜饮了一爵酒,淡淡说道:“弱肉强食!” “只有力量才是绝对的准则!” 话音刚落,便看到姬无夜在瞬息之间提起身后架子上的长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横刀在了那得到九十九枚金币的歌姬头上。 歌姬吓的花容失色,身后的桌子也被姬无夜的刀气给直接砍成了两截。 姬无夜一脸冷漠的看着刀下的那歌姬,淡淡说道:“你还想要这些金币吗?” 歌姬手中捧着的金币散落一地,吓得瘫倒在地,悄然说道:“不要了……” 姬无夜冷哼一声,持刀而立,道:“强者可以随时改变规则,而弱者根本没有资格来制定规则。” “公子,你说是不是呢?” 这时,只见韩非笑了笑,朝着姬无夜道:“将军的确高见,现在,我给将军正式介绍一下。” “将军面前的这位,乃是鬼谷派掌门人,当代鬼谷子。” 姬无夜听到韩非这般言语,顿时面色微变,急忙朝着叶千秋看去,道:“是吗?” “鬼谷子先生是何时来到新郑的。” 叶千秋不动声色,道:“将军的贺礼,我已经收到了。” 姬无夜一听,直说道:“先生到了韩国,本将军的确是该给先生送上贺礼。” 叶千秋道:“将军适才所言,的确有些道理。” “只有强者可以随时改变规则,而弱者根本没有资格来制定规则。” “但谁才是真正的强者,谁又是外强中干。” “不知道将军有没有方法一辨真假?” 姬无夜听了,冷然一笑,道:“鬼谷子先生一向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不止人显得高深莫测。” “便是说起话来,也是高深的很。” “请恕本将军见识浅薄,难以辨别何为真正的强弱。” “不过,在韩国境内,本将军便是真正的强者。” “不知道鬼谷子先生认不认同本将军的看法呢?” 叶千秋听了,负手笑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将军是不是真正的强者,还有待考验。” 姬无夜冷哼一声,道:“鬼谷子先生果然不愧是天下间少有的人物。” “希望鬼谷子先生在韩国一切顺利,能够完好无损的走出韩国。” 叶千秋道:“将军放心,当我走出韩国时,天一定是亮的。” 姬无夜眯着双眼,握紧了手中的长刀。 这时,只听得韩非突然笑道:“将军和鬼谷子先生有话要说,不如改日到紫兰轩去拜访先生,眼下,非有个问题想请将军指教。” 姬无夜拄着长刀,冷冷的说道:“什么问题?” 韩非笑道:“韩国律法,刑不上大夫,劫持军饷的又是鬼兵,纵使两位王叔有罪,也不会被判死刑。” “我实在是想不通,他们为何会在狱中自杀。” 姬无夜淡淡说道:“那有何奇怪?” “就算大王不要他们的命,那鬼兵也不会放过他们。” “认罪书不是说了吗?” “鬼兵讨债嘛。” 韩非道:“但是几日前,我曾发现两位王叔的饭菜之中被人下了毒,这应该是有人暗杀才对。” 姬无夜作出一副诧异的表情,道:“竟然有此等事?” “只是现在安平君、龙泉君已死,死无对证,这该如何是好?” 韩非道:“将军,我有个朋友,精通各种奇石药物,他最近研制出一种神奇的粉末,或许能帮到我们。” 姬无夜“哦”了一声。 韩非从袖中拿出一个锦盒,打开锦盒,锦盒之中不知有什么,只见他一边往地下倒着,一边说道:“前两天,我在两位王叔的房间里做了个实验。” “这种药粉的奇特效果,必须在黑暗中才能看见,请将军命人熄灯。” 片刻后,姬无夜让人将大殿之中的灯火全部熄灭。 只见韩非脚下有一大堆散发着淡绿色荧光的粉末。 韩非笑着说道:“将军,只要杀人灭口者进过两位王叔的房间,这种发光的粉末就会沾到他的身上,令他无处可藏!” “其实,通过这粉末的指引,我已经知道了军饷的藏匿之地。” “现在,就只差去把军饷找回来了。” 姬无夜听到这里,眼中聚起精光,淡淡说道:“公子,你真是立下奇功一件啊。” 说着,姬无夜朝着韩非缓缓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说道:“今晚与公子一席对话真是令本将军获益良多。” “公子不如多留几日,我们把酒长谈,岂不快哉。” 韩非道:“我们已经在这里叨扰多时,岂能再劳烦将军?” 姬无夜却道:“公子如此推辞,就算我答应,我这把战刀也不能答应!” 就在姬无夜话音未落之际,只见姬无夜猛然举起长刀,朝着韩非刺去。 姬无夜的速度奇快,长刀横贯而出,力大势沉。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卫庄的鲨齿剑横在了韩非的胸前,替韩非挡住了这致命的一击。 鲨齿剑和长刀发出剧烈的碰撞。 这时,叶千秋从旁笑道:“姬将军可真不愧是韩国大将军。” “这般喜好动刀,即便是在府中休息之时,也是刀不离身。” 姬无夜顺势抽刀而回,笑道:“我早就看出鬼谷子先生身边这位朋友深不可测,一时技痒,想要试试身手。” “这位朋友的身手果真了得。” 这时,叶千秋微微一笑,道:“小庄,来而不往非礼也。” “把我送给将军的礼物拿出来吧。” 卫庄微微颔首,走到一旁,拿起一个两尺见方的锦盒。 将锦盒端了过来,往前边地上一放。 姬无夜见状,微微蹙眉,道:“鬼谷子先生到我将军府做客,还带了礼物,倒是让本将军意外的很。”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将军何不打开看一看是什么礼物?” 姬无夜看了一眼在门口站着的军士。 其中一名军士走上前来,将那锦盒给打开。 锦盒打开之后,那名军士瞳孔一缩,往后退了一步,锦盒打翻在地。 一颗圆滚滚,血淋淋的人头从中滚了出来。 在殿中滚了一会儿,滚到了姬无夜的脚下。 姬无夜看着脚下的那颗头颅,面上泛起寒光,冷然说道:“这就是鬼谷子先生送给本将军的礼物吗?” “果然别致的很。” “这般重礼,本将军若是不收下,岂非让鬼谷子先生觉得本将军胆子太小。”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不知将军可否认得此人?” 姬无夜面无表情的说道:“不认识。” 叶千秋道:“将军不认识此人,此人却是说他认得将军。” “他说他是将军豢养的杀手。” “特意奉了将军之命,到紫兰轩去取我的性命。” 姬无夜冷然道:“无稽之谈,本将军根本没见过他。” “更何况,本将军也是刚刚知道先生到了新郑。” “本将军与先生无冤无仇,为何要加害先生?” “先生是智慧高绝,应该不会信这种鸡鸣狗盗之徒所言吧。” 叶千秋闻言,微微一笑,道:“我自然不信,所以,便将此人的脑袋割了下来,让将军辨认一番,还将军一个清白。” 姬无夜皮笑肉不笑的说道:“那倒是要多谢先生的好意了。” 叶千秋抬手道:“将军不必言谢。” 这时,只听得韩非接着说道:“将军是韩国大将军,这等不明身份的小贼,居然敢诬陷大将军。” “着实该死。” “先生,不知道此人还说了些什么?” 叶千秋笑道:“此人还说,他是夜幕之人,代号兀鹫。” 韩非故作诧异,道:“哦?什么是夜幕?” 叶千秋道:“夜幕是一个杀手组织,这兀鹫说了夜幕的主人就是姬无夜将军。” “这一定是无稽之谈。” “反正我是不信的,九公子,你信吗?” 韩非和叶千秋你一言我一句,唱着双簧道:“自然不信。” “姬无夜将军乃是我韩国柱石,又岂会和杀手组织有关系。” “这一定是污蔑!” 叶千秋点了点头,道:“是啊。” “这个叫做夜幕的杀手组织首领,一定是个无恶不作,十恶不赦的混蛋。” “姬无夜将军一心为国,自然不可能和这样的人扯上关系。” 韩非道:“先生所言极是,这夜幕主人胆大妄为,敢教人行刺先生,此事还得需要将军相助,严查此事才行。” “将军,鬼谷子先生到了韩国,是我韩国之幸事。” “还望将军早日查出这夜幕组织藏匿何处。” “将这藏在地下见不得光的夜幕给揪出。” “不仅是为了还将军自己一个清白,也是为了鬼谷子先生的安全着想。” “将军以为如何?” 姬无夜面无表情的点头道:“理当如此。” 韩非道:“这夜幕主人一定是个老妖怪,而且还是那种生儿子没**的老妖怪。” “将军调查此事的时候,一定要小心。” “莫要被这夜幕之人给伤到。” 姬无夜淡淡说道:“此事就不劳九公子操心了。” “本将军自有定夺。” “今天时候也不早了,本将军就不留三位在府上过夜了,三位请回吧。” 韩非闻言,朝着姬无夜拱手道:“那韩非就告辞了。” “将军莫送。” 说着,韩非走到叶千秋身旁,抬手道:“先生,请。” 叶千秋微微一笑,朝着姬无夜再说一句,“姬将军,再会。” 姬无夜道:“先生慢走,要当心脚下。” “夜里的路不好走,莫要栽了跟头。” 叶千秋道:“将军好意,我心领了,将军放心,我的眼睛很好使,走起路来,也是十分稳当。” 说着,叶千秋和韩非走出了宫殿。 卫庄回头看了一眼姬无夜,然后也跟着走了出去。 姬无夜站在殿中,看着叶千秋三人走远了。 气的怒喝一声,一脚抬起将脚下的那颗人头奋力一踢,便踢到了那边的墙壁上。 已经满脸血迹的人头在宫殿之中咕噜咕噜的滚动着。 姬无夜朝着殿门口的军士说道:“立刻让墨鸦来见我!” …… 将军府外。 叶千秋和韩非走在前面,卫庄像个隐形人一般,走在后边。 韩非笑道:“世上最懂韩非心意者,莫过于先生也。” “先生,你看到了没。” “刚刚姬无夜的脸气的都绿了。” 叶千秋笑道:“你韩非也是堂堂王孙贵族,说什么生孩子没**的这种粗鄙之言,不怕姬无夜给你穿小鞋吗?” 韩非一脸轻松的说道:“我脚大,姬无夜的小鞋我穿不上。” “折腾了一夜,费尽唇舌。” “总算是起到了敲山震虎的作用。” “先生,卫庄兄,我们找个地方喝酒去如何?” 这时,只见那边长街上走来一人,正是少年张良。 只听得张良笑道:“良已经在此等候三位多时。” “山丘之上已经备下了酒席。” 韩非扭过头去,朝着卫庄说道:“卫庄兄,一起?” 卫庄道:“三更半夜喝酒,我一点兴趣都没有。” “不过,我知道你韩非不会为了喝酒而喝酒。” 韩非笑道:“卫庄兄倒也是我的知音呐。” “实不相瞒,我还准备了一场戏,是给卫庄兄和叶先生一起欣赏的,那才是今天晚上的重头戏。” 卫庄道:“哦?那倒是值得一看,但愿别让我和先生失望呐。” 韩非抬手道:“单凭先生和卫庄兄品评,请!” 说着,一行四人便朝着前方行去。 …… 一刻钟后。 四人已经来到了新郑城中最高的山丘之上。 坐在山丘崖边,可以俯瞰新郑城的夜景。 此时,在这山丘之上,搭着一个简易的棚子。 棚子下摆放着酒菜。 叶千秋、韩非、张良、卫庄坐在桌子的四周。 紫女在一旁拿着酒壶给四人添酒。 韩非说道:“此处视野开阔,城中景致一览无余,先生和卫庄兄可还满意?” 卫庄道:“果真是看戏的好地方。” 韩非看向叶千秋,道:“先生以为如何?” 叶千秋道:“太高了一些,你能看得清楚吗?” 韩非笑了笑,道:“先生能看得清楚便是了。” 这时,叶千秋说道:“好戏开始了。” 众人朝着那山下望去。 只见大将军府中的大门轰然开启。 一大队甲士骑着骏马沿着长街疾驰而去。 紫女在一旁道:“是将军府的亲卫精骑。” “这三更半夜的,是要往哪里去?” 张良道:“九公子和叶先生、卫庄先生深夜拜访将军府。” “姬无夜一定是感觉到了他们三人的诚意,所以,才有所动作。” 这时,韩非朝着卫庄举杯道:“卫庄兄,这接下来的戏还得卫庄兄配合一二。” 卫庄接过韩非手中的白玉酒杯,将酒水一饮而尽,然后站起身,将酒杯随意往地上一扔,朝着山下行去。 酒杯掉在地上,碎裂一地。 叶千秋微微一笑,今夜韩非到将军府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十万军饷。 他其实根本不知道军饷被姬无夜藏在什么地方,但是他这一番敲山震虎。 让姬无夜误以为韩非已经发现了军饷的藏匿之地。 姬无夜现在派兵出府而去,无疑是为了去转移军饷。 卫庄的任务,就是将那十万军饷给劫下来。 和韩非这样的人在一起共事,没点脑子的人,还真玩不转。 他的一举一动,都有可能包含着深意。 叶千秋到将军府是顺势而为。 其实这一切本来都不关他的事。 但因为韩非硬活生生的给他套了一个鬼谷子的身份,将他拉入了韩国的政治漩涡当中。 如果他所料不错,姬无夜之所以派兀鹫去试探他的底细,就是为了查探他到底是不是鬼谷子。 鬼谷子之名在天下七国之间,都有着莫大的影响力。 若是他真是鬼谷子,到了韩国一旦显露身份。 一定会引起韩王的重视。 更何况,这个鬼谷子还和公子韩非相识,疑似是被公子韩非请到韩国的。 历代鬼谷传人的能力已经让人无法忽视他们的存在。 更何况是鬼谷子本人亲至。 东方六国的君主虽然都不是什么雄才大略之主。 但倾慕名士,想要请名士在自己国家出任要职的还是不在少数。 更何况是纵横家鬼谷子这样的大人物。 鬼谷子若是能在韩国做官,会给韩国带来怎样的变化,无人可以预料。 但如果韩国遇到危难之际,有这样的人物在,韩王自然会有倚仗之人。 姬无夜自然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韩国上下都在他的控制当中。 纵使是鬼谷子又如何? 他一样不会让鬼谷子染指韩国权柄。 本来姬无夜只是试探。 但叶千秋让卫庄提着兀鹫的脑袋到了将军府。 姬无夜自然是不会承认他和兀鹫的关系。 但,接下来,姬无夜一定会对韩非还有叶千秋下手。 因为叶千秋的做法,无异于是在打姬无夜的脸。 这时,只听得韩非说道:“叶先生,往后的几日,可能不会太平了。” 叶千秋笑道:“所以,你当更加小心才是。” “姬无夜敢在他府中堂而皇之的杀你。” “也一样敢在其他地方取你性命。” 韩非道:“无妨,有紫女姑娘和卫庄兄在,我的安全是有保障的。” 叶千秋道:“你如何能断定小庄和紫女就一定会帮你呢?” 韩非笑道:“因为有先生你啊。” “先生既然是卫庄兄的先生,那一定是鬼谷派的前辈。” “历来鬼谷派的人入世,不会去做无意义的事情。” “既然先生与我相逢,那便是有缘。” “先生肯助我,卫庄兄自然肯助我。” 叶千秋摇头失笑,道:“小庄肯助你,并不是因为我。” 韩非诧异道:“哦?那是为何?” 叶千秋道:“小庄要做什么,从来没有人可以强迫他。” “他助你,仅仅是因为他也比较欣赏你。” 韩非闻言,自恋的说道:“原来如此。” “原来卫庄兄和我一样,对彼此惺惺相惜。” 叶千秋道:“我会在新郑停留一段时间,但不会太久。” 韩非道:“卫庄兄会和先生一起离开吗?” 叶千秋道:“不会,小庄有他要做的事情。” 韩非点头道:“这样,我就放心很多了。” 这时,叶千秋站起身来,和一旁的紫女说道:“时间不早了。” “该看的戏,已经看完了,我们先回紫兰轩吧。” 紫女闻言,微微颔首,道:“但凭先生安排。” 叶千秋往前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和韩非说道:“九公子,你可别忘了,你欠我一个人情。” 韩非起身,朝着叶千秋举了举手中的酒杯,道:“先生放心,先生若有差遣,韩非定然不会推辞。” 叶千秋闻言,微微一笑,点头道:“如此甚好。” 说着,叶千秋带着紫女头也不回的下山去了。 待叶千秋和紫女走了。 韩非百无聊赖的看着那迷蒙夜色,和一旁的张良说道:“子房,你的祖父大人可真是一个妙人啊。” 张良闻言,诧异道:“公子何出此言?” 韩非一字一句的说道:“昨夜,姬无夜派人行刺了叶先生。” “叶先生的身份极其隐秘,知晓他身份的人只有你我几人而已。” 张良登时说道:“公子的意思是,我祖父大人他将先生出现在紫兰轩的消息透露给了姬无夜?” 韩非道:“韩国朝堂,姬无夜虽然掌握着最大的权柄,但子房的祖父和父亲皆是我韩国相邦。” “张家五世相韩,在韩国的地位自然不必我多说。” “子房的祖父终究是短视了一些,连鬼谷子先生这样的过客都如此忌惮。” “比起秦国相邦吕不韦来,确实是要差上一些。” “吕不韦执掌秦国朝堂,为秦国招揽贤才,六国之人皆可入秦。” “子房的祖父身为韩国相邦,被姬无夜逼迫至此,并非全然没有道理。” 张良闻言,不禁朝着韩非拱手道:“祖父大人的举动,我确实不知。” “不过,那位叶先生真就是鬼谷子先生本人吗?” 韩非听了,微微一笑,朝着张良看去,笑道:“子房啊子房,你要是个女人,我一定会娶你为妻的。” 张良闻言,一脸尴尬道:“公子说笑了。” 韩非站起身来,看着那无尽黑夜下的新郑城,缓缓说道:“韩国朝堂之中,终究是需要一些新鲜血液。” “子房啊子房,等你再年长一些,定然可为我最坚实的左膀右臂。” 张良站起身来,朝着韩非躬身道:“良愿为公子效犬马之劳。” …… 第9章 韩非之请,血衣候至(为我的蓝天流年加更!) 叶千秋和紫女踏着夜色,在长街之上漫步。 紫女跟在叶千秋的身后,有些好奇。 叶千秋的背后好似长了眼睛一般,朝着紫女问道:“你在看什么?” 紫女闻言,吓了一跳,道:“啊……没什么。” “先生,您真的将那兀鹫的脑袋扔在了姬无夜面前?” 叶千秋道:“当然,有什么问题吗?” 紫女道:“先生,姬无夜在韩国的势力极大。” “接下来夜幕的杀手很可能倾巢而出。” 叶千秋笑道:“不怕他动,就怕他不动。” 紫女闻言,不再多言。 只是依旧对叶千秋很好奇。 卫庄的身份她是知道的,从前只听卫庄说过他有一个师哥,还有一个师父。 但还从来没听说过有个等同于师的叶先生。 卫庄的秉性她是清楚的,如果不是真将这位叶先生当做了师长,是不会对这位叶先生尊敬有加的。 天下之大,七国之间,能人异士数不胜数。 能让紫女觉得看不透的人,还真不多。 但叶千秋便是这样的一个人。 夜晚的新郑城,已经有了些许凉意。 叶千秋和紫女很快便回到了紫兰轩。 两个时辰后。 卫庄回来了。 暖阁之中。 卫庄和叶千秋说道:“先生,得手了。” 叶千秋点了点头,道:“十万军饷已经找了回来,韩非就要坐上韩国司寇了。” “接下来,他一定会邀请你和紫女和他一起做事,去更改韩国的命运。” “韩非这个人,理想是有的,能力也是有的,但目下的韩国,并没有变法的土壤,变法需要明主的支持。” “但,韩王安昏庸并非明主。” “韩国是韩非的母国,所以他会倾尽全力去挽救韩国。” “他将来要面对的敌人,将会是很强大的敌人。” “姬无夜与之相比,不过小人物罢了。” “如果你要与他合作,将来遇到的艰险,一定会有很多。” 卫庄道:“先生所言,我明白。” “我会小心的。” 叶千秋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行了,忙了一夜,去休息吧。” 卫庄点了点头,推门而出。 叶千秋站在窗边,看着那战国明月,不禁想着,这天地间是否真的有一种力量,在操控着众生的命运。 苍龙七宿到底是怎样的一股力量呢? 既然来到了这样的大争之世。 有着各种各样的神冥之事。 他总归是要见识一番。 看能不能从中汲取到更进一步的力量,得窥长生之秘。 在这样的世界,一个人固然潇洒,但想要做到一些事情,还是需要足够的人手。 在这样的乱世之中,还是需要建立起属于自己的势力。 叶千秋琢磨着将来是不是去一趟道家天人二宗的大本营,但也只是在脑海之中稍微想了想。 想要培植自己的势力有各种各样的方式,并非一定要打天人二宗的主意。 就在叶千秋想要着手培植自己势力的同时。 将军府中,姬无夜却是气的跳脚,大怒无比。 “什么!” “十万军饷全部被夺走了?” 姬无夜一手将前来汇报消息的军士给提了起来,咬牙切齿的看着那个军士,一脸气愤的说道:“一点儿都没有留下吗?” 那军士颤颤巍巍回道:“禀将军,那个……也不是……现场还留下了一枚金币。” 说着,那军士抬手在自己的腰间,掏出了一枚金币,递给了姬无夜。 姬无夜一松手,将那军士给扔到了一旁。 他一手捏着手中的金币,气的龇牙咧嘴,寒声说道:“韩非这小子,居然敢算计我!” “还有那个鬼谷子!” “居然和韩非那个小子联合起来羞辱本将军!” “当真是找死!” “墨鸦,白凤!” 随着姬无夜一声令下。 只见殿中飘出一大片黑色羽毛和白色羽毛。 黑色羽毛和白色羽毛凝结成一团,化作两个人。 一人浑身黑羽,一人浑身白羽。 姬无夜朝着二人说道:“本将军现在交给你们二人一个任务!” 只听得那二人齐齐躬身道:“请将军示下。” 姬无夜冷笑一声,道:“去把罗网的人给本将军找来!!” “本将军有一笔买卖要和他们做!” 二人齐声道:“是!” 说罢,二人就要退出殿去。 这时,姬无夜又道:“等等,白亦非要回来了,你们两个盯着点,一有他的消息,立马回来禀报。” 二人再躬身,然后离去。 …… 清晨,紫兰轩中。 公子韩非和卫庄相对而坐。 叶千秋另一边的桌前。 张良手中拿着韩王的旨意,朝着韩非说道:“恭喜公子,荣升司寇。” 韩非接过韩王令旨,朝着张良躬身作揖,道:“多谢。” 张良在一旁说道:“兄长临危出手,破疑案死局,又从姬无夜虎口夺食,解了祖父之困,子房应该向兄长道谢。” 韩非在旁说道:“子房心细如神,思辨如发,为了此案忙前忙后,这其中也有你的一份功劳。” 这时,只见韩非又朝着卫庄躬身作揖道:“如果没有卫庄兄这鬼谷传人的惊天绝杀,即便知道了军饷的藏匿之地,也只是鞭长莫及,可望而不可及。” 卫庄道:“你已经得到了司寇之位,掌管刑法大权,得偿所愿,何必再弄这些虚情假礼。” “这只是你们这些王室贵胄的权力游戏。” “我没有兴趣。” 说着,卫庄站起身来,朝着屋外走去。 韩非却道:“卫庄兄,请等一等。” 卫庄停下脚步。 韩非却是朝着叶千秋躬身道:“叶先生以鬼谷子先生的身份助我打消了相国大人的疑虑,还和我一起将姬无夜给玩弄于鼓掌之中。” “先生的情谊,非牢记于心。” 叶千秋摆手道:“公子不必客气,有话直说。” 韩非点头道:“姬无夜此人是韩国大患,有此人在,韩国必亡!” “叶先生和卫庄兄皆是天下间少有的英雄豪杰,我想要除掉姬无夜,挽救韩国于水深火热之中,所以,想请二位助我一臂之力。” 这时,卫庄说道:“你想让我帮你杀了姬无夜?” 韩非微微颔首,道:“我既然执掌刑法,自然知晓杀人是犯法的,一定也不会允许其他人这么做。” “这个忙,其实是帮卫庄兄自己。” 卫庄疑惑道:“帮我自己?” 韩非笑道:“我想让卫庄兄成为韩国大将军,将姬无夜取而代之。” 卫庄道:“然后呢?” 韩非道:“不管卫庄兄和叶先生愿不愿意,我们都已经置身在了这天下角逐的漩涡之中。” “在这大争之世,没有人可以置身之外。” “我相信二位都是有识之士。” “不想看着苍生继续受苦。” “我恳请二位助我一臂之力,与我共同建立一个全新的韩国。” 卫庄问道:“与现在的韩国有什么不同?” 韩非道:“首先,不会再有姬无夜这样的人,其次,不会再有安平君、龙泉君这样的人。” “全新的韩国,最终将会一统天下,成为天下之主。” “二位会亲手缔造一个新的国家,将七国融而为一。” 韩非说出这句话时,眼中充满了理想的光辉。 这时,叶千秋却是说道:“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骨感的。” “九公子,如果你只是让我帮忙灭了姬无夜,我倒是可以考虑。” “但你所说的这个忙,太大了,请恕我无能为力。” 韩非转过身躯,看着叶千秋道:“为什么?” “难道先生是不相信自己的实力吗?” “还是先生不相信我的能力?” 叶千秋笑道:“我相信你的能力,我也不怀疑我的实力。” “但当今之世,东方六国已经无力与秦国争锋。” “这几年来,六国流民纷纷逃往秦国。” “韩国地小国弱,人口稀少,是七国之中最弱的一国。” “想要抵挡住秦国的锐士,太难了。” “自吕不韦出任秦国相邦以来,虽然不曾对东方六国大动干戈,但却是一步又一步的蚕食着东方六国的土地。” “你韩国就深受其害。” “你公子韩非想要在韩国变法,所需时间最起码要十年之功。” “而你觉得秦国会给韩国这样的时间吗?” “我敢断言,十年之内,韩国必为秦国所灭!” 叶千秋的话说的斩钉截铁。 落在韩非耳中,无异于是迎面给他火热的心头浇了一盆凉水。 韩非沉默了许久,方才说道:“叶先生是一点都不看好韩国吗?” “叶先生如此看好秦国,难道不知秦国如今亦是乱象已显。” “吕不韦大权独揽,秦国君臣不和,秦国自顾不暇,如何东出灭亡六国?” 叶千秋笑道:“百余年来,六国合纵攻秦,没有灭掉秦国,反而让秦国愈发强大。” “眼下,秦国虽然有内乱之迹象,但秦人不是赵人。” “秦王亲政是大势,赢姓宗亲就是他最坚实的后盾。” “吕不韦是权臣,若是要在大势面前螳臂当车,自然会被碾压的粉身碎骨。” 韩非道:“一统天下,需要天时地利人和。” “秦国虽强,但也并非不可战胜。”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公子所言极是,一统天下,的确需要天时地利人和。” “但纵观七国,唯有眼下的秦国有一统天下之实力。” “秦国久据关中蜀郡一带,国险民富,此谓得地利。” “历代秦王求贤若渴、知人善任,君臣共同成就了秦国的盖世伟业。” “商鞅、张仪、范雎、吕不韦,哪一个是秦国之人?” “可为何独独在秦国大放异彩?” “吕不韦成为秦国相邦以来,广邀六国才子前往秦国着《吕氏春秋》,秦国眼下精英荟萃,具备雄厚的人才优势,此谓得人和。” “东方六国本来国富民殷,面对一个强秦,却见风使舵,唯利是图,放弃了原有的纵横捭阖、合纵连横的有利形势。” “本来东方六国还是有点机会的,但现在为时已晚。” “在天下一统之大势面前,绝非几人之力可以阻挡。” “只待天时一到,东方六国定然是土崩瓦解。” “而韩国作为秦国东出的第一屏障,自然是要被第一个灭掉的。” “韩国兵器之利虽冠绝七国,然统一天下靠的并非是兵器之利。” “公子,你救韩国之心,我是理解的。” “但请恕我不能与公子一起为韩国出力。” 韩非听到叶千秋的话,再度沉默下来。 过了片刻,他朝着一旁的卫庄问道:“那卫庄兄呢?” “卫庄兄自幼生长在韩国,难道就不想做点什么吗?” 卫庄闻言,环抱着双臂说道:“姬无夜权利滔天,在他的背后隐藏着一股遍布七国的强大势力。” “我若和你一起合作,无异于是在和这股强大的势力作对。” “我为什么要和你一起作死呢?” 韩非闻言,淡淡说道:“有形的生命,的确非常脆弱,但无形的力量,就会坚不可破。” “天地之法,执行不怠。” “如果我们能走在一起,一同前进。” “那我们便能拥有这股无形的力量。”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韩非,你这样画大饼,真的好吗?” 韩非顿时无奈的朝着叶千秋看来,摊手道:“先生,你这样捣乱,真的好吗?” 叶千秋站起身来,笑道:“那你们谈,我出去转一转。” 说着,叶千秋便朝着门外走去。 看着叶千秋离去,韩非的眼中闪过一抹失落,但随即又振奋起来,朝着卫庄说道:“我给这个无形的力量起了一个名字,叫做流沙。” “如果卫庄兄答应助我一臂之力的话,那我们便都能拥有流沙的力量。” …… 叶千秋走出了紫兰轩。 在新郑城的街头随意走着。 与其听着韩非在屋里忽悠人,不如出来散散步。 韩非这个小子,不去当传销头子都可惜了。 忽悠人的功力都快赶得上他了。 拉帮结派就拉帮结派,还给组织起个名字叫做“流沙”。 叶千秋不去管韩非他们的事情。 在新郑城逛了一天,新郑城除了紫兰轩,还有不少有意思的地方。 叶千秋去一趟王宫,又去一趟姬无夜的府上,摸清楚了这王宫和姬无夜府上的布局。 姬无夜是一定要解决的,这厮留着也是祸害。 在这之前,叶千秋想看看,姬无夜还有什么手段,如果只是单纯的灭掉姬无夜,那多没有意思。 姬无夜的夜幕有“四凶将”和“百鸟”两部分组成。 皑皑血衣侯,石上翡翠虎,碧海潮女妖,月下蓑衣客。 这四句话,代表着四凶将。 “四凶将”是在韩国地方上夜幕的最高将领,这四人在朝在野都有相当的势力,各自独霸一方,分别从军、财、政、谍掌握了韩国很多人的命运。 而“百鸟”则是直接受将军府指挥,训练了很多杀手,他们没有名字,只有与鸟类有关的二字代号。 兀鹫就是出身于这“百鸟”。 叶千秋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着。 这时,只听得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喂!” “那个……那个……叶先生!” “是你吗?” 叶千秋回过身去,只见韩非的妹子红莲正朝着他走来。 此时的红莲身着浅蓝色花瓣裙,腰间还缠绕着浅紫色的腰封。 只见她走到叶千秋的面前,道:“真的是你啊,叶先生。” 叶千秋道:“有事?” 红莲好奇的看着叶千秋,摇头道:“没事。” 叶千秋闻言,便转身,继续朝着前边走去。 红莲见状,急忙追上叶千秋,道:“有事,有事,先生,你腰间挂着的这枚项链是我哥哥给你的,对不对?” 叶千秋一边走一边说道:“他喝酒时抵给我的,怎么?你要替他拿回去?” 红莲闻言,一脸不高兴的说道:“我就知道是这样。” “算了,我哥哥就是这样的人啦,从前我送给他的玉佩项链之类的,经常都让他拿去换酒喝了。” 叶千秋继续往前走。 红莲问道:“先生这是要去哪儿?” 叶千秋道:“随便走走。” 红莲道:“先生,我哥哥在紫兰轩,对吧?” 叶千秋道:“你要找他的话,现在可以去找,他应该还没走。” 红莲道:“我不找他,我找先生你。” 叶千秋闻言,有些诧异,道:“找我?” “找我做什么?” 这时,红莲突然有些扭捏的说道:“先生,我听哥哥说,你的剑术很厉害,你能不能教教我?” 叶千秋看了她一眼,有些奇怪的问道:“我和你很熟吗?” 红莲急忙道:“一回生二回熟,多见几次,不就熟了?” 叶千秋摇头失笑道:“那等你下次见到我的时候,再说吧。” 话音一落,叶千秋直接“噌”的一下,消失在了红莲的面前。 红莲登时停在原地,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哪里还有叶千秋的踪迹。 红莲一脸惊讶,道:“我见鬼了?” …… 就在红莲惊讶之时,叶千秋已经出现在了新郑城的郊外。 此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新郑城郊外阴气重重,一股令人很不舒服的气息在这周围盘旋着。 叶千秋落在山巅,朝着山下看去。 只见在那边山道之上,一个又一个的颤颤巍巍的身影从山间的坟包处走了出来。 “僵尸?” 叶千秋看着那些颤颤巍巍的身影,嘀咕一句。 但见那山谷之中,那些僵尸将两个人给围了起来。 一个人浑身黑羽,一个人浑身白羽。 二人和那些僵尸做着周旋。 叶千秋朝着那些僵尸瞅了一眼,正要离去。 就在这时,只听得那边车马响动,一个身着红黑相间长衫的男子已经出现在了山头。 男子一头白发,苍白的肤色,让人感觉到好像是刚刚从地狱之中爬上来的鬼魂。 只听得男子朝着叶千秋淡淡说道:“姬无夜说鬼谷子先生到了韩国。” “我本来是不信的,但是现在,我好像又有一些相信了。” 叶千秋朝着那男子看去,负手道:“血衣侯白亦非?” 白发男子微微颔首,道:“是我,原来先生也知道我。” 叶千秋看了看不远处的车架,平静说道:“血衣侯如何能认得我?” 白发男子点了点头,朝着下方看去,道:“魑魅魍魉,百鬼夜行,先生就好比黑夜之中的太阳,想不惹人注目也难。”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血衣侯是来替姬无夜杀人的吗?” 血衣侯白亦非淡淡说道:“我只是想来领教一下,传说之中一人可抵百万师的鬼谷子先生有多大的本事。” 叶千秋笑道:“那你找错人了。” “我并非鬼谷子。” 血衣侯道:“是与不是,一试便知。” 叶千秋负手笑道:“我说的是真话。” 血衣侯看向叶千秋,手中出现两把剑,左手剑是红色剑刃、白色剑格;右手剑是白色剑刃、红色剑格。 血衣侯两把剑交错,朝着叶千秋道:“请先生指教!” 第10章 问剑红莲,卫人荆轲 夜空之下,雾气渐起。 山间氤氲之气笼罩。 夜间本就阴气极重。 在白亦非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四周骤然变得更加阴沉起来。 起初,是因为下方魑魅魍魉,鬼兵起复导致的阴气上升。 但现在,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阴气之寒。 夜空之中乍然而起的寒气,从白亦非的身体四周不住的散发出来,那是一股可以让人的心底都感觉到凉意的寒气。 “血衣侯白亦非,果然名不虚传。” “夺命化枯蛊,凝血染白衣。” “血衣侯,你打算向我领教几招?” 叶千秋的脸上只有平静之色,无论四周的环境如何变化。 他都岿然不动。 此时,阴风阵阵,夜空之中的半月消失。 天地彻底黯淡下来,犹如坠入九幽地狱。 周围变成了黑漆漆的一片,阴风阵阵,时不时传来夜鸦的鸣叫之声。 肃杀的阴寒之力,朝着叶千秋不停的挤压而去。 白亦非看到叶千秋不为所动,眼中泛起了凝重之色。 他已经感觉到了,眼前之人是他此生遇到的前所未有的高手。 此时,只见白亦非身后骤然升起一条由体内真气凝结而成的冰龙。 冰龙飞舞之间,将四周顿时给化作了一片冰的世界。 冰锥如山,将四周彻底笼罩。 “可以操控寒气和冰?” 叶千秋看着白亦非将所有的一切都准备完毕。 他可以清楚的感觉到,这四周凝结而成的高大冰柱,并非幻境,而是切切实实存在的。 血衣侯白亦非能够凝结如此强大的冰塑。 这已经超出了一般武学的范畴。 这冰塑的范围已经远远超出了当年在大唐世界中宇文伤的寒冰真气。 叶千秋微微一笑,不愧是拥有神冥隐秘的世界。 血衣侯白亦非算不上这世间的顶级强者,但是依旧有这般莫测的力量,这让叶千秋很是高兴。 这意味着他可以触类旁通到更多的法门。 “白亦非,可以出手了吗?” 叶千秋淡淡一笑,等待着白亦非向他发起攻击。 白亦非急速后退,在冰柱之间来回走动,每走一步,仿佛跨越了很远的距离一般。 叶千秋可以看得出来,他好像是在布一种阵法。 叶千秋不着急出手,他饶有兴致的看着白亦非所作的一切。 下一刻,冰锥如花一般绽放盛开。 叶千秋的脚底突然出现数道尖锐无比的冰锥。 这些冰锥朝着叶千秋直接刺去,如同一道道利刃一般,从四面八方朝着叶千秋笼罩。 叶千秋凭空而起,那些犹如利刃一般的冰锥在来到他的身体周围时,便已经彻底融化,不能伤他分毫。 一股有形的热气从地上散发而出。 热气升腾,叶千秋临空而立,他的右手中出现了一颗湛蓝色的雷球。 叶千秋朗声道:“白亦非,你的这些招数太弱了。” “尝尝我的这颗癸水雷如何?” 话音一落,叶千秋手中的癸水雷已经轰然而出,朝着那四周堆积如山的冰柱狠狠砸去。 轰! 天地在一瞬间仿佛全部变成了蓝色的海洋。 雷光绽放,犹如幽光降世。 白亦非瞬间拔地而起,手中双剑脱剑鞘而出。 哗! 剑光闪烁之间,白亦非的人影已经到了叶千秋的身前。 “来的好!” 叶千秋在空中往后飞退而去,太玄剑早已经随风而出,招摇而起。 太玄剑已经被叶千秋祭炼完成,不用叶千秋手持,受叶千秋的神识控制。 铛!铛!铛!铛! 仅仅是三个呼吸。 太玄剑已经在半空之中和白亦非手中的双剑交击了数个回合。 白亦非每每挥出一道剑气,便犹如寒气化龙一般,纵贯天地。 声势之大,威力之磅礴,当真是令人惊叹。 叶千秋凭空而立。 白亦非被太玄剑所挡,连叶千秋的身前一丈之地都到不了。 纵使白亦非身法卓绝缥缈,但在叶千秋面前无异于是关公面前耍大刀。 此时,叶千秋随手一挥,直接将白亦非给拍飞了老远。 四周如山一般的冰柱轰然碎裂,发出一阵剧烈的响动。 那滔天风暴之中蕴含着的阵阵雷光,让倒在地上的白亦非眼中满是惊骇之意。 他苍白的脸上,有了一抹红晕。 “好一个鬼谷子……” 白亦非的嘴中呢喃着这句话,这一战,他只是受了一点轻伤。 他面对的人,太强大了。 强大到了他根本无法想象的地步。 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强大的人。 “这就是一人可抵百万师的鬼谷子吗?” “果然厉害。” 白亦非捂着胸口站起身来。 韩国已经很久没有这般热闹过了。 白亦非的嘴角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下一刻,天地间的阴气散去,所有的冰渣都已经融入了地下。 夜空之中,明月再度出现。 叶千秋的身形已经消失不见。 此时,在山下的古道之中。 正在被僵尸鬼兵围攻的墨鸦和白凤突然感觉到来自山头的强大战斗余波,心头皆是一震。 二人被这股强大的气势震慑心神。 墨鸦面色微变,道:“好像是血衣侯的气息。” “此地不可久留,白凤,我们走。” 一旁的白凤闻言,微微颔首。 下一刻,二人所在的地方已经没有了人影。 只留下一黑一白两根羽毛从空中慢慢飘落。 …… 新郑城,将军府。 一名站在将军府城墙上的亲卫突然看到了城外升腾起了一阵磅礴的蓝色光芒,照耀天地。 急忙朝着将军府的大殿之中奔去。 姬无夜正在将军府中享受着美酒和美人。 他一手揉捏着怀里的歌姬,一手捏着酒爵往嘴边送去。 酒水刚刚入喉。 殿外便传来了亲卫的声音。 “将军,不好了,城外幽光乍起,好像有什么异动。” 姬无夜“嗯”了一声,立马将怀里的歌姬给一把推开,然后大步朝着宫殿外走去。 宫殿前。 姬无夜看着那城外尚未散去的幽光,冷冷说道:“墨鸦和白凤回来了吗?” 亲卫低头躬身道:“禀将军,二位首领还没有归来。” 就在这时,一阵风吹过。 黑色羽毛和白色羽毛交织在一起。 墨鸦和白凤出现了。 “拜见将军。” 墨鸦和白凤朝着姬无夜躬身拱手。 姬无夜点头道:“城外发生了何事?” 墨鸦道:“将军,我和白凤联系到了罗网的人之后,在回来的途中经过城郊,发现了驱魔师的踪迹。” “那些郑国鬼兵好像又复活了不少。” 姬无夜挑眉道:“就这些?” 墨鸦继续说道:“不止,我和白凤本来正在和那些鬼兵交手,但是突然间山巅之上,就传来一股巨大的波动声响。” “我好像感觉到了血衣侯的气息。” 姬无夜闻言,微微颔首,道:“是白亦非回来了?” “难道说是白亦非和人交手了?” “你们没有看到白亦非的人吗?” 墨鸦回道:“将军,并没有。” 姬无夜点了点头,道:“嗯,罗网的人什么时候到?” 墨鸦道:“三日之内便到,这一次,应该会派天字级别的杀手。” 姬无夜闻言,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道:“这样就再好不过了。” “你们给我密切注意韩非的动向。” “待罗网的人一到,我便要他和鬼谷子知道我姬无夜的厉害!” …… 新郑城。 农家潜龙堂的一处据点当中。 燕国太子燕丹正在楼阁之中休息。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有人敲门。 “进!” 燕丹说了一句。 只见一个年轻男子推门而入。 “荆轲?” “有什么事?” 燕丹看到那年轻男子,当即出口问道。 荆轲手持长剑,兴冲冲的跑到窗户前,将窗户给推开,朝着燕丹说道:“殿下,快来看!” 燕丹面上露出一抹疑惑,当即站起身来,朝着窗户边走去。 放眼望去,只见那黑夜当中,幽蓝的光芒绽放,充斥着半边天际,风暴席卷苍穹。 燕丹面色一凝,瞳孔微缩,道:“这是?” 荆轲道:“这是绝顶高手在交战。” “能搞出这般大的动静,出手之人的实力最起码不在我巨子之下。” 燕丹闻言,直说道:“会是什么人呢?” 荆轲微微摇头,道:“新郑城中,应该没有这种层次的高手才是。” 燕丹道:“新郑城外闹出了这般大的动静,看来新郑城是不宜久留了。” “此次参见农家的易宝大会,本来是想等田光的消息。” “但现在田光的消息迟迟传不回来,合纵攻秦一事,燕国恐怕是要无份了。” “不知庞煖是否已经从楚国北归。” 荆轲从旁道:“殿下,此番,庞煖欲合纵攻秦,韩国、魏国、楚国以及卫国既然都已经答应出兵。” “那此事若是报之君上,君上也应该会同意才是。” 燕丹却是摇头道:“那可未必。” “自从剧辛死在庞煖手中,我父王心中便一直憋着一口气。” “本来,这一趟到新郑城来,我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想请庞煖亲自到燕 蓟去一趟,看能不能扭转乾坤。” “毕竟合纵攻秦一事,事关重大,若是能将秦国给灭掉,那于燕国来说也是有很大好处的。” “但眼下,新郑城又是鬼兵出没,又是不明高手出现。” “我们若是继续呆在新郑,恐怕会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荆轲道:“那我们何时离开?” 燕丹沉吟片刻,道:“再等三日吧,若是三日之后还没有田光的消息。” “那说明他并没有见到庞煖,咱们离去便是。” 荆轲闻言,微微颔首。 …… 叶千秋回到紫兰轩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血衣侯白亦非的实力自然不弱,在韩国除了姬无夜之外,白亦非便是韩国军方权势最大之人。 白亦非只是想见识见识他的手段。 叶千秋也没向他下重手。 血衣侯的事,只是一个插曲。 叶千秋此番来到韩国,本来只是想小住几日便离开。 但现在既然卷入了漩涡之中,那不解决掉姬无夜,他自然不会离开。 杀姬无夜对他来说,很简单。 他只是想看看姬无夜后面会如何作死。 本来想着就在紫兰轩安生待两日的叶千秋,第二天一大早,韩非这个磨人精便来了。 一到紫兰轩,便对着叶千秋叽叽歪歪的个不停。 “先生,这个忙你是一定要帮的。” “先生不愿加入流沙,非自然不能强人所难。” “但,先生收个徒弟,总归是可以的吧。” “先生虽然不是鬼谷子,但也是当世大宗师。” “我家妹子红莲喜好剑术,只是没有名家指点,一直没什么长进。” “她现在的那个剑术师父,是个庸才。” “我这做兄长的,自然不能看着自家妹子被庸才所误。” “所以,还请先生多多指点。” “先生放心,这拜师礼是一样都不少,非还再欠先生一个人情。” “先生,意下如何?” 韩非口若悬河的说了一大堆。 叶千秋朝着韩非一看,微微一笑,道:“你一大早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事?” 韩非点了点头,道:“自然是。” 叶千秋看着韩非,笑道:“韩非啊韩非,你的鬼主意也太多了些。” “你欠我的上一个人情还没还。” 韩非拍着胸脯道:“先生有何要办的事,尽管和非说便是。” 叶千秋站起身来,道:“要我答应收你妹子红莲为徒也不是不可以。” “我在新郑不会待太久,能学多少本事,就看你妹子的悟性了。” 韩非闻言,大喜道:“先生肯答应便好了。” 叶千秋道:“那走吧。” 韩非当即抬手道:“先生请。” 叶千秋抬步而出,和韩非离开了紫兰轩,前往韩国王宫。 韩非的心思,叶千秋一清二楚。 韩非千方百计的想和他多拉近一些关系,也是在做一种投资。 韩国弱小,想要存活下去,必须有足够多的朋友。 韩非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交朋友的机会。 叶千秋知道韩非这个人做事很有恒心,若是现在不答应,他非要想其他办法来烦自己不可。 反正在新郑暂时无事,收个徒弟倒也不是不可以。 他虽然不会加入流沙,但将来肯定会有用得着流沙的地方。 既然韩非上赶着要欠他人情,他自然不会拒绝。 …… 韩国王宫,富丽堂皇,但并没有大气势。 韩非这个九公子带着叶千秋进宫,也没有受到任何阻拦。 当叶千秋见到红莲的时候,红莲正在宫中的别苑练剑。 看到哥哥韩非和叶千秋到了,红莲很是意外,也很是高兴。 直接朝着韩非飞扑了过来。 “哥哥,你真的把叶先生请来了?” 红莲兴奋朝着韩非说道。 韩非笑道:“那当然,哥哥怎么会骗你呢?” 红莲朝着叶千秋看来,想起了昨日在城中叶千秋突然消失在她眼前,她一脸好奇的问道:“先生,你愿意收我为徒吗?” 韩非赶紧说道:“红莲,赶紧拜师吧,叶先生已经答应收你为徒了。” 红莲一听,十分高兴,当即拜倒在地,朝着叶千秋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红莲一拜。” 少女红莲天真浪漫,做事也是十分干脆利落。 叶千秋抬了抬手,道:“起来吧。” 红莲起身,看向叶千秋,迫不及待的问道:“师父,您教我剑术吧。” 叶千秋看了看她手中的那把软剑,微微一笑,道:“不急。” 说着,叶千秋沿着来时的路,朝着外面行去。 红莲有些好奇,看了看韩非。 韩非摊了摊手,表示不懂。 红莲问道:“师父,您去哪儿?” 叶千秋笑道:“跟我来便是。” …… 叶千秋带着红莲和韩非离开了王宫,来到新郑城中,找了一家酒楼,在酒楼靠窗,能看到街面上的位置坐下,要了几样小菜,要了一壶酒。 韩非和红莲皆是一脸疑惑。 不知道叶千秋带着他们兄妹二人来这家酒楼做什么。 这时,叶千秋指着街面上川流不息的人流说道:“红莲,你从这街面上看到了什么?” 红莲朝着那街面上看去,看了半天,然后说道:“过路的人。”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再看。” 红莲又看了一会儿,然后说道:“师父,是街上的人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可是这和学剑又有什么关系呢?” 叶千秋笑道:“练剑容易,识人难。” “为师问你,你为什么要学剑?” 红莲闻言,脸上泛起疑惑,嘀咕一句,道:“为什么学剑?” 红莲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这时,那边角落突然有人出声道:“学剑自然是为了用手中之剑建立不世功勋。” 说话的人,是一个身着布衣的年轻男子,他正在一人饮酒,桌上摆放着一柄长剑,剑在鞘中。 红莲闻言,朝着那年轻男子道:“喂,我师父问我话,你插什么嘴?” 那年轻男子微微一笑,道:“姑娘既然不知为何学剑,那自然是学不到上乘剑术了。” 红莲哼哼一声,道:“关你什么事。” 这时,韩非朝着那年轻男子举杯道:“壮士一看就是侠义中人,不知壮士高姓大名?” 年轻男子也举起酒爵来,朝着韩非举了举,道:“在下卫人荆轲。” 韩非闻言,举杯笑道:“壮士,请。” 说着,将杯中酒喝了个干净。 这时,只见荆轲看向叶千秋,道:“先生一定是剑术大家,从前我学剑之时,我师父也曾问我为何学剑。” 叶千秋看向荆轲,他倒是没想到会在新郑城碰到荆轲。 这倒真是有些巧了。 叶千秋笑道:“看来尊师也一定是剑术大家。” 荆轲闻言,微微一笑,道:“还未请教先生高姓大名?” 叶千秋道:“叶千秋。” 荆轲道:“原来是叶先生。” 这时,红莲却是冷哼一声,道:“哪里来的酒鬼,这般讨厌。” 说着,只见红莲噌的一下站起身来,抽出腰间软剑,朝着荆轲指去,道:“听你的意思,你的剑术一定很厉害了?” “敢不敢和我比一比?” 荆轲坐在桌前一动不动,一边喝酒一边说道:“我虽然喜欢和人打架,但我可不喜欢和女人打架。” 红莲却是不依不饶,快步向前,将手中软剑朝着荆轲刺去,一边刺,一边说道:“那可由不得你。” 软剑如同蛟龙出海一般飞向荆轲的面门。 韩非见状,急忙道:“红莲,不要胡闹!” 红莲回道:“哥哥,你别管,让我把这个说大话的酒鬼给轰出去!” 叶千秋不动声色的看着红莲朝着荆轲出剑,看一看她的底子如何。 韩非有些无奈,朝着叶千秋道:“先生,红莲她平日里被宠坏了。” 叶千秋笑道:“无妨,让她吃些苦头。” 韩非闻言,也只好看着。 这时,只见荆轲右手一拍桌子,桌上的剑直接飞了起来,落在了他的左手之中。 只见荆轲的剑都不用出鞘,直接横着一挡,便将红莲的软剑给挡了下来。 红莲的软剑缠绕在荆轲的剑鞘上。 只见荆轲顺手一扭,顺势往回一拉。 红莲的软剑便直接被荆轲给夺了去。 “姑娘,你的剑术平平,不是我的对手。” 荆轲淡淡说道。 “哼!” 红莲气的跺了跺脚,倒也没有继续纠缠,荆轲小露一手,红莲也已经知道这个看起来像是酒鬼的荆轲,的确比她厉害。 “把我的剑还给我!” 红莲朝着荆轲道。 荆轲倒也大气,随手一甩,便将软剑给甩了回去。 这时,只听得酒楼下面有声音传来。 “荆大哥,你在上面吗?” “殿下找你回去,有事相商。” 只见荆轲站起身来,打了个酒嗝儿,提着剑,朝着叶千秋和韩非拱拱手,然后朝着酒楼下行去,只听得他一边走一边说道:“舞阳,你这小子来的还真是时候。” “我刚刚和一个姑娘打了一架,晦气的很。” “可惜小高不在,没有小高弹的小曲助兴,今日这酒喝的是一点都不痛快。” 荆轲的声音渐行渐远。 红莲听到荆轲的那些话,脸上很是不高兴,只见她冷哼道:“下次再见到这酒鬼,我一定要把他揍的满地找牙。” 韩非笑道:“好了,红莲,不要胡闹了。” 这时,只听得红莲转过身来,兴冲冲的朝着叶千秋说道:“师父,我知道我为什么学剑了。” 第11章 故人来访,秦王嬴政 韩国王宫,别苑之中。 桃花影落,簌簌而下。 叶千秋正在教红莲练剑。 身为王室公主,红莲的命运注定是不掌握在自己手中的。 在这乱世之中,女子便是如同货物一般的存在。 即便是公主,也不过是价钱略高一点的货物罢了。 叶千秋教给红莲的第一课,就是为了保护好自己而学剑。 这天下间的每一个人都好似在被冥冥之中的一双无形大手给操控着,酿成了无数的悲歌。 “哎吆……” “师父,您能再慢一点吗……” “我还是没看懂……” 红莲在一旁看着叶千秋舞剑。 叶千秋的身形停了下来,朝着红莲说道:“你无须记住为师的招式。” “只需要记住身法便是。” 红莲闻言,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师父,您为什么要先教我身法呢?” 叶千秋笑道:“打不过别人,自然得先学会逃跑。” 红莲当即垮着一张脸说道:“好吧……” 待叶千秋舞完一套剑法。 红莲又在一旁问道。 “师父,哥哥被父王关进了冷宫闭门思过。” “你知道哥哥他犯了什么错吗?” 叶千秋笑道:“这我如何能知晓?” 韩非昨日从城中回到王宫之后,便被韩王安下旨禁足冷宫。 红莲所在的别苑距离冷宫并不算太远。 但冷宫守卫森严,都是大将军姬无夜的人在把守。 所以,红莲一大早的想去拿些酒食去给韩非,也被挡了回来。 “姬无夜的人真讨厌,整个王宫都是我家,他们居然敢不让我去看王兄。” “父王不止将哥哥禁足在冷宫,还不让我出宫去,说是百越乱在都城内作乱,外面不安全。” “可是昨天我们在城中之时,也没看到有人作乱啊。” “不知道哥哥现在在做什么呢?” “师父,你能带我去找哥哥吗?” 红莲上前来,抱着叶千秋的小臂,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叶千秋说道。 叶千秋笑道:“韩非给你吃了什么迷魂药,让你天天哥哥长哥哥短的。” 就在这时,叶千秋微微蹙眉,朝着不远处的走廊间看去。 红莲道:“师父,怎么了?” 叶千秋看了那边一眼,然后说道:“没什么,你不是要去看韩非吗?” “为师这就带你去。” 红莲闻言,大喜道:“真的?太好了!” …… 韩国王宫富丽堂皇,但是冷宫却是萧瑟破败。 虽然亭台楼阁样样不少,但常年无人打扫整理,到处都是落叶。 冷宫之中,还有一座湖,湖水的上方是长长的走廊。 虽然是白天,但是天空却是灰蒙蒙的,好似被笼罩上了一层灰色的布。 叶千秋和红莲走在这湖水上的走廊之中。 红莲朝着左右不停的看着,道:“咦?师父,我们这是去哪儿?” “哥哥在哪座殿里关着呢?” 叶千秋道:“走一走,看一看,说不定走着走着就碰到了。” 红莲“哦”了一声。 眼前的这座冷宫是郑国的旧王宫。 从前也是繁华之所,人气鼎盛,但现在只剩萧瑟,没了人气,多了几分阴气。 就在这时,红莲突然指着前方,大声道:“师父,你看那边。” 叶千秋早已经察觉到了,前方的异动。 只见那前方不远处,尘土飞扬,碎石裂空,风暴席卷,剑气纵横。 一看便是有人在交手。 叶千秋拉着红莲飞出了走廊,朝着前方的宫殿顶上落去。 站在了宫殿的屋顶,便看到了前方数丈之地,有两个人正在交战。 两个人的造型都不像是寻常人。 其中一人有着深蓝色的头发,红色的眼睛。 他的武器是背后的六根蛇头骨装锁链,两根盘双臂,两根盘腰,两跟盘腿部,延伸出来是六道“触手”。 此时,那六根锁链幻化出的蛇头连带着锁链像是一条黑红色的大蛇,正在快速的捕捉敌人。 和那人对战的一个头发雪白,身着盔甲,面色苍白无比的男子,男子的手中握着一把周身青黑、残破不堪的古剑,剑身碎裂成数段,却是充满了强大的力量。 二人的速度极快,交手之时,仿佛时间都停滞下来。 蓝发男子手中得到蛇头锁链轰然击向白发男子。 白发男子朝着天际中飞速退去。 蓝发男子犹如勾魂夺命的使者一般降临人间,他手中的蛇头锁链便是勾魂夺命的最强武器。 锁链砸在地上,延伸出数丈之远。 地面震动不已,碎石漫天飞舞。 就在这时,那本来退在空中的白发男子彻底消失不见。 而他手中的那柄断剑,也在一瞬间化为了数道剑刃碎片。 剑刃碎片盘旋在高空,不断的飞舞,速度之快,令人难以想象。 红莲和叶千秋同样站在高处眺望,但她自看到了那灰蒙蒙的一片,其余的便什么也看不到了。 “师父,哥哥不会出事了吧!” “是什么人在打架呢?” 红莲略显着急。 叶千秋道:“别着急,韩非没事。” 红莲听到叶千秋的话,心里稍微安稳了一些。 这时,只见那白发男子突然从断刃之中化出身形,脚下带着炽热的火焰,朝着那蓝发男子攻伐而去,直接将蓝发男子给击退数步。 下一刻,蓝发男子身后的锁链坠地,将他整个人直直的送上了灰蒙蒙的天际之中。 白发男子却是不依不饶,浑身泛起火光,朝着那蓝发男子倏然追去。 只是刹那之间,便将追上了蓝发男子,一拳击出,将蓝发男子重捶在地。 蓝发男子抬手之间,以守为攻,出其不意,突然抬手,捏住了白发男子的脖颈,将白发男子整个人给揪了起来,狠狠的朝着地上甩去。 地面为之皲裂,石屑飞舞。 然而,下一刻,那白发男子却是直接消失在了蓝发男子的手中,化作利刃出现在了半空之中。 只见白发男子手中持着断裂的长剑,高高抬起,长剑瞬间一化为十,十化为百,百化为千。 剑刃横空,遍布天穹。 黑雾从白发男子的身体周围升起,只见剑刃围绕在白发男子的周围。 白发男子抬手一挥,那无数道剑刃便化作流光,朝着蓝发男子轰然急射而去。 剑雨落下,蓝发男子瞬间被击飞,重重的倒在了不远处的地面缝隙之中。 这时,周遭灰蒙蒙的雾气散去。 只见那蓝发男子的周围出现了数个身形迟缓,头歪脚软的韩国军士。 那些韩国军士的眼中散发着幽光,一个个的嘴中发出低沉的嘶吼之声。 “哥哥!” “师父,你快看,是哥哥!” 灰雾散去,红莲突然看清楚了在那前方,韩非正在被一大堆眼中泛着幽光的韩国军士围攻。 “鬼兵僵尸。” “驱尸魔和百越王的废太子。” 叶千秋看着那在鬼兵僵尸后边站着的蓝发男子还有一个浑身笼罩在黑袍之中,手持一柄长杖的黑袍人,已经认出了这两个人。 前天夜里碰到血衣侯白亦非之时,正好看到驱尸魔复活鬼兵。 看来因为他的到来,姬无夜已经提前将这百越王的废太子给放了出来。 韩非身边的韩国军士正在被一个个僵尸鬼兵给扑倒。 当那些韩国军士再站起来的时候,已经沦为同样的僵尸鬼兵。 在离韩非不远的地方,紫女正在奋力挥舞着手中的链蛇软剑,朝着那些鬼兵僵尸身上挥舞而去。 而那些鬼兵僵尸并不惧怕任何利刃。 紫女的链蛇软剑虽然厉害,但也只是将鬼兵僵尸击倒,并不能将其消灭。 眼看着一众鬼兵僵尸就要将韩非给扑倒。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一道剑影出现,将那几名僵尸给干脆利落的击倒。 是卫庄到了。 卫庄手持鲨齿剑三下五除二,便将那些僵尸鬼兵给砍翻在地。 这时,站在不远处的百越太子天泽,还有他的手下驱尸魔停下了脚步。 只见二人和韩非、卫庄、紫女对峙片刻。 天泽回转过身,和驱尸魔一起退走。 二人退离的方向,正是叶千秋和红莲所在的方位。 红莲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去找哥哥韩非。 “师父,我们下去吧。” 宫殿高阁,以红莲目前的轻功身法,还是无法一跃而下的。 叶千秋带着红莲倏然而下。 眨眼间,已经在十丈开外。 红莲看到韩非脱险,一脸高兴的朝着韩非唤道:“哥哥。” 这时,只见走在那边的天泽突然眉眼一动,身后的锁链瞬间挥出,朝着红莲飞舞了过来。 锁链速度之快,着实罕见。 但是,当那锁链即将触碰到红莲之时。 一柄剑横空而出,将那两条锁链给直接砍成两截。 剑光倏然飞舞,是太玄剑! 太玄剑朝着天泽飞去,直接横在了天泽的头顶。 天泽吓了一大跳,想要逃离,但太玄剑紧紧跟在他的头顶,只要叶千秋一个念头,便能让这百越太子瞬间殒命。 “你最好不要再有任何反抗。” 叶千秋的声音传入了天泽的耳中。 一股强大而又恐怖的气息瞬间笼罩了天泽。 天泽被这股气息给彻底压制,忍不住半跪在地,他一手按在地上,苦苦支撑着。 “这股力量……你……是?” 天泽艰难的抬头,朝着叶千秋看去。 叶千秋淡淡说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该在我的面前打我徒弟的主意。” 此时,天泽“噗”的吐出一口血来,瘫倒在了地上。 这时,只听得韩非喊道:“先生!” “留他一命。” 天泽瘫倒在地上,驱尸魔的情况也好不了多少,他停滞在原地,一动不动,已经无法动弹。 驱尸魔的眼中满是骇然之意,韩国王宫之中,居然还隐藏着如此厉害的高手。 能在悄无声息之间,就控制住自己,将太子给制伏。 这种诡异莫测的力量和手段,便是姬无夜和白亦非也没有。 此人到底是谁? 这时,只见韩非跑了过来,朝着叶千秋拱手道:“先生,这人不能杀,交给我处理如何?” 卫庄和紫女也走了过来,朝着叶千秋行礼。 叶千秋看了韩非一眼,道:“我也没想杀他,你要处理,你带走便是。” 韩非大喜道:“这样就太好了,太子有救了。” 这时,红莲一脸疑惑道:“哥哥,太子怎么了?” 韩非闻言,当即说道:“哦……没什么,红莲,好好跟着叶先生学本事,等你学了本事,以后哥哥可是得靠你保护了。” 韩非这么一说,红莲的脸上立马露出笑意,道:“哥哥,你放心,等我变得厉害了,一定会保护你的。” 这时,只见韩非朝着叶千秋问道:“先生,怎么会到冷宫来?” 叶千秋道:“红莲想见你,我便带她过来了。” 韩非闻言,微微颔首,道:“若非先生出现,今日还真的难以拿下这百越太子天泽。” 卫庄道:“这个百越废太子本来是已经死去的人,但为何又会出现呢?” 韩非道:“这个问题,很快就会有答案了。” 这时,叶千秋朝着那些鬼兵僵尸看去,只见那些鬼兵僵尸的身上开始爬出一个又一个泛着幽光的小虫子。 小虫子爬到地上之后,便消失不见。 卫庄见状,从旁说道:“百越湘楚之地向来有千里赶尸之传统,而驱尸魔则是其中的隐巫之首。” “看来,他们是用蛊虫控制尸体,难怪这些僵尸鬼兵的状态能在极短的时间内传染到其他人的身上。” 叶千秋对养蛊炼尸这种旁门左道不太感兴趣,只是觉得还是应该了解一下。 想到这里,叶千秋便对韩非说道:“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希望你能从驱尸魔的口中拷问出一些养蛊炼尸的法子。” 韩非微微颔首,道:“先生放心,如果可以的话,我会让人记录一份,递给先生。” 这时,韩非又朝着卫庄问道:“卫庄兄,你潜入太子府,可曾得到了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吗?” 卫庄道:“不知大家有没有听说过苍龙七宿?” 韩非闻言,脸上露出凝重之色,道:“苍龙七宿?” “阴阳家的占星之术!” 卫庄道:“阴阳家?” 卫庄在鬼谷学习,倒是从来没听鬼谷子和叶千秋提起过苍龙七宿。 此时,韩非朝着叶千秋道:“先生可曾知晓苍龙七宿?” 叶千秋淡淡说道:“天之四灵,以正四方,东青龙,西白虎,南朱雀,北玄武。” “东方七宿,角,亢,氐,房,心,尾,箕,又称苍龙七宿。” 卫庄闻言,在一旁道:“从前怎么没听先生提起过?” 叶千秋微微一笑,没有多言。 这时,只听得韩非朝着卫庄问道:“卫庄兄,你到底探听到了什么?” 卫庄道:“我看到天泽对着兀鹫的脑袋使用巫术盘问,提到了这四个字。” 韩非道:“什么,对着兀鹫的脑袋盘问?” “这巫术居然如此神奇。” “兀鹫只剩下一颗脑袋,他们能用巫术盘问出什么来?” 叶千秋听到卫庄这么说,倒是觉得这巫术果然有神奇之处。 这时,只听得紫女从旁说道:“兀鹫曾经的身份是断发三狼,而他们这次浮出水面,和百越的一个宝藏有关。” “而且姬无夜的夜幕也在追查此事。” 韩非诧异道:“哦?这事紫女姑娘是如何得知?” 紫女微微一笑,道:“因为有一个人找到了我。” 韩非道:“什么人?” 紫女卖了个关子,道:“等你见了就知道了。” 这时,叶千秋朝着红莲说道:“走了,丫头,回去继续练剑了。” 红莲见韩非无恙,便安心下来,急忙跟着叶千秋一起离去。 卫庄见叶千秋走了,看了看地上的百越废太子天泽,朝着韩非道:“接下来,我们去哪儿?” …… 将军府,灯火通明。 姬无夜正在自己的心腹翡翠虎玩骰子。 姬无夜和翡翠虎的身旁都各自陪伴着一个歌姬。 姬无夜手中捏着酒爵,朝着翡翠虎道:“最近你送来的货色有点不够味道啊,老虎。” 翡翠虎是个身形巨大的胖子,浑身上下充满了市侩的气息。 只听得翡翠虎笑道:“将军,这可有点冤枉了。” “这可是我花大力气从塞外运来的极品。” “雪山下戈壁边种植的冰红葡萄酿制而成,一等一的冰火百年红。” 姬无夜道:“酒是好酒,但我说的是人!” 翡翠虎嘿嘿一笑,道:“这个……这个……的确……是有那么一点……” “不过,将军你也要明白我的苦衷啊。” “这娘娘,可是把第一等的货色都先挑走了。” 姬无夜冷哼一声,道:“潮女妖,这个女人也真是奇怪。” 翡翠虎打个哈哈,道:“将军,娘娘身份尊贵,可说不得哦。” 姬无夜一脸不屑的说道:“她现在是高高在上,当初还不是我花了很多力气把她捧上去的。” 翡翠虎应和道:“那自然是,不过回报也很丰厚啊。” 说到这里,翡翠虎就止不住的笑了出来。 只见他提着酒壶,略显艰难的站起身来。 一边走一边说道:“将军放心,这次,我特意给你留了一个,绝对是极品!” 姬无夜有些不满道:“就一个?” “潮女妖挑剩下的?” 翡翠虎道:“当然是特意给将军保留的,绝对是极品,正在路上。” 姬无夜冷哼一声,道:“深宫寂寞,潮女妖这个女人若是找几个男人,我还懂,挑那么多年轻漂亮的入宫,难道就不怕自己的地位不稳吗?” 就在这时,宫殿之中的灯火突然间全部熄灭,一道清冷无比的声音从窗边传入了殿中。 “这才是她高明的地方。” 姬无夜和翡翠虎朝着窗户便看去。 清风吹动窗边的红纱,一道修长的身形出现在了窗户前。 那是一个身着红袍的白发男子,他悄无声息的站在窗边,若是他不出声,旁人还真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翡翠虎看到那白发男子,当即满脸堆笑,恭敬的说道:“侯爷,您来了。” 姬无夜朝着那白发男子看去,道:“你不用每次都这么装神弄鬼吧。” 血衣白发男子便是刚刚回到新郑的血衣侯白亦非。 只听得白亦非头也不回的缓缓说道:“屋里的灯光太刺眼。” 姬无夜道:“你说潮女妖那个女人高明?” “她高明在了哪里?” 白亦非负手在窗边走动着,一边踱步一边说道:“无论多么美貌无双,也有失去新鲜感的时候。” “男人的心是锁不住的,只有懂得王上的心思,才能够保持地位稳固。” “满足一个本就不缺少女人的男人,需要更高明的手段。” 翡翠虎在那边前倨后恭的笑道:“侯爷说的是。” 姬无夜饮了一口酒,道:“她现在是稳了,我这里可是多了不少麻烦。” 白亦非的面容隐藏在黑暗之中,只听得他继续说道:“韩非刚刚回到新郑没多久,就已经给将军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看来,如果他继续再在新郑城待下去,将军的麻烦只会越来越多。” 姬无夜道:“是啊,这也正是我所担心的。” “一个韩非倒也好解决。” “最重要的是,韩非的身后似乎还站着鬼谷子。” 白亦非闻言,淡淡说道:“如果将军是担心鬼谷子的话,那将军现在就应该想着如何逃离韩国了。” 姬无夜闻言,登时握紧了手中的酒爵,道:“你什么意思?” 白亦非平静说道:“我和他交手了。” 姬无夜登时说道:“你和鬼谷子交手了?” “谁胜谁败?” 白亦非道:“我败了,一败涂地,如果不是我对他没有杀意,你见到的只会是我的尸体。” “我可以感觉得到,如果他全力出手,我会在顷刻之间被取掉性命。” 白亦非的声音之中听不出任何情感的色彩,仿佛只是在说着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姬无夜闻言,面色一变,道:“怎么可能?” “凭你血衣侯的实力,纵使是敌不过他,也不该一败涂地。” 白亦非寒声道:“难道将军是觉得我在说假话吗?” 姬无夜听了,一时间没有继续开口,他的眼中泛起了凝重之意。 片刻后,姬无夜才道:“他真的很恐怖吗?” 白亦非道:“没有亲自身处风暴的中心,是无法感觉到他到底有多么厉害。” 姬无夜冷哼一声,道:“纵使他有三头六臂,神通广大,但得罪了本将军。” “本将军也一定要他死!” 白亦非不知从何处拿了一杯酒,他迎了一口酒,然后说道:“那就祝将军你好运了。” 姬无夜闻言,脸上有些难看,道:“如果鬼谷子不能动,那韩非呢?” 白亦非笑道:“那就要看将军的手段了,杀人的方法有千万种,何必要选最冒险的那一种呢?” “韩非或许是一把好刀,若是他伤到了王上,你觉得王上还会任由他胡闹吗?” 姬无夜一挑眉,道:“你的意思是让韩非这个不知轻重的小子,到禁区里去试探一二。” 白亦非道:“还可以顺势让他去查探当年百越宝藏的下落。” 姬无夜一听,眼睛当即一亮,道:“好,果然是一石二鸟的好计策。” 翡翠虎从旁笑着搓手,道:“那可是好大的一笔财富!” 姬无夜道:“可是,现在多出了鬼谷子这么一个本来不该出现在韩国的人。” “这样做,会不会也有那么一点风险呢?” 白亦非道:“风险越大,收获的财富就越大,这不是将军一直崇尚的富贵险中求吗?” 姬无夜闻言,微微颔首,道:“蓑衣客的最新情报,李开回到了新郑,出现在紫兰轩。” 白亦非道:“李开?” 姬无夜道:“的确是他,李开没有死,刘意这个混蛋倒反而死了,应该是被李开给干掉的。” 白亦非笑道:“这样也许反而更好,或许可以一石三鸟。” 就在这时,只听得外面突然光芒大作,将窗户便照亮,一声巨响传遍整座新郑城。 这般大的动静,自然吸引了姬无夜、白亦非、翡翠虎的注意力。 只听得翡翠虎道:“好像是毒蝎门的方向!” “这么大的动静,莫非是毒蝎门被人一锅端掉了?” 姬无夜登时站起身来,朝着那窗外看去,他面色很是难看。 “是哪个王八蛋,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白亦非淡淡一笑,道:“毒蝎门若是被灭了,倒也未必是坏事。” “更何况,即便是坏事,也可以变成好事。” 姬无夜立马朝着白亦非看去,道:“你说什么!” 白亦非笑道:“这么多年了,在韩国,我们就是法!” “但是今天有人想要在这里制定新的法。” 姬无夜道:“这是好消息?” 白亦非道:“有人想要挑战这个秩序,也有人期待他的挑战。” 姬无夜抬起右手,紧紧握住。 “鬼谷子暂时动不了,但韩非这个小子,一定要死!” 白亦非却是说道:“不,我已经说过了,你这样直白的杀人,只会引来更大的危机。” “如果你不想受到灭顶之灾,最好不要想着用夜幕的人去动韩非。” “否则,你会死无葬身之地!” 姬无夜闻言,却是冷哼一声,道:“白亦非,你什么时候,变的只剩下这么一点小胆了。” “你不就是在惧怕鬼谷子吗!” “放心,我已经联系了罗网,他们的人马上就要到了。” “这一次,来的可是天字级别的杀手。” “天罗地网,无孔不入。” “纵使是那鬼谷子再厉害,我就不信,夜幕和罗网联手,他还能全身而退!” 白亦非冷笑一声。 “天杀地绝,魑魅魍魉。” “罗网的天字级杀手,的确是少见。” “不过,你觉得这样就可以了吗?” 姬无夜道:“难道这还不够吗?” 白亦非转过身去,淡淡说道:“希望一切能如你所愿。” “这个国家已经安逸太久了,所以很多人已经忘记了他们当初为什么需要我们。” “忘记了他们当初面对的混乱。” 姬无夜闻言,哈哈大笑起来,道:“是该给这帮贱民提个醒了。” 这时,翡翠虎在一旁说道:“那百越宝藏一事重新浮出水面,废太子天泽也已经被将军放了出去。” “我们是不是离宝藏更近了一步?” 就在这时,只见大殿门口几根黑色羽毛落下,汇聚成一个人影,是墨鸦。 墨鸦进得殿中,朝着姬无夜躬身道:“将军,天泽被韩非抓了!” “什么!” 姬无夜登时站起身来,朝着墨鸦看去,道:“怎么会这样!” 墨鸦道:“天泽带着驱魔师在郑国旧王宫见到了韩非。” “本来,他有杀掉韩非的机会。” “但是,他放弃了。” “就在他要离去之时,他被突然出现的鬼谷子给制伏,交给了韩非。” 姬无夜道:“什么!” “是鬼谷子制伏了天泽!” 姬无夜的脸上露出了焦灼之色。 翡翠虎从旁说道:“将军,天泽被捉,恐怕不妙啊。” 姬无夜冷哼一声,道:“他若是不想死,自然会闭嘴。” “墨鸦,罗网的人还没有到吗!” 墨鸦回道:“将军,人已经到了。” 姬无夜立马站起身来,说道:“人在哪儿?” 此时,大殿之中,从墨鸦的影子里走出一个人,那是一个面容冷峻的人。 “姬将军,好久不见。” 姬无夜见状,一脸惊讶的朝着那人看去,随即,只见他面上露出狂喜之色。 在大殿之中不停的徘徊,嘴中不住的呢喃道:“鬼谷子,鬼谷子,本将军一定要你知道本将军的厉害!” …… 叶千秋的日子过的很舒坦,每日除了写写画画,练一练功,还有就是教红莲练功。 日子似乎一下子变得平静下来。 清晨,紫兰轩中。 叶千秋所住的暖阁门被敲开。 “紫女?” “这么早就过来,有事?” 叶千秋正在研墨作画,看着刚刚进门的紫女,笑着问道。 紫女却是微微一笑,朝着叶千秋欠身,道:“先生,有故人前来求见。” 叶千秋神色一动,察觉到了门外微弱的呼吸,而这个呼吸节奏,是他十分熟悉的一个人。 “聂儿,是你在门外吗?” 随着叶千秋话音一落。 只见一个人走了进来,此人身着蓝白衣衫,披着墨蓝色的披风,短发干净利落,整个人看起来十分低调,清淡而不张扬。 “盖聂拜见先生!” 只见手持长剑的盖聂一步跨进门中,朝着叶千秋躬身拱手。 盖聂的脸庞俊秀,一双炯炯有神的双眸,还闪烁着一些青涩不羁,他看着叶千秋,眼中多了几分兴奋之色。 紫女悄然退了出去。 叶千秋笑道:“聂儿,几时到的新郑?” 盖聂道:“昨晚刚到。” 叶千秋看了看盖聂,还是和从前一般冷静,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两年多不见,你小子壮实了不少。” “你不是在秦国吗?怎么突然到韩国了?” “别愣着了,坐下说。” 叶千秋朝着盖聂说道。 盖聂朝着叶千秋躬身,道:“先生,还有一位客人在外面,想要求见先生。” “哦?” 叶千秋面色微动,朝着门外看了看。 这时,只见盖聂朝着门外走去,不多时,一个白袍青年跟着盖聂走了进来。 青年气度不凡,长发披肩,脸上还戴着遮挡住上半部分脸庞的银色面具。 叶千秋坐在桌前,朝着那青年看去,淡淡笑着。 “聂儿,请你的朋友坐下。” 盖聂朝着那青年看了一眼,然后说道:“先生,这位是……” 叶千秋却是抬手打断了盖聂的话,道:“聂儿无须多言,他的身份我已知晓。” “既然到了紫兰轩,那自然就是客人。” “有什么事,坐下谈。” 那青年微微一笑,干脆利落的坐在了一旁的桌前,坐下之后,朝着叶千秋拱手道:“早就听盖聂说鬼谷之中,除了鬼谷子之外,还有一位叶先生。” “叶先生之才,不在鬼谷子之下。” “闻名不如见面,今日一见,便知先生,果然是非同寻常的人物。” 叶千秋笑了笑,能有如此风度气质,又能被盖聂护持的人,自然只能是秦王嬴政。 叶千秋倒是没有想到他和秦王嬴政第一次见面会是在紫兰轩之中。 眼下的秦王尚未亲政,虽然英气十足,但尚且缺少了一点点王者霸气。 叶千秋看着嬴政,平静说道:“秦王政敢只身到新郑城来,果然不愧是嬴姓血脉,天生的王者。” “不过秦王到此,应该不是为了见我。” 白衣青年微微一笑,朝着叶千秋拱手道:“嬴政见过叶先生。” 第12章 超脱长生,飞剑之威(为星辰天玄加更!) “先生慧眼如炬。” “嬴政此到新郑,的确不是为了先生而来。” “不过,当得知先生在此之后,嬴政便第一时间来见先生了。” 嬴政朝着叶千秋说道。 叶千秋点了点头,道:“秦王客气了。” “我不过一介江湖闲散之人,秦王来见我,着实是没什么太大的必要。” 这时,只听得门外传来一道爽朗的笑声。 “先生何必如此自谦,在七国的土地上,先生之才可是少有人能及得上。” 叶千秋一听这声音,便知道是韩非这个家伙到了。 果不其然,韩非推门而入。 和韩非一起进来的还有卫庄。 卫庄进门,将门带上。 韩非一进门,就朝着盖聂看去,一脸笑意的说道:“我猜阁下一定是大名鼎鼎的鬼谷纵横传人,秦王身边的首席剑师盖聂先生。” 盖聂见状,站起身来,朝着韩非持剑拱手道:“在下盖聂。” 韩非朝着盖聂拱手笑道:“盖聂先生,初次见面,盖聂先生的剑尚未出鞘,就已经让我受伤了。” 盖聂道:“此话怎讲?” 韩非道:“卫庄兄说让我见一个人。” “我问什么人。” “他考虑了下,说是一个朋友。” “我跟他认识这么久,整天卫庄兄长,卫庄兄短,还老请他喝酒,他从来都没有把我称为朋友。” “你说这是不是在我心口狠狠的扎了一剑。” 盖聂一动不动的看着韩非,没有说话。 韩非一脸尴尬,“咳咳”一声,道:“你们两位,不愧是师出同门,好像每次我想活跃一下气氛,都会冷场……” 叶千秋笑道:“九公子,你也来了。” 韩非耸耸肩道:“卫庄兄一大早的便把我从被窝里揪出来了,我不来可不行。” 卫庄面无表情的看着韩非。 韩非急忙坐在一旁的嬴政看去,嬴政站起身来。 韩非一本正经的朝着嬴政拱手道:“在下韩非,见过秦王。” 嬴政还礼道:“嬴政见过九公子。” 叶千秋坐在上首,道:“既然来到了紫兰轩,那就只是紫兰轩的客人。” “四海之内皆兄弟,五湖之内皆亲朋。” “相逢即是有缘,诸位都请落坐吧。” 四人闻言,皆分别落座左右。 这时,只听得刚刚坐下的盖聂朝着韩非说道:“鬼谷传人也可以成为九公子的朋友吗?” 韩非回道:“那是自然。” 盖聂道:“九公子师从小圣贤庄荀夫子,又对鬼谷传人称兄道弟,但是在阁下的五蠹一文中,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这两句,在下可是历历在目。” 韩非微微一笑,道:“百家学说,亦有分野,如同鬼谷绝学,分纵与横。” “儒分王儒和腐儒,侠也有凶侠和义侠。” 盖聂道:“请指教。” 韩非侃侃而谈道:“腐儒一味求圣人治天下,轻视律法的疏导。” “如果必须一年四季每日都是晴天,才可以五谷丰登,以此治天下,忽略了人性善恶,未免不切实际。” “侠为仗剑者,凶侠以剑谋私欲,义侠以剑救世人。” “孟子曰,虽万千人,吾往矣,乃是儒之侠者。” 盖聂闻言,平静说道:“看来九公子对剑也颇有研究。” 韩非笑道:“在诸位面前论剑,岂非贻笑方家。” “道家庄子有一篇《说剑》,倒是颇得我心。” 盖聂道:“愿闻其详。” 韩非道:“剑分三等,庶人剑,诸侯剑,天子剑。” “行凶斗狠,招摇过市,为庶人之剑。” “以勇武为锋,以清廉为锷,以贤良为脊,以忠圣为铗,为诸侯之剑。” “以七国为锋,山海为锷,制以五行,开以阴阳,持以春夏,行以秋冬,举世无双,天下归服,为天子之剑!” 盖聂道:“九公子主张的严刑峻法,也是一把治世的利剑。” 韩非道:“乱世重典,法可以惩恶,也可以扬善。” 盖聂道:“剑是凶器。” 韩非道:“剑也是百兵之君子,剑虽双刃,关键却是在执剑之人。” 韩非话音落下。 只听得那边嬴政“啪啪啪”的鼓起掌来,赞道:“彩!” “韩非先生所言,确实精彩。” 韩非朝着嬴政稍稍点头,然后说道:“秦王缪赞。” 卫庄坐在一旁不动声色,心中却是暗暗想着曾经先生曾教给他的剑之道理。 此时,叶千秋坐在上首,微微一笑,道:“秦王来到新郑,应该是为了九公子而来吧。” 嬴政微微颔首,道:“确实如此。” “我此来新郑,的确是想见一见写出《五蠹》这种谋划天下文章的韩非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韩非笑道:“韩非才学疏浅,让秦王见笑了。” 嬴政道:“其实,在我的心里,我不止对韩非一人好奇。” “我对叶先生亦是十分好奇。” “我很好奇,像叶千秋这样的才高之士,为何甘愿隐居鬼谷不出,纵使行走天下江湖,也不入七国朝堂,一展才华。” 叶千秋笑道:“人各有志,我之志愿,只是逍遥人间。” 嬴政道:“身处这天下乱局,有志之士皆想名留青史,匡扶明主,结束这几百年的乱世,先生却想要逍遥人间,确实是令人费解。” 叶千秋道:“有些人没有见过汪洋,以为江河最为壮美,而有些人通过一片落叶,却能看到整个秋天。” “行万里路,才能见天地之广阔。 “众生的命运往往不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上至王侯将相,下至贩夫走卒,皆是身不由己。” “一旦入了天下这盘棋局,就很难脱身。” “但于我而言,想要逍遥人间,并非难事。” “因为,我这一生所求,无非便是超脱二字。” 韩非在一旁道:“先生所言,倒是让我想到了过去。” “我曾流浪他国,只为寻求一个答案。” “后来,我遇到了荀夫子,我问夫子,天地间是否真的有一种超越凡人的力量,在冥冥之中掌控着人的命运。” 嬴政讶然道:“你的老师如何回答。” 韩非道:“老师说,有。” 嬴政道:“那是一种怎样的力量。” 韩非道:“当时,我也是这么追问的。” 嬴政好奇道:“那么你的老师回答了吗?” 韩非道:“高山变成深谷,沧海化为桑田,夏冬的枯荣,国家的兴衰,人的生死,皆是神秘莫测。” 这时,韩非朝着叶千秋看去,微微一笑,道:“先生可知那是一种怎样的力量?” 叶千秋接着韩非的话音说道:“十年可见春去秋来,百年可证生老病死,千年可叹王朝更替,万年可见斗转星移。” “寻常人的一生不过匆匆一甲子,用凡人的眼睛去窥探百万年的天地,是否如同井底之蛙?” “那种力量又岂是凡人可以看得透的。” 嬴政眼中闪过莫名之意,道:“这就是先生的答案?” “所以,先生一生所求的方才是超脱?” “亦或者可以换个词来说……先生所求是长生……” 叶千秋微微一笑,微微颔首,道:“秦王既然已经明白,又何必再问。” 嬴政怔了怔,然后深吸一口气,朝着叶千秋拱拱手道:“倒是嬴政先前小觑了先生之志。” “人真的可以超脱,可以长生吗?” 叶千秋摇头道:“这是一个需要用一生去追求的答案,在没有得到真正的答案之前,谁又可以断言可否?” 这时,韩非在一旁说道:“先生所求是长生、超脱。” “但像我这般俗人,便无法去寻求那种虚无缥缈,难以企及之事。” 叶千秋笑道:“人各有志,况且这条路并不好走。” 韩非道:“我曾经穿过岁月长河,看见过我的死亡。” “其实我并不畏惧死亡,人终究会死。” “但如果只是庸庸碌碌的死去,那岂不是白来这世上走了一遭?” 叶千秋笑道:“你若是与旁人说这话,旁人未必会信。” 韩非却是笑了笑,不以为意,朝着嬴政说道:“秦王为何会来到新郑,莫非只是为了见我吗?” 嬴政说道:“是也不是,或许我只是想找个机会出来散散心。” 韩非道:“请恕韩非直言,大王是一国之君。” “古人云,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而这万金之躯离开了国境,便犹如龙入浅滩。” “以韩非之见,大王此行,是在将自己推向危险的悬崖。” 嬴政笑道:“不登上悬崖绝巅,又怎么领略一览众山的绝顶风光。” 韩非赞道:“大王果然胆识不凡,让我想起了当年的赵武灵王。” “赵武灵王即位之后,孤身入胡,观察胡人的民风军纪,后来在赵国推行胡服骑射,虽然受到了极大的阻力,但他却犹能全力推行。” “自此,赵国国势立升,兵力渐强,数年之内,内灭中山国,外掠胡人之地,其势可与秦国争锋。” 嬴政道:“赵武灵王固然神勇,但晚节不保,终究不是天下之主。”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卫庄站起身来,前去开门,门口站着的是紫女。 “什么事?” 卫庄问道。 紫女一脸肃容道:“姬无夜的亲卫军,正在朝着紫兰轩赶来。” 卫庄蹙眉道:“这个时候,姬无夜调动亲卫军前来,莫非是他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盖聂“蹭”的一下站起身来,朗声道:“王上的行踪绝对不能暴露。” 这时,又有一个女子走了进来,道:“九公子,宫里有人传召。” 韩非闻言,面色微变,道:“这个时候,父王传召我?” “秦王的行踪莫非已经暴露了?” “不然,为何姬无夜的亲卫军会在短时间内调动。” 这时,盖聂说道:“姬无夜的亲卫军已经来了,王上不能在这里久留。” 韩非道:“父王召我,我不能不去。” “秦王,此地不宜久留,请速速离去。” 接着,韩非便要推门而去,叶千秋却是说道:“小庄,你跟着韩非,以防不测。” 韩非正要拒绝,叶千秋却抬手道:“九公子尽管去便是,紫兰轩不会有任何意外发生。” 韩非闻言,微微颔首,笑道:“那非就等先生的好消息了。” 说罢,韩非推门而去,卫庄也紧随其后。 这时,叶千秋看向嬴政,笑道:“秦王看起来一点都不着急。” 嬴政笑道:“先生胸有成竹,我又何必着急。” “从前我只听盖聂说过叶先生的飞剑,今日,不知道有没有机会一见。” 叶千秋道:“这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是剑,总归是要饮血的。” “且看这韩国上空的夜幕是如何笼罩在紫兰轩的。” 这时,盖聂说道:“王上,我们不走吗?” 嬴政看向盖聂,道:“走,能往哪里走?” “姬无夜的势力遍布新郑。” “如果他已经发现了我的踪迹,即便走,又能走得了多远?” 盖聂微微颔首,朝着叶千秋看去,朝着叶千秋拱手道:“先生,王上的安危就拜托先生了。” “我出去看看紫兰轩外面的情况。” 叶千秋笑了笑,道:“放心去吧,这里有我。” 盖聂点了点头,推门而去。 这时,叶千秋朝着还在门口站着的紫女说道:“紫女,去叫人将棋盘拿来,我和这位公子切磋一二。” 紫女闻言,微微颔首,悄然退去。 不一会儿,紫女去而复返,手中多了一副棋盘和黑白棋子。 …… 紫兰轩外。 盖聂站在紫兰轩的屋顶朝着四周的街道之上看去,只见那四周的大街小巷之中,最起码有五六百名全副武装的韩国军士正在迅速朝着紫兰轩围过来。 而就在此时,一个手持黑白双剑的男子已经站在了紫兰轩的门前,正在朝着站在屋顶的盖聂看来。 盖聂的目光和那男子的目光触碰在一起。 盖聂眼中闪过一抹惊疑。 下一刻,那男子的身形倏然消失不见。 再出现时,已经来到了紫兰轩的屋顶,站在了离盖聂不远的地方。 盖聂看着那人,道:“是你?” “你还活着。” 那男子淡淡一笑,道:“看到了你,我就想起了一些事情。” 盖聂道:“黑白玄翦,当初也是一代剑之豪者,可惜,现在已经沦为了别人手中的一把杀人利器。” 玄翦抬起手中的黑白双剑,平静说道:“这柄黑剑,为了复仇,杀死过一百三十六人。” “这柄白剑,为了报恩,杀死过一百五十四人。” “这柄黑剑终究是饮血太少。” “今日,这柄黑剑必然要饮血而归!” 话音一落,只见玄翦瞬间出剑,朝着盖聂飞扑过去。 剑光在天空之中留下一道美丽而又绚烂的弧度。 盖聂手中的长剑,倏然夺鞘而出。 长剑挥舞之间,剑气忽然纵横天地。 轰! 二人拔地而起,从紫兰轩的屋顶掠起,朝着空中急速掠去,并且在空中不停的交手。 剑光飞舞,气贯长虹。 黑白玄翦的剑,剑势奇大。 在顷刻之间就爆发出了强大无比的杀意,剑气在短时间内增强了不知多少倍。 让盖聂感受到了极大的压力。 二人在顷刻之间就交手了数十招。 这时,只见玄翦将盖聂击退,冷声笑道:“你的剑比起卫庄的剑要快。” “但是……如果你不会那一招,今日注定还是要倒在我的剑下。” 下一刻,只见玄翦双剑横空交错,他的身体周围顿时出现八道残影。 在这八道残影出现的瞬间,玄翦再以双剑向盖聂砍去。 这一次,玄翦的速度更快,比起之前要快了不知多少! 盖聂猛然抬剑去挡,但是却被这势大力沉的一剑给瞬间击退,将旁边不远处的房屋都给砸出了一个巨大的窟窿。 盖聂瞬间翻身而起,道:“复仇是一杯毒酒,你一直没有醒来。” 玄翦朝着盖聂直扑而来,道:“让我回忆起过去,是你和卫庄所犯下的最大错误!” 下一刻,只见盖聂右臂奋力一甩,手中长剑猛然朝着玄翦投掷了出去。 百步飞剑! 剑势之快,令人难以捉摸到剑的轨迹! 但是,玄翦早已经往后闪身而去。 下一刻,玄翦的剑出现在了盖聂的头顶。 “你的生命到此为止了。” 玄翦的嘴角弯起一个弧度。 就在他要劈下长剑之时,却是发现自己的身形,突然完全不能动弹。 一把剑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那把剑本来只有苍蝇那么大,但转瞬之间就变得和人的手掌一般长短。 咻! 玄翦的似乎感觉到了一种久违的疼痛感。 他眼前的世界,变成了黑白的世界。 他回想起了从前,好像又看到了那个温柔似水的女子。 嘭! 玄翦的身体犹如断线的风筝一般,直接从半空之中坠落,重重的落在了地上。 一把莹莹小剑从玄翦的脑飞了出来,然后迎风见涨,在顷刻间变成了一把宽阔无比的巨剑,化作一道流光,朝着天穹之中飞去。 盖聂看到这一幕,立马站了起来,脸上露出震惊之色。 “是先生的飞剑。” 盖聂上一次见到叶千秋的飞剑还是在鬼谷的时候,如今已经是好几年过去了。 “这才是神鬼莫测的剑术。” 盖聂轻叹一声,顾不上许多,那边已经有许多韩国军士朝着这边围了过来。 只见为首的那名军士朗声道:“奉大将军之命,严查百越乱党!” “紫兰轩涉嫌窝藏百越乱党,特此查封。” “凡是紫兰轩中人一律押走,违令者,斩!” 长街之上,四周左右的屋顶,瞬间出现一道道韩国军士的身形。 那些屋顶的军士个个手持劲弩,对准了紫兰轩。 而在四周街道上的军士则是个个手持兵矛,严阵以待。 这时,只见那名军士大手一挥,他身后的一众军士就要直接朝着紫兰轩内冲进去。 就在这时,天穹之中,划过一道流光! 太玄剑轰然而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穿过了那些想要进入紫兰轩内的韩国军士的身躯。 那些韩国军士凝立在原地片刻,然后一个个的往后倒下。 四周军士见状,眼中皆是闪过惊骇之色。 那为首的军士却是再挥手,道:“进!” 随着这名军士一声令下,数十名军士又结阵而出,朝着紫兰轩内行去。 咻!咻!咻! 长剑再度破空而来,又直接穿过那数十名军士的身体,犹如一道美丽的虹光,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之后,又直接朝着那名为首的军士身躯一穿而过。 那名为首的韩国军士直接从马背上跌落。 这时,一众韩国军士方寸大乱。 一柄神出鬼没的长剑,在顷刻之间,便取了这么多人的性命。 剩下的人,不敢妄动。 有军士喊道:“快去禀报将军!” “紫兰轩有鬼怪出没!” 哒!哒!哒! 几个骑士骑着快马快速离去。 一时间,紫兰轩外反倒是变得安静无比。 盖聂见状,急忙朝着紫兰轩内闪身进去。 暖阁之中。 叶千秋和嬴政正在下棋。 此时,盖聂刚刚进门,便道:“王上,先生,外面已经遍布将军府的军士。” 叶千秋笑道:“聂儿,你怎么不将玄翦的黑白双剑带回来?” 盖聂道:“那是凶器。” 叶千秋摇头失笑,道:“杀人者玄翦,而非黑白双剑,把剑拿回来,丢了有些可惜了。” 盖聂闻言,只好再推门而去。 这时,只见嬴政看着棋局,手中捏着一枚白子,却是无从落下。 片刻后,嬴政放下手中的那枚棋子,道:“先生棋艺高超,寡人输了。” 叶千秋笑道:“大王可知因何而败?” 嬴政道:“还请先生赐教。” 叶千秋道:“参疑之势,乱之所由生也,乱而不慎,必败之。” 嬴政道:“白子早已经四面受敌,无计可施了。” 叶千秋笑了笑,却是从嬴政的那边棋盒之中捏了一枚白子出来,一边朝着棋局落下,一边说道:“韩非曾与我说,参疑之势,绝之于内而施之于外,资其轻者,辅其弱者,此谓,庙攻。” 嬴政道:“哦?这是韩非先生的术吗?” “只是谈何容易。” 叶千秋笑了笑,道:“韩非有大才,这一点,大王应该是清楚的。” 叶千秋一边说话,一边自己拿起黑子又往棋盘上落去。 “棋局之生死,首要在于不放弃。” “未到终局,焉知生死。” “大王,该你落子了。” 嬴政看着棋局,忽然说道:“和先生在这里下棋,倒是让寡人想起了,寡人少年时与仲父弈棋的场景。” “寡人少年时,仲父常对寡人说,为君者要无为而治。” “君无为,臣有为,则政治清明,国力强盛。” “寡人读老子之言,知晓这无为之道出自道家老子之口。” “先生是道家之人,觉得仲父所言可有道理?” 叶千秋笑了笑,道:“君道无为,臣道有为,老子讲无为,无为并非只是无所作为,无为是从君道立意的。” “无为虽然并不是简单的不做事。” “我虽道家之人,但我并不认为,当今之乱世,要以无为之道治世。” 嬴政闻言,眼中一亮,道:“哦?那先生以为逢此乱世,该以何治国?” 叶千秋却是微微一笑,道:“大王该落子了。” 嬴政看着棋局,一时不知该如何去落子。 这时,叶千秋却是微微蹙眉,站起身来,道:“看来,今天这场棋注定是下不完了。” 嬴政道:“先生,怎么了?” 嬴政话音一落,盖聂破门而入,道:“大王,先生不好了,姬无夜亲自带兵到了,要火烧紫兰轩!” …… 紫兰轩外。 大将军姬无夜骑着高头大马,他的身后是五百名全副武装,手持劲弩利箭的亲卫。 只见他目光之中闪过一抹寒光,抬起手来,大声喝道:“紫兰轩窝藏百越乱党!” “杀害朝廷命官!” “如此藏污纳垢之地,岂能留在我韩国的王都之中!” “弓弩手准备!” “火箭准备!” 就在这时,只见叶千秋缓缓从紫兰轩中走了出来。 姬无夜看着叶千秋,眼中闪过一抹寒光,寒声道:“你终于出来了!” 第13章 惩凶毙敌,天快亮了 紫兰轩外,火光照耀。 天已经黑了下来,阴云笼罩,似乎要下雨了。 叶千秋抬头看了看新郑城上空的苍穹,好像自从他来到新郑之后,就很少有见到新郑城的晴天。 新郑城的上空似乎有一股阴云终日笼罩着,让人无法看清楚这片苍穹到底是何等模样。 “夜幕……” 叶千秋看着率着亲卫军将紫兰轩给团团围住,凶神恶煞,张狂无比的姬无夜,心中还是第一次如此厌恶一个人。 不远处的姬无夜骑在高头大马之上,他挥起手中的大刀,朝着叶千秋奋力一指。 只听得姬无夜朗声道:“鬼谷子,你与紫兰轩之人勾结百越乱党,绑架太子。” “到底意欲何为?” “百越乱党被你们藏在了何处!” 叶千秋看着还在那里冠冕堂皇演戏的姬无夜,只说道:“你的废话太多了。” 随着叶千秋话音落下。 咔嚓。 突然阴郁的天空之中闪过一道巨大的惊雷。 太玄剑再度破开夜幕,化作一道流光,朝着姬无夜的后心穿过。 在这一刻,仿佛连时间都停滞了。 因为太玄剑的速度太快了,快到了极致。 所以让在周围凝结的韩国军士,只看到了一道光,从大将军姬无夜的胸膛之间直直穿过。 姬无夜缓缓低下头,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胸口。 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的心血在慢慢的流失。 “这怎么可能……” 姬无夜的念头在一瞬间转过了几万个。 他的身上的这副战甲乃是特殊工艺打造而成,有着强大的防御力。 但是,在刚刚那一把剑穿过自己的胸膛时,这战甲就好似纸片一样,根本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我要……死了?” 姬无夜仿佛这才发现了,他身上的生机在不断流逝着。 时间好像在这一刻,彻底的变得慢了下来。 姬无夜眼中的一切都黯淡下来。 世界变成了黑白之色,周遭所有的火光,也尽数变成了黑白之色。 而后,姬无夜的身体“嘭”的一下从马背上栽倒了下去。 “大将军!” “大将军!” 处在姬无夜左右的副将看到姬无夜栽倒在地,急忙翻身下马,前去将姬无夜给扶了起来。 却是发现姬无夜的胸膛间已经血流不止,一个不算太大的缝隙,出现在了姬无夜的左胸口。 姬无夜身上的盔甲,也已经碎开了一个口子,明显是被利器给穿破。 “不好了!” “大将军死了!” “大将军死了!” 有副将亲卫高喊道。 一时间,四周的将军府亲卫顿时一个个有些发懵。 堂堂韩国大将军,权势滔天的大将军就这么死了? 这也太突然了吧。 就在这时,只听得亲卫之中的一名副将登时大喝一声,拔出剑来,朝着紫兰轩指去。 “是百越乱党杀了大将军!” “快放箭!快放箭!” “不能让百越乱党逃了!” 霎时间,已经在周围等候多时的弓箭手登时将手中的长箭给射了出去。 箭头之上包裹着火油,已经点燃。 数百道火箭瞬间急射而出,若是落在紫兰轩,定然会在顷刻之间引起一场巨大的火灾。 而随着这些火箭的射出,在四周埋伏的将军府亲卫,也开始同时将手中的弩箭朝着紫兰轩给射了出去。 不远处。 站在楼阁之上的血衣侯白亦非看到火箭飞起,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多余表情。 而站在血衣侯白亦非身旁的翡翠虎看到姬无夜倒在了地上,听着那边军士的大喊之声,不禁有些惶恐的说道:“姬无夜死了?” 白亦非微微颔首,道:“这是他自己找死。” “我早就说过了,他对鬼谷子神秘莫测的力量一无所知。” “自以为找到了罗网的八玲珑帮忙,就可以将鬼谷子给杀死。” “现在,他为自己的无知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翡翠虎吓的捂住了自己的心窝,道:“这鬼谷子难道不怕死吗?” “在新郑城中堂而皇之的杀死韩国的大将军。” “难道他以为他还能活着离开新郑城吗?” “他纵使是再强,又岂能以一人之力对抗新郑城的数千禁卫军!” 白亦非朝着翡翠虎看了一眼,仿佛是在看傻子一样。 翡翠虎看到白亦非的目光,不禁哆嗦一下圆滚滚的身躯,道:“怎么?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白亦非用他那低沉的嗓音说道:“你难道不知道这世上有些人已经拥有了超越凡人的力量吗?” 翡翠虎听到白亦非的话,不禁说道:“超越凡人的力量?” 白亦非负手而望,淡淡说道:“你对真正的力量一无所知。” 就在白亦非话音落下的那一刻。 只听得远处紫兰轩的上空,突然响起了无尽的哀嚎之声。 数百道朝着紫兰轩急射而去的火箭和弩箭,在射出去的同时,几乎只是瞬间的工夫,便已经在夜空之中调转方向,朝着四周的将军府亲卫尽数回射。 火箭、弩箭在顷刻间落在了那些将军府亲卫的身上。 霎时间,哀嚎声响起。 火焰在他们的身上燃起。 数百个亲卫军士有的当场死亡,有的身上着火,急忙朝着四周奔跑而去,想要找到水来灭掉身上的火。 有的人,则是直接在地上打滚。 一时间,令普通人心惊的将军府亲卫顿时乱做一团。 紫兰轩的四周街巷上,火光照耀。 紫兰轩安然无恙。 盖聂和嬴政站在紫兰轩二楼的屋内,通过窗边的缝隙,看到了窗外的一切。 盖聂道:“王上,该走了。” “此地不宜久留,先生离开前也说了,让我们先离开新郑。” 嬴政的脸上平静无比,但是他的眼中却是异彩连连。 “这就是叶先生拥有的力量吗?” “这等莫测的力量,居然连数百道强弓劲弩也浑然不怕,能强行改变火箭弩箭的方向。” “以一人之力,挡数百韩国锐士,丝毫没有压力。” “叶先生之神威,真当是让人大开眼界。” “这就是求超脱所得到的力量吗?” 盖聂看嬴政还不着急离开,急忙说道:“王上,不能再耽搁了。” “先生虽然厉害无比,但姬无夜一死,定然是要惊动韩王。” “如此大事发生,新郑城的数千禁卫守军定然会出现。” “人多眼杂,若是王上的行踪不小心暴露,那就可不妙了。” “先生说,让我们在出城之后,候他半日。” 嬴政闻言,微微一笑,道:“好,那我们先走。” …… “这怎么可能!” 翡翠虎看着霎时间被火箭、弩箭给伤了大半,四散而逃的将军府亲卫军,脸上满是惊骇之色。 一张油腻到极点的胖脸之上,肥肉在不停的颤动着。 “这……这就是超越凡人的力量吗?” 翡翠虎不敢相信的呢喃道。 这时,白亦非道:“好了,我们该离开了。” “这里已经不能久留。” 翡翠虎结巴的说道:“我们就……就……就这么走了?” 白亦非道:“不然呢?” “难道你还想给姬无夜报仇?” “连黑白玄翦这样的罗网天字一等杀手也在这里送命,我想接下来,鬼谷子要面对的麻烦,不仅仅是王上的怒火。” “还有来自罗网的报复。” 翡翠虎道:“那我们呢?” “我们就什么都不做吗?” 白亦非淡淡说道:“如果连罗网都没办法杀死的人,你觉得我们可以做到吗?” 翡翠虎道:“侯爷的意思是,我们只能看着,不能有任何的行动,对吗?” 白亦非看了看那天空之中的阴云,仿佛有雨滴已经在落了下来,他伸出右手来往前探了探,然后说道:“姬无夜死了,并不要紧。” “夜幕不会因为姬无夜的死亡而消失。” “这个世上,有白天,就会有黑夜。” “没有人能阻挡夜幕的降临。” “有时候,以不变应万变就是最好的选择。” 翡翠虎闻言,急忙说道:“我一切都听侯爷的。” 就在白亦非和翡翠虎要离去之时。 只见那边的屋顶之上已经出现了五道身形。 为首的是一名蓝发男子,他的背后锁链飞舞,他的目光之中满是幽光。 他正在一脸平静的看着血衣侯白亦非和翡翠虎。 是百越废太子天泽到了! 翡翠虎一脸哆嗦的看着那百越废太子天泽,吞咽了一口口水,有些哆嗦道:“赤……赤眉龙蛇……” 白亦非看着那蓝发男子,淡淡说道:“你似乎很喜欢给我制造意外。” 蓝发男子往前走了两步,道:“百越的毒火,在燃尽一切敌人之前,绝不熄灭!” 白亦非冷笑一声,道:“看来,你是站在了韩非的那一边,想要通过帮助韩非,来得到你的自由。” 蓝发男子沉声道:“我不帮任何人。” “我想要的只是你的死亡!” 随着蓝发男子的话音落下。 只见他身后的锁链在顷刻之间朝着白亦非飞去。 而他整个人也以奇快的速度,朝着白亦非杀了过去。 而白亦非的手中早已经出现了两把剑。 轰! 冰柱拔地而起! 寒气笼罩四周! 白亦非的双剑和百越太子天泽的双臂碰撞在了一起。 天泽的手腕之上有着坚韧无比的锁链,锁链缠绕在他的双臂之上,便是最坚不可摧的护臂。 白亦非和天泽四目相对,气劲狂暴,席卷四周。 白亦非道:“你对我来说,一直就是个障碍。” “百越宝藏,终究是属于我的东西!” 话音一落。 二人倏然分开。 狂暴的气劲席卷周围。 地上的青石碎裂,石屑朝着四周尽数散去。 白亦非的身后寒气渐渐升起,他一脸冷漠的看着天泽。 “你只是一枚棋子,却是想要扮演棋手。” “你以为你是鬼谷子吗?” 天泽怒喝一声。 “白亦非!” 身后的锁链倏然朝着白亦非飞去。 但是,瞬间被白亦非的寒气所笼罩。 锁链之上,顿时结了冰。 而这时,只见站在天泽背后的驱魔人双脚离地,身体四周浮现出一道道泛着幽光的符箓。 只听得他嘴中呢喃道:“酆都消愆,五炁尽爇,万魔擎拳,为吾正名。” 霎时间,幽光笼罩上空,朝着白亦非蜂涌而去。 而就在此时,一道火焰从空中急速飞过。 白亦非的身前已经出现了一道热情似火的女子,她手持一柄短匕,朝着白亦非奋力挥去。 白亦非只是稍微侧身,便已经将这女子必杀的一击给躲了过去。 这时,一条条由寒冰凝结而成的巨龙从地下破土而出,朝着天泽还有他的四个下属袭去。 天泽、焰灵姬、无双鬼、驱尸魔、百毒王,皆是各有本事的奇人异士。 但是,面对血衣侯白亦非,纵使是他们五人合力,亦是捉襟见肘。 即便是他们手段齐出,亦是被血衣侯白亦非一人轻松应对。 狂卷而出的冰柱仿佛已经化作了一条又一条活生生的巨龙,不停的朝着五人席卷而去。 冰柱碎裂之时,又会化为如同利刃一般的冰锥,朝着五人的周遭围拢。 翡翠虎早已经用尽全力朝着远处的长街之上奔去。 就在这时,天空之中又是一道惊雷划过。 翡翠虎感觉到自己突然撞到了什么。 只见他抬头望去,眼前出现了一个人。 翡翠虎的脸上浮现出巨大的恐惧之色。 “鬼……鬼……鬼谷子……” 叶千秋一脸冷漠的看着这身形极为肥硕的翡翠虎,淡淡问道:“你是翡翠虎?” “是……呃……不是……我不是……” “别杀我……别杀我……” 翡翠虎满头大汗,跪在地上,急忙摆手否认道。 叶千秋先前早已经看到了他和血衣侯白亦非站在一起,已经确定了他的身份。 这一问,顿时已经确认无误。 “夜幕四凶将之一,翡翠虎。” “很好。” “你可以随姬无夜一同上路了。” 唰! 太玄剑划过了翡翠虎的脖间。 翡翠虎双手捂着脖子,一脸恐惧的倒在了地上。 这时,太玄剑盘旋在叶千秋的身体周围,散发着淡淡的金光。 叶千秋看了看那边正在和百越众人大战的血衣侯白亦非,脚下生风,顿时间朝着那边飞去。 轰! 只见白亦非手持双剑,在空中挽起一个剑花,直接朝着天泽飞身刺去。 天泽背后的锁链直接往前延伸而出,将白亦非的剑给牢牢挡住。 剑刃与锁链发出剧烈的碰撞,火光四溅。 四周的冰龙还在不停的飞舞,声势之大,已经要将不远处紫兰轩四周的军士哀嚎之声掩盖。 天泽被白亦非的剑牢牢锁住。 天泽盯着白亦非,寒声道:“如果让姬无夜知道你的真实意图,是为了独吞百越宝藏,你觉得姬无夜会放过你吗?” 白亦非的嘴角泛起一丝不屑的笑意,道:“姬无夜已经死了。” “姬无夜从来不是夜幕的掌控者。” “我才是夜幕……” 白亦非剑上巨大的压力传到了天泽的身上。 天泽忍受不住这股巨大的压力,缓缓的跪倒在地,他的喉咙之中发出了不甘的怒吼之声。 白亦非缓缓的将剑柄压了下去,一脸平静的说道:“现在,你该将我要的东西交出来了。” 天泽喝道:“你做梦!” 白亦非的剑已经离天泽的面庞只有不到三寸的距离。 “宝藏不是你该染指的东西。” “占据着无力拥有的东西,是一种悲哀!” “宝藏也不是你该图谋的!” 说着,白亦非的剑就要朝着天泽刺去。 就在这时,一柄剑出现在了白亦非的面前。 白亦非的眼中登时凛然。 霎时间,他便抽剑往后急速退去。 叶千秋的身形缓缓出现在了半空之中。 白亦非的身形落在了旁边一处还未坍塌的屋顶之上。 白亦非与叶千秋遥遥相望。 叶千秋漂浮在半空之中,太玄剑落在他的身后。 白亦非看向叶千秋,瞳孔微微一缩,道:“先生是想连我也一起杀了吗?” 叶千秋负手而立,衣衫随风摆动。 他看着白亦非,淡淡说道:“你说你就是夜幕?” 白亦非道:“先生应该知道,我和姬无夜不一样。” 叶千秋道:“我曾经对姬无夜说过,当我离开韩国的时候,韩国的天空一定会是亮的。” 白亦非握紧了手中双剑,空中的温度骤然间又下降了几分。 叶千秋道:“现在姬无夜死了,翡翠虎也死了。” “但你还活着,潮女妖,蓑衣客,都还活着。” “不过,我并不打算杀了你们。” 白亦非道:“先生想要什么?” 叶千秋笑了笑,道:“今夜的事,交给你解决。” “我不希望紫兰轩出现什么问题。” 白亦非闻言,双剑交错,朝着叶千秋道:“明白了。” 说罢,白亦非人影一闪,倏然朝着紫兰轩的方向飞掠而去。 此时,叶千秋从半空之中落地。 天泽和他的四个属下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天泽的眼中闪过一抹骇然之意。 他知道眼前之人的恐怖,但是没想到连白亦非也如此惧怕此人。 白亦非以一人之力,便将他五人击退,还险些要了他的命。 饶是如此厉害的白亦非,在此人面前,依旧是不敢任意妄为。 天泽知道,若非此人出现,他现在早已经被血衣侯白亦非给宰了,他朝着叶千秋拱拱手,道:“多谢。” 叶千秋朝着天泽看去,笑道:“看来,是韩非放了你。” 天泽看着叶千秋道:“先生今日救我一命,来日,我必当报答。” 叶千秋淡淡说道:“我救你,只是希望你在接下的日子里,选择和流沙合作,共同对付夜幕。” 天泽听了,只觉得有些奇怪,但他没有提问题,只是拱手道:“纵使先生不说,夜幕也是我的敌人。” “我和韩国的仇,是解不开的。” 叶千秋闻言,微微颔首,道:“既然如此,那你们现在可以离开了。” 天泽也不废话,直接带着四个手下朝着远处掠去。 此时,远处长街之上,一大队人马已经朝着紫兰轩快速奔袭而去。 那边火光四起,紫兰轩周围的房屋有的已经燃烧起来。 火光照耀之中,人影闪动。 带着大队人马赶来的是韩国相国张开地和他的孙子张良,还有韩国四公子韩宇。 此时,天空之中又是一道惊雷闪过,豆大的雨水忽然从天而降。 刚刚蔓延起来的火势,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雨给扑灭。 …… 韩国王宫,议政大殿之内。 “什么,姬大将军被百越乱党杀死了!” 坐在王座之上的韩王安,脸上泛起难以置信之色。 殿中,血衣侯白亦非正在朝着韩王安禀报着昨日发生在城中的大火和大乱。 “王上,姬将军误判消息,以为百越乱党藏在紫兰轩中,却是被百越乱党在半路伏击,姬将军为了剿灭百越乱党,不幸身故。” “诸多将军府亲卫,也葬身火海。” “若非臣亲眼所见,着实不敢相信百越乱党居然有如此强大的力量。” “那是鬼神才可以拥有的力量。” 韩王安面露烦忧,微微颔首,道:“姬将军为国捐躯,需好生安葬。” …… 拂晓时分,太阳还未升起。 新郑城郊。 一架车马正停在山道之中。 盖聂站在马车一旁。 韩非、卫庄、紫女、红莲站在离马车不远的山道一侧,正在和叶千秋道别。 韩非道:“先生真的要走?”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在新郑城呆了几日,却是发生了不少事情。” “韩国终究不是久留之地。” 红莲在一旁道:“先生,你要去哪儿?” “先生教我的那些本事,我都还没学会……” 叶千秋笑道:“我欲云游天下,周游列国。” “红莲,师父引进门,修行在个人。” “往后,剑术上的问题,你有什么不懂的,你可以请教小庄。” “只要你勤加练习为师传给你的法门,来日,定然会有所成。” 红莲闻言,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这时,只听得韩非朝着叶千秋拱手道:“先生,我从天泽那里要来的巫术手札已经给先生放在车上了。” “先生,保重。” 卫庄看着叶千秋,道:“先生,我们何时才能再见?” 叶千秋笑了笑,道:“缘分到了自然会再见。” 说罢,叶千秋飘然转身,上了马车,朝着车厢内坐了进去。 车厢内,嬴政卸下了脸上的银色面具,笑道:“先生,棋局我已经布好了,昨日没下完的棋,今日要接着下。” 叶千秋笑了笑,道:“秦王想好该怎么落子了吗?” 嬴政捏了一枚白子,朝着棋盘之中落下,道:“先生请。” 盖聂驾着马车顺着山道缓缓离去。 待山道之上再也看不到马车的影子了。 韩非朝着天空之中看去,一抹阳光从不远处的山巅之处升起,让这拂晓时分的新郑城外,有了几分生气。 看到这一幕,韩非缓缓说道:“天终究是快要亮了啊。” …… 第14章 昔日旧友,孤家寡人 茫茫大山之间,高树参天,野草丛生。 一架马车在这山道之间缓缓而行。 就在这时,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本来坐在马车当中正在下棋的叶千秋和嬴政放下了手中的棋子。 车外传来了盖聂的声音道:“尚公子,前面有故人等候多时。” 嬴政闻言,朝着叶千秋说道:“先生,请随我下车去见一见我的这位故人如何?” “故人?” 叶千秋有些疑惑。 嬴政道:“寡人先前和盖聂从紫兰轩离去,出城之时碰到的故人,因为在城外不方便见面,便约定好了在这山野之间见面。” 叶千秋听了,微微颔首。 从新郑城出来,他们已经在山道上走了半日。 此时,日悬高空,因为这四周皆是茂密的草木,倒是显得这四周阴凉的很。 姬无夜死了,叶千秋也自然没必要继续留在韩国。 来到此大争之世,周游列国,纵览七国之面貌便是叶千秋想要做的事情。 恰巧秦王嬴政来到韩国,在姬无夜率军包围紫兰轩时,他就想着解决了姬无夜之后,直接和嬴政一同前往秦国。 道家祖庭太乙山便在秦国境内,到了秦国之后,他打算到太乙山去看看道家天人二宗的那些老家伙。 叶千秋和嬴政先后下了马车。 只见在前方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之下,站着三个人。 为首的是一个身着黑色衣衫的男子。 叶千秋不认得那黑衫男子,却是认得黑衫男子身后站着的一个年轻人。 “荆轲……” 叶千秋看着站在那黑衫男子身后的那手持长剑的荆轲,倒是有些疑惑荆轲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从三人所站的位置也能看出,三人之中以那名黑衫男子为主。 能让荆轲为主的,除却墨家巨子六指黑侠之外,也就是燕国太子燕丹了。 而先前盖聂又说是故人来见。 那黑衫人自然只能是燕丹。 只见荆轲身旁还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少年神采飞扬,手中亦是握着一柄长剑。 这时,只见嬴政朝着那黑衫人走了过去,一边走一边说道:“寡人与太子多年未见,今日在新郑城外重逢,着实是不胜欢喜。” “寡人还记得咱们少年之时,同在邯郸为质,虽然饱受赵偃等赵人的欺辱,但咱们二人同心协力,也让赵偃等赵国宗室子弟吃了不少苦头。” “燕丹,多年未见,还记得咱们当年的约定吗?” 黑衫男子往前走了几步,抬头看着嬴政,淡淡说道:“燕丹当然记得,如何敢不记得?” “你我约定,将来回到秦国之后,一定要联手攻赵,以报当年在邯郸所受之辱。” “燕丹未曾忘却约定,可惜,秦王已经忘却了当年的约定。” “燕赵大战之时,我曾给秦王去信,希望秦国也一同出兵攻赵。” “可是……最后的结果又是什么呢。” 嬴政一脸平静的说道:“是寡人负了你。” 燕丹道:“不敢,你已经是高高在上的秦王,而我不过燕国太子而已,秦国强大,燕国弱小,纵使你秦王背信弃义,我燕丹又岂敢对你秦王不敬。” 嬴政一步一步的朝着前方行去,开口说道:“昔年,燕丹和寡人一起在赵为质,备受凌辱。” “那时的你,可不会对寡人如此生分。” “莫非过了这些年,你也和曾经的一些人一样,都变了?” “不再拿寡人当友人了?” 燕丹一脸复杂的看着嬴政,缓缓说道:“我是变了,但你也不一样变了吗?” “你我都变了。” “我的命没你好。” 嬴政负手而行,反问道:“什么命?” “寡人有何命?” “寡人的命好吗?” “我还未出生,便被父亲抛弃,两岁,险些丧命,九岁归秦,本以为父慈母爱,谁知,我不得父亲欢喜也就罢了,父亲没过多久就死了。” “我虽承秦王之位,然尚未亲政。” “秦国之内,国事朝政皆由太后、相国把持。” “这就是你说的好命?” “寡人不信命,寡人的命,从来都是自己说了算。” 燕丹冷笑道:“你是秦王,你怎么讲都可以,我只知道,燕赵之战,秦国不费一兵一卒得城池数座。” “我燕国弱小,损兵折将,自然没有你这般底气。” 嬴政一脸平静的说道:“我秦国本也弱小,是我历代先王筚路蓝缕,是我秦人世世代代,刀山火海,为国捐躯六世之余,方才有今日秦国之强大。” “大争之世,列国伐交频频,强则强,弱则亡。” “大秦历代先王创建的基业,立下的基石,不能在寡人手中丢失半分。” “寡人可以负你燕丹,但决不能负秦国。” 燕丹道:“所以,你今天不是和我来叙旧情的?” 嬴政道:“寡人愿意叙旧日之情谊,可是你燕丹不愿意,寡人又能如何。” 燕丹道:“或许,我不该在这里等你。” 嬴政看了他一眼,道:“今日一见,终究是全了你我昔日的友情。” 燕丹朝着嬴政拱拱手,道:“秦王,再会了。” 说罢,燕丹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燕丹身后的荆轲和另一个少年,急忙跟了上去。 三人身法极快,顷刻间便消失在了山野之间。 待燕丹三人走了。 嬴政的脸上露出淡淡的惋惜之色,转身朝着马车前行去。 片刻后,马车缓缓驶离原地,朝着山间继续行去。 不远处的一处高崖之上,燕丹目不转睛的看着马车离去,面上没有丝毫多余的表情。 荆轲在一旁道:“殿下,秦王嬴政悄然出现在新郑城,这可是一件大消息。” “要不要将这消息给散出去。” “若是能将嬴政给……” 说着,荆轲抬手在脖间横着划动一下。 燕丹却是微微摇头,道:“不用了,他既然来见我,就还算念着当年在邯郸一起受难的情谊。” “眼下,我们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办。” “杀一个嬴政或许并不难,但想要灭掉秦国,可绝非易事。” “嬴政若是死在了韩国境内,定然会掀起不小的风波。” “眼下的韩国可经受不起秦国的怒火。” “六国合纵攻秦之事迫在眉睫,在这个节骨眼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田光既然说庞煖会在大梁等我们,那我们自然是得先赶紧赶往大梁才是。” “走吧,此去大梁,我定要说服庞煖亲自前往燕国一趟。” 荆轲点了点头,道:“对了,殿下,你刚刚看到马车前站着的那个青衫客了吗?” 燕丹道:“看到了,应该是个高手。” 荆轲道:“他就是我曾经在新郑城中酒楼碰到的那位奇人。” 燕丹道:“哦?看来此人的身份很不简单,和公子韩非交好,又是韩国红莲公主的师父。” “现在又出现在了秦王嬴政的身边。” “荆轲,你说此人叫什么来着?” 荆轲道:“叶千秋。” 燕丹闻言,嘀咕一句。 “叶千秋……” …… 马车上。 嬴政道:“让先生见笑了。” 叶千秋笑道:“无妨,秦王刚刚见的那人是燕国太子燕丹?” 嬴政点了点头,道:“是啊,的确是他。” “当年寡人在邯郸为质,他算是寡人为数不多的朋友。” “可惜,寡人身为秦王,他身为燕国太子,注定是无法再成为朋友了。” 叶千秋微微颔首,不在此事上多言。 倒是嬴政有些疑惑道:“先生为何突然想要入秦?” 叶千秋也不隐瞒,道:“我欲周游列国,云游天下。” “太乙山是道家祖庭,此去秦国,也是要顺便前往太乙山一趟。” 嬴政闻言,微微颔首,心中倒是有几分失望,不过转念便问道。 “前番在紫兰轩中,听先生所言,似乎对治国之道亦是有自己的见解。” “长路漫漫,不知先生可愿说与寡人一听?” 叶千秋闻言,笑道:“我可不懂什么治国之道,只是对天地万物有一些自己的看法罢了。” 嬴政眼睛一亮,道:“请先生赐教。” …… 马车在山道上不快不慢的驶着。 此番归秦,并非直接向西而去。 嬴政身份特殊,七国之中不知有多少人想要治他这个秦王于死地,虽然不怕燕丹有害人之心,但为了稳妥起见,嬴政还是决定听从盖聂的意见绕远路。 假道武遂,然后再绕道返回咸阳。 这一路上,在山间走着,速度也不算快。 叶千秋倒也不觉烦闷,嬴政是个很有自己想法的君王,他虽然年纪不算大,但对于国事还是十分关心。 这一路上,一直在向叶千秋请教治国之道。 叶千秋便和他说了不少自己的理解,七国纷争,只有秦国才有实力在最短的时间内一统天下。 磨磨蹭蹭的走了大半个月,终于到了韩国边境武遂。 过了武遂,便是秦国地界。 这一日,行至山间,马车突然又停了下来。 只见前方四周突然出现了十余骑兵斥候,这些斥候骑兵手中个个手持长戈,其中,有一人持戈,朝着盖聂喊道:“车上何人,胆敢私闯秦军领地!” 盖聂坐在马车上,一脸平静的说道:“我是王宫首席剑师盖聂,前方何处关隘?” “由何人镇守?” 那十余名骑兵一听,脸上个个露出疑惑之色。 王宫首席剑师盖聂的大名他们自然是听说过的,但王宫首席剑师一向都在咸阳宫中陪伴王上左右,如何出现在了这秦韩交界之处? 莫非车上坐着的是王上? 这时,只见那为首的骑兵斥候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半跪在地,回道:“启禀王上,前面是边关武遂,由左庶长王龁率平阳重甲军镇守。” 盖聂道:“王龁将军?” 坐在车中的嬴政听到这里,当即开口道:“带我前去!” 外面的那斥候急忙回道:“是!” 这时,只听得盖聂说道:“此行机密,切不可泄露王上的真实身份。” “违者,斩!” “即时起,诸位需称王上为尚公子。” …… 残阳如血,莽莽苍山之间,前方突然出现一座大营。 大营之中,传出秦国锐士的呼喝之声。 嬴政和叶千秋掀开车上的帘子,朝着这座秦军大营之中看去。 只见那大营之中,堆满了攻城拔寨的器械,和正在不停操练的一众秦国锐士。 此时,嬴政的脸上露出了满意之色。 “平定千军,重甲一方。” “平阳重甲军果然是我大秦之精锐,肃杀之气俨然可见。” 叶千秋笑道:“据闻王龁将军治军极严,率麾下平阳重甲军历经秦国三代君王,久战沙场,攻长平,夺武安,克皮牢,占上党,战功煊赫。” “攻占上党后,王龁将军与平阳重甲军常年驻守太原一带,而今却是忽然来到秦韩两国边界镇守武遂,此事必有隐情,还需小心。” 这时,只听得外面快马本来,一名先前快马离去前去大营禀报的斥候回来禀报。 “尚公子,将军此刻不在中军大营。” “通知您先去军备营帐等候。” 坐在马车之中的嬴政面色有些不太好看,他的双手紧紧的攥了起来。 “身为人臣,竟敢无礼。” 外面的斥候急忙说道:“公子恕罪,请移步军备营帐。” 盖聂来到马车窗前,说道:“尚公子,我们姑且见机行事。” 嬴政看向叶千秋,叶千秋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嬴政知晓在这大秦军营之中,也未必就是安全的。 他现在能信任的人也就是盖聂和眼前的叶先生。 他虽然是秦国王上,但是如今吕不韦把持朝政。 军中许多将领都只知相国大人,不知秦王。 不少朝臣还将他看做是十几岁的小孩子。 凡朝中政事,基本都在相府处理。 他此次私自离开咸阳,前往韩国,本就是冒了很大的险。 出了咸阳城的秦王,可未必谁都买账。 叶千秋先下了马车,嬴政紧随其后。 下车之后,更是可以将整座军营都一览无余。 叶千秋朝着四周看了看。 一旁,那斥候朝着嬴政拱手道:“尚公子,前方就是军备营帐。” 说着,斥候带着三人朝着前方行去。 叶千秋一边走,一边也朝着四周看去。 他虽然没有带兵打过仗,但对军营可不陌生。 当年在天龙世界,他就曾经在方腊军中呆过,后来到了神雕世界又火烧蒙古大营。 而且自古以来,军中大营驻扎都是有讲究的。 这军备营帐四周守卫空虚,与中军相隔,虽然危险,但是一旦遭遇变故也能及早撤离。 王龁不愧是军中宿将,精通兵法。 不过,这王龁这般准备,明知嬴政的身份,居然还让嬴政到这守卫空虚的军备营帐来居住,着实不太符合一般人臣的身份。 就在这时,只听得那前方的军备营帐之中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你们来啦?” “快进来,快进来。” 嬴政走在前面,回头看了叶千秋一眼,看到叶千秋点头,才缓缓朝着营帐之内走去。 和叶千秋等人一起进帐的还有几个将他们带回大营来的斥候。 进帐之后,只见帐中灯火通明,一个手持长戈的白发老将军正大刀阔斧的坐在正中央的主位之上。 那几个斥候皆是单膝跪地,朝着那营帐之中白发老将军拱手,道:“见过将军!” 白发老将军放下手中长戈,提起身前的一壶美酒,朝着桌上的酒爵之中倒去。 一边倒一边说道:“你们几个,做的很好。” “来,这是我敬你们的。” 说着,只见那白发老将军捏着酒爵朝着几名斥候走了过来。 他走到那最前面的斥候面前,将酒爵交给了那名斥候。 那斥候一边将酒爵接过,一边说道:“属下惶恐。” 就在那斥候刚刚将酒爵放在嘴边时。 只见那白发老将军猛然间抽出了腰间的长剑。 剑光一闪,直接划过了那名斥候的脖颈。 那名斥候当即捂着脖子倒在了地上。 这时,只见那白发老将军挥舞起手中长剑,朝着另一名斥候挥剑斩去。 剑光左右一闪,又是两名斥候倒地。 进帐来的一共有五名斥候,这三个斥候一倒下,其余两名斥候见状不对,就要往外逃。 只见那白发老将军飞身一跃,顺便抽起帐中的一柄长戈,顷刻之间,就将那两名斥候也给果断扑杀。 这时,盖聂已经拔出了手中的长剑。 嬴政的面色也是十分难看,嬴政不禁开口道:“王龁,你想做什么!” 这时,却见刚刚还在大杀四方的王龁突然朝着嬴政半跪在地,朗声道:“左庶长王龁拜见王上。” “王龁不得已冒犯王上,甘受重责。” 嬴政不知道这王龁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盖聂也是一脸疑惑。 二人都下意识的朝着叶千秋看去。 叶千秋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朝着王龁说道:“王龁将军如此做,定然另有深意。” “秦王不会怪罪将军的。” 嬴政稳了稳心神,赶紧顺着叶千秋的话头说道:“将军可有话说?” 王龁单膝跪地,拱手道:“军营内眼线众多,王上的身份一旦泄露,势必凶险,这几名斥候虽然可能无辜,但为了王上的安全,只能是牺牲他们几个了。” “如此安排,也是迫不得已。” 嬴政闻言,面上不动声色,朝着王龁走去,伸手将王龁扶了起来,淡淡说道:“原来如此,让将军费心了。” 王龁站起身来,道:“王上在新郑遭到刺杀,虽然脱离了危险,来到了这武遂军营之中,但也一样要小心才是,军营之内也并非安全之地,只怕危机潜藏在黑暗之中。” 嬴政淡淡说道:“依将军之见,该当如何行事?” 王龁道:“末将愿为王上分忧,如今计有二策,希望王上慎行之。” 嬴政道:“将军请讲!” 王龁道:“一则王上可以写一封亲笔信送至咸阳交给王上心腹,让他带人来接应。” “二则王上眼下仍须隐藏身份,如无必要,不要在军营之中走动。” 嬴政微微颔首,道:“可以,将军此言大善。” 王龁躬身拱手道:“谢王上抬爱。” 嬴政背过身去,道:“你可以称呼寡人为尚公子。” 王龁恭敬道:“是,尚公子旅途奔波,末将已经为尚公子安排好了居住的营帐,请尚公子早些休息。” 说着,王龁请嬴政三人出了营帐,朝着这座军备营帐旁的另一处营帐行去。 “尚公子可以在这里休息。” 嬴政点了点头,王龁道:“末将这就去让人给王上准备饭菜。” 说罢,王龁直接抬步离去。 待王龁走远了。 叶千秋、嬴政、盖聂方才走进帐中。 营帐之中陈设简单,就是普通的行军营帐。 嬴政站在一旁,蹙着眉头,朝着叶千秋道:“先生可否觉得这王龁将军有些过于谨慎了。”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秦王不必担心,以不变应万变便是了。” 嬴政闻言,微微颔首,道:“有先生在,我倒也不担心自己的安危。” “不过,先前,这王龁将军提到寡人在新郑遇刺一事。” “可是,寡人在新郑似乎并没有遇到刺客。” 叶千秋笑道:“小心无大错,或许,王龁将军只是太过担心秦王的安危罢了。” 嬴政点了点头。 叶千秋让盖聂到帐外守着。 不多时,帐外有四名王龁派来的亲卫,送来了饭菜,守在了营帐之外。 叶千秋三人稍微用了些饭菜,便各自在营帐中休息。 到了夜里,盖聂到了营帐外巡逻守卫。 嬴政开始坐在桌前写信,写完了信之后,他的脸上却是泛起一丝惆怅之色。 叶千秋见状,道:“王上这是怎么了?” 嬴政有些落寞的说道:“信已经写好了,但是……寡人却不知道给递给谁。” “母亲太后,仲父相国。” “一众文臣武将,这封信……寡人该发给谁?” 说到这里时,嬴政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落寞之色。 叶千秋和嬴政相处半月有余,对嬴政有了不少了解。 这是一个拥有强大志向的君王,平日里,都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 但君王也是人,他眼下不过十几岁的少年,在他坚硬的外表之下,也有一颗血红的心,他也希望拥有亲情,友情。 所以,他才会不惜以身犯险,去见了燕丹,这个曾经的旧日好友。 可惜,身为秦国大王的他,注定是没有朋友的,而眼下的他,除了盖聂之外,也没有什么真正可以值得信任的人。 一国之君王,在自己的国土之上,还得小心行事。 目下的咸阳城中,他更是没有什么心腹可言。 这时,只听得嬴政朝着叶千秋悄然问道。 “先生,为君者,是不是真的只能做孤家寡人?” 第15章 三问嬴政,王者之心 寂静的夜晚,武遂大营之中亦是悄然无声。 营帐内,面对嬴政的疑惑。 叶千秋却是反问嬴政道:“王上认为,我为何会选择和王上同入秦国。” 嬴政道:“难道不是恰巧先生也想入秦?” 叶千秋笑着摇了摇头,道:“我这人一向独来独往惯了,我便是入秦,也未必要与王上同行。” 嬴政也是聪明人,叶千秋把话说到了这里,嬴政有些明白过来,反问道:“莫非先生是因为寡人,因此才选择了在此时入秦?” 叶千秋笑道:“确实如此,若非秦王突然出现在新郑,我恐怕不会这么快入秦。” “王上可能不知,我粗通观人相面之术。” “我初见王上之时,便察觉王上的面相不凡,乃真正的王者之相。” “所以,我便想要和王上同行,借此机会,近距离观察一番,看一看我的观人相面之术,准还是不准。” 嬴政道:“哦?那先生现在觉得如何?”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虎口,日角,大目,种种皆是大富大贵之相。” “而最关键的便是日角,王上额头中间部分骨头隆起,形状如日字,此面相又叫伏羲骨。” “王上拥有世所罕见的伏羲骨,便是注定要一统天下,成为千古一帝,建立不世伟业的。” “然而,好事多磨,凡世间种种成大事者,无不是经历磨难。” “春秋时,历代霸主,又有哪一个不是历经磨难,方才成就霸业。” “公子小白少时逃亡莒国,回国时,被管仲一箭射中,若非小白假装倒地而死,又岂能又后来的齐桓公。” “晋文公重耳半生颠沛流离,历经种种磨难,得到秦穆公的支持,方才回到晋国,成为一代雄主。” “越王勾践卧薪尝胆,其中经历种种,自然更不必多言,想必王上亦是知晓的。” “如今,七国之中,以秦国之国力最强,一个前所未有的,将天下一统的机会就摆放在王上的面前。” “只不过,时机尚未成熟,大王何必急于一时。” 嬴政闻言,若有所思,道:“先生所言,和我所问似乎不太相应。” 叶千秋却是笑道:“我有三问,不知王上可答否?” 嬴政来了兴趣,道:“先生尽管问便是。” 叶千秋道:“秦相吕不韦和王上相比,谁更年长?” 嬴政听到叶千秋问出了这么简单的问题,眼中泛起一丝疑惑,不过他还是回道:“仲父年过半百,寡人尚未及冠,自然是寡人年少,仲父年长。” 叶千秋笑着点头,又继续问道:“自吕不韦出任秦国相邦以来,秦国国力可曾衰退?” 嬴政摇头道:“自仲父出任秦国相邦,唯才是举,带兵攻灭东周国,又取赵国、卫国土地,分别设立三川郡、太原郡、东郡。” “国库充盈,粮库充盈,郑国渠动用大量人力物力,秦国亦是游刃有余,待郑国渠一旦修建完成,关中便是千里沃土。” “秦国国力不仅没有衰退,反而更为强盛。” 叶千秋又道:“那王上可曾听过郑庄公掘地见母的故事?” 嬴政闻言,微微颔首,道:“春秋时,郑庄公因母亲姜氏支持共叔段谋反,一怒之下,将其安置到颖城,发誓不及黄泉,无相见也!” “事后,他非常后悔,颖考叔知道后,便机智提出“掘地及泉,遂而相见”的办法,在地道里,最终庄公与母亲姜氏得以相见。” 叶千秋微微颔首,笑道:“三个问题我都已经问完了,王上若还自觉是孤家寡人否?” 嬴政听到叶千秋如此之问,不禁陷入了沉思当中。 他也是聪明人,顷刻间,便明白了叶千秋问他这三个问题的缘故。 叶千秋微微一笑,又继续说道:“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凡事都有阴阳两面。” “王上之所以会有今时今日之诸多烦恼,皆是因为王上只看着其中一面,想逆势而为的缘故。” “当大势不在自己身边时,最重要的不是去想着如何扳倒对方,而是要选择充盈自己,蓄势待发,待时机一到,一切便都顺利成章。” “王上尚不及弱冠之年,目下最紧要的不是想着如何拿到至高无上的王权。” “王上目下最紧要的无非两个字而已。” 嬴政道:“哪两个字?” 叶千秋道:“蓄势。” “蓄势?” 嬴政仔细咀嚼着这两个字。 “敢问先生,如何蓄势?” 嬴政又道。 叶千秋道:“由内而外,内修其身,外修其势。” “内修其身,外修其势?” 嬴政又嘀咕起了这八个字。 叶千秋笑道:“君王是不是孤家寡人,取决于有没有一颗王者之心。” “王者之心,兼容并蓄,可容天下之事。” “治大国如烹小鲜,无论是治国,还是人情世故,平衡之术,皆有其中可循之规律,只要掌握了其中规律,便能得心应手。” “所谓道法自然,便是如此了。” 嬴政听到这里,心中仿佛明白了什么。 “王者之心,内修其身,外修其势。” 嬴政反复咀嚼着这十二个字。 就在这时,叶千秋笑道:“长夜漫漫,王上有没有兴趣学一学我道家的养神之法?” 嬴政道:“养神之法?” 叶千秋笑道:“人之性命方才是存世的本钱,若性命不在,何谈其他?” “内修其身,便首先要有一个好身体啊。” 嬴政闻言,不禁朝着叶千秋拱手道:“多谢先生指点,我欲铸一把天子之剑,不知先生可愿助我完成这千古一国之梦。” 叶千秋笑了笑,道:“王上的天子之剑只能由王上一人铸成,我非王佐之才,且志不在此道,王上应该是知晓的。” 嬴政略有失望,但随即便道:“那我只能是请先生指点炼神之法了。” 叶千秋笑道:“如此甚妙。” 叶千秋将手中的巫术手札放在一旁,开始传授嬴政炼神炼气之法。 嬴政这个人,有着天生的冒险精神,也有着自己的主见。 叶千秋不知道今夜的话,能对嬴政产生多大的影响。 但能影响一点,便算是一点,总归结个善缘罢了。 待叶千秋刚与嬴政念完一段口诀。 这时,盖聂从营帐外面走了进来。 只听得盖聂朝着叶千秋和嬴政说道:“王上,王龁将军派人来,想请先生到中军主帐一叙。” 嬴政闻言,脸上露出疑惑之色,道:“哦?” “王龁将军和先生又不相识,这么晚了,他请先生所为何事?” 盖聂道:“来人并未言明。” 嬴政看向叶千秋。 叶千秋站起身来,笑道:“无妨,我去看看这位王龁将军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嬴政道:“先生小心。” 叶千秋点了点头,出了营帐。 营帐外,有王龁的一名亲兵等候。 盖聂朝着那名亲兵道:“这位就是叶先生。” 那名亲兵朝着叶千秋躬身拱手道:“叶先生,将军有请。” 叶千秋道:“前边带路。” …… 很快,叶千秋便随着那名亲兵来到了大营之中的中军主帐。 进入中军主帐之后,只见王龁坐在主位之上,朝着叶千秋说道:“叶先生在新郑城大展神威,杀了韩国大将军姬无夜尚且能全身而退,丝毫无损的走出韩国。” “叶先生的本事,可是让老夫惊叹的很。” 叶千秋淡淡一笑,道:“老将军身在武遂,对新郑城中的事也了如执掌,看来老将军的消息渠道很广呐。” 王龁抬手道:“先生请坐。” 叶千秋走上前去,坐在了王龁的对面,道:“将军深夜邀请,不知所为何事?” 王龁一边给叶千秋倒酒,一边说道:“不知先生从何而来?” 叶千秋笑了笑,道:“我本江湖一散人,无根无萍,无拘无束。” 王龁闻言,看了叶千秋一眼,笑道:“哦?这倒是有趣了。” “这世上岂能真有无根无萍的人?” 叶千秋笑道:“乱世之下,很多人都流离失所,无家可归,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王龁点了点头,道:“先生此言,倒也有理。” “眼下秦国朝堂风云诡谲,各方势力相互交错,先生此时入秦,意欲何为?” 叶千秋笑了笑,道:“六国之间每天都有很多人入秦。” “我只不过是其中一个而已。” 王龁道:“不,先生和他们不一样。” “先生是为护送尚公子,对不对?” 叶千秋摇头失笑,道:“尚公子有盖聂护持,并不需要我。” “我只是与尚公子一见如故,恰巧我要入秦,便和尚公子一同上路罢了。” 王龁道:“哦?” “是吗?” “那倒是让老夫有些意外了。” 叶千秋道:“让老将军意外的事情,注定还会有很多。” 王龁捏起桌上酒爵来,道:“哦?是吗?” 叶千秋亦是拿起桌上的酒爵,朝着王龁道:“老将军请。” “先生,请。” 王龁回了一句。 二人将酒爵中的酒水饮尽。 王龁又道:“眼下,秦国朝堂风云诡谲,各方势力相互交错,而大秦军队,又是各方势力想要竞相染指的。” “尚公子孤身在外,难免受歹人觊觎。” “如今秦国朝野内外,都不是很太平。” “先生和尚公子一道从韩国归秦,若是想入秦国朝堂,还要三思而行。” 叶千秋看了王龁一眼,淡笑道:“老将军多虑了,我真的只是和尚公子顺路而已。” 王龁道:“尚公子在新郑遇险之事,叶先生可曾知晓?” “我听闻好像是姬无夜想对尚公子不利。” “不知这沿途归秦路上,尚公子又有没有遇到麻烦?” 叶千秋笑了笑,道:“老将军无须多虑,我们这一路行来,安全的很,姬无夜只是针对我而已,针对尚公子的是八玲珑。” 王龁似乎有些诧异道:“八玲珑?” “我听说过,听闻他们是江湖上最顶尖的刺客团体。” “想不到他们竟敢对尚公子不利!” “唉,兄弟阋于墙也不过如此。” “何必手足相残呢!” 叶千秋笑了笑,道:“老将军似乎对八玲珑很了解。” “老将军是不是知晓长安君成蟜便是八玲珑之一呢?” 王龁一听,当即一脸惊讶道:“什么!” “长安君成蟜便是八玲珑之一!” “不可能啊,长安君成蟜作乱于屯留,在一年前就已经被诛了。” 叶千秋微微一笑,没有在这上面纠缠,而是说道:“看来是老将军年迈,记错了一些事。” 王龁闻言,笑道:“的确可能是如此。” “老夫的确岁数大了,有些事情,的确是记得不太清楚了。” 叶千秋道:“将军操劳军务,一时记错也是正常的。” “时候不早了,我就不打扰将军休息了。” “将军无须对尚公子的安危担忧,姬无夜已经死了,八玲珑也已经死了。” 这时,叶千秋站起身来,朝着帐外行去。 待叶千秋离开帐中,王龁的双眼一眯,将手中的酒爵给紧紧握住,悄然说道:“叶先生,你到底是什么人呢?” …… 叶千秋出了中军主帐之后,便又回到了军备营帐之内。 此时,嬴政还没休息,显然是在等候叶千秋。 帐中灯火通明,嬴政还在看着桌上的竹简。 而盖聂则坐在嬴政身后,静悄悄的犹如一尊雕像。 看到叶千秋回来了,嬴政道:“先生这么快便回来了。” “王龁将军找先生所为何事?” 叶千秋笑着走了过去,坐在一旁,道:“王龁将军找我,只是问了问王上归秦之时,有没有遇到刺客。” 嬴政闻言,微微颔首,道:“先生以为王龁此人如何?” 叶千秋坐在一旁,淡淡说道:“王龁作战凶猛,用兵多谋,是秦国的将才。” 嬴政点了点头,道:“王龁确实是累有战功。” “然,邯郸一役,王龁久攻不下,其军功不降反升。” 这时,在一旁沉默了许久的盖聂也开口道:“他得知尚公子消息后,即刻安排在别帐迎候,秘密斩杀斥候,又接连献上计策,步步设局,环环相扣。” “我观此人颇有城府,他能获得如今地位,大概也是因为如此。” 嬴政道:“王龁从这里离开后,这四周军营里的巡逻严密了许多。”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尚公子不必担心,公子一定能完好无损的返回咸阳。” 嬴政闻言,微微颔首,道:“有劳先生了。” 叶千秋笑道:“公子不必客气。” 就在这时,只听得帐外有声音响起,是守候在帐外的军士突然开口道:“千长大人,请止步。” “左庶长有令,军中任何人不准出入此帐。” 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 “帐内何人?” 军士回道:“属下不知。” 那人问道:“不知,还是不能说?” 军士有些慌乱的回道:“这是将军的命令……千长大人,就不要为难属下了。” 那人却是不依不饶道:“我按例巡视军营,也是军令!” 话音一落,只听得帐外响起两名军士的惨叫声。 这时,叶千秋朝着盖聂看去,盖聂微微颔首,站起身来,朝着营帐外行去。 盖聂走到帐外,只见一个身着亮银盔甲,手持长戈的年轻将领站在帐外。 而本来守候在帐外的两名军士都已经倒在地上,被人制伏,失去了行动能力。 盖聂朝着那年轻将领淡淡说道:“请止步!” 年轻将领的脸上带着银色的面罩,只见他看着盖聂,开口问道:“你是?” 盖聂衣衫飘飘,一脸平静的回道:“在下,盖聂!” “盖聂?” “王上首席剑术教师为何来此?” 年轻将领疑惑发问道。 盖聂直接抽出手中长剑,朗声道:“此剑乃是王上亲赐,希望阁下不要乱闯。” 那年轻将领朗声道:“我身为大秦千长,巡视军营乃是职责所在。” 盖聂道:“大人的职责是什么,应该去问左庶长。” 这时,只见这边的响动,惊动了在那边巡逻的秦兵。 几个秦兵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那年轻将领朝着那几名秦兵道:“任何人不准出入此帐,也包括我?” 其中一名军士低头回道:“千长大人,左庶长原话,确实是如此。” 那年轻将领看了盖聂一眼,直接转身离去。 …… 一夜无话。 叶千秋和嬴政、盖聂在军营之中呆了一日。 到了第二天中午,有军士来禀报,说是要邀请盖聂前往点将台,有要事相商。 此时,营帐之中只有叶千秋、嬴政、盖聂三人。 嬴政朝着叶千秋看去,道:“先生,王龁突然只邀请盖聂一人前去,其中是否有诈?” 叶千秋笑道:“用兵之法,倍则分之。”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盖聂道:“莫非王龁是想分开我们各个击破?” 嬴政一脸疑惑,道:“王龁是我大秦将军,他为何要对寡人不利呢?” 叶千秋笑了笑,道:“这个答案或许只有他自己知道。” 嬴政道:“那我们当如何应对?” 叶千秋道:“无妨,我们一起随聂儿前往便是。” 嬴政闻言,微微颔首,道:“也只好如此了。” 话音落下,三人离开营帐,随着营帐外面等候的军士朝着大营所在的点将台方向行去。 点将台乃是点将出征的地方,也是一军大营之中不可或缺的地方。 三人踱步而出,在营中行了没多久,看到了四周的高台。 高台乃是斥候登高望远之地,是为了方便观察敌情。 这时,风沙吹拂。 营中不少士兵还在来回调动。 天空之中,飞鹰盘旋,传来一声飞鹰的鸣叫之声。 三人再走几步,便看到了点将台,只见那点将台之上,旌旗招展。 将军王龁已经在点将台之上等候。 三人很快便来到了那点将台之下。 这时,只见那点将台之下,已经有一个身着银色盔甲的年轻将领在等候。 盖聂上前道:“是你。” 那年轻将领道:“按照军规,非大秦士卒者,登点将台前,需解除兵器。” “左庶长大人已经在点将台上等候。” 盖聂淡淡说道:“我手中之剑乃是王上亲赐。” 年轻将领道:“先生放心,我亲自为先生保管佩剑,绝对不会让这剑有半分损伤。” “待先生从点将台下来时,我自然会物归原主。” 叶千秋听着那年轻将领的声音,便已经知晓这人便是昨夜在帐外想要闯帐之人。 叶千秋朝着盖聂笑道:“聂儿,将剑交给这位千长大人保管便是。” “这可是秦军大营,秦军纪律严明,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盖聂闻言,朝着叶千秋看了看,然后将手中的剑递给了那年轻将领。 年轻将领接过长剑,和三人说道:“三位,请随我来。” 待三人上了点将台。 看到了王龁正正襟危坐在桌前。 王龁看到三人,急忙起身,道:“尚公子也来了!” 嬴政淡淡说道:“王龁将军特意邀请盖聂先生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王龁站在桌前,朗声道:“武遂军营,各方势力纵横交错,敌友难辨。” “老夫想起盖聂先生出身鬼谷,精通辨识之术,想不到惊扰了尚公子,老夫实在有罪。” 嬴政坐在了桌前,一脸平静的说道:“王龁将军有心了。” 此时,王龁道:“不知尚公子打算何时赶赴咸阳?” 盖聂从旁说道:“尚公子有要事在身,自然是刻不容缓。” “哦?” “尚公子刚刚将亲笔书信送出,便要起身赶赴咸阳,是不是有些太仓促了?” 王龁笑着说道。 嬴政淡淡说道:“不错,王龁将军有何不解?” 王龁道:“我不解的是,尚公子的亲笔信,发往之人可是当今太后?” 嬴政道:“王龁将军有何疑虑?” 王龁道:“太后深居宫闱,鲜少问政,只怕对尚公子帮不上多大的忙。” 嬴政道:“将军特意邀请,就是为了确认此事?” 王龁道:“早年太后自赵入秦,诸位公子之中,反倒是长安君成蟜和太后更为亲近些。” “莫非尚公子和长安君成蟜关系密切,情同手足?” “情同手足?” 嬴政站起身来,咀嚼一句,随即冷哼一声,道:“倒是称得上是手足之情。” 王龁道:“既然情同手足,那确实是可以托负大事。” “尚公子既然谋求大事,可有信物在身?” 说着,只见王龁站在那里,从怀中掏出一枚玉扳指来,淡淡说道:“尚公子请看,这可是信物?” 嬴政负手望去,一动不动。 叶千秋不动声色的看着这王龁,心中却是想着,这老头子是不是在作死。 就在这时,只见那王龁两指将玉扳指直接捏碎,嘴角泛起一抹冷笑,寒声说道:“给我拿下这些叛贼!” …… 第16章 嬴政之危,错综复杂(为罗衾不耐五更寒l加更) 随着王龁这一声令下。 只见那点将台四周突然冒出一道又一道的箭弩。 箭弩破空而来,直指站在点将台中央的嬴政。 而与此同时,在点将台四周,也响起了呼喝之声,只见那点将台四周,突然冒出来数十名全副武装的秦军锐士,呼喝着朝着三人围了过来。 眼看着那箭弩已经离嬴政没有多远,就要射到嬴政的身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盖聂将前方的桌子一脚踢起,用桌子将那几道弩箭给尽数挡下。 就在这时,从盖聂的身后,突然冲出来五六名秦军锐士,手持精钢铁链直接套在了盖聂的身上。 将盖聂给牢牢的锁住。 而另一边,叶千秋的身后也出现了五六名秦军锐士,以同样的方法,也是甩出精钢锁链想要套在叶千秋的身上,将叶千秋锁住。 然而,就在那些精钢锁链扔出的一瞬间,一股磅礴气劲从叶千秋的身后暴起。 那五六名秦军锐士,从点将台上直接飞起,朝着点将台下重重摔了下去。 就在这时,只见一名身着黑甲的军士从一旁手持长戈,朝着嬴政猛冲了过去。 突然间,一道银光飞舞,只见那先前在点将台下将盖聂佩剑收走的年轻将领突然拔剑而出,一剑刺在了那黑甲军士的胸腹之中。 这时,盖聂身上也爆发出了狂暴的气劲,将身后五六名军士给彻底甩飞了出去。 那年轻将领将盖聂的长剑丢给了盖聂。 长剑一到手,盖聂瞬间拔剑出鞘,将那五六名军士的性命给取了。 就在这时,一道劲弩利箭又突然从不远处破空而来,直指嬴政。 嬴政面无表情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察觉不到危险即将来临一般。 盖聂疾呼一声。 “尚公子,小心!” 就在盖聂话音落下之时,叶千秋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了嬴政的身前,一把将那飞驰而来的利箭给捏在了手中。 叶千秋看了看手中的利箭,淡淡一笑,道:“秦军箭矢确实不错。” “王龁将军,以为如何?” 话音落下之时,叶千秋信手一甩,横空一指,朝着不远处的高台处指去。 手中的利箭随着叶千秋这一甩,直接急射而出。 嘭! 顷刻之间,在那边高台之上,一个人影倒了下去。 那是刚刚朝着点将台这边发射弩箭的人。 这时,点将台四周的军士已经围了过来。 盖聂和那银甲千长直接冲了过去,与那数十名秦军锐士大打出手。 盖聂杀面对几名秦军锐士,如同砍瓜切菜,如入无人之境。 而那名银甲千长,手中长戈飞舞,亦是有不可阻挡之威势,顷刻间,便铲除了不少锐士。 只听得四面八方,不停响起那些秦军锐士的惨叫声,呼喝声。 血水流了一地,染红了点将台。 就在这时,只见在那里站着的王龁突然暴起,身形一闪,双手紧握手中长剑朝着叶千秋狠狠的劈了过来。 叶千秋嘴角挂着笑意,负手而立。 就在王龁的身形完全高高跃至半空中时,一股磅礴的气劲将其笼罩了起来。 王龁发现自己的身形已经完全不受自己控制,他就这么举着剑,诡异的停留在了半空之中。 叶千秋看着老而弥坚的王龁,笑道:“王龁将军,何以至此?” 王龁看着叶千秋,眼中闪过骇然之色,道:“八玲珑果然是你杀的!” 叶千秋负手笑道:“的确是我杀的。” 王龁咬牙切齿的说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叶千秋笑道:“我已经对王龁将军说过了,我本江湖一散人,无根无萍,无拘无束。” 王龁道:“你是诸子百家之中哪一派的高手?” “道家?阴阳家?” “想不到尚公子身边,还有你这样的人物。” “老夫本就是冒险一试,如今既然已经被你拿住,那便任凭你处置便是。” 此时,那边越来越多的秦军锐士冲了上来,朝着盖聂和银甲千长冲杀而去。 叶千秋淡淡说道:“如果你还认为自己还是大秦将军,就不该让这些锐士跟着你一起陪葬。” “下令吧,让他们退下去。” 王龁倒也干脆,直接爆喝一声。 “所有人,听我号令,全部退下!” 随着王龁一声令下。 正如同潮水一般从四周朝着点将台蔓延而来的秦军锐士,全部往后退去。 这时,只见那银甲千长和盖聂朝着嬴政走了过来。 银甲千长朝着嬴政躬身拱手道:“末将蒙恬见过王上。” 嬴政看着那银甲千长,蹙眉道:“蒙恬?” “你是蒙骜的?” 银甲千长朗声道:“先祖蒙骜,家父蒙武,于昭王、庄王两朝为将。” 这时,只听得那边已经无力反抗的王龁冷喝一声。 “蒙恬,你背叛我!” 蒙恬直起身来,朝着那王龁看去,淡淡说道:“蒙恬从来都只效忠于王上,谈何背叛?” 嬴政饶有兴趣的看着蒙恬,负手道:“你是如何得知我身份的?” 蒙恬当即朝着嬴政拱手道:“回尚公子,昨日末将按例巡查军营,发现营中有一队斥候未归,后来方才发现这队斥候已经被害了性命。” “末将亲自看了这队斥候的致命伤,就去找王龁禀报,向他请教昨日营中日否有陌生人出入。” “王龁便称尚公子一行有可能是从韩国来的细作,让我不得声张。” “昨夜末将又在马厩撞见一名驿使。” “那驿使奉王龁之命急送一封密信出营,这名驿使是王龁亲兵。” “但末将去找王龁确认,王龁却谎称他是授意于尚公子之命前往咸阳送信。” “那名驿使所牵之马四足强健,是为快马,但体型较小,耐力有限。” “如此战马适合速去速回,却是不能长途跋涉,此信若真是送往八百里外的咸阳,挑选如此战马,自然是极为不妥。” “于是,末将故意前往尚公子所在的营帐去查探一番,不仅看到了王上身边的首席剑术教师盖聂先生,还发现了王龁下令军营之内任何人不能进入营帐的命令。” “此时,我心中已经有了不少疑惑。” “这只是其一。” “其二,昨夜,末将再去找王龁之时,王龁在我面前展示王上密信,密信所言,说尚公子一行乃是韩国细作,与曾经叛乱的长安君成蟜有过联系,让我等诛杀尚公子一行,信笺上确实是有王上印信,应该是真实的。” “但如此重要的密信,理当绝对保密才是,在王龁确认了信中内容之时,就应该立即烧毁,以防泄露。” “但是,王龁不仅随身保留,还将密信将我展示。” “展示之后,又急于焚毁,显然此信是特意保留给我看的。” “这只有一种解释,信虽然是真的,但其中的密令却有可能是假的!” “其三,军营内所有公文都记录在案,我查过,七日之内并无来自咸阳的公文。” “如果这封信不是从军营外送来的,那就只可能诞生于军营之内,此信又盖着王上的印信,而王上的印信必然是随身携带。” “所以,也就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王上此刻就在军营之中!” “七日以来,唯一进入军营的外来者,只有尚公子三人。” “起初,王龁说尚公子身份不明,有待确认,但到了晚上却又说尚公子是勾结叛逆的韩间。” “可是尚公子身旁,偏偏有王上的首席剑术教师。” “到了这里,我所有的疑惑也就解开了。” “真相只有一个,尚公子便是王上,王上便是尚公子。” “而这样也就说通了,为什么盖聂先生会出现在这里。” “而王龁,设计骗取王上亲笔书信,假传圣意,派出驿使送出书信,不过是为了演戏给王上看罢了。” 这时,叶千秋在一旁赞叹道:“不愧是将门之后,如此缜密的心思,令人赞叹。” 嬴政眼中亦是异彩连连,朝着蒙恬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蒙氏一族,又出了一位少年奇才。” “蒙恬,你做的很好。” 蒙恬在嬴政面前单膝跪地,道:“我蒙氏一族,世代效忠大秦王上,这些都是蒙恬应该做的。” 嬴政微微颔首,朝着叶千秋道:“先生,可以将这个老贼给放下来了,寡人有话问他。” 叶千秋微微颔首,王龁从空中直接掉落坠地。 他已经被叶千秋禁锢了各处大穴,没有了行动能力。 嬴政一脸冷漠的看着王龁道:“寡人最后问你一句,你是功勋卓着的老将,大秦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背叛?” 王龁呵呵一笑,反问道:“待我不薄?” “大秦待武安君又当如何?” “昔日,昭襄王兵伐邯郸,武安君苦苦劝谏三次无果。” “昭襄王不听而致大败,结果武安君反被赐死,服毒而亡。” “一生未尝败绩的名将,却死在了一场从没有参与的战争当中。” 说到这里,王龁高喝道:“武安君你已经身赴黄泉,末将也要生死相随!” “姓叶的,给老夫一个痛快!” 叶千秋笑道:“有的人想活着,却是只能死去。” “有的人想死去,却只能活着。” “王龁,你还没有说出真正的真相,如何能让你死去?” 王龁怒道:“老夫言尽于此!” 叶千秋笑道:“我来替你说如何?” “你恐怕早已经不是为大秦出力的老将,你或许已经成为了罗网的人。” “罗网以蜘蛛为标志,成员身上或服饰上均有至少一处蜘蛛纹身。” 王龁怒视着叶千秋,道:“你如果不想死无葬身之地,最好不要招惹罗网!” 叶千秋笑着,负手在台上踱步,道:“天罗地网,无孔不入。” “罗网,是七国之中最庞大也是最可怕的神秘组织,罗网于秦国扎根最深,但并不隶属于秦国。” “罗网的势力范围遍布七国,七国之内都有罗网的爪牙。” “无人知晓罗网是何时创立,也无人清楚其存在的目的。” “燕国王室成员雁春君、魏国前任相邦魏庸,韩国大将军姬无夜等六国高层人员都曾与罗网有过合作。” “如果你不是罗网的人,那么你也一定和这些六国高层人员一样,和罗网有合作关系。” “不过,我更愿意相信,你属于前者。” “因为,你本身就是罗网的人。” “如果不是罗网的人,如何能清楚的知晓长安君成蟜便是八玲珑之一的震侯。” “此次,八玲珑前往新郑,就是为了刺杀秦王。” “只不过,凑巧被我顺手给灭了而已。” “你先前打探我们在路上有没有遇刺,不就是想知道罗网有没有派出其他高手继续刺杀秦王吗?” “这么看来,你不太像是罗网的核心成员。” “也对,像你这种人怎么可能成为罗网的核心成员。” “说吧,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叶千秋看着王龁,王龁却是寒声道:“你似乎对罗网很了解。” “但你根本不知道罗网的恐怖!” “你会死的很惨!” 叶千秋闻言,微微一笑,道:“上一个这么对我说话的人,已经死了很久了。” 这时,王龁的嘴角却是突然流出黑血来,然后,他的脑袋一歪,已然是气绝身亡。 叶千秋见状,稍稍蹙眉,上前查探一番。 嬴政从旁问道:“先生,如何?” 叶千秋道:“死了,毒发身亡。” 盖聂疑惑道:“毒发身亡?” “他事先就吞了毒?” 叶千秋微微摇头,道:“不是,这种毒已经在他的体内沉寂了许久。” 嬴政的面上露出凝重之色,朝着叶千秋问道。 “先生刚刚所说罗网是怎么回事? “七国之间,有如此庞大的组织,寡人可是从来没有听说过。” “那八玲珑又是何人?” “先生如何说在新郑时,他们是为了刺杀寡人而来。” 叶千秋道:“罗网的势力遍布七国,连我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由哪些人组成。” “而今七国之间,各种组织层出不穷。” “唯独这罗网和铁血盟最为神秘,实力也最为强大。” “那八玲珑便是隶属于罗网的刺客团体。” “八玲珑分别是乾杀、坤婆、震侯、巽蜂、坎鼠、离舞、艮师、兑鲤。” “八玲珑虽然是八个人,但其实是一体八面,其本体为黑白玄翦。” 一旁的盖聂说道:“这着实古怪,难怪先生说八玲珑已经死了。” “黑白玄翦死在了先生太玄剑下,那八玲珑自然也是死了。” 嬴政从旁问道:“先生说八玲珑之一的震侯便是成蟜,可是成蟜已经在一年前就已经死了。” “如何能出现在新郑城,再死一次。” 叶千秋朝着嬴政看去,笑着问道:“尚公子相信人死之后,灵魂尚存吗?” 嬴政道:“先生的意思是,成蟜死后,灵魂尚且存在。”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可以这么理解,这种事情虽然诡异了些,但确实是有可能存在的。” 叶千秋这几日观看韩非从驱尸魔那里得来的巫术手札,也确认了一些旁门左道之中,的确有拘押死者灵魂的秘法。 罗网能将黑白玄翦从死亡边缘拉回来,八玲珑又以黑白玄翦为本体,只说明了一件事,那就是这这种拘押死者灵魂的秘法应该是来自罗网。 并非是玄翦患了精神分裂症,而是被罗网施展了秘法之后,导致玄翦记忆有了偏差。 叶千秋看了看在地上躺着的王龁,对罗网倒是有了不少的兴趣。 罗网到底是由谁控制? 根据他对于目前情况的一些了解,罗网并非像是吕不韦掌控的。 嬴政和吕不韦之间,应该还有情谊。 这是叶千秋根据嬴政对于吕不韦的一些看法和称呼,判断出来的。 嬴政是个聪明人,如果吕不韦真的对他有歹意。 嬴政不会对吕不韦有着复杂的情感。 叶千秋倒是觉得十分有趣,这样一个埋藏在七国之内的庞大组织。 又是如何在多年之后顺理成章的成为隶属秦国的杀手组织呢? 叶千秋倒是很想挖一挖这隐藏在地下的罗网。 这时,叶千秋朝着嬴政说道:“尚公子,王龁很有可能是罗网的人,你可以让蒙恬检查一下他的衣服或者身体上,有没有蜘蛛的标记。” 嬴政点了点头,朝着蒙恬道:“按叶先生的话去做。” 蒙恬微微颔首,拱手道:“是。” 叶千秋又道:“王龁一死,军中该由何人暂时执掌?” 蒙恬道:“末将可以暂时执掌营中大军,但尚公子的身份还是不宜暴露。” “罗网杀手既然无孔不入,还是要以尚公子的安全为重。” “尚公子最好是尽早离开。” 嬴政微微颔首,道:“蒙恬,平阳重甲军是王龁心腹,你能约束吗?” 蒙恬道:“请尚公子放心,末将一定能约束好平阳重甲军。” 嬴政道:“平阳重甲军是我大秦精锐,不能因为王龁而受到损失。” “蒙恬,这武遂大营就交给你了。” 蒙恬登时拱手回道:“末将领命!” 此时,点将台上,到处都是血迹。 嬴政一脸冷漠,负手道:“将王龁之事尽数传回咸阳,报予相邦知晓。” “就说寡人希望相邦可以将王龁灭三族,其仕途升迁过程中所有推荐、保荐、核准之人,一律严查。” 蒙恬点头道:“末将明白。” 叶千秋听到嬴政如此出言,看了看天象,然后说道:“今日天色不早,我们明日启程。” 嬴政道:“就依先生所言。” …… 夜晚,明月高悬。 嬴政站在营帐之外,看着那一轮明月,和一旁的叶千秋说道:“先生,你说这九州天下,所有人看到的都是一般无二的明月吗?” 叶千秋笑道:“应该是吧。” 嬴政闻言,平静的说道:“王龁为秦国征战一生,却是如此而亡。” “未免可惜。” “这个罗网,到底是什么样的组织,当真就这般无孔不入?” 叶千秋道:“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 “待尚公子回到咸阳之后,也要留意。” 嬴政点头道:“我会小心,先生到了咸阳之后,会在咸阳停留几日?” 叶千秋笑道:“尚公子知道的,我一向随心而欲,或许我不会在咸阳停留。” 嬴政道:“明日就要踏上归途了。” “我这一路全仰仗先生庇护,先生想要什么封赏,尽可与寡人说来。” “待寡人亲政之后,一定给先生封赏。” 叶千秋笑道:“尚公子不必客气,我曾答应鬼谷子护持盖聂一二。” “此番,前路凶险,我护你,便也是护他。” 嬴政微微颔首。 这时,只听得盖聂从那边走了过来,朝着叶千秋和嬴政拱手道:“尚公子,先生。” “蒙恬在王龁的身上并没有找到蜘蛛的标识。”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看来王龁并非罗网中人,只是和姬无夜等人一般,和罗网牵扯过密,有着合作而已。” “王龁刺杀尚公子,这其中或许另有隐情。” “其所为武安军白起鸣不平的言语,也许并不可信。” “武安君白起已经了身故近二十年。” “况且,赐死武安君白起的是昭襄王,而非尚公子。” “便是王龁要替武安君鸣不平,也该在昭襄王在位之时就反叛,何必要等到二十年后尚公子继位。” “这其中的关节,根本说不通。” “只怕是有人在利用王龁,逼迫王龁,或者说控制了王龁,想要通过王龁之叛逆,扰乱秦国。” “谋逆作乱,乃是夷三族的重罪,王龁是军中宿将,为秦国奋战半生,应该不会为了一个已经死了二十年的人赔上他族人的性命。” 盖聂从旁说道:“先生的意思是,这背后是罗网在操控?” 叶千秋道:“尚公子若是死了,谁得到的利益最大?” 嬴政蹙眉道:“若是指秦国之内,那只能是文信侯。” 叶千秋摇头道:“尚公子可有子嗣?” 嬴政道:“我尚未娶妻。” 叶千秋道:“文信侯和太后一身荣华的根基都在尚公子的身上。” “尚公子又无子,尚公子若死,他们无人可立,不会自掘坟墓。” 盖聂眼中一动,道:“是六国!” 叶千秋点头道:“没错,是六国。” “如果我所料不错,东方六国可能又要有大动作了。” “王龁是军中宿将,也是左庶长,左庶长可是秦国最重要的军政大臣。” “正常来说,王龁意图弑杀秦王,无论王龁成功与否,秦国军中都必然受到大清洗。” “和王龁有关之人,都会受到牵连。” 嬴政眼中泛起精芒,顺着叶千秋的话头道:“若是此时六国合纵攻秦,那后果定然不堪设想。” “那我今日岂不是犯了大错,我让蒙恬将王龁之事快马加鞭传信回咸阳,若是仲父依我之言,灭了王龁三族,严查军中。” “那岂不是给了六国可趁之机……” “盖聂,快,快去问蒙恬,送信之人走了没有,如果没走,便让他将此事压下,若是已经走了,你就让蒙恬派人去追,总之一定要拦下!” 盖聂闻言,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当即说道:“我这就去办!” 盖聂急匆匆去了。 不一会儿,又回来了。 嬴政急切的问道:“如何?” 盖聂道:“信使已经走了半日。” “蒙恬已经派人去追了。” “不过……相隔半日的路程,恐怕很难在信使抵达咸阳之前,拦下信使。” 嬴政闻言,面上露出凝重之色。 这时,叶千秋却是说道:“其实尚公子也不必太过忧虑。” 嬴政闻言,急忙问道:“先生可解此局?” 叶千秋道:“文信侯掌管秦国数载,以文信侯的精明老练,定然能察觉到左庶长王龁突然弑杀尚公子之事的其中微妙之处。” “不会轻易下决断,应该会等尚公子回到咸阳之后,询问其中详细情况后再做定夺。” 嬴政闻言,顿时放心不少,点头道:“仲父做事一向稳重,的确有这种可能。” 叶千秋却是又道:“但事情也有不利之处。” “若是文信侯不动声色,将此事按下,来与尚公子言明其中关节,那文信侯自然还是心向大秦。” “但若是他因为王龁一事,在军中展开大清洗,那可就危险了……” 嬴政闻言,顿时,一颗心又提了起来。 片刻后,他长舒一口气,负手看着那夜空之中的明月,道:“希望仲父不要让寡人失望。” 第17章 分道扬镳,天人二宗 咸阳。 吕府。 此时,正是夜里。 府中灯火通明。 书房之中。 秦国相邦吕不韦还在挑灯夜读。 自从吕不韦成为秦国相邦以来,这吕府就一直是秦国中枢最为受人追捧之地,每日都有很多人来到吕府求见吕不韦。 只有到了夜里,方才能清净一些。 吕不韦权倾朝野,由一介商人成为当世最强国的相邦,可谓是走到了这世间名利的顶峰。 吕不韦在秦国封侯拜相,成为了秦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人物。 可是,吕不韦的脸上似乎没有露出半点喜悦。 只见他轻轻蹙着眉头,看着手中的那副竹简,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就在这时,书房之中的烛火一阵摇曳。 书房里突然多出了一个黑影。 黑影隐藏在黑暗之中,似乎身着秦锐士独有的盔甲。 吕不韦放下手中竹简,微微一叹,道:“你来了,情况如何?” 黑影就隐藏在黑暗之中一动不动,只是他手中的两把剑,似乎泛起了幽光。 “相邦,一切尚在可控的范围之内。” 吕不韦道:“王上如何?” 黑影道:“王上毫发无伤,王龁已经伏诛。” “王上已经从武遂绕道,折返咸阳,大概有半个月可到咸阳。” 吕不韦道:“哦?” “是盖聂护住了王上吗?” “将其中详情细细说来听听。” 黑影道:“启禀相邦,王上在新郑时,八玲珑尚未见到王上的人,就已经被人给灭了。” “灭掉八玲珑之人姓叶,疑似是鬼谷中人。” “盖聂、卫庄皆对其执弟子礼。” “有人说其便是鬼谷子本人。” “不过,这个尚且存疑。” “王上似乎对其也十分尊敬,称其为叶先生,在武遂大营,王上能安全无忧,此人功不可没。” “从武遂军中传回来的消息,此人的实力深不可测,不是一般人物。” 吕不韦点了点头,嘀咕一句。 “鬼谷子……” 接着又问道:“那玄翦人呢?” 黑影道:“玄翦已经死了。” 吕不韦点了点头,道:“一把剑有了自己的想法,背叛了主人,的确该死。” “不过,你查清楚没有,这一次,到底是谁指使玄翦前往新郑刺杀王上。” 黑影道:“相邦,此事应该和昌平君脱不了关系。” 吕不韦站起身来,负手在屋中踱步,道:“昌平君芈启……” 黑影道:“相邦,昌平君一直想要谋夺罗网的掌控权。” “这些年,他暗中谋划之事可不算少。” “这一趟,五国合纵攻秦,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昌平君在这个时候对王上发难,其用心不可谓不歹毒。” 吕不韦的左手在肚皮上轻轻摸着,只见他眼中泛着精光,道:“罗网的力量可不是谁想掌控,就能掌控的。” “即便是本相,也不敢妄言说能完全掌控罗网。” “昌平君芈启不算什么,最关键的是站在昌平君背后的那个老妖妇华阳太后。” “楚系在秦国根基深厚,罗网之中三成力量由楚系掌控。” “华阳太后才是楚系的主心骨。” “这些年,华阳太后这个老妖妇看似幽居宫中,对外面的事情不闻不问,但其实她对于秦国之事,可是关心的很。” “自从长安君成蟜死后,华阳太后一直对本相暗恨不已。” “不过,华阳太后虽然不喜欢王上,但事关秦国国本,她应该不是背后的主使人。” “若是成蟜还活着,刺杀王上一事,尚且有可能是她谋划。” “但成蟜已死,纵使杀了王上,楚系也无可扶植之人上位,她应该不会做出这种蠢事来。” “看来,这一次,还真是昌平君芈启搞出来的事情。” “之前,倒是本相小觑他了。” 说到这里,吕不韦突然朝着那黑影看去,道:“掩日!” 黑影回道:“请相邦吩咐!” 吕不韦在书房之中一边踱步,一边说道:“你继续去探听王上的消息,留意那个叶先生。” “属下明白!” 声音落下,黑影彻底消失在了书房之中,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吕不韦看了窗户外面,明月高悬夜空之中。 吕不韦的眼中精光闪闪。 “芈启啊芈启,希望你能藏的更久一点。” “本相倒是想看看,你还有多少手段。” …… 秋风萧瑟,落日的余晖挥洒在平川之间。 平川之上,一架车马正停靠在一处河边,马儿正在饮着河水。 这已经是叶千秋三人从武遂大营离开之后的第十天。 他们这一路行来,速度不算快,但也不慢。 经过武遂大营王龁一事,这一路上,他们也不朝着人多的地方去,从武遂大营带了干粮,一路向着咸阳方向进发。 三人赶了一天路,正好碰到河水,停下来,饮饮马,休息休息。 这时,叶千秋朝着马车一旁的盖聂问道:“聂儿,到咸阳大概还有几日的路程。” 盖聂环抱长剑,道:“先生,还有不到一日的路程。” 叶千秋闻言,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咱们便就此别过吧。” 盖聂闻言,面上虽然依旧平静,但眼中还是露出几分不舍之意。 “先生,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盖聂朝着叶千秋说道。 叶千秋闻言,微微一笑,道:“聂儿,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从韩国出来,咱们一路同行,也有一月有余。” “眼下,咸阳将至,我就不去咸阳了,我打算前往太乙山一观,寻道访友。” 盖聂闻言,微微颔首,道:“先生既然要前往太乙山寻道访友,那我自然不便多留先生,还请先生保重才是。” 叶千秋闻言,笑着点了点头。 此时,站在不远处的嬴政负手看着叶千秋,道:“先生,当真不到咸阳去停留几日吗?”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尚公子不必再劝了。” “到了咸阳,尚公子回宫,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了。” “从这几日沿途打探的消息来看,文信侯并没有动王龁三族的意思,应该还在等着尚公子回到咸阳之后,再做定夺。” “文信侯的心还向着秦国,那尚公子的危机暂时已经解了。” “自从进入秦国以来,我一路上领略了不少秦国风光。” “咸阳城,我日后定然会去。” “待来日,我到了咸阳,尚公子定然会知晓的,到时候,再与尚公子言谈道理。” 嬴政闻言,微微颔首,朝着叶千秋拱手道:“先生指点护持之恩,嬴政没齿难忘。” “待来日先生到了咸阳,一定要让嬴政知道。”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尚公子放心,咸阳,我定会去的。” 说罢,叶千秋朝着嬴政和盖聂拱拱手,然后笑着转身离去。 秦国都城咸阳,地处八百里秦川腹地,渭水穿南,嵕山亘北,山水俱阳,故称咸阳。 太乙山便是终南山,离咸阳不算太远,此地已经靠近了太乙山。 所以,叶千秋便在这里和嬴政、盖聂分道扬镳,独自前往太乙山。 嬴政看着叶千秋离去,心中尚有些怅然若失。 盖聂收拾一番行囊,朝着嬴政道:“王上,咱们也该启程了。” 嬴政点了点头,上了马车。 盖聂驾着马车朝着咸阳城方向驶去。 沙土扬起,秋风之中,已经带了一丝凉意。 …… …… 太乙山,便是终南山。 终南山,对于叶千秋来说,并不算陌生的地方。 不过,眼下这方天地之中的终南山,叶千秋还是第一次前来。 太乙山作为道家祖庭。 曾经有许多道家先贤在太乙山讲法布道。 叶千秋在鬼谷之时,曾经看到过一些关于太乙山的资料。 太乙山作为道家祖庭,在这乱世之中,一直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诸子百家之中,道家算是很古老的存在。 道家起源于远古时的隐士传统。 创始人老子于函谷闭关着旷世之作《道德经》,主张以自身修炼达到万物融合的至高境界。 五百年前,阴阳家便是从道家分裂出去的。 大概三百年前,道家又因为理念不同,分成了天人二宗。 即便如此分裂了一次又一次,道家之人,在江湖上的地位,依旧是很高。 地位来源于实力。 道家之人在江湖上显露声名的不算多,但个顶个的都是实力强横之辈。 近二十年来,道家之人在江湖上显露声名的,无疑便是道家天宗掌门赤松子,还有道家人宗掌门逍遥子。 相比于人宗来说,天宗的人似乎在江湖上露头的还要多一些,不过也多不了多少。 道家天宗除掌门赤松子以外,还有六位天宗长老,还有一位北冥子,似乎比赤松子的辈分还要高那么一些。 道家的影响力很大,即便是第一代鬼谷子王禅,也一样是修道之人,只不过他所学甚广,最终自立一派。 儒家先圣孔子当年也一样要向道家创始人老子讨教学问。 叶千秋远离了常人的视线之后,便飞身而起,沿着太乙山四处观望。 太乙山由许多座山峰组成,叶千秋前来太乙山就是为了看一看道家天人二宗之中还有多少隐藏的高手。 如果道家天人二宗的高手足够多,那他不介意将道家天人二宗给整合一二。 叶千秋在太乙山上空飞了小半天,穿梭在云海之中,自有一番别样体验。 就在这时,叶千秋只听得前方山头有人的呼喊声传来。 叶千秋透过云层看去,只见那云层之下,金光闪烁,异彩连连。 只听得有人呼喝道:“掌门必胜!” “掌门必胜!” 叶千秋落下云端,朝着那人声鼎沸之处行去。 只见那一座山峰高台之上,正有数十名身着青衫长袍的人在高台左右齐聚。 那些人中有年轻的,有年迈的,甚至还有年轻漂亮的女子。 年迈的一个个看起来都是仙风道骨,颇有神韵。 年轻的也都是气度不凡,个个神光内敛。 叶千秋落在不远处的山巅,遥遥相望。 只见那高台之上,有两人正在斗法。 这两人皆是宽袍大袖,仙风道骨一般的人物。 只不过其中一人稍显年轻,大概在五十岁左右,头发半白。 另一人则要显得苍老不少,大概有七十岁左右。 这二人气度不凡,一看都是修行有成之辈。 只见二人手中持剑,身体周围,浮光闪耀,璀璨无比。 长剑在浮光之中摆动,看似是剑招,却能带动天地之力,着实不是一般剑法。 这时,只听得其中那个稍显年轻的五旬老者朝着另一个年纪略大一些的七旬老者朗声说道。 “长生子师兄,你的万物回春尚且还破不掉我的天地失色。” “万物回春虽然算是天地失色的破解招式。” “但是,师兄你的内力比起我来,终究还是略逊一筹。” “师兄,看来未来五年雪霁便要由我天宗执掌了。” 那年长老者闻言,脸上露出不快之色,只听得他清喝一声,道:“赤松子师弟,比剑斗法还未结束。” “雪霁由谁执掌,尚未可知!” 说着,只见那年长老者抬起右手来,食指和中指并拢,金色光芒从他的指尖萦绕而出,朝着那五旬老者挥洒而去。 金光在霎时间弥漫整座高台,一股强横至极的气势冲天而起。 叶千秋感受到这股强劲气势,心中暗道:“莫非我这是正好碰上了天人二宗五年一度的大比之日?” 自从道家分成天人二宗之后,这天人二宗一向是不对付,为了争夺原先道家世代相传的镇门之剑“雪霁”。 双方约定每五年比试一次,胜者即可执掌“雪霁”。 就在这时,只听得那赤松子高喝一声,道:“既然长生子师兄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执意要相争至最后一刻。” “那师弟便只好全力施展了!” 话音一落,只见赤松子一手持剑,一手掐诀。 霎时间,高台之上,金光退散。 黑白之色瞬间笼罩高台,好似天地之间在这一刻都没有了任何色彩一般。 而随着这黑白之色的蔓延。 只见那赤松子飞身而起,剑光飞掠,电光火石之间,好似时间都停滞下来,他的剑已经到了长生子的胸前! 铮! 长生子横剑于胸前。 赤松子的剑尖之上爆发出强横的气劲。 一时间,长生子支撑不住,直接朝着高台之下倒飞出去。 这时,只见高台四周的那些天人二宗的弟子长老,神色不一。 天宗的年轻弟子欢呼雀跃,一些年长之辈,脸上泛起笑意。 而人宗弟子皆是面色难看,垂头丧气。 这时,只听得高台之上的赤松子收了剑光,拱手朝着已经落在高台之下的长生子,道:“长生子师兄,承让了!” “未来五年,这雪霁便由我天宗执掌了!” 说着,只见那赤松子大笑着从高台之上飞身而出,朝着高台前方的一根高达三丈的圆柱上飞去。 只见那圆柱顶端,插着一柄通体黝黑的长剑,剑身之上,光芒泛起,好似在等待着有缘人。 赤松子脸上浮现着笑意,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 就在他正要抬手将那象征着道家正宗的雪霁给一手拔下来的时候。 只见那雪霁突然光芒大作,泛起阵阵神光,从圆柱之上倏然飞起,朝着云层之中飞去。 赤松子面色一滞,目光一顿,朝着云层之中看去。 只见一道人影从云层之中落下,而雪霁则是飞舞在那道人影的周围,好似有了灵智一般。 第18章 和光同尘,道家之人 “是哪位朋友在和我开玩笑!” 只见赤松子从半空之中急速飞掠至台上,朝着那尚在半空之中停留的人影高声喝道。 随着赤松子的这一声高喝。 高台四周的天人二宗之人也发现了来自于天空之中的异动。 一时间,高台四周之人皆是严阵以待,不少年轻弟子已经拔出了腰间长剑。 “是雪霁!” “快看!” “是雪霁被那人拿走了!” “何人如此大胆,竟然敢擅闯我道家观妙台!” 说话的都是一些沉不住气的年轻弟子。 而反观天人二宗的一些长老,皆是不动声色,只是面色之上多了几分凝重。 这时,只见那道身影落在了观妙台之上。 雪霁横飞在那道身影的面前,散发着阵阵幽光。 “的确是一把好剑。” 叶千秋看着横飞在他面前的这把雪霁,不禁赞叹道。 雪霁仿佛感受到了叶千秋的赞叹,在空中打个转儿。 叶千秋伸手,雪霁便落在了他的手中。 一股道法自然的气息从雪霁之上传入他的手中。 雪霁,“十大名剑”排名第六,除却因为它是道家掌门人的象征,也确实是因为这把剑有独到之处。 此时,观妙台四周雅雀无声,一片寂静。 只有四周的鸟雀在若有若无的叫着。 赤松子看向叶千秋,不动声色的问道:“阁下是?”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见一叶落而知岁之将暮。” “因知岁暮而欲得千秋。” “叶千秋见过诸位道友。” 叶千秋的声音平静舒缓,犹如簌簌而流的山泉,没有丝毫的戾气。 一时间,四周的那些年轻弟子身上本来升腾而起的戾气也在这顷刻之间消失于无形之中。 这时,只见赤松子的眼中出现了一抹惊愕之意,他缓缓开口道。 “和其光,同其尘。” “润物无形于自然。” “尊驾也是道家之人。” 叶千秋微微一笑,在观妙台上自如行走,道:“天下间的向道之人,自然都算得上是道家之人。” 赤松子闻言,微微颔首,道:“叶道友所言极是,倒是我狭隘了。” 叶千秋抬手,将手中雪霁往出一送。 雪霁便到了赤松子的身前。 赤松子看着漂浮在他胸前的雪霁,看了看叶千秋,然后一把将雪霁给握在了手中。 四周的天宗弟子见雪霁被赤松子给牢牢握住,不少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这时,赤松子道:“不知叶道友此上太乙山,所为何事?” 叶千秋看了看四周,只见这天人二宗的弟子聚在一处,微微一笑,道:“寻道访友。” 赤松子闻言,便道:“既然如此,那便请叶道友移步我所居住的幽林小筑一叙。” 叶千秋却道:“道友,且慢。” 赤松子一听,心里登时咯噔一下,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他看着叶千秋,心中却是暗道,此人功力深不可测,决然不在北冥子师叔之下。 如此人物突然现身太乙山,若是平常也就罢了,但偏偏是在天人二宗争夺雪霁的这敏感时期。 此人到底想做什么? 不止是赤松子心中疑惑不已。 便是那边人宗掌门长生子也是疑惑不已。 一开始,他感觉到上空的动静,还以为是天宗的哪个闭关多年的老家伙跑了出来。 天人二宗虽然分了家,但一向还是都同居于太乙山。 只是同山不同峰罢了。 两家虽然理念不同,也偶尔有些摩擦,但终究都是道家之人。 但在看到叶千秋之后,长生子便明白了,这人根本不是天人二宗之人。 眼下,道家的弟子长老,基本上全在观妙台左右。 如此厉害的人物一开口,便蕴含着道家至理。 举手投足之间,充满了道家顺其自然、随心所欲的韵味。 而且,像这般厉害的人物,在道家天人二宗也是极为罕见的存在。 此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这数百年来从道家分裂出去的不止有阴阳家、还有蜀山。 此人身份不明,在天人二宗大比之日出现,一出现便让雪霁有灵,此人到底意欲何为? 此番天人二宗大比,是他技不如人,方才失败。 雪霁乃是道家传承的象征,即便是落入天宗手中,也决然不能落入其他外人的手中。 好在雪霁回到了赤松子的手里。 此人应该不是来捣乱的。 长生子看着台上的叶千秋,心头闪过数个念头。 此时,只见叶千秋站在高台中央,朝着赤松子笑道:“既然今日恰逢天人二宗大比,争夺雪霁归属之时。” “那我也来凑个热闹如何?” 赤松子面容平静,看向叶千秋道:“叶道友想要论剑?”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先论剑,后论道。” 说到这里,叶千秋神情一肃,一抹金光从他的身后悄然而出。 金光环绕在叶千秋的身体周围,倏然迎风而涨,在顷刻之间化为一柄三尺青锋剑! 太玄剑漂浮在叶千秋的身前。 叶千秋朗声道:“我有一剑,可搬山,倒海,降妖,镇魔,敕神,摘星,断江,摧城,开天!” “我欲以此剑向诸位天人二宗的道友讨教一二。” “不知可否!” 叶千秋的声音虽然平静如山泉流水,但落在观妙台四周的道家天人二宗的弟子耳中,无异于是惊雷一般。 一众修为尚浅的弟子,面色一白,身体已经有些摇摇晃晃。 这些弟子见状,神色皆是骇然,急忙盘坐在地,运起功来。 此时,赤松子手持雪霁看向叶千秋,眼中泛起精芒。 只听得他朗声说道:“既然叶道友有如此雅兴。” “那就先让我来领教领教道友的高招!” 话音一落,只见赤松子身上突然爆发出一股强横无比的气势。 与此同时,天地在顷刻之间变换了颜色。 五彩斑斓的世界,在赤松子话音落下的那一刻,顷刻之间,便转化为了黑白世界。 最起码在所有天人二宗弟子的眼中。 世界已经完全变成了黑白之色。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都完全停滞下来。 赤松子身形在刹那间飞掠而出,雪霁在其手中,瞬间飞出,这把在道家传承百年的名剑似乎在瞬息之间化为了一道光! 嗤! 剑光刚起,已然到了叶千秋的身前! “你的世界,于我无缘!” 叶千秋站在高台上没有挪动脚步,只是负手看着雪霁。 嘭的一声! 雪霁掉落在地! 太玄剑未动,依旧漂浮在叶千秋的胸前。 赤松子见状,面色一变。 雪霁和他之间的联系,竟然完全被切断了! 赤松子飞速往后退去,抬手朝着山崖间的枫叶树上一吸。 数百片枫叶从山巅化为一道巨龙,破空而来! 赤松子顺手一挥,赤色巨龙朝着叶千秋猛然冲去。 似乎有阵阵龙吟之声从赤色巨龙之中发出。 在叶千秋胸前漂浮的太玄剑终于动了。 剑光招摇而起,一剑挥下。 天地之间的黑白之色,瞬间消失。 万物回春,天地归元! 赤色巨龙在顷刻之间消散。 无数的赤色枫叶从天空之中飞舞下来,落在观妙台之上。 落在了每一个在场的天人二宗弟子的身旁。 一名人宗弟子用手接住了其中一片枫叶,只见那枫叶如同剑刃,已然被削的整整齐齐。 下一刻,只见太玄剑倏然之间,出现在了赤松子的胸前。 赤松子身上泛起一个无形的阴阳八卦。 太玄剑剑势凌厉,剑光瞬间包裹起了赤松子整个人。 下一刻,赤松子从观妙台上朝着台下飞落下去。 太玄剑化作一道流光,回到了叶千秋的身前。 “赤松子道友,承让!” 叶千秋负手而立,连脚都没有动了一下。 赤松子已然败落! 落在观妙台下的赤松子已然稳住了身形,他并没有受伤,但是,他没有受伤,并不是说明叶千秋不强,而是说明叶千秋太强了。 已经强到了收放自如,存乎一心的地步。 “这是……天人合一之上的境界!” 只见赤松子面色凝重,眼中异彩连连。 他在台下看着叶千秋,头一次感觉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天地伟力。 他苦修多年,尚且不能触及到天人合一境界的门槛。 但是,现在,他居然看到了已经处在了天人合一境界之上的人物。 相较于他所能调动的天地大势来说,叶千秋所能调动的天地伟力,已经是如同一般的存在。 就在刚刚他飞下观妙台的那一刻,他便感觉到了天地在那一瞬间,就完全将他给挤压、抛弃。 那是天地大势彻底站在了对方那一边的表现。 赤松子的心头浮现出一股钦佩之意。 只见赤松子朝着叶千秋拱拱手,朗声道:“多谢叶道友手下留情,叶道友功力卓绝,剑术超凡,在下佩服!” “敢问叶道友这柄大小如意的神剑,唤作何名!” 叶千秋站在高台之上,淡淡一笑,道:“此剑名为太玄!” “太玄……太玄剑!” “果然是一把好剑!” 赤松子念叨两句,朝着叶千秋再一拱手。 这时,只见叶千秋站在高台,朝着四方的天人二宗众人看去,朗声道:“听闻,道家天宗有一位北冥子。” “不知可否出来一见!” 叶千秋的声音在天地之间回荡,飘出去很远。 此时,观妙台之下的天人二宗弟子,无人不震撼。 赤松子作为天宗掌门人,刚刚击败了人宗掌门长生子。 可饶是赤松子,也无法让这个唤作叶千秋的不速之客,在台上动弹一下。 那柄太玄剑由小变大,已然如同神剑一般,可大小如意变化。 此时,再听到叶千秋之言,一众道家天人二宗弟子,皆是心悸无比。 个个你看我,我看你。 而坐在观妙台下的天人二宗长老,也纷纷站起身来。 人宗掌门长生子见赤松子也败在了叶千秋的手中,自然已经认识到了叶千秋的强大之处。 听到叶千秋在呼唤天宗太上长老北冥子,长生子的心头亦是微微一动。 北冥子乃是天人二宗之中当之无愧的第一强者。 即便是人宗的太上长老道玄子也自认不是北冥子的对手。 这时,只听得台下有弟子悄然交头接耳道:“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居然连掌门师尊也不是此人的对手。” “谁知道呢?” “天下间的高手那么多,这叶千秋的名号,倒尚且是第一次听说。” “估计是不知从何而来的隐士,此番故意在天人二宗大较之时前来,就是为了和我道家一见高低。” “莫不是阴阳家或者是蜀山来客?” “应该不是,阴阳家的高手和蜀山的高手,师尊又岂会不识?” “也不知道北冥子太师叔出关了没有。” “听师尊说,他老人家已经闭关二十余载。” “若是他老人家出山,应该可以将此人给降伏才是。” “是啊,听说北冥子太师叔近二十年来,一直在闭关参悟《逍遥游》。” “《逍遥游》乃是我道家先贤庄子毕生心血铸成的名篇,其中蕴含的奥妙道理,也只有北冥子太师叔这样的人物才能参透出其中一二了。” 叶千秋的声音如同水面之上的一层层涟漪一般,朝着天地间四散而去。 良久之后。 一群鸟雀和一只苍鹰顺着天际而来,然后在观妙台上停滞身形。 那一群鸟雀凌空而站立,中间却好似有什么在支撑着他们的落脚点。 而那一只苍鹰则是雄踞一群鸟雀的上方,傲视四方。 就在这时,叶千秋微微一笑,朝着那鸟雀和苍鹰所在的方向看去,朗声道:“和其光,同其尘,湛兮似或存。” “道友便是北冥子?” 随着叶千秋话音一落。 只见那鸟雀环绕的中间,一道人影从虚无之中显现出身形来。 那是一个身着蓝色长袍的老者。 老者须发皆白,拥有一双古波无惊的眼眸,还有一张看似平平无奇,但又令人难以忘怀的面庞。 这时,只听得那观妙台左右的一众道家天人二宗弟子,皆是发出了惊叹之声。 原来,那些鸟雀是站在了那老者的身上,而那苍鹰则是立在了老者的头顶。 在苍鹰的脚上,还有两只鸟雀站立。 鸟雀叽叽喳喳的声音从那老者的身体周围响起,充满了自然无为的味道。 只听得那些道家弟子悄然说道:“是北冥子太师叔到了吗?” “苍鹰与群鸟本是猎杀关系,但是在北冥子太师叔的身旁却是可以平静相处,这是为何?” 有人回道:“那是因为苍鹰的凶戾之气被北冥子太师叔给完全吸收掉了!” 这时,只见那蓝袍老者看着叶千秋微微一笑,开口道:“道友功力卓绝,老夫佩服。” 随着那蓝袍老者话音一落,他身体周围的那些鸟雀尽数振翅而飞。 而那只苍鹰也紧随着那些鸟雀一起,振翅而起,朝着天穹之中飞翔而去。 此时,天光正好。 璀璨的阳光透过云层挥洒下来,令人浑身有一种暖洋洋的感觉。 清风拂来,四周山间的翠竹似乎在这秋天也变得充满了勃勃生机。 而这周围的一切,似乎根本一直都是这样,又好像是在北冥子出现之后,方才发生了改变。 “和其光,同其尘。” “北冥子道友修习的乃是道家天宗至高无上的心法,着实令人叹服。” 叶千秋淡淡笑着,朝着北冥子说道。 北冥子道:“叶道友到太乙山来,是为了论剑?还是为了论道?” 叶千秋笑道:“论剑也好,论道也罢,不过是一种展示自我的手段。” “如今,既然北冥子道友已经出现,想必很多事,便无需我再多言了。” 北冥子闻言,微微颔首,道:“道友的太玄剑,确实是神兵利器。” “论剑,道家天人二宗无一把剑可比得上道友手中的这把太玄剑。” “况且,赤松子已然败在了道友手下。” “老夫便和道友论一论道,不知道友意下如何?” 叶千秋笑道:“如此甚好!” 北冥子闻言,席地盘坐下来。 叶千秋亦是如此,就直接盘膝而坐在了观妙台之上。 此时,只听得北冥子开口便道:“道友以为,何为道?” 第19章 坐而论道,幽林小筑(为书友2017……344加更!) 北冥子此话一出,顿时让四周的天人二宗之人,一个个深吸一口气。 何为道。 这种题目,本身就是没有标准答案的。 便是天人二宗的任何一个普通弟子,也能以何为道来阐述出一二自己所理解的一些道理。 没有标准答案的题目,自然是要靠自己所理解的道来让别人认可。 然而,大道三千,想要用自己的道去说服别人,得到对方的认可,这无异于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特别是,提出这个问题的人乃是天宗太上长老北冥子。 这个擅闯太乙山,不明身份的叶千秋,便是在舌灿莲花,如何能说服道心坚固无比的太上长老北冥子! 天人二宗之所以分裂,不就是因为对道的理解不同。 更何况,在场的还有这么多道家之人,即便这叶千秋巧舌如簧,也无法同时说服道家天人二宗的所有人! 几乎所有的道家弟子,在这一刻,都已经认为,在北冥子提出这一问的时候,这一场论道,北冥子已经立于了不败之地! 论剑输了,不要紧。 论道却是涉及到了天人二宗的脸面问题,是绝对不能输的。 这不仅仅是道家天人二宗弟子心中的想法。 便是天人二宗的所有长老也都是这样想的。 天宗掌门赤松子和人宗掌门长生子对看一眼,还是少有的能在一件事上统一意见。 这时,观妙台四周鸦雀无声。 所有道家弟子连大气都不敢出,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叶千秋的身上。 只见叶千秋盘膝而坐,一动不动。 仿佛已经进入了一种难以言说的玄妙状态。 北冥子见状,瞳孔亦是微微一缩。 他知道叶千秋很强,但是却没想到叶千秋居然这么强。 在他刚刚开口的一瞬间,他就已经借用问道之言,在扰乱叶千秋的心神,想要对方跟着自己的节奏走。 一旦对方进入自己的节奏,就会被自己牵着鼻子走。 纵使对方舌灿莲花,也最终会被他的势所影响,最终成为这一场论道的失败者。 但是,他却是发现对方根本没理他这茬儿。 在天地大势的运用之上,对方绝对还要在他之上! 势,本就是看不着摸不到,但又真实存在的东西。 对方既然不搭理他这茬儿,他也是束手无策。 沉静了许久,就在众人以为叶千秋好像都打盹了一般时。 叶千秋终于缓缓开口道:“何为道?” “老子认为道是万物的根本,而庄子说道本就是虚无。” “这二者看似冲突,其实并不冲突。” “因为,每个人对于道的理解本就是不同的。” “道是虚无也好,是根本也罢,皆是道的一种体现。” “就好比我与道友在此论道,亦是道的一种演化。” “无论我说还是不说,道都在那里,这是你无法否认的。” “道唯一,法万千。” “道既是万物的根本,亦是虚无。” “道家无为,又曰无不为,其实易行,其辞难知,其术以虚无为本,以因循为用。” “无成势,无常形,故能究万物之情。” “不为物先,不为物后,故能为万物主。” “老子言“利万物而不争”,是“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宰”。” “庄子言,是“逍遥游”,是“齐物论”。” “列子言,是“天地无全功,圣人无全能,万物无全用”,是“无知也,无能也,而无不知也,而无不能也”。” “在我看来,人是有灵众生,道是无情无形,以有灵求无情,一则是身与道合,以有灵化为无情,二则是求一点性灵,与无情相争,在道中烙印己身。” “人的根基在于一点灵性,而道本身无情无形,无法接近无法理解无法描述,那么身与道合,合的是“人”理解的“无情”之道,这个“无情”和“道”的“无情”是否同一,没有人知道。” “道分阴阳、四象、八卦、五行,万物皆可在道中。”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道不分高下,人却分高低。” “我道在我,只要是修道之人,倒也都可称得上为一声道友,不知北冥子道友认为我所说如何?” 叶千秋看向北冥子,北冥子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赞叹之色,只见他微微一笑,道:“叶道友所言,确实是自有道理。” “我道在我,此言大善。” “只是道友是否还未跳出道的桎梏呢?” 叶千秋闻言,淡淡一笑,道:“既然是道家弟子,为何要跳出道的桎梏。” “若是跳出道的桎梏,何来道家可言?” “当你意识到道是桎梏,想要挣脱的时候,本身就还在道中。” “你以为你挣脱了,其实一直尚未离开道。” “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 “这便是我的道。” 叶千秋的声音掷地有声。 落入在场的天人二宗弟子耳中,皆是让一众道家弟子心头都各自蒙上了一层说不明道不清的道理。 “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 北冥子仔细咀嚼着这句话,来回念着。 那边,赤松子、长生子也在默默念着这句话。 “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 一个真正寻道者的背影,似乎在一刹那间就出现在了他们的心头。 他们的目光再落在叶千秋的身上时,已经皆是叹服。 这时,北冥子出声,叹息道:“经历世事沉浮、阅尽人间沧桑,当俯下身子看到草木生发,春风又绿,依然能够生出怜悯之情。” “在世人眼中,草木之枯荣于我之人生有何增益?” “春秋之轮转于我之富贵能添几何?” “人生之苦难已令人不堪负,又有何心力去关心草木是否变青、春花是否再发?” “叶道友的道,确实是令人敬佩。”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道可道,非恒道。” “北冥子道友以为如何?” 北冥子站起身来,哈哈一笑,道:“道不可论,论者,皆非道。” 叶千秋亦是站起身来,回道:“然也。” 北冥子笑道:“叶道友远道而来,招待不周之处,还请多多包涵,叶道友若是不弃,可随我来。” 叶千秋颔首道:“请。” 话音一落。 只见北冥子和叶千秋的身形同时消失在了观妙台之中。 天人二宗的弟子看着空空如也的观妙台,皆是你看我,我看你,一头雾水。 不知道怎么好好的论道,怎么说到一半,北冥子和叶千秋就突然都走了。 此时,赤松子看着空空如也的观妙台,朝着那边的长生子拱拱手,道:“长生子师兄,天人之约已成,五年后,再来请教。” 长生子亦是抬手,朝着赤松子道:“师弟,请。” 说罢,二人带着各自的弟子门人,各回各峰。 …… 山间,河水还在簌簌而流,有云气笼罩在这山峰之间,仿若仙境。 鸟语花香之间,竹林深处,便是天宗北冥子隐居之地,幽林小筑。 阳光穿过竹林,洒在了这幽林小筑的外面。 叶千秋和北冥子在一间亭下相对而坐。 北冥子正在给叶千秋泡茶。 只见北冥子一边倒着热水,一边笑道:“道友请用茶。” 叶千秋端起那茶杯来,抿了一口,只觉一股淡淡的清香扑面而来。 北冥子道:“如何?” 叶千秋点头道:“不错,这茶水确实有独到之处。” “水应该便是这山间的清泉,而这茶应该是昨日方才新采的吧。” 北冥子笑着说道:“叶道友还真是茶道高手,说的一点错都没有啊。” 叶千秋笑了笑,道:“道友无须恭维于我。” 北冥子道:“不知道友从何而来?” 叶千秋轻轻吐出两个字来。 “鬼谷。” “鬼谷?” 北冥子嘀咕一句。 “叶道友是鬼谷中人?” 北冥子看着叶千秋,有些疑惑。 叶千秋摇头道:“当然不是,实不相瞒,我此上太乙山,其实是为了加入道家。” 北冥子道:“哦?那道友是想入天宗还是人宗?” 叶千秋摇了摇头,道:“我要入的是道家,并非是道家天人二宗。” 北冥子闻言,不禁挑眉道:“道友想做什么?” 叶千秋道:“道友难道不觉得道家分天人二宗,甚为不妥吗?” 北冥子饮了一口茶,道:“有何不妥?” 叶千秋道:“天人二宗因义理之争而分。” “然则,道无高下,人有高下。” “天下修道者本为一家。” “天人二宗本是道家正朔。” “但现在却是因为一些无谓的义理分成了两股。” “现在,有北冥子道友这样开明之人尚在,天人二宗尚且能和平相处,不至于有太大的纷争。” “但如果将来北冥子道友不在了呢?” “天人之争,会不会愈演愈烈!由无谓的义理之争,演变为厮杀高低之争。” “最终逐渐偏离了道家天人二宗祖师当初约定在观妙台五年一比争夺雪霁的初心。” 叶千秋的话音落下,北冥子的瞳孔一缩。 他看向叶千秋,半晌之后,方才说道:“叶道友所言,确实有些道理。” “只是,天人二宗已经分开了近三百年,三百年间,天人二宗之间谁也不能说服对方,又如何能合二为一呢?” 叶千秋笑了笑,手指上沾了一点水,在桌上画了一个阴阳图。 “道友觉得这阴阳两面,是否可以合二为一?” 北冥子道:“若无更加强大的力量从中调和,阴阳也无法合一。” 叶千秋道:“从前没有这样的力量。” “但是,现在,我来了。” 北冥子一听,看着叶千秋久久无言。 过了许久,北冥子又给叶千秋添满了茶水,淡淡说道:“叶道友的想法是好的。” “可是,这世上的事情,终归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叶道友想要天人二宗合二为一,难呐。” “而且,我很想知道,为何道友要想着将天人二宗合二为一呢?” “道友到底有何图谋呢?” 叶千秋闻言,笑道:“北冥子道友如何看待当今的天下?” 北冥子抚须道:“天下必将归于一,这是大势所趋。” 叶千秋道:“天下若归于一,道家天人二宗又如何自处?” 北冥子闻言,微微蹙眉,道:“叶道友此话何意?” 叶千秋道:“北冥子道友以为,天下将由七国之中的哪一国并归于一。” 北冥子道:“当今群雄之中,以秦国实力最为雄厚,秦国是七国之中最有可能一统天下的。” “只是,秦王年少,秦国之大权皆在赵太后和文信侯吕不韦的手中。” “文信侯吕不韦虽然有平天下之志,然,绝非平天下之人,秦国想要东出吞并六国,定然还需要一位有雄心魄力的雄主,方才能完成这天下一统之大业。” 叶千秋点头道:“既然北冥子道友也能看出天下将归于秦,那北冥子道友认为,太乙山地处秦都附近,将来若是天下一统。” “一个有雄心,有魄力的雄主是否会放任不管道家天人二宗这样一股强横的力量?” 北冥子摇头道:“自然不会。” 叶千秋道:“当今之世,诸子百家,能够各自存活,只因为天下并未归于一统。” “若是天下归于一,天子是绝对不会坐视诸子百家这样一股强大的力量在江湖之中存在。” “到时候,诸子百家定然要做出选择。” “是选择归附新的天子?” “还是选择悖逆?” “彼时,道家天人二宗又该何去何从?” “天人二宗的理念之争会不会因为这样的选择而愈演愈烈,最终演变成为天人二宗弟子的同门相残?” “天下尚且能在分裂之后,重归于一,道家为何不能在分裂之后再归于一呢?” 说到这里,叶千秋便不开口了。 其实,在上太乙山之前,叶千秋还想着,要不要插手天人二宗之事,但到了太乙山,恰巧碰到了赤松子和长生子在观妙台比武。 看着天人二宗弟子混迹在一起,他便知道,眼下或许真是将天人二宗重归为一的最好机会。 因为,这时的天人二宗,虽然因为对道的理解不同,而分家了,但双方似乎并没有多少仇恨与厮杀。 如此一来,他若是能促成道家一统,那自然能得到道家的助力。 倒也省却了他很多工夫。 叶千秋不开口,是想让北冥子好好思量思量,北冥子是目前天宗辈分最高的人,他的意见很重要。 北冥子陷入了沉思之中。 显然,叶千秋所言,并非是无端的猜测。 那是一定会发生的事情。 北冥子乃是天宗的太上长老,也是道家存世的智者。 从前,无人戳破这一层。 现在,北冥子从叶千秋口中听到了这些话,顿时间便有了危机感。 如果道家天人二宗会被这样的天下大势而搞得分崩离析,对立厮杀。 那么,对于道家来说,绝非是好事。 天人二宗可以分裂三百年,是因为这五百年来,春秋战国,群雄争霸,乱世风云。 道家天人二宗的分裂,就好像这大周天下的分裂一般。 三百年过去了。 天下一统之势已经逐渐明朗。 那道家是否还要局限在天人之争中不可自拔呢? 天下尚且能在分裂之后凝而为一,道家又为何不能? 北冥子的脑海之中,不断的在回响着这句话。 良久之后,北冥子微微一叹,他看着叶千秋道:“道友想要得到什么呢?” 叶千秋正色道:“我想得到的只是一个可以求同存异,相互扶持,能够在这乱世之中强大下去的道家。” “道家传承至今,已经有了数百年的历史。” “我不想看着道家因为所谓的义理之争,最终在这世间沦为泡影。” “合则两利,斗则两伤。” “道友应该比我更清楚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北冥子闻言,微微颔首,道:“此事事关重大,不可操之过急,还需徐徐图之。” “毕竟,道家天人二宗已经分裂了近三百年,虽然只是义理之争,但想要二宗重归于一,亦是很难办到的事情,两宗的长老是重中之重。” “人宗的道玄子师弟和我交情不错,此事若是能得到他的首肯。” “必然能事半功倍。” “不过,想要折服道玄子师弟,还得看叶道友有多少能耐。” 叶千秋闻言,笑道:“只要北冥子道友相助,此事定然可以做成。” 北冥子看向叶千秋,道:“其实,叶道友给我的感觉,很玄妙。” 叶千秋闻言,笑道:“怎么说?” 北冥子道:“我修道也修了近百年,但是,还从未有人像叶道友这般让我觉得有一种很亲切的感觉。” “这种来自于冥冥之中的亲切感,可能就是我选择信任道友的缘由。” 叶千秋笑道:“那是因为我足够真诚。” 北冥子道:“想要做成此事,那道友的身份可是得让人信服。” 叶千秋道:“所以,我既不能加入天宗,也不能加入人宗。” 北冥子点了点头,道:“叶道友所言极是。” 北冥子和叶千秋一见如故,叶千秋对于道的理解,着实是打动了北冥子。 二人在幽林小筑之中相谈甚欢。 就在北冥子和叶千秋商谈到了酣畅之时。 幽林小筑外面,突然有声音传来。 北冥子笑道:“是掌门师侄回来了。” 北冥子话音一落,赤松子的身影出现在了亭子外面。 只见赤松子手持雪霁,走了进来,坐在一旁,道:“师叔和叶道友在谈论什么,这般高兴。” 北冥子笑着给赤松子也倒了一杯茶,一边倒一边说道:“我们二人在谈论一件大事。” 赤松子倒是有些好奇,道:“哦?” “不知是何大事?” 北冥子看了看叶千秋,然后朝着赤松子问道:“掌门师侄可还记得当初道家为何会分成天人二宗?” 赤松子微微蹙眉,虽然不知道北冥子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但还是回答道:“这是因为天宗祖师和人宗祖师对于道的理念不同。” “我天宗认为既然生死如春秋一般自然而然,就不值得有悲有喜,道家修炼大道就应该做到“无我”,从而融入天地,做到万物忘情,因为忘情,所以无情!” “天宗的无情是在阅览世事沧桑,明白人力难及之后的忘情。” “但人宗则以为众生平等,没有贵贱之分,之所以世上有高低贵贱,是天地不仁所造成的,人可以通过后天努力来达到抗衡、改变“天”的地步。” 北冥子闻言,微微颔首,道:“说的不错,但其实,天人二宗之间还是有很多共通之处的。” “这部分小小的分歧,只是被前代祖师过分夸大了而已。” 赤松子一听,敏锐的察觉到了师叔北冥子是话里有话。 赤松子道:“师叔,为何突然这么说?” 这时,北冥子却是微微一笑,道:“掌门师侄以为,若是天人二宗重归于一,如何?” 赤松子一听,心头咯噔一下,有些惊愕道:“天人二宗,重归于一?” “师叔,您不是在开玩笑吧。” 北冥子老神在在的说道:“你看我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吗?” 赤松子蹙眉道:“师叔为何突然提起了此事?” 北冥子看向了叶千秋。 赤松子顺着北冥子的目光朝着叶千秋看去,缓缓开口道:“叶道友是为了天人合一而来?”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正是。” 赤松子有些错愕,道:“道家分裂了近三百年,三百年间,天人二宗的前辈从未有人敢说能将天人二宗合一。” “甚至从未有人有过这样的想法。” “道友既不是天宗之人,又不是人宗之人,为何想着要将天人二宗合二为一呢?” 叶千秋听了,只说道:“正因为我不是天宗之人,也不是人宗之人,我只是道家之人,所以,我才想着让天宗和人宗重归于一。” 赤松子闻言,却是看向了北冥子,道:“师叔,叶道友到底是什么身份?” 北冥子微微一笑,道:“道家之人,足矣。” 赤松子不知道北冥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要,只得说道:“师叔,此事太过突然……” 北冥子笑了笑,道:“放心吧,此事不急在一时。” 赤松子点了点头。 北冥子朝着叶千秋道:“那从今日起,叶道友便在太乙山落脚如何?” 叶千秋颔首道:“自当如此。” …… 第20章 坐忘访友,欲得逍遥 太乙山,大竹峰,幽林小筑。 叶千秋正在水潭前静坐,听着这大竹峰的天籁之音。 这已经是叶千秋来到太乙山的三个月后。 自从三个月前他在观妙台与天宗北冥子坐而论道之后,叶千秋就正式在太乙山住了下来。 他和北冥子、赤松子谈及道家未来的发展。 用了三个月的时间,赤松子也已经认可了叶千秋的看法。 在天下一统的大势面前,道家该何去何从,这的确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任何一个道家之人,都不会看着道家的衰落。 赤松子作为天宗掌门人,几经提点之后,也已经深刻的意识到了这一点。 不过,此事事关重大,北冥子和赤松子并没有直接联系人宗掌门长生子谈及此事。 他们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人宗太上长老道玄子闭关十五载,将在这几日出关。 北冥子已经和叶千秋商定,在道玄子出关之后,二人前往人宗所在的坐忘峰去拜访道玄子。 道玄子年少时和北冥子乃是好友,虽然二人分别入了天宗和人宗,但这近百年过去,二人的友谊并未发生多少改变。 幽林小筑四周皆是茂密的竹林,虽然已经是冬天,但幽林小筑周围的竹林却是翠绿无比。 竹子是四季常青,一年四季基本没什么变化。 前两日,刚刚下了雪,雪花覆盖在竹林上,久坐于此,便是再暴躁的人,心灵亦是澄澈无比。 叶千秋平日里,便在这里清修。 这幽林小筑本是北冥子闭关之地。 但叶千秋到了太乙山,北冥子便很少长时间入定。 同道之人,纵使是初次相逢,也会有一见如故之感。 叶千秋纵横天下,经世数百年,和北冥子促膝长谈多日,引得北冥子愈发的佩服。 无论是从修为,还是从入道的层面来看,叶千秋所表现出来的层次,都让北冥子心惊不已。 这也让北冥子对叶千秋更加了解,直呼叶千秋是三百年来道家最登峰造极之人。 当然,和北冥子这三个月的相处,也让叶千秋有不少收获。 这方天地之中,道家传承数百年,所拥有的精妙道法,的确不在少数。 这些道法各有妙处,大大弥补了叶千秋在法术层面的短板。 他这数百年修行,虽然也自己琢磨了不少小法术出来,但和这数百年前的前人智慧相比,自然是大大不如。 叶千秋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天才人物,他走的每一步,都是脚踏实地。 对自己有益的东西,他都会去花费很大的心血去学习、吸收,最终归纳总结成为自己的东西。 此刻,他端坐在潭水前,便是在参悟一门新的法门。 法无定式,但必有规律可循。 此时,叶千秋的身前的潭水之中,突然弹起一粒水珠来。 水珠在叶千秋的身前漂浮着。 叶千秋抬起右臂,右手食指伸出,水珠落在食指上,凝而不散。 叶千秋随手一甩,将那水珠甩出,水珠自然而然的落入平静无比的潭水之中。 嘭! 就在这时,潭水之中突然飞起一条银白色的鱼,银鱼在半空之中急速飞跃,然后再落入潭水之中。 叶千秋看着这一幕,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北冥子的声音。 “太玄道兄,道玄子已经出关了,咱们现在便前往坐忘峰与他一叙如何?” 叶千秋闻言,站起身来,朝着不远处的小筑之中看去,北冥子的身形悄然出现。 北冥子每一次入定,他的身形都会消失,这是他刻意所为,只为参悟道家庄子传承下来的《逍遥游》真谛。 此时,北冥子的身形出现,他已经从入定之中醒转而来。 自从进了太乙山,和北冥子同辈相交,叶千秋便以太玄为道号,所以,北冥子称呼他为太玄道兄。 叶千秋闻言,微微颔首,道:“那事不宜迟,咱们现在便出发。” …… 坐忘峰和大竹峰相隔不远。 天人二宗分家近三百年,但关系并没有叶千秋一开始想象的那般势同水火。 两家虽然理念不同,但两家弟子还是时常往来频繁。 而且,二宗的各自法门,二宗弟子都可以互相学习,只不过一些高深道法是要经过对方掌门同意才行。 如此和谐的关系,让叶千秋似乎明白了,天人二宗之间的关系之所以会在后来势同水火。 很可能是因为晓梦和逍遥子这两个天人二宗未来掌门人的关系造成的。 不过,眼下晓梦估计还没出生,自然不可能入天宗。 就连逍遥子好像也尚未拜入长生子门下。 叶千秋和北冥子来到了坐忘峰后,没有惊动人宗的其他弟子,直接来到了道玄子闭关所在的“无功斋”之中。 无功斋和幽林小筑的构造差不多,只不过是少了竹林而已。 叶千秋和北冥子并肩而入。 一进斋中,便看到人宗掌门人长生子,正在和一名须发皆白的白袍老者对弈。 二人坐在屋檐下,听着清泉流响,倒是自得其乐。 北冥子见状,朗声大笑道:“道玄师弟,你前日便出关了,今日才邀我来下棋,可是太不够意思了。” 北冥子和叶千秋往那屋檐下行去。 这时,只见那道玄子抚须笑道:“北冥师兄,你来的正好,且看老夫如何破解长生子师侄的这一局。” 北冥子和叶千秋走到屋檐下,在草席上坐下,也不着急说什么,静静的看着长生子和道玄子下棋。 这二人你一子,我一子,是越下越慢。 待过了一个时辰,这盘棋才终于以道玄子的胜利而告终。 只见长生子朝着道玄子笑道:“师叔,看来您这一趟闭关,又有所得。” 道玄子朝着长生子道:“神人无功,至人无己,圣人无名。” “老夫这一次闭关,确实是又悟到了一些新东西。” 这时,长生子朝着一旁的北冥子拱手道:“长生见过北冥师叔。” 北冥子微微颔首。 长生子站起身来,道:“北冥师叔是来和道玄师叔弈棋的,既然北冥师叔到了,那我便不能鸠占鹊巢了。” 道玄子哈哈一笑,朝着坐在一旁许久,不发一声的叶千秋看去,他见叶千秋气息浑厚,不像是一般人物。 便朝着北冥子问道:“北冥师兄,这位是?” 北冥子老神在在的和道玄子介绍道:“这位是太玄道兄。” “太玄道兄?” 道玄子闻言,微微有些错愕。 北冥子和他同辈分,在目下太乙山中,北冥子的辈分已经是道家最高之人。 此人不是太乙山天人二宗之人,但有此修为,定然是来自其他名山大川之间的隐修。 这天下间的隐修很多,有的人显露声名,但有的人,却是在世间一点声名都没有。 太乙山虽然是道家祖庭,修道之人很多,但放眼天下,还是有不少名山大川之中,隐藏着很多隐修之士。 道家之人虽然炼气,但真正能够有所成就,而活到百岁之上的,并不算多,能让北冥子称呼一声道兄,可见此人之不凡。 道玄子朝着叶千秋微微颔首,道:“不知太玄道兄在哪一座仙山修行?” 叶千秋笑了笑,道:“我曾在云梦山修行多年。” 道玄子一听,不禁诧异道:“哦?云梦山?” “那可是个好地方啊。” “难道太玄道兄是鬼谷之人?” 叶千秋道:“我并非鬼谷之人,但我与上一代鬼谷子赵一确实是有些交情。” 道玄子闻言,抚须慨叹道:“二十年未见,赵一那老家伙也有传人了?” 叶千秋一听,便知道道玄子和赵一认识。 不过,他也没在这上面多言,只是微微颔首。 叶千秋不多说,道玄子却是顺着这话头,打开了话匣子,追忆起了往事。 道玄子道:“鬼谷收徒的条件向来苛刻严厉,二十年前,我在魏地游历,曾在魏地与赵一论道七日。” “我们二人结伴同行,一同游历天下,从魏地前往燕地,再到齐地,后来还去了楚地。” “我游历天下,是为了寻访道友,他游历天下,却是为了寻找合适的传人。” “我二人在天下间游历了三载,他却是连一个弟子都没收下。” “本来以为这老小子此生收不到满意的弟子了,没想到,二十年过去,他连鬼谷子的身份也已经卸下了。” “太玄道兄,他现在还好吗?” 道玄子朝着叶千秋问道。 叶千秋闻言,微微一笑,道:“应该还不错吧。” “我也有两三年未见他了。” 道玄子闻言,也就不在这上面多做纠结。 一旁的长生子看着道玄子和叶千秋说话,目光在叶千秋的身上来回一扫,心中却是暗道:“原来这三个月来,太玄子一直没有离开太乙山。” “太玄子和北冥子师叔关系如此熟稔,莫非是已经加入了天宗?” 长生子的脑海之中只是闪过了这道念头,却也没有在这事上深究。 天人二宗虽然分家了,但都还是道家门人,双方并不是对立的。 天宗若是能有这样一位道法自然的高手加入,长生子倒也替天宗高兴。 毕竟,当日在观妙台上,长生子可是亲眼看到了叶千秋的厉害,也亲耳听到了叶千秋对于道的理解和阐述。 天下间,能有如此修为,又对大道有这般理解的人物,自然有资格成为道家长老。 叶千秋和北冥子今日前来坐忘峰,只是来混个脸熟,增进一下交情。 叶千秋和北冥子自然不会心急到在这时,便将想要把天人二宗合二为一的事情合盘托出。 一来是因为叶千秋和道玄子不熟悉。 二来这事因为这毕竟是天人二宗的大事,需要给道玄子一个缓冲的时间。 今日,只是来串门,访友。 长生子一让开,北冥子便落座在了道玄子的对面。 二人开始弈棋。 叶千秋和长生子坐在一旁,长生子给叶千秋煮茶。 四人倒也不言语,静静感悟这天地间的变化。 弈棋亦是一种互相验证修行之道的方法。 到了道玄子和北冥子这个境界,他们下棋,每落一子,都必然会有其深意。 叶千秋坐在一旁看的倒是津津有味。 如此一连数日过去。 叶千秋和北冥子几乎隔三差五的就会前来坐忘峰和道玄子小聚。 时而论道,时而论法。 一来二去,叶千秋便和道玄子也熟稔起来。 北冥子和道玄子,都不是那种性情古怪之人。 只是修行到了他们这个境界,已经到了古波无惊的心境。 已经很少有事情能影响到他们的心神。 叶千秋在心境方面的修为,比起二人来,还要高明许多。 叶千秋几百年世事浮沉,经历了沧海桑田,道玄子越是和叶千秋相处的久,便越是明白叶千秋的厉害,也自然明白了为何师兄北冥子那般桀骜之人,也甘愿称其一声道兄。 …… 这一日,太乙山上,大雪纷飞。 坐忘峰,无功斋中,传来了道玄子和北冥子的朗声大笑。 只见北冥子抚须笑道:“道玄啊道玄,你都是百岁之人了,怎还如同顽童一般耍赖。” 道玄子亦是笑道:“人老心不老,这还是太玄道兄所言。” “师兄不也是深以为然吗?” 北冥子摇头失笑。 叶千秋坐在一旁,看着那不停落下的雪花,若有感慨的说道:“采薇采薇,薇亦作止。” “曰归曰归,岁亦莫止。” “靡室靡家,玁狁之故。不遑启居,玁狁之故。” 道玄子和北冥子听到叶千秋突然念起了这几句话,皆朝着叶千秋看去。 在一旁端坐的长生子闭目养神,没有掺和道玄子、北冥子和叶千秋的对话。 他已经习惯了叶千秋出现在坐忘峰无功斋。 现在道家天人二宗上下都知道山上多了一位太上长老,道号太玄。 人宗弟子以为太玄子是天宗的太上长老,而天宗弟子则以为太玄子是人宗的太上长老。 此时,只听得道玄子道:“太玄道兄,何以突然念这一首《采薇》?” 叶千秋道:“昨日听闻从山下回来的弟子说到,庞煖联合五国合纵伐秦,深入至函谷关内,已经攻到距秦都咸阳仅七、八十里的蕞地。” 道玄子闻言,道:“自从秦王政继位后,文信侯吕不韦掌权,采用远交近攻方针,五年间攻魏四次,攻韩三次,攻赵一次。” “黄河以北,占领韩上党郡,并重建太原郡,切断了燕、赵与魏、韩之间的联系,并在战略上造成对赵、魏、韩三国侧翼包围态势。” “这一次五国合纵攻秦,也是中原各国为打破不利局面,以图生存,方才发起的大战。” “不知太玄道兄以为,这一次五国合纵攻秦,当是谁胜谁负?” 叶千秋闻言,开口说道:“此番,庞煖发动赵、魏、韩、燕、楚等国合纵攻秦,能深入至函谷关内,攻至蕞地,着实令人惊叹。” “若是庞煖能攻下蕞城,那庞煖便可长驱直入,带兵直指咸阳。” “此时,咸阳城内,兵力空虚,若是庞煖真能攻下蕞城,那说不定还真能让他一举将咸阳也拿下。” “可惜,庞煖孤军深入秦国腹地,想要大胜秦国,一战灭秦,未免有些太过想当然了。” “他已经在蕞地耗费了太久时间。” “一旦秦集中兵力进行反击,驰援蕞地,庞煖只能撤军,而联军也只能不支败退。” 北冥子闻言,在一旁说道:“太玄道兄所言不虚。” “兵贵神速,庞煖此行,定然要在蕞地无功而返了。” 道玄子在一旁亦是微微颔首道:“太玄道兄所言,确实有理。” “若是此次五国合纵失败,那这天下大势可就愈发的明朗了。” 北冥子一听,突然开口道:“道玄师弟也觉得这天下最终会归于秦国吗?” 道玄子摇了摇头,道:“此事,尚且不好早下论断。” “秦国虽强,但秦国外客掌权,想要东出,需上下一心方可。” “目下秦新占区甚大,兵力分散,且人心尚未稳定,这也是庞煖能率军直入函谷关,攻至蕞地之缘由。” 北冥子道:“那师弟以为,若天下一统,我道家该何去何从?” 道玄子闻言,有些诧异的看向北冥子,道:“师兄此言何意?” “我道家又不是纵横家、亦不是兵家、法家、儒家、墨家,无论天下是否一统,我道家依旧是道家,不会有半分变化,何来何去何从之说?” 北冥子却是摇头道:“师弟,从前我也和你一样,是这般想法。” “但是……自从听闻了太玄道兄对天下之事的分析之后,我便再也没有这般想法了。” 道玄子闻言,朝着叶千秋看去,道:“哦?” “太玄道兄有何高见?” 叶千秋坐在屋檐下,目视远方,眼中只有这白雪皑皑的冰雪世界。 “天下一统是大势所趋。” “诸子百家任何一家都不可能独善其身。” “在这历史滔滔的洪流之下,道家虽然不是如同儒墨一般的显学。” “但我道家影响力之大,并不在儒墨两家之下。” “将来天下一统,新天子不会坐视道家独善其身。” 道玄子听到此言,眉宇微微蹙起。 就在这时,只听得无功斋外,有一名年轻弟子跑进门来,那弟子一进门,站在门口,朗声道:“掌门师尊,有人登门拜师,已经连挫人宗三十六名弟子。” 端坐一旁,闭目养神许久的长生子突然睁开了眼睛。 长生子朝着那名弟子道:“知道了。” 那名弟子悄然退出了无功斋。 长生子站起身来,朝着道玄子、北冥子、叶千秋道:“三位师叔,我先去了。” 这时,道玄子却是开口说道:“等等,我们和你一起去。” 接着,只见道玄子朝着北冥子和叶千秋笑道:“天下局势尚且不甚明朗,道家何去何从,也不在这一时的分晓。” “今日,在斋中久坐了多时,倒不如下山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人物,居然能连伤我人宗三十六名弟子。” “不知北冥师兄和太玄道兄意下如何?” 叶千秋站起身来,道:“如此也好。” 北冥子见状,笑道:“那就走吧!” 话音一落,四道人影,已然同时消失在了无功斋中。 …… 坐忘峰,半山腰,一片白雪皑皑。 山溪从山间流下,在半山流淌而过,化为一条不算宽广的溪水。 一座木桥架在那座溪水之上。 桥上站着一人,溪水两岸还站着不少人宗弟子。 那些人宗弟子手中持剑,分立两旁。 桥上那人,头戴斗笠,遮住了面容,他身上披着一件布袍,手中握着一柄长剑。 天地间,仿佛在这一刻变得无比肃穆。 就在这时,四道身形缓缓出现在了小桥的左边。 一众人宗弟子看到这四道身形出现,齐齐朝着四人躬身。 “见过掌门。” “见过太师叔。” 长生子微微颔首,负手朝着桥上之人看去。 叶千秋、道玄子、北冥子,也尽数朝着那人看去。 只见那人身高八尺,气宇轩昂,身上散发一股强横无比的气势。 长生子见状,朝着那人道:“你是来拜师的?” 那人缓缓抬起头来,将头上的斗笠给摘下,露出一张温润无比的面庞。 从面容外貌来看,此人大概在四十岁上下。 只见那人目光沉稳,手持长剑朝着长生子拱手道:“正是。” 长生子道:“为何要来拜师?” 那人道:“我欲得逍遥,故而前来拜师。” 长生子微微颔首。 这时,道玄子开口道:“欲得逍遥?” “倒是口气不小。” “这天下间,又有谁能真正得到逍遥?” 那人回道:“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乎待哉。” 道玄子笑道:“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我修行百年,尚且难得其二。” “你的志向倒是不小。” “想入人宗,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人宗收徒的准则首先是要看有没有坚韧不拔的毅力。” “视察一个人是否有坚韧不拔的毅力有很多种方法,你可愿意接受考验?” 那人躬身道:“请前辈尽管出题便是。” 道玄子微微一笑,朝着叶千秋和北冥子看去,道:“二位师兄,我们三人各出一题,来试一试这小子的毅力如何?” 第21章 三道之言,着写《道经》(万更求订阅!) 雪花依旧在飘落着。 天地之间,变得肃穆无比。 溪水尚未上冻,依稀可以看到在那溪水中不停游动的银鱼。 北冥子和叶千秋站在一起,欣然接受了道玄子的邀请。 四周的三十多名人宗弟子纷纷往左右散去。 长生子身为人宗掌门,考校入门之人本是他的事情,但此刻有道玄子、北冥子、叶千秋三人一起出题,他倒是乐得清闲,在一旁看着。 就在这时,只见道玄子抬起手来,手中突然发出阵阵雾气,那雾气被他随手朝着小溪挥洒而去。 尚未结冰的小溪在顷刻间,便上了冻,本来缓缓流动的溪水上面,已经结了一层厚实的冰面。 道玄子朝着那人道:“考验一个人的毅力,并非是一时之事,所以,我所出的题目,你需要用一个月的时间去完成。” “这溪水冰冻三尺,一个月之内不会解冻,溪水中有鱼。” “我给你的题目是,一个月内,你每天都要在此溪水之中钓到十条银鱼,钓鱼之时不得凭借体内真气,只能当自己是一个普通人。” “你可有异议?” 那人躬身拱手道:“没有异议。” 北冥子在一旁道:“我的题目很简单,一个月之内,手抄《逍遥游》三十次。” “你可有异议?” 那人又朝着北冥子躬身拱手道:“没有异议。” 叶千秋听了道玄子和北冥子二人出的题目,不禁有些愕然。 本来以为二人出的题目会很刁钻,但没想到,这二人出的题目,并不算是什么难题。 既然道玄子、北冥子二人都没有为难这人的意思,他自然也不会为难此人。 他略作沉吟,笑道:“我和他们二位出的题目可能有些不太一样。” “他们二位需要你一个月去完成两件事。” “我对你的考验,可不需要那么久的时间。” 叶千秋往前走了两步,道:“接下来,你只需在我面前站够一刻钟的时间,我的考验,你就算通过了。” 那人一脸平静的说道:“请前辈指教。” 众人听到叶千秋如此考验,皆是有些好奇。 特别是那些人宗弟子。 自从叶千秋来到太乙山之后,叶千秋便成为了太乙山最为神秘的一人。 几个月前在观妙台上,叶千秋一剑败天宗掌门赤松子,又论道天宗太上长老北冥子。 这些事,只要是当日在观妙台的道家弟子,都记得一清二楚。 今日,叶千秋到底要通过什么方法来考验这个拜师之人呢? 周围的这些人宗弟子先前接连都为这拜师之人所败。 有些弟子,还是有些不服气的。 现在,这些弟子倒是想着让叶千秋搓一搓来人的锐气。 这时,只见叶千秋朝着桥上走了过去。 叶千秋一脚踏在桥上。 那人站在桥中央,朝着叶千秋拱拱手。 叶千秋道:“开始了。” 话音一落。 霎时间,天地变色,一股强横无比的气息笼罩住了那人。 而与此同时,叶千秋的元神脱窍而出。 一时间,周围的人宗弟子,全部瞪大了眼睛,看着突然出现在叶千秋身后的超大号叶千秋,一个个皆是不明所以,仿佛从灵魂上受到了震慑一般。 叶千秋的元神早已经凝为实质,由虚转实。 叶千秋也没有刻意隐藏元神躯体。 元神脱窍而出的那一刻。 站在叶千秋对面的那人顿时感觉到了来自神魂之上的威压。 这股威压让他感觉仿佛被人重重在脑袋后面敲了一下似的。 天地间的大雪在顷刻之间飘的仿佛更大更急了一些。 雪花飘落在那中年男子的身上,那中年男子霎时间感觉到了体内的真气为之一滞。 雪花落下的越来越急。 中年男子的身上仿佛有着千钧重担朝着他不停的压下去一般。 中年男子勉力支撑着,额头上竟然渐渐了有了汗珠。 围观的那些人宗弟子看到那中年男子面色难看,如此天寒地冻之时,居然大汗淋漓。 一个个皆是疑惑不已。 他们没有正面承受叶千秋的威压。 自然不知道这股威压的厉害之处。 叶千秋元神出窍,既然是查验中年男子的功力,也是在考验这中年男子的耐力。 他这元神重压,一般人可是承受不住。 只要气势散发而出,便会让其身上犹如压上了重担一般。 一刻钟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对于围观的人宗弟子来说,一刻钟似乎并不长。 但对于身处压力中心的中年男子来说,这一刻钟是无比的漫长。 想他纵横关中多年,号称关中第一豪侠,见过的高手多了去了。 但从未见过像眼前之人这般厉害的人物,只是单纯的威压,就足以让自己难以承受。 不愧是道家的前辈,看来他这一趟到太乙山来寻道,的确是来对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 中年男子的身上,升起层层雾气。 在左右观望的一众人宗弟子皆是暗暗心惊不已。 这中年男子的功力的确是不俗。 不止能接连挫败他们人宗三十六名弟子,竟然还能在太玄子的威压之下坚持这么久的时间。 就在这时,叶千秋的元神悄然回到体内。 叶千秋朝着那中年男子笑道:“你不错。” 中年男子如释重负,朝着叶千秋恭敬的施礼道:“多谢前辈手下留情。” 叶千秋微微一笑,转过身去,朝着道玄子、北冥子说道:“我的考验结束了,你们觉得如何?” 道玄子负手朝着一旁的长生子道:“掌门师侄,接下来的一个月,便由你派人监督这小子了。” 长生子闻言,在旁点头道:“请师叔放心。” 道玄子点了点头,随即身形凭空消失在了原地。 紧接着叶千秋和北冥子也一同消失。 那中年男子看着三人消失,脸上浮现出一抹神往之意。 …… 接下来的数日里,叶千秋和北冥子依旧隔三差五的便前往坐忘峰无功斋去,和道玄子谈玄论道。 至于那个中年男子不出意外的在一个月后成功拜入了人宗。 人宗掌门长生子见其心性坚韧,底子很好,便亲自收其为徒,给其取了个道号,唤作逍遥。 …… 在太乙山呆久了,很容易让人产生一种错觉,那就是这天地之间好像并没有什么战火。 一切外界的东西,到了太乙山似乎就自然而然的被切断了。 太乙近天都,连山接海隅。 白云回望合,青霭入看无。 这一日,叶千秋、道玄子、北冥子坐在坐忘峰绝巅静静修炼,感受着天地浩瀚,领悟着天地间的规律至理。 叶千秋的元神出窍,化成一个小人,落在叶千秋的头顶。 叶千秋的身上泛起层层金光。 就在这时,只听得天空之中一声惊雷乍响。 让道玄子和北冥子从入定状态之中醒转过来。 二人的目光朝着叶千秋的身上看去,只见叶千秋的身上泛起一层又一层的金光。 道玄子一脸疑惑的朝着北冥子道:“北冥师兄,你可知太玄道兄修行的是何等功法?” 北冥子摇头道:“我也不曾知晓。” “不过,看他练功之时所产生的异象,应该一门不弱于《逍遥游》的无上法门。” 道玄子赞叹道:“太玄道兄在道的理解和运用之上,要远胜你我。” 北冥子点头道:“确实如此。” 就在这时,只见叶千秋的头顶出现黑白二色的阴阳八卦。 气引周天,四周的灵气不停的朝着那阴阳八卦之中聚拢而去。 道玄子和北冥子见状,便知晓叶千秋可能是有了什么新的参悟。 良久之后,叶千秋从入定状态之中醒转而来,他看着道玄子和北冥子正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己。 叶千秋不禁笑道:“怎么了?” “我脸上有花?” 这时,只听得北冥子道:“太玄,你刚刚可是参悟了什么?” 叶千秋闻言,微微一笑,道:“的确有所领悟。” 道玄子道:“哦?可否说来听听?” 叶千秋道:“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暗中观察逍遥子的状态,自从他拜入了人宗,似乎愈发喜欢苦修。” “经常可以看到他一人独坐寒潭之上,参悟道理。” 道玄子和北冥子对视一眼,有些疑惑道:“这又如何?” 叶千秋笑了笑,道:“这让我想到了一句话。” 道玄子道:“什么话?” 叶千秋道:“物极必反,道穷则变。” 北冥子和道玄子闻言,皆是微微一怔。 北冥子道:“道兄为何会想到这句话?” 叶千秋道:“从前,我对这句话的理解,尚且不够深刻。” “自从见到了逍遥子苦修的场景之后,我便领悟到了无心的境界。” 北冥子和道玄子皆是嘀咕一句。 “无心的境界?” 道玄子道:“何为无心的境界?” 叶千秋笑了笑,道:“算是一种空灵的状态吧。” “我经常思考生死的问题,我们修道者寻求的到底是永恒的存在,还是不变的永恒。” “如果我们真的可以长生,那坐看这山间云起云落,不问世事,是否又是另一种死亡。” “可这种种认知,全是因为有心。” “于是,我就想着把“心”这堵定内外的围墙拿走,让人重归于宇宙之中的太极。” “要把心拿开,先要守心,当守至心的尽极,物穷则变,方能进入无心的境界。” “就在刚刚,我感觉我的修为又有了少许提升。” 道玄子和北冥子从旁听了,皆是陷入了沉思当中。 有心和无心,有形和无形。 阴与阳,阳与******家人修行之中,总会碰到这样或者那样的问题。 这一参悟,就是许久。 就在叶千秋在太乙山和道家天人二宗的两个老家伙参悟道理之时。 山下的世界却是很不太平。 五国合纵攻秦已经到了最白热化的阶段。 …… 咸阳,章台宫。 秦王嬴政正坐在席上,看着桌上的竹简。 盖聂在一旁端坐,守卫着嬴政。 此时,嬴政朝着一旁的盖聂说道:“联军精锐已破临晋,他们兵分两路,庞煖直奔咸阳,项燕在阴晋,阻挡桓齮回援。” “蕞城目下只剩五万兵马,盖聂,你说蕞城能否守得住?” 盖聂从旁说道:“庞煖跟随鹖冠子在楚地修行多年,听闻此人极富智谋,善于纵横。” “若是相邦大军驰援不及,蕞城还真未必能守得住。” 嬴政微微一叹,道:“如今咸阳城内人心惶惶,坊间皆传大秦将会破都亡国,咸阳城内六国商贾质子散播流言扰乱人心。” “叶先生教我内修其身,外修其势,眼下,咸阳危急,寡人又该如何破局……” 盖聂闻言,只得劝慰道:“王上不必忧心,尽管庞煖富智谋,善纵横,但联军同床异梦,协同不力,此战,秦国必胜。” 嬴政听了,拿着手中竹简站起身来,在殿中踱步,一边走,一边说道:“叶先生前往太乙山已有数月,不知他何时能至咸阳。” …… 转眼间,已经是春暖花开之时。 太乙山上,一片春意盎然。 大竹峰,幽林小筑。 叶千秋正在和北冥子弈棋。 就在这时,只听得幽林小筑外面,有人走了进来,是赤松子到了。 赤松子一进门便和叶千秋和北冥子道:“师叔,叶先生,五国联军败了!” “败了?” 北冥子手中正举棋不定,听到这个消息,瞬间在棋盘之上落子,然后和叶千秋说道:“道兄,盘桓数日,终于等到了。” “是时候了。” 叶千秋闻言,微微颔首,笑道:“的确是时候了。” “也该去和道玄子摊牌了。” 北冥子道:“这几个月来,道玄子也应该清楚了我们的想法。” “如今,秦军再破五国合纵,歼灭五国大军数十万,数年之内,东方六国再无合纵之力。” “这局势是越发的明朗了。” 叶千秋站起身来,道:“事不宜迟。” “道家重归一统,已经是刻不容缓之事。” 北冥子点了点头,朝着一旁的赤松子道:“师侄,你随我们一起前去坐忘峰。” 赤松子道:“是。” …… 坐忘峰,无功斋。 叶千秋和北冥子、赤松子联袂而至。 道玄子坐在屋檐下,看着三人缓缓而现的身形,笑道:“你们来啦。”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道玄,你在等我们。” 道玄子微微一叹,道:“秦国大胜的消息,我已经收到了。” 北冥子闻言,直接说道:“道玄师弟,如今,你还认为我道家没有一统之必要吗?” 道玄子道:“这数月来,我一直在思虑着太玄道兄所言。” “太玄道兄欲将天人二宗重归于一。” “我是没有意见的。” “但是,人宗并非我一人说了算的。” “天人二宗之理念不同的问题,也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方可能让天人二宗弟子心服口服。” “不知太玄道兄在这方面可有准备?” 叶千秋闻言,脸上露出笑容,道:“只要你道玄同意天人二宗重归于一。” “那天人二宗理念不同的问题,也就不是问题。” 道玄子闻言,微微颔首,道:“此事,还需要经过长生子师侄和其他长老的同意。” “我现在便召集他们前来无功斋议事。” “不过,若是天人二宗重归于一。” “那道家掌门人之位,也便只能由一人担任。” “不知太玄道兄和北冥师兄是如何打算的?” 这时,一旁的赤松子朝着道玄子拱手道:“道玄师叔,若天人二宗重归于一。” “这掌门之位,可由叶先生接掌。” “我和长生子师弟二人虽然是天人二宗的掌门人,但想要汇聚道家一统之心,我二人皆无这样的胆识和魄力。” “若是天人二宗重归于一,那叶先生便是促成道家重归一统的最大功臣。” “叶先生本就是道家之人,只是不在天人二宗序列之内。” “以叶先生的本事,来做道家新的掌门人,是再合适不过的事情。” 道玄子闻言,朝着赤松子看去,他看着赤松子道:“赤松,我原以为你还执着于天人之见。” “你既然有如此胸怀,甘愿放弃天宗掌门人之位,那想必长生师侄也不会落在你后边。” 接着,道玄子的目光又看向了叶千秋。 “太玄道兄,是否愿意出任道家新任掌门人。”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舍我其谁。” 道玄子闻言,畅快一笑,道:“也唯有太玄道兄方才有此魄力。” “我这就召集长生师侄和十长老前来议事。” 话音落下。 只见道玄子抬手掐诀,一道小巧玲珑的纸鹤从他的手中飞出,朝着山间飞去。 过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 人宗掌门人长生子还有人宗的十大长老,已经出现在了无功斋。 众人坐定。 长生子朝着道玄子问道:“师叔,您突然召集我们前来,是有何要事?” 道玄子环视左右,然后朗声说道:“今日召集大家前来,是有一件大事要和大家商议。” 长生子道:“敢问师叔,是何大事?” 道玄子看了看坐在他身旁的叶千秋和北冥子,然后朗声道:“五国合纵攻秦失败的事情,想必大家都已经听说了吧。” 长生子和十大长老皆是微微颔首。 天人二宗的人虽然都在太乙山修行,但道家弟子在山下游历的也有不少。 七国之间的事情,天人二宗的掌门、长老,都是十分关心的。 当今之天下,诸子百家之中就没有一家不关心天下大局的。 道玄子道:“大周天下分裂至此,天下一统之气象,已经在秦。” “改朝换代之时不远矣。” “诸位师侄认为天下一统之后,我道家该何去何从?” 长生子敏锐的发现了道玄子话语之中的端疑,他朝着道玄子问道:“师叔此话何意?” “即便是天下归于一统,人宗也一样和从前一般无二。” “师叔如何会有何去何从的想法?” 道玄子听了却是摇头道:“天下凝一,是大势。” “在这大势面前,天人二宗也无法置身其外。” 长生子蹙眉道:“师叔,您就别卖关子了。” “您就说,到底是什么事吧。” 道玄子闻言,道:“那好,那我就开门见山了。” “我已经和北冥师兄商定,欲将天人二宗重归于一。” “道家分裂近三百年,也该在这天下一统的大势面前,顺势而为。” 道玄子此言一出,登时惹得长生子和十大长老惊讶无比。 “什么!” “天人二宗重归于一?” “这……” 饶是长生子早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但也没有想到道玄子所言的大事,居然是这样的大事。 长生子看了看在一旁端坐的北冥子、叶千秋还有赤松子三人。 不禁开口问道:“道玄师叔,您此话当真?” 道玄微微颔首,道:“自然当真,如此大事,难道还能有假不成?” “你们可以说一说对于此事的看法。” 长生子和十大长老相互交流眼神。 道家分裂天人二宗近三百年。 这近三百年来,可是从未有人想过要重归一统。 即便有人这般想过,但也没有这样堂而皇之的将这想法给提出来过。 因为,想要办成这件事,的确很不容易。 这时,只听得十长老之中的其中一名长老问道:“道玄师叔,天人二宗理念不同。” “如何能重归于一?” 其余长老尽数附和道:“是啊,是啊。” “天人二宗对于道的理解不尽相同。” “不然,也不会在三百年前分开。” “若是重归于一,恐怕还是要滋生出不少矛盾。” 就在这时,道玄子朝着叶千秋看去,朗声道:“你们的疑惑,想必太玄子可以给你们解答。” “太玄子?” 长生子和一众长老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叶千秋的身上。 他们对于叶千秋并不算熟悉,但也不陌生。 太玄子叶千秋入太乙山半年有余。 时常和北冥子、道玄子这两位天人二宗辈分最高之人形影不离。 太玄子的本事,他们也是在观妙台上见识过的。 此时,听到道玄子让太玄子来解释,众人尽数看着叶千秋,想要从他的嘴里听一听,到底有什么高见。 叶千秋看到道玄子将难题甩到了他这里来,却是一点都不惊慌。 只见叶千秋端坐在原地,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朗声道:“道家之所以分为了天人二宗,便是因为天人二宗对道的理解不同。” “但每个人对于道的理解皆是不尽相同的。” “为什么非要争个高低,论个高下?” “诸位可曾想过,道家本就为一,道理、道义本就没有高下,都属于道家的范畴。” “正是因为天人二宗的先辈过于执着义理之争,方才让道家分为了天人二宗。” “然则,这种分裂其实是对于大道理解的狭隘所致。” “道乃理之假名。” “道大而无外,小而无内,放之则弥六合,卷之则藏于密,无所不包,无所不贯,弥纶天地,贯彻十分,万物之真宰也。” “道发于天曰天道,发于地曰地道,发于人曰人道,相互传授曰圣道。” “道乃万物之成轨,万有不可离也,离则险象丛生也。” “何谓天道?” “道乃生成万物之基本,为宇宙真正之本体,体用合一,实有不可思议之神妙,难言其实质,乃赋于物性,造成形形色色之境界,有欲界、色界、无色界不同的现象,井井有序,不爽丝毫。” “熙熙万物,芸芸众生,错综复杂,如无道之主宰,岂能井井有序、不爽丝毫者哉!故曰天有天道。” “何谓地道?” “地有金、木、水、火、土凝结而成,上应大气五行之变,下循地质五质五行之性,故万物五族分野。” “天地以三百六十度相运应,周天以二十四节节度,故万物有万殊之差别,天有不测之变,地有成、住、坏、空,纯乃依其法度,如无道主之,不知其所以矣,故曰地有地道。” “何谓人道?” “人道乃人类自然之道德律,为人处世之根本,为人人应负起之道德,由个性推为群性,圆整道德世界,循此道德之本,人情和谐、家乐国治、天下大同矣。” “然则,此三者若是只单寻一道,那无异于是鼠目寸光。” “天道、地道、人道,三者归于源头,才是道家。” “任何一道单独列出,都不足以为道。” “天地人合一,方才是道家。”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天道分阴阳,人道有男女;天道日月循环,人也要按时休息;天道四时代兴,人有生老病死;天道上善若水,人道也要心性柔和;天道天在上、地在下,人道也要男性主刚强、女性主敦柔。”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道家之所以是道家,并非是天人二宗任何一宗所能单独代表的。” “只有天人合一,方才是道家。” “因为区区义理之争,便要将道家分为天人二宗,已然违背了大道之理。” “如果,仅仅是因为对于道的理解不同,就可以将一个完整的道家分为天人二宗。” “那么将来,有人对道的理解又发生了分歧,那么是不是又要将天人二宗再一分为好几宗?” “既然对道的理解不同,为何不干脆如同阴阳家一般,叛出道家,自立一派。” “前人所犯之错,当由后人改之。” “若是无人改之,那便是错上加错,而今天下一统之势已经出现,如果诸位还想让道家传承下去,就不该抱着天人之别。” “天下尚且能裂而重合,道家天人二宗加起来也不过区区数百人而已,如何就不能重归于一!” 叶千秋掷地有声,朝着长生子和那一众人宗长老看去。 只见长生子和那一众人宗长老,个个端坐于原地,久久无言。 叶千秋从天地人三方面阐述了道的存在,又直接否认了天人二宗单独存在的合理性。 长生子和一众人宗长老不得不佩服叶千秋对于天地人三道的理解。 只是,纵然佩服叶千秋,众人也一时间难以拿得定主意。 这时,只听得坐在上首的道玄子继续说道:“太玄子所言,诸位想必听的一清二楚。” “其实道家天人二宗合二为一,也是为了道家的将来考虑。” “若是天下一统,诸子百家也定然要被新天子所忌惮。” “我道家的影响力在七国之间,诸位都是清楚的,若是天人二宗不能齐心协力,难免会给人可趁之机。” “最终受损失的还是道家。” “我们都是道家弟子。” “道家传承至今殊为不易。” “天人二宗的弟子终究和阴阳家的那些人不一样。” “阴阳家背叛了道家,但是我们却不能背叛道家。” “为了道家的未来,我希望大家能够团结一致,将天人二宗重归于一!” 长生子和一众人宗长老闻言,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这时,只听得那边的赤松子朗声道:“长生师兄,天人二宗合而为一,我是赞同的。” “长生师兄乃是深明大义之人,应该能明白两位师叔和太玄子的一番苦心。” 长生子闻言,微微一叹,然后开口说道:“太玄子所言,的确精彩。” “天人二宗合一,在面对更大的危机和风险时,确实是有更好的抵御危机和风险的能力。” “赤松师弟能为道家着想,同意此事。” “我长生又岂是不明理之人。” “只是,二宗若是重归于一,这掌门之位,又该由谁出任?” 长生子看向赤松子,他的意思很明确,赤松子做掌门人,他是不服气的。 赤松子却是微微一笑,道:“若是二宗归一,道家新掌门人将是太玄子。” 长生子一听,登时一愣,随后,他朝着赤松子问道:“你愿意放弃掌门之位?” 赤松子笑道:“若是道家能变得更好,区区一宗掌门之位,即便放弃了又何妨?” 这时,道玄子在旁道:“长生,赤松为了道家一统,甘愿放弃天宗掌门之位,你可不能落于人后呐。” 长生子沉吟片刻,而后说道:“既然师叔也已经决定了让二宗重归于一。” “那我又岂能不顾大局。” “我同意天人二宗重归于一。” 道玄闻言,面色一喜,随即看向人宗十大长老。 这些长老看到长生子都松口了,于是也不再多言,纷纷表示赞同道家一统。 天人二宗的理念之争,因为叶千秋对于天地人三道的阐述,也有了一个较为合理的解决方式。 众人在天人合一的目标上达成一致,气氛顿时就轻松了不少。 这时,只听得长生子道:“太玄子适才所言,最好还是着成典籍经卷,好方便后人翻阅。” 叶千秋点头道:“我正有此意。” “纵观我道家之学说,庄子、杨子之学都是互有相通,又有矛盾之处。” “道家重归一统之后,应当明确一个理念,那就是无论诸子谁人之理论,皆是基于在道的理解之上形成的。” “无道则不成道家。” “所以,我欲着写一篇《道经》,整合道家诸子文章,统合诸子之道理,将诸子于道的理解和意见合并规整,完善我道家的学说体系。” “《道经》成书之日,便是召集天人二宗弟子,宣布道家重归一统之时。” “诸位意下如何?” 叶千秋此言一出,算是让众人都吓了一跳。 就连提出让叶千秋将先前之言编写成册的长生子也是心里咯噔一下。 “太玄子要着写《道经》?” “完善道家学说体系?” 长生子和一众人宗长老都愣住了。 这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这太玄子是奔着圣贤之位去了。 古往今来,诸子百家之中,能真正被诸子百家之人称为圣贤的可就那么几个人而已。 而道家之中,能被称之为圣贤的,只有老子、庄子、杨子、列子几人而已。 自从庄子、杨子逝去之后,道家便再无可着书成经,独领风骚的人物。 当今之世,儒墨为两大显学。 儒家虽然在七国之中不受重用,但儒家现存一位荀子,那可是可以比肩儒家孔孟的人物。 故而,在稷下学宫之中,儒家声名很大。 道家虽然有不小的力量,影响力也不小,但是,道家已经有百年没有出现过能够着书成经的圣贤人物。 如果太玄子真的能够着成一部融合道家诸子之长,完善道家学说体系的《道经》,那道家之声威,定然大涨。 众人听闻了叶千秋对于天地人三道的阐述,深知当世之中,对于大道理解之深者,恐怕无人能出太玄子其右。 此时,倒是纷纷期待起来。 这时,只听得长生子朗声道:“若是太玄师伯能着成这一卷《道经》,那定然可让天人二宗弟子心悦诚服。” 长生子这一开口,众人敏锐的察觉到了他对叶千秋称呼的改变。 先前,他称呼叶千秋为太玄子,现在直接改称太玄师伯。 而道玄子和北冥子亦是不住点头,齐齐说道:“太玄道兄若是真能着成此篇,那便是我道家新圣。” 叶千秋微微一笑,站起身来,道:“那就请诸位静候佳音。” 说罢,叶千秋的身形消失在了无功斋之中。 紧接着,北冥子道:“我也先走一步。” 话音一落,北冥子的身形也消失在了无形之中。 …… 大竹峰,心斋。 这里是道家天宗存放道家典籍之地。 叶千秋和北冥子正在此间查阅资料。 道家历代先贤文章在此心斋之中皆可找到。 叶千秋欲着写《道经》,最主要的还是要将道家历代先贤的文章先给再重读一遍。 一开始的时候,他并没有想着要编写《道经》。 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对于天人二宗的了解越深。 他便知道,想要道家彻底从身心上一统,必须要对道家的学说体系进行整理。 道家诸子之学,本就各自有矛盾之处。 若是不将这些矛盾之处给通通规整于道理之下,将来说不定还会有人因为所谓的义理之争再让道家陷入分裂之中。 诸子百家之中,道家的学说算是最为晦涩难懂的。 一般弟子只能通晓其中最为粗浅的道理。 便是如同北冥子、道玄子这样的太上长老,修行了百年以上,对于道家学说的理解,也不是样样皆通,有些东西,连他们也是一知半解,更别提让他们着书立说了。 叶千秋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要在思想上,让道家弟子形成只有一个道家的共识。 这将是叶千秋所着写的《道经》的最高纲领。 叶千秋几百年所学,融合了后世前世的种种道家理念。 想要着写出这一篇《道经》来,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其中涉及到天道、人道、阴阳、五行,种种各方面的东西。 叶千秋一连在心斋之中呆了三个月。 直到三个月后,才开始正式在大竹峰的幽林小筑之中开始闭关着写《道经》。 平日里,幽林小筑只有北冥子和道玄子陪伴叶千秋。 《道经》的着写不在一时一日,叶千秋估计最少得耗费半年之功。 北冥子和道玄子的作用就是不要让旁人打扰到叶千秋。 太乙山上,还是那般宁静。 可是有些东西,却是在慢慢的发生着改变。 时间过的飞快,一转眼,便已经又过了三个月的时间。 叶千秋编着的《道经》已经成了大半。 这一卷《道经》,叶千秋打算写十二篇。 如今,已经写完了七篇,还剩下五篇没有完成。 此时,正是夏末的夜里。 幽林小筑之中清凉无比。 叶千秋还在仔细打磨着《道经》前七篇的字句。 北冥子和道玄子分别拿了一篇来仔细研读。 只听得北冥子看着书简念念有词,嘀嘀咕咕的念道:“天道渺渺,人道茫茫,何为天,何为道。” “敢问天下人,何为道,何为无道。” “道即为道,不合道即为无道,道可道,非常道,道罚天,天罚人,人罚心,心罚万物。” “天道渺耶?人道茫耶?何为道耶?” “吾即为道,道即为吾。” 第22章 执掌道家,观妙讲道(为我的蓝天流年加更) “混沌生天地,阴极阳生,阳极阴生,是为太极。” “太极为一黑一白,可视为一邪,一正。” “正即阳,阴即邪,阴阳相辅成天地。” 那边,道玄子和北冥子是一个状态,神神叨叨的拿着其中一篇嘀嘀咕咕的,好似疯魔了一般,只听得他念道。 “道即是无,无形的精神,化育万物的精微的物质,故曰,天地含精,万物化生。” “所以,天道之首,是化生万物。地道之首是承载、养育万物。” “而人之首,人法地,管理土地,辅万物以自然!” “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 二人念叨了不知多久,突然一惊一乍的又叫唤道:“妙哉!” “妙哉!” 叶千秋被二人的惊呼声给扰乱了思绪,他用手揉了揉眉心,只觉元神之中的神力又壮大了不少。 这一次着写《道经》十二篇。 给了他莫大的惊喜。 每完成一篇,他的神魂之力,便会增长一成。 这个发现,让叶千秋欣喜不已。 他早就知道可以通过神魂诵读文章来锻炼神魂的强度。 但是没想到着书立说,居然可以于元神有这般大的好处。 这种修炼之法,也算是阐明了一条前路。 叶千秋顺便将这种修炼元神之法记录在了《道经》之中。 他所编着的这卷《道经》注定将是集道家学说之大成的经典。 …… 时光荏苒,转眼间,便又是三个多月过去。 进入了初冬时节,太乙山,天地间又变得寒冷起来。 这一日,正在太乙山修行的天人二宗弟子突然感觉到太乙山上突然有一道金光气冲霄汉,破开云层而去。 就在一众弟子惊疑无比的时候。 太乙山上的道钟突然响起。 嘭!嘭!嘭! 太乙山上的道钟响起,说明是有很大的事情发生,只要道钟一响。 所有在山上的天人二宗弟子,无论是闭关的,还是在做其他事的,都要尽快前往观妙台。 …… 幽林小筑当中。 叶千秋看着摆放在书桌前的这《道经》十二篇,心中感慨万千,想不到有一日,他也成为了着书立说的大家。 和编着武学秘典,修行功法不同。 《道经》的着写,更注重的是对道家学说体系的完善和填充。 这其中有不少东西,都是现世没有的。 也有不少东西,是叶千秋这数百年来,对于大道的理解和注释。 这一卷《道经》刚刚成书,便显露出了不凡气象。 他的元神在刚刚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状态,那种强大的充盈之感,让叶千秋也无法明白,他的元神到底达到了一个怎样的境界。 那金光是由叶千秋的元神所发,直冲斗牛,气冲霄河。 就在那金光冲天而起之时,叶千秋的元神似乎在某一刻,看到了天地众生。 那是一种很奇特的感觉。 叶千秋还没有来得及细细体悟,北冥子和道玄子这两个老家伙就已经迫不及待的通知了各自的徒弟徒孙。 让人敲响了道钟,让天人二宗的弟子全部集结到观妙台去,准备宣布天人合一之事。 叶千秋将元神之事暂且放下。 《道经》已然成书,也的确是该趁热打铁,将道家一统之事公之于众。 道玄子和北冥子站在幽林小筑外面,兴奋的走来走去。 二人修行百年,很少有这么失态的时候。 《道经》一出世,则意味着叶千秋已经成为道家的新圣贤。 道家再出一位大才之人,统领道家天人合一。 这是天大的喜事,由不得他们不高兴。 这时,叶千秋从小筑之中走出。 和道玄子、北冥子道:“两位师弟,走吧,我们一同前去观妙台。” 道玄子和北冥子抬手道:“道兄请先。” …… 观妙台处于坐忘峰和大竹峰的交界之处。 此时,天人二宗弟子、长老都已经尽数集结在此地。 连天人二宗的掌门人赤松子和长生子也已经到了。 不过,他们和其余长老一样,都端坐在观妙台四周,闭目养神,一言不发。 天人二宗的那些年轻弟子可就沉不住气了。 纷纷交头接耳,在互相询问着,为什么突然要将大家召集到观妙台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结果就是,你问我,我问你,没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些弟子也不敢和掌门去搭话,只好在一旁等候。 逍遥子坐在师父长生子的旁边,看着周围的天人二宗弟子,眼中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旁人或许不清楚为什么突然集结天人二宗的弟子到观妙台来。 但是他却是清楚的很。 他身为长生子的关门弟子,自从入长生子门下,便极得师父长生子的厚爱。 人宗的许多事情,都会提前交代他。 逍遥子和别的人宗弟子不同。 大多数人宗弟子都是从小就进了人宗。 便是岁数大一点的,也都是在十几岁就已经是人宗弟子。 只有他一个,人到中年,方才拜入道家人宗。 他前半生在江湖上闯荡,号称关中第一豪侠。 无论是做事,还是为人方面,比起一众道家人宗弟子来说,都要稳重成熟的多。 所以,别看他虽然才入门不到一年,但是却已经是人宗弟子当中,最受掌门长生子倚重之人。 他已经从掌门长生子的口中得到了一些消息,知道今日天人二宗弟子汇聚一堂,乃是为了宣布一件大事! 道家终于要在分裂近三百年之后,重归一统了。 逍遥子的心中好奇更多一些。 他很想知道为什么天人二宗肯在三百年后重新归于一统。 毕竟,义理之争,看似无形无质,但其实诸子百家的很多学派之中,都有着各自的内部分歧。 想要一方压倒另一方,绝非易事。 能够将分裂了近三百年的天人二宗合二为一,这需要的不仅仅是强大的力量,更需要令天人二宗之人心悦诚服的道理。 此时,观妙台四周,有弟子小声说道:“你们看到了没有?” “今日,大竹峰上,好像有一道金光冲天而去,也不知道是何缘故。” “是啊,我也看到了。” “会不会召集咱们前来观妙台,就是为了此事。” “莫非是有什么宝贝出世了?” “哪里来的宝贝,估计是另有要事。” 就在一众弟子疑惑不解,蠢蠢欲动的时候。 这时,观妙台上,突然出现了三道身影。 一众弟子齐齐朝着台上看去,只听得其中一名弟子道:“来了。” “是北冥师叔祖和道玄师叔祖到了!” 又有一名弟子道:“咦,那不是天宗的太玄子师叔祖吗?” 有人回道:“太玄子师叔祖明明是人宗的,什么时候成了天宗之人了?” 随着叶千秋、道玄子、北冥子的出现。 只见天人二宗的掌门人和长老全部站起身来,朝着三人躬身行礼道:“拜见师叔祖。” 叶千秋、道玄子和北冥子皆是微微颔首。 此时,四周天人二宗的弟子也急忙起身朝着三人见礼。 一时间,观妙台四周变得宁静无比。 只听得道玄子朗声道:“赤松师侄,长生师侄,你们可以上来了。” 赤松子和长生子直接飞身上了观妙台。 二人对视一眼,然后赤松子朝着四周环顾,朗声道:“今日,召集大家前来观妙台,是有一件大事要宣布。” “此事关系到我道家之未来,与诸位息息相关。” 天人二宗的弟子闻言,皆是一头雾水。 心中各自想着,到底是什么样的大事,居然要如此这般兴师动众。 就在这时,只听得长生子又开口道:“赤松师兄口中所言之大事,便是我道家天人合一之事。” “从今日起,道家再无天人二宗之分,无论天宗弟子,亦或是人宗弟子,往后都只是道家弟子。” “自三百年前,我道家分为天人二宗之后,道家之声势,便大不如前。” “如今,天下一统之势渐渐趋于明朗。” “我道家想要在天下一统之后,有所作为,必须天人合一,共同扶持。” “值此大争之世,我道家弟子已不可能独善其身。” “而今,我道家再出一位圣贤。” “他将带领我道家重新走向辉煌。” 天人二宗一众弟子闻言,脸上都浮现出了惊讶之色。 “天人合一?” “天宗和人宗要重归一统了?” 很多弟子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作为弟子来说,师长之命,自然不敢违抗。 更何况,说出这个话的人,是赤松子和长生子这两个天人二宗的掌门人。 一些弟子头脑很清楚,只听得其中一名人宗弟子,朝着长生子问道:“敢问掌门师尊,我道家何时又出了一位圣贤?” “弟子怎么不知?” 长生子看向那名弟子,微微一笑,道:“木虚所问,想必是你们都想要知晓的。” “我也就不卖关子了。” “我道家新圣,便是太玄子师伯。” 天人二宗的一众弟子闻言,皆是心头一震。 齐齐朝着叶千秋看去。 能被称为圣贤者,无一不是经纶满腹、通晓大道的绝顶高手。 道家已经有百年没有出现过圣贤。 现在,居然又有圣贤出现了? 在天人二宗所有弟子的注视之下,叶千秋往前走了两步,只见他朝着一众天人二宗的弟子朗声道:“诸位,今日召集大家前来,一来是宣布道家天人二宗重归于一。” “二来是我要给诸位诉讲大道,定道家之基。” “我着写《道经》十二卷,藏于心斋之中。” “今日讲道之后,凡道家弟子,皆可到心斋翻阅《道经》,明我道家根本之理。” 这时,只见赤松子双手托着雪霁,朝着叶千秋说道:“道家天人二宗重归一统,赤松肯请太玄师伯出任我道家新任掌门人。” 长生子也急忙在一旁躬身行礼道:“太玄师伯上应天命,下应苍生,为我道家定一统之基。” “长生肯请太玄师伯出任我道家新任掌门人。” 其余天人二宗长老纷纷起身,有样学样,朝着叶千秋躬身行礼。 叶千秋微微颔首,将雪霁从赤松子的手中拿了过来。 “从今日起,我为道家掌门人。” “凡道家弟子,要遵循大道,不得同门相残。” 天人二宗的数百名弟子见状,虽然觉得事情发生的有些突然,但眼下天人二宗掌门人,长老都已经表态了,那显然此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不论是反对还是赞成。 眼下,他们这些弟子们的意见其实都起不了太大的作用,于是,一众弟子也纷纷起身,躬身拱手,朝着叶千秋行礼,齐声道:“弟子等谨遵掌门令。” 数百人的声音,声势浩大,鸟雀都吓跑了不知多少。 这时,叶千秋手持雪霁,在观妙台之上端坐下来,抬手道:“大家请坐。” “今日,道家重归一统,我也要为道家众弟子讲一讲天人合一之道,讲一讲道家存世的根本之道。” 话音落下,但见叶千秋抬手,手中凭空出现一团水。 那水凝而不散,在叶千秋身前漂浮起来。 叶千秋朗声道:“有谁可知这一团水是从何而来?” 台下的一众道家弟子闻言,不少人都浮现出疑惑之色。 有弟子道:“掌门,您功力绝顶,这水难道不是您用真气凝结而来的吗?” 叶千秋笑道:“你如何知道水是由真气凝结而来呢?” 那弟子挠头道:“这个……弟子说不上来……” 叶千秋朝着四周看去,道:“有谁知道,为何我能凭空凝结出这一团水来?” 台下一众弟子修为高深者也有一些。 这时,只听得坐在一边的逍遥子朗声回道:“是因为空中有看不见的水,所以掌门才能聚水在手中。” 叶千秋微微一笑,朝着逍遥子赞道:“说的好。” “正是因为空中有看不见的水,所以,我才能用真气将其凝结出来,如果本来没有水,那用真气可是凝结不出半点水来。” “水几于道,这在空中的水是气态,而冬天的飞雪是固态,汇入江海便成了液态。” “这三者都是水,只是形态不同名称各异。” “道也是如此。” “道在天是原本无形的状态,称之为阳。” “阳聚而成气,气聚而成形。” “成形之后,变为质,即我们看得见的有形物质,有形物质再聚合形成地。” “地为阴,有天地,然后有万物,而人居于天地之间,有阴有阳。” “道即是意识,是精微的物质,所以道家称之为精神。” “我道家先圣老子,在入定进入“恍惚”的状态下,看到了“其中有象,其中有精,其精甚真”的道。” “无形的道,还是有形的,只是极其细微。” “所以太极图中白鱼有一个黑点、鱼眼,这个黑点即是道。” “精神四达并流,循环于天地间。” “在天,故曰,有天道。” “凝聚为有形质的,看得见的物质坠地,故曰,有地道。” “人是无形的精神和有形的肉体、骨骸的阴阳结合体,故曰,有人道。” “其实,无论是人道也好,地道、天道也罢,这一切种种皆基于道。” “庄子说无思无虑始知道,无处无服始安道,无从无道始得道。” “并非是否定道的存在,而是要表达道不可知的观点。” “就好比我手中的这团水。” “如果这团水不显化在我手中,那么你们如何能察觉到这团水呢?” “但大家察觉不到这团水,难道这团水就不存在吗?” 台下的一众弟子听到这里,面上皆露出了恍然之色。 原来一团水也蕴含着常人难以辨别的道理。 叶千秋还在继续从其他方面深入浅出的讲述着“道”。 一众道家弟子,有人听的如痴如醉,有人听到一半,则是一头雾水,只觉道之高深,难以理解。 随着叶千秋讲道的深入,本来在山间飞舞的苍鹰和鸟雀,松鼠和猴儿也尽数围在了观妙台的四周。 叶千秋感受到了讲道之时,天地之中似乎有一种奇特的韵律和他发生了共鸣。 叶千秋心中暗道,此方天地拥有神冥力量,讲道之时发生这种神奇之事,倒也是在正常范畴之内。 这一番讲道,延续了大概三个时辰左右。 待日斜夕阳之时,讲道方才结束。 道家数百名弟子各自怀着难以言说的心情离开了观妙台。 道家天人二宗重归于一,又有新圣太玄子携《道经》出世,给众弟子讲道。 此事很快便传扬了出去,引得诸子百家震动。 叶千秋成为了道家掌门人之后,便将天人二宗弟子合归一处,人宗弟子全部搬回了大竹峰。 隔三差五的便召集道家众弟子,给一众弟子讲道,将《道经》十二篇中的要义给众弟子一一说来。 不过,能听懂的终究只是少数。 大部分弟子,对于《道经》的理解还很片面。 道家一统,叶千秋心里的石头也总算是落地了。 经过他数次讲道,原先天人二宗弟子之间的隔阂越来越少。 而他对于道家的实力也有了进一步的认识。 道家弟子可能听起来不算多,但加起来也有三百多人。 并非是所有的道家弟子都在山上修行,还有一部分弟子,潜藏在七国之中做密探。 道家弟子行事很低调,给了人一种错觉,让人觉得道家弟子不多,但道家其实在七国之中的势力并不小。 叶千秋接触到道家的这些隐藏实力之后,便有了下山的打算。 这一日,幽林小筑之中。 刚刚闻讯而来的赤松子和长生子脸上露出不解之色。 赤松子道:“眼下道家重归一统没多久,掌门师伯就此下山,是不是太过仓促了一些。” 叶千秋却是笑道:“无妨,山上的事,有你们二人处理,我放心的很。” “我此次下山,也是为了道家。” 第23章 一字千金,天降流火(万更求订阅!) “哦?不知掌门下山所为何事?” 赤松子和长生子皆是一脸疑惑。 道家刚刚归于一统,虽然说山上的日常事务大部分无须掌门亲自过问,但是这些日子以来,掌门每隔几日便给道家众弟子讲道。 众弟子已经习惯了掌门在山上的日子,现在掌门要下山去,赤松子和长生子还是有些不舍的。 那边,道玄子和北冥子的脸上却是浮现出淡淡的笑意。 叶千秋道:“这也是为什么我要找你们二人前来的缘由。” 赤松子和长生子齐声道:“请掌门指点。” 叶千秋微微颔首,然后说道:“这百年来,天下战乱不休。” “既然天下一统之势已显,那我道家自然不能是袖手旁观,要顺势而为。” “秦奋六世之余烈,天命在秦,我欲先去一趟咸阳,亲自面见一趟秦王嬴政。” “天下欲久安,需要一位明主。” 赤松子和长生子闻言,若有所思。 长生子在一旁说道:“虽然秦国目前是天下最强大的国家,也有一统天下之气象。” “但秦法严苛,终究不是久治之道。” 叶千秋笑道:“正是因为秦法严苛,所以我道家方才有用武之地。” “我与秦王嬴政有过一面之缘,此子有天命在身。” “但是,眼下的秦王嬴政是龙潜于渊,所以,我打算相助其一二。” “来日,秦国一统天下,道家也可无虞。” 赤松子闻言,则道:“既然掌门已经决定,那我们自然不会反对掌门的计划。” “只是,掌门此次下山,是否需要带上些其他弟子。” 叶千秋道:“自然要带,嬴政目下手中可用之人甚少。” “此入咸阳,我欲带六名弟子一起下山。” “这六名弟子必须是心思剔透,办事得力之人。” “你们二人去挑选这样的六名弟子,明日一早,让他们来寻我,随我一起下山。” 赤松子和长生子闻言,尽数奉命而去。 待赤松子和长生子离去,道玄子在一旁说道:“太玄师兄此次下山,何时归来?” 叶千秋道:“我到咸阳盘桓几日,待与秦王嬴政结下善缘,还会前往赵、燕、齐三地。” “还应该会去往稷下学宫拜访儒家荀子。” “待一切事了,我自会回山。” 道玄子和北冥子闻言,微微颔首,不再多问。 …… 翌日一早,赤松子和长生子各带着三名弟子前来幽林小筑,和叶千秋道别。 叶千秋也不再耽搁,带了这六名弟子便直接下了太乙山。 这六名弟子,三名是赤松子的弟子,三名是长生子的弟子。 长生子的三名弟子是逍遥、木虚、木冲。 赤松子的三名弟子是碧清,碧卬、碧春。 一行七人下了太乙山,便直奔七八十里地之外的咸阳城去。 …… 太阳刚刚爬上了远山,秋风荡起了轻尘,渭水两岸橘红的土雾弥天而起,苍苍茫茫笼罩了山水城池。 咸阳城的四门箭楼巍巍拔起,拱卫着中央王城的殿宇楼阁,在红光紫雾中犹如是那传说之中天宫的街市一般。 连绵屋脊上高耸的龟麟雀蛇,神兽仙禽,高高俯望着这碌碌尘世。 大秦的子民在这漫天漂浮的红尘中奔走四方。 一阵鸡鸣在城中不停响起,城内大道上已经是车马辚辚,行人匆匆。 官吏们乘车走马,匆匆赶赴官署。 日出而作的农夫百工们荷工出户,奔向了作坊,奔向了市中,奔向了城外郊野的农田。 长街两侧的官署、会社、作坊、商铺、酒肆民宅,也都已早早打开了大门,各色人等无分主仆,都在洒扫庭除奔走铺排,操持着种种活计,开始了新的一天。 长阳街的晨市已经开了,长阳街位于咸阳南门内。 北口与王城隔着一片胡杨林遥遥相望,南北长约三里余,东西宽约十多丈,两厢店铺作坊相连,是秦国本邦商贾最为集中的大市。 长阳街东面,隔着一片鳞次栉比的官邸坊区,便是天下闻名的尚商坊大市。 两市毗邻,国府关市署将长阳街定名为国市,将山东商贾聚集的尚商坊定名为外市。 咸阳的老秦人却从来不如此叫,只依着自家喜好,径自将长阳街叫做勤市,将尚商坊呼为懒市。 个中缘由,都是市井庶人感同身受得来。 若比货物,尚商坊外市百物俱备,长阳街国市则只能经营秦国法令允许的民生货物,诸如兵器盐铁珠宝丹砂座车战马等等,长阳街决然没有。 若比店堂气魄,长阳街多为三五开间的小店铺面,纵有几家大店,也不过八九开间,至多两层木楼一片庭院而已。 尚商坊则不然,六国大商社无不飞檐高挑楼阁重叠庭院数进,家家都比秦国大臣的官邸豪阔。 便是尚商坊的散卖店铺,也动辄十数开间,铜门铜柜精石铺地,其华贵豪阔,其大店做派,都与长阳街不可同日而语。 叶千秋和六名弟子在长阳街上走着,道家在咸阳城中也是有据点的。 这据点就在长阳街的闹市之中。 他们用了一日光景,便从太乙山赶至了咸阳。 一进咸阳,便直奔着道家据点所在的长阳街而来。 却是碰到了长阳街的早市。 一路走来,叶千秋所看到的确实是一派祥和景象。 他当初从云梦山出来,经过魏国、再入韩国,可从未见到过如同咸阳城这般民生安乐的情况。 即便是韩国的都城新郑,只给人一种压抑无比的感觉,绝不会给人这样一种欣欣向荣,一派生机的感觉。 逍遥子拜入道家之前,是关中豪侠,咸阳城他是再熟悉不过了。 这一路走来,便是逍遥子在带路。 叶千秋对咸阳的情况很感兴趣。 逍遥子也乐得给叶千秋介绍咸阳的情况。 只听得众人一边走,逍遥子在一旁和叶千秋说道:“那些早起的老秦人趁着朦胧天光紧步上市,或交易几件物事,或猛挫上一顿鲜香之极的锅盔羊肉,完事之后立即便去忙自己的生计。” “官府吏员游学士子,也多相约在长阳街晨市说事,吃喝间铺排好当日要务,便匆匆离市去应卯任事。” “时日一久,便成了习惯,长阳街早市也就成了咸阳城的独特风景。” 叶千秋闻言,微微颔首,安居乐业这四个字出现在了他的心头。 值此乱世之际,也唯有秦国治下方才有这般浓重的烟火气了。 这一路行来,依稀间听到秦人的对话,清晨相遇,许多人的第一个话题大多都是在说今天的天气如何。 只见初晨的天空之中,已经有了一抹血色,着实怪异的很。 就在这时,只听得那边有人高呼。 “快去看了!” “南门悬赏!一字千金!” 只见那边突然有一个童仆从街中飞奔而过,清亮急促的稚嫩喊声一路狂呼而起。 无论是店中市人还是当街洒扫的仆役,一时纷纷惊讶。 一个老者高声急问道:“那小子,你说甚?” “什么一字千金?” “你好歹把话给说明白啊!” 有人高声大笑道:“不知道哪里来的小崽子,估计还没睡醒,这大早上的,瞎嚷嚷个什么。” “老伯你听了这小崽子的话,也在做梦吗?” “要是真有一字千金,我等立马丢了扫把,这就读书认字去!” 只见长阳街上两旁的店中,无论食客还是店家,都是顿时一片哄然大笑。 “南门悬赏!” “一字千金!快去看了!” 那童仆依旧边跑边喊。 叶千秋闻言,不禁心头一动,一字千金? 莫不是吕不韦的《吕氏春秋》完成了? 当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随着那童仆稚嫩急促的喊声渐渐远去,左右的秦人们也渐渐把持不定了。 先是几个好事者拔腿奔南门而去,接着便是店堂食客们丢下手里的碗筷也跟着去了。 紧接着,洒扫庭院的人也拖着扫把,抱着铜盆抹布纷纷向南门去了。 没过了多久,连正在赶赴官署的吏员与游学士子们,也纷纷驱车跟着前去。 逍遥子等六名弟子朝着叶千秋看去。 那目光之中的意思再明确不过了,也是想去凑一凑热闹。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咱们也去凑凑热闹。” 说罢,几人也顺着人潮而去。 …… 此时,南门东侧的车马场,已经是热闹起来。 城墙下立起了一道两丈余高的木板墙,从城门延伸到车马场以东,足足两箭之地。 木板墙上悬挂着一幅幅白布,从两丈多高的大板顶端直至离地三尺处,匹练垂空,十分壮观。 最东边的一幅白布上,写着四个斗大的铜字——吕氏春秋! 铜字下立着一方本色大木板,板上用红字写着一行字。 逍遥子从旁念道:“吕氏春秋求天下人斧正,改一字者赏千金!” 一幅幅大白布向西顺次排开,上面写满了工整清晰的拳头大字。 茫茫白墙下,每隔三丈余摆有一张特大书案,案上整齐排列着大砚、大笔、大羊皮纸。 每张大案前站定两名衣饰华贵的士子,不断高声的呼喊道:“我等乃文信侯门客,专一督察正误之功!” “大着求错,如商君徙木立信。” “无论何人,但能改得一字,立赏千金!” 如此旷世奇观,潮水般朝着这边聚拢而来的人群顿时亢奋无比。 还不到半个时辰,南门东城墙下已经是人如山海。 护城河两岸的大树上,挂满了顽皮的少年。 车马场停留的车马,被纷纷来凑热闹的人们全部挤了出去。 识字的士子们纷纷站上了石礅,站上了土丘,高声念诵着白布墙上的文章。 人群中时不时一片哄然惊叹,一片哗然议论。 有大字不识一个的农夫工匠,看起来却是十分轻松,遇见寻常难谋一面的老熟人,便哈哈大笑着一声,然后说道:“老哥可识字!快去改那吕氏春秋,改一个字就价值千金,足够你走遍天下了!” 对面的老熟人也笑呵呵的回了一句。 “该你老兄弟改!” “一个字,足够你这老鳏夫娶一百个老妻!” 旁边的人听了,皆是哄然大笑。 那些读过书识得字的人,无论学问高低根基深浅,各个红着脸盯着白布黑字的大墙,费力的端详着揣摩着。 希望从中弄出一个两个自己能解得清楚的字,好来说上几句。 这时,只听得逍遥子和一旁的叶千秋小声说道:“掌门,听闻文信侯吕不韦编纂《吕氏春秋》数载,想不到已然成书了。” 叶千秋道:“逍遥,你在关中行走多年,你对文信侯吕不韦怎么看?” 逍遥子闻言,面上平静无比,只听得他回道:“文信侯吕不韦以一介商贾之身,封侯拜相,执掌秦国朝堂数载,让秦国愈发的民富国强,他又着书《吕氏春秋》,确实算得上是一代名相。” 叶千秋笑了笑,道:“你在江湖上走的多,从前有没有想过去投吕不韦门下?” 逍遥子闻言,微微一怔,然后摇头说道:“我一向不喜为官。” 叶千秋瞧了他一眼,逍遥子入门之前,身世背景已经被调查的一清二楚。 道家收徒何其严格,自然不会将来历不明之人,收入其中。 这时,只见一个身着布衣的士子跳上了一个石礅,站在那石墩上高呼道。 “诸位,在下念它几篇,改它一字,平分赏金如何?” “好!” 围观的秦人呼喝了一声。 只见那布衣士子一回身,指点着白墙大布高声念道:“这是《贵公篇》!” “昔先圣王之治天下也,必先公,公则天下平矣!” “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也,天下之天下也。” “阴阳之和,不长一类。” “甘露时雨,不私一物。” “万民之主,不阿一人。” 围观的秦人听到这里,纷纷鼓掌高呼。 “好!说的好!” “确实是好文章!” 有人朝着那布衣士子问道:“小子,这文章你改得改不得?” 那布衣士子面露惭愧之色,朗声道:“如此惊世文章,我改不得!” 说罢,那布衣士子跳下了石墩,悻悻了挤进了人群之中。 这时,又有人跳上了石墩,指着那白墙大布上的文章高声道:“《顺民篇》,先王先顺民心,故功名成。” “夫以德得民心,以立大功名者,上世多有之矣!” “失民心而立功名者,未曾有之也。” “得民心,必有道。” “万乘之国,百户之邑,民无有不悦。” “取民之所悦,而民取矣!” “民之所悦,岂非终哉!此取民之要也。” 逍遥子虽然是豪侠,但也是通晓文章之人。 他听到这里,不禁赞叹道:“难怪文信侯能将秦国治理的如此兴旺,观此《吕氏春秋》,便知晓文信侯已明天下之心。”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确实是流传千古的好文章。” 就在这时,只听得人堆外面,有人突然高呼道:“纲成君到!” 熙熙攘攘之际,只见一队人马护卫着一辆华贵的大车缓缓驶来。 只见那车马停在车马场边,有几人从车上抬下一口红绫缠绕的大铜箱。 还有几人簇拥着一个头发披散的白发老者来到了大白墙下。 只听得书案旁的门客一声长喝:“诸位,请让开一条路,让纲成君过来!” 众人闻言,便直接让出一条路来。 只见那身着大红锦衣,须发雪白的老者,大步走到一块大石前,推开前来扶持的门客,一步蹬上石礅。 众人见状,便知那老者有话要说,倒也不再出言。 只听得那老者朗声道:“诸位,老夫业已辞官,将行未行之际,受文信侯之托,前来督察征询一字师。” “《吕氏春秋》者,文信侯为天下所立治国纲纪也。” “今日公诸于咸阳市门,为的是公示天下,让万民斟酌!” “天下学问士子,但有目光如炬者尽可前来一较对错。” “只要改得一字,立赏千金,并尊一字师!” “老夫已非官身,决以公心评判,来人,摆开赏金!” 话音落下,只见他身后的两名门客解开了红绫,打开了箱盖。 只见箱子里整齐的一层金饼散发着灿灿生光,呈现在了人们的眼前。 一时间,围观的那些人全部不发一声,静悄悄的,直愣愣的盯着那一箱子的金饼子。 叶千秋对钱财之事全然不在意,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幕。 财帛动人心。 这一字千金,却是让人动心。 当年,商鞅徙木立信。 如今,吕不韦一字千金,不愧是散尽家财扶持嬴异人的吕不韦,手笔就是大。 当今之世,七国之相邦,能有这般气魄的,还就真的只有吕不韦一人而已。 一部书交与万民斟酌,从古至今,从来没有过。 诸子百家法墨道儒,皇皇典籍如满天群星,但却是没有一家让老百姓斟酌过。 叶千秋虽然是道家之人,也在刚刚不久着出了《道经》。 但以《道经》之高深莫测,莫说让人改之,天下间能读懂的,也是万中无一。 当然,道家之人,无须向吕不韦这般图谋民心公义。 但从此事一看,见微知着,便可知吕不韦之才。 这倒是让叶千秋对吕不韦有了点兴趣,心中想着,这一趟到咸阳来,本是为助嬴政而来。 现在看来,这吕不韦他也得见一见才是。 这时,只听得有人高呼道:“天下文章岂能没有改动的地方?” “我来!” 只见一个红衣士子手持一口长剑,从人海中大步流星而来,走到了那大墙之下。 那白发老者走下石礅,遥遥一拱手道:“敢问足下,来自何国?高姓大名?” 红衣士子一拱手,昂首道:“鲁国士子淳于越,孟子门下是也!” 那白发老者不禁失笑道:“鲁国已灭,你当是楚人或齐人才是。” 红衣士子断然摇手道:“世间虽然已经没有了鲁国,但我心中有鲁,便是鲁国子民!” 白发老者摇了摇头,不屑与之争辩,虚手一请道:“此非论战之所,足下既有改文之志,请做一字师。” “校勘学问,儒家当仁不让。” 淳于越冷冷一笑,一步跨上石礅,剑指白布大墙,朗声道:“诸位且看,此乃《仲秋纪》之《论威篇》。” “其首句云:‘义也者,万事之纪也,君臣上下亲疏之所由起也,治乱安危过胜之所在也。’可是如此写法?” “正是!”四周围观的一些士子齐声回道。 “在下便改这个‘义’字!” 淳于越的剑鞘不断击打着白布大墙。 “义字,应改为礼字!” “万事之纪,唯礼可当。” “孔夫子云:悠悠万事,唯此为大,克己复礼也。礼为纲纪,决然不可变更。以义代礼,天下大道安在!” 一时间,人群之中,却是突然安静下来,众人的目光落在那淳于越的身上,静静看着,没有人鼓掌叫好。 那淳于越见状,有些错愕,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这时,叶千秋笑着朗声说道:“敢问这位淳于先生,你说的那个礼,可是孔夫子不教庶民知道的那个礼?” “礼不下庶人!” “万千庶人不能用礼,只有世族贵胄方才能用礼,此礼岂做得万事之本?” 叶千秋的声音虽然不是很高,但却是清清楚楚的传入了在场的每一个人耳中。 “说得好!” “这位先生说的太对了!” “礼不下庶人,岂能改义为礼!” 众人一片哄笑叫好。 有人则道:“我当这小子有什么本事,没想到也是个胡说八道的!” 众人朝着那淳于越骂骂咧咧。 淳于越羞愧难当,黑着脸跳下大石,朝着远处去了。 “这位先生说的好!” 那白发老者朝着叶千秋看来,叶千秋气质不凡,卓尔不群。 这一出言,顿时便引得白发老者的注意。 叶千秋朝着那白发老者颔首一笑。 白发老者见叶千秋卓尔不群,朝着叶千秋点了点头,开口问道:“敢问先生高姓大名?” “是否有意改一改《吕氏春秋》?”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贫道太乙山太玄子,《吕氏春秋》乃是奇书,字字珠玑,难以改之。” 白发老者闻言,脸色突然大喜,直接从那石墩上走了下来,奔至叶千秋身前,拱手道:“先生是太乙山太玄子?” “先生莫非是就是道家新任掌门人?” 叶千秋微微颔首,笑道:“正是。” 道家天人合一之事,叶千秋早已经让弟子传扬天下。 虽然道家重归一统之时才过去了一个月。 但咸阳距离太乙山不过七八十里路,咸阳城的官宦王公知晓道家之事,并不奇怪。 更何况,叶千秋适才听闻此白发老者好像被人称为纲成君。 纲成君蔡泽,也是秦国四朝老臣,曾经出任秦国相邦。 听闻此人颇喜道家之学,深谙道家月满则亏的思想。 见到自己这个道家掌门人,有如此反应,也实属正常。 白发老者一听,大喜过望,朝着叶千秋拱手道:“太玄子先生入咸阳,真是可喜可贺的大事。” “太玄子先生若是有空,可随我至相邦府上。” “相邦若是见了太玄子先生,定然十分高兴。” 叶千秋闻言,笑道:“今日我尚且有要事在身,来日定然前往相府拜访。” 蔡泽朝着叶千秋拱手道:“先生一定要来,老夫在相府恭候先生大驾。” 叶千秋笑着点了点头,和逍遥子等人道:“咱们走吧。” 随即,带着逍遥子等人离开了这热闹之地,朝着长阳街行去。 蔡泽看着叶千秋远去,脸上浮现起一抹狐疑之色。 不过,旋即,他便又走上了石墩,朗声道:“《吕氏春秋》人人都可改之,山东六国士子犹可改!” 他身后的那些门客也跳上了石礅,齐声高呼:“《吕氏春秋》人人皆可改之!山东六国士子犹可改之!” 其余看热闹的,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跟着吼了起来,一时声浪连天。 …… 叶千秋带着逍遥子等人来到了长阳街的一间客栈里。 这客栈便是道家在咸阳城的据点。 原先由天宗的一名长老掌管。 这名长老道号白云,和赤松子是一个辈分。 此时,客栈之中,一间厢房之内。 白云子已经将叶千秋等人给安排妥当。 “掌门,咱们接下来,该做何事?” 逍遥子在一旁问道。 叶千秋闻言,淡淡一笑,只说了一个字“等”。 逍遥子点了点头,其余五人只管跟着叶千秋,听叶千秋发号施令。 叶千秋相信,今日在城中他与纲成君蔡泽表明身份,一定会引得有心人的注意。 最重要的是,他要让嬴政知道他已经到了咸阳。 盖聂作为嬴政的首席剑术教师,咸阳城中的动静,他不可能不注意。 只要盖聂听到了他来到咸阳的消息,自然会来找他。 叶千秋也不怕盖聂找不到自己,鬼谷绝学之中,有一门专门寻自己人的法门。 叶千秋虽然不是鬼谷派的人,但鬼谷的绝学他可是门清儿。 …… 夜里,一轮明月高悬。 秦国王城,章台宫之中。 秦王嬴政正站在窗前,看着那轮明月发呆。 嬴政的面上露出一抹忧色,五国合纵攻秦的危机刚刚消散。 但秦国内部的危机尚且存在。 他已经二十岁了,做秦王已经七年了。 这七年之中,国事尚算平稳。 他虽然没有亲政,但却时时关注着秦国大势,身处局外而日日勤奋披阅公文典籍,留心朝局变化。 正是因为置身事外,让他对国事更有了十分清醒的判断。 嬴政已经越来越清楚的觉察到,一股巨大的危机正在逼近秦国,逼近自己,而他却无能为力! 而令他感觉到束手无策的,不是旁人,而是自己的母亲。 自己的母亲身为秦国太后,却是做出了一些令人难以言说之事。 当盖聂打探出他母后身旁的那个内侍嫪毐没有被阉割之时,他便有了一种如鲠在喉的感觉! 起初,嬴政很想让盖聂偷偷宰了嫪毐,但嫪毐也是功力卓绝的剑客,连盖聂也不敢说在没人发现的情况下杀了他。 于是嬴政最终选择体谅母亲。 当今这大争之世,风俗奔放,赵秦两国更是多有胡风,王后在国君死后改嫁或是与大臣交好,原也是寻常之事。 他母后正值壮年,没有与秦国的大臣将军私相交好,那一定是顾及他这个秦王儿子的尊严。 有如此一个假内侍侍奉左右,其实也算不了什么。 但是,让嬴政万万没想到的是,他母亲竟然与嫪毐竟然生下了两个儿子,而且,太后现在竟然要封嫪毐为长信侯! 嬴政已经感觉到了,这个嫪毐正在借用他母亲太后的力量,一步一步的走向秦国的权利中心。 面对如此危局,嬴政心中虽然烦躁,却是一时间,也没有什么办法。 就在这时,只听得殿中有人走了进来。 嬴政没有回头,他能听得出来,是盖聂回来了。 嬴政道:“今日咸阳城中情况如何?” 盖聂朝着嬴政躬身拱手道:“王上,今日城中发生了一件大事,相邦命人将刚刚着成的《吕氏春秋》搬到了南城,以一字千金的价码,想要引人改之。” “此事,在城中引得半日喧嚣。” 嬴政闻言,点了点头,道:“相邦此举,意在聚拢民心。” “还有何事?” 盖聂缓缓道:“叶先生已经到了咸阳。” 嬴政闻言,登时回转过身来,朝着盖聂看去,道:“先生现在人在何处?” 盖聂道:“我已经知晓先生在长阳街的一家客栈下榻,只是尚未和先生取得联系。” 嬴政闻言,在殿中来回踱步,道:“一年未见,叶先生如今已是道家掌门,他将天人二宗重归于一。” “令诸子百家震动。” “如今,他入咸阳,是来助朕一臂之力了吗?” 嬴政的脸上多了几分期许,这一年来,他在咸阳也暗中培植了一些心腹。 但终究是力有不逮,有很多事,宫里的这些人,做不了。 而且他胸怀一统天下之大志,最需要叶先生这般不拘泥于一家之言的大才。 盖聂从旁道:“王上,明日我便前往城中,与先生取得联系,至于先生是否入宫,还是王上出宫与先生会面,请王上示下。” 嬴政闻言,在一旁悄然说道:“明日傍晚,我出王城,亲自去拜见先生。” “你提前准备一下。” 盖聂闻言,微微颔首,退出了宫殿。 …… 咸阳城,相府,书房。 吕不韦还在挑灯夜读。 这时,书房外突然有脚步声响起,不多时,书房外响起了相府家宰的声音。 “相邦,纲成君求见。” 吕不韦闻言,放下了手中的书简,站起身来。 只见须发皆白的蔡泽走了进来,朝着吕不韦拱手道:“相邦。” 吕不韦上前,扶了扶蔡泽,道:“纲成君,这么晚了,怎么还没回府休息?” 蔡泽脸上泛着喜色,道:“相邦,你猜老夫今日在城中遇到了谁?” 吕不韦笑道:“本相猜纲成君一定是想说道家掌门太玄子吧。” 蔡泽一听,笑道:“原来相邦已经知晓此事,相邦的消息还真是灵通。” 吕不韦拉着蔡泽的手,走到一旁的桌前,道:“来,坐下说。” 二人落座。 吕不韦一边给蔡泽倒茶,一边说道:“纲成君如何看这位道家掌门太玄子?” 蔡泽道:“今日在城中,老夫虽然只是与太玄子匆匆一见,但深觉此人深不可测。” “此人能将分裂三百年之久的天人二宗重归一统,又出任了道家新任掌门人。” “如今,又入咸阳,恐怕意有所图。” 吕不韦闻言,微微一笑,道:“纲成君所言,确实有理。” “本相听闻纲成君曾经前往太乙山拜访过道家天宗北冥子,和北冥子有些交情。” “不若明日,纲成君持本相手令请这位道家掌门到相府一叙。” 蔡泽闻言,不禁讶然道:“相邦也对太玄子感兴趣?” 吕不韦笑道:“本相听闻太玄子着书《道经》,如此人物,本相自然是要见一见的。” 蔡泽一听,当即在一旁说道:“愿为相邦效力。” …… 夜空如洗,星河璀璨。 叶千秋站在客栈的窗户前,看着那星河璀璨的夜空,在细细思量着道家之事。 道家一统之后,危局已解。 只要他能对嬴政产生一些影响,道家未来的路,还是很好走的。 就在此时,只见深邃的夜空之中,突然一阵白光从夜空之中划过。 伴随着那道白光而来的,还有如同金石交击的声音。 只见一颗巨大的彗星拖着长长的雪亮光芒,闪电般的划过了夜空,长长的扫帚尾巴在夜空之中弥而不散! 叶千秋见到这突如其来的天象夜景,不禁微微蹙眉。 天降流火,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他对星相之学,也有研究。 彗出北斗,兵大起。彗在三台,臣害君。彗在太微,君害臣。彗在天狱,诸侯作乱。彗在日旁,子欲杀父。 这颗扫帚星朝着西方落去,看来咸阳城内是乱象将起啊。 …… 翌日,清晨。 朝阳刚刚升起。 盖聂便出现在了叶千秋的房门外。 叶千秋将盖聂带了进来。 盖聂一进屋,便朝着叶千秋拱手道:“盖聂见过先生。”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聂儿,你来的还挺快。” 盖聂道:“昨日收到了先生入城的消息,秦王很是高兴,秦王让我来和先生说,今日傍晚,在城外西门坞与先生一见。” 叶千秋闻言,笑道:“知道了。” “你这小子还是这般一本正经的。” “处变不惊是一回事,但若是时时刻刻板着一张脸,那可就没有人味儿了。” 盖聂闻言,有些无奈的说道:“先生,我一向都是这样的。” 叶千秋哈哈一笑,道:“来,坐下说。” 盖聂与叶千秋相对而坐,道:“一年不见,先生已经是道家掌门人,着实让盖聂佩服。” 叶千秋道:“可是我看见你好像一点也不意外。” 盖聂道:“以先生之才,便是做出更惊人之举,盖聂也不会意外。” 叶千秋摇头失笑,道:“你在秦王的身边呆久了,这拍马屁的水准也是日益见涨啊。” 盖聂一时无言。 叶千秋道:“最近有没有小庄的消息?” 盖聂摇头道:“没有。” 叶千秋却是微微一笑,道:“我有。” 盖聂又不说话了。 叶千秋道:“你这性子,还真只能做个剑客。” “可惜啊,鬼谷绝学终究只能在小庄的身上大放异彩了。” 盖聂闻言,终于有了反应。 “先生此言何意?” 叶千秋笑道:“难道你上次去新郑的时候没有发现小庄手上戴着的戒指吗?” 盖聂眉头微微一蹙。 叶千秋笑道:“小庄已经是鬼谷子了,他现在是韩国大将军。” 盖聂点了点头,却是不说话。 叶千秋只觉无趣的很,好像对着木头说话似的。 “行了,行了,三棒子打不出个屁来,你回去通知秦王,我一定赴约。” 盖聂站起身来,朝着叶千秋拱拱手,然后悄然离去。 叶千秋看着盖聂走了,不禁摇头,盖聂的剑道水平越来越高了,但人也越来越冷了。 他选择的这条剑道,似乎有些冷。 看来咸阳的王宫,龌龊太多了些。 盖聂刚刚走了没多久。 又有人来了。 来人是昨日在咸阳南门碰到的那位纲成君蔡泽。 叶千秋没想到这位纲成君会如此重视自己,居然又亲自上门来请他。 “太玄先生,相邦听闻先生到了咸阳,十分高兴,一定要请先生到府上一叙。” “相邦知晓老夫与道家北冥子有些交情,这不,就托老夫前来相请太玄先生。” “还望先生勿要推辞!” 纲成君蔡泽对叶千秋以礼相待,诚心相邀。 叶千秋见状,倒也没有拒绝。 他本就想要到相府去见一见吕不韦,现在蔡泽来请他,倒是正合他心意。 于是,叶千秋让逍遥子等人在客栈等候,他直接坐上了纲成君蔡泽的车马,朝着相府行去。 很快,车马便已经到了相府门前。 有蔡泽带路,叶千秋被好生相迎进了这秦国相邦的府上。 在府中行了没多久,跨过几道门之后。 只见前方的庭院之中,一个身着锦衣之人,头发半白的中年男子正在用一把剪刀修剪着庭院之中的花草。 此时,树上的知了鸣叫个不停。 只听得那中年男子开口道:“寒蝉春天生而夏天死,但蝉能入土生活,又能出土羽化,蝉的生命周而复始,永生不灭,四季轮转,生命不息。” “神木大椿,八千年为春,八千年为秋,与天地一比,纵然不过弹指一瞬,但天地造化,大椿亦在其中。” “太玄先生以为,《吕氏春秋》如何?” 第24章 入世修行,咸阳风云(万更求订阅!) 叶千秋看着那气势很足的中年男子,便知道此人乃是秦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相邦吕不韦。 听闻吕不韦之言,叶千秋微微一笑,朗声道:“若就《吕氏春秋》本身而言,确实算得上一部旷世奇书。” “其书备采六百余年为政之成败得失,以王道统合诸家治国学说,以义兵、宽政为两大中心。” “其宗旨在于缓和自商君以来之峻急秦法,使国法平和,民众富庶。” “以治学论之,《吕氏春秋》无疑煌煌自成一家。” 吕不韦闻言,转过头来,看向叶千秋,目光之中还是泛起不少惊讶之色,他朝着叶千秋道:“先生所谓煌煌自成一家,却是何家?” 叶千秋笑道:“非法,非墨,非儒,非道。” “亦法,亦墨,亦儒,亦道,可称一声杂家。” 吕不韦闻言,微微蹙眉,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片刻后,吕不韦笑道:“先生说不韦是杂家,倒也贴切。” “不过,不韦以为《吕氏春秋》便是《吕氏春秋》,无门无派。” “不在诸子百家之中。” 叶千秋笑了笑,道:“秦相若是如此说,倒也无妨。” 吕不韦略带好奇的看着叶千秋,身为一国之相邦,他年轻时为一介商贾,奔走天下,见过的人何其之多,但还从未见过像叶千秋这般人物。 这太玄子面貌如此年轻,却能以一己之力,统合分裂近三百年的道家,这可是庄子也没有做到的事情。 吕不韦问道:“敢问先生贵庚几何?” 叶千秋没有正面回答,只说道:“我曾观百载春秋。” 饶是吕不韦早有了心里准备,但看着面貌如此年轻,又极富气场的叶千秋,亦是忍不住惊讶无比。 他打量着叶千秋,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经春秋百载,依旧有如此锦绣不老容颜,难怪可以成为道家新任掌门人。 吕不韦不禁长长一躬身,朝着叶千秋道:“先生真乃世外仙人也!” “不韦有怠慢之处,还请先生海涵。” 叶千秋见吕不韦如此作态,也是淡然处之,笑道:“秦相并无怠慢之处。” 吕不韦抬手道:“请先生到阁中一叙。” 叶千秋微微颔首,大步流星的踏入了前方的暖阁之中。 吕不韦朝着后边的纲成君蔡泽道:“纲成君,请。” 蔡泽笑道:“相邦无须多礼。” 片刻后,三人坐于暖阁之中,有侍者在一旁给三人添茶倒水。 吕不韦已然知晓叶千秋就是当日在新郑城凭借一己之力,格杀罗网黑白玄翦、韩国大将军姬无夜之人。 昔年道家庄子《齐物论》传习天下,其人更是神功盖世。 如今,道家再出一位太玄子,且不说学问之高低,单单是功力之深厚,便远胜前人。 此时,只听吕不韦笑道:“太玄先生此番入咸阳,不知有何打算?” 叶千秋微微一笑,只答四个字:“入世修行。” 吕不韦细细咀嚼这四个字,很快,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只听吕不韦朗声笑道:“道家自老子和庄子以来一向神秘、淡泊,不涉足世事。” “太玄先生出任道家掌门,是打算涉足这天下之争了吗?” 叶千秋笑道:“庄子不入世,并非是不赞同入世,只是他个人缘由,不能入世而已。” “值此天下大争之世,诸子百家,又有哪一家可以独善其身。” “出世、入世,本就是因势而动,因势而为。” “我身为道家掌门,自然要为道家谋算。” 吕不韦闻言,笑道:“先生所言,确实是深谙天人之道。” 这时,只听得在一旁沉默许久的蔡泽道:“昔年,老夫入太乙山,拜访北冥子,对道家天人之道便有所领略。” “今日,得见太玄先生,老夫便知晓,为何分裂了近三百年的天人二宗可以重归于一了。” “太玄先生之胸怀气象,令老夫叹服。” “先生所着《道经》十二篇,老夫也已经拜读。” “当今之世,似乎唯有荀子可与太玄先生一论高低了。” 吕不韦在旁道:“荀子学究天人,贯通古今,有儒家之根基,有法家之锐气,有墨家之爱心,有道家之超越。” “然又不同于诸子,卓然自成一家,堪称当今天下学派之巅峰!” “不过,荀子学问虽然厉害,但在楚国时,不过屈做一个小小县令,后来入了齐国,方才坐到了稷下学宫祭酒之位。” “古往今来,治学巨子皆难见容于仕途。” “孔子一生颠沛流离,孟子漂泊终生,老子西出函谷流沙,庄子隐迹山野。” “他们都曾做过官,老子做过周室史官,孔子做过鲁国司寇,孟子做过稷下客卿,庄子做过漆园小吏。” “无论大小,最终皆是辞官而去。” “不知,太玄先生此入秦国,想要在仕途之上有何作为?” 叶千秋闻言,听着吕不韦这绵里藏针的文化,微微一笑,道:“仕途于我无关紧要。” “我欲做之事,乃是利在千秋之大事。” 吕不韦一听,心中一动,利在千秋之大事,倒是好大的口气。 吕不韦不在此事上面详谈,只见他站起身来,从那边的架子上取过棋盘来,放在桌前,和叶千秋道:“饭时将至,太玄先生今日晌午便留在不韦府上用饭吧。” “趁着还未开席,咱们不如手谈两局如何?” 叶千秋笑道:“自无不可。” 蔡泽在一旁笑道:“老夫可是有眼福了。” 叶千秋和吕不韦坐立两旁,一旁的桌案上一尊煮茶的铜炉,正悠悠然蒸腾出一片异香。 片刻后,二人落子。 叶千秋执黑,吕不韦执白。 下棋也是一种试探对方的方式,吕不韦请他下棋,未尝不是存了这样的心思。 大半个时辰过去,二人落下数子之后。 叶千秋开口道:“秦相,此局应该是我胜了。” 只见吕不韦手中夹着白子,看着棋盘,悠然一笑:“此局确实是太玄先生胜了。” 蔡泽在一旁却道:“秦相棋子未落,棋局尚未结束,如何太玄先生就胜了?” 吕不韦却是摇头道:“不用落子了,我败势已定。” “妙!” 蔡泽在一旁盯着棋盘上的黑白子,看了大半天,突然鼓掌大笑。 “太玄先生落子实在是妙啊。” 吕不韦端详盘面,笑道:“我输大半子,太玄先生果然圣手!” 蔡泽在一旁细细数着那棋盘之子,啧啧称奇道:“太玄先生和相邦余子未落,最起码还有二十余子可以落下。” 吕不韦笑道:“太玄先生谋算得当,不韦佩服。” 叶千秋看着吕不韦道:“秦相也不差。” 吕不韦道:“久在商旅,不韦粗通心算之术。” 蔡泽在一旁闻言,不禁问道:“二位都是谋算方略之大才,我给二位出个题目如何?” 吕不韦笑道:“纲成君请说。” 蔡泽道:“见方三路,九子布棋,可演多少局数?” 吕不韦和叶千秋对视一眼,二人分别手中蘸着水,在一旁的桌面上同时写下了一行数字。 “一万九千六百八十二局。” 蔡泽看着桌面上二人同时写出一模一样的局数,更是啧啧称奇,于是又开口问道。 “见方五路,二十五子布棋,可演化多少局数?” 叶千秋和吕不韦又同时在桌上写下一大串字来。 “八千四百七十二亿六千八百八十万九千四百三十局。” 蔡泽见状,目光一闪,不禁笑道:“二位厉害,老夫服了。” 叶千秋对吕不韦的心算能力还是颇为佩服,能做到一国之相邦,青史留名之人,果然不是泛泛之辈。 吕不韦和他不一样,吕不韦只是一个普通人,并没有踏入修行道,单凭心力计算,便可以算的如此之快,着实是天赋异禀之人。 而他元神有成,心力自然不是等闲人可以比得上的,谋算之术,自然常人难及。 这时,有侍者端着饭食而来,酒菜摆置在三个桌子上,三个人各自坐在桌前,对饮起来。 一番畅谈对饮,让叶千秋对吕不韦其人有了更加深厚的了解。 观其言行,便可知其行事如履薄冰,但对于权利的执着亦是不曾退却半分。 到了后半天,叶千秋方才从相府离去。 自从一统道家天人二宗,决定要给道家找到一条光明未来之后,叶千秋便决定了要助嬴政一臂之力。 当今之天下,不同于唐宋之后。 七国之间,虽然都是华夏之人,但想要一统七国,并不能如同唐宋之后那般。 如果没有百年的经营,很难一统天下之民心。 他要做的事,就是让短命的王朝不再那么短命,让天下在归于一统之后,不要在很短的时间内分崩离析便是了。 这样,道家百年无虞,道家之人可安心在太乙山修行。 更关键的是,借助秦国之势,或许他可以找到许多凭借个人力量难以找到的关于神冥两界的东西。 江湖,庙堂。 从来都不是分开的。 特别是在这样的大争之世。 江湖之人入主庙堂,也是常有之事。 在这方天地之中,诸子百家分门分派,就连儒家之人,亦是剑术高明的剑客。 墨家就更不必多言,墨家营造的机关城还潜藏在大山之间,墨家之人个个都是身怀绝技的高手。 在这个特殊的时代,注定有许多人,会因为国破家亡流血消失。 他不希望道家弟子沦为这样的牺牲品。 …… 傍晚,斜阳西下。 咸阳城外的河道之中。 河岸便都停满了舟船,风灯摇曳,大船小船层次不齐,在这斜阳余光之下,让人感觉到了一种扑朔迷离之感。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叶千秋按着和盖聂约定好的时间,已经来到了城外。 此时,河岸边,人来人往的,还有不少行人。 待天色完全黑下去的时候,人影渐渐没了几个。 叶千秋在河岸边走着,只见前方岸边,孤零零的停泊着一艘黑篷快船。 这只船风灯不大,帆桅不高,老远看去,只不过是寻常的一艘商旅快船而已。 只见盖聂站在船头之上,迎着夜风而立。 夜风将他的衣衫给吹拂而起。 叶千秋出现在了盖聂的面前。 盖聂见状,朝着叶千秋恭敬的侧身虚手,道:“先生,请。” 叶千秋微微一笑,上了船。 正在此时,船舱皮帘掀起,一个身着黑色斗篷,挺拔伟岸的身躯走了出来,朝着叶千秋肃然一躬身,道:“嬴政恭候先生多时了。 叶千秋闻言,微微一笑,道:“一年未见,看来秦王之势孕养的不错。” 嬴政笑道:“先生传嬴政炼气炼神之法,确有奇效。”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修行不是一日之功,要经年日久的坚持下去方可。” 嬴政点头称是,然后抬手道:“先生请入舱说话。” 叶千秋也不多礼,直接先进了船舱之中。 嬴政朝着盖聂说了一句“起船”,然后也跟着叶千秋进了船舱之中。 盖聂站在船头,吩咐人开船,快船在水中飘荡,迅速的消失在了沉沉的夜雾之中。 船上的风灯映出粼粼波光,船上情形一目了然。 船舱宽敞,厚实的毛毡铺在地上,三张大案不分尊卑席次按品字形摆开。 叶千秋在临窗的案前坐定,嬴政在侧案前入座。 这时,只见一名年轻的清秀内侍捧来了茶盅放好,又将热气蒸腾清香扑鼻的酽茶给二人倒上,然后躬身轻步的朝着外面去了。 叶千秋看着那清秀内侍,突然心头一动。 嬴政注意到了叶千秋在观察那清秀内侍,便指着那清秀内侍的背影笑道:“这是我身旁的内侍,小高子,不是外人。” “小高子?” 叶千秋看着那内侍离去的身影,淡淡一笑,没有多言。 这时,嬴政道:“一年未见,先生已经是道家掌门人,可喜可贺。” “先生此番入咸阳,可有要事?” 嬴政的目光之中,略带期许。 叶千秋微微一笑,开门见山,道:“我此番入咸阳,是为助王上而来。” 嬴政一听,心头一跳,虽然早有预感,但真从叶千秋的口中听到确切消息。 嬴政还是忍不住有些激动。 “先生此话当真?” 嬴政再问一句。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自然当真。” 嬴政闻言,顿时站起身来,朝着叶千秋躬身道:“嬴政多谢先生相助。” 叶千秋也站起身来,道:“王上不必多礼。” “我早就说过王上有伏羲之骨,乃是天生的王者。” “我既为道家掌门人,便要为道家的未来考虑。” “自然当助王上完成一统天下之大业。” 嬴政道:“寡人亲政之后,定然拜先生为上卿。” 叶千秋却是微微摇头,笑道:“辅政之事,并非我之强项。” 嬴政道:“先生想做什么官?尽管说来便是。” 叶千秋笑道:“我什么官也不做,此事无须多提,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破解王上目前的危机。” 嬴政闻言,心头一动,道:“先生指的是什么?” 叶千秋道:“昨夜我夜观星象,正好看到天降流火。” “不久之后,咸阳城内,恐怕是要有乱将起。” 嬴政道:“不知先生指的是何乱?” 叶千秋缓缓开口道:“嫪毐。” 嬴政一听,面色有些不太好看。 “先生如何知晓此事。” 叶千秋道:“有些事既然发生了,便难以瞒得过有心人的眼睛。” “我道家既然决定相助王上,自然会了解清楚王上所处的危局。” 嬴政闻言,正色道:“太后欲封嫪毐为长信侯。” “若是此事成了,那来日定然是一大祸患。” “以先生飞剑之威,能否将嫪毐此人神不知鬼不觉的给除去。” 叶千秋笑道:“杀一个嫪毐,不过是轻而易举之事。” “不过,凡事都有两面性,嫪毐之事看似是危局,但其实亦是机遇。” 嬴政一听,道:“怎么说?” 叶千秋道:“嫪毐曾是文信侯的门客,文信侯执掌大秦朝堂多年,权柄极重。” “王上在位已经七载,已经到了加冠之时,若要亲政,必须要跨过文信侯这道坎儿。” “但王上和文信侯的治国之道有分歧。” “文信侯为施展其道,恐怕不会轻易交出权柄。” 嬴政一点就透,他沉吟道:“先生的意思是,借助嫪毐之乱,牵扯仲父,趁势将仲父从秦国相邦的位子上拉下去。”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正是如此。” 嬴政闻言,陷入了沉思之中。 良久之后,嬴政道:“多谢先生提点,嬴政已经明白该如何做了。” 叶千秋点了点头,道:“我观王上身边可用之人甚少。” “此番下山,我带了六名弟子,可交于王上差遣。” “这六人皆是我道家的杰出弟子,可以为王上充当耳目。” 嬴政一听,面色浮现出大喜之色,道:“先生当真是解了寡人的燃眉之急。” 叶千秋又道:“罗网在秦国的根基甚大,去岁王上在新郑遇刺一事,还有王龁叛杀一事,皆有罗网的身影。” “罗网若是不能为秦国所用,便当除之。” 嬴政点头道:“先生所言极是。” “此事交给先生,最是稳妥。” 叶千秋点了点头,道:“我会查清楚罗网在秦国藏匿的有多深。” “还有一事,王上可否听说过阴阳家东皇太一?” 嬴政闻言,点头道:“我从祖母太后那里听过此人。” “听闻,此人是祖母太后的座上宾。” “先生突然提到此人,是有什么事?” 叶千秋一听,心中一动,嬴政口中的祖母太后便是华阳太后。 华阳太后是楚国人,而东皇太一又是华阳太后的座上宾。 看来,阴阳家的手早就伸到了秦国的王室之中。 “哦,也没什么,只是听闻阴阳家的总坛在秦国,却是一直不知在秦国何处,所以,想问一问王上是否知晓。” 嬴政闻言,开口道:“这个我倒还真是不知,不过寡人听闻阴阳家和道家似乎有些关联?” 叶千秋点了点头,道:“五百年前,阴阳家脱离道家,剑走偏锋,自成一派,追求天人极限。” “阴阳家世代也有俊杰辈出,我虽然没有和这一代东皇太一见过,但听闻历代阴阳家首领东皇太一,都是道法高深之辈。” “若是能将阴阳家也收揽在王上手中,那很多事做起来自然也就更加顺手了。” 嬴政闻言,不禁说道:“先生莫不是想将阴阳家重新收拢回道家?” 叶千秋却是摇头道:“阴阳家能自成一派,自有其道理。” “阴阳家脱离道家,和天人二宗的分裂,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我对收拢阴阳家的事,一点兴趣也没有。” 嬴政听了,也就没有在此事上多说什么,而是换了个话题。 “昨日寡人听闻,《吕氏春秋》公然悬赏求错,先生也曾在南城出现,看过了《吕氏春秋》。” “实不相瞒,仲父已将《吕氏春秋》整本送我观看,但寡人想不通他为何要以此非常之法,将《吕氏春秋》公诸于天下。” “不知先生觉得相邦此举,意欲何为?” 此时,舱外风声流水声清晰可闻。 嬴政也不说话,只在幽幽微光中专注的盯着叶千秋。 叶千秋沉吟片刻,开口道:“文信侯此举之意,在于以《吕氏春秋》诱导民心。” “民心同,则王顾忌,必行宽政于民,亦可稳固秦法。” 嬴政道:“先生此言,莫非是说秦法不得民心?” 叶千秋笑道:“六国之人,皆言秦法严苛。” 嬴政道:“先生也如此认为?” 叶千秋道:“秦法的确严苛,然则,确实是适合秦国。” “治国之道,不在于某种固定成法,而在于适合不适合国之运行。” “秦法固然得秦人民心,但是庶民对秦法,更多的是敬而畏之。” “文信侯行宽政缓刑之举,也是为了秦国所计。” “文信侯图天下,意在徐徐图之。” “而王上图天下,意在尽快图之。” “不知我说的可对?” 嬴政闻言,微微颔首,道:“先生所言,确实是寡人心中所想,天下战乱已久,寡人若是依照仲父之言治国,不知何时才能一统天下。” 叶千秋笑道:“凡做事欲速则不达,但一统天下之事,不能以常理度之,快刀斩乱麻,亦不是不可。” “王上之志,在强兵息争,一统天下,但王上要明白,商君之法的作用在今时今日要胜于《吕氏春秋》。” “但若是天下一统之后,《吕氏春秋》的作用便要胜于商君之法。” “灭六国容易,但要让六国之人心尽数归于秦国,则大不易。” 嬴政听到这里霍然起身,肃然再朝着叶千秋一躬身,道:“请先生教我。” 叶千秋微微一笑,开始给嬴政讲起了治国之道。 河风萧萧,长桨摇摇,风灯在夜色之中犹如萤火一般。 这一夜,叶千秋和嬴政相谈甚欢。 叶千秋虽然是道家掌门,但他并不会拘泥于道家之学,而是结合后世治国之道,总结出了最适合眼下这个时代的国策。 最关键的是,叶千秋所提国策符合嬴政的治国理念。 这个年轻气盛的秦王和吕不韦不同,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建立不世之伟业。 如果你让他徐徐图之,纵使你说的花团锦簇,他也不会采用。 叶千秋最擅长的就是识辨人心,嬴政纵使是王者,在他面前,依旧还只是稚童而已。 黎明之前的黑暗中。 黑蓬船上,传来了嬴政的大笑之声。 只听得嬴政朗声道:“先生一言,尽扫我心头阴霾!” “小高子,掌灯上酒!” “盖聂,你也进来,我等与先生浮一大白!” …… 清晨,吕不韦刚刚醒来,沐浴更衣后进得厅堂之中。 吕不韦没了食欲,随便吃了一些饭菜,便不由自主的走进了书房之中。 这书房,是他这个领政丞相处理公务的地方,也被秦国的吏员们称为大书房。 多少年来,清晨卯时前后的丞相府都是最忙碌的。 各署属官要在此时送来今日最要紧的公文,人来人往如穿梭。 长史将所有公文分类理好,再一案一案的抬入这间大书房,让他落座便能立即开始批阅公文,部署政务。 但是,今日清晨的大书房却是少见的安静了许多,无人来送公文。 已经到了秋天,早晨起来,还是有些清凉。 书房里,已经生了火炉,火炉里的木炭火通红透亮,只有几个书吏依然在整理公文。 除了书吏衣襟摆动的声音,火炉里木炭燃烧时,时不时发出的呲呲声。 整个书房很是安静。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出现在了书房当中。 那是一个身着秦军甲胄,脸上带着黑铁面具的人。 “掩日,你来了。” 吕不韦看着掩日,揉了揉眉心。 “禀报相邦,昨日太玄子从相府离开之后,在城外上了王上的船。” 掩日朝着吕不韦躬身道。 “太玄子上王船了?” 吕不韦愣怔了许久,然后又说道:“看来太玄子是要助王上一臂之力了。” 掩日道:“相邦,太玄子的实力深不可测,我还要继续监视下去吗?” “我怕继续监视下去,我的行踪会被他发现。” 吕不韦揉着眉心,停顿了半晌,方才说道:“暂时不用管他了。” “你先去吧。” 掩日闻言,倏然消失在了原地。 待掩日离去,吕不韦看着握着桌上的杯盏,呆立了许久。 良久之后,他低声叹息道:“王上终究是长大了啊。” 平心而论,吕不韦对嬴政是欣赏备至的。 他入秦以来,立太子,督新君,定朝局,辅国家,处处呵护嬴政,事事督导嬴政,从来没有任何顾忌,自然是无愧于天地良知。 嬴政不是寻常少年,对他这个仲父也是极为敬重的。 只是,嬴政显然已经知晓了嫪毐之事,现在是愈发的和他这个仲父疏远了。 太玄子入咸阳,与嬴政在船上夜谈。 这可能预示着,他吕不韦在秦国中枢的时间,不会太久了。 吕不韦的心头不免生出些许唏嘘。 “太玄子……你要成为帝师吗?” 吕不韦悄然嘀咕一句,不再多言。 …… 咸阳城中,一座幽暗的地宫之中。 漫天星斗垂列于穹顶之上。 地宫的两侧石壁上,雕刻着各种各样的奇兽。 一个浑身笼罩在黑袍之中的人,带着黑色面具正在负手观看着那穹顶的漫天星斗。 他的身上有着一种阴森诡异,无论是什么人看到他,都会感觉到他的神秘。 这时,有两个容颜绝伦的少女走了进来。 两个少女各有风姿,其中一女身着暗蓝色长裙,长发低束,其中一女身着浅蓝色短袍,有一头浅紫色的长发,长发盘起,两侧各垂下一缕发束。 二女进得殿中,如同日月争辉一般,让人侧目不已。 只见两个少女在殿中央朝着那黑袍人躬身齐声道:“拜见东皇阁下。” 黑袍人就是阴阳家首领东皇太一。 东皇太一依旧抬头看着穹顶,负手道:“你们来啦。” 他看着穹顶的漫天星斗,继续说道:“苍龙七宿,又有了动静。” “鬼谷子赵一那个老家伙出现在了不该出现的地方。” “我夜观星象,发觉帝星愈发明亮,看来嬴政已经有了帮手。” “你们两个也是时候出去历练一番了。” “你们能否顺利成为宿命之中的人。” “还要看你们自己的造化如何。” “去吧,你们要见的人,就在咸阳。” “他是道家新的掌门人,太玄子。” “你们去请他,到这里来。” 两个少女闻言,朝着东皇太一躬身道:“明白,东皇阁下。” …… 清晨,长阳街的客栈之中。 叶千秋正坐在客栈大堂里,喝着冒着热气的茶水。 逍遥子和叶千秋一起坐着。 其余五名弟子,早在昨日就已经随盖聂一同入宫了。 而逍遥子是叶千秋暂时留下的。 叶千秋道:“让你查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逍遥子道:“掌门,我与那人交过手了。” 叶千秋道:“如何?” 逍遥子道:“他不愧是罗网天级一等杀手。” “武功之高,确实是令人叹服。” “我留不下他。” “不过,可以确认的是,他的确是进了相府。” 叶千秋点了点头,道:“罗网天级一等杀手掩日听命于吕不韦。” “这一点,应该是没错了。” “那黑白玄翦到底为什么要刺杀嬴政呢?” “难道黑白玄翦并非听命于吕不韦?” 叶千秋心中疑惑不少。 罗网的触角遍布七国。 掩日这罗网天级一等杀手,在位次上还要略高于黑白玄翦。 而掩日听命于吕不韦,按照常理来说,新郑城中,玄翦和姬无夜合作刺杀嬴政,是受命于吕不韦。 但叶千秋早就分析过吕不韦不可能指掘根基。 而且,他前两日刚刚见过吕不韦。 凭借他对吕不韦的观察,吕不韦也不会像是做出那种昏头之举的人。 玄翦刺杀嬴政,不一定是受到吕不韦的指使。 那指使玄翦的就另有其人。 这个人,应该也是罗网中人。 罗网的势力遍布七国,无论秦国是否一统天下,这样一个庞大的刺客组织时刻有可能将手伸到任何地方,这都是令人感到极其不舒服的。 叶千秋想要将罗网的人和事给弄清楚,还得从这个掩日身上下手。 其实一进入咸阳,他就察觉到了有人在暗中窥探他们的行踪。 故而,他才指点逍遥子去打草惊蛇。 “掩日……” 叶千秋的手指在桌面上敲打着。 就在这时,只见客栈外突然走进来两个少女,一个身着深蓝衣裙,一个身着浅蓝衣裙。 两个少女大概十七八岁的年纪。 身着深蓝衣裙的少女雍容华贵,身着浅蓝衣裙的少女清冷无比。 只见两个少女进了客栈大堂,在大堂之中左右瞅了瞅。 最后,将目光落在了叶千秋的身上。 这时,只见两个少女朝着叶千秋款款移步而来。 “阁下可是道家掌门太玄先生?” 只见那身着深蓝衣裙的少女朝着叶千秋欠身道。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是我。” 少女继续说道:“我家先生让我们二人来请太玄先生到府上一叙。” 叶千秋挑眉道:“你家先生是?” 身着浅蓝衣裙的少女说道:“是东皇太一阁下。” “阴阳家首领东皇太一!” “你们是阴阳家的人!” 逍遥子听到浅蓝衣裙少女的话,面色微变。 五百年前,阴阳家脱离道家,自成一派。 身为道家弟子,对于阴阳家的人可是没什么好印象。 天人二宗虽然分裂,但是依旧承认自己都是道家之人。 但阴阳家的人相对于道家来说,可是十足的叛逆。 三百年来,道家天人二宗的人可是没少和阴阳家的人发生冲突。 如今,道家重归一统,逍遥子作为道家弟子,猛的看到这阴阳家的人,还是有些诧异的。 他和道家别的年轻弟子不一样,他岁数大,经历的事情多,不会像一般道家弟子一般,见到阴阳家的人就想着动手。 更何况,眼下有掌门人在,更轮不到他来表态。 “东皇太一要见我?” 叶千秋看着这两个少女,脸上泛着笑意。 这两个少女是阴阳家中目下最杰出的两个传人。 当叶千秋的目光落在她们二人的身上时。 二人都感觉到身上骤然多了一股磅礴无比的威压。 尽管这股威压只是一闪而逝,也让二人感觉到了恐怖。 这时,叶千秋笑道:“东皇太一要见我,也不是不可以。” “不过,今天不行,而且见面的地方,也不能由他来定。” “阴阳家脱胎于道家,东皇太一若是懂得道理,就不该让你们两个小辈过来。” “回去吧,告诉东皇太一,想要见我可以,让他本人亲自来。” 叶千秋身为道家掌门人,自然不可能是谁都请得动的。 两个少女见状,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叶千秋的话语当中听到了不容置疑的味道。 身着浅蓝色衣裙的少女有些不甘心的说道:“东皇阁下好心相邀。” “太玄先生纵使是道家掌门人,也未免架子太大了一些。” 叶千秋看了那少女一眼,淡淡说道:“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应该是阴阳家的下一任月神继任者。” 紧接着,叶千秋又将目光落在了深蓝衣裙的少女身上。 “而你,则应该是下一任东君的继任者。” 两名少女被叶千秋一口道出了身份,脸上倒也不见慌乱之色。 浅蓝衣裙少女道:“既然先生知晓我二人的身份,便应该知晓,在阴阳家,我们二人的地位如何。” “我二人前来相邀先生,已经是东皇阁下最大的诚意。” 叶千秋却是微微一笑,道:“别说你二人尚未承继东君和月神的封号。” “便是你二人承继了东君和月神的封号,在我面前,依旧什么也不是。” “我不为难你们两个小辈,回去告诉东皇太一。” “想要见我,让他自己亲自来。” “去吧。” 说着,叶千秋随手一拂。 一股清风在大堂之中吹过,下一刻,两个少女的身形已经消失在了客栈大堂当中。 好在此时,大堂之中,没有几个客人,不然,普通人看到这一幕,定然会大吃一惊。 逍遥子在一旁看着叶千秋将两个少女送走,不禁开口道:“掌门,传闻东皇太一的实力深不可测。” “他突然派人来相邀掌门,不知是何用意。” 叶千秋道:“道家和阴阳家虽然有些渊源,但是,阴阳家追求的东西,和我道家追寻的大道,完全不一样。” “我虽然没有见过这东皇太一,但他在这个时候,突然邀请我相见。” “应该是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阴阳家的占星术还是有点东西的。” 逍遥子道:“那依掌门的意思,是见还是不见?” 叶千秋微微一笑,看向客栈外面,缓缓说道:“东皇太一若是亲自来,我自然要见上一见。” “就怕他不敢来见我。” …… 阴阳家,地宫之中。 东君和月神站在殿中央,低头无言。 “好一个太玄子……” “五百年的纠葛,终于是到了见分晓的时候了吗?” “本来不该是这样,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呢?” “千年的王朝亦会如同风云一般消散。” “道家又如何呢?” “太玄子……一个浑身笼罩在迷雾之中的人。” “你到底来自何方?” “神界、冥界……” “错误的地方,错误的人。” “帝星愈发明亮,道家成为了帝星的护法。” “早已经注定好的一切,又有了新的波澜。” “阴阳家难道终究还是挣脱不了道家的桎梏吗?” 东皇太一微微一叹,抬头看着那穹顶的星斗,渐渐入迷。 第25章 大道之才,再入相府 深夜的章台宫,万籁俱寂。 此时,空荡荡的大殿之中,突然传来了嬴政的呼唤声。 “小高子,拿酒来!” 赵高的身影从殿外快步走了进来。 “王上一向自律,夜来从不饮酒的,这几日是怎么了?” 嬴政脸上泛着笑意,一手按在桌上,看着那桌上的竹简道:“如此奇文,焉能无酒!” 这几日以来,嬴政所在的大殿之中,书案两旁总是能看到空荡荡的酒坛,大书房中始终弥漫着一片浓烈的酒香。 嬴政这几日经常性的拍案痛饮,而后看着叶千秋所着写的《道经》连连惊叹。 他从中看到了天道苍茫、人道渺渺,看到了叶千秋对于大道的理解,自从嬴政炼气炼神以来,他对于长生这种本来充满了虚幻色彩的词,也充满了无尽的兴趣。 如果他的寿命可以如同大椿那般,那大秦万年将不会再是一句空洞的口号。 从前,他虽然练武,但从来没有体会过天地一炁的妙处。 直到从叶先生那里得到了炼气炼神之法,他才发觉,人之潜力,当真是无穷无尽。 他这几个昼夜来,如饥似渴的读完了这《道经》十二篇。 读完这十二篇,心中只有一股意犹未尽之感。 《道经》之中隐藏的道理,需要翻来覆去的研读,方才能有所得。 这几日来,他时而高声吟诵,时而冥思苦想,感悟到了人相较于天地的渺小。 他欲创建不世之伟业,他有太多太多的抱负理想要去实现。 人生匆匆几十载,又如何能做得完他心中所想的那些事? 上一次读书读的让嬴政如此疯狂的时候,还是在读李斯带回来的《韩非子》时,才有这样的震撼。 《韩非子》给嬴政的震撼,让嬴政不惜冒险前往新郑,亲自去见了韩非,还想要请韩非共襄盛举,开创前所未有之大功业。 这一部《道经》给嬴政的震撼,更多的是给予了嬴政一种希望,一种可证得长生大道的希望。 嬴政博览群书多年,可没有一部书能给他如此说不清道不明的奇特感受。 读《商君书》,如同登上雄峻高峰一览群山之小,奔腾在胸中的是劈山开路奔向大道的决战决胜之心。 读《吕氏春秋》,犹如从遥远的洪荒之地一路走来,历代兴亡历历如在眼前,兴衰典故宗宗如数家珍,不管你赞同也好不赞同也好,都会油然生出声声感喟。 读《老子》,是对一种茫无边际的深邃智慧的摸索,可能洞见一片奇异的珍宝,也可能捞起一根无用的稻草。 仿佛是一尊汪洋中的奇石,有人将它看做万仞高峰,也有人将它看做舒心的靠枕,有人将它看做神兵利器,也有人将它看做清心药石。 然而无论你如何揣摩,它的灵魂都笼罩在无边无际的神秘之中,使你生出一种面对智者的庸常与渺小。 读《庄子》,一种玄妙,一种洒脱,一种旷远,一种出神入化,一种海市蜃楼,一种生死浑然,随着心境变幻莫测的萦绕着你。 你可以啧啧感叹万里高飞却不知去向的鲲鹏,也可以愤然鄙夷吱吱喳喳而实实在在的蓬间雀,然而最终是归于惶惶茫然,不知自己究竟为何物。 读《道经》却是会给人一种人生可以有无限可能的希望,那隐藏在字里行间的洒脱,对于大道的执着,令人通篇读完之后,脑海之中,仿佛有一层膜被戳破了。 嬴政仿然发觉,原来天道酬勤,也可以是这般道理。 他似乎明白了为什么会有道家的那诸多隐士在山水之间寻求长生久视。 那是来自人心底最纯粹的本能和欲望! 求生! 上至王侯将相,下至黎民百姓,有谁不慕长生? 嬴政已经认定,这一部《道经》将成为传之千古的道家巨作,也注定会被未来的道家修行人奉为无上宝典。 这部道家大书,前所未有的博大渊深,初读之下难以揣摩其精华所在,精读之后方能领略其坚不可摧。 如果说,老子是开创了道家的先行者,庄子、列子是道家的继承者。 那太玄子就将是道家的集大成者。 嬴政现在明白了,为何太玄先生可以在短短不到一年之内,就将分裂了近三百年的道家天人二宗给重归一统。 在这战国末世,诸子逝去的后诸子时代,本来唯有荀子可令世人皆侧目不已。 但如今,嬴政可以肯定的说道,道家太玄子将成为和荀子一般璀璨世间的存在。 “太玄先生,真乃是天生大道之才。” “天不生太玄子,大道万古如长夜。” 嬴政抚着桌案上的竹简,脸上的激动之色还未消散。 赵高站在一旁,看着英姿勃发的秦王,只觉得自从太玄子与秦王在船上夜谈之后,秦王似乎比从前变得更加自信从容了。 赵高在仔细回想着关于太玄子的一切,他知道未来的秦国,太玄子将是举足轻重的人物。 …… 就在嬴政因为《道经》十二篇而彻夜难眠之时。 叶千秋还在长阳街的道家据点白云斋指点逍遥子的修行。 逍遥子本是关中豪侠,一身武功出众,拜入道家之后,转修道家炼气之法。 逍遥子天资上乘,短短不到一年光景,便已经有了不小的进步。 能和罗网天级一等刺客掩日正面对抗全身而退,就说明了他的实力很强横。 最起码要比现在的盖聂还要高。 盖聂虽然是秦王座下首席剑术教师,但他的剑道尚未成型,独自一人面对黑白玄翦不是对手,面对掩日自然也不是对手。 叶千秋亲自指点逍遥子,其实还是看重了逍遥子的办事能力。 在咸阳这个风云聚会的大都城之中,以后要面对很多突发的情况。 没有一定的应变能力,是绝对不行的。 逍遥子的办事能力,叶千秋还是比较满意的。 叶千秋来到咸阳,是为了助嬴政一臂之力而来。 眼下的秦国朝堂势力错综复杂,有借助赵太后之势成了气候的嫪毐一派、有以相邦吕不韦为首的六国外客士子、还有以华阳太后为首的楚系。 想要让嬴政安稳的从这些人的手中接掌过秦国的大权,就得铲除一部分人,拉拢一部分人。 叶千秋能做的事情很多,但想要探听到这些人的虚实,就必须有足够的人手探听消息。 罗网在秦国树大根深,所以,叶千秋便要先对罗网下手。 如果能将罗网这样的凶器掌控在手中,做起很多事来,自然就要得心应手许多。 而想要突破罗网,目前看来,只能是从掩日下手。 掩日听从吕不韦的命令,这一点无须质疑。 但罗网到底由哪些人控制,到底还有多少隐藏在幕后的黑手。 这些东西,叶千秋都是要弄明白的。 所以,叶千秋已经有了一个计划。 那就是找机会收拾掉掩日,如果能从掩日的身上得到罗网的更多线索,是再好不过。 如果不能的话,他打算在干掉掩日之后,让逍遥子成为新的掩日。 所以,他要在短期之内让逍遥子的实力再提升一个档次。 不过,自从逍遥子和掩日交手之后,掩日便再也没有出现在他的周围,再也没有监视过他的行踪。 掩日不出现,他也找不到掩日的下落。 必要的时候,他会去吕不韦的府上打草惊蛇,让掩日主动现身。 好在,还有时间,想要逍遥子的实力有足够的提升,自然是时间越久越好。 嬴政想要亲政,必须经过文信侯吕不韦和赵太后的同意。 眼下,吕不韦不想交权,赵太后也借口说嬴政做事还不够稳重,还需要两年的时间学习磨炼。 嫪毐被封为长信侯也有一段时间,但想要其野心膨胀到造反的地步,尚且需要一定的时间。 所以,现在,叶千秋的时间还很充足。 他有时间去挖掘罗网在秦国的根茎。 本来,他并没有打算在咸阳多呆,但计划赶不上变化。 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在嬴政没有亲政之前,他只能是暂时留在秦国。 恐怕要等嬴政亲政之后,他才能离开咸阳去周游赵燕齐楚。 眼下,逍遥子对于叶千秋的计划还一无所知。 只以为叶千秋这个掌门人是对他青睐有加,每日练功都很用心。 叶千秋对逍遥子的指点也是量身定制。 一连数日,叶千秋都足不出户,对逍遥子进行一对一的指点。 直到过了大半个月之后。 这天夜里。 夜空如洗,河汉璀璨。 只见幽蓝深邃的夜空之中一阵白光弥天而过,竟然又是一颗巨大的彗星拖着长长的尾巴,闪电般划过夜空! 叶千秋站在窗前,看着这一个月内第二道扫把星的出现,心中已然明了,秦国恐怕是要有大事发生了。 果不其然。 没过两天,他就听到了秦国上将军蒙骜病逝的消息。 一代将星陨落。 秦王嬴政与太后、长信侯、文信侯四印共署的文告紧急颁行朝野,为上将军蒙骜隆重发丧。 葬礼之日,吕不韦与秦王嬴政亲自为灵车执绋,秦军三十六员大将与五千精锐铁骑尽皆麻衣相随护陵,将蒙骜稳妥的送到了秦昭王陵园旁的墓地。 秦人感念蒙骜之忠勤刚直,咸阳城中的百姓有不少人前去护送灵柩,渭水南岸哭声震天。 …… 又过了两日。 注定要继承东君和月神两个封号的阴阳家女弟子又来到了叶千秋下榻的白云斋。 “从今日起,我们姐妹二人,便跟在先生身旁端茶送水了。” 东君看着叶千秋,浅浅一笑,似乎忘记了大半个月前,叶千秋是怎么将她们二人给送走的。 月神虽然清冷了一些,但也是站在叶千秋的门前,丝毫没有离开的打算。 叶千秋看向这两个消失了大半个月的小女娃,不禁笑道:“是东皇太一让你们来的?” 东君浅浅一笑,道:“东皇阁下说了,太玄先生不去见他,自然可以。” “但是,他也不能来见先生。” 叶千秋笑道:“哦?这又是为何?” 东君道:“东皇阁下说了,时候未到。” 叶千秋打量着两个小姑娘,道:“那他打发你们两个来,又想做什么?” 东君道:“东皇阁下说了,太玄先生是道家五百年一出的圣贤人物,让我们跟在太玄先生身边学习。” 叶千秋笑道:“我为什么要留下你们?” 东君道:“先生可以不留我们,但是,我们会一直留在这里,先生走到哪儿,我们便跟到哪儿,直到先生答应留下我们为止。” 叶千秋看向在一旁站了许久,不发一言的月神,道:“丫头,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月神点了点头,朝着叶千秋欠身道:“请太玄先生收留我们吧,我们能为先生做任何事。” 叶千秋淡淡一笑,看着这两姑娘,一时间,倒也摸不清楚东皇太一这家伙送两个姑娘过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按照从前阴阳家和道家的关系来说,东皇太一的送女行为,绝对是不怀好意的。 而且,这两个姑娘是要继承东君和月神封号的。 思虑一番,叶千秋还是摇了摇头,道:“你们二人还是离开吧,道家和阴阳家的交情还没好到这个地步。” 话音一落,叶千秋抬手一拂,便把门给关上了。 吃了闭门羹的月神和东君对视一眼,只好暂时先离开了白云斋。 时间倒回几天前。 阴阳家的地下宫殿之中。 东皇太一看着那划过天际的扫把星,低声呢喃道:“将星陨落,天命难违。” “本来清澈的天,因为太玄子的出现,而又陷入了混沌之中。” “宿命的轮回,即将被颠覆。” “阴阳家的命运,也要随之而改变。” “天人的极限到底在何方?” 神神叨叨了一番的东皇太一,将东君和月神唤来,朝着二女嘱咐道:“你们的使命已经出现。” “要守候在太玄子的身边,尽量赢得他的信任,千万不要轻易触怒于他,他的能量要比你们想象的还要大。” “太玄子将是这众生宿命轮回之中,至关重要的一环。” 东君和月神还是第一次看到东皇阁下这么慎重的对待一个人。 于是,二人收拾一番,便再次来到了白云斋,希望跟随在叶千秋左右,成为叶千秋的随从。 被叶千秋拒绝的东君和月神只是离开了叶千秋所在的客房,但并未离开白云斋的范围。 姐妹二人岁数相仿,她们一向将东皇太一奉为神明,东皇太一吩咐下来的事情,她们也会不遗余力的去完成。 这一趟,她们是一定要成为叶千秋身旁的护卫。 但眼下,好像这个方法行不通。 面对太玄子这样的道家高人,想要改变他的看法和决定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东君和月神坐在白云斋的大堂中,你看我,我看你,一时间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东君道:“看来,我们只能是在这里继续等待了。” 月神点了点头,道:“会有转机的。” …… 翌日一大早,叶千秋的门便被敲开了。 是月神和东君两个丫头来了,月神端着一盆水,肩上还搭着毛巾,水盆里还冒着热气。 东君拿着茶壶,站在门口,恭敬的和叶千秋道:“先生,早起了,该洗漱了。” 叶千秋见状,摆了摆手,让两个丫头把东西放下,人离开。 两个丫头倒也听话,放下东西便出了门。 如此一连数日,堂堂阴阳家的月神和东君又是端茶又是送水,到点了还给叶千秋送饭。 叶千秋倒也不拒绝,就是不开口应承她们留下的事情。 直到这一日,纲成君蔡泽再来拜访叶千秋,邀请叶千秋再到相府一叙。 叶千秋欣然答应,随蔡泽前往相府。 从他到咸阳起,已经过了三个月的时间。 上一次到相府,已经是两个多月前的事情了。 这两个多月,他看似什么都没做,但只不过是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他给嬴政送去了《道经》,也是在给吕不韦提一个醒,秦王嬴政已经长大了,有了自己的选择。 叶千秋相信,吕不韦在嬴政身边一定安插了眼线。 嬴政和他的关系,吕不韦也一定是清楚的。 以吕不韦的敏锐程度,自然清楚他要助秦王嬴政。 如今,看来是吕不韦是坐不住了。 从前的嬴政没有帮手,现在的嬴政有了他帮忙,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语。 …… 叶千秋和蔡泽刚刚到了相府,相府的家宰便已经殷勤的迎上来。 宰相门前七品官,相府家宰也不是一般人物,但此刻陪着笑脸,和叶千秋恭敬说道:“太玄先生,纲成君,这边请,相邦已经等候二位多时了。” 说话间的工夫,便将二人领到了相邦府中最深处的一座庭院。 走到那庭院外时,只见满园都是竹林。 上次来,倒不是在这里相见。 家宰已经提前进去禀报。 片刻之间,便听得院内传出朗朗笑声。 只见一人布衣散发,大袖软履,从竹林小径悠悠走来,正是吕不韦。 此时的吕不韦不像是权倾朝野的相邦,倒像是一个在山野间久居的隐士。 这副装束的吕不韦比起两个多月前的吕不韦多了一份消闲洒脱。 只见吕不韦笑着,朝叶千秋和蔡泽一拱手。 “太玄先生,纲成君,来的可真是不慢啊。” 蔡泽笑道:“太玄先生知晓是相邦相邀,也未推脱,自然来的不慢。” 叶千秋笑道:“不知秦相今日邀我前来,所为何事?” 吕不韦一抬手,道:“二位请里边说话。” 三人朝着庭院里行去。 这处在相府中的幽深庭院并不算大,却是杨柳掩映绿竹婆娑,人行林间石板小径之上,清风徐来,幽幽然毫无湿热郁闷之气,顿时只觉神清气爽。 叶千秋笑道:“想不到相府之中还有这样的一处悠闲之地。” 吕不韦道:“从前我未做秦相之前,周游列国行商,最喜的便是这等幽静之地。” “只是这些年政务繁忙,很少有时间到幽静之地去坐一坐,于是,便让人在府中建了这一处雅苑。” “心烦意燥时,便来坐一坐。” 三人一路走进庭院,过了竹林,便见到一片杨柳围起两座茅屋。 茅屋小院前一座掩在杨柳浓荫下的茅亭,茅亭下石案上一尊煮茶的铜炉,正悠悠然蒸腾出一片异香。 叶千秋脸上挂着笑意,道:“看来相邦今日相邀,不是来请我喝茶的。” 吕不韦请叶千秋和蔡泽在茅亭的石案前坐下。 吕不韦坐在叶千秋对面,道:“太玄先生所着《道经》令王上喜不自胜。” “就连久居深宫的华阳太后也听说了道家真仙太玄子到了咸阳。” “本相可是听说,华阳太后不日便将邀请太玄先生前往宫中一叙,向太玄先生请教养生养神之法。” “太玄先生能得王上和华阳太后之青睐,看来道家之势不久便将在大秦延绵而去。” 叶千秋笑了笑,道:“那就借相邦吉言了。” 此时,吕不韦道:“上次和太玄先生弈棋,不韦尚未尽兴,今日,好不容易得空,不韦可要和先生好生多下几局。” 说着,只见吕不韦啪啪啪的拍了两下手,一个绿衫少女双手捧着一个青铜镶边的长方形木匣走了过来。 少女走到亭下,从匣中先抽出了一方长方形棋盘。 棋盘为沉沉红木,九星之位以紫铜条连线,盘面便交织出一个光芒柔和精美绝伦的“田”字。 而那两盒棋子也是莹莹晶晶,剔透无比。 蔡泽在一旁惊叹道:“这莫不是荆山精玉。” 吕不韦笑道:“正是。” “和太玄先生这样的棋中圣手弈棋,自然得用一副好棋具。” 叶千秋从棋匣中夹起了一黑一白两子,对着午后阳光端详一番,然后说道:“蓝如海天,红如朝霞,合如七彩霓虹,确实是上品荆山玉!” 吕不韦道:“先生也是识货之人。”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略有涉猎。”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说话间,便开始落子。 落了数十子之后,吕不韦道:“秦国一月之内两次天降流火,先生是道家掌门人,想必也一定通晓天象,不知先生认为这等天象预示着什么?” 叶千秋道:“秦国朝堂,将生乱矣。” 吕不韦闻言,缓缓问道:“何乱?”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秦相何必明知故问。” 吕不韦停顿片刻,又道:“先生觉得当今王上,如何?”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当今王上胸怀大志,身怀天命,是有大气运之人。” 吕不韦道:“世间的很多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又是何其之难,即便是身怀天命,也需要步步谨慎才是,不然,走错一步,就有可能是万劫不复。” 叶千秋闻言,却是微微一笑,朝着吕不韦说道:“相邦想必应该听过一句话。” 吕不韦笑着问道:“什么话?” 叶千秋缓缓道:“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富贵而骄,自遗其咎。功遂身退,天之道也。” 吕不韦听到这一句话,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手中的棋子也是举在半空之中,迟迟未曾落下。 良久之后,吕不韦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厉色,只见他捏着棋子,啪啪啪的拍起掌来。 随着这拍掌声响起,竹林之中有轻风拂过。 几道身形缓缓出现在了茅亭的左右。 只见吕不韦盯着叶千秋,缓缓说道:“先生想染指秦国权柄,可否是想试一试越王八剑的锋利?” 第26章 惊雷横空,达成共识 庭院之中,杀气在一刹那间弥漫。 罗网最顶尖的刺客,出现在了这座庭院之中。 掩日! 掩取蔽日,阴盛昼暗。 掩日手中的剑锋利无比,剑尖呈圆尖状,剑身中央有一条缝隙,外宽内窄。 跟随着掩日的,还有罗网的几名杀字级刺客。 吕不韦在刹那间转变的态度,让庭院之中充满了肃杀之气。 叶千秋看着脸上没有了丝毫笑意的吕不韦,脸上的笑意却是更盛了许多。 “越王八剑。” “不知道相邦凑齐了几把?” 吕不韦一动不动的盯着叶千秋,一旁的蔡泽一时间也不敢打破这突如其来的平静。 良久之后,吕不韦突然发笑,看着叶千秋道:“先生手中是否有把剑。” 叶千秋微微一笑,将手中的棋子落下,道:“黑白玄翦。” 吕不韦道:“先生可知道罗网的剑,从来不会掌握在罗网之外的人手上。” 叶千秋笑道:“那又如何呢?” 吕不韦捏起一子,朝着棋盘上落去。 “这满盘的棋子,不是谁都有资格能做棋手的。” 叶千秋再落一子,道:“那相邦觉得我有没有资格坐到这棋手的位子上。” 吕不韦哈哈一笑,道:“先生自然有资格做棋手。” “不过,罗网要比先生想象的还要难缠。” “不知道先生做好了准备没有?” 叶千秋捏起一枚棋子,突然信手朝着空中甩去。 那枚棋子高悬天际。 随即,叶千秋的手中浮现出一道湛蓝色的雷球。 雷光闪耀,发出呲呲呲的声音。 叶千秋随手一甩,雷球朝着那枚棋子轰去。 棋子在刹那间消融。 片刻后。 雷球在天际之中化为一道惊雷。 咔嚓! 惊雷横空! 庭院之中,每个人的脸上,都有雷光闪过。 吕不韦微微一怔,看着这在顷刻之间发生的一切,还有些不太适应。 他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物,但是太玄子居然可以手发惊雷。 看他轻松写意的样子,这样的雷法只不过是很普通的样子。 如果这样的天雷劈到了人的身上,那会是怎样的光景? 又有谁能躲得过这样在瞬息之间出现的惊雷? 吕不韦终于明白,为何掩日会说,太玄子很恐怖了。 惊雷过后,又是一片寂静。 掩日作为罗网天字一等杀手,此刻,也不敢有丝毫妄动。 煞气,一股凌厉至极,比他们这种刺杀了很多人的刺客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还要浓烈的煞气出现了。 这股煞气是来自于太玄子! 掩日的心早已经经过了千锤百炼,但是此刻,他还是忍不住心惊肉跳。 在这煞气出现的那一刹那。 他们眼前的世界便都已经变成了血色的海洋。 这样犹如实质的煞气,掩日只在几十万人交战之时,大批大批的士卒死亡之后看到过。 这样的犹如实质的煞气,只是放出来,便足以影响任何一个顶尖刺客的判断力。 让其陷入幻境之中。 掩日在极力让自己保持着清醒。 但是,他已经发现自己的身子不受自己的控制。 这世上最让人恐惧的事情,不是已知的事情,而是未知的事情。 掩日如何也想不到,身为道家掌门人的太玄子,身上怎么会有如此重的煞气。 一个人到底要杀多少人,才会有这样的煞气存在。 更关键的是,有如此多的煞气存身,居然还可以安然无恙的活着。 而且,旁人根本看不出来,这让掩日更加感觉到了不可思议。 “莫非这就是天人合一的境界?” 掩日的心中如此想道。 嘭! 嘭! 嘭! 庭院之中的寂静,被罗网几个杀字级刺客的倒下而打破了。 吕不韦的面上没有丝毫惊愕,只是眼底深处闪过一抹深深的忌惮。 天杀地绝,魑魅魍魉。 以掩日为首的天字一等刺客,还有四名杀字级刺客,在毫无征兆的范畴之中,便尽数被叶千秋控制了。 四名杀字级刺客已经倒下,也不知道有没有丢了性命。 掩日虽然还站在那里,但是他的身形摇摇晃晃,看样子,也即将倒下了。 对于这等神鬼莫测的手段,吕不韦是第一次感觉到了恐怖,但是吕不韦却是又笑了起来,而且比任何时候都要笑的开心。 “太玄先生不愧是道家掌门人。” “不韦佩服!”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小小手段,让相邦见笑了。” “相邦现在觉得我对相邦的建议如何?” 吕不韦的脸上泛着笑意,他看着叶千秋,缓缓说道:“先生以为,本相就不想让王上亲政吗?” “先生也太低估我吕不韦了。” “王上终究还是年轻,太心急了。” “大秦的天下,早晚都是他的。” “我吕不韦在秦国主政十余载,不就是为了将一个国富民强的秦国交到王上的手中吗?” “王上若用《吕氏春秋》为国策,大秦东出,破灭六国,建立一个强大一统的王朝,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可是,王上太过追崇商君之法,急于求成。” “而今,六国之民民心尚且未溃散,即便用数年之功,强行一统天下,那换来的结果,也只可能是天下处处造反,战火四起。” “国之大事,岂能一蹴而就!” “太玄先生也是通晓大势的人物,应当知晓不韦的意思。” 叶千秋闻言,看着吕不韦,半天没说话。 片刻后,叶千秋方才说道:“相邦所言,确实是谋国之言。” “然,天下间,本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 “相邦担心的事,或许会发生,但并非是不可补救。” “相邦,你主政秦国十余载,于秦有大功,何必要闹到如此地步。” “雏鹰总要让他自己去飞一飞,才能懂得生存之艰难。” “若相邦总想着什么事情都提前准备好,那雏鹰又该如何成长呢?” 吕不韦闻言,微微一怔,叹息道:“看来,我这把老骨头,终究是挡路了。” 叶千秋道:“相邦只要心向大秦,我保相邦无虞。” 吕不韦听了,摇头失笑道:“我吕不韦岂是贪生怕死之人。” “先生欲助王上,确实是王上之福。” “我可以同意王上加冠亲政。” “但,太后那边,还需要王上亲自去。” 叶千秋微微颔首,笑道:“相邦能做到这些,已经足矣。” 吕不韦又道:“先生要小心华阳太后。” 叶千秋笑道:“多谢相邦提醒。” 吕不韦看着叶千秋,问道:“先生是否想要握住罗网这把凶器?” 叶千秋点了点头,很直白的说道:“如此凶器,我的确是想要掌握在手中。” 吕不韦却是摇头,道:“先生想要掌控这把凶器,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叶千秋看着吕不韦道:“相邦何意?” 吕不韦道:“罗网从来都不是某一个人可以单独掌控的。” “越王八剑,各有归属。” “天杀地绝,魑魅魍魉,也从来都不是只听一个人的号令。” 叶千秋听了,一边点头,一边想着,罗网的势力遍布七国,自然不可能是只听一个人的号令,这一点,他早就猜到了。 现在,吕不韦的话也证明了他猜想。 “请相邦解惑。” 叶千秋悄然说道。 先前,他施展雷霆手段,让吕不韦见识到了不可抗力。 他施展手段,不动声色的将掩日还有那四名罗网杀手给撂倒,便是要告诉吕不韦。 他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取吕不韦的性命,并非难事,只在旦夕之间。 吕不韦是个聪明人,顿时明白了叶千秋的意思,也开始表达出了同意和叶千秋合作的意向。 吕不韦答应了让嬴政亲政,还抛出了罗网的事情。 足以表达他的诚意。 吕不韦是个商人,在商人的眼中,一旦确认了交易,那自然会拿出有价值的东西去交易。 叶千秋并没有杀吕不韦的意思,但吕不韦以为叶千秋已经对他起了杀意。 吕不韦不怕死,但怕死的不明不白。 既然嬴政亲政是必然的事情,那事到如今,他再执着,也就未免太顽固不化了。 他吕不韦虽然贪恋权柄,但还没到了不知所谓的地步。 既然决定了合作,那罗网这把威胁不到太玄子的凶器,也自然要成为吕不韦的顺水人情。 更何况,吕不韦在叶千秋的身上看到了一种可能。 从前,即便他是大秦相邦,也无法将罗网给彻底掌控在手中。 那是因为,他面对的人,不止是华阳太后这等楚系之人,还有隐藏在六国背后的人。 吕不韦将罗网在秦国的情况,与叶千秋合盘托出。 蔡泽在一旁听的一清二楚。 吕不韦不避讳蔡泽,是因为他手中罗网的势力便是承接于蔡泽的手中。 罗网作为刺客情报组织,明面上,一直都是由大秦相邦执掌。 只有历代秦国相邦,才可以接触到罗网的核心秘密。 罗网在秦国的根基最深,是因为罗网在秦国,一直分为两股势力。 一股由秦相掌控,一股则由以华阳太后为首的楚系掌控。 罗网的形成渊源甚早,可以归溯到很久之前。 以华阳太后为首的楚系之人之所以能掌控一部分罗网的势力,完全是因为当年宣太后芈月掌控秦国之时遗留下来的问题。 芈姓一族在秦国势力庞大,延绵数十载。 虽然在吕不韦执掌秦国的这十数年间,楚系的人似乎一直没什么大的作为。 但是,吕不韦却是一直对楚系很是忌惮。 “将来王上亲政,必须平衡秦国之内的三股势力,方才能大展拳脚。” “眼下,先生若是能将楚系手中执掌的那一部分罗网势力给拔掉。” “那么,将来,王上亲政之后,楚系便是没了獠牙的老虎。” 吕不韦滔滔不绝的讲述着一些事,最后还不忘叮嘱一句。 叶千秋听了差不多,然后道:“相邦说,华阳太后不日将会邀请我进宫?” “消息可否确切?” 吕不韦点了点头,道:“自然确切无疑。” 叶千秋道:“如此正好,就让我去见一见这位华阳太后。” 一番商谈,二人总算达成了共识。 叶千秋也打算告辞。 这时,吕不韦却是说道:“今日与先生弈棋,不韦又输了几局。” “今日之后,不韦恐怕是没有什么机会再和先生弈棋了。” “这副棋盘,就送与先生,当做不韦输棋的彩头吧。” 叶千秋道:“不说这棋盘,单单说这棋匣上的四颗海珠便价值万金,相邦何必以如此重礼相送。” 吕不韦却是笑道:“太玄先生,棋为圣人所制,启迪心智,岂能以市人目光衡价?” “不韦曾于岭南海滨伐木,助渔人打造出海大船,渔人送我这四颗大珠,若是上市买得,岂非有辱大雅也。” “好棋入圣手,物得其所也。” “还望先生不要推辞。” 叶千秋闻言,笑了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吕不韦道:“先生放心离去,稍候不韦会派人将棋盘送到先生下榻之处。” 叶千秋朝着吕不韦微微颔首,道了一声告辞,然后倏然消失在了庭院之中。 吕不韦看着从庭院之中突然消失不见的叶千秋,脸上浮现起一抹感叹之色,和一旁的纲成君蔡泽说道:“纲成君,你觉得这位太玄先生如何?” 蔡泽笑道:“确实是个人物。” “只是想不到如此人物,亦能着写出《道经》十二篇这样足以流传千古的经典。” 吕不韦朝着那边的掩日等人看去。 只见掩日等人已经倒在地上昏昏欲睡,不省人事,但应该没有性命之危。 吕不韦闻言,微微一叹,道:“一身伟力归于自身,如此强大人物,确实是比昔年道家的庄子还要厉害。” “庄子后半生不问世事,但这位太玄子可大不一样。” “其人身上有着和荀子一样的的风范。” “王上有这样的人物护持,我倒是安心了许多。” 蔡泽看着吕不韦道:“相邦执掌秦国朝政十余载,也该功成身退了。” “往后,咱们寄情山水,岂不快哉。” 吕不韦摇头失笑,道:“就怕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 咸阳,王城,甘泉宫。 这里是秦国华阳太后幽居之地。 自从秦庄襄王过世之后,华阳太后便一直幽居在甘泉宫。 年过半百的华阳太后,脸上似乎没有留下多少岁月的痕迹,依旧可以看出她那容颜之美。 只是她的头发半白,眼中的沧桑,怎么也遮掩不住。 此时,华阳太后正在对着铜镜,看着镜中的自己。 她轻轻捋着半白的发梢,悄然说道:“终究是老了啊。” 这时,阁后中突然走进来一个身着华服的中年男子,那中年男子朝着华阳太后笑道:“家姐,您可一点都不老。” 华阳太后朝着那中年男子看了一眼,没好气的说道:“芈宸,你怎么来了?” 这中年男子乃是华阳太后的弟弟,阳泉君芈宸。 阳泉君微微一笑,道:“家姐莫不是忘了,今日要在宫中举办宴席,会见一个重要的客人。” 华阳太后一挑眉,道:“你的消息倒是挺灵通。” 阳泉君笑道:“家姐,我可是你亲弟弟。” “这见道家真仙的机会,你怎么也不想着老弟。” 华阳太后站起身来,朝着阳泉君道:“这位太玄子可不是一般人物。” “他和王上的关系很不一般。” “就连吕不韦也是盛赞此人。” “眼下,秦国朝堂波云诡谲。” “嫪毐那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是越来越膨胀了。” “乱象将起,我请东皇太一为秦国的未来卜算了一卦。” “你猜卦象如何?” 芈宸好奇道:“家姐,你就别卖关子了,老弟我这脑子可没家姐您的脑子转的快。” 华阳太后听了,没好气的看了芈宸一眼,然后说道:“东皇太一说,卦象所显,是凶中有吉,吉中有凶。” “而这吉,就在这太玄子的身上。” “太玄子是道家掌门人。” “他一统了分裂近三百年的道家天人二宗。” “可谓是深不可测的人物。” “就连东皇太一,也对其三缄其口,甚为忌惮。” “眼看着,王上就要亲政了。” “太玄子与王上关系亲密,那往后,在秦国定然也是举足轻重的人物。” “据手底下的人说,他自从入咸阳以来,两入相府。” “不知道他和吕不韦有了什么关系,但吕不韦前日突然提出让王上在年后就加冠亲政。” “被嫪毐骂为“老不死”的驷车庶长老嬴贲愤而出面奔走,联结王族大臣具名上书,历数历代秦王加冠成例,坚请为王上行加冠大礼。” “还有那纲成君蔡泽联结国正监、老廷尉等一班执法大臣具名上书,请以法度检视目下国事,为秦王加冠,以一国政。” “这其中定然与太玄子有些关系。” “不然,吕不韦那个弄权的商贾,如何肯轻易放下手中的大权呢?” 芈宸闻言,不禁道:“家姐今日邀这太玄子前来,莫非是要交好这太玄子?” 华阳太后悠悠说道:“我们芈姓族人已经等了很多年,眼下,王上即将亲政。” “我芈氏一族能否重新立足大秦朝堂,就在此一遭了。” “太玄子初入咸阳,虽然根基尚浅,但是简在帝心。” “若是我芈姓一族能和太玄子联合,定然可以借此机会,重新在大秦朝堂立足。” “芈宸,今日之宴席,芈启也会来。” “你老了,不中用了,芈启往后将是我芈姓族人在大秦的中流砥柱。” “你记住了吗?” 说到这里,华阳太后一脸严肃的看向阳泉君芈宸。 芈宸的脸上露出几分悻悻之色。 “知道了,家姐。” “我听你的便是。” 华阳太后轻“嗯”一声,满意的点了点头。 …… 白云斋外。 有一架马车正停靠在外面。 马车的跟前,一个身着华服的中年男子,老神在在的站在马车前,似乎在等什么人。 这时,只见一名老仆走到那中年男子身旁,悄然说道:“君上,楚国那边传来消息……” 中年男子听完之后,面色微变,然后说道:“消息准确?” 老仆点了点头。 中年男子乃是当今楚王之子昌平君芈启。 昌平君人在秦国,但心中可是一直都牵挂着楚国。 这位老仆是他的心腹,刚刚通知了他一个来自楚国的大消息。 他的父王薨了。 这个消息有些突然,昌平君在秦国多年,已有数载没有见过他的父亲,父子之情早已淡漠。 但是,突然闻此噩耗,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君上,还有一事,惊鲵的下落已经打探清楚,不知君上有何打算?” 老仆又在一旁悄然说道。 “惊鲵?” 昌平君听到这两个字,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冷笑。 “吕不韦本来坐拥三大天字一等杀手。” “如今,却只剩下掩日一人可用。” “既然他执掌不了这把惊鲵,那就由我来执掌。” 老仆道:“君上,可是华阳太后那边……” 昌平君深吸一口气,道:“此事我自有定夺,罗网是我芈姓手中的一把坚刃。” “为了讨好嬴政,就这般交出去也未免太可惜了些。” 老仆又道:“君上,这太玄子的架子也太大了些,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没出来。” 昌平君淡淡一笑,道:“无妨,终究是道家的高人,这点架子,算不得什么。” …… 白云斋内。 “掌门,昌平君芈启已经在门外等候多时了。” 逍遥子在门前恭敬站着。 门口,东君和月神像两个门神似的,守在门前。 叶千秋道:“知道了,我这就下去。” 自从叶千秋和吕不韦达成共识之后。 他针对罗网的计划也因为形势的改变,而发生了改变。 吕不韦既然愿意交出他所掌控的那一部分罗网势力。 叶千秋自然不会为难他。 眼下,以华阳太后为首的楚系手中执掌的那一部分罗网势力,就成为了他要解决的目标。 不过,具体情况,还要看今日和华阳太后接洽之后,再做定夺。 “昌平君芈启?” 叶千秋念叨着这个人的名字,想到此人的生平,脸上浮现出了淡淡的笑意。 第27章 越王八剑,文信学宫 白云斋外。 叶千秋见到这面容颇为英俊的昌平君芈启。 作为楚考烈王之子,在秦国入仕多年,芈启除却身上的血脉之外,从外表来看,已经和一个正常的秦人没什么差别。 他身着秦人的服饰,头上戴着秦冠,朝着叶千秋微微躬身,然后脸色露出三分笑来,恭敬的朝着叶千秋行礼。 “芈启见过太玄先生。” 在这战国末世,诸子逝去的后时代中,叶千秋的横空出世,给秦国的权贵士族产生了不小的影响。 那《道经》十二篇,已经在秦国上层渐渐流传开来。 稍微在朝堂之中有点根脚的人,便知道,这太玄子已然搭上了王上。 王上曾不止一次盛赞太玄子的才学文章,称其为集道家之大成者。 昌平君芈启眼下虽然还未在秦国朝堂展露头角,但是,其作为楚系的代表人物,未来在秦国朝堂将会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华阳太后已经将楚国公主送到了嬴政的身边,让其顺利成为了嬴政的夫人。 若非赵太后从中作梗,恐怕秦国的王后也已经是楚国公主了。 这是华阳太后让楚系重新在秦国朝堂展露头角的第一步棋,虽然离计划中楚国公主成为秦王嬴政的王后还差了一些,但楚国公主终究还是成为了嬴政的夫人。 芈启作为楚系的中流砥柱,也算是嬴政的小舅子,着实可以说是未来可期。 叶千秋稍微打量了一下昌平君,只是礼貌性的和他见了见礼,也没有和他多言,便坐上了马车,随着车架,朝着王城之中的甘泉宫行去。 而和叶千秋一起坐在马车上的昌平君芈启却是一路都在暗中打量着叶千秋。 他本以为能够一统道家天人二宗,写出《道经》十二篇的道家掌门人太玄子是那种衣衫飘飘,白发苍苍的苍髯长者。 却是万万没想到,太玄子居然看起来这么年轻。 不过,太玄子身上的那股气势让人下意识的忽略了他的面容。 昌平君芈启暗中感慨道:“不愧是道家真仙一般的人物。” …… 当叶千秋随着昌平君芈启进入甘泉宫中时。 华阳太后已经在殿中等候多时。 一番寒暄之后。 华阳太后请叶千秋落座。 此时的甘泉宫中,除了坐在主位上的华阳太后之外,还有两个人。 从衣着上来看,这两个人看起来应该都是在秦国为官,年龄看起来要比昌平君大一些。 不过,叶千秋可以判断的出来,能参加华阳太后私人宴席的,只能是楚系的亲信。 果不其然。 这时,只听得坐在主位的华阳太后朝着叶千秋朗声笑道:“太玄先生,哀家的这弟弟和侄儿听闻哀家要邀请先生到甘泉宫来讲道。” “都想见一见先生的真容。” “这不,我都没叫他们,他们自己就来了。” 说着,只见华阳太后朝着那两名华服男子道:“芈宸,芈平,你们还不赶紧的见过太玄先生。” 只见那两名华服男子脸上都浮现出一抹笑意来,朝着叶千秋拱拱手见礼。 “芈宸见过太玄先生。” “芈平见过太玄先生。” 听到这二人的自我介绍,叶千秋顿时知晓了这二人的身份。 阳泉君芈宸,乃是华阳太后亲弟。 昌文君芈平,和昌平君芈启是兄弟,都是华阳太后的侄儿。 这三人可都是楚系的得力干将。 叶千秋摆手道:“阳泉君、昌文君客气了。” 这时,只听得华阳太后坐在上首,朗声道:“太玄先生如今在秦国可是大大的有名。” “王上盛赞先生所着写的《道经》十二篇,称先生为道家三百年不出的真仙。” “今日一见,先生果然是气度不凡,仙人风姿。” 叶千秋闻言,微微一笑,道:“王太后缪赞。” “我本是山野修行的闲散之人,偶有心得罢了。” 华阳太后道:“先生太过客气了。” “哀家听闻先生在咸阳停留了也有一些时日了,不知先生对咸阳如何看法?”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咸阳之繁盛,在这乱世之中,确实是少见。” 华阳太后笑道:“先生学究天人,又是道家掌门人,哀家素闻道家养生之法甚为神妙。” “不知可否请教先生一二。” 叶千秋微微一笑,欣然应允道:“王太后所求,并非什么难事。” “我可传授王太后一套养生的口诀,王太后久而习之,自然可延年益寿。” 华阳太后的脸上露出笑意,道:“那真是太好了。” “那哀家就多谢先生了。” 华阳太后和叶千秋闲谈几句,然后拍了拍手,让侍者摆上宴席来。 一边畅谈,一边饮酒。 不多时,只听得华阳太后道:“哀家听闻太玄先生曾入相邦府,和相邦相谈甚欢。” “不知太玄先生觉得相邦此人如何?” 叶千秋闻言,只是淡淡一笑,道:“相邦为人酬酢豪爽,决事体恤,为政步步为营,盘算得当,老成谋国。” “乃是天下少有的大才。” 华阳太后闻言,微微颔首,道:“先生此言,若是让相邦听到了,相邦定然会很高兴。” 叶千秋笑了笑,却是图穷匕见,没有和华阳太后废话,直说道:“王太后今日邀请我到甘泉宫来做客。” “恐怕并非单单只是为了请教养生之法吧。” 华阳太后笑道:“先生还真是快人快语。” “先生以为,老妇请先生进宫,还有何事?” 叶千秋的目光看向那边的昌平君芈启,淡淡笑道:“文信侯若是卸任相邦,秦国朝堂之上,有能力,有资历为相者,又有几人?” 叶千秋此话一出,顿时惹得殿中几人皆是一怔。 唯有华阳太后的反应还算平常,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老太后。 “芈启,你看老妇说的对还是不对,像太玄先生这般聪明人。” “有些事不用人点明,太玄先生便已经想到了。” 一旁的芈启急忙点头道:“太玄先生神机妙算。” 华阳太后的脸上泛着雍容的笑意,道:“那太玄先生以为,在这朝堂之上,文信侯之后,有谁可以为相?” 叶千秋笑了笑,道:“王太后就不必绕圈子了。” “我不过一介散人罢了,谁人可为相,又岂能是我所能预料猜测的。” “更何况,文信侯目下尚且还是大秦相邦。” “凡事,欲速则不达。” 华阳太后闻言,笑着拍手道:“太玄先生所言,可真是妙。” “先生说的可一点都不错。” “那咱们今日,便莫谈国事。” 说着,华阳太后举杯朝着叶千秋敬酒。 叶千秋也没有拒绝,举起酒爵来,仰头喝尽。 叶千秋在甘泉宫没有多呆,也就呆了大概一个时辰左右的时间。 期间,除了华阳太后和他交流之外,大部分时间,还是由昌平君芈启和他说话。 一番交谈下来,叶千秋对昌平君芈启这个人也有了不少的了解。 不多时,叶千秋与华阳太后几人告辞,离开了甘泉宫。 待叶千秋离去,华阳太后让阳泉君和昌文君也离开,唯独留下了昌平君芈启。 “姑母太后,这太玄子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如何知晓我欲从吕不韦的手中夺取丞相之位?” 昌平君芈启站在华阳太后所居住的暖阁中,一脸的疑惑不解。 他想要夺取秦国相邦之位的想法,除了和华阳太后说过之外,还从来没有和外人吐露过。 这太玄子却是能一言道破。 这着实是让昌平君芈启感觉到有些恐怖。 如果太玄子连别人是什么心思想法也能猜到,那可就太诡异了。 华阳太后却是微微一笑,道:“芈启,你知道你比起吕不韦来,差的是什么吗?” 昌平君朝着华阳太后一躬身,道:“请姑母太后指教。” 华阳太后淡淡说道:“你比起吕不韦,差的是心胸和处变不惊的心态。” “想要成为秦国相邦,就要有容人的心胸。” “而想要成为让人既尊敬又敬畏的相邦,就要有足够的手段和处变不惊的心态。” “刚刚太玄子一言道破了我芈姓欲争相邦之位。” “你看你那个模样,和从前的芈宸相比也高明不到哪里去。” “芈宸老了。” “我芈姓一族将来能否在秦国再现辉煌,还是要看你芈启的。” “从今日起,你芈启要牢牢记住,遇事不要惊慌,纵使是发生了天大的事,也要处变不惊。” “明白了吗?” 昌平君芈启急忙躬身道:“侄儿谨记姑母太后教诲。” 华阳太后微微颔首,道:“你不是有事要和哀家说吗?” “现在可以说了。” 昌平君闻言,面上突然多了几抹悲伤之色,他突然跪倒在地,略带一些哭音说道:“姑母太后,我父王他……他……” 华阳太后闻言,不禁蹙眉道:“你父王他怎么了?” “你倒是说呀!” 昌平君啜泣道:“我父王他……薨了……” “什么!” “熊完薨了!” 华阳太后闻言,一脸的不敢相信。 良久之后,她才缓缓说道。 “熊完他比老妇我尚且还要小上七八岁,居然先走了……” 华阳太后让昌平君站起来说话。 昌平君又道:“姑母太后,侄儿想要回楚国去,送我父王最后一程。” 华阳太后看了他一眼,却是摇头道:“这事还是让芈宸去办吧。” “大王加冠在即,马上就是年后了。” “在这关键的时候,你若是离开了咸阳,若是真有用得上你的地方。” “你却不在咸阳,那岂不是白白失去了一次良机。” 昌平君闻言,脸上露出难过的神情,好似勉强答应下来。 这时,华阳太后又道:“你要是没什么事,就先回去吧。” 昌平君却是说道:“姑母太后,侄儿还有一件事。” 华阳太后道:“什么事?” 昌平君道:“姑母太后,侄儿已经找到了惊鲵的下落。” “反正吕不韦也快要下台了。” “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咱们彻底将罗网在秦国的势力给掌控在手中。” “如此,将来做起很多事情来,也不会再束手束脚。” 华阳太后却是冷笑道:“糊涂!” “你忘了我和你说过什么了吗?” “罗网是凶器,伤人也会伤己。” “我芈姓一族,非到万不得已,不得动用罗网的势力。” “你是将我的话都当做耳旁风了吗!” 昌平君见华阳太后发怒了,急忙躬身道:“姑母太后息怒。” “侄儿就是想不通,为何吕不韦可以光明正大的掌管罗网。” “咱们手上的那两把剑,也不是偷来的,也不是抢来的,而是宣太后传下来的。” “身处如此乱世,如果不能将这件凶器给牢牢握在手中,那便极有可能让凶器朝向自己。” 华阳太后闻言,一拂袖子,在暖阁之中徘徊道:“你好糊涂啊!” “王上即将亲政。” “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你动了吕不韦的剑奴,你觉得吕不韦会让你过得去?” “越王八剑,我们手中有两把,吕不韦的手中有三把。” “还有三把剑,你可知在什么地方?” 昌平君芈启摇头道:“请姑母太后指点。” 华阳太后悠然说道:“那三把剑,除了一把下落不明,还有一把在赵国。” “剩下的最后一把,就在赵姬那个村妇的手中。” 昌平君闻言,一脸讶然,道:“这……这怎么可能?” 华阳太后道:“有什么不可能的。” “当年子楚在位之时,越王八剑,其中四把剑都由其亲自掌管。” “后来,子楚病危,将其中三把剑交给了吕不韦。” “还有一把剑,则是交给了赵姬那个村妇。” “子楚对赵姬那个村妇可真是不错。” “可惜,赵姬那个村妇,忍受不住深宫寂寞。” “和嫪毐那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搞到了一起,还生下了两个儿子。” “简直是丢人败兴。” “眼下,那把剑已经握在了嫪毐的手中。” “嫪毐是什么人,你应该清楚。” “他虽然蠢,但的确是一等一的顶尖高手,不说他掌握着赵姬那个村妇手中的那把剑,便是他自己手中也有一把剑,那把剑虽然不在越王八剑之中,但亦是因越王勾践而大放异彩。” “即便是我们手中的那两把剑联手,也未必能敌得过他。” 昌平君芈启闻言,脸上露出不敢置信之色。 “这怎么可能?” “嫪毐居然有这般实力?” “莫非,嫪毐手中的那把剑就是昔年越王勾践手中的那把乱神剑!” 华阳太后微微颔首,道:“的确是那把乱神。” 昌平君芈启道:“姑母太后,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华阳太后道:“越王八剑犹存,只要剑在,剑奴就可以一直更换下去。” “王上亲政之后,这把凶器,就应该交给王上处置。” “无论是楚系手中的两把剑,还是吕不韦手中的那三把剑,亦或者是赵姬那个村妇手中的那把剑。” “都将成为秦国一统天下,挥向东方六国的一把凶器。” “芈启,欲成大事,便必须要有所失,才能有所得。” “舍得,舍得,只有舍了,才能有得,区区两把剑而已。” “你应该明白哀家的意思了吧。” 昌平君闻言,微微颔首,道:“姑母太后的意思,芈启明白。” 华阳太后点了点头,然后说道:“你明白就好。” …… 接下来的数日间,叶千秋的生活又进入了平静无波之中。 华阳太后的一次邀请,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 但是,叶千秋明白,那只是华阳太后的一次试探而已。 华阳太后可不是一个简单的妇人。 叶千秋在白云斋中坐镇,一边继续培养逍遥子,一边也在留意着吕不韦的动向。 与此同时,叶千秋和章台宫里嬴政的口信来往也是愈发的频繁。 叶千秋从太乙山上带下来了六个弟子,除去逍遥子之外,其余五名弟子全部派到了嬴政身边,供嬴政驱使。 短短三个月的时间,嬴政已经借助这股力量,联系到了不少人。 自从叶千秋给吕不韦施压,让吕不韦明确表示了支持嬴政亲政之后。 丞相府是越来越门可罗雀。 吕不韦甚至已经搬离了丞相府,搬进了渭南的文信学宫。 文信学宫是吕不韦一手承建起来的,《吕氏春秋》就诞生在这文信学宫之中。 据逍遥子观察的情报来看。 每日清晨,丞相府的谒者传车便会满载一车文书,驶进学宫池边的文信侯庭院,午后再来将吕不韦批示过的文书再运回丞相府。 再由丞相府长史依据批示分发各官署施行,到了晚间收回所有文书,再一并送王城供嬴政披阅。 周而复始,吕不韦虽则不在丞相府坐镇,一应公事却井井有条地运转着。 然则,国府各官署与关中郡县不见了经常巡视政务的丞相,却是纷纷惊诧议论,偏远郡县便派出吏员来咸阳探听究竟。 直到明白了真相,上下官署这才渐渐的习以为常。 毕竟,秦国政令畅通,谁能非得要丞相隔三岔五的巡视? 然而无论如何,秦国上下的官员间终究还是弥漫开了一种隐隐不安的感觉。 一向勤政谋国的文信侯忽然如此大甩手的处置国务,究竟是要发生什么事了? 即便王上年后要亲政,文信侯也依旧是相邦,不至于如此才是。 从叶千秋进入咸阳,这短短几个月过去,朝野议论渐渐变化。 一切依然转动在历史的车轮之间。 吕不韦还是埋首学宫,于是开府理政多年的丞相府,便渐渐的门可罗雀了。 这一日,叶千秋突然接到了嬴政的口信。 信是由盖聂传来的。 嬴政邀请叶千秋一同前往文信学宫,去看一看。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叶千秋便在城外和嬴政会合,一同乘车直出栎阳门奔文信学宫所在的兰池而去。 与嬴政一同出现的除了盖聂之外,还有两人,其中一人唤作王绾,是长史,还有一人,自然便是赵高了。 嬴政见了叶千秋,也是十分高兴,和叶千秋道:“先生,寡人听闻先生这些日子可是做了不少事情。” “仲父能有退却之心,还全赖先生从中斡旋。” “寡人亲政,先生当为首功。” 叶千秋摆了摆手,道:“王上不必多言,这都是我该做的事情。” 马车上,不时传来嬴政的笑声,他即将亲政,心情很高兴。 而且,还有一件高兴的事情,就是他前几日,刚刚有了儿子。 “先生,你是不知道,那小子长的只有那么一点大,模样却是像极了寡人。” “待从兰池回城之后,先生定要与寡人进宫去看看。” “寡人还等着先生给这小子相面,再取个名字呢。” 前几日,叶千秋便已经知晓了嬴政的一位夫人,已经生下了一个儿子。 这短短一年多的时间,嬴政从一个孤家寡人,也已经娶妻生子。 世事变化之快,确实是出人意料。 听到嬴政要自己给他的第一个儿子取名,叶千秋微微一笑,也没有拒绝。 嬴政能将这种事交给自己,说明他还有人味儿。 这样保持下去,未尝不可。 马车一路前行,来到兰池,三人下了车。 进得学宫,只见各色士子手捧卷宗匆匆来往于一座座庭院之间,偌大的学宫显然弥漫着一种肃穆的气息,竟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这辆显赫的王车。 王绾打量一阵低声道:“君上,是否由我先通禀文信侯一声?” “不用。” 嬴政笑着说道:“小高子,车便停在池畔等候,不用跟来。” 说罢,转身大袖一甩,和叶千秋笑道:“先生,走,咱们去找文信侯书房,也顺便看看这学宫。” 叶千秋微微一笑,与嬴政、王绾沿着兰池畔的柳林一路行去。 摇曳的柳林,碧蓝的湖水,将这座绕着兰池的学宫分成了五个区间,沿路过去依次是:明法馆、六论馆、八览馆、十二季馆、天斟堂。 每个区间都是一大片庭院,碧池依着小山柳林回旋其中,赏心悦目中处处清幽。 嬴政一边走一边赞道:“真是好去处啊,竟是比咸阳王城还要令人惬意。” “召贤治学便得如此,文信侯不愧大手笔也!” “只是如此命名,倒是闻所未闻。” 王绾在一旁笑道:“看这名目,前四馆大约是文信侯所编大书之类别,天斟堂大约是最终审定处了。” 一路行来,各馆庭院一片幽静,与前院的人来人往竟是两重天地。 嬴政颇觉奇怪。 王绾道:“据我所知,文信学宫每旬一聚论,今日巧遇亦未可知。” 嬴政一听顿时来了兴致:“当真巧遇最好,正欲一睹文信侯门客之风采!” “先生,咱们一起去瞧瞧。” 第28章 欲擒故纵,山有扶苏(为星辰天玄加更!) 嬴政朝着叶千秋看来,叶千秋笑着点头。 三人说话间的工夫便已经来到兰池最南岸的一片庭院,三丈石坊前迎面一座白玉大碑,中央镶嵌着三个斗大的铜字——天斟堂。 进得石坊之中,遥遥便听闻喧哗之声从柳林深处的庭院传来,三人加快脚步循声寻去。 在一座木楼前的天然谷地中看见了五色斑斓的人群。 王绾要往前走,嬴政一拉王绾,三人便走到了边缘山坡的一片柳林下。 王绾遥指谷地笑道:“两百余人,各馆名士都到了。” 嬴政和叶千秋望去,但见林下士子们人各一方草席,中央的吕不韦与蔡泽面前也只有两张石案而已。 叶千秋不禁点头赞叹:“学宫宏大而行止简朴,文信侯的确是理财有道!” 嬴政笑道:“仲父的确是理财的一把好手。” 王绾立即接道:“这宏大学宫其实是巴蜀的琴清夫人助金,否则文信侯如何造得起?” 叶千秋闻言,却是微微蹙眉,道:“这琴清是何人?” 只听得王绾笑道:“这位琴清可不是一般人,她昔年曾拜在阴阳家大师邹衍门下,其夫死后,她凭借高明的手腕,打下了一大片家业,在巴蜀一带,甚有薄名。” “哦?” “阴阳家邹衍?” 叶千秋敏锐的察觉到了这琴清的背后定然有些什么东西,是和阴阳家有关系。 这都又不少时间过去,阴阳家的那两个小姑娘还在白云斋呆着。 东君、月神。 那这琴清又是阴阳家的哪一位呢? “先生在说什么?” 嬴政听到叶千秋的话声,开口问道。 “哦,没什么……” 叶千秋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 嬴政目光一闪,遥指谷地,笑道:“看,纲成君说话了!” 叶千秋抬眼望去,只见纲成君蔡泽手中摇着一卷竹简,高声道:“诸位,已经修正的秦法早已发到各馆议论多日,为使未来之秦法臻于完美,在座学子可各抒己见,无需顾忌。” “若有见解被采纳为法令者,文信侯如约重赏!” 林中众人闻言,皆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这时,只听得一人高声道:“我有一言,修正之秦法虽增补了赈灾、兴文、重商、孝义诸节,并将所有刑罚一律宽缓三分,使商君开创的秦法成宏大完美之势。” “然则,商君之秦法已行百年有余,秦人似未觉不便,朝野亦无修法之呼声。” “我之所虑者,惟恐文信侯新法无推行之根基,望文信侯三思而行。” 这人话音刚刚落下,便立马有人出声反驳。 “畏首畏尾,成何大事也!” 只见草地前排站起一位黑衣竹冠士子昂首高声道:“在下曾在廷尉府做执法郎,深知秦法之弊端!” “昔年秦法之威,正在应时顺势而生。” “百年以来,天下大势与庶民生计皆已大变,秦法若不及时修正,势必成秦国继续强盛之桎梏!” “文信侯修正秦法,正为秦国统一天下预做铺垫,并未改变既往国策,何惧之有!” 这时,又有一人起身高声道。 “我有一问!” “春秋战国以来,但凡变法先得明其宗旨。” “譬如商君变法,宗旨便是富国强兵。” “今日修正秦法,开首却并未阐明宗旨,而只是做律条之增补。” “敢问文信侯,修法宗旨究竟何在?为何不能公诸于秦法篇首?” 此话一出,场间一时间没有了任何人出声。 蔡泽巡视一周,见无人说话,便一挥手中卷宗朗声道:“修正秦法之宗旨,便是屏弃对内之严刑峻法,对外之锐士暴兵,使秦国以宽刑明法立天下,以富国义兵雄天下!” “此间分野,便是霸道与王道之别,便是商君法与文信侯法之区别。” “其所以不在篇首彰明,便是不欲朝野徒然议论纷争。” “如此而已,岂有他哉!” 这时,林中又一士子激昂开口道。 “纲成君差矣!” “在下乃申不害传人,敢问纲成君!” “秦乃法家圣土,摒弃王道仁义、推行耕战国策、以实力雄视天下,其来有自也!” “文信侯修法之宗旨,若果然是回复王道仁义之老路,缄口不言岂非欲盖弥彰?” “与其如此,怎能与商君一般强力变法相提并论!” 这话一出,顿时又是一阵沉默。 这时,忽然一人站起身来,朝着吕不韦蔡泽一拱手,又向林下士子们环礼一周,清脆的音色随风回荡起来。 “在下李斯,以为诸公所论都未切中要害!” “据实而论,秦法当有所变。” “然则,昌明宗旨,强力变法,天下时势不容!” “孝公商君之时,列强并立,相互制约,妥善斡旋便能争得变法时日,即或对内使用强力,亦可避得他国干预。” “今日时势大非当时,秦国一强独大,已成为众矢之的!” “强力变法一旦生乱,苟延残喘之六国必然全力扑来,其时秦国百年富强便将毁于一旦!” “惟其如此,只有迂回渐变,从律条增补与修正入手,做长远变法之图谋。” “此等务实之艰难,非徒然高论所能理解。” “惟体察时势,方见文信侯之苦心!” “虽则如此,据今日秦国之势,李斯敢请延缓修法之举,请文信侯三思!” 李斯这一番话说的朗朗有声,众人不反驳。 但那边的纲成君蔡泽却是愤然拍案,怒:“李斯,修法乃是秦国第一等大事,怎能延缓!” 听着那边的吵嚷,嬴政笑道:“纲成君人虽然老迈,但是这嗓门可真是不小啊。”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纲成君倒是为秦国计。” 嬴政却是看向还站在那里的李斯,朝着叶千秋问道:“先生可知,这李斯和韩非是师兄弟?”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有所耳闻。” “这两人皆是荀子高徒。” “不过,这二人的似乎都是法家的执行者。” 嬴政笑道:“荀子外儒内法,教出两个法家的执行者来,倒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叶千秋微微颔首。 嬴政却是在一旁问道:“先生以为,文信侯此举如何?” 叶千秋道:“此事,我倒是赞同李斯的看法,眼下,的确不是合适修法的时机。” “眼下,文信学宫不宜大乱,自然当先修书,后修法。” “立法先立学嘛。” 嬴政挑了挑眉,道:“立法先立学,先生此言大赞。” “不过,先生也是觉得乱象越来越近了吗?”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确实是有这个感觉。” 嬴政长呼一口气,道:“寡人也希望这乱象来的更快一些呢。” 这时,只听得那边吕不韦站了起来,平稳亲切的说道:“诸位,今日之论,诸位为我谋,亦为国谋,老夫受益匪浅,深感欣慰。” “不过,眼下学宫事务,还是先修书,后修法,诸位以为如何?” 一众学子闻言,不少人出声道。 “立法先立学,文信侯英明!” “吕子万岁!” “稷下之风万岁!” 王绾听到这什么吕子万岁,顿时变了脸色。 嬴政却是脸上带着笑意,似乎好像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叶千秋一动不动,看着那二百余名学子,再看了看吕不韦,不禁摇头。 吕不韦的声望终究是太高了。 嬴政亲政,吕不韦必然要下台。 不然,秦国外客,只知有吕子,不知有秦王。 这可是大大的不妙。 …… 据在那边林子里还一片喧嚷的时候。 嬴政三人已经绕过柳林,从后门进了那边的木楼。 王绾做事周密,先请嬴政和叶千秋进书房里等候,自己站在门厅下等候。 吕不韦远远看见王绾立在门厅,便对身边蔡泽与李斯等一班门客名士吩咐了几句,待蔡泽等走向相邻庭院。 吕不韦才匆匆走来低声问:“王上来了?” 王绾也低声回了一句:“在内书房。” 吕不韦笑道:“你也进去,门厅有人。” 待王绾入内,吕不韦唤过一老仆吩咐几句,这才随后进了木楼。 “见过仲父。”嬴政见吕不韦进来,迎面便是肃然一躬。 “老臣参见秦王。”吕不韦也是大礼一躬,直起腰身便是一叹。 “我王已成人了!自今日始,老臣请免仲父称谓,乞王允准,以使老臣心安。” “仲父何出此言?” 嬴政又是深深一躬,“仲父为顾命大臣,受先王遗命,坦荡摄政,公心督课,何得于心不安?若是嬴政荒疏不肖,愿受仲父责罚!” 吕不韦虚手一扶嬴政,喟然长叹道:“老臣让君上蒙羞,愧对先王!” 这时,吕不韦的眼圈泛红,眼中有了泪水。 叶千秋见状,不禁笑道:“文信侯还是重感情的。” “不过,文信侯着实不必如此。” “天下的事,总归是有一个自然而然的道理。” “既然已经发生了,自责亦是无济于事。” 吕不韦朝着叶千秋微微拱手,道:“太玄先生也到了,让先生见笑了。”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相邦哪里的话。” “相邦如此,亦是为王上着想,一片丹心可见天地。” 吕不韦听了,只得不再抹眼泪。 “请君上和太玄先生入座用茶。” 吕不韦坐在了对面书案前。 叶千秋和嬴政也分别坐下。 这时,只见吕不韦掀开案头铜匣,拿出一卷朝着嬴政递了过去。 嬴政展开竹简,只见上面盖着太后大印的诏书上有几行大字。 “摄政太后诏:长信侯嫪毐忠勤国事,增太原郡十三万户为其封地。” “另查,文信侯吕不韦荒疏国政,着长信侯嫪毐以假父之身接掌国事,丞相府一应公事,皆报长信侯裁处。” “几支竹片而已,老秦人就能听他的了?” 嬴政见状,轻蔑一笑。 “秦人亦是人,君上莫要大意。” 吕不韦从旁说道。 嬴政见状,将诏书朝着叶千秋递去。 叶千秋看了一眼,看到这诏书上的内容,脸上也没有什么多余的神色,而是开口道:“相邦有心了。” “不过,一切应该尚且都在相邦的掌控之中才是。” 吕不韦却是摇头道:“太玄先生太高看我了。” “我吕不韦面对太后昭令,也亦是难以抗衡啊。” 叶千秋闻言,微微一笑,道:“嫪毐的事情,我也知道一些。” “自从嫪毐借了太后的威风,便有一众得其厚赏的吏员内侍大肆替其奔走,打着太后的旗号为嫪毐笼络势力。” “听说,嫪毐在封地山阳修建起了一座占地千亩的“名士院”,而且大言不惭道,今日为我门客,他日为秦公卿!” “咸阳官署多有吏员去职投奔,虽说并无要员显臣,但是执掌各署实权的大吏却是不少,若连同山东六国投靠的士子一起算,嫪毐门客也已经有两千余人了。” “太后还下了一道特诏,凡秦国宫室、苑囿、府库,长信侯可以任意享用并可凭调拨财货!” “嫪毐借此恩宠,又在太原郡修建了一座“武贤馆”,大肆收纳胡人武士与中原游侠,目下已有三千余人,终日狩猎习战汹汹扰民,动辄便对太原郡征发车马劳役,滋扰甚多。” “这嫪毐的确已经是到了疯狂的边缘。” “天要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相邦该节制的时候,还是该出手节制才是。” 叶千秋朝着吕不韦提点道。 但是吕不韦依旧说道:“我吕不韦何德何能,敢与太后抗衡。” 叶千秋闻言,知晓吕不韦这是退意已深,但是,眼下他如此不当事,恐怕嬴政往后不会给他好果子吃。 不过叶千秋转念一想,以吕不韦的老辣,既然已经决定了交出相权,全力助嬴政。 这时,又为何出工不出力? 这其中恐怕另有蹊跷。 吕不韦是怎么想的,叶千秋是一点都管不了了。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本来他和嬴政定计,欲利用嫪毐之祸乱,牵扯到吕不韦的身上,将吕不韦给拖下相位。 但是,现在,吕不韦主动不作为。 让赵太后罢免了他宰相的职权。 这倒是有些出人意料。 这一切,怎么看都像是吕不韦故意所为,莫非吕不韦也在对嫪毐欲擒故纵? 如果是这样的话,吕不韦倒也是为嬴政谋划了。 据道家弟子的情报反馈。 自从嫪毐包揽了秦国政务,从来不到咸阳理事,只在各处游乐狩猎的“行宫”任意批示公文发布诏令。 嫪毐的书令几乎只做两件事。 其一是擢升亲信,其二便是压迫六国向自己献金。 除此之外,举凡涉及正经国事的批令皆与吕不韦打对台。 秦国上下,已经积攒了不少公务。 而山东六国也察觉到了秦国的内乱。 已经有人开始暗中资助嫪毐,让其成势。 和吕不韦商谈一番之后。 嬴政和叶千秋便欣然离去。 在回去的路上,嬴政朝着叶千秋问道:“依先生所见,仲父是否也在对嫪毐欲擒故纵,故意滋生其野心?” 叶千秋点了点头道:“王上也看出来这一点了。” 嬴政道:“看来仲父还是心向寡人的。” 叶千秋笑了笑,道:“文信侯可一直都是聪明人。” 嬴政闻言,微微一笑,心情大好,他朝着叶千秋问道:“先生针对罗网的调查,有没有进展了。” 叶千秋道:“差不多了。” “除却文信侯手中的三把剑。” “越王八剑之中,华阳太后还掌握着两把剑。” “剩下的一把剑,则由王上母后掌管。” “不过,眼下手持那把断水剑的剑奴已然是听命于嫪毐了。” “这仅仅是罗网的越王八剑而已。” “罗网的势力遍布七国。” “还有两把剑下落不明。” “天杀地绝,魑魅魍魉,罗网这八个等级的杀手,组织严密。” “文信侯虽然给了我一些资料,让我基本了解清楚了罗网的架构,组织方式,行事方式。” “但,还有一些事情,可能连文信侯自己也不太清楚。” 嬴政点了点头,道:“这样一张遍布七国的大网,一定要牢牢抓在寡人的手中。” “眼下,就只能先劳烦先生了。” “待寡人亲政之后。” “先生可以将这些事交给小高子去做,也省得耽误先生的清修。”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如此倒也是可以。” 嬴政突然开口提到了,要将罗网交给赵高去管理,这让叶千秋敏锐的察觉到了嬴政这个秦王的确是有自己主见之人。 赵高是他的贴身内侍,将罗网这等凶器交给赵高,也正常,但嬴政不会相信赵高将是大秦的掘墓人。 叶千秋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拒绝嬴政。 罗网他可以交给赵高,但在交给赵高之前,罗网定然已经受到了他的掌控。 从兰池回到咸阳城之后。 嬴政便带着叶千秋一起进了王城,前往章台宫而去。 按理来说,叶千秋乃是庶民的身份,不能进出王宫。 但是,有秦王带路,自然没有人敢阻拦。 嬴政带着叶千秋到了章台宫。 去叫人将他刚刚出生没几天的大胖儿子给抱来。 尚在襁褓中的婴儿,在进入章台宫的时候,还在哭个不停。 但一见到叶千秋之后,便神奇的不再哭泣。 嬴政见状,只觉奇异。 “看来先生和寡人之子大有缘分啊,先生可是不知道,这小子一生下来,就天天哭个没完。” “寡人好几次去看他,他都一直在哭。” “今日见了先生,反倒是不哭了。” 嬴政初为人父,脸上还是有几分兴奋的神采。 叶千秋微微一笑,从那婢女手中接过孩子。 襁褓之中的婴儿皮肤嫩白,两颗大大的眼珠子看着叶千秋,脸上居然有了笑意。 嬴政从旁看着,啧啧称奇。 叶千秋看着这襁褓之中的婴儿,一眼便看出了这小子的面相的确不是太好,鼻梁骨间,微微往下凹去,这是命运多舛,半道丧命之相。 不过,叶千秋自然不会如实和嬴政说这话。 他一手在婴儿的胸前抚了抚,然后朝着嬴政笑道:“恭贺王上,公子天庭饱满,乃是极贵之相。” “来日,定然有一番成就。” 嬴政一听,自然大喜,然后便道:“请先生给小儿起名吧。” 叶千秋笑道:“山有扶苏,隰有荷华,就叫扶苏吧。” 第29章 前往雍城,乱神剑出(为我的蓝天流年加更!) 嬴政一听,眼睛一亮,道:“先生为小儿取的名字,真是甚合寡人心意。”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 “扶苏,扶苏,好,好啊。” 嬴政朝着襁褓之中的扶苏看去,朝着扶苏逗笑道:“扶苏,扶苏,从今往后,你就叫扶苏了。” …… 就在叶千秋和嬴政在章台宫中庆贺时。 咸阳城的地下宫殿之中。 一身隐藏在黑袍之中的东皇太一看着那充满着无限可能的星空穹顶,喃喃自语道:“楚国的命运居然会和一个刚刚出生没多久的婴儿联系在一起。” “世事弄人,天命难违。” “太玄子,你遮盖得了一时,能遮盖得了一世吗?” “道家天人二宗的理念,到了你这里,好像全都不作数了。” “太玄子啊,太玄子,你倒真是让我不得不佩服。” 就在这时。 宫殿之中走进来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那女子雍容大气,身上还带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气息。 “你来啦?” 东皇太一负手道。 “我来了。” “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回到这里了。” “再过一些时日,我就要和文信侯一起离开咸阳了。” 雍容华贵的女子身上,散发着难以琢磨的气息。 东皇太一却是说道:“其实,你可以不走。” “如果你不走,你就还是东君。” “有你在,没人可以取代你的位置。” 女子却是摇头道:“你已经找好了取代我的人,不是吗?” 东皇太一道:“她还小,要经历的还有很多。” 女子笑道:“所有人都会有弱小的时候,只有一步一步经历过世事,才会成长。” 东皇太一道:“你是百年来,唯一能从阴阳家离开的人。” 女子笑了笑,犹如花开一般,道:“那我是不是应该还得感谢你的不杀之恩?” 东皇太一道:“你知道,我从来不会杀天命选中的人。” 女子不屑的嗤笑一声,有些不以为然。 东皇太一继续道:“吕不韦注定会死亡,他的那颗星已经黯淡了很久了,即将坠落。” “你确定要和他一起离开?” 女子道:“这很可能是我们最后相处的时光。” 东皇太一叹息一声:“随你吧。” “希望你能再遇到师父。” 女子没有再多言,直接从宫殿之中离去。 东皇太一看着女子离开的背影,嘴中不住呢喃道:“旧日已经落下,新的太阳注定要冉冉升起。” “你选择的前路,看似是一条走向自由的路。” “但世上每个人的路,都是命运早就已经安排好的。” “无论你如何挣扎,你都逃脱不了宿命的桎梏。” “再见了,东君。” “希望你归来时,依旧还是你。” …… 白云斋中。 叶千秋正在和阴阳家的这两个小丫头大眼瞪小眼。 这两个丫头似乎和他较上劲了。 这都快三个月了,还没耗走她俩。 叶千秋洒然一笑,突然说道:“既然你们两个愿意跟着,那就跟着吧。” 东君和月神的脸上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饶是月神清冷,亦是忍不住笑起来。 面对高高在上的道家掌门人太玄子,她们终于将他给拿下了。 不过,事实证明,两个小姑娘还是太年轻,不清楚叶千秋的厉害。 叶千秋虽然口头上答应了她们两个,让她们两个留下。 但自从这一天之后,这两个小姑娘便很少能逮到叶千秋的人。 年关将至。 叶千秋要忙的事情也多了起来。 至于忙些什么,就是在摸排罗网的据点而已。 他从吕不韦那里得到了关于罗网通消息的渠道,还有一般会将据点给布置在什么地方。 还有罗网的具体联系方式,暗号等等各方面的东西。 罗网这把凶器,本就是由秦国相邦暂代。 最终还是要回到秦王的手中。 虽然,秦王也控制不了所有的罗网势力。 但是,罗网的大部分力量,还是在秦国,这是没有疑问的。 叶千秋在将罗网的各种方式方法都摸排清楚之后。 已经是开春之后。 而就在这开春之后,秦王嬴政终于要前往雍城进行加冠大礼。 叶千秋被嬴政特邀在了王架之上一同前往雍城。 而失去了叶千秋踪迹的东君和月神,从东皇太一那里得到了雍城这两个字的提示,也赶赴了雍城。 …… 上个月,嬴政便接到了太后与长信侯嫪毐同署的特诏:“吾子政当于开春时赴雍,居蕲年宫,择吉冠礼。” 得到这个诏命之后,嬴政当即命盖聂秘密请来叶千秋商议。 叶千秋看了诏书,不禁笑道:“嫪毐终于憋不住了!” 叶千秋指点着寥寥两行大字,缓缓说道:“此诏之中,悉数事宜全无明示,惟居地定在了蕲年宫。” “王行冠礼,乃是国之大典。” “依照法度,先得太史、太庙、太祝三司会商,于太庙卜定月日时,同时拟订全部礼仪程式并一应文告。” “这诏文之中却是一概没有。” “看来,嫪毐是选定了要在蕲年宫动手,袭杀王上。” 二月初二,王驾离开咸阳,前往雍城。 这一日风和日丽,正是初春难得的阳升气象。 咸阳城中的秦人奔走而出,聚集在西门外官道两边争睹秦王风采。 吕不韦亲自率领留守都城的所有大臣吏员三百余人,在郊亭为嬴政举行了隆重的贺冠饯行礼。 正在嬴政饮下吕不韦捧上的一爵百年秦酒时,万里晴空一阵隆隆沉雷滚过,陡然在咸阳上空当头炸响! 叶千秋抬头看向那万里晴空之中的滚滚沉雷,抬手一招。 又是数道沉雷响起。 只听得赵高站在一旁,一脸惊惧的看着叶千秋,随即大声呼喊道。 “晴空霹雳!龙飞九天!” “龙飞九天!秦王万岁!” 此时的赵高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而已,哪里见过有人能引得天雷而来。 而且,是这般的轻松,这般的随意。 随手一招,便是那数道天雷滚滚。 看着那晴空万里之中,滋滋而闪,轰隆隆作响的天雷。 赵高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是恐惧。 特别是叶千秋还特意对他笑了一下时,赵高更是浑身都打了一个哆嗦。 赵高心底高呼,我滴娘咧,这还是人吗? 叶千秋没有想到他善意的一笑,会被赵高牢牢的记在心里,甚至成为了他此生最大的梦魇。 即便是后来他位高权重,执掌着无数剑奴,依旧不敢对叶千秋放肆分毫。 叶千秋手扬天雷的举动,除了赵高看到,还有两人也看到了。 这两个人便是尾随在车架不远处的东君和月神。 两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在经历了几个月的端盆倒水之后,终究得到了叶千秋的首肯,但是却没想到被叶千秋戏耍,一连数天,连叶千秋的人影也没逮到。 现在,好不容易看到了叶千秋的身影。 却是突然看到了太玄子手扬惊雷。 两个少女彻底惊呆了。 她们可都是东皇太一精挑细选,百里挑一,资质上乘的修行者。 她们一个承继了东君的封号,一个承继了月神的封号。 在阴阳家中,同龄人中,她们没有对手。 一直以来,她们一直以为东皇阁下对待太玄子是过度谨慎了。 但是,直到今天,她们二人才发现。 原来东皇阁下是真的苟啊。 还好东皇阁下提醒她们二人要恭敬。 不然,惹恼了太玄子,太玄子随手就丢几道这粗达几丈的惊雷,哗哗哗的丢过来,就凭她们两这小身板,怎么能扛得住呢? 东君拍了拍胸口,月神吓的吐了吐舌头,两个人都是一阵后怕。 想着,这一趟到雍城,一定不敢给太玄子惹麻烦。 还要讨他老人家的欢心才是。 东君和月神两个小丫头是怎么想的,叶千秋自然不清楚,也无须清楚。 事实上,二月二,龙抬头。 叶千秋是故意用天雷助威,让咸阳城的众人提一提士气。 嫪毐之乱,虽然不小,但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此去雍城,定然是一场杀戮。 便以天雷滚滚助一助兴又何妨。 “龙飞九天!秦王万岁!” 那边,原本还在发愣的官员庶民们,在听到了赵高的这一声呼喝之后,恍然大悟,顿时爆发出一阵弥漫原野的山呼海啸。 嬴政见状,也当即对着天穹拜倒,高声呼喝道:“上天佑我大秦!” “我大秦臣民万幸!” 大臣吏员们也齐刷刷的跟着拜倒,万千庶民也跟着黑压压拜倒,上天佑秦的声浪便潮水般掠过了渭水两岸。 这时,已经到了午时,蔡泽一声宣呼:“王驾起行!” 大片旌旗车马便在原野上启动了。 散发无冠的嬴政着一领绣金黑丝斗篷,站在璀璨金光的青铜轺车的九尺伞盖下,随着秦王万岁的滚滚声浪在人海中缓缓西去,端庄威严得天神一般。 而叶千秋看着这万众一心的场面,不禁微微一叹。 这就是人心呐。 …… 嬴政的车架终于朝着雍城进发了。 在路上行了几日,方才到达了雍城。 雍城,是秦国旧都,也是历代储君加冠的神圣之地。 远古之时,大禹治水成功,建国立邦,将天下划分为九州,雍便是九州之一。 作为华夏最古老的九州之一。 雍城战事多发,兵灾频繁,是西北戎狄部族进入华夏的最主要通道。 历经夏商周三代两千余年,雍州之地始终是抵御游牧部族入侵华夏腹地的西陲屏障。 雍城依山傍水,建在肥沃而又显要的河谷地带。 北靠雍山岐山,南临渭水,东西挽雍水、中牢水,除了不甚广阔难以伸展之外,可谓得天独厚的地势。 在秦国的都城历史上,雍城与咸阳是两座最重要的真正意义上的都城。 与咸阳相比,雍城虽然古老狭小,却有着咸阳所不能替代的神圣地位。 秦国掌管宗室之人,就一直在雍城驻守。 雍城有着嬴族祭祀了数百年的古老宗庙与社稷,处处都是秦人祖先的遗迹。 嬴政车驾徐徐西来,行到郿县一带,便依预定计划停下来扎营歇息。 此时,天色已经黯淡下来。 大营帐之中。 嬴政身着轻软柔韧的精工软甲,手中拿着一柄轻锐的长剑,他一边擦拭着这柄长剑,一边和叶千秋说道。 “先生,你知道吗?” “这柄剑是我年少时在邯郸为质,一位老先生赠送给我的。” 叶千秋坐在一旁,盖聂守在帐外。 自从出了咸阳之后,叶千秋和嬴政便是同车同行。 作为道家的掌门人,叶千秋一不求名,二不求财。 给嬴政出谋划策,还教嬴政炼气炼神,已经赢得了嬴政的信赖。 嬴政深知,以太玄先生的能耐。 即便是自己深陷万军丛中,只要有太玄先生在,那他就可无虞。 这是一种信任,对叶千秋强大实力的信任。 嬴政自小缺少父爱。 少时,他希冀着父爱,回到了咸阳之后,却是很少能与父王相聚。 后来,父王死了,吕不韦成了他的仲父。 吕不韦对他的确不错。 但他渐渐长大,发现仲父吕不韦的思想和他不能高度重合,实在是尿不到一个壶里。 太玄子的出现,让嬴政有了一种既逢知己,又逢父辈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奇怪,但偏偏又存在。 天下之大一统,是嬴政毕生夙愿。 在还没有做到这件事前。 他是不会在任何困难面前倒下的。 叶千秋在一旁和嬴政闲聊着。 其实,以吕不韦派来的兵力,嬴政足矣无虞。 但叶千秋还是来了。 因为,这是有着神冥力量的高武世界。 谁知道那鬼嫪毐会不会突然带着一票飞天遁地的刺客来刺杀嬴政。 叶千秋既然决定要做一件事,那自然不会半途而废。 嬴政的安全,自然还是要保障的。 这时,一道瘦小的黑影跑了进来。 是赵高。 只见赵高朝着嬴政和叶千秋躬身道:“王上,太玄先生。” “适才逍遥先生来报,一道秘密兵符去往了蓝田大营,特使指定王翦前军之五千轻骑兵随时待命,违令者立杀不赦!” 嬴政闻言,面色露出寒光,道:“嫪毐这个猪狗一般的东西,竟然还想染指蓝田大营。”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无妨,蓝田大营本就不需动弹。” “有逍遥在,嫪毐想调动这五千轻骑兵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嬴政道:“依先生的意思是?” 叶千秋成竹在胸,笑道:“明日按照计划进城便是!” “王上只管安心加冠。” 嬴政手持长剑,道:“寡人要亲自斩下嫪毐的头颅。” …… 雍城,大郑宫。 此时虽然是夜里,但大郑宫中,却是一片喧嚣,全然不同于往日的平静。 一个面相颇为不凡,身材高大的男子,正在东奔西走吆喝着众人,分派着任务。 不多时,有一人从那边的走廊急速跑来,朝着嫪毐躬身道:“禀报长信侯!” “秦王车架明日傍晚前,一定会抵达蕲年宫。” 嫪毐脸上泛起阴森的笑意,只见他腰悬长剑,朝着那人说道:“好!” “再探!” 那人急速离去。 这时,又有一人朝着嫪毐凑了过来,朝着嫪毐说道:“长信侯!” “秦王所率亲军可不在少数。” “明天可是有一场硬仗要打啊!” 嫪毐冷笑一声,抽出了腰间的长剑,那柄长剑出鞘的一瞬间,立即散发出暴戾杀戮之气。 站在嫪毐身前的那人,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 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 嫪毐朝着那人看去,抬起手中长剑来,朝着那人道:“你可知本侯手中这把剑是什么剑?” 那人道:“小人听说,侯爷的这把剑,是越王勾践当年所用之剑。” 嫪毐大声道:“没错,这把剑,叫做乱神!” “乱神所指之处,了无生机,草木皆枯!” “区区嬴政小儿性命,何足道哉!” 嫪毐的声音传至其他人的耳中,宫中的其他人皆是高呼道:“长信侯万岁!” “长信侯万岁!” 嫪毐闻言,哈哈一笑,道:“我乃是嬴政假父!” “父要子亡,子岂能不亡!” “我嫪毐的儿子,出身不凡,才是九五之尊。” 嫪毐是个混人,他武功不凡,手中这把乱神剑,就是他的底气。 他连赵姬这个太后都给折腾的服服帖帖,做男人做到他这个份上,也是世上头一份了。 眼下,秦国的江山,已经尽在他的掌控之中。 明日诛杀嬴政小儿之后,他就是秦国名副其实的太上王! 他能调动的兵力可是一点都不比嬴政少。 只要嬴政进了蕲年宫,他的那些人马一出动,再加上他和断水一起出手,他就不信取不了嬴政小儿的性命! …… 清晨,朝阳洒在了刚刚开拔的嬴政车架上。 秦王车驾到了雍城东门外的十里郊亭。 依照礼仪法度,在雍城的长信侯嫪毐,须得亲率所有官吏出城迎接王驾。 然而,现在雍城东门外的茫茫旷野之上,却是连一个人影也没有。 只有嬴政的车架和一众亲兵。 嬴政对这些早已经有了准备,他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冷笑。 “嫪毐这个猪狗一般的东西,着实是活的不耐烦了。” 正在此时,一队人马迎面而来,在马队前丈许处勒马,烟尘直扑王车。 一个肥硕的吏员悠然下马,捧出一卷竹简展开,尖声念道:“我儿政,假父已将蕲年宫收拾妥当,我儿可即行前往歇息。” “三日之后,假父再来与我儿饮酒叙谈。” “冠礼在即,假父公务繁忙,我儿不得任性。” 这官吏话音落下,一时间,四周雅雀无声。 嫪毐的气焰竟然嚣张到了这种地步,竟然敢当着这千余人的面,直呼嬴政为“我儿”,自称假父。 只见嬴政眯起双眼,笑眯眯的朝着那个官吏说道:“回去告诉长信侯,就说寡人在蕲年宫等他。” 那官吏见状,趾高气扬的去了。 …… 午后时分,嬴政和叶千秋等人进入了古老的蕲年宫当中。 蕲年宫占地近千亩,庭院二十余座,房屋楼阁石亭高台数百间。 蜿蜒丘陵庭院之间,林木葱茏花草茂盛,比章台宫的森森松林多了几分和谐气息。 夜里,嬴政和叶千秋同在一间宫殿之中坐着。 嬴政在一张羊皮纸上边画边说道:“先生,蕲年宫的护卫都已经安排下去了。” “不过,我们的人手是否还是有些缺陷?” 叶千秋却是微微一笑,道:“无妨,兵贵精不贵多。” “再多一些,说不定会打草惊蛇。” “务必要让嫪毐先动手,才可以将其一举连根拔起!” 嬴政闻言,脸上也露出执着之意,道:“就依照先生所言。” 这时,盖聂从殿外匆匆走了进来。 嬴政道:“何事?” 盖聂道:“王上,刚刚我在蕲年宫外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嬴政一挑眉,道:“熟悉的味道?” 盖聂道:“是罗网的杀手!” 嬴政眼睛一眯,道:“终于出现了吗?” 叶千秋老神在在的说道:“天罗地网已经布下,这一次,倒是要看看谁才是网中之物!” 第30章 雷耀九天,诛杀叛军(万更求订阅!) 黑夜是最好掩盖罪恶的时候。 长夜漫漫,蕲年宫中。 嬴政迟迟无法入睡。 他索性合衣盘坐在榻上,头发披散在肩膀两侧,开始修炼起来。 无论是炼气,还是炼神,夜晚子时往后的效果都是甚妙。 嬴政炼神、炼气之期尚且只有一年有余。 但,浑身精气内敛,神韵其芒,已然有了王道与霸道共存之势。 此时,也是愈发的深了。 蕲年宫的这座宫殿之中,灯火通明。 无人来打扰嬴政休息。 长夜漫漫,似乎没有尽头。 在那灯光照耀不到的宫殿角落之中。 突然有一阵风莫名其妙的升起。 一道影子融于黑暗之中,渐渐朝着嬴政的方向蔓延而去。 那只是一道影子,仿佛没有实质。 大殿之中,寂静的可怕。 嬴政仿若未觉。 滴答! 滴答! 滴答! 不知何时,嬴政的耳边仿佛听到了水滴的声音。 似乎有一滴又一滴的水,在不停的往下落着。 嬴政突然惊觉,猛然睁开了双眼。 一把剑凭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一丈之处! 那是一把完全隐藏在黑暗之中的长剑! 但是,长剑之光,终究在黑夜之中绽放。 嬴政看着手持长剑的那人,仿佛与黑暗完全融为了一体。 即便是你睁开眼睛看到了他的存在,但心头就是有一种感觉。 这个仿佛根本不存在。 这种介乎于虚与实之间的态势。 让人感觉到了一种发自于心底的恐惧。 嬴政此刻倒是没有露出分毫慌乱之色。 下一刻。 剑光一闪。 那道影子倏然之间横跨丈许,剑指嬴政的咽喉! 这是要一剑封喉! 铛! 就在那把剑刚刚掠起之时。 那把剑突然从那道影子的手中掉落在地,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响。 这时,叶千秋的身形缓缓出现在了嬴政的身前。 而叶千秋面对的这个黑影,也已经完全暴露在了灯光之下。 他的身形缓缓往后倒了下去。 那是一个中年人,模样看起来普普通通,丢到人堆里找不出来的那种。 “是死士。” “断水剑的剑奴。” “看来,是嫪毐派他来先试探一番的。” 叶千秋看着那剑奴的尸体,缓缓说道。 嬴政从榻上站了起来,朝着那剑奴的尸体看了一眼,道:“先生果然神算,料到了嫪毐今夜定然不会让寡人平稳渡过。” “这猪狗之辈,若是知道此事,恐怕明日便会狗急跳墙了。” 叶千秋却是微微摇头,道:“未必。” 嬴政蹙眉道:“哦?先生有何高见?” 叶千秋道:“这断水剑奴一死,很可能倒是让嫪毐小心从事。” “三日之后,嫪毐恐怕是不会来了。” 嬴政道:“那该如何是好?” “我们总不能一直住在这蕲年宫吧。” 叶千秋道:“嫪毐反叛,王上诛杀嫪毐,便是名正言顺。” “而且,嫪毐一党的人,并不算少。” “分布在大秦上下。” “如果不能一举肃清嫪毐余党。” “那可不是一件好事。” 嬴政蹙眉道:“依先生的意思是?” 叶千秋道:“等。” “时间耗的越久,嫪毐会比我们更加心急。” “这等猪狗之辈,身旁有人给其出谋划策,但他身旁的那些人皆是一些趋利的小人罢了。” “只要时间一过,让他们自以为准备的十分妥当之时,定然会一举反叛。” 嬴政闻言,缓缓点头道:“先生所言极是。” 这时,嬴政突然朝着殿外叫道:“小高子,叫人进来把这人给拖走!” 赵高的身形蹭蹭蹭的跑了进来。 后边,还跟着几名内侍。 赵高看到了倒在地上的那剑奴,又看了看地上的那把断水剑,急忙摆手让其他几名内侍一起将那剑奴的尸体给搬了出去。 待赵高等人出去。 叶千秋抬手一招,将那断水剑吸附在了手中。 嬴政道:“没想到昔年越王勾践寻名师欧冶子以昆吾山赤金所铸造的八把宝剑,却是成为了这天下间最为锋利的,最令人闻风丧胆的凶器。” 叶千秋道:“剑本身是无罪的,只是用剑的人身上充满了太多的罪恶。” 越王八剑,叶千秋已经拥有了断水、黑白玄翦。 …… 雍城,大郑宫。 嫪毐在宫殿之中走来走去。 脸上不免浮现出了一抹焦急之色。 就在这时,一名内侍走了进来。 那名内侍小跑到嫪毐身前,朝着嫪毐道:“长信侯,断水没有回来。” 嫪毐闻言,急忙说道:“断水已经去了一日一夜,还没有消息,恐怕是已经凶多吉少。” “立马去将围在蕲年宫外的魑魅魍魉给撤回来。” 那名内侍闻言,当即离去。 不多时,又有一人走了进来,那人朝着嫪毐躬身道:“长信侯。” 嫪毐摆了摆手,道:“赵竭,你来的正好。” “后天动手之事,可能要有变化了。” 那人是嫪毐的走狗,唤作赵竭,凭借着嫪毐的权势,也是大秦的一名官员。 赵竭闻言,不禁面色一变,道:“长信侯怎么了?” 嫪毐道:“我派去刺杀嬴政小儿的死士没了。” “嬴政小儿那边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散出来。” “看来,就是不想让我们知道动静。” “后日行事,终究是准备的不太妥当。” “你去通知冷奇等人过来议事,再做定夺。” 那赵竭闻言,当即躬身退去。 …… 三日过去,嫪毐并未来到蕲年宫,派一名老吏送来一书,说祭祀之物尚未备好,祭天台尚未竣工,冠礼还须稍待时日,让嬴政在蕲年宫歇息等候便是。 嬴政听到这个消息,和叶千秋说道:“果然不出先生所料。” 叶千秋道:“嫪毐所筹谋之事,尽在掌控之中。” “咱们的探子已经混入了嫪毐的幕僚之中。” “据探子报回来的消息,嫪毐此番行事,大概有六万精兵。” “这六万精兵有的来自于各县守护县城的步卒营。” “还有来自是卫尉部属的王城护卫军,还有就是官骑,也就是国府各官署的护卫骑士。” “还有两只,其一是西北戎翟部族的轻骑飞兵。” “其二便是嫪毐麾下的那武三营。” “嫪毐已经打算以秦王印与太后印合发急诏,由内史嬴肆暗中协助,调集关中各县卒与各官署之官骑。” “然后再以太后之小兵符,密调卫尉的王城护卫军,飞骑特使星夜奔赴陇西,召戎翟飞骑赶入关中。” “眼下嫪毐的武三营已经驻扎在了岐山三道溪谷,届时,武三营便是攻蕲年宫的主力。” “那些卫卒、县卒、官骑则统由赵竭率领,驻扎渭水官道,截杀王上护军与咸阳有可能派出的援军。” “戎翟飞骑驻扎陈仓要塞,防备咱们突围,逃往老秦部族的根基之地秦城。” “咸阳长信侯府邸的卫卒与门客同时举兵,攻占丞相府,擒杀吕不韦。” “嫪毐在山阳、太原的两处封地家兵同时攻占山阳城与太原城。” 嬴政闻言,脸上泛起笑意,道:“嫪毐这个猪狗之辈,恐怕根本想不到,他的所谓计划,早已经在先生的掌控之中。” 叶千秋笑了笑,道:“嫪毐这几日不会有动静了。” 嬴政点了点头,指着一旁的棋盘,道:“先生,索性无事,咱们来手谈两局。” 叶千秋点头笑道:“王上请。” 二人落座,开始悠闲的弈棋。 事实上,蕲年宫中看似一派祥和。 但却是外松内紧。 暴风雨来临之前,总归是异常的平静。 叶千秋和嬴政在蕲年宫一住便是半个月。 这期间,盖聂、逍遥子、木虚子等人成为了刺探嫪毐大郑宫消息的主力。 有叶千秋在,盖聂无须担心嬴政的安危。 他们用了大半月的工夫,将嫪毐大郑宫的部署给摸了个清楚。 嫪毐手下掌握着一股罗网的力量。 断水剑剑奴虽然死了,断水剑也落在了叶千秋的手中。 但是,罗网有八个等级的刺客。 天杀地绝,魑魅魍魉。 自从嫪毐成为了长信侯以来,他就组织了一支完全由阉人组成的刺客杀手团。 这些刺客杀手全部都算是罗网之人。 只不过,他们只听命于嫪毐。 没有了断水剑,嫪毐一样可以号令这些罗网刺客。 转眼间,已经到了三月初。 嬴政的冠礼大典泥牛入海,嫪毐对蕲年宫置之不理,咸阳群臣也没有动静。 一个月前,嬴政率着千余人的仪仗队浩浩荡荡的从咸阳出发,来到了雍城。 但已经一个月过去了,本该早已经完成的加冠大礼,却是迟迟没有完成。 有叶千秋的谋算,嬴政还沉得住气。 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 这一日,叶千秋和嬴政正在游园,观赏着蕲年宫的风景。 这时,只见那边有两名侍女端着果盘走了过来。 两名侍女放下果盘,就要离去。 嬴政却是突然开口道:“你们两个等等。” 两名侍女登时停住,站在那里,不敢抬头。 嬴政却是说道:“抬起头来!” 只见两名侍女缓缓抬头,露出了两张花容月貌的脸庞。 嬴政蹙眉道:“寡人到了蕲年宫也有一个月了,好像从来没有在蕲年宫见过你们两个。” 叶千秋看着那两名侍女,不禁挑了挑眉。 这两名侍女不是旁人,正是东君和月神这两个小丫头片子。 这二人居然也跑到雍城来了。 叶千秋朝着二人看了一眼,没有多言。 只见东君和月神朝着嬴政低声道:“蕲年宫的随行人员上千人,王上不记得我们也是正常的。” 嬴政闻言,又打量了二人两眼,然后摆手道:“行了,你们两个下去吧。” 东君和月神便低头朝着一旁行去。 嬴政看着二人的背影,若有所思。 片刻后,嬴政和叶千秋说道:“寡人觉得这两个婢女有点问题,先生觉得如何?” 叶千秋微微一笑,没有隐瞒,据实说道,道:“这两个婢女是阴阳家弟子,是追随我而来。” 嬴政闻言,面上浮现出惊讶之色。 “阴阳家的弟子?” 叶千秋点了点头,道:“她们两个都将是阴阳家未来举足轻重的人物。” “她们两人,一个承继了东君封号,一个承继了月神封号。” 嬴政听了,暗自点头道:“东君,月神。” “先生能否为寡人讲一讲这阴阳家?” 叶千秋笑了笑,道:“自无不可。” …… 咸阳城,地下宫殿。 东皇太一盘坐在星斗穹顶之下,本来一动不动的他,突然说道:“东君、月神、帝星。” “呵呵,太玄子,这颗帝星可注定是孤独的。” …… 咸阳,丞相府。 留守咸阳的吕不韦正在大书房里,看着公文。 相府现在是越来越清净了。 蔡泽和叶千秋跟着嬴政去了雍城。 吕不韦也是乐得清闲。 整日在府中看看书,剪剪花草,倒也自得其乐。 然而,平静总是短暂的。 他执掌秦国朝堂十数载,即便眼下要从这舞台之上退下去了。 也终究是要再唱一出大戏才行。 吕不韦最近有些困乏,时常看着看着公文,就在大书房里打起盹儿来。 这时,清风吹进了大书房当中。 掩日的身形再度出现。 吕不韦醒转过来,有些迷迷楞楞的看着掩日。 掩日朝着吕不韦躬身道:“相邦,魏国那边传来消息。” “魏人欲助嫪毐。” “而且,惊鲵的下落,也已经找到了。” 吕不韦闻言,蹙了蹙眉头,然后说道:“这个惊鲵杀了信陵君魏无忌之后,就一直没有消息。” “她想反叛,确实是有些问题。” “去把惊鲵给带回来。” 掩日道:“相邦,惊鲵嫁给了农家烈山堂田猛。” 吕不韦蹙眉道:“农家?” “庞煖率五国合纵,便有农家侠魁田光的参与。” “惊鲵嫁给了农家的人。” “呵呵,这倒是有趣。” 掩日道:“请相邦放心,我一定将惊鲵给带回来。” 吕不韦摆了摆手,道:“罗网终究还是要交给王上的。” “你的动作要快。” “王上加冠之后,本相卸任,你要赶在这前面回来。” 掩日躬身:“明白!” 话音一落,掩日消失在了大书房之中。 吕不韦见掩日走了,唏嘘一叹,然后又开始打起盹儿来。 …… 雍城,蕲年宫中。 吕不韦每日都会派来一个飞骑特使向嬴政禀报政事,并带来重要的公文。 这一日,嬴政刚看完手上的公文,和一旁的叶千秋说道:“先生,咸阳一切如常。” “这嫪毐倒还真是能沉得住气。” 叶千秋笑了笑,道:“冠礼大典是朝臣公请而太后特诏的大事,嫪毐不可能不了了之。” “目下出现了为法度所不容的“臣慢君”之僵局,意味着嫪毐已经不怕和王上翻脸对峙。” 嬴政道:“嫪毐这个猪狗一般的蠢货,简直愚蠢至极,他这般作为,无异于公然向朝野昭示野心,纵使他不反,也没活路了。”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对嫪毐不可以以常理度之。” 就在叶千秋和嬴政在蕲年宫之中等待嫪毐奋起一击之时。 大郑宫中,嫪毐却是已经踌躇满志,终于准备妥当。 只见他大手一招,召来一名书吏,对着那名书吏说道:“去蕲年宫给嬴政小儿送信!” “就说长信侯四月初三为我儿嬴政行加冠大礼!” 那名书吏急忙手书一封,嫪毐盖上了太后和长信侯的印信。 那名书吏带着信急匆匆的朝着蕲年宫去了。 …… 蕲年宫中。 扯高气扬的书吏正在朝着嬴政宣读着来自长信侯的诏书。 “假父长信侯决意于四月初三为嬴政我儿大行冠礼,自谷雨之日起,我儿政得在蕲年宫太庙沐浴斋戒旬日,以迎冠礼。” 那书吏读完诏书,淡淡的笑道:“长信侯有言,沐浴斋戒之日,蕲年宫得日夜大开宫门,以示诚对天地,王上可明白?” 嬴政捧着诏书,一脸木然的摇了摇头,道:“我并无兵卒,大开宫门,教狼虫虎豹进来吗?” 那书吏一挥手,道:“斋戒之日,自有兵马护卫蕲年宫,王上只需清心沐浴斋戒便是!” 嬴政闻言,大喜,笑道:“如此甚好,那我只需清心沐浴斋戒便是。” 书吏不屑的笑了笑,然后大摇大摆的去了。 嬴政看着那书吏的背影,眼中闪过一抹寒光。 站在不远处的赵高看到嬴政的目光,多瞅了那书吏两眼,早已经将这名书吏给记在了黑名单之上。 只待时候一到,便替王上诛杀此獠! 那书吏走了。 嬴政让赵高将叶千秋、纲成君蔡泽给找来。 叶千秋和蔡泽刚一进殿。 嬴政便道:“先生,纲成君。” “嫪毐已经来信,定在四月初三行加冠大礼。”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如此算来,也不过只有五日光景了。” 蔡泽在一旁道:“嫪毐此贼,终于是忍不住了。” “还有五日!” 嬴政将手中的诏书狠狠的摔向厅中的铜鼎,竹简顿时哗啦哗啦的四散开来,四处乱飞。 嬴政的脸上闪过寒光,朝着蔡泽道:“纲成君,吩咐下去,自今日起,除斥候之外,一律吃好喝好,睡足了觉,养精蓄锐!” “只待嫪毐狗贼一起刀兵,便直接诛杀此獠!” 蔡泽闻言,登时躬身道:“明白!” 蔡泽躬身退去。 殿中便只剩下了叶千秋和嬴政两个人。 嬴政看着叶千秋道:“先生,苦等数日,终究要一网成擒了!” 叶千秋微微颔首,没有多言。 …… 细雨霏霏,杨柳低垂。 这一日,雍城的上空突然下起了春雨。 这春雨笼罩在雍城上空,那无边的蒙蒙烟雨之中,让不少人的心头都多了一股湿漉漉的感觉。 正午时分,春雨下的越来越小,直至消散。 与此同时,蕲年宫中的箭楼之上传来了一声苍老的呼喝之声。 “秦王沐浴斋戒!三门大开!” 随着长长的呼声,嫪毐所辖的三队步卒,三支马队分别进入了东西南门外的官道,排列在三门洞外,分列两侧。 此时,只听得南门外,一个千夫长对着箭楼拱手高声道:“禀报纲成君,末将奉卫尉之命,城外护宫!” 箭楼上,传来了蔡泽苍老的声音:“秦王口诏:赐护军王酒三车,以解将士风寒。” 话音落下,便有一队内侍拥着三辆牛车出了城门。 千夫长打量着牛车上排列整齐的铜箍红木酒桶,不禁哈哈大笑:“好!果然正宗好就!” 随即,转身下令,道:“每门一车,每人各两碗,不得多饮!” 一名军吏上前领命,指派士兵领着两辆牛车向东西两门去。 …… 傍晚,暮色降临,蕲年宫安静如常。 春雨又淅沥淅沥的下了起来,君王斋戒的肃然气象油然而生。 除了最北边的斋戒太庙亮着灯光与游走更夫的摇曳风灯。 整个宫中灯火熄灭,弥漫着斋戒时,特有的祭祀气息。 城墙箭楼上各有一张摆着牺牲的祭天长案,大鼎香火在细密的雨雾中时明时灭的闪烁着。 一座宫殿的书房廊下,一身甲胄,手持长剑的嬴政已经在这里默默站立了许久。 叶千秋就站在嬴政的身旁,二人在静静等候着消息。 这时,盖聂匆匆走来,低声道:“王上,来了。” 嬴政转头看向叶千秋,道:“先生,今日前来驻守蕲年宫的千人队是卫尉的王城护卫军,不是等闲乌合之众!” 叶千秋微微一笑,一脸安然,朝着一旁的盖聂道:“聂儿,依照计划行事,将嫪毐等人放进蕲年宫,咱们来一个瓮中捉鳖。” 盖聂闻言,当即拱手道:“明白。” 话音一落。 盖聂当即转身,大步流星的离去。 就在盖聂离去不久。 只见那边庭院之中,突然火光燃起。 宫门城门外,一道道喊杀声骤然大起,响彻夜空! 叶千秋和嬴政说道:“走吧,王上,咱们去太庙等嫪毐来送死。” 嬴政微微颔首。 二人并肩而行,朝着太庙方向前去。 …… 大郑宫,火光照耀,犹如火龙腾飞。 嫪毐枕戈待旦,只见他下首站着一人,朗声道:“禀告长信侯,嬴政全然没有戒备之心,宫中更是懒散非常,卫尉千人队已经进驻了蕲年宫。” “蕲年宫三门大开,请长信侯下令!” 嫪毐闻言,脸上露出大喜之色,大手一挥,道:“传我号令!” “随本侯攻打蕲年宫!” “斩下嬴政小儿头颅者,赏万金!” 话音一落,嫪毐身先士卒,朝着一旁的马背一跃而上。 骑着高头大马,朝着蕲年宫进发而去。 这些日子以来,嫪毐为了造反诚实,做了周密部署,先下特诏令嬴政旬日斋戒,斋戒之日,以卫尉所部的一个王城护军千人队驻扎宫门外“守护”蕲年宫。 他做了这么多充足的准备,一切到了最紧要的关头。 是成是败,就在今夜! 他要趁嬴政斋戒之期突袭蕲年宫,与此同时,他的卫卒千人队与岐山河谷的伏兵也会同时发动,突袭蕲年宫。 嬴政这小儿无知,敢敞开大门,真是不知死活。 今夜,他定然能将嬴政干掉! …… 当嫪毐的人来到蕲年宫时,蕲年宫外已经是喊杀声一片。 嫪毐所率的一众叛军如入无人之境,直入蕲年宫。 蕲年宫四周箭楼之上,已然没有了动静。 嫪毐来到蕲年宫的宫门前,脸上露出得意之色,手持挥舞起长剑来,大声呼喝道:“我儿嬴政何在!” “假父来送你上路了!” 嫪毐的声音掩盖在喊杀声之中。 嫪毐身旁的一众军士齐声喊道:“我儿嬴政何在!” “假父前来送你上路了!” 这一众军士一喊,其余千人也尽数高呼道:“我儿嬴政何在!” “假父前来送你上路了!” 这一声声,一道道的气浪直破夜空而去。 朝着蕲年宫的四周散去。 此时,站在蕲年宫太庙前的嬴政脸上,露出了无比肃杀之气。 蹬蹬蹬! 蹬蹬蹬!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 一队千人队伍已经包围了太庙左右。 火光照耀之间,只见在那长龙之中,一个面容粗狂,身形高大,身着甲胄之人策马而来。 叶千秋朝着那人看去,只见此人脸上浮现着志得意满,飞扬跋扈之神采。 一眼便认定了,此人定然就是长信侯嫪毐! 叶千秋虽然从来没有见过这家伙,但一眼便认出了他。 这时,只见那嫪毐坐在马背上,朝着嬴政大声高呼道:“我儿嬴政何在!” 嬴政站在太庙前的台阶之上,朝着嫪毐沉声喝道:“嫪毐,你当真是不知死活!” 嫪毐闻言,哈哈大笑起来,挥舞着手中长剑,道:“我的儿!” “今夜,假父来送你上路!” “来日到了黄泉路上,你也得多谢寡人送你一程!” 说罢,只见嫪毐直接挥手,大声喝道:“魑魅魍魉,给我上!” 随着嫪毐话音一落。 只见夜幕当中,有上百道身形直接从太庙周围冲杀出来。 朝着叶千秋和嬴政急速飞掠而去。 嫪毐看着那台阶之上,形单形只的嬴政,哈哈大笑道:“如此笨猪一般的小儿,如何能做的大秦的王!” 就在嫪毐以为已经胜券在握,志得意满之时。 他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的眼中突然升起一股骇然之意。 只见从四周飞掠而出,朝着嬴政杀去的那罗网的数百名魑魅魍魉级别的杀手,在顷刻之间,全部从半空之中坠落在地。 一道飘摇之光,浮现在了蕲年宫的上空,众人都看清楚了,那是一把剑。 一道人影缓缓出现在了嬴政的身旁。 嫪毐看着那道身影,脸上露出一道不可置信之色。 只见他大声呼喊道:“你是何人!”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贫道太玄子。” 此时,嫪毐四周的那些军士们都有些怔住了。 数百道身手不凡的杀手竟然在顷刻之间,便全部被杀! 这是什么样的人物! 嫪毐听到“太玄子”这三个字,脸上登时露出一抹狰狞来,他爆喝一声,道:“老子管你是什么子!” “今夜,谁挡老子杀嬴政,老子就杀谁!” 话音一落。 只见嫪毐纵然挥剑,大声喝道:“给我上!” “杀嬴政!” 嫪毐身旁的那千余名军士顿时朝着台上涌去。 就在这时,夜空之中闪过一道惊雷。 咔嚓! 惊雷横空而现! 叶千秋站在太庙前,信手一招。 一团湛蓝色的光出现了。 雷光闪耀,刹那蔓延,一道道神雷从叶千秋的身前信手挥出。 轰!轰!轰! 雷光速度之快,令人难以想象! 朝着太庙围上来的千余军士,在顷刻之间,便是伤的伤,死的死。 太玄剑化作一道流光,将那些四散而逃之人的性命在顷刻间收割。 叶千秋的身体周围,雷光闪耀,幽芒不停浮现,犹如雷神在世。 千余军士侥幸未死的,眼中全部皆是惊骇之色。 有人跪地高呼道:“天神降世。” “天神饶命!” 不远处,坐在高头大马上的嫪毐整个人都傻眼了。 他一脸不敢相信的看着叶千秋一人独战千军,顷刻间将他的那些悍卒给杀的人仰马翻。 眼中满是骇然之色。 “世上焉能有如此怪人?” “你不是人!” 嫪毐惊惧的呼喊一句。 就要调转马头,朝着外面逃跑。 然而,已经迟了! 叶千秋抬手一招,便将嫪毐给摄了过来。 嫪毐整个人直接被重重的摔在了太庙前的台阶下。 任凭嫪毐本事再出众,在天雷轰下之后,他的心中已经毫无战意。 叶千秋神鬼莫测的手段,已经让嫪毐吓破了胆。 雷电在天空中肆虐,闪电一道接一道,雷声此起彼伏。 叶千秋如同天神在诛杀着群魔一般。 看着嫪毐被俘。 还处在震惊之中的嬴政,登时反应过来,只见他抽出腰间长剑,大声一呼,道:“将所有叛军全部格杀!” 蕲年宫四周的箭楼之上,突然出现了数百个弓箭手。 随着蔡泽的一声令下。 “放箭!” 那些还在蕲年宫四周逃窜的嫪毐余党,中箭的中箭,倒地的倒地。 志得意满,威风不可一世的长信侯嫪毐,在顷刻之间,便被制服。 现在,嫪毐的眼中已经只剩下了癫狂和惧怕之意。 不过,他不能动弹半分,全身的大穴已经被叶千秋给封上。 刚刚那股恐怖的吸力,让嫪毐对叶千秋的恐怖有了更加清楚的认识。 若是早知道嬴政的身旁,居然有这么一个如同鬼神一般的存在。 便是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造反啊。 此时,在蕲年宫中,四处隐蔽的嬴政亲卫也已经纷纷出现,开始收拾残局。 盖聂来到了叶千秋的身前,和嬴政禀报道:“王上,进入蕲年宫的嫪毐一党已经全部伏诛。” 嬴政微微颔首,面无表情的说道:“去大郑宫,将嫪毐余党一网打尽。” 盖聂闻言,微微颔首,带着一队人马,当即离去。 此时,蕲年宫中,弥漫着一股无比浓烈的血腥气息。 不远处的夜幕当中。 月神和东君看着那满地血肉模糊的尸体,皆是微微一叹。 月神道:“天雷滚滚,一人可敌千人。” “他太恐怖了。” 东君道:“纵使是嫪毐的人再多一倍,也不是他的对手。” “莫非他真的是神灵降世?” 月神摇头道:“谁知道呢?” “东皇阁下不是说了吗?” “在这个世上有很多禁忌的人和事。” “很明显,太玄子便是那禁忌的人之一。” …… 嬴政朝着台阶下走去,手持长剑,抵在了嫪毐的面前。 嬴政看着嫪毐,一脸淡漠的说道:“嫪毐,你可想过,你会有今日?” 嫪毐看到嬴政,心神反倒是在一刹那间安稳了下来。 嫪毐朝着嬴政说道:“你不能杀我!” “你不能杀我!” “你若是杀了我,你的母后,也会为我陪葬!” 嬴政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抹寒芒。 “死到临头,还敢威胁寡人!” “嫪毐,你还真是不知死活!” “寡人不会让你就这么痛快的死去!” “寡人要将你五马分尸!” “寡人要让你在黄泉路上,也不是一个人样。” 说罢,只见嬴政大手一招,道:“小高子,将此獠拖下去,好生关押!” 赵高从一旁小跑着过来,急忙叫几个军士,将嫪毐给五花大绑起来拖走。 嫪毐的乱神剑被叶千秋收了起来。 嬴政朝着叶千秋躬身道:“先生神威盖世,嬴政佩服。” “嬴政能得先生相助,实乃嬴政之大幸也!” 叶千秋闻言,微微一笑,道:“王上不必言谢,王上顺应天命而出。” “我为王上护法,亦是顺天而行。” 嬴政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这一夜,注定是杀戮的一夜。 嫪毐的余党被盖聂率人给解决掉。 黎明将至之时,盖聂前来和嬴政禀报道:“王上,大郑宫中嫪毐余党已经清理完毕。” 嬴政坐在太庙前的台阶前。 已经坐了一整夜。 此时,他看着东方发白,直说道:“天终于要亮了。” 嬴政让赵高将自己给扶起来,朝着众人道:“随寡人前往大郑宫,拜见太后。” 叶千秋却是没有跟着嬴政一起前去。 嬴政此去大郑宫,面见赵太后。 定然会有一番争执,终究是他母子之间的事。 他不好从旁见证。 嬴政见叶千秋不去大郑宫,也没有多言。 危险已经尽数解除。 即便叶千秋不随他去大郑宫,也没什么。 “先生操劳了一夜,先在蕲年宫休息一会儿。” “待寡人拜见完太后,再回来和先生一叙。” 嬴政和叶千秋说完之后,便带着人朝着大郑宫浩浩荡荡的去了。 叶千秋留在蕲年宫。 看着随着嬴政从咸阳而来的军士们在蕲年宫中搬运叛军尸体,清洗打扫宫中的血迹。 当一切清洗完毕之后。 蕲年宫,仿佛又恢复了从前的那般模样。 叶千秋踱步在蕲年宫中,月神和东君在不远处悄悄跟着。 叶千秋道:“你们两个还要在我后边磨蹭多久,还不赶紧出来。” 月神和东君听到叶千秋的话,急忙从一旁跑了出来。 老老实实的和叶千秋见礼。 叶千秋“嗯”了一声,道:“你们两个从咸阳跟到了雍城,倒也是锲而不舍。” 东君道:“若非我们锲而不舍,如何能看到先生大展神威。” 月神好奇的看着叶千秋,道:“先生莫非已然成仙矣?” 叶千秋笑了笑,道:“或许吧。” …… 就在雍城大乱之际,咸阳城中,也一样不太平。 嫪毐的人攻向了丞相府。 但相府犹如铁桶一般,嫪毐的人迟迟不能攻入其中。 在相府被嫪毐叛军围攻了一夜之后。 昌平君芈启率众来援,和吕不韦府中的人手里应外合,将嫪毐的人给一网打尽。 吕不韦宣读王诏,开始率众平叛。 只用了半日,便将咸阳城中的嫪毐叛军全部扑杀。 …… 甘泉宫中。 昌平君芈启身着甲胄,匆匆来见华阳太后。 华阳太后看到芈启前来,直接开口道:“叛军平定了?” 芈启道:“姑母太后,城中的叛乱已经彻底平息。” “眼下,只等待雍城那边的消息了。” 华阳太后道:“哀家昨日请东皇太一卜算了一卦,问了问王上此行前往雍城的吉凶。” “东皇太一说是大吉。” “况且王上离开咸阳之时,带着太玄子一起去了。” “东皇太一早有预言,有太玄子在,王上的运势便是大吉。” “即便是大凶之相,也能转危为安。” “此番平定咸阳叛乱,你也算是有功。” “待王上加冠之后,从雍城返回,我们便再请见太玄子。” 芈启道:“姑母太后是打算通过太玄子促使王上任命我为丞相?” 华阳太后道:“太玄子在王上的心里是什么地位,你不是不知道。” “芈华几次三番的来和哀家言明。” “王上曾经数赞太玄子。” “声称太玄子乃是大秦之护国法师。” “王上虽然自有主意,但朝堂之势,最重要的便是平衡二字。” “我芈姓一族蛰伏数载,终于要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吕不韦罢相之后,这相位一定要落在我芈姓一族的身上才是。” 芈启闻言,朝着华阳太后躬身道:“芈启定然不负姑母太后厚望。” 华阳太后听了,满意的点了点头。 …… 咸阳城中,各方势力蠢蠢欲动,等待着嬴政王者归来。 而在雍城之中,嬴政还未行加冠大礼。 嫪毐被捉之后。 嬴政亲自前往大郑宫,去面见生母赵太后。 从赵太后的手中抢走了她与嫪毐所生的两个儿子,当着赵太后的面直接将两个孩子给摔死。 赵太后当场便气的晕死了过去,三日未醒,命悬一线。 嬴政只好请叶千秋替赵太后医治,方才将赵太后从鬼门关给拉回来。 几多波折之后。 嬴政的加冠礼终于姗姗来迟。 第31章 护国法师,惊鲵赵高(万更求订阅!) …… 秦王九年四月中旬。 雍城准备举行盛大的加冠亲政大典。 文信侯吕不韦在平定了咸阳叛乱之后,特意率群臣从咸阳赶来。 这一日。 风和日丽。 蕲年宫,太庙前。 高台之上,嬴政高居其上。 数千身着甲胄的秦军锐士整整齐齐的排列在下方。 群臣也一一站在台下。 吕不韦跪坐在高台之上,坐在吕不韦对面的是叶千秋。 此时,只听得礼官上前,手持加了太后印信和丞相印信的诏书,朗声念道:“秦王加冠,开始!” 只见嬴政跪坐在高台之上。 吕不韦站起身来,从一旁的侍者手中拿过了一卷黑布。 只听得那边的礼官朗声喊道:“一加布冠!” “令月吉日!” “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随着礼官的话音落下,一众秦臣尽数朝着嬴政躬身行礼。 而吕不韦则是亲自给嬴政缠上了这布冠。 吕不韦缠上布冠之后,朝着一旁复坐下去。 叶千秋站起身来,朝着嬴政身旁走去,从一旁的侍者手中接过黑冠。 那边礼官继续朗声念着。 “二加爵弁,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 “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 “礼成!” 叶千秋将黑冠给嬴政戴上,又用长钗将嬴政的黑冠给固定住,戴上了冠冕。 做完这一切的叶千秋也坐回了原位。 今日,嬴政加冠大礼。 由他和吕不韦一起替嬴政加冠。 这是嬴政一早就定好的。 此时,冠冕已经戴在嬴政的头上,一身黑袍的嬴政脸上平静无比。 随着礼官的那一声“礼成”落下。 台下的一众秦臣,尽数朝着嬴政躬身,齐声高呼道:“大王万年!” “大秦万年!” 而后,那些在台下站着的秦军锐士,也齐声高呼道:“大王万年!” “大秦万年!” 这一道道声浪,一浪盖过一浪,朝着云端袭去。 这时,嬴氏宗主之长将穆公长剑给拿了过来。 嬴政将剑鞘系在腰间,一把将长剑拔出,遥指天际。 台下的声浪愈发的高昂,直冲云霄。 …… 加冠大礼井然有序的进行完毕之后,众人前往宫殿议事。 嬴政派人清点了秦王印玺与各方呈出的兵符。 吕不韦当场请辞“仲父”称号,还政于秦王。 这时,只听得嬴政坐在上首朗声道:“文信侯吕不韦加封地百里,仍领开府丞相,总摄国政,其余封君、大臣、将军,凡平定嫪毐叛乱有功者,皆着文信侯酌情加地晋爵。” “所有参战内侍,皆晋军功爵一级,王绾进长史,职掌王城事务。” “蒙恬进咸阳令兼领咸阳将军,职掌国都军政。” “王翦进前将军,副桓龁总署蓝田大营军务。” “内侍赵高进少府,职掌王室府库。” “加封道家掌门太玄子为大秦护国法师,公子扶苏太傅,封地百里。” 随着嬴政亲政之后的第一道诏命落下。 “大王万岁!” 大臣们立即异口同声拥戴,终于松了一口气。 朝臣们听到嬴政加封道家掌门太玄子为大秦护国法师,皆是暗自心惊。 他们从咸阳赶来雍城之后,便听闻太玄子几乎以一人之力,将嫪毐的千余叛军全部诛杀。 那一夜,雷光闪耀。 太玄子如同仙神下凡一般,执掌天雷,灭了数千叛军。 本来有些朝臣还是不信的,但随着嬴政宣读完诏书之后。 这一众朝臣也终于明白,不管太玄子到底有没有天神之威,太玄子在大秦的地位已经牢不可破。 道家再度进入了群臣的视野当中。 多年来,秦国政出多头,传闻纷纷。 朝野之中,人心惶惶了许久。 如今,众臣见秦王嬴政颁布这一道诏书,顿时,知晓当今王上并非是一般人物。 朝野之中的群臣,一向对嬴政的秉性不太清楚,只怕嬴政亲政之后,立马撤了吕不韦的相邦之位,任人唯亲。 如今,嬴政这亲政第一道诏书一发,大臣们心下便安稳了许多。 一切封赏都合乎法度! 除却了太玄子这个护国法师从未有过,稍微让人意外,其余一切都十分稳妥。 但不论是护国法师之名,还是公子扶苏太傅一位,手中都不握实权,不同于封侯拜相,尚且都在情理之中。 群臣心安,自然直呼嬴政圣明。 冠礼一结束,嬴政便连夜回了咸阳。 叶千秋随驾,一同回了章台宫。 翌日一早。 小朝会之后。 吕不韦来见嬴政。 叶千秋尚且没有从章台宫离去。 吕不韦见叶千秋也在,笑道:“正好太玄先生也在。” “还省了不韦再多跑一趟。” 嬴政道:“相邦有何事?” 吕不韦道:“启禀王上,臣今日前来,是为了将罗网这件凶器交还给王上。” 嬴政闻言,微微一挑眉,道:“哦?” 吕不韦道:“罗网是当年先王在世时交给臣的一件凶器,刺探六国之情报,杀人于无形,罗网可谓是一件利器。” “前番,臣已经将罗网的各种组织人员架构,还有各种联系方式都尽数交给了太玄先生。” “眼下,臣手中所掌控的只有两把剑。” “一把是掩日,一把便是惊鲵。” “黑白玄翦已经由太玄先生掌控。” 嬴政点了点头,道:“此事,寡人已经知晓。” “相邦操劳国事,这些小事的确要有人替相邦分忧。” “这样好了,太玄先生和相邦将这三把剑都交给小高子去掌管。” “罗网是凶器,小高子是寡人的内侍,他掌管罗网,一旦有什么消息,也能第一时间让寡人知道。” “相邦和先生以为如何?” 嬴政看着叶千秋和吕不韦说道。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王上的安排,很是合理。” 吕不韦也点头道:“理当如此。” 嬴政笑道:“那好,那就先这么定了。” 今日,嬴政召来廷尉、司寇、宪盗、御史、国狱长、国正监等一班行法大臣,在东偏殿举行了小朝会,专一计议对嫪毐乱党的定罪处罚。 依照百余年传统,秦国法度严明,任何罪行历来都是依法定罪,从来没有过朝会商议某案的先例。 但是,自从吕不韦摄政之后,首开此举,后来虽未成法,但却已经为朝臣默认的章法。 大刑可朝会,朝会可宽刑。 此时,一干重臣已经离去。 殿中只剩下叶千秋、吕不韦和嬴政三人。 嬴政道:“今日关于嫪毐如何定罪一事,丞相似乎有未尽之言。” “国有法度,自当依法行处。” 吕不韦正襟危坐,道:“然则,法无万千之细。” “若确有特异人事,也当就事论事,妥善处置。” “当年蒙骜宽刑,便是量事量情而宽,设若不宽,秦军大将几无存焉!” “我既为秦相,便当处处为秦国长远计,当严则严,当宽则宽。” “老臣所虑者,惟太后一人!今太后涉案,若不法外议处,王室颜面何存?” “此事理也,非法理也,我等自然得三思而后行。” 嬴政闻言,半晌没有说话。 而后看向叶千秋,想要听一听叶千秋的看法。 叶千秋本来极力避免在朝堂政务之中,但若是此时一点建议也不给。 嬴政估计会觉得他是有意推脱。 叶千秋淡淡一笑,只回道:“嫪毐谋逆作乱,是秦国法治之耻!” “但若是事事依法,嫪毐何能以宦者之身入得宫闱?” “不过,此事自然当以廷尉府领事勘审此案,严查不怠。” “至于太后,也当议处。” 吕不韦闻言,朝着叶千秋看了一眼,然后不说话。 嬴政听了,拍案道:“先生此言,甚合我意。” “法若不法,何以成法?” “先生虽是道家之人,但在这方面却是从来深合寡人心意。” 一番商谈之后,嬴政定下了方案,叶千秋和吕不韦也一起向嬴政告辞,出了宫殿。 离了章台宫中央主殿之后,吕不韦朝着叶千秋道:“过几日,老夫请太玄先生喝酒。” 叶千秋笑道:“如此甚好。” 二人在宫门前分开,叶千秋刚刚要回白云斋。 结果,走到半路上,便被一个内侍给拦住。 那内侍道:“太玄先生,王太后有请。” 此时,刚刚正午时分。 叶千秋听到华阳太后要见他,倒是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自从上次见过华阳太后,这中间也已经隔了两个月。 如今,嬴政已经亲政。 但相邦依旧是吕不韦。 华阳太后这是着急了呀。 叶千秋没有拒绝,直接跟着那内侍前往华阳太后所在的甘泉宫中。 …… 甘泉宫中。 华阳太后已经等候叶千秋多时。 在甘泉宫中和华阳太后一起等候叶千秋的还有昌平君芈启。 二人看到叶千秋前来,脸上都泛起笑意,昌平君更是早就站在甘泉宫外相迎多时。 华阳太后坐在主位,道:“先生与王上一并回到咸阳,在章台宫中与王上呆了一日,可谓是深得王上信任啊。” “如今,先生已经是大秦护国法师,又任公子扶苏太傅。” “当真是可喜可贺。” 一旁的芈启也说道:“现在应该称呼太玄先生为国师了。” “我也算是公子扶苏的舅爷,现在太玄先生既然成了公子扶苏的太傅。” “那往后咱们还当该多多走动才是。” 华阳太后也深以为然的说道:“确实是该多多走动。” 叶千秋闻言,淡淡一笑,道:“王太后和昌平君的心意,我晓得。” “不过,我乃是闲散之人,只是王上信赖,封了个国师的虚名而已。” “至于太傅一位,公子扶苏尚且不足一岁,离开蒙之时尚早。” “往后,我还不是不方便出入王城。” 华阳太后闻言,微微一笑,从手中摸出一块玉来,递给一旁的侍者,道:“这枚璞玉乃是上等的好玉。” “往后,国师若是想入宫,可凭借此玉,来去自如。” 叶千秋笑道:“如此贵重之物,我受之有愧啊。” 华阳太后摆手道:“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国师护卫王上,铲除嫪毐叛乱。” “是大秦的有功之臣。” “更何况,国师精通妙法,往后,哀家还要向国师多多请教养生之法呢。” 叶千秋闻言,没有再推辞。 华阳太后见叶千秋收下了璞玉,笑意更深。 让人摆上宴席,来与叶千秋宴饮。 待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华阳太后方才说道:“其实今日相请国师前来,的确是有一件要事。” 叶千秋笑道:“哦?是何要事?” 华阳太后道:“嫪毐叛乱,文信侯吕不韦有着重大的责任。” “嫪毐出自文信侯的府上。” “嫪毐为非作歹,捣乱大秦朝堂,文信侯难辞其咎。” “然则,文信侯依旧还是秦国宰相,着实是不太合适。” 叶千秋淡笑着,道:“那依王太后的意思,是不是想举荐昌平君为相?” 华阳太后道:“哀家确实是有这个意思,芈启若为秦相,定然可称为王上的左膀右臂。” “只是不知道国师能否助昌平君一臂之力。” 叶千秋道:“我只是一介散人,如何能决定得了这一国宰相之任免。” “王太后莫要说笑。” 华阳太后却道:“眼下的秦国,唯有国师一人,可称之为王上之心腹。” “只要国师在王上面前顺便提上一嘴。” “此事,便算国师办成了。” “哀家和昌平君定然会记得国师的相助之恩。” 昌平君在一旁表态道:“姑母太后的意思,便是我的意思。” “还请国师助芈启一臂之力。” 叶千秋闻言,却是微微一笑,道:“王太后和昌平君着实言重了。” “此事,我可以从中斡旋。” “不过,王上是否会在文信侯之后选择昌平君为相,这是谁也说不准的事情。” 华阳太后闻言,大喜道:“有国师此言,足矣!”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听闻自宣太后之后,芈姓族人手中便掌握着两把剑。” “不知王太后可否在将这两把剑交给王上之前,让我一观。” 华阳太后闻言,眼中闪过一抹笑意,道:“原来国师也喜好名剑。” 叶千秋淡淡说道:“天罗地网,无孔不入。” “越王八剑这样的凶器,我的确是有些兴趣。” 华阳太后笑着抬手,双掌一拍,随着掌声的响起,只见两个身着黑衣的女子悄然间出现在了大殿之中。 那是两个身材凹凸有致,面容精致的女子。 她们的手中各自握着一把剑。 她们的面容几乎一模一样,一看便是双胞胎。 只见这两个女子,一个手持紫剑,一个手持蓝剑。 二人入得殿中,朝着华阳太后躬身施礼。 华阳太后朝着二女说道:“将你们手中的剑让国师一观。” 二女不动声色的走到叶千秋的桌前,将各自手中的长剑放下。 叶千秋看着这一紫、一蓝两把剑。 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他同时伸出双手,一手拿起一把剑来,左右看去。 只见这双剑之上各自刻着剑的名字。 “转魄!” “灭魂!” 叶千秋瞧着这两把剑,感受这剑身之上的剑气,倒是对打造这越王八剑的欧冶子多了几分兴趣。 越王八剑,他也算是见过了其中四柄剑。 这四柄剑,各有特色,都是世上少有的利剑。 可惜,欧冶子是百余年前的人物。 终究是无法相见了。 从转魄和灭魂出现的时候,叶千秋便明白了,华阳太后已经是打算将这两柄剑交给嬴政,取得嬴政的信任。 叶千秋知道,即便是没有他的存在。 嬴政也势必会起用昌平君芈启。 嬴政虽然年轻,但是帝王心术一点都不少。 为了维持秦国的稳定,平衡朝中各方势力。 嬴政一定会在吕不韦罢相之后,起用楚系之人为相。 眼下秦国朝堂一共有三股势力,以吕不韦为首的外客,以华阳太后为首的楚系,还有嬴姓宗室。 吕不韦罢相之后,嬴政不会再让外客成为宰相,嬴姓族人之中,没有可用之才。 唯有楚系之中的昌平君芈启尚且可堪一用。 所以,嬴政的选择并不多。 这也是为什么叶千秋会答应华阳太后的原因。 顺水推舟的人情,这白白得来的人情,何必不要呢。 至于昌平君芈启现在暗中是否已经在反秦。 叶千秋觉得倒不至于。 芈启背叛秦国,是在华阳太后去逝之后的事情。 而且,那时候的秦国要吞并楚国。 芈启身为楚考烈王之子,为楚国的延续,而反叛秦国,倒也说得过去。 目下的秦国尚且没有东出,芈启不具备反叛的土壤。 更何况,事实尚未发生。 纵使真走到了那一步,也有嬴政去定夺。 他不会去过多的干涉秦国政务。 就好比嬴政要让赵高掌控罗网一样。 叶千秋也不会拒绝。 一切都在朝着固有的轨迹发展着。 这样未尝也不是一件好事。 叶千秋在甘泉宫呆了没多久,便直接离开了。 …… 翌日一早。 相府的家宰便来相请叶千秋,请叶千秋到府上赴宴。 这是叶千秋和吕不韦约定好的。 叶千秋自然是欣然赴约。 到了相府之后。 相府肉眼可见的门庭冷落了很多。 在大书房中,叶千秋见到了吕不韦。 吕不韦笑道:“太玄先生,来的正好。” “且看这卷书如何。” 叶千秋走了过去,从吕不韦的手中接过竹简,看了起来。 叶千秋看了片刻,方才赞道:“精彩。” 吕不韦笑道:“先生请坐。” 叶千秋坐在一旁,道:“今日相邦邀我前来仅仅是喝酒?” 吕不韦笑着说道:“太玄先生还是这般快人快语。” “喝酒自然是要喝的。” “不过,有件事,不韦还是要提醒一下太玄先生。” 叶千秋道:“哦?不知相邦要提醒我何事?” 吕不韦道:“嫪毐一案牵扯到了太后,太后毕竟是王上生母。” “如今,虽然王上因为太后纵容嫪毐反叛一事,对太后心中生了嫌隙。” “但,太后终究是王上生母。” “打断骨头连着筋呐。” “今时今日,若是太后嫪毐一事被打入冷宫。” “将来,王上难免会后悔。” “到时候,会想起先生劝解依法查办之事,可能会因此对先生有了不满之意。” “君,始终是君。” “臣,始终是臣。” “先生以为如何?” 叶千秋闻言,淡淡一笑,道:“相邦精通世事,洞察人心。” “不过,相邦知道我和相邦最大的不同在何处吗?” 吕不韦闻言,诧异道:“哦?” “愿闻其详!” 叶千秋笑道:“我和相邦最大的不同之处,就在于我乃世间一浮萍。” “浮萍者,无重也。” “王上是君不假,但我非臣也。” “这一点,不会因为王上封我为护法国师,公子太傅就发生改变。” 叶千秋此话一出,顿时惹得吕不韦一怔。 良久之后,吕不韦方才笑着叹息道:“是啊,倒是本相忘了先生的神通了。” “以先生之厉害,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去。” “王权富贵,在先生眼中,确实是不值一提!” “不过,先生可千万不要在旁人面前再提起“非臣”之言。” “这可是犯忌讳的。” 叶千秋闻言,笑道:“多谢相邦提醒。” 吕不韦点了点头,然后道:“其实,今日邀请先生前来府上一叙,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相邦尽管说来便是。” 叶千秋在一旁说道。 吕不韦道:“我知道,我这个相邦是做不久了。” “在我离开咸阳之前。” “我还有一件事,要托付于先生。” 叶千秋道:“相邦请直言便是。” 吕不韦道:“我欲将文信学宫交给先生!” “先生乃是当世仅存的大才。” “道家之圣贤者,目下,唯先生一人也!” “文信学宫,有我这多年来的心血。” “我若是离开咸阳,恐文信学宫会落入破败。” “若是先生能入主文信学宫,成为学宫之主,那来日定然可以将文信学宫发扬光大。” “当然,先生若是入主文信学宫,那么学宫自然可以更名为太玄学宫。” “只要那些士子能留在秦国,不外流向东方六国。” “便是先生之大功也!” “不韦在此拜谢先生了!” 说着,只见吕不韦站起身来,朝着叶千秋深深一躬身。 叶千秋见状,急忙起身,虚扶一下吕不韦,然后说道:“若是相邦托我其他事情,我可能办不到。” “但是,此事,相邦尽管可以放心。” “文信学宫,我来主掌。” 吕不韦闻言,大喜道:“我就知道,先生会同意的。” “明日,我便上书王上,将此事禀报于王上。” “以王上对先生的了解,一定会同意此事的。”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如此甚好。” 说到这里,吕不韦笑道:“不韦心愿已了,此生最大的遗憾,就是不知道能不能亲眼看到王上一统天下。” 叶千秋闻言,心中微微一动,从吕不韦的话中已经听出了几分“狡兔死,走狗烹”的味道。 吕不韦是个聪明人。 历来在秦国为相者,很少有结局好的。 纲成君蔡泽算是个例外,他早就急流勇退。 而吕不韦不同,他是聪明人,自知掌握权柄太久,因为迟迟不肯同意嬴政亲政一事,与嬴政心中有了嫌隙。 他这个相邦是做不久了。 就怕相邦做不成,性命也要丢了。 叶千秋又宽慰了吕不韦两句。 “相邦不必如此悲观。” “只要相邦归隐山林,王上不会为难相邦。” 吕不韦叹息道:“王上和庄襄王终究是不同啊。” 叶千秋和吕不韦相谈甚欢,聊了许久。 吕不韦此人所学甚杂。 他是经世致用的典范,对于治国之道,有着自己的理解。 经商和治国有异曲同工之妙。 吕不韦能走到今天,和他的才华是分不开的。 叶千秋和吕不韦交谈之时,总是能从吕不韦的身上发现纵横派的思想。 吕不韦虽然不是鬼谷传人,但是,纵横派的精髓,吕不韦也算是通晓了许多。 这天下间的学问,本就是有互通之处。 吕不韦被文信学宫的士子文人们称为吕子,倒也不无道理。 就在叶千秋和吕不韦谈的很是欢快的时候。 有一个女子走进了大书房之中。 这女子生的端庄雍容,身上自有一股令人难以忘怀的气息。 只见那女子进来之后,笑道:“聊什么呢,聊的这么开心。” 叶千秋还是第一次在相邦府见到女眷。 “这位是?” 叶千秋有些疑惑的看着吕不韦。 吕不韦笑道:“这是我的至交,红颜知己,琴清姑娘。” “琴清?” 叶千秋道。 吕不韦笑道:“太玄先生也听过琴姑娘的大名?” 叶千秋道:“邹衍大师的入室弟子。” “自然是略有耳闻。” 那边,琴清朝着叶千秋浅浅一笑。 叶千秋和琴清点头示意。 琴清道:“原来先生便是将道家天人二宗给重归一统的道家掌门人太玄子。” “闻名不如一见。” “太玄先生之风姿,着实令人侧目。” “先生所着《道经》十二篇,的确可以称得上是道家的名篇,琴清拜读之后,深感先生胸怀之宽广,志向之远大。” 叶千秋淡淡一笑,道:“琴姑娘不愧是邹衍大师的高足。” 吕不韦朝着琴清问道:“清儿,你怎么来了?” 琴清朝着吕不韦道:“我听闻太玄先生到了府上,便想着来给你和太玄先生抚琴一曲,助助兴。” 吕不韦闻言,笑道:“你有心了。” 说着,吕不韦朝着叶千秋道:“太玄先生,清儿的琴技可是一绝。” “咱们今日有耳福了。” 那边,只见琴清早已经抱琴过来,坐在一旁,开始弹奏起来。 琴音乍起,让人心神一震。 吕不韦早已陷入了琴清的韵律之中。 叶千秋却始终是淡淡笑着,脸上只有平静。 音律之道,博大精深。 有很多人都会将武功融合到音律之道中。 叶千秋也是此中高手。 琴清的琴弹的的确不错。 若是单纯抱着欣赏的心思去听,的确是令人回味。 但是,叶千秋可不认为这琴清很单纯的只是来弹个琴,助个兴。 从这琴清的琴曲之中,他听出了一抹似曾相识的味道。 似乎在某一瞬间,这琴清身上的气质和东君的气质十分相像。 不过,东君那小丫头,比起琴清来,要稚嫩的太多。 叶千秋心中猜测着,或许这琴清就是上一任东君。 不过,又觉得不太可能。 如果上一任东君尚在,东皇太一为什么会让新人继承东君的封号呢? 叶千秋将这事掩藏在心底,并没有显露出半点其他神色。 一曲奏完,琴清主动离去。 叶千秋和吕不韦继续把酒言欢。 …… 几日之后。 叶千秋来到章台宫中,面见嬴政。 嬴政亲政之后,变得忙碌起来。 空闲的时间变得很少。 他刚开始亲政,什么事情都想亲力亲为。 这会儿,抽出一会儿空来见叶千秋。 叶千秋道:“不知王上今日召我前来,所为何事?” 嬴政笑道:“先生请坐,坐下说。” 叶千秋点了点头,落座在一旁。 嬴政笑道:“文信侯说要请先生入主文信学宫,主掌文信学宫之事,还提议将文信学宫改名为太玄学宫。” “此事,寡人认为,甚好!” “先生不日便可以到太玄学宫去认个门儿了。” 叶千秋点了点头,道:“此事文信侯已经与我说过了。” 嬴政道:“那好,咱们说第二件事,前日,祖母太后请寡人到甘泉宫一坐。” “向寡人合盘托出了罗网之事。” “祖母太后手中掌控着的两柄剑,已经到了寡人这里。” “寡人已经让小高子去训练她们了。” “小高子初掌罗网。” “还需要先生多多指教才是。” “先生若是得空,可以去让小高子带先生去看一看他挑选的新剑奴。” 叶千秋点了点头,道:“此事好办,我一会儿便可以去。” 嬴政闻言,笑道:“有先生在,寡人心安啊。” 叶千秋道:“王上还有何事?” 此时,嬴政脸上的笑意渐渐散去,只见嬴政朝着叶千秋叹息道:“确实还有一事。” “经廷尉备细勘审一应在押嫪毐乱党。” “王城密宫坊两个内侍头子分别供认了一事,当年嫪毐去势之日,乃文信侯府上女掌事的马夫,他是持文信侯的手令入宫,令密宫坊总管亲自操持去势。” “那操持嫪毐去势的内侍供认,只对嫪毐拔须洗面,便交人密车带走。” “还有,太后身边的两名侍女供认,太后身旁的女官奉文信侯之命进入太后宫中做事。” “嫪毐有巨阳之事,也是其有意透露给太后。” “据查,嫪毐乃是巴蜀琴清族侄,当年文信侯曾受琴清之托,允诺助其族侄入仕。” “后来,嫪毐持琴清烙印宽简投奔文信侯,成为文信侯门客舍人。” “这些事,都有人证物证,足证嫪毐之祸事,皆由文信侯而起。” “当日,先生所谋略之事,都已经一一应验了。” “眼下,先生以为,罢相时机,是否已经到了?” 嬴政目光灼灼的看着叶千秋。 叶千秋一脸平静,道:“既然人证物证皆在,罢相之事,自然可以提上日程。” 嬴政道:“那先生以为,罢相之后,该由何人出任相邦!” 叶千秋笑道:“不瞒王上,华阳太后曾经两次邀请我前往甘泉宫做客。” “上次做客之后,华阳太后请我在王上面前举荐昌平君芈启为相。” 嬴政一挑眉,道:“哦?” “还有此事?” “先生答应了?” 叶千秋点头笑道:“对,我答应了。” 嬴政闻言,道:“先生为何要答应?” 叶千秋笑道:“举荐良相本就是为秦国计。” “文信侯罢相之后,纵观秦国朝堂上下,可为相者,不多。” “但芈启绝对是一个合适的人选。” “当然,如何定夺,还全在王上手中。” 嬴政闻言,微微颔首,道:“此事,寡人会细细思量。” 叶千秋和嬴政又商谈了一番,然后方才从章台宫主殿之中离开。 出了大殿,赵高便跟了上来。 赵高朝着叶千秋行礼,恭敬道:“国师有礼了。” 叶千秋点了点头,道:“小高子,走吧,去见一见你新招的剑奴。” 赵高躬身抬手道:“国师这边请。” …… 赵高如今是少府,深得嬴政信任。 走在半路上,叶千秋和赵高闲聊道:“小高子,你几岁进的宫啊?” 赵高回道:“国师,小的六岁便进宫了。” 叶千秋点了点头,道:“那你进宫也有些年头了。” “那家里还有人吗?” 赵高摇了摇头,道:“早些年,就和家里人失散了。” “天下七国战乱不休,他们或许早已经死在了战火之中吧。” 叶千秋闻言,微微颔首,道:“别灰心,你掌管了罗网,以后有机会,可以让罗网的这些个剑奴顺便替你去找一找家人嘛。” “也许,他们还活着呢。” 赵高闻言,道:“多谢国师提点,小的记住了。” 叶千秋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什么。 赵高接掌了罗网,叶千秋手中的断水剑、黑白玄翦、乱神都已经给了赵高。 让赵高去寻找合适的剑奴。 这天下间,战乱不休,有太多的孤儿。 赵高要找到合适的剑奴,并不是一件难事。 无非就是广撒网,多捕鱼。 很快,叶千秋就跟着赵高来到了训练罗网杀手的地方。 这是王城之中的一座偏殿。 此时,殿中有不少人都在其中训练着。 有的在扎马步,有的在对打。 还有的被人抛进了大水缸之中,练习闭气。 叶千秋和赵高一直玩里面走。 走了没多久。 进了一间小屋里。 这屋子里,有一个大概四五岁的小姑娘坐在那里,面上似乎一点惧怕之色都没有。 她的双膝上有一把剑。 那是一把外型美丽的长剑,护手的中间为鲵鱼,剑尾为莲花,剑头镂空,剑身左右各有三道凹痕。 小姑娘坐在那榻上,看到叶千秋和赵高走了进来,也无动于衷。 叶千秋看着那小姑娘,朝着赵高问道:“她是?” 赵高笑道:“回国师的话。” “她是惊鲵剑的下一任剑奴。” “惊鲵?” 叶千秋若有所思的看向那小姑娘。 片刻后,朝着那小姑娘走了过去。 叶千秋看着那小姑娘,小姑娘对叶千秋的到来无动于衷。 叶千秋朝着那小姑娘道:“你叫言?” 小姑娘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变化,她抬起头来,看向叶千秋,道:“你是谁?” 叶千秋笑了笑,道:“你可以叫我太玄先生。” “太玄先生?” 小姑娘细细咀嚼着这四个字。 这时,叶千秋转过身去,朝着赵高道:“小高子,这个女娃倒是很特殊。” “确实有资格成为惊鲵。” “你的眼光还真不错。” 赵高闻言,朝着叶千秋恭敬笑道:“多谢国师夸奖。” 叶千秋一边往外面走去,一边和赵高说道:“对她好一些,不要用你的那些肮脏手段。” “一把剑能有多锋利,还要看使用这把剑的人有多锋利。” “如果罗网终究只能在黑暗中潜行,那罗网终究有一日会被连根拔起。” “你明白我的话吗?” 赵高看着叶千秋高大的背影,若有所思,随后朝着叶千秋躬身道:“小的多谢国师指点。”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其他的剑奴,我就不去看了。” “你自己掌握分寸。” 说罢,叶千秋的身形凭空消失在了赵高的眼前。 赵高也见怪不怪。 自从在蕲年宫见到叶千秋以一敌千,不费吹灰之力就将那些叛军全部给诛杀之后。 赵高便已经深刻的明白。 太玄子的恐怖,绝非是他能够抵挡的。 在这世上,唯有太玄子才是最让人恐惧的人。 不,应该说,太玄子已经不是人。 他已经等同于神一般的存在。 若非是神明,又岂能拥有那般毁天灭地的力量。 在那样的力量下面,纵使是千军万马,又能如何。 人力之渺小,在神明面前,显得太过脆弱了。 这时,赵高回过神来,朝着屋中的小姑娘看了一眼,然后计上心头,突然说道:“掩日,将惊鲵送回农家去吧。” 第32章 太玄学宫,终将离秦(万更求订阅!) …… 吕不韦又住进了文信学宫。 他漫游在兰池林下,一种无法言说的思绪渐渐堵塞了心头。 已经年逾花甲的吕不韦,此生之中,还是第一次如此迷茫。 不是因为权柄的旁落,不是因为门客的离去。 他的心底第一次没有了从前的坦荡坚实,没有了从前那种敢于面对一切流言而只为自己景仰的大道奋然起力的勇气。 从他少年为商开始,他做任何事情都是谋定而后动。 二十余年,商旅运筹他没有失算过。 二十年,为政生涯他也没有失算过,却是偏偏失算在了嫪毐一事上。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谁曾想,嫪毐却是成为了扳倒他的最后一块大石。 最近,朝堂之上,波云诡谲。 他已经有预感,离他罢相之日,不远了。 吕不韦微微一叹,呢喃道:“莫非这就是天命?” “冥冥之中,自有一股力量,在左右着芸芸众生的命运。” 就在这时,叶千秋的身形悄然出现在了吕不韦的身旁。 叶千秋负手而望,朝着那边看去,一行鸿雁正在振翅远去。 “凡事,有因便有果。”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相邦,你该走了。” “离开咸阳吧,去洛阳,回你的封地,寄情山水。” “你对大秦有功,嫪毐之乱,虽然因你而起。” “但,你亦平乱有功。” “凭借你这十数载对大秦的贡献。” “王上不会为难你。” 吕不韦闻言,脸上泛起了一抹迟疑之色,他转头看向叶千秋,道:“我真的可以离开吗?” 叶千秋笑道:“当然。” 吕不韦却是摇头道:“可是我怎么觉得天下之大,已经没有了我的容身之地。” 叶千秋道:“是你多虑了。” 吕不韦却是说道:“我这大半生,都在为秦国奔走。” “最后无论是什么样的结果,我都是可以接受的。” “其实,我只是放不下啊。” 叶千秋道:“人之一生,能大力施展自己的抱负,已经是一件令旁人羡慕的事情。” “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 “得到了一些东西,终究也会失去一些东西。” “相邦,你此生,足矣。” 吕不韦听到叶千秋的话,面上终于渐渐浮现出一抹笑意来,道:“是啊,我此生,足矣。” 二人沉默许久。 突然被纲成君蔡泽的出现打破了平静。 “文信侯和太玄先生,着实是悠闲至极啊。” 只见蔡泽从那边行来,一边走一边说道。 “纲成君?” 吕不韦从失神之中醒转而来。 叶千秋笑道:“纲成君也来了,走吧,咱们去那边亭下坐。” 叶千秋和吕不韦踏着萧萧黄叶进入池畔石亭。 蔡泽也走了过来,一脸笑意的嚷嚷道:“上酒上酒!” “要赵国的老酒,老夫今日要一醉方休!” 吕不韦淡淡一笑,也不问原由便向亭外的仆人招招手。 仆人转身便去,片刻间拿来酒食,在大石案上将酒菜摆放好,然后给三人斟酒。 蔡泽却是挥手笑道:“你去吧,老夫自己来。” 吕不韦朝着那仆人递去一个眼神,那仆人便出亭去了。 “文信侯,太玄先生,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啊!” 蔡泽给叶千秋和吕不韦倒满了酒水,又给自己倒满,然后突然感慨万千的说道。 “纲成君何意?” 叶千秋有些诧异道。 “老夫欲将辞官远游。” 只听得蔡泽悄然说道。 “纲成君且慢。” “你稍候我一些时日,咱们二人同去。” 吕不韦在一旁说道。 蔡泽一听,当即笑道:“文信侯,你是在说笑吗?” “你如今依旧是秦国相邦,你岂能和老夫一般辞官离去。” 吕不韦却是抚须说道:“此一时也,彼一时也,吕不韦也该离开秦国了。” “文信侯此言差矣!” 蔡泽仰头喝完爵中酒,然后说道。 “老夫知道文信侯在想什么。” “文信侯是不是以为,王上会因为嫪毐一事,将文信侯给罢相。” 吕不韦笑而不言。 蔡泽道:“文信侯,你这么想可就不对了。” “老夫和王上在雍城时,也算是日日相见。” “据老夫来看,王上最重国事,不重恩怨,不听流言!” “嫪毐虽然出身在相府,但嫪毐有了权势之后,却是处处与文信侯作对!” “王上明察秋毫,一定会妥善处理此事,不会牵连到文信侯身上的。” 吕不韦却是笑着摇头道:“纲成君,多谢你直言。” “可是,我也老了。” “是该功成身退了。” “你我可是比不得太玄先生。” “太玄先生修行有道,寿数已越凡人界限。” “有他在秦国,你我,皆能心安。” “你说,是与不是!” 吕不韦朝着蔡泽说道。 蔡泽闻言,深以为然,道:“文信侯此言,倒是中听。” “你我三人之中。” “唯有太玄先生才是最令人佩服的。” “想你我匆匆一生,已然老迈至此。” “可太玄先生寿数远超你我,却依旧如翩翩少年。” “着实是羡煞旁人啊。” 叶千秋在一旁听了,不禁笑道:“纲成君。” “修道之事,从不言早晚。” “若是你想修道,可以到太乙山去,我可以收你为道家弟子。” “你觉得如何?” 纲成君蔡泽闻言,哈哈一笑,道:“太玄先生此话可当真?” 叶千秋笑道:“自然算数。” 蔡泽举起酒爵来,朝着吕不韦道:“文信侯,你听见了吗?” “太玄先生说了,可以收我入道家山门。” “文信侯不若与我同去太乙山吧!” “咱们在太乙山修行,了此残生,倒也痛快。” 吕不韦摇头失笑,道:“纲成君,我可不想活的太久。” 蔡泽道:“哦?这是为何啊!” 吕不韦指着自己的脑袋,道:“太累了呀。” “我这人,就是操心的命。” “我若是活的太久,那可就有了操不完的心。” “想想,还是算了吧。” 蔡泽闻言,哈哈大笑着。 这时,叶千秋朝着蔡泽问道:“纲成君为何生了辞官之心?” 蔡泽微微一叹,道:“老夫在秦多年,没有什么大的功劳。” “虽然也是高爵厚禄,但无事可做,着实味同嚼蜡,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老夫早已经和王上讨了个差事,出使燕国。” “使命一完成,老夫就地交差!” “落得一身清闲,何乐而不为!” 叶千秋闻言,眼中微微一亮,道:“纲成君要出使燕国?” “何时起程?” 纲成君蔡泽道:“快则七八日,慢则十来日。” “怎么?” “太玄先生,也想到燕国转一转?” 叶千秋笑了笑,道:“二位,实不相瞒,我从太乙山下来的时候,便想要周游列国。” “为了助王上一臂之力,我已经在咸阳耽搁许久了。” 蔡泽闻言,不禁说道:“这么说来,太玄先生也要离开咸阳。” “不知先生想要先去何地?” 叶千秋道:“七国之中。” “我已经去过了魏、韩、秦。” “出秦国之后,我欲先前往赵国,再去燕国,然后再转而南下,前往齐鲁之地。” “最后,再去楚地转一转。” “从楚地归来之后,再复归秦。” 蔡泽一听,当即大喜道:“如此说来,太玄先生可与老夫一同启程。” “老夫前往燕国,也是要过赵国。” “索性也是出使,正好和太玄先生结个伴。” “路上也不寂寞矣。” 叶千秋闻言,微微颔首,笑道:“离秦之事,我尚且还未与王上言明。” “不过,我在秦已经是无事一身轻。” “这学宫之事,不在于一年半载。” “待我归来之后,亦能更好的执掌学宫。” “文信侯以为如何?” 吕不韦闻言,从旁说道:“太玄先生既然要周游列国。” “不韦自然不能阻拦。” “反正,今日过后,文信学宫便更名为太玄学宫。” “太玄学宫的名头,往后能不能在天下间传扬。” “就看先生的本事了!” 蔡泽在一旁闻言,笑道:“老夫还以为是王上要将文信学宫让太玄先生执掌。” “现在方才知晓,原来是文信侯生了退意,这才让太玄先生接掌学宫。” 吕不韦道:“如此方才能两全。” “有太玄先生在,不韦安心。” 蔡泽点头道:“文信侯所言,极是!” 这时,叶千秋举起酒爵,朝着吕不韦和蔡泽道:“此番,我入咸阳。” “能与二位相交,着实是人生一大快事。”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曲终人散之后,一切又要归于平静。” “今日,你我三人痛饮,就当互别了。” 吕不韦喟然一叹,举起酒爵,道:“都是天意啊!” 蔡泽在一旁,不禁哈哈大笑,道:“文信侯心不在焉,文不对题!” “文信侯还真是老了!” 这时,吕不韦不自觉的压低了声音,和叶千秋、蔡泽说道:“近来,咸阳有流言传出,王上亲手摔死了嫪毐的两个儿子。” “不知太玄先生和纲成君以为,此事当如何了结?” 蔡泽闻言,不禁蹙眉道:“嫪毐两子不是被乱军所杀吗?” “这等流言,不会有人相信吧。” 叶千秋老神在在,当日,嫪毐被制伏之后,嬴政前往大郑宫。 蔡泽没有随行,而是负责蕲年宫善后的事情。 算是和叶千秋一起留在了蕲年宫。 关于嬴政摔死嫪毐两个孩子的事情,蔡泽是不知道的。 但此事,理当无人敢随意乱传才是。 此时,却是有流言飞起。 想必,也是有人想要激怒嬴政,散布流言者,无非是东方六国之人。 不过嬴政摔孩子的事情外露,足以证明东方六国在秦国一样是遍布耳目。 大国交战,谍战情报亦是十分关键。 眼下,嬴政刚刚亲政,东方六国之人想要趁秦国朝局未稳,给嬴政搞点事出情来,这一点都不令人意外。 至于嬴政摔孩子一事。 叶千秋不多做评价,身处此乱世,君王若拥有太多的妇人之仁,绝非能一统天下之人。 人性是复杂的。 嬴政的身上隐藏着暴戾的一面,这个他是知晓的。 嫪毐的两个儿子断不能留下。 这对于嬴政来说,是极大的污点。 叶千秋不是圣母,嫪毐叛乱要诛杀嬴政。 若是嫪毐功成,嫪毐的儿子还真有可能被他扶上王位。 一切都是成王败寇罢了。 莫说在这乱世之中,难以维系公平二字。 便是在真正的法治太平之世,又岂会有真正的公平可言。 一切公平,不过都是相对而言。 这时,只听得吕不韦长出一口气,然后说道:“依纲成君之见,嫪毐罪案是否会株连下去积至朝野?” “断然不会!” 蔡泽没有丝毫犹豫,开口道:“当今王上乃是明法谋略之君,告臣民为整肃吏治开道,绝非为株连无辜开道!” “若是株连,只怕满朝没有多少人能全身而退。” 吕不韦又看向叶千秋,道:“太玄先生以为如何?” 叶千秋道:“纲成君此言,倒也不错。” “文信侯只需急流勇退便是了。” 吕不韦闻言,点了点头,道:“我已经决定了,向王上请辞。”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如此甚好。” 待三人聊了个管够。 吕不韦突然说道:“太玄先生若是前往齐国,一定是会去见荀子,对不对。” 叶千秋点头,道:“确实如此。” “荀子之学,我一向很感兴趣。” 吕不韦笑道:“我这学宫之中,有一人,太玄先生,或许也感兴趣。” 叶千秋道:“哦?” “让我猜一猜文信侯所言的是何人。” 吕不韦道:“莫非先生已经知晓不韦指的是何人?” 叶千秋笑道:“我猜是李斯。” 吕不韦有些诧异道:“先生如何知道是李斯。” 叶千秋道:“李斯和韩非皆是荀子高徒。” “这一点我早有所耳闻。” “在新郑时,我和韩非交情不浅。” “他也曾对我说过李斯其人。” 吕不韦笑道:“《吕氏春秋》由李斯领头编纂,此人大才。” “今日过后,文信学宫便要更名为太玄学宫。” “既然如此,索性便叫李斯前来一见,如何?” 叶千秋点了点头,道:“自无不可。” 吕不韦拍了拍手,将在那边等候的仆人给招了过来。 在那仆人耳边吩咐两句。 那仆人应声而去,没过了多久,那仆人便带着一个身着深衣的中年男子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待走的近了。 那男子朝着吕不韦和蔡泽道:“李斯见过文信侯、见过纲成君。” 李斯不认得叶千秋。 吕不韦从旁引荐,笑道:“李斯,你可知这位是何人?” 李斯摇头道:“李斯不知。” 吕不韦道:“这位可是我大秦的护国法师。” “当世道家圣贤,太玄子!” 李斯闻言,当即朝着叶千秋躬身拱手,道:“原来是太玄先生当面!” “请恕李斯有眼不识真仙。” 叶千秋摆手道:“无须多礼,坐。” 李斯倒也不客气,直接落座在亭中。 吕不韦朝着李斯说道:“李斯,今日叫你前来,是想让太玄先生考校考校你的学问。” “你是个大才。” “从今日起,文信学宫便要更名为太玄学宫。” “往后,执掌学宫之人,便是太玄先生了。” 李斯闻言,脸上露出惊讶之色。 这么大的消息,他可是一点都不知道。 文信学宫是吕不韦入秦为相之后最注重的一个地方。 《吕氏春秋》就是在这里诞生。 眼下,吕不韦竟然要将文信学宫交给太玄子执掌,还要将文信学宫更名为太玄学宫。 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 春秋战国私学大兴,与官学不同。 私学大师为学育人,多在山海清幽处,譬如墨家、道家、兵家、名家、农家、医家、阴阳家等等不可胜数。 吕不韦身为秦相,一手创立文信学宫,若非发生了大事,又岂会将学宫转手交给他人。 更关键的是,还要将文信学宫更名为太玄学宫。 这其中的变动意味着什么。 很可能意味着文信侯即将离开咸阳。 李斯心思敏锐,已经察觉到了这其中的不对劲。 不过,他的面色并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 他朝着叶千秋微微一拱手,然后道:“太玄先生乃是当世之中,能和我师荀子并列于世的圣贤人物。” “李斯才疏学浅,请太玄先生指教。” 叶千秋微微一笑,看着面前的这李斯,敏锐的察觉到了李斯藏在心底的那份野心。 “你既然是荀子高足,那便说一说你本门师学吧。” 李斯闻言,当即开口道:“我师荀子之学,表儒而里法,既尊仁政,又崇法制。就治国而言,与老派法家有别,无疑属于当世新法家。” “荀学之中法治尚为主干,为本体。” 叶千秋开口考校道:“荀学中法治‘尚’为本体,却是何意?” 李斯道:“据实而论,荀学法治之说,仍渗有三分王道,一分儒政,有以王道仁政御法之意味。” “李悝、商君等老派正统法家,则唯法是从,法制至上。” “两相比较,李斯对我师荀学之评判,便是‘法制尚为本体’。” “不过这只是李斯一家之言,若有不当之处,还请太玄先生指教。” 叶千秋闻言,微微一笑,道:“你此言,倒也不差。” “不过,我听闻,你师门内部,似乎也有不同。” “你师弟韩非,以为荀学不是真法家,连李悝、商君也不是真法家,唯有他韩非之学说,才是千古以来真正的法家。” “不知你李斯如何认为?” 李斯闻言,不禁有些讶然,道:“先生认得韩非?” 叶千秋微微颔首,笑道:“在新郑时,我与韩非有过交集。” 李斯闻言,点头道:“先生所言,的确不错。” “韩非一向如此。” “而且,他的法术势三道,的确是有过人之处。” “不过,他说商君、李悝等不是真法家,就有些失言了。” “我师荀子可以说不是真法家。” “但这世上,也并非只有他韩非才是真法家。” “李斯认为,我李斯也是法家。” 叶千秋闻言,笑道:“年轻人,就是气盛。” “不过,年轻人如果不气盛,也就不是年轻人了。” 李斯微微一笑,带了三分谦逊之意。 叶千秋对李斯考校一番之后,李斯与三人敬酒之后,便自己离去。 看着李斯离去的背影。 叶千秋道:“此子来日,定然是秦国朝堂之上的风云人物。” 吕不韦笑道:“英雄所见略同。” 蔡泽却是举起酒爵,道:“今朝雅兴不止。” “当痛饮!” 吕不韦亦是举起酒爵道:“当痛饮!” 叶千秋举起酒爵,将爵中酒水一饮而尽。 同样的酒,三个人却是喝出了不一样的滋味。 清风拂面而来,叶千秋愈发清醒。 吕不韦和蔡泽却是有些醉了。 …… 文信学宫更为太玄学宫一事,在咸阳城还是引起了不小的波澜。 道家掌门人太玄子,当世唯二的圣贤人物。 太玄学宫的一众学子,皆想瞻仰一番叶千秋的真容。 于是,在和吕不韦、蔡泽相聚痛饮之后的第三日,叶千秋终于入主太玄学宫,并且召集学宫之中的众多士子齐聚一堂,给众士子讲道,也让众士子各舒百家之言。 这一日,风和日丽。 天斟堂之中。 喧哗之声从柳林深处的庭院之中传来。 学宫之中的二百余名士子在今日齐聚一堂,便是为了听太玄学宫新任大祭酒太玄子讲道。 只见那些士子们人各坐在草席之上,个个脸上神色不一。 有人好奇,有人惊诧。 此时,叶千秋还未出现。 只听得一众士子纷纷小声言说道:“太玄先生一统道家天人二宗,被当今秦王誉为三百年来,集道家学问之大成者。” “也是当今天下,唯一能与荀子相提并论的圣贤人物。” “如此人物,还是头一次当着天下士子的面讲道。” “诸位以为今日讲道,将会是怎样的盛况?” “昔日,荀子游历天下列国,与各家坦诚磋商,争鸣论战,相互打磨,入秦之时,亦有高论。” “今日,太玄子于学宫讲道,我等之福。” 还有人道:“听闻太玄先生已经成仙,虽然已经是百岁高龄,但依旧是如同翩翩少年一般,冰胎玉质,姿容无双。” 有人急忙道:“那岂不是长生不老?” 那人回道:“长生未必是真的,但不老应该是真的。” 就在众人纷纷议论之时,身着黑衣的李斯坐在一群士子当中,却是一言不发。 他的脑海之中还在回想着关于太玄子的一切。 前几日,匆匆一瞥。 太玄子已经在他的心里给他留下了很深很深的印象。 不单单是因为太玄子的姿容如同少年一般。 更关键的是,太玄子考校他之时,给了他一种奇怪的感觉。 那种感觉只有在面对他的老师荀子之时,才会生出。 太玄子那双充满了智慧的眼睛,让李斯感觉到,这世上可能没有什么事情不是太玄子看不穿的。 太玄子,一个浑身充满了神秘色彩的人物。 道家真仙入了世俗,还成为了秦国的护国法师。 坊间传言,嫪毐在雍城叛乱,所率千人之队,尽数被天雷轰杀。 而被人视作神明一般的人,便是太玄子。 李斯虽然有些不太相信,世间真的存在那种力量。 但是,他也知道,这世上的确有一些不可知的存在。 李斯对道家的东西,其实不大感兴趣。 但是,今日太玄子讲道,他倒是十分期待。 和一向淡漠于世的道家先贤不同,太玄子积极入世。 他所着写《道经》十二篇,确实是道家经典。 这样的人物讲道,将是秦国多年以来,没有过的盛事。 就在一众士子翘首以待之时。 只见前方石台前,忽然有一道身形凭空出现。 坐在林中的众士子见状,还吓了一跳。 就在一众士子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时候。 只见那边,文信侯吕不韦和纲成君蔡泽联袂而至。 蔡泽看到叶千秋已经出现在了林间,人还在远处,就朝着叶千秋朗声笑道:“太玄先生。” “你的神通道法,老夫可是服了!” “明明大家一起进门的,可是你却是比我们快到了许多。” 蔡泽的这大嗓门一开。 林间的士子顿时反应过来。 原来,这刚刚如同神鬼一般出现在石台前的,便是太玄子本人! 一时间,林间士子皆是大为惊讶。 虽然,他们早就听说了太玄子是道家真仙,冰胎玉质,容颜不老。 但真的看到叶千秋的时候,他们方才发觉,原来太玄子比他们想象之中的还要有仙气! 什么是仙气! 也许很多士子无法用言语形容出来,但是当他们看到叶千秋的时候,便不约而同的想到了这两个字。 与此同时,在那林子坐着的一名红衣士子看到石台前的叶千秋,不禁睁大了眼睛。 “他……就是太玄子!” 红衣士子的惊叹声,引起了他周围人的注意。 有人朝着红衣士子询问道:“怎么?淳于兄,你见过太玄先生?” 红衣士子面上泛起一丝尴尬之色,道:“确实是有过一面之缘。” 红衣士子唤作淳于越,他当日初到咸阳,正巧碰到《吕氏春秋》在南门示众。 他上前改字,被叶千秋当面给反问住了。 最终,淳于越在众人的奚落之中,落荒而逃。 淳于越怎么也没有想到,当日在南门反问他的人,居然就是道家掌门人太玄子! 而且,现在太玄子居然还成了学宫的大祭酒。 这可真是造化弄人。 淳于越心中感慨良多。 那边石台前。 吕不韦和蔡泽已经坐在了叶千秋身旁。 吕不韦朝着叶千秋说道:“太玄先生,今日可是你的主场。” “我和纲成君就只带了耳朵来了。” 叶千秋闻言,微微一笑,朝着林中士子看去。 随着叶千秋目光的扫落。 林中的一众士子在顷刻之间,都安静下来。 叶千秋的身上仿佛带着一股奇特的魅力。 让人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这时,只听得端坐在石台前的叶千秋朗声道:“今日是我接掌太玄学宫以来,第一次与诸位相见。” “今日,我将诸位邀来,一来是为诸位讲一讲道家之言。” “二来,便是要听诸位说一说百家之学。” “诸位在太玄学宫之中,皆可畅所欲言。” 林中的一众士子闻言,皆是欢呼雀跃,纷纷站起身来,朝着叶千秋、吕不韦、蔡泽三人行礼。 这时,有士子站起身来,朝着叶千秋拱手行礼之后,朗声发问道:“太玄先生,世人皆传先生已经达到了天人合一之上的至高境界。” “太玄先生乃是当世真仙,不知先生可否为我们讲一讲何为“天人合一”?” 叶千秋笑道:“庄子言,古之真人,不逆寡,不雄成,不谟士。” “若然者,过而弗悔,当而不自得也;若然者,登高不栗,入水不濡,入火不热……古之真人,其梦不寝,其觉无忧,其息深深……” “我闻,上古有真人者,提挈天地,把握阴阳,呼**气,独立守神,肌肉若一,故能寿敝天地,无有终时,此其道生。” “天人合一是阴阳平衡的至高境界。” “有圣人者,处天地之和,从八风之理,适嗜欲于世俗之间,无恚嗔之心,行不欲离世,被章服,举不欲观于俗,外不劳形于事,内无思想之患,以恬愉为务,以自得为功,形体不敝,精神不散,亦可以百数。” “我用了百余年的时间去观天地,知人事,晓地理。” “天地宇宙,从亘古到如今,其大无外,其小无内。” “如果将天地宇宙看成一个整体。” “那么人体就是一个小宇宙,而天地宇宙就是一个大人体。” “想要天人合一,就得懂天道,人道究竟为何。” “《易经》谦卦的彖辞中有一句话,天道下济而光明,地道卑而上行。” “天道亏盈而益谦,地道变盈而流谦,鬼神害盈而福谦,人道恶盈而好谦。” “天道讲的是阴阳,四时,万物遵循的最本质规律。” “大哉乾元,万物资始;至哉坤元,万物资生。” “只有洞察了天道,方才可明白,天道与人道并非是孰大孰小,孰对孰错的问题,而是如何共存的问题。” 林下一众士子闻言,有人听懂了一些,有人似懂非懂。 道家学问是诸子学问之中,最为高深莫测,不可言说的。 玄而又玄,便是一般人对道家学问的认识。 此时,吕不韦和蔡泽在一旁听了叶千秋对于天道、人道、天人合一的阐述。 脸上倒是泛起了沉思之色。 以人之渺小,去窥探天地之广袤,本就是一件很难办到的事情。 但是,若无人对天地万物的观察和思考。 那人类社会又怎么会繁衍至今。 这时,又有一人站起来道:“先生,我曾听闻三百年前,道家天人二宗因为对道的理解不同,才分裂成了天宗和人宗。” “人宗一向主张人定胜天,不知先生以为天宗的理念和人宗的理念是否不可相容?” 叶千秋看了那人一眼,微微一笑,道:“天人二宗早已经是过去式。” “如今只有道家,没有道家天人二宗。” “至于你所问,天宗的理念和人宗的理念是否不可相容。” “这个问题本身就是有问题的。” “我刚刚已经讲了,天道和人道不是对立的,而是相互依存的关系。” “道,无物不包,无所不容。” “人之一生行事,并非是要一成不变。” “要因势利导,根据不同的事物变化而去采取不同的方式方法。” “正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不知道诸位以为此句何解?” 林中弟子一连提了两个问题,来请教叶千秋。 现在,换做叶千秋占据主动,抛出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一句话来反问诸位学子。 林中士子一听这八个字,纷纷细细咀嚼这八个字。 片刻后,有士子站起来回道:“先生此句,并不难理解。” “无非是在说人做事要尽力而为,不过,成与不成,便全看天意了。” 叶千秋闻言,朝着四周看去,笑道:“还有没有人,有其他的看法?” 这时,只见坐在林中许久不言的李斯站了起来。 只见李斯朝着叶千秋微微一躬,然后朗声道:“斯以为,这句话的关键在于人谋。” “唯有人谋在前,天成在后,方才有成。” “若无人谋,岂有天成?” 林中一众士子闻言,尽数皆是眼中一亮。 吕不韦和蔡泽听到李斯此言,亦是对视一眼。 李斯不愧是论战大才荀子门生。 一句,若无人谋,岂有天成。 已经是在说人道与天道之间,人道好像更重要一点。 叶千秋听到李斯之言,笑着说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里的人即为人道,而天,即天地之道。” “李斯说,若无人谋,岂有天成。” “然则,我却是要说,人谋与不谋,天成依旧存在。” “人谋的作用,在于人是否能通过自己的努力去影响天。” “天命不等于同宿命。” “人道可变,天道难易。” 叶千秋的朗声之言,落在林中士子的耳中,令人震耳欲聋。 一句“人道可变,天道难易”让一众士子都仿佛听到了浩渺的道音。 吕不韦听到此言,亦是微微一叹,不禁想起了他这一生。 林中的问答还在继续。 太玄学宫里的微风,吹拂的更远了。 随之而去的是太玄子越发高涨的声名。 …… 叶千秋在太玄学宫讲道之后的第三日。 秦国的朝堂之上,发生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嬴政亲政以来的第一次大朝会上。 长史王绾宣示了朝会三题。 其一,廷尉归总禀报嫪毐谋逆罪结案情形。 其二,议决国正监请整肃吏治之事。 其三,议决秦国要塞大将换防之事。 这头一件议题就直接导致了文信侯吕不韦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朝着嬴政请辞相邦一位。 廷尉当朝宣布了吕不韦涉嫪毐罪案,既违国法,又违背臣德,使秦国蒙羞大乱。 垂垂老矣的吕不韦艰难站了起来,对着秦王嬴政深深一躬,又对着殿中大臣们深深一躬,没有再多言,直接出殿而去。 吕不韦的丞相之位,终因嫪毐一案,被罢黜。 文信侯的爵位还保留,吕不韦可以到洛阳封地去安享晚年。 而吕不韦罢相之后的第三天,嬴政下诏昌平君芈启为秦国新任相邦。 在嬴政亲政,执掌秦国之后不到三个月的时间,秦国的朝堂之上,终于再也没有了吕不韦的一席之地。 这一日,叶千秋来到了章台宫,和嬴政告别。 章台宫,中央主殿之中。 嬴政听闻叶千秋要离开咸阳,前往东方六国游历,倒也没有多加挽留叶千秋。 眼下,叶千秋在咸阳也无事。 嬴政虽然加封叶千秋为公子扶苏太傅,但公子扶苏年纪尚幼,还不到开启蒙学之时。 叶千秋留在咸阳,倒不如四处走走看看。 嬴政一心想着完成天下一统之大业。 反倒是多加叮嘱叶千秋。 “先生此去燕赵之地游历,可暗中查访燕赵之事。” “罗网这把凶器若是不能完全掌控在寡人的手里,寡人心中不安。” “寡人亲政之后,灭六国之事,便要提上日程。” “还请先生在东方六国游历之时,多多留意六国动向。” “待先生回归咸阳之时,寡人再向先生请教。” 叶千秋闻言,微微颔首,和嬴政又说了一会儿话,便直接离开了章台宫。 刚出宫门,便碰到了昌平君芈启的车架。 芈启的老仆将叶千秋请上了车。 车架之中。 芈启端坐,朝着叶千秋拱手笑道:“此番芈启能登上相邦之位,还全靠先生在王上面前为芈启美言。” “先生请受芈启一拜。” 说着,便朝着叶千秋躬身拱手。 叶千秋摆了摆手,道:“昌平君无须客气。” “昌平君是国之大才,昌平君为相,秦国当政通人和。” 芈启道:“听闻先生要离秦,前往东方六国游历,不如,明日到芈启府上,我为先生送行。” 叶千秋笑道:“不必麻烦了,昌平君。” “待我归来之时,再到府上一坐。” 芈启闻言,微微颔首,道:“如此,芈启便等先生早日归来了。” 叶千秋和芈启在车架之中商谈一会儿,然后便下了车,信步离去。 待叶千秋走的不见了踪迹,芈启才掀起车架上的帘子,和车外的老仆说道:“立刻给田光和燕丹传信,就说太玄子将前往燕地。” “让他们早做准备。” 老仆闻言,顿时颔首,消失在了车架前。 …… 第33章 离秦而去,邯郸孟秋 暮色降临之时,一行车马已经驶至了咸阳城的城门前。 车架之上,叶千秋和纲成君蔡泽听得外面人声鼎沸。 叶千秋让在外驱车的逍遥子停车,叶千秋和蔡泽掀起车帘子,看着城门口,一大堆咸阳百姓正围在城门前,看着挂在城门前的一副告书。 有识字的士子朗声念道:“秦王诏曰,自先祖孝公变法以来,如嫪毐之徒以阉宦之身得入宫闱,以至封侯、摄政、以假父名号乱国害民,前所未闻!” “嫪毐之乱,为秦国法耻!” “……” “今寡人亲政,明告朝野,举凡国政,有法者依法,无法者依例。” “无法无例者听上裁夺。” “国府郡县,臣工吏员,但擅自枉法宽严者,依法论罪!” 只听得在城门口围观的秦人们,个个议论纷纷,四处奔走相告。 片刻后,叶千秋和蔡泽将帘子给放下,让逍遥子驱车马而去,朝着咸阳城外行去。 “老夫不得不承认,王上英明,杀伐果断,自王上亲政以来,短短荀月时间,便已经将秦国朝堂给完全掌控在自己手中了。” 蔡泽坐在车架上,一张老脸上满是风尘之意,颇为感慨的说道。 叶千秋闻言,微微颔首,道:“这一张告朝野上下臣民之诏书,一个字不责及百姓,只斥责那些坏法坏事的官吏。” “此诏书一出,百姓也要胜赞王上之圣明了。” “这两年,嫪毐乱政之举,终究是给秦国朝堂上下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此诏书之后,只要王上亲改吏治,秦国上下,很快便会扫浊气于一空。” 蔡泽微微颔首,道:“确实如此。” …… 咸阳城外,三十里处,有一座凉亭。 吕不韦的车架正在这里等候着叶千秋和蔡泽。 不消一会儿。 逍遥子驾着车马从远处的官道上行来,与吕不韦的车架在此汇合。 叶千秋和蔡泽下了车,吕不韦也下了车。 三人坐于凉亭之下。 蔡泽好奇的看着左右,片刻后,感慨道:“真是人走茶凉啊。” “文信侯虽然被罢相,但文信侯在秦国主政多年。” “如今,却是连一个来送文信侯的人也没有。” 吕不韦却是朝着蔡泽笑道:“纲成君,此言差矣。” “老夫主政大秦多年,自问还是有些人脉的。” “只是,老夫特意嘱咐了旁人,不要前来相送。” “且离开时,又小心翼翼,知道者不多,故此无人来送。” 蔡泽闻言,疑惑道:“哦?这是何故?” 吕不韦却是朝着蔡泽说道:“此番不韦离开咸阳前往洛阳封地,如此小心行事,不敢惊动旁人,还要多谢太玄先生提点。” 叶千秋笑道:“文信侯客气。” 蔡泽听了,有些疑惑的看着叶千秋道:“太玄先生,这是为何?” 叶千秋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文信侯此番罢相离咸阳而去,若是引得朝中众人相送,恐怕会掀起六国之人的不轨之心。” “以文信侯之威望,六国之人若是知晓文信侯具体离开咸阳的时候,你说他们会不会在洛阳专程等候文信侯,邀请文信侯前往他国为政。” “文信侯主政秦国十余载,在秦国所做的大事,可是天下共睹。” “以文信侯之才,若是前往其他六国之间的任何一国,定然也能有所一番作为。” 蔡泽闻言,更是疑惑,道:“文信侯罢相,返回封地洛阳,若是六国之人相邀,倒也不是什么意外之事。” “只是,文信侯一心在秦,岂会和东方六国之人苟合。” “文信侯定然会拒绝他们。” “文信侯以为,老夫所言,是否有理?” 蔡泽看向吕不韦。 吕不韦微微一笑,道:“纲成君,所言有理。” “天下之大,七国之间,唯秦国,可让不韦一展身手。” “其余六国,皆入不得不韦眼中。” 蔡泽道:“既然如此,文信侯为何听从太玄先生之建议,如此低调离开咸阳。” 吕不韦笑道:“纲成君,还是让太玄先生给你解释好一些。” 蔡泽又看向叶千秋,叶千秋淡淡一笑,道:“文信侯虽然一心在秦,但是如果六国闹出来的动静很大,传到了王上的耳中。” “让王上该如何想?” “这世上的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纵使王上对文信侯没有疑虑,也定会让文信侯迁徙封地。” “以文信侯对秦国之心,到时候,定然会陷入左右为难之势。” “文信侯要想安度晚年,只有低调低调再低调。” “前往洛阳之后,能不见外客,就不见外客,深居简出,方才是生存之法。” 蔡泽闻言,在一旁久久不言,良久之后,蔡泽朝着叶千秋道:“先生对人心之把握,真是令老夫佩服。” “只是,如此这般,于文信侯而言,是不是太过……” 蔡泽看向吕不韦。 他和吕不韦是多年至交好友,当年吕不韦入秦,为嬴子楚之事奔走。 那时,蔡泽还是秦国相邦,二人在那时,便已经产生了交集。 后来,蔡泽辞去相位,甘愿为吕不韦之下,助吕不韦成事。 如今,二人纷纷离开咸阳。 吕不韦荣耀十数载,如今,老了,老了,却是更要如履薄冰了。 蔡泽唏嘘短叹,只想着人活一世,有着太多太多的身不由己。 此时,吕不韦却是笑着说道:“纲成君无须为我担忧,一切皆有天数。” “我吕不韦此生足矣。” “如果让我再选择一次,我当年还是会义无反顾的选择入秦。” “大丈夫生于世间,自然当一展胸中抱负。” “比起商君、吴起等人,我吕不韦的结局已经不错了。” 蔡泽闻言,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吕不韦招手,让仆从将酒拿来,三人饮了三杯之后,上了车架,朝着函谷古道缓缓行去。 此时,夕阳西下。 漫天的红霞,染红了天际。 吕不韦的离去,意味着一个时代的结束。 而从今日起,秦国这架车马将在一统天下的大道之上,快速前行。 …… 傍晚。 一架华贵的青铜缁车不疾不徐的进了邯郸南门。 邯郸城内外,街市之上一片生机。 店铺连绵,车马川流,人声鼎沸,分外热闹。 叶千秋掀开帘子,朝着街上看了看。 赵国之都邯郸终于到了。 从咸阳东出函谷以后,叶千秋便和吕不韦告别。 与纲成君蔡泽一道前往赵国,没两日,便进入了赵国境内。 这是入赵之后的第四日,他们的车架终于来到了邯郸城。 放眼望去,邯郸城似乎和咸阳城大不一样。 但你要说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一时间,又好像让人说不上来。 此时,叶千秋朝着纲成君蔡泽笑道:“纲成君,咱们下去走走如何?” 蔡泽笑道:“好。” 于是,叶千秋和蔡泽便下了车。 叶千秋让逍遥子带着后面的蔡泽使者去邯郸驿馆存放车马,而他和纲成君蔡泽则是在邯郸城内四处看看。 他们所乘坐的车架,是纲成君蔡泽出使燕国的车架。 纲成君打算辞官不做,所以,讨了份前往燕国的出使差事。 这一路上,也不着急,这到了赵国,蔡泽也打算停留几日。 若是叶千秋在邯郸呆不久,他会和叶千秋一起前往燕国。 二人在街上走了许久。 只听得蔡泽在一旁说道:“匆匆二十载,邯郸可是大变样了。” 叶千秋闻言,道:“纲成君当年来过邯郸?” 蔡泽点了点头,道:“当年,我离开燕国入秦,曾经到过邯郸。” “那时,赵国刚刚经历过长平之战没多久。” “战后赵国元气大伤,邯郸城内外是到处可见大战留下的废墟。” “长平之战,赵国以几乎亡国的惨痛代价,扛住了大秦席卷山东的风暴,列国在合纵败秦之后纷纷对赵国示好。” “对赵国是各种物资援助,而且还鼓励商旅进入赵国,自从商旅大举入赵之后,赵国这二十年间,算是渐渐复苏过来了。” 叶千秋微微颔首,朝着四周观望着,看着这邯郸城中的景象,似乎明白了邯郸和咸阳到底不同在了哪里。 就在这时,只听得前方有一大群士子朝着前方聚集而去,人群之中,传来那些人的言谈之声。 “今年这一朝孟秋会,听说妃雪阁的那位赵大家会出场。” “那位赵大家精通琴棋书画,独傲群芳,听闻其教出来的女弟子雪姑娘,也是一样的厉害,据说,那雪姑娘的舞技已经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只是不知道这一趟孟秋会,那位雪姑娘会不会出现,听闻那位雪姑娘的舞技还未大成,很少在人前出现。” “也不知道今夜这孟秋会能吸引到多少士子来投,又有哪位士子可入得赵国朝堂。” “呵呵,当今之赵国,想要入朝为官,哪个不需要通过郭开郭丞相?” “你当这孟秋会为何还能如此鼎盛,不就是因为这孟秋会是郭开举办的吗?” “赵人皆知郭开是奸臣,唯独赵王不知,徒之奈何啊。” 叶千秋听到这些士子之言,脸上泛起好奇之意,他朝着一旁的纲成君蔡泽问道:“纲成君可知这孟秋会?” 蔡泽闻言,微微一笑,道:“这孟秋会,老夫倒是有所耳闻。” 叶千秋道:“请纲成君说来听听。” 蔡泽微微颔首,道:“昔年,这孟秋会可是赵国邯郸一年一度最大的盛会大典。” “旨在为赵国选拔良才。” “当年,六国合纵败秦,信陵君魏无忌久居邯郸,就曾经数次亲自操办这孟秋会,彼时,邯郸士风居天下之首。” “有信陵君的操办,更是让这孟秋会,一时风光无二,为赵国引来了不少人才士子。” “最出名的还要数当年荀子到邯郸,参加孟秋会的那一次。” “当年那次孟秋会,荀子正当盛年,为天下大家,领袖士林,点题论战人性之善恶。” “着实是精彩绝伦。” “只可惜,自从信陵君魏无忌离开赵国,返回魏国之后。” “其后数年,孟秋会是越来越走下坡路。” “再加上,这几年赵国朝堂选用人才之事,由郭开这等奸臣掌控,凡欲进赵国朝堂为官者,都先要给郭开送上厚礼才行。” “这孟秋会俨然已经成了郭开的收礼大会,早已经是有名而无实了。” 叶千秋闻言,不禁微微颔首。 他看着前方的那些士子,然后心头一动,和一旁的蔡泽笑道:“纲成君,你我初到邯郸,就碰到了如此盛事,若是不去看看,岂不是白白来了这一趟邯郸?” 蔡泽闻言,不禁朝着叶千秋笑道:“那我便随先生一起去瞧瞧。” 叶千秋点了点头,和蔡泽一起尾随在那一群士子的后边,朝着前方行去。 二人一边走,蔡泽还一边说着这孟秋会的由来。 在战国这大争之世,士人领天下之潮流。 邦国择士,士择邦国。 天下间的有的投身学宫以立身修学,有的隐居山林收徒教人,有的游历天下以传布信仰。 还有的专艺业而躬行实践,恒专恒信,矢志不移,代代传承,遂成大家。 如工师之技,如农家之艺,如医药之道,如格物之辩,如堪舆之术,如音律器乐,如私学育才,皆在此种种之间。 诸子百家也由此而发扬光大。 到了如今之天下,天下之间,早有共识。 一个国家能否强盛,根本便在于君王能否聚士召贤。 当今赵王,虽然算不得什么明君,但依旧想要强赵,所以,这聚士召贤之事,也是一点都没放下。 中原士林之盛,原本以魏国大梁、齐国临淄为先。 李悝、乐羊、吴起、白圭、商鞅、孙膑、张仪、范雎,这些赫赫名士大多都是魏人,即便不是魏人,也是先入魏国成名而后出走。 齐国临淄的稷下学宫,汇聚了除墨家之外的天下几乎所有的学派。 昔年,儒家孟子、法家慎到、儒法兼具的荀子、阴阳家的邹衍、纵横家的鲁仲连、名家淳于髡、黄老学派的田骈、伊文,杂家的田巴、接子等人皆在其中。 可惜魏齐两家好景不长,自魏惠王后期之后,魏国大梁便失去了中原文化中心的地位。 而齐国在齐宣王之后,齐国经六年抗燕大战而全面衰落,稷下学宫士子纷纷流失。 眼下,虽然荀子虽然还是稷下学宫大祭酒,但诸子故去,士子流失之后,稷下学宫的风光早已经不在了。 如今之天下,有点见识的士子都奔着秦国去了。 吕不韦在秦主政多年,更是为秦国网罗了一大批东方六国的士子人才。 眼下,赵国这孟秋会,也不知道能翻起什么浪花来。 叶千秋只是想来凑凑热闹而已。 叶千秋和蔡泽紧跟着那一大批士子,来到了孟秋园之中。 听蔡泽说,这孟秋园在从前叫做信陵园。 当年,信陵君救赵败秦,功劳声望在山东六国之间可谓是一时无两。 信陵君在邯郸久居,赵孝成王便将邯郸最大的一片王宫园林拨给了信陵君做府邸,叫做“信陵园”。 信陵君离开赵国之后,这“信陵园”依旧还是信陵君的府邸。 直到几年前,信陵君身亡,这“信陵园”便被赵国新任权臣郭开给接管了,郭开直接将这“信陵园”给改名为了孟秋园。 孟秋会,是以大聚会大论战的形式,切磋探究天下大势,一年一个主旨议题,各家各派畅所欲言,个中翘楚可一举成为天下名士,周游列国便是身价百倍。 如此功效,非但士子们人人视为一举成名之盛典,便是各个邦国也是深为关注,纷纷派出秘密特使或各种形式的斥候到会踏勘,以求有用之才。 这也是为什么,蔡泽对这孟秋会十分清楚的原因。 当年,他在秦为相,可是没少派密探来这孟秋会。 后来,吕不韦出任了秦相,亦是每年都会派人到邯郸来探查一番。 叶千秋和蔡泽进入孟秋园时,并未受到阻拦。 如此盛典,寻常百姓不会到此凑热闹。 只有想要博取声名的士子才会前来。 叶千秋和蔡泽,一个老迈而有风骨,一个年轻而有气质,这一老一少的组合,放在很多人的眼中,自然也是为了求名而来。 当然,叶千秋和蔡泽并不想引起旁人的注意。 他们进了园中之后,便顺着那些士人的人流,朝着园中继续行去。 直到来到了一片胡杨林前。 前方,有一座平台立起。 四周,放置着一排又一排的桌席。 胡杨林的旁边还有一个大的水池。 此时,天中明月高悬,林间风灯高挑。 晚风徐徐,蛙鸣声声。 一众士子,随意坐在桌席前,三五成***头接耳,相谈甚欢。 叶千秋和蔡泽也寻了一桌坐了下来。 不多时,这可容纳数百人的桌席前,基本上都坐满了人。 有年轻的,有年老的,也有正值壮年的。 年龄最小的不过七八岁,年龄大点的,就在六七十往上。 不过,大部分人,还是在二十岁到四十岁这个区间。 桌席上,早就摆放好了菜肴酒食。 有不少人早已经大快朵颐,吃了个管够。 当然,也有一些人很矜持,在和一旁的士子朋友,相互攀谈。 叶千秋和蔡泽坐在一旁,看着这周围,不禁觉得这气氛颇为古怪。 就在这时,只听得前方有人突然高喝一声,道:“相邦到!” 随着那一声高喝落下。 只见不远处的胡杨林小道之中,有一个头发半白的华服男子,一脸威严的带着几个身着赵国官服的官吏朝着前方的主位上走了过去。 不多时,只见那华服男子和一众随行官员坐在桌前。 四周不少士子起身,朝着那华服男子拱手行礼道:“见过赵相。” 叶千秋朝着那华服男子望去。 蔡泽在一旁小声说道:“此人便是赵相郭开。” 叶千秋微微颔首,没有多言。 这时,只见郭开站起身来,抬抬手,往下一压,示意众人坐下,只见他脸上浮现出三分笑意,朝着众人朗声笑道:“今夜,诸位士子前来孟秋园,参加这一年一度的孟秋会。” “本相很是欢喜。” “诸位皆是天下良才,能否为赵国所用。” “还要看诸位的本事。” “不过,如此良辰美景。” “岂能无歌舞助兴。” “本相敬诸位一杯,请大家观赏一番妃雪阁赵大家的舞技。” “待赵大家舞完之后,咱们再宣布论题,论战如何?” 四周众人闻言,纷纷出声道:“赵相所言极是!” “听闻妃雪阁赵大家的舞技独傲群芳,乃是赵国一绝。” “我等今日能得见赵大家之风采。” “着实是不枉此遭了。” 郭开闻言,脸上笑意更甚,只见他举起酒爵来,朝着众人一举,然后朗声道:“这杯酒本相敬诸位,还请诸位满饮此爵!” 说罢。 只见郭开将酒爵之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场中士子,少说也在五百人以上。 混吃混喝的实在不在少数。 叶千秋和蔡泽落座的地方十分靠后。 其余人起身,将他们二人挡了个严严实实。 就在这时,只见前方的平台之上。 一道曼妙的身形从夜空之中缓缓飞落下来。 与这道曼妙身形同时而至的,还有那不知从何响起的琴曲之音。 就在这道曼妙身形出现的时候,四周的士子身形也都已经纷纷落座下来。 叶千秋的目光在那平台上一扫。 只见一个身着红色开襟绸裙的女子出现在了台上。 女子身上的红色长裙飘飘,一头乌黑长发上还戴着水晶头饰,精致的面容之上,略有红晕。 女子身材曼妙,在台上身形转动,舞步轻盈,动作旋转跳跃。 辗转数个脚步落下,其舞动之身姿,早已经令台下的众人流连忘返,不知身在何处。 就在这时,只听得那琴曲之音陡然一变。 夜空突然好像在一刹那间变得更加黑暗了许多。 欢快悠扬的乐曲之中突然多出了铃铛环佩的叮咚之声。 就在此时,红衣女子身上的绸带突然飘出了数丈之远,直指郭开而去! 那绸带飞舞速度之快,令人难以反应。 在此刻,好似漫天夜空之中,都已经变成了红色的海洋。 就在绸带要将郭开给淹没的时候。 一道剑光出现了。 那一道剑光割开了黑夜里的黯淡,将红色的绸带给驱逐。 一道浑身隐藏在黑色之中的影子出现在了郭开的身前。 郭开本来没反应过来,但随着这一道黑色影子的出现。 郭开的脸上顿时泛起了暴怒之色,只见他倏然站起身来,朝着那台上的红色身影怒喝一声。 “捉活的!” 第34章 命悬一线,火烧驿馆 霎时间,这孟秋园之中,早已经乱做了一团,本来端坐在平台四周观看红衣女子独舞的士子们早已经四散而逃。 他们之中,有的是来求仕途,有的是来蹭吃蹭喝,没必要为了参加一个孟秋会,将小命也搭在这里。 值此战国末世,七国之间,刺客刺杀七国高官厚爵者实在不是什么少见的事情。 当今天下,最出名的刺客组织当属罗网。 除了罗网之外,还有其他许多组织闻名于世。 比如,铁血会、流沙、夜幕、墨门等等。 纲成君蔡泽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物,他看到叶千秋一动不动,还在观望着四周。 他也没有动弹,站在叶千秋身旁。 叶千秋放眼望去,只见那士子人群之中,又突然暴起几个人,直接高高跃起,朝着那郭开奔袭而去。 那几个人的身法极快,配合十分有序。 一看便不是等闲刺客。 而那边平台之上,那道红色身形如同魅影一般,朝着郭开飞掠而去。 虹光舞动,配合着那夜空之中的黯淡,令人有一种置身于幻境的感觉。 就在这时,守护在郭开身旁的那道黑影身旁,顿时又出现了三道黑影。 蔡泽看到这一幕,不禁道:“是罗网杀字级刺客。” “他们是在保护郭开。”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郭开是赵国之奸臣,但对于秦国来说,郭开这样的人,绝对不能这么早的死去。” “有郭开在赵一日,赵便离灭国更近一日。” 蔡泽点头道:“的确如此。” 夜空之下,剑光横贯。 只是刹那间的工夫,园中四周早已经有惊呼声、示警声响起。 一队又一队浑身身着甲胄的赵国军士已经从四周朝着这片地界大步赶来。 那几名混迹在士子之中的刺客,如同黑影箭一般连续冲出,已经和罗网的三名杀字级刺客混战在了一起。 而最开始出现的那名郭开的黑衣护卫,已经在和那红衣女子缠斗。 红衣女子手中陡然出现一柄剑,剑不知从何而来。 郭开的那名黑衣护卫手中长剑飘摇,剑招凌厉至极,陡然间吐出一道剑气,朝着那红衣女子轰杀而去。 就在此时,一曲琴音响起。 这琴音不知来自何方,仿佛是从四面八方落下,也仿佛是从夜空之中垂落。 夜空之下,陡然间变得寒冷起来。 一股悲寒彻骨的感觉彻底的升起在了从四周远处朝着这边林间不停赶来的赵国军士的心底。 然后,这股悲寒彻骨的感觉从他们的心底蔓延至他们的全身。 当啷! 一个个从四周朝着这边赶来的赵国军士手上的兵戈都已经有些握不住了。 有的人直接倒地不起。 有的人则是跪地嚎啕大哭起来。 蔡泽听到这曲子,脸上浮现出一抹惊意,满脸意外的说道:“能以琴音影响人的斗志,赵国之中,也唯有琴曲大师旷修才能办到。” “旷修?” 叶千秋细细咀嚼着这个名字。 在新郑城时,叶千秋曾经听韩非提起过赵国的旷修。 旷修此人乃是名震天下的琴曲大师。 想不到,竟然也有如此深厚的功力。 不过,叶千秋转念一想,能将琴曲一道发挥到极致的人物,有这般深厚的功力,其实倒也并非是什么样的怪事。 “一曲肝肠断,天涯何处觅知音。” 叶千秋缓缓发出了几分感慨之意。 旷修的琴音悲寒彻骨,好些军士已经扛不住了。 四下前来支援的赵军锐士,已经在不住的倒地。 但是,旷修的人影还不知道在哪儿。 叶千秋听声辨位,朝着东北方向看去。 他的眼力惊人,绝非寻常人可比,这一看,便看到了在那东北方向的水池畔,有一道身形端坐一旁,双腿盘坐,双膝之上放着一把古琴。 琴曲还在不停的铮鸣之中。 然而,一大批黑衣锐士出现了。 朝着旷修包围了过去。 与此同时,那郭开的黑衣护卫,也已经一剑扬起,将那红衣女子给逼退,甚至就要取了那红衣女子的性命。 就在这时,只见夜空之中,突然有一道身形飞速而至。 他的手中飞舞着剑光,急速掠空,与罗网的杀手战在一起。 一剑扬起,便是一个杀手倒下。 罗网的魑魅魍魉四个等级的杀手,已经在这园中出现了最起码三十余名。 这些罗网杀手全部都是来保护郭开的。 叶千秋看到那突然飞掠而至的身形,脸上泛起一丝笑意。 蔡泽在一旁道:“这人不知是谁,竟然能有如此高绝的剑术。”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他叫荆轲。” “荆轲?” 蔡泽脸上泛起一丝疑惑,他并没有听说过荆轲的名号。 叶千秋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荆轲。 而且,看样子,荆轲是来刺杀郭开的。 不对,好像是来救人的。 只见荆轲身形飞舞之间,朝着那人群之中遁去,一剑横空而去,直接几个闪身之间,就将长剑抵在了郭开的脖间。 郭开面色大变。 荆轲寒声道:“放他们离开!” 郭开急忙朝着那边正欲逼近红衣女子的黑衣护卫大声喝道:“放人!” 此时,那黑衣护卫已经将红衣女子刺伤,只要三五招之内,定然能擒下那红衣女子。 但听到郭开的声音之后,顿时便往后退去。 荆轲站在郭开的背后,一手持剑横亘在郭开的脖间,往后退去。 走到那平台之上,只听得荆轲朝着那红衣女子道:“赵妃,你还能不能走?” 红衣女子面色苍白,红色的衣衫上沾满了血渍。 血色有些暗红,让红色的衣衫显得更加诡异。 红衣女子长舒一口气,道:“杀了郭开,我死不足惜!” 荆轲闻言,脸上泛起无奈之色,他一边看着四周,一边朝着红衣女子道:“赵妃,你不觉得你太莽撞了吗?” “罗网的杀手这么多,郭开早就知道你要来刺杀他了!” “你的消息早就泄露了。” “你应该留下有用之身,回去找出叛徒!” 红衣女子闻言,却是不为所动,只见她怒喝一声,就要朝着郭开持剑而去。 然而,她刚一动身,便一个踉跄栽倒在了地上。 荆轲见状,一脸无奈,道:“女人,真是麻烦。” 随即,荆轲的身形迅速转动,将郭开一把推出。 下一刻,荆轲身形一闪,早已经抄起平台上晕死过去的红衣女子消失在了黑夜当中。 郭开差点摔了个狗吃屎。 他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脸怒气的看着那边已经被罗网刺客团团围住的旷修,寒声道:“旷修!” “你与赵妃同谋,刺杀本相!” “是否活得不耐烦了!” 郭开气的七窍生烟,一手指着旷修,怒声喊道。 旷修却是对郭开视若不见,两手按在琴弦之上,继续谈起琴来。 郭开大为恼怒,抬手道:“给我杀了这老匹夫!” 这时,只见罗网刺客中的一名杀字级刺客走了出来,朝着郭开说道:“旷修此人,丞相不能杀。” 郭开闻言,朝着那名刺客道:“为什么!” 那名刺客淡淡说道:“我们少府令说了,旷修要送到秦国去。” 郭开一听,眯起了双眼,冷哼一声,道:“旷修本相可以不杀!” “但是,赵妃那个贱人本相一定要杀!” “还有妃雪阁,本相一定要严查!” 说罢,郭开直接拂袖而去。 而这边,叶千秋和蔡泽的身形也已经缓缓消失在了原地。 …… 邯郸城内,星夜之下。 荆轲背着红衣女子在街巷之中七拐八绕。 叶千秋带着蔡泽跟在荆轲身后不远处,一直跟着。 直到看到荆轲带着红衣女子进了驿馆之后,蔡泽的脸上泛起了疑惑之色。 叶千秋本来是想看看荆轲带着这个红衣女子到底是想去哪儿。 但是,没想到荆轲会带着红衣女子到驿馆。 邯郸驿馆是各国使节到了邯郸之后的居住之地。 荆轲带着红衣女子到邯郸驿馆,那是不是说明驿馆之中,有荆轲相识的人。 “莫非燕丹到了邯郸?” 叶千秋想到了在新郑城外,燕丹、荆轲曾经一起出现。 现在荆轲到了邯郸,还劫走了刺杀赵相郭开的刺客,现在又到了驿馆之中,如果没有燕丹庇护。 荆轲现在应该是朝着城外奔走,走的越远越好才是。 既然是到了驿馆,也省得叶千秋和蔡泽多跑其他地方。 叶千秋已经感觉到了逍遥子的气息。 他带着蔡泽找到了逍遥子。 逍遥子见叶千秋和蔡泽回来了,立马和叶千秋说道:“掌门,您交代我办的事情,我都已经办妥了。” 叶千秋点了点头,又和逍遥子说了一句,让他去监视一下荆轲的动向。 看看这驿馆之中到底还住了哪些人,看一看燕国太子燕丹是否就在这邯郸驿馆之中。 逍遥子听了,便直接按着叶千秋的命令前去行事了。 到了后半夜。 逍遥子才回来,和叶千秋说道:“掌门,我已经查明。” “燕太子燕丹,的确也在邯郸驿馆之中停留。” 叶千秋微微颔首,让逍遥子继续去监视燕丹、荆轲等人的动向。 以逍遥子现在隐匿气息的本事,世上能够发现他行踪的人,可是没有几个。 到了后半夜。 叶千秋神魂出窍,前往燕丹和荆轲所在的驿馆房间去,听一听这两人到邯郸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燕丹和荆轲这两个人的组合,让叶千秋经常会想到荆轲刺秦的事情。 虽然,眼下可能离荆轲刺秦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 但,叶千秋此次周游列国,本也是为了查探六国动静。 燕丹和嬴政少年时在邯郸一同为质,嬴政对燕丹还是有几分情谊的。 燕丹上次,新郑城外,匆匆一见,叶千秋对燕丹这个燕国太子倒是没有什么太深刻的印象。 此时,只见燕丹和荆轲坐在厅堂之中。 荆轲环抱双臂,道:“太子殿下,赵妃她的伤势如何?” 燕丹摇头叹息道:“她的伤很重。” “现在已经是命悬一线。” 荆轲闻言,面色一滞,然后说道:“太子殿下,赵妃若是死了,那可不是一件好消息。” “若是巨子知道这件事,一定会说我办事不力的。” 燕丹叹息道:“你尽力了。” “此次赵妃刺杀郭开,计划本就不怎么严密。” “不过,赵妃此次刺杀郭开,倒也不是一无所获,最起码探知了罗网的杀手严密守护在郭开的周围,保证着他的安全。” “听田光说,现在的罗网,可是由嬴政的贴身内侍赵高掌管。” “赵高派了如此多的罗网杀手来严密保护郭开的安全。” “很可能是出自于嬴政的授意。” “郭开这个奸臣,扰乱赵国朝纲,恐怕已经和秦人达成了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今日,赵妃刺杀失败,恐怕已经是打草惊蛇。” “往后,想要去郭开的性命,可就更是难上加难了。” 荆轲道:“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燕丹站起身来,在厅中徘徊道:“接下来的事情,不是很好办。” “旷修大师被郭开生擒,生死不知。” “赵妃现在命悬一线,也无法出城。” “更何况,郭开被行刺之后,数日之内,想要进出邯郸,必然要经过严密的盘问。” “所以,眼下,我们是不能出城的。” “只能是等风声过去一点,再做打算。” “荆兄弟,你去妃雪阁,将雪姑娘带到驿馆来。” “还有就是,你要让人严密观察城中动向。” “赵妃呆在这里虽然安全不是问题,但她现在的情况撑不了几日了。” “你去将雪姑娘带来,让她见赵妃最后一面吧。” 荆轲闻言,微微颔首,道:“好。” 说罢,荆轲推门而出,几个起落之间,便消失在了驿馆当中。 叶千秋看了看还在厅堂之中来回踱步的燕丹,没有再看,而是回窍而去。 …… 一夜无话。 翌日正午时分。 纲成君蔡泽急匆匆的来找叶千秋。 叶千秋道:“纲成君,发生了何事,如何这般着急?” 蔡泽拉着叶千秋进屋,然后说道:“先生,祸事了。” “郭开大肆在城中搜刮妃雪阁的人。” “城门也关闭了,三日之内,不能开启。” 叶千秋闻言,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事。” “三日时间,并不算长,反正咱们也不着急走不是。” 蔡泽听了,道:“理倒是这么一个理。” “但郭开遇刺,他为了找刺客肯定是要将邯郸城给翻个底朝天。” “这下,邯郸城是要乱起来了。” “难怪,王上要保住郭开的性命。” “有此人在,赵国是想不亡国都难。”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纲成君对赵国了解多少?” 蔡泽道:“如今的赵国,是日薄西山了。” 叶千秋微微颔首,表示赞同。 其实,自从赵武灵王大变法之后,赵国便崛起为山东六国之间唯一能与秦国抗衡的强国。 从赵武灵王之后,赵国便成为了山东六国的抗秦轴心,也成为山东诸侯的安危屏障。 在赵武灵王后的两代,惠文王赵何在位二十八年,孝成王赵丹在位二十一年,赵国以强国的实力与秦国生死周旋了两代近五十年。 在此近五十年里,赵国虽时有失误,但是总体而言,尚算根基稳固人才济济,朝野同心,一片勃勃生机。 唯其如此,赵国在孝成王五年开始的长平大战惨败后,尚能扭转危局,并很快恢复军力,发动六国合纵攻秦,在岌岌可危的崩溃边缘避免了灭亡的命运。 其后,秦国进入秦昭襄王晚年与秦孝文王、秦庄襄王三代频繁交接的低谷时期。秦赵俱各乏力,赵国遂与秦国保持了二十余年的平衡对峙。 孝成王赵丹病逝之后,秦赵均势开始倾斜,赵国便开始走下坡路了。 蔡泽道:“不知先生可否听闻当今的赵王赵偃曾痴心于一个邯郸倡女之事?” 叶千秋闻言,微微一笑,道:“略有耳闻。” 蔡泽道:“眼下,因为这倡女,赵王可又是生了废立太子的念头。” 倡者,战国民间歌舞人之统称。 此等歌女舞女,并非王城、官署的官养歌女舞女,而是专操歌舞为生涯的自由歌舞者,时人称其为市倡。 战国大破大立之世,礼崩乐坏,风习奔放。 赵国与胡人多有渊源,胡服骑射之后胡风犹烈,男女之间的那点事更是开放的很。 在此等国风之下,邯郸市井间衍生出两种倡女,一种是卖身倡,一种是歌舞倡。 歌舞倡与卖身倡的区别,就在于是否以卖身为业。 赵王赵偃的王后,便是这等倡女出身。 赵偃为了这个倡女出身的王后也是煞费苦心,为了要立这倡女的儿子赵迁为太子,想要将本已经册立为太子赵嘉给废掉。 这事在赵国朝堂已经酝酿了一年之久。 只是朝中抗议者甚多,此事还未尘埃落定。 叶千秋和蔡泽在驿馆之中笑谈一番赵国之事。 被叶千秋派出去盯着燕丹和荆轲的逍遥子突然回来了。 “掌门,眼下邯郸城中因为昨夜赵相郭开被刺一事,闹的是人心惶惶。” “郭开命人一把火将邯郸城中的妃雪阁给烧了。” “荆轲好像从那妃雪阁中带回来一个白发少女。” “我听荆轲叫那白发少女“雪姑娘”。” “那雪姑娘应该就是赵妃的衣钵传人。” “要说这赵妃之舞在赵国也是独傲群芳,被誉为是赵国第一舞姬。” “想不到,居然会在孟秋会上刺杀郭开。” 逍遥子在江湖上走动多年,对赵国的这等名人情况还是知道不少的。 此时,他也是略作感慨。 叶千秋闻言,道:“继续查探便是。” 逍遥子听了叶千秋的命令,便继续监视燕丹和荆轲去了。 这一趟离开咸阳,叶千秋只带了逍遥子。 当初,从太乙山带下来六名弟子,有五名都到了嬴政身边做事。 唯有逍遥子一直被叶千秋留在身边。 因为郭开在孟秋会被刺杀一事,邯郸城给弄的是处处戒严。 叶千秋和蔡泽也不便出去闲逛。 一连三日,叶千秋和蔡泽都是在驿馆之中停留。 每天晚上,叶千秋都会元神出窍,去看看燕丹和荆轲那边的情况。 听一听这两货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直到第三日晚上。 驿馆外面突然来了一大票赵国铁骑将驿馆给团团围了起来。 此时,星夜如许,夜凉如水。 数百名赵国铁骑,外加一千步卒,将驿馆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外面,火光照耀。 有人在外高呼道:“燕太子!” “有人看到你窝藏刺杀我赵国相邦的刺客。” “你若是不想我赵国兵伐燕国,就赶紧的将刺杀我相邦的刺客给交出来!” 此时,驿馆中的一间屋子内。 燕丹身着一身黑衣,面色不变。 荆轲还在一旁喝酒。 而床榻之上,躺着一名红衣女子。 红衣女子面色苍白,意识还算清醒。 此时,一名满头白发、容颜绝伦的少女坐在榻边,正在和那名红衣女子说着话。 只听得那名红衣女子一脸虚弱,断断续续的和白发少女道:“阿雪……姑姑不行了……” “你要听姑姑的话,和荆轲离开赵国,去燕国,到了燕国,有太子殿下护着你。” “我就放心了。” “记住姑姑的话,不要替我报仇……” 说着说着,那红衣女子便突然咳嗽起来,咳着咳着便直接吐出一大口血来。 白发少女的脸上本来满是平静,但看到这一幕,也忍不住变色,赶紧将红衣女子给扶起。 “阿雪,你记住我的话了吗?” 红衣女子更加虚弱了,再朝着白发少女问了一句。 白发少女点了点头,道:“记住了,姑姑。” 红衣女子微微一笑,朝着那边坐着的燕丹和荆轲看了一眼,然后缓缓说道:“太子殿下,荆轲兄弟,阿雪……就交给你们了……” 话音一落,红衣女子的头歪倒在了一旁,已然是气绝身亡了。 白发少女见状,眼眶泛红,双眼之中,忍不住落下泪珠来。 就在这时,关得严严实实的窗扇上突然“嘭!”的一声大响。 屋顶也似乎有轻微的喀喀声! 燕丹站起身来,拉开窗扇,一眼看见一支短箭钉在厚厚的木窗扇上,大概又两寸余深,箭杆尚在微微颤动! 他拔下短箭,关上窗户,朝着荆轲和那白发少女道:“荆轲,你带着雪姑娘先走。” 荆轲站起身来,没有丝毫拖泥带水,朝着一旁的白发少女道:“阿雪,走了。” 白发少女有些恋恋不舍的看着床榻上红衣女子的尸体,泪珠不断从眼角滑落。 就在这时,外面驿馆的四面屋顶上陡然间树立起一道道人墙黑影! “放箭!” 一声爆喝从屋顶上响起,驿馆四面火箭齐发,道道火光呼啸着向院中疾射而去! 那火油箭极难熄灭,飞钉在驿馆门户的窗扇上,已经将驿馆的门窗给燃烧起来。 夜半秋风正猛,不消片刻便引得大火四起! 屋顶黑影齐声高喝。 “墨家刺客杀人放火啦!!” “墨家刺客杀人放火啦!” 此时,本来坐在屋中床榻上的叶千秋睁开了眼睛。 下一刻,他的身形直接消失在了床榻之上。 再出现时,已经出现在了蔡泽的房间里。 蔡泽已经被外面的动静给惊醒。 看到叶千秋出现,蔡泽急忙道:“先生,外面怎么了?” 叶千秋道:“此地不可久留。” “郭开此人当真是丧心病狂,也不怕得罪六国之人,竟然直接放火箭烧驿馆,逼迫燕丹交出刺客。” “我们先出去。” 蔡泽知道叶千秋功力超绝,眼下,他自然是要听从叶千秋的安排。 叶千秋带着蔡泽,直接运起道家遁术“梦蝶之遁”消失在了房间当中。 这道家遁术,源于庄周梦蝶。 百年前,道家绝顶高手庄周曾留下一篇《齐物论》,提到过这种亦幻亦真的梦蝶之法,这其中涉及到了改变空间布局的原理,通过改变空间布局,而达到移形换位的效果。 但此术一般人可施展不了,叶千秋执掌道家之后,早已经将此术参透。 驿馆外数条街外,叶千秋带着蔡泽和逍遥子汇合。 这时,只见驿馆方向,火光四起,驿馆早已经是被大火熊熊燃烧。 叶千秋负手而望,正要说些什么。 这时,他耳中一动。 只见前方有两道黑影迅速朝着这边飞掠而来。 与此同时,一起急速奔至的,还有数道浑身包裹在黑暗之中的罗网杀手。 这时,只见一道寒光凭空而至。 朝着其中一道黑影斩去。 刹那间,那黑影拔出长剑,剑光飞舞之间,将四周的黑暗都仿佛给驱散。 黑影的面容已经显露出来,是荆轲。 跟在荆轲身旁的,还有一个白发少女。 只见顷刻之间,荆轲和那白发少女,便已经被数十个罗网刺客给团团围住。 此时,只见不远处的一座屋顶之上,突然出现一个浑身身着甲胄,带着面具的秦锐士。 只见那秦锐士的手中持着一柄宽剑,拄在身前,朝着下方的荆轲和白发少女桀桀一笑,道:“墨家统领荆轲。” “你要到哪儿去?” 荆轲看到那秦锐士,嬉皮笑脸的说道:“天大地大,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你管得着吗?” 那秦锐士桀桀笑道:“被罗网盯上的人,不会有第二个下场。” “你该明白,你逃不掉的。” 荆轲耸了耸肩,道:“那可未必。” 这时,站在一旁不远处的蔡泽有些诧异的看着那屋顶上的秦锐士,低声道:“是掩日!” 逍遥子却是摇头道:“不,不是掩日。” 蔡泽闻言,疑惑道:“可是掩日明明就是这副模样。” 叶千秋在旁微微一笑,道:“他的确不是掩日。” 第35章 邯郸之事,燕丹问策 不远处,站在屋顶上的掩日的确不是真正的掩日。 掩日作为罗网天级一等杀手,地位很高。 罗网天级杀手在江湖上可谓是令人闻风丧胆。 所以,当赵高掌管罗网之后。 他便给罗网的天级杀手全部配备了替身。 这些替身的实力可能比起真正的掩日要差上一些,但也足以处理一些平常事务。 叶千秋虽然没有掌管罗网,但赵高的不少行动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进行。 而逍遥子之所以能辨认出眼前的这个掩日并非真正的掩日,仅仅是因为他和真正的掩日交过手而已。 真正的掩日,在气息上,和眼前的掩日还是有着很大差别的。 就在叶千秋三人说话间的工夫,那边剑光已经闪动起来。 罗网天杀地绝,魑魅魍魉八个等级的杀手。 能在荆轲的剑下撑住的,也唯有在杀字级别之上,才有实力与荆轲勉强一战。 而此时,将荆轲和白发少女给包围的罗网刺客,看起来实力都不怎么样。 最起码,在荆轲的面前不够看。 荆轲的身法很快。 比上一次叶千秋在新郑见到他时,还要快很多。 一年多的时间未见,荆轲的实力看起来又有了长足的进步。 只见荆轲三下五除二,便已经将周围的一些刺客给尽数撂倒。 逍遥子见状,眼睛一亮,道:“这卫人荆轲,果然名不虚传。” “传闻,他是墨家之中少有的剑术高手。” “刚刚他这一剑飞出,仅仅是一瞬间的工夫,最起码同时刺死了一十八名罗网魉子级刺客。” “虽然他刺死的只是罗网最低等的刺客,但荆轲的实力的确是不俗。” 随着逍遥子话音一落。 那边,“掩日”的长剑也已经朝着荆轲飞去。 “掩日”的实力的确是不容小觑。 眼前这个“掩日”虽然是冒牌货,但一剑挥出,顿时便给了荆轲巨大的压力。 剑光凛然间,荆轲的身形慢了下来。 “掩日”的剑法刁钻至极,令荆轲险象环生。 而且,令荆轲难以为继的是,“掩日”的剑法之中,充满了影响人心神的剑意。 剑意,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拥有的。 作为一个顶尖剑客,荆轲太清楚能拥有剑意的剑客是什么样的人物。 荆轲大呼:“好剑法。” 呲! “掩日”一剑横贯而来,朝着荆轲的胸前刺去。 荆轲稍微侧身,但还是被这一剑给扫在了胸前,登时间,胸口划出了一道血痕。 在一旁呆立许久的白发少女见状,立马从腰间摸出一杆玉箫来。 只见白发少女将玉箫放在嘴边,轻轻吹拂起来。 就在白发少女吹动玉箫之时,夜空仿佛在这一刻间,霎时间就变得沉重无比。 只听得蔡泽突然惊呼道:“太玄先生你看,下雪了。” 只见蔡泽指着前方的那片夜空,一片又一片的雪花仿佛是从天际深处自然飘落而来。 “眼下,正是秋天,还不到冬天,如何能下雪?” 蔡泽一脸疑惑。 随着那雪花一起盘旋的还有高雅灵动、美妙空灵,能让听者伤心,闻者落泪的乐曲。 蔡泽听了一会儿,眼中都已经老泪纵横,只听他悄然说道:“这一曲能让九月飞雪。” “当真是了不得。” “这小女娃才多大年纪,在音律一道上,竟然有如此造诣。” “假以时日,恐怕将是不亚于旷修的琴曲大师。” 就在蔡泽说话的时候,那边飞雪已经降落在了那“掩日”和荆轲的身上。 而随着这飞雪的落下,荆轲的速度仿佛在一瞬间恢复了正常。 叶千秋在一旁淡淡说道:“白雪,此曲乃是曲中幻术,能伤人于无形。” “白雪清冽,亦为醒神之术。” 逍遥子在一旁道:“这个姑娘不简单。” 叶千秋朝着那白发少女看了过去,已经清楚了她的身份。 雪女,未来墨家的统领之一。 只是不知道现在加入了墨家没有。 不过,看她和荆轲、燕丹搅和在一起,即便没有,也快了。 尚未完全成熟的雪女,容貌虽然倾城,但终究是多了几分青涩。 雪女的这一曲“白雪”让荆轲摆脱了“掩日”的步步紧逼。 反倒是让荆轲越战越勇。 荆轲的剑可不是吃素的,短短数剑之间,便已经让“掩日”感觉到了吃力。 就在这时,只见那“掩日”的身上突然又横起一道剑光朝着荆轲刺去。 霎时间,前方的夜空更暗。 仿佛整片空间都要塌陷下来一般。 “这“掩日”虽然不是真正的“掩日”,但比起真掩日来,或许也并没有差的有多远。” 逍遥子在一旁感慨道。 “掩取蔽日,阴盛昼暗。” “掩日的招式,他倒是也会那么一些。” 叶千秋在一旁悄然说道。 就在这时,只见“掩日”的剑鞘已经要抵在荆轲的胸前。 荆轲面色大变,“掩日”突如其来的变招,给了他很大的影响,他没有想到“掩日”居然会突然使出如此强大的一招。 然而,现在他想撤退已经来不及了。 “掩日”已经牢牢的锁定了他的气机。 他只能硬拼这一剑。 那边,雪女的箫声越来越急促。 雪女的脸上也泛起了焦急之色。 就在这时,叶千秋的身形缓缓出现在了荆轲的身前。 叶千秋衣衫飘飘,负手而立。 “掩日”的剑对敌之时,基本都不会拔出剑鞘。 这个“掩日”虽然是假冒的,但在这一点上,和真的掩日似乎没什么差别。 “掩日”手中剑鞘在叶千秋身前三寸之处停滞。 “掩日”遮掩在面具下的面容之上泛起了惊讶无比之色。 他仿佛感觉到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无底洞一般。 而这个无底洞中还蕴藏着巨大的吞吐之力。 他的剑鞘虽然还在他的手中,但“掩日”可以明显的感觉到,他手中的剑鞘,已经不受他的控制了。 就在这时,叶千秋朝着“掩日”缓缓说道:“退。” “掩日”感觉到身上的压力骤然升起。 仿佛有无穷大浪朝着他的身上挤了过来一般。 “掩日”打了一个激灵。 他的耳边响起一道暗语。 在听到暗语的瞬间。 “掩日”急忙点头,他身上的压力也在顷刻间消失不见。 下一刻,“掩日”朝着荆轲和白发少女看了一眼,然后,朝着夜空之中急速远遁而去。 “多谢恩公救命之恩!” 叶千秋还未转身。 身后的荆轲便已经朝着叶千秋道谢了。 当叶千秋缓缓转过身去时,荆轲有些愣住了。 只见他看着叶千秋半晌没动弹。 过了一会儿,他才一脸惊讶的和叶千秋道:“叶先生,怎么是你?” 叶千秋对着荆轲微微一笑,道:“荆轲,好久不见。” 荆轲朝着叶千秋嘿嘿笑道:“叶先生,您可真是出现的及时。” “若是您再晚出现那么一秒钟。” “我的小命可就不保了。” 叶千秋笑道:“那可未必。” 说着,叶千秋朝着在一旁不远处站着的雪女身上看去。 他要是不出手,雪女也一定会出现在荆轲的面前,替荆轲挡下这一剑。 不过,雪女若是想要挡下掩日的这一剑,定然会受伤。 叶千秋之所以跳出来,救下荆轲和雪女,并不是多管闲事。 而是为了趁机接触墨家。 墨家的实力不可小觑,眼下,墨家的巨子尚且是六指黑侠。 但六指黑侠故去之后,恐怕墨家巨子的身份还会转移到燕丹的身上。 叶千秋需要提前多多了解一下墨家的情况,如果有可能的话,他可以将燕丹这个搅屎棍给干掉。 不至于让墨家沦为燕丹复仇的工具,最后让墨家机关城这样几百年的墨家历代前人的结晶因为燕丹而陪葬。 不过,眼下一切还都不到时候。 荆轲看到叶千秋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雪女身上,当即朝着雪女招手道:“雪姑娘,快过来见过叶先生。” 只见雪女收了玉箫,朝着这边款款走来。 “雪女,见过叶先生。” 雪女朝着叶千秋稍稍欠身。 叶千秋微微颔首。 这时,逍遥子和蔡泽也从那边的街巷口走了过来。 荆轲在一旁看了看驿馆那边的火势,然后说道:“此地不宜久留。” “叶先生,您救了我荆轲一命。” “我荆轲还是要好好谢谢一番您的救命之恩。” “这样好了,您随我一起到我朋友那里坐一坐。” “不知您意下如何?” 叶千秋正有此意,当然是痛快的答应下来。 雪女在一旁道:“太子殿下怎么办?” 荆轲道:“放心吧,太子不会有事的。” …… 邯郸城,一家狗肉铺子里。 荆轲正在朝着叶千秋介绍自己的朋友,狗肉铺的老板,狗屠。 狗屠是个膀大腰圆的中年人,大概三十五六岁,腰间别着两把杀狗的剔刀,脸上满是横肉。 “叶先生,这可是我在邯郸城唯一的好朋友,狗屠。” “狗屠,这是叶先生。” 一番简单的寒暄之后。 狗屠给众人准备了狗肉酒菜,然后便出门去戒严去了。 这时,叶千秋也已经给荆轲、雪女介绍过了逍遥子和蔡泽。 当荆轲从逍遥子的口中得知叶千秋便是道家现任掌门人太玄子之后,有些傻眼了。 “您真是道家掌门人太玄子?” 荆轲还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叶千秋。 他只和叶千秋见过两面,那都是在一年多以前。 第一次是在新郑城的酒馆之中,第二次是在新郑城外的山道之上。 彼时,他并不知道叶千秋的身份,只知道叶千秋的名姓。 当他在新郑城外的山道上,看到叶千秋和嬴政一起下车之时,心中对叶千秋的身份也有了很多猜测。 但他是一点都没想到叶千秋居然就是如今天下闻名,大名鼎鼎的道家掌门人太玄子。 太玄子的名号,现在不仅是在江湖上,就是在东方六国的庙堂之间也是人所共知。 谁不知道道家掌门人太玄子是秦国护国法师,还是秦王大公子扶苏的太傅。 太玄子横空出世不过短短一两年的时间,但他却是做了不少大事。 道家天人二宗分裂了近三百年,但就是在太玄子的手里给重归于一家了。 什么是本事,这就是本事。 道家在诸子百家之中,有着不可小觑的影响力。 道家掌门人太玄子出任秦国护法国师,还出任秦王大公子扶苏的太傅。 可以说,道家已经完全选择了和秦国这虎狼之国捆绑在了一起。 眼下,秦国尚未东出,荆轲对于秦国倒也没有多大的敌视。 反倒是叶千秋救了他的性命,这倒是让他很感激。 身为江湖中人,荆轲还是十分重义气的。 有恩自然得报。 荆轲朝着叶千秋举爵敬酒,一边敬酒一边说道:“太玄先生救荆轲一命。” “荆轲感激不尽。” “我先干为敬。” 说罢,荆轲仰头便将爵中酒给喝了个一干二净。 喝完了一爵,还不忘朝着雪女说一句。 “雪姑娘,该你了。” 坐在一旁的雪女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一脸冰冷的模样,仿佛没有听到荆轲的话一般。 荆轲见状,尴尬的挠了挠头,朝着叶千秋道:“太玄先生不要见怪。” “雪姑娘的性子一向如此,而且她的姑姑刚刚过世,她有些伤心。”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不打紧。” 荆轲哈哈笑道:“这狗屠酿的酒还真是不错。” “我每次来邯郸,都要朝他讨两大葫酒喝。” “今夜,我与先生喝个痛快。” “来来来,逍遥兄,蔡先生,请。” 荆轲十分喜好喝酒,此时,已经喝到了兴头上,举起酒爵来,就朝着逍遥子和蔡泽敬酒。 叶千秋一边喝着酒,一边笑道:“荆轲兄弟在孟秋会上大展神威,我亦是亲眼目睹。” “眼下,邯郸城内,到处都是郭开的人。” “明日邯郸城也未必会开启城门。” “荆轲兄弟就没有其他打算?” 荆轲闻言,打个酒嗝儿,然后说道:“太玄先生无需为我担忧。” “我荆轲要出邯郸城,那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倒是先生如何会出现在邯郸城的?” “先生如今贵为秦国国师,到邯郸来,可是有公干?” 叶千秋笑道:“我周游列国,故此到了邯郸。” “在邯郸城呆了几日,明日也打算离开了。” “哦?” “原来太玄先生是在周游列国,不知道离了邯郸之后,先生打算去哪一国?” 荆轲从旁问道。 “燕国。” “我打算去燕国。” “蔡泽先生此次前往燕国还有公事,我与他顺路一起前往燕国一观。” 叶千秋在一旁解释道。 “哦……原来如此。” “那还真是太巧了。” “实不相瞒,我和雪姑娘离开邯郸之后,也是要前往燕国。” “先生若是不嫌弃荆轲吵的慌,咱们可以同行。” 荆轲笑呵呵的在一旁说道。 叶千秋闻言,微微颔首,道:“我倒是没什么问题,不知纲成君觉得如何?” 叶千秋朝着一旁的纲成君蔡泽看去。 蔡泽抚须笑道:“人多热闹些,自然没什么不妥。” “荆兄弟放心,明日一旦开城门。” “老夫的车驾,还是没什么人敢阻拦的。” “到时候,荆兄弟和雪姑娘都可坐在老夫的车驾上。” 蔡泽这话倒是说的不假,秦赵虽然是有仇。 但是,秦使若是入赵,一般不会受到刁难。 荆轲听了这话,更是高兴。 于是,几人便定了行程。 明日若是城门开启,便一同离开邯郸,前往燕地。 众人饮酒至后半夜,方才散去。 翌日一早,逍遥子便出了狗肉铺子前去打探消息。 不到晌午,逍遥子便回来了。 城门已经大开。 驿馆虽然被火烧了一部分,但是好像并没有什么人员伤亡。 放置马车的驿馆后院,倒是完好无损。 逍遥子从驿馆驱车而来,将蔡泽的几个随从给安顿妥当。 一行人坐了马车,便直接奔着邯郸城外去了。 此一趟赵国之行,虽然略显匆忙,但该了解的地方,叶千秋都已经了解了。 目下之东方六国,无一国不乱,无一王不昏。 赵国亦是如此,赵王赵偃上位之后,连廉颇也弃之不用了,“廉颇老矣,尚能饭否?”这件事就是出自赵偃的身上。 目下,廉颇早已经离开了燕国。 赵偃宠幸郭开,还搞了个倡做王后,还要立倡后之子为太子。 赵国之乱,已经是近在眼前了。 如果非要在东方六国之间挑出一个相对还算平稳的国度,那只能算是齐国了。 自从多年前,齐国差点被灭国之后。 齐国在东方六国之间就相当于隐身了,上次庞煖联合诸国合纵,连小小的卫国都派兵了,但唯独齐国没有出动。 这些年,齐国一直在和秦国交好,互通有无,互相贸易。 甚至连嬴政的两位夫人之一,也是来自齐国王室。 逍遥子驾着车驾一路出了邯郸城,奔着燕地去了。 待到了邯郸城外七十里地外。 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下来。 这时,众人寻了一处营地,准备休息一晚,明天白天再赶路。 待天色完全暗下来的时候。 众人围坐在车驾前,已经升起了一团熊熊的篝火。 就在这时,只听得不远处,有快马奔来。 待那匹快马奔至近前。 荆轲站起身来,朝着那边大声呼喊道:“太子殿下,我们在这里!” 不多时,一袭快马破开了夜色,匆匆而至。 却是一身黑衣的燕国太子燕丹到了。 只见燕丹风尘仆仆,脸上带着几分焦急之色,待看到荆轲和雪女之后,脸上的焦急之色便尽数敛去了。 这时,荆轲朝着燕丹迎了上去。 “太子殿下,你来的可是一点都不慢。” 燕丹点了点头,道:“你们没事吧。” 荆轲笑道:“没事,好的很。” “这趟,我和雪姑娘能安全离开邯郸,还要多谢太玄先生和蔡先生。” 说着,荆轲带着面上有些疑惑的燕丹前来见过叶千秋三人。 “太子殿下,这位便是道家掌门人太玄子。” “这位是秦国使者纲成君,此次是为出使燕国而来。” “这位是逍遥先生,是道家门人。” 荆轲一一为燕丹介绍。 燕丹看到叶千秋时,已经想起了曾经在哪里见过叶千秋。 当他从荆轲的嘴中听到叶千秋便是秦国国师、道家掌门人太玄子时,燕丹也有些愣住了。 燕丹着实是没想到,道家掌门人太玄子已经出现在了邯郸城,还刚巧救了荆轲和雪女。 这让燕丹闻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 据他收到的情报,太玄子深得嬴政信任。 而且,此次太玄子周游列国,离秦之前,亦是和嬴政在章台宫中深谈了许久。 燕丹不太相信身为秦国国师的太玄子此次周游列国没有带着其他任务。 不过,太玄子的出现,早已经在燕丹的准备当中。 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而已。 燕丹脑海之中的思绪一闪而过。 他脸上泛起淡淡的笑意,朝着叶千秋和蔡泽表达了谢意。 听闻蔡泽要出使燕国,燕丹还多朝着蔡泽问候了几句。 不过,燕国不是他燕丹当家。 接洽使臣之事,还轮不到他来做主。 他只是旁敲侧击,想要提前从蔡泽这里知道,蔡泽此行前往燕国到底是什么使命。 蔡泽也是做过宰相的人物,自然口风紧的很,虽然他已经打算辞官不做。 但眼下,他还是秦臣,自然要为秦国办事。 燕丹旁敲侧击一番无果,只好作罢。 这时,燕丹又瞄上了叶千秋,和叶千秋闲聊了起来。 “丹早听闻太玄先生一统道家天人二宗,还特意拜读了先生的《道经》十二篇。” “先生之才,当世罕见。” “听闻太玄先生在咸阳与太玄学宫诸士子谈天说地,纵论天下时局。” “丹愚昧,想要向太玄先生请教一个问题,不知先生以为,当今之世,我燕国该如何自处?” 燕丹知晓叶千秋乃是道家大贤,学问惊人,对天下时局的把握很准确,所以,想从叶千秋这里,得到一些能够帮助燕国的东西。 叶千秋闻言,微微一笑,道:“当今之天下,燕国是十足的弱国。” “不过,燕虽弱而善附大国。” “凡天下之战国七,而燕处弱焉!” “独战则不能,有所附则无不重。” “南附楚,则楚重;西附秦,则秦重。” “中附韩魏,则韩魏重。” “且苟所负之国重,此必使王重矣!” 叶千秋的这观点,并非单纯是他的评判,而是借用了昔日苏代对于燕国处境的剖析。 在天下七国之中,燕国不能独当一面,但是却能做举足轻重的附属盟约国。 燕国依附于任何一国,都将使其力量陡增。 燕国之重要,在于依附大国,而不在独当一面。 事实上,燕国除了燕昭王乐毅时期强盛一时,短暂破齐而独当一面外,此前此后,大体都在强国之间寻求依附而摇摆不定。 苏代的说辞,本意在为燕国在七国纵横中寻求稳定长期的方略,而燕国避免倏忽领头倏忽退缩的问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直到如今,依旧适合燕国。 秦国在合纵连横最激烈的时期,能多次与燕国结成盟约而破除合纵,实际上正是在燕国奉行“附国方略”的时候做成的。 虽然,燕国对附国方略之贯彻并未一以贯之,与最经常结盟的齐、赵、秦也是阴晴无定,与楚、魏、韩更是变化无常。 但无论如何,燕国随时都可能倒向任何一个大国寻求支撑,则是不争的事实。 当今之世,能称为大国的,除了秦国之外,也就只有赵、楚、齐三国罢了。 韩、魏、燕都是弱国。 弱国想要图存,就得依附于大国,想要如同韩非那般自强不息变法图强,其实很难成事,这是不争的事实。 燕丹听了叶千秋的话,脸上反倒是泛起了高兴之色。 叶千秋虽然是借用了苏代之言,但苏代之言对燕国的评判,并不过时。 数十年过去了。 燕国的处境,并没有发生什么好转。 只是,他父王主掌燕国,进取之心不足。 他也是很着急。 叶千秋能说出这番话,便足以说明,他乃是当世大贤,虽然在秦为官,但并不会因为此而三缄其口。 燕丹趁热打铁,朝着叶千秋问道:“那敢问太玄先生,目下之燕国,又该与哪一国交好?” 叶千秋闻言,微微一笑,只说了两个字。 “秦国。” 燕丹一听,登时怔住了。 燕丹少年时和嬴政在邯郸一起为质,二人曾经约定若他日归国掌权,一定要联手攻赵,一雪邯郸之耻。 嬴政做了秦王之后,燕丹几次三番发书信给嬴政,想要秦国一同夹击赵国。 但,都没有获得回信。 后来,庞煖出任赵国大将军,与燕国开战。 燕丹再次向嬴政发出书信求救,结果依旧是石沉大海。 那一战,燕国损失了数十座城池。 自从那之后,燕丹便对嬴政很是不满,认为嬴政辜负了他们少年时的情谊。 此时,叶千秋突然说到,让燕国联秦。 燕丹心里又是苦涩,又是郁闷。 联秦,你以为他不想吗? 他曾经给嬴政不知道去了多少封书信,言辞恳切,希望得到秦国的帮助。 但是,被嬴政几次三番的拒绝,他早已经看清楚了嬴政的面目。 现在,燕丹心里只有一个想法,秦国乃是虎狼之国,燕国与之虚与委蛇可以,但想要真正的合作,那是不可能的。 嬴政必须要为他的狂妄自大付出代价! 燕丹沉默了许久,方才笑道:“敢问先生,除了秦国之外,燕国还可与哪一国联合?” 叶千秋闻言,淡淡笑着看着燕丹,半天没有说话。 燕丹这人,志大才疏,心胸还不大。 燕国如此弱鸡,还在这里自怨自艾,能成事就怪了。 就在叶千秋沉默不言的时候。 漫漫夜空之中,一颗长长的扫把星,又从夜空之中划了过去。 燕丹仰头看去,心中突然生出一股不安。 这时,只听得那边夜空之中传来一声厉啸之音。 一群夜鸦,朝着远处的夜空之中掠去了。 而与此同时,一道巨大的黑影从夜空之中飞过。 荆轲看着那道黑影若有所思。 此时,叶千秋缓缓说道:“太子若是还想救燕国,恐怕得准备入秦为质了。” 燕丹的心头咯噔一下,勉强笑了笑。 那边,荆轲看着情绪变得有些低落的太子丹,突然开口道:“太玄先生,我墨家巨子已经在易水河畔等候先生了。” 第36章 六指黑侠,大师荀子 暮色时分,易水河谷。 这里有着墨家的一处据点。 浑身笼罩在黑袍之中的墨家巨子六指黑侠,身后还站着数个墨家弟子。 有七八岁的孩童,还有十五六岁的少年。 这时,只见那河谷上空一只巨大的机关鸟从天空之中飞了下来,落在了河谷之中。 从那机关鸟上跳下一个墨家弟子。 朝着一身黑衣的六指黑侠躬身拱手道:“巨子,荆统领和太子殿下已经快到易水河畔了。” 六指黑侠背对着众人,负手道:“知道了。” 这时,只见六指黑侠身后的那六七岁的孩童朝着六指黑侠躬身道:“巨子,您为何要在这里专程等候那道家掌门人太玄子?” 六指黑侠道:“兼爱非攻,是我墨家的宗旨。” “这位道家掌门人太玄子可不是一般人物。” “他可以成为秦国的护法国师,又一统分裂了近三百年的道家天人二宗,单单凭借这件事,我就得亲自见一见这位道家掌门人。” 那孩童闻言,微微颔首,不再多言。 …… 当叶千秋的车驾行驶到易水河畔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夜晚。 看着眼前身材高大挺拔,模样周正的墨家巨子六指黑侠,叶千秋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昨天夜里,荆轲看到了夜空之中飞过的墨家机关鸟,便告知了叶千秋六指黑侠已经在易水河畔等候他们。 这一趟行至易水河畔,果真如此。 六指黑侠和叶千秋走到了易水河边,四下无人。 六指黑侠将头上的黑色斗篷给掀下,露出一张端正帅气的脸庞。 叶千秋朝着六指黑侠笑道:“巨子是专程在这里等候我的?” 六指黑侠微微一笑,道:“如今的天下间,都在传扬着关于先生的事迹。” “无论是江湖还是庙堂,先生的名气已经是令六国之人如雷贯耳。” “六指对先生亦是仰慕已久。” 叶千秋道:“巨子客气了。” 六指黑侠请叶千秋坐在一旁,道:“先生和太子丹一同从邯郸前往燕地,难道不觉得不妥吗?” 叶千秋闻言,有些诧异,道:“据我所知,太子丹乃是六指先生亲自引入墨家之中的。” “我与太子丹同行,能有何不妥?” 六指黑侠微微一笑,却是说道:“当今之世,秦国和燕国之间的微妙变化,明眼人都已经看得出来。” “太玄先生身为秦国国师,还是要慎重一二。” 叶千秋看了一眼六指黑侠,笑道:“今日咱们不谈天下事,只谈墨学如何?” 六指黑侠闻言,笑道:“如此甚好,先生所着写《道经》十二篇,我已经观仰过了。” “六指有一言,不知道当不当问。” 叶千秋道:“巨子但问无妨。” 六指黑侠道:“先生以为秦国是否是虎狼之国?” 叶千秋笑道:“秦国的确是虎狼之国。” 六指黑侠道:“既然先生也认为秦国是虎狼之国,却为何要助这虎狼之国一臂之力呢?” “道家的圣贤前辈,还从来没有人向先生这般旗帜鲜明的投向一国之怀抱。” “墨家以“兴天下大利,除天下之害”为己任,秦国是虎狼之国,来日定然要东出,为一统天下大兴刀兵。” “战争是杀人的机器,战争之中,妇幼老弱一概难于幸免。” “若秦国东出,四起纷争,七国的百姓,便将受苦受难了。” “先生是贤者,又是秦国国师,应该为天下生民着想,劝解秦王勿要擅动刀兵。” 叶千秋闻言,看着六指黑侠,道:“六指先生以为,天下为何久战不息?” 六指黑侠一听,愣了一下,思考一番,道:“或许是因为人心之贪。” 叶千秋笑道:“六指先生所言不虚。” “的确是因为人心之贪念,所以才有了这世上的种种争端。” “国与国之间,更是如此。” “想要平息战争,唯一的手段,就是将天下归于一。” 六指黑侠道:“可是战争一起,又将有不知多少生灵葬送了性命。” 叶千秋笑道:“如果战争无休止的继续下去,天下不能归于一,死的人只会更多。” 六指黑侠一听,登时一愣,然后许久之后,方才朝着叶千秋拱手道:“多谢先生的坦诚,六指佩服。” “六指还有一问。” 叶千秋道:“巨子但问无妨。” 六指黑侠看着叶千秋,一字一句的问道:“当今秦王,可是无道之君?” 叶千秋道:“当今之天下七国,唯秦王嬴政最接近有道之君。” 六指黑侠一听,微微颔首。 叶千秋和六指黑侠攀谈了大半夜。 六指黑侠问了他很多问题。 人的名,树的影。 叶千秋在天下间的声名越来越响亮。 六指黑侠这墨家巨子也一样对叶千秋的学问很是佩服。 叶千秋和他研讨了墨家“兼爱非攻”的理念。 六指黑侠身为墨家巨子,还是很有本事的。 最起码,他还在坚定的恪守着墨家的规矩,兼爱、非攻。 叶千秋试图在说服六指黑侠,到秦国去看一看,最好能助秦国一臂之力,一统天下。 六指黑侠有些犹豫,但终究还是没有完全拒绝叶千秋的邀请。 “太玄先生放心,来日,六指定当前往秦国拜访先生。” 叶千秋和六指黑侠相谈了一夜。 于易水河畔与墨家众人分别。 和六指黑侠的一番商谈,让叶千秋和墨家建立了初步的友谊。 六指黑侠听闻叶千秋还打算去燕国都城蓟城去转一转,便劝叶千秋还是尽早离开燕国。 燕国如今乃是是非之地。 蓟城苦寒之地,远不如咸阳繁华,着实没什么好游玩的地方。 叶千秋听了之后,倒也觉得有些道理,决定将蔡泽送到蓟城之后,便直接前往齐国。 眨眼间,便是好几日过去。 燕国国都,蓟城城外。 叶千秋和蔡泽道别。 蔡泽朝着叶千秋躬身拱手道:“太玄先生,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来日再会了。” 叶千秋亦是朝着蔡泽拱拱手,然后和逍遥子一人骑了一匹快马,奔着齐国的桑海城去了。 桑海是儒家的大本营。 叶千秋想见荀子很久了。 …… 蓟城城头。 燕丹看着叶千秋和逍遥子远去的背影消失在了地平线之上,和一旁的六指黑侠道:“巨子,为什么不请太玄子在蓟城多留几日?” “太玄子是道家掌门人。” “又是秦国国师,还是嬴政的左膀右臂,此人将来一定会成为嬴政东出的最大帮手。” “如果能将太玄子给杀了。” “那对于六国来说,绝对是一个好消息。” 六指黑侠淡淡说道:“田光的计划是不成的。” “你们对他的实力根本一无所知。” “他能一统道家天人二宗,那定然一定是经过了道家天宗北冥子的考校。” “北冥子的实力深不可测,尚且只能任太玄子施为。” “难道你觉得单单凭借你们这些人,就能将太玄子给杀了吗?” “真是异想天开。” “太子,我劝你还是少和田光接触。” “我虽然将你引进了墨家,但我更希望你能理解墨家“兼爱非攻”的含义,不要被仇恨左右了你的心智。” 话音落下,六指黑侠朝着城下行去。 太子丹看着六指黑侠远去的身形,脸上泛起一丝可惜之色。 他在蓟城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 只等田光带着农家的长老一到,就可以对太玄子下手。 可是,现在因为巨子的出现,导致了太玄子没有在蓟城逗留,直接离开了燕国,错失了卸掉嬴政一条臂膀的大好良机。 …… 叶千秋并不知道燕丹在蓟城布下了天罗地网,想要针对他。 如果他知道燕丹的计划,绝对会留在蓟城,让燕丹知道为什么花儿这样红。 叶千秋和逍遥子离了蓟城之后,快马加鞭直奔齐国。 数日之后。 齐国,桑海城。 城外的绿茫茫原野上,点点炊烟飘浮,恍若阴山草原搬到了东海之滨。 迎面扑来的是那带着咸味的海风。 叶千秋和逍遥子牵着马进了桑海城。 先找到了墨家在桑海城的据点“有间客栈”。 在易水河畔与墨家巨子六指黑侠一夜商谈,六指黑侠得知叶千秋从燕国离去之后,会前往齐国桑海城去拜访荀子。 所以,便给叶千秋指明了墨家在桑海城的据点“有间客栈”,还给了叶千秋一个他自己的令牌。 这也算是六指黑侠对叶千秋表示出的善意。 叶千秋自然能感觉到六指黑侠的确对他没有什么恶意。 所以,叶千秋欣然接受了六指黑侠的馈赠,还邀请六指黑侠有机会到太乙山做客。 有间客栈在桑海城的位置很显眼,刚刚进城,没走了几步,便已经看到了有间客栈的招牌。 此时,客栈里人烟稀少。 叶千秋和逍遥子进门之后,顿时有小二来招呼二人。 叶千秋递给小二令牌,表示要找他们掌柜的。 小二见状,急忙去请掌柜的出来。 不多时,只见一个憨厚开朗的大胖子摇摇晃晃的走了出来,来和叶千秋、逍遥子寒暄。 看到叶千秋手里的令牌之后,这大胖掌柜脸上堆满了笑意,朝着叶千秋道:“客官,不知您是?” 叶千秋笑道:“道家,太玄子。” “原来是道家掌门人太玄子到了!” “您是巨子的朋友,到了桑海城,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我说便是。” “您叫我庖丁就成。” 庖丁脸上挂着和善的笑意,朝着叶千秋说道。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麻烦了,给我们准备两间上房。” 庖丁笑道:“得嘞,这都好办。” 说着,便安排小二去收拾两间上房出来,让叶千秋和逍遥子入住。 叶千秋和逍遥子赶了好几天路,一路上风尘仆仆的,也没怎么休息。 叶千秋自然没什么关系,但是逍遥子还是有些疲累。 所以,二人便在有间客栈休息一晚。 到了第二天早上,叶千秋让逍遥子带着自己的名帖前去小圣贤庄。 叶千秋到齐国来,最想见的一个人,便是荀子。 在叶千秋没有出现之前。 荀子便是目下战国最后一位卓然成家的大师。 荀子也是战国诸子中最为特立独行的大家之一,其论战之锋锐,其学派之显赫,其行踪之淡隐,无不令天下惊叹! 战国之世名动天下而节操淡泊者,惟墨子与荀子能相提并论。 当然,如果仅仅是神秘与淡泊,道家圣贤老子和庄子更在其上。 但老子和庄子所执无为出世之学曲高和寡,远离天下潮流,行踪惟关一己之私而已,本无所谓神秘淡泊。 叶千秋虽然是道家之人,却不会在这上面对老庄有什么偏袒。 荀子与墨子都是天下显学之能人,他们二人疏离仕途,不回避论敌,不奉迎官府,天下诸国徒然歆慕却无以为其所用,天下学派攻讦有加而无以失其峥嵘。 这也让荀子一直都被天下人所关注。 荀子之学居当世主流,引导思潮,入世而出世,出世而入世,与孔子孟子之孜孜求官俨然两途。 叶千秋深知入世和出世这二者之间的难处,所以一向对荀子是推崇有加。 此次来到齐国,谁都可以不见,但唯独荀子却是要见上一见。 正午时分,逍遥子回来了。 他以道家弟子的身份,手持道家掌门人叶千秋的拜帖到了小圣贤庄。 得到了儒家掌门人伏念的接待。 当得知是太玄子要拜访荀子时,伏念急忙带着逍遥子前往荀子所居住的幽林小筑去,递上了叶千秋的拜帖。 荀子听闻叶千秋到了桑海,很是高兴,让逍遥子给叶千秋带话。 明日午后,荀子会在小圣贤庄恭候叶千秋的大驾。 第二天一大早,叶千秋便带着逍遥子离了有间客栈,朝着小圣贤庄行去。 …… 清晨的小圣贤庄,还带着一些寒意。 如今,已经是秋末冬初。 桑海城靠近海边,寒意一点也不少。 逍遥子和叶千秋刚进了小圣贤庄的大门,便被早早恭候的儒家弟子给接上,朝着小圣贤庄后边的一座峰头行去。 行了不多时,只见前方的山坡草地上,七八个少年若即若离的簇拥着一个布衣老人正在散步。 老人侃侃而论,少年们时不时高声发问,老人便悠然止步从容解说,如此反复,逍遥漫游般的在草地上行进。 清晨灿烂的阳光下,山腰上的兰草弥漫出淡淡的幽香。 这时,布衣老人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突然回过头来,朝着这边看来。 那名儒家弟子急忙朝着前边行去,朝着那布衣老人躬身拱手道:“太师叔,道家掌门人太玄先生到了。” 布衣老人的目光和叶千秋的目光隔空触碰到了一起。 叶千秋见状,脸上泛起一丝笑意,朝着布衣老人拱手道:“荀卿有礼了。” 布衣老人正是荀子。 荀子颀长挺拔,不胖不瘦,苎麻布衣,短腰布靴,一顶久经风吹日晒已经由绿变白的竹冠压着灰白的须发,沧桑风尘刻在沟壑纵横的黝黑脸膛,明澈的目光漾出一片深沉平和的笑意。 只见他大步流星的朝着叶千秋走了过来,然后朝着叶千秋回礼道:“荀况见过太玄先生。” “老夫早就听闻道家出了一位不世奇才,一统了道家天人二宗,今日一见,先生果然是人中龙凤。” 叶千秋闻言,笑道:“荀卿缪赞了。” “当今之世,唯荀卿能称一声“子”而已。” 荀子笑了笑,抬手道:“太玄先生,请。” 荀子带着叶千秋和逍遥子朝着山上行去,那七八名弟子也跟在了荀子的身后。 不多时,只见竹篱竹坊圈起了一片大庭院,院中一排排石案草席错落有致又干净整洁,炊烟袅袅书声琅琅,当真是一派生气勃勃。 进得庭院后,荀子朝着那七八名少年吩咐道:“你等将《不苟》篇诵得熟了,明日与师兄们一起辨析。” “先下去吧,老夫有贵客要招待。” 少年们整齐应答一声是,然后各自走到院子的角落去研读诗书去了。 这时,只听得庭院外的山道上一声高喊。 “师叔!” 随着这一声高喊,一个外形高雅不凡,身着黄衫的年轻人跑了进来。 荀子看到这年轻人,顿时板起了脸,朝着年轻人训斥道:“伏念,你现在是儒家掌门人,怎么还这般在人前大呼小叫,一点都不知礼!” “今日,有客人在,老夫不与你计较,说吧,到我这来做什么?” 叶千秋朝着黄衫年轻人看去,但见这儒家掌门人伏念年纪轻轻,听到了荀子的训斥之后,立马换上了一副端庄稳重的神情。 只见伏念朝着荀子拱手道:“师叔,昨日道家逍遥先生前来小圣贤庄递上了太玄先生的拜帖。” “适才,我听闻太玄先生已经到了。” “便急忙赶来,想要将见太玄先生一面。” 荀子看向叶千秋,道:“这位便是太玄先生了。” 伏念闻言,朝着叶千秋躬身拱手道:“太玄先生,伏念有礼了。” 叶千秋也朝着伏念拱拱手。 伏念虽然年轻,但也是儒家掌门人,叶千秋可不会失礼于人。 “行了,太玄先生你也见过了,现在可以离开了吧。” 荀子有些不耐烦的朝着伏念说道。 伏念闻言,有些无奈,只好朝着叶千秋道:“太玄先生能到小圣贤庄来,伏念很是高兴。” “太玄先生的《道经》十二篇,伏念早已拜读。” “先生和师叔详谈之后,若还有空,可到庄中,伏念请先生喝茶。” 荀子听了,吹胡子瞪眼道:“还不走!” 伏念一脸无奈的朝着叶千秋和拱拱手,急忙往院子外行去。 叶千秋和一旁的逍遥子道:“逍遥,你去和伏掌门坐一坐。” 逍遥子闻言,点了点头,也跟着伏念一起退了出去。 荀子见伏念走了,朝着叶千秋说道:“让先生见笑了。” “先生,请坐。” 叶千秋微微一笑,不以为然。 荀子性情古怪,他早有耳闻。 当着他这个外人的面,对伏念这个儒家掌门人也不假辞色,也真是性情中人。 叶千秋和荀子在竹屋的屋檐下相对而坐。 荀子的脸上变得肃穆起来,眼中好像闪过一抹熊熊的战意。 “太玄先生此番到小圣贤庄来,不知所为何事?” 叶千秋闻言,微微一笑,道:“自然是来拜访荀卿。” 荀子道:“道家之人素来淡薄名利,隐修于高山深林之间。” “太玄先生却是积极入世,着实是令人费解。” “老夫怎么觉得先生此来,是想和老夫一论高低?” 叶千秋听了,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荀卿,果然慧眼。” 荀子眼睛一亮,道:“先生想如何论战?” 叶千秋看到荀子这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不禁想起了这位大家的精彩一生。 荀子这一生经历无数论战。 当他还是少年时,他走出赵国故土,那正是赵武灵王鼓荡天下风雷的强赵之时。 荀子的身上秉承了赵人的豪侠血性,在赵国已经少年成名的荀况,背着一只青布包袱和一只盛满马奶酒的皮囊就到了齐国的稷下学宫。 彼时,稷下学宫名士云集,没有人正眼看他这个从遥远北方来的布衣少年。 稷下学宫为初入门者确定师门时,没有一个成名大师点他入门,也没有一个人邀他同门修学。 甚至还有人嘲笑荀子是赵国来的蛮子,如何懂得做学问。 依照稷下学宫的法度,初入稷下学宫的弟子,三年后若不能在学宫论战中连胜三场,便要离开学宫,且日后不得冒学宫弟子之名。 三年后,天赋惊人的荀况在学宫少士论战中旬日不败。 其渊博的学问,犀利的辩才,使昔日嘲笑他的稷下学子一一溃败,竟无人能与荀况相争。 年轻的荀况一战成名,离开稷下学宫到列国游历。 荀子用了二十余年游历天下,寻访了所有不在稷下学宫的名士大家,坦诚论战,相互打磨,最终成为了一代蜚声天下的大家! 这时,只听得叶千秋笑道:“我听闻昔日先生与孟子在稷下学宫论战人性之善恶。” “今日,倒是很想和先生再论一论人性之善与恶。” 第37章 弭兵息战,归秦献策(为我的蓝天流年加更) …… 清风微拂之中,荀子的脸上却是泛起一丝笑意,悠悠说道:“先生不痛快。” 叶千秋挑眉道:“荀卿何出此言?” 荀子笑道:“先生入秦,出任秦国国师,还成为了秦王嬴政大公子之太傅。” “可见先生在秦,欲助秦一统天下。” “至于对人性之善恶的观点,老夫在先生的《道经》之中,也早已看出了先生对于人性之见解。” “既然老夫与先生皆认为人性之恶,何必再论此事?” 叶千秋闻言,微微一笑,道:“那依荀卿之意,该论什么?” 荀子正襟危坐,道:“当今天下多难,久战不息,是否当弭兵息战?” 叶千秋闻言,面色一肃,道:“春秋战国以来,刀兵不断,息兵呼声也从来未断。” “列国兵争愈演愈烈是不争的事实!” “我道家始祖老子以兵为不详之器,恶之。” “墨子大倡兼爱非攻,呼吁天下太平。” “吴子列暴兵逆兵,指斥兵灾。” “孟子说,春秋无义战。” “司马穰苴言,国虽大,好战必亡。” “几百年来,天下间的志士仁人奋勇奔波,大呼弭兵不止!” “老子云: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何谓自然?” “生民性命,万千家园,世人大同,向善安乐!” “我为天下谋划,当以战止战,以暴治暴,只有将天下归一,合七国为一国,天下方可弭兵,庶民方可太平。” “我等有识之士,当为天地立心,为乱世开太平。” 叶千秋这话说的斩钉截铁,慷慨激昂,引得在院中角落处念书的一众儒家弟子频频侧目。 荀子闻言,脸上泛起笑意,大声赞道:“说的好!” “弭兵者,天下自救之道也。” “兵争者,天下王霸之道也。” “一张一弛,轮回不止,这乃是人世间之不变的法则。” “先生与老夫,不谋而合。” 荀子治学,素来不拘一门,而是博采众长。 他虽然在桑海这无争之地久居,但天下的局势,他还是看的很清楚的。 大争之世,即将走到末路。 谁才是能让这天下归一的王者。 荀子相信,总会有人应天命而出。 现在,荀子见到了叶千秋,终于明白,道家为何会一统,而太玄子又为何会助秦。 荀子知晓道家神通,或知天命玄机。 荀子便朝着叶千秋问道:“先生以为,秦王嬴政乃是一统天下之有道君王?” 叶千秋笑道:“当今之天下七国君王,无出秦王嬴政左右者。” 荀子听了,微微颔首,略作沉思之后,方才说道:“如此看来,天下终将是大战将起了。” 叶千秋笑了笑,没有多言。 就在这时,庭院外的山道上又传来一声高喝声。 却是一个十来岁的少年跑了进来,进的院门之后,朝着荀子道:“师叔,春申君来信!” 只见那布衣少年将一只皮袋双手捧给了荀子。 荀子打开皮袋取出了一卷竹简展开,看了片刻,然后道:“颜路,这位是道家掌门太玄先生。” 布衣少年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朝着叶千秋躬身拱手道:“路见过太玄先生。” 叶千秋看向布衣少年,亦是温和一笑。 颜路看着叶千秋,莫名的感觉到了一股亲切感。 这时,颜路朝着荀子道:“师叔,春申君来信,可有要事?” 荀子淡淡一笑,道:“公孙龙要来桑海论战。” “公孙龙要来论战!” 颜路一听,有些发愣。 “你可知公孙龙何许人也?” 荀子朝着颜路问道。 “名家第一辩士,我门最大公敌!” 颜路正色道。 荀子却是淡淡一笑,道:“什么最大公敌,太过了。” “你下去吧。” 颜路欣然应命,悄然退去了。 荀子拿着手上的书简,朝着叶千秋道:“不知先生大概在桑海停留多少时日?” 叶千秋道:“可能不会太久。” 荀子一听,笑道:“那就有些可惜了。” “公孙龙三个月之后会前来桑海,与老夫论战。” “老夫等他多时了。” “若是先生在桑海停留的时日久一些,尚且能见一见老夫驳斥公孙龙所言之诸多命题。” 叶千秋道:“名家公孙龙,诡辩之才。” “与这等人相辩,徒费口舌。” 荀子一听,哈哈一笑,道:“昔日,庄子可是对名家惠施颇有研究。” 叶千秋笑道:“我对名家之学问一点兴趣都没有。” 荀子道:“如此也罢,先生到桑海来,还是当多住几日,老夫与先生还有很多话要谈。” 一连数日,叶千秋每日都会前来荀子的小院,与荀子讨论学问,谈论天下之事。 其间,叶千秋与儒家一众弟子也熟稔起来。 荀子办学育人,很是讲究方法,宽严有度,松紧得宜,与战国诸子大不相同。 四大显学之中,儒家墨家教授弟子最为严格,教学各有定制,弟子各有等差,弟子修学的要若干年追随老师,一般都是成群结伙,群居群行,少有自由。 道家倒是最为松散的,道家弟子比起儒墨两家来,要少的多,教习更是没有定制。 叶千秋在小圣贤庄叨扰多日,也看过荀子给众弟子解惑。 他和荀子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直到半个月之后,叶千秋方才带着逍遥子和荀子告别,离开了桑海。 此时,小圣贤庄的后山之上。 荀子站在山头,看着叶千秋和逍遥子远去的身影。 荀子古拙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这时,伏念、颜路来到了荀子的身后。 伏念一板一眼的道:“师叔,太玄先生已经走了吗?” 荀子没有回头,只是淡淡道:“已经走了。” 颜路道:“这位太玄先生,可真是不凡呢。” 荀子道:“太玄子,乃是搅动天下风云者。” “天下一统之时,不远矣。” 伏念和颜路一听,脸上皆是泛起惊讶之色。 太玄子和师叔这些天,到底谈了些什么? 怎会让师叔如此笃定天下一统之时不远了。 离开桑海的叶千秋和逍遥子从齐国一路南下,奔着楚国去了,这一路游历,便又是好几个月的时间,当叶千秋和逍遥子再度回到秦国时,已经是一年之后。 …… 秦国,咸阳,章台宫。 已经亲政快两年的秦王嬴政此时脸上满是高兴之神采。 因为离秦快两年的太玄先生已经回到咸阳了。 一会儿,太玄先生便要到章台宫来。 太玄先生离开秦国的这一年多时间,嬴政在咸阳可是做了不少事情。 为了平衡各方势力,他甚至还在年前发出了《逐客令》,欲驱逐六国外客。 然而,李斯的一篇《谏逐客书》,让嬴政找到了和自己志同道合的臣子。 自从那件事之后,嬴政对于秦国的掌控力度大大加强。 但秦国想要东出,开启灭国大战,尚且还需要几年的准备时间。 太玄先生这一归来,嬴政心中便多了几分兴奋。 天下间,能懂他心思的人不多,但太玄先生觉得是一个。 所以,一向勤于政务的嬴政,今日少见的停歇了下来,在章台宫等候着叶千秋。 到了午后。 赵高迈着小碎步,朝着中央大殿中行来,朝着嬴政禀报道:“王上,太玄先生到了。” 嬴政闻言,当即大喜道:“还不快请先生进殿!” 不多时,叶千秋便从殿外走了进来。 嬴政站起身来相迎,朗声笑道:“先生一走便是一年多,寡人可甚是挂念先生。” 叶千秋朝着嬴政看去。 眨两年过去了。 嬴政比起他刚刚亲政之时,更具有王者风范。 叶千秋笑了笑,朝着嬴政拱拱手,道:“劳烦王上挂念。” 嬴政道:“先生不必客气,来,这边坐。” “寡人亲政快两年了,眼下,心中有好多疑惑要请教先生。” “先生若是再不归秦,寡人就得让小高子去寻先生了。” 二人在桌前落座,寒暄了一番。 嬴政向叶千秋询问了一番他这一年多在外游历的经历。 叶千秋简明扼要的说了一些,比如在桑海城小圣贤庄和荀子的会面。 比如在易水河畔与墨家巨子六指黑侠的彻夜长谈。 叶千秋外出游历的这一年多的时间,见了不少人。 南下楚国还见到了着名的相剑家风胡子,而且还遇到了农家的一些人。 叶千秋挑了一些人和事与嬴政说了说。 嬴政听后,倒是对各家之人愈发的感兴趣了,感慨道:“如果天下归一,诸子百家皆能为秦所用,那该多好。” 叶千秋道:“此事怕是难了。” “不过,倒也不是做不成的事情。” “诸子百家之学,是华夏文明之中的璀璨一页。” “若王上想做千古未有之君,诸子百家之学,便一定要留存下来。” 嬴政闻言,微微颔首道:“先生所言,寡人铭记于心。” 二人相谈甚欢,待用了饭之后。 嬴政方才切入正题,朝着叶千秋道:“先生,寡人亲政已近两年,然则,秦国东出之事,还一筹莫展。” 叶千秋笑道:“王上还年轻,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开启灭国大战前的准备,自然是越充足越好。” 嬴政道:“不知先生可有灭天下之良策?” 叶千秋看着嬴政,淡淡笑着,半天没有说话。 他从楚国归来之后,没有回太乙山,而是直奔咸阳。 因为,他知道嬴政早已经在咸阳等候他。 嬴政一统天下之志,从来没有减少过。 亲政之后,一统天下之心更是愈发强烈。 叶千秋回到咸阳,便是来给嬴政吃一颗定心丸的。 “王上东出攻伐六国之心,我明白,但开弓没有回头箭,秦国这第一箭,对秦国东出剪灭六国,一统天下至关重要。” “无论是先灭韩、赵亦或者其他诸国,都当以取势为先。” 嬴政闻言,点头道:“寡人日思夜想,十分清楚寡人若是出兵灭六国,六国必合纵抗之,此乃敌我之势。” 叶千秋笑道:“若是能布下一枚棋子,削弱六国合纵之势,大秦则胜算大矣。” 嬴政眉眼一挑,道:“先生觉得这棋子该布往何处呢?” 叶千秋站起身来,走到中央大殿之中,这里有着天下舆图沙盘。 这是嬴政亲政之后,特意让人在中央大殿之中摆下的,他每日都要在这舆图沙盘之上钻研不少时间。 只见叶千秋在舆图沙盘上指了三处,一边指着,一边说道:“攻下了垣、蒲、衍三地,便可断了赵与韩魏楚三国之交通,绝了六国合纵之脊,为大秦东出,打开一条通道。” 嬴政见状,站起身来,一脸兴奋道:“先生此言,真是让寡人拨云见雾。” 叶千秋微微颔首,继续说道:“大秦东出,首当其冲乃是三晋之地,赵国与秦国同祖,赵国之兵力,也不弱于秦国,然秦赵世仇,几经鏖战,已经是水火不容之势,关东列国也以赵国为首。” “赵国乃是秦国东出道路上之强敌。” “魏国,毕公高之后,李悝着法经革魏政,魏国始强称霸天下,曾经对秦多有欺压,孝公起用商鞅变法图强,方才让秦国在魏国身上出了这口恶气。” “魏,如今小国尔,但魏人虽然国弱,但恨秦之心,却是一点都不弱。” “韩国,国力最弱,却是占据着九州中央之地,屡遭强魏悍楚所欺压,秦亦多出兵助之。” “然,五国合纵,韩必从之。” “秦若东出,必先取韩赵魏。” 嬴政又问道:“敢问先生,韩赵魏三者之中,首当其冲者,是哪一国?” 叶千秋朝着地图沙盘之上一指。 嬴政的眼中泛起一道精光。 叶千秋道:“灭国大战,先去其势,再灭其志。” “攻城掠地反倒是最简单的事情。” 嬴政道:“若是先伐赵国如何?” “赵国乃是三晋最强,若是拔掉了赵国,那韩魏自然不足为虑。” 叶千秋笑道:“人食牛髀,当先吞其肉,后裂其骨,最后饮其髓。” “而韩赵魏正是牛髀之肉骨髓,先取其髓固然好,但倘若不先吞其肉,剥其骨,如何能饮其髓。” “赵国乃是四战之地,赵人凶悍,北败匈奴,东侵燕国,南慑韩魏,西战于秦,长平一战赵国虽遭重创,然而二十余年过去,早已经恢复了元气。” “秦灭赵,定然会陷入久战之中,引得他国合纵助赵,一旦陷入持久战之中,秦国国力即便能承受得住,最终能灭掉赵国,但灭掉赵国之后,在短时间内,亦无力再攻伐其余列国。” “如此,不智。” 嬴政道:“那依先生之见,我大秦是应该先灭韩?” 叶千秋点了点头,道:“灭韩,轻而易举,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取下韩国,震慑列国。” “灭韩,意在除掉秦国腹心之患,夺取中原要地,此乃秦国东出第一战,首在气势。” “要一战功成,快准狠。” “韩国一灭,魏国不过随手一挥,便可纳入秦国版图。” “到时候,再啃赵国这个硬骨头。” “燕赵乃是世仇,到时候,秦还可与燕一起攻伐赵国。” “燕国之君碌碌无为,昏庸之君罢了,到时候,只需派一能臣使燕,定然能说服燕王,前后夹击赵国。” “三晋一灭,秦一统天下之大势已成,攻取剩下燕、楚、齐三国,自然不在话下。” 叶千秋侃侃而谈。 嬴政听得仔细。 良久之后,叶千秋不再出言。 嬴政面上泛着兴奋之色,朝着叶千秋道:“听先生一番话,寡人心头再无阴霾。” 只见嬴政在殿中来回踱步,忍不住兴奋的说道:“寡人要先行昭告天下,魏国勾结嫪毐乱我秦政,寡人欲惩戒魏国,出兵伐之。” “其他列国,亦无正当理由出兵援助魏国,此战可速战速决。” “将垣、蒲、衍三地尽数取来。” “先生觉得如何?”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王上此举大善。” 嬴政闻言,当即大声道:“小高子,立马传桓齮、王翦、杨端和、李信等人前来,寡人欲点将,兵伐魏国!” 殿外传来赵高的应和之声。 待赵高远去。 嬴政又和叶千秋谈论了一番国事。 谈完了国事之后,叶千秋方才说道:“王上,灭六国之事,不急于一时。” “非十数年之功不可成。” “今日,攻取垣、蒲、衍三地,只是买下一颗棋子。” “但想要起兵东出,开启灭国大战,还需数年时间准备。” “眼下,秦国朝堂之上人才济济,文武皆备。” “此番,我游历天下,有所得,欲归太乙山静心修行几载。” “王上若有事,可派人到太乙山寻我。” “待公子扶苏到了蒙学之时,王上可将扶苏公子送至太乙山,我会亲自教导扶苏公子成才。” 嬴政听到叶千秋要回归太乙山修行,倒也没有阻拦。 叶千秋说的一点都没错,眼下之秦国朝堂,文武皆备。 眼下,叶千秋也提出了平天下之策。 大的战略方针已经定下,剩下的事情,自然不必麻烦叶千秋这个国师。 况且,太乙山距离咸阳并不算远。 若真是有事,他也可以派人请叶千秋再回到咸阳来。 “先生为嬴政奔波多时,是该好好休息休息了。” 嬴政如此说道。 叶千秋朝着嬴政拱拱手,表示不日便启程回太乙山,走之前便不来和嬴政道别了。 嬴政点了点头,叮嘱叶千秋一路小心。 让盖聂送叶千秋出宫。 傍晚时分,叶千秋和盖聂从章台宫出来。 此时,残阳如血。 盖聂静静的走在叶千秋的身后,好像一个影子一般。 叶千秋突然扭头朝着盖聂说道:“聂儿,我再教你一式剑法如何?” 盖聂闻言,眼中虽然有疑惑之色,但还是朝着叶千秋拱手道:“先生肯教,我便肯学。”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你难道就一点不好奇,为什么小庄可以成为鬼谷子的继承人?” 盖聂一脸平静的说道:“答案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还是我。” 叶千秋闻言,摇头失笑,道:“你啊你。” “罢了,人各有志。” “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伴君如伴虎。” “往后,你若是想做什么出格的事,可以提前传信到太乙山让我知晓。” “凡事,还是要学会透过现象看本质,在秦王这里,我还是有些面子的。” 盖聂闻言,有些不解,道:“先生此话何意?” 叶千秋微微一笑,并不解释,而是和盖聂说道:“走吧,随我去城外转一转。” …… 咸阳城外。 渭水河畔。 天色已经渐渐暗淡下来。 叶千秋和盖聂踏上了一条小舟。 小舟无风自动,顺着河水东去。 夜色沉沉。 船行驶的很快。 此时,只听得“铮”的一声。 太玄剑划破夜空而出,落在了叶千秋的手中。 叶千秋剑指星空,朗声道:“聂儿,我教你的这一式剑法,名为“开天”!” “开天?” 盖聂闻言,嘴中还在不停的咀嚼着这两个字。 就在他细细咀嚼之时。 一道剑光横空而起,划过天际。 叶千秋随同太玄剑一同踏入了夜空之中。 剑光缭绕之间,盖聂怔怔的站在船头,看着那星河之下的身形,渐渐的痴了。 …… 咸阳城,阴阳家,地下宫殿。 东皇太一看着那漫天星斗,突然心神一震,喃喃道:“剑舞星河,一剑可开天?” “太玄子,苍龙七宿,这中间到底有着怎样的关系?” “阴阳家丢失了多年的宝盒已经在墨家重现。” “这是否预示着,解开这个谜题,找到这个答案的日子不远了?” 不多时,两道身形出现在了宫殿之中。 是久久没有现身的东君和月神。 二人朝着东皇太一拱手道:“东皇阁下,您突然找我们两个前来,不知有何要事?” 东皇太一道:“太玄子已经回到了咸阳,不过,他应该不会在咸阳久留。” “你们的任务完成的并不算出色。” “不过,这也情有可原。” “毕竟,你们面对的是太玄子。” “太玄子身上的秘密可是一点都不少。” “罢了,既然窥探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你们便去完成下一个任务吧。” 东君和月神闻言,月神有些不服输的说道:“东皇阁下,让我再试一次。” “实在不行,我可以假意拜入道家。” 东皇太一却是摇头道:“算了,相较于太玄子来说,你们还是太过稚嫩了。” “我有另外的任务要交给你们。” 东君和月神齐声问道:“敢问东皇阁下,是什么任务?” 东皇太一悠悠说道:“燕国的太子丹要来咸阳为质了。” 东君一听,道:“太子丹到秦国为质?” “和我们的任务有什么关系吗?” 东皇太一微微一笑,道:“当然有关系,阴阳家寻找了多年的宝盒已经重现,就在墨家机关城之中。” “然而,墨家机关城可是戒备森严。” “想要将宝盒拿到手,唯有从墨家内部入手。” “而燕太子丹,便是一个很好的切口。” 月神道:“哦?莫非这燕丹是墨家弟子?” 东皇太一闻言,桀桀一笑,道:“六指黑侠亲自将燕丹引入了墨家。” “你说呢?” …… 第38章 欲取韩国,韩非之请(万更求订阅!) 数日之后,太乙山,坐忘峰。 外出两年有余的叶千秋终于回到了太乙山之中,开始潜心修行起来。 太乙山的风光依旧如同旧日一般美丽。 逍遥子没有叶千秋一同回山,而是被叶千秋派到了罗网之中,成为了新的掩日。 此事说来话长。 旧的掩日,因为吕不韦一事的牵连,终究还是沦为了弃子。 在叶千秋离秦之后的第八个月,吕不韦在洛阳封地的宅邸之中吞毒身亡了。 纵使他听从了叶千秋的建议,回到洛阳之后深居简出,依旧还是被六国的人给瞄上了。 以赵国为首的说客,说服了韩魏燕三国,带着四国相印前去拜访吕不韦,想邀请吕不韦挂赵、韩、魏、燕四国相印,主导合纵抗秦。 纵使吕不韦并没有见这些人,但依旧是在天下间,引起了不小的风波。 秦王嬴政便下诏让吕不韦迁徙封地入蜀。 吕不韦知道,无论他走到哪儿,六国之人,还会是像苍蝇一样跟着他,他最终选择了自杀。 一代名相,就此落幕。 叶千秋听到吕不韦自杀的消息时,不胜唏嘘,他曾对吕不韦说过,可保他后半生无虞。 嬴政不会杀他,但吕不韦自己选择了死亡。 这是他自己做出的选择。 前任掩日是吕不韦一手培养出来的罗网顶级刺客,因为吕不韦的自杀,也让赵高对其生了疑心。 于是,前任掩日在执行完新的任务之后,便被赵高给杀了。 前任掩日被杀之后,赵高手下没有了合适的掩日人选,几个掩日的替身都不足以独当一面完成大事。 恰巧这时,叶千秋回到了咸阳。 在章台宫中,从嬴政口中得知了此事。 于是,叶千秋便顺势将逍遥子指派给了赵高。 赵高知道叶千秋乃是王上心腹,而且道家弟子入主罗网,他也是请示过嬴政的,那是得到了嬴政认可的事情。 所以,逍遥子便顺利成章的拥有了新的身份。 当他穿着秦军盔甲之时,他便是令江湖人闻风丧胆的罗网杀手掩日。 当他脱下秦军盔甲之时,他便是名副其实的道家弟子。 当然,逍遥子的身份是绝对机密。 除了嬴政、叶千秋和赵高知道外,不会有其他人知道。 叶千秋回到太乙山后,受到了山上弟子的热烈欢迎。 北冥子和道玄子也是欢喜不已。 叶千秋一回山,他们的主心骨就有了。 道家因为叶千秋的出现,而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叶千秋入世短短两年的时间,天下七国都有了叶千秋的事迹。 道家掌门人太玄子,能与荀子相提并论的当世大师。 《道经》十二篇,亦成为诸多士子谈论的经典。 咸阳有太玄学宫,虽然叶千秋只是挂了个名,但自从叶千秋出任太玄学宫大祭酒之后。 咸阳治学之风,更加旺盛了一些。 回到了太乙山的叶千秋,整日坐在坐忘峰的峰顶,吞吐日月精华,炼气入体,以求达到更为高深的境界。 赤松子和长生子每隔半个月就会来见叶千秋,一来是向叶千秋通禀山下的事情,二来也是为了多听叶千秋讲道。 叶千秋对于道的理解,是当下道家之中的第一人。 叶千秋随意提点他们一两句。 便足以让他们受益良多。 时光荏苒,一眨眼的工夫,便已经是五年过去。 叶千秋在太乙山上平静的日子,因为一个人的到来而打破了。 这个人,就是墨家巨子六指黑侠。 曾经在易水河畔与叶千秋约定好要前来太乙山一坐的六指黑侠来到了太乙山。 让叶千秋还是有些意外的。 五年多过去了。 六指黑侠的气息变得愈发浑厚了。 传闻之中,墨家心法的至高境界,乃是“兼爱”。 六指黑侠虽然达不到这个境界,但依旧是这天下间顶尖的高手。 六指黑侠来拜访叶千秋,道家的弟子很是高兴。 儒墨道法,乃是当世四大显学。 而儒墨的势力跟在道法两家之上。 当然,这和儒墨两家的弟子甚多也有关系。 六指黑侠身为墨家巨子,一直都是江湖上比较神秘的存在。 六指黑侠前来拜访叶千秋,引得了不少道家弟子的关注。 这一日,坐忘峰上,风轻云淡。 六指黑侠朝着叶千秋笑道:“太乙山果然是仙隐之地。” “我听闻先生游历天下之后,便一直隐居太乙山。” “所以,这次前来秦国,便特意来见一见先生。” 叶千秋闻言,不禁笑道:“巨子入秦多久了?” 六指黑侠道:“两个月。” 叶千秋道:“不知巨子觉得秦国相较于六国如何?” 六指黑侠道:“除了秦法甚严之外,秦国国情,的确要比东方六国要好上许多。” 叶千秋道:“那巨子可有考虑过我的提议?” 六指黑侠摇头道:“这几年,我也思量了许多。” “若是我率墨家弟子归秦,恐怕不妥。” 叶千秋道:“如何不妥?” 六指黑侠悠悠说道:“墨家的兼爱非攻,注定和嬴政一统天下之王道不相符合。” “若是我率墨家弟子归秦,便是背离了墨家的宗旨。” 叶千秋则道:“若是那样的话,天下一统之后,墨家将会成为被秦王清理的对象。” “墨家可能会因此而破灭,消亡。” 六指黑侠淡淡一笑,道:“如果真有那个时候,希望先生能为墨家保存一支血脉。” 叶千秋闻言,也就不再多言。 诸子百家之中的理念各有不同,但能坚持自家理念的人,也是值得尊重的人。 天下间,有人向秦,便有人背秦,不可能人人如一。 至于各人是生是死,那是便是人存于这世间的抉择所致。 六指黑侠在太乙山呆了三日,方才离去。 六指黑侠临行之前,叶千秋叮嘱了六指黑侠一句“小心燕丹”。 然而,六指黑侠的命运,终究没有因为叶千秋的这一句嘱咐而发生什么样的变化。 这是叶千秋和六指黑侠相见的最后一面。 六指黑侠离去之后没多久。 赵高带着已经六岁多的公子扶苏来到了太乙山。 年幼的公子扶苏成为了叶千秋的入室弟子。 坐忘峰上,叶千秋让肤白唇红的扶苏坐在自己的身旁,朝着赵高问道:“小高,王上可还安好?” 赵高如今已经由少府进身为中车府令,但面对叶千秋时,依旧是小心翼翼。 叶千秋身上拥有着毁灭性的力量,在赵高的眼中,叶千秋早已经超越了凡俗的界限。 “国师,王上一切安好。” “就是比较挂念您老人家,所以,这次让小的带着公子扶苏来太乙山,还让小的问先生好呢。” 叶千秋闻言,微微一笑,道:“王上有心了。” 赵高在一旁悄然候着,和叶千秋说着近几年咸阳发生的一些事。 什么燕太子丹到了咸阳为质,整日念叨着归燕。 还有就是,前两年,天下突生大旱,田间掘坑三尺不见湿土,夏种根本无从着手。 关中仅有的两条老渠,只能浇灌得西部几个县而已。 秦王嬴政紧急下书,郡县官吏一体督水督种,抢开毛渠引水,依然是无济于事。 直到了那年七月,秦国腹地依旧是滴雨皆无,山东六国也开始了连月大旱。 炎阳流火间,三晋的饥民如同潮水一般涌入了秦国。 阴阳家首领东皇太一提前一年预言了此事,因此事而入了嬴政的眼。 “国师不在咸阳久居,王上有不决之事,需要卜算天意,经常会到甘泉宫去,请华阳太后一起招东皇太一前来卜算。” “若是先生在咸阳,何至于由阴阳家上蹿下跳。” 赵高在一旁小声说道。 叶千秋闻言,微微一笑,道:“小高,你见过东皇太一?” 赵高道:“小的见过此人两次,但此人一向不以真面貌示人,便是王上也没见过他的真容。” “此等藏头露尾之鼠辈,拥有预言未来的能力,小的以为,这绝非秦国之福。” 叶千秋听到这里,算是听出了赵高的一些言外之意。 赵高在嬴政身边,掌管凶器罗网,也是心有城府之人,不会无缘无故的提到阴阳家的人。 看来,赵高和阴阳家的东皇太一似乎有些嫌隙。 叶千秋笑了笑,道:“王上明察秋毫,阴阳家翻不起什么浪来。” “若真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可以提前传信来太乙山,我会下山。” 赵高一听,脸上当即露出欣喜之色,对着叶千秋躬身道:“有先生这句话,小的就放心多了。” 这时,叶千秋又道:“对了,你在咸阳,要对昌平君多关注一些。” 赵高一听,眼中闪过一抹疑惑之意,但并没有开口多问。 赵高也明白,叶千秋不会无缘无故的提起昌平君。 昌平君虽然为相,但亦不是不可查探之人。 赵高在太乙山呆了半日之后,便离开了,他还要赶着回咸阳去,给嬴政报信。 公子扶苏留在了叶千秋的身边。 六岁多的公子扶苏心地善良,每日除了和叶千秋学习之外,便是跟着道家的师兄弟们漫山遍野的撒丫子乱跑。 起初,扶苏尚且有些不太适应放飞自我。 但,他很快便发现,太乙山不同于咸阳王宫之中,没有人教他一定要如何做。 在这里,也无人太约束他这一个六岁孩童。 一晃便又是两年过去。 扶苏已经从一个六岁稚子变成了八岁少年。 这一日,山上天光正好,坐忘峰上,扶苏踏着飞步而来。 一边跑一边气喘吁吁朝着叶千秋道:“师尊,师尊,我练成您教我的天地人三剑了。” 八岁的扶苏脸上依旧是稚气未脱,但眉眼之间,早已经有了不少飞扬风采。 他和叶千秋学习的这两年。 叶千秋不仅教他读书认字,还教他炼气炼神。 扶苏很聪明,就是有时候有些死板。 叶千秋因材施教,将扶苏调教的很好。 在武功招式上,两年时间,叶千秋只教了扶苏三式剑招。 这三式剑招被叶千秋命名为天地人三剑。 每一剑都有属于其独特的韵味。 扶苏不是庸才,他身为嬴政的长子,还是继承了不少嬴政的优点。 最起码,他很好学。 叶千秋对扶苏这个弟子还是很满意的。 只是在教授扶苏的时候,会不经意的想起他来到此世之后,正式收入门墙的第一个弟子,韩国的公主红莲。 算起来,他已经在山上修行了七年多的时间。 这七年里,天下间虽然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但天下依旧是风云激荡。 几年前的那场大旱,让三晋流民尽数涌入了秦国。 其中以韩魏之民最多。 韩非归国数载,创立流沙数年,即便叶千秋早早的就将姬无夜给灭了,韩非终究还是没有阻止韩国的颓势。 他归韩多年,一直深陷韩国内斗的泥潭之中不可自拔。 没有了姬无夜,还有他的王兄、白亦非、潮女妖这些人掣肘于他。 而最大的难题,就是他无法说服自己的父王韩王安去变法图存。 变法终究成了一个不可实现的梦。 面对父王韩王安,韩非的妙计好像都没有了用武之地。 叶千秋已经接到了逍遥子的传信。 韩非作为韩国使者要入秦了。 这些年,叶千秋一直都在暗中关注着韩非的动向。 韩非是个大才,如果死在了秦国,着实是一件可惜的事情。 未来之天下,有韩非在,或许会变得更精彩。 天下之大变,就在这一年之内了。 秦王嬴政亲政之后,磨刀霍霍了七年,终于要开启一统天下的灭国大战了。 嬴政特意让信使给叶千秋传信,请叶千秋这个国师到咸阳去,和他一起参加灭国大战开启前的誓师大会。 叶千秋知道,目下的咸阳,随着韩非的入秦,很快便要成为风波四起之地。 而且,秦国东出灭韩的誓师大会,他的确应该出席。 于是,叶千秋决定了,不日便下山,赶赴咸阳。 一想到要去咸阳,叶千秋看着眼前的扶苏,便笑道:“扶苏,你到太乙山也有两年了。” “这一趟,便随为师一同回咸阳去吧。” 扶苏闻言,一本正经的朝着叶千秋躬身拱手道:“扶苏谨遵师命。” …… 秦王政十六年立秋时节。 咸阳城内的章台宫中,嬴政刚刚从朝会之上下来。 已经二十九岁的嬴政身上已经满是成熟,他的目光充满了锐利之意,整个人犹如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剑。 “小高子,国师还有多久能到咸阳?” 嬴政腰悬长剑,坐在桌前,一边翻阅着书简,一边朝着在殿中守候的赵高问道。 赵高躬身道:“王上,国师说了三日之内,必到咸阳。” 嬴政微微颔首,看着眼前的书简,一脸的平静之色,身为秦国之王,他这几年是越发的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 身为君王,不能让人轻易看出他的心思,要时刻保持着威严。 也只有在叶千秋这个如同老师一般的长辈面前,他才会放下自己的面具。 这几年来,他一直在为一统天下做着各种各样的准备。 如今,关中、蜀中两地在郑国渠都江堰浇灌下粮食大丰收,秦国粮仓座座皆满。 咸阳已经成为天下第一大市,山东商旅如同流水一般涌入。 关市税金大增,两府财货充盈。 朝廷与郡县官吏经三次裁汰,老弱尽去,吏无虚任,国事功效之快捷,可以称得上是史无前例。 而且秦国法治清明,这两年,举国之内基本上没有盗贼出现,也没有陈年旧案积压。 不止是咸阳城做到了夜不闭户,便是其他郡县,也有如此景象。 朝野之间大富大治,国人争相从军求战,都是利好的消息。 一切准备,似乎都已经准备充足。 当然,在好消息之中,还夹杂着一些令人不太愉快的消息。 这两年,秦国的对外战事之上,还是遇到了一些小挫折。 关外大军二次攻赵,被李牧边军击败,折损老军五万余。 虽然是关外老军,并没有动秦国新军,不至于让秦国伤了元气,但吃了败仗,总归是令人不爽。 还有就是败军大将樊於期畏罪潜逃,投奔了燕国。 樊於期投燕,让嬴政很是生气,他对背叛秦国的人,一向没有什么好说的,咬牙切齿大骂樊於期,因此迁怒了樊於期的族人,将樊於期全族下狱。 若不是桓龁蒙武等一班老将求情,只怕暴怒的嬴政当时便要杀了樊於期全族。 于是,嬴政下令,关外老军暂时中止对六国作战,以待蒙武整备,而后在主力大军东出时作策应偏师。 誓师大会的时间已经定下。 只待叶千秋一到,嬴政便打算和叶千秋一同前往蓝田大营,点将发兵,兵锋直指韩国。 就在嬴政在章台宫中满心期待的等候着叶千秋的到来时。 叶千秋已经来到了咸阳城中,见到了来自韩国的客人。 …… 日暮时分。 一架车马缓缓驶入了咸阳城南门,经过几条长长的街道之后,在长阳街白云斋前停了下来。 一个神采飞扬的男子身着一身紫袍,从车驾上下来,抬头看了看那白云斋的牌匾,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 随即,信步朝着那白云斋里面行去。 白云斋的一间厢房之内。 叶千秋正在抚琴,琴音袅袅之间,白云子推门而入。 “掌门,客人到了。” 随着白云子话音的落下,一身紫袍的韩非走了进来。 韩非的脸上还挂着熟悉的笑容,一进门,便朝着叶千秋拱手笑道:“先生,多年未见,可还安好?” 叶千秋看到韩非,站起身来,道:“一别经年,韩非,你好像老了一些。” 韩非一听,当即摸着脸,一脸搞怪的说道:“是吗?” “我哪里老了?” “是多了白头发,还是脸上多了皱纹?” 叶千秋见韩非还有心思开玩笑,不禁说道:“怎么就你一个人孤身赴秦,小庄呢?” 韩非大咧咧的坐在了一旁,道:“他可是大忙人,比我可忙多了。” “先生果然还是对小庄好,我们多少年没见了,这一见面,先生便问小庄来没来。” “先生,你这样,就不怕我伤心吗?” 韩非说着,脸上还露出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 叶千秋啼笑皆非道:“你啊你,还是老样子,一点都不严肃。” 韩非耸肩道:“生活已经够苦了,如果,我还整天和卫庄兄一样摆出一副苦瓜脸,那我岂不是要苦死了。” 叶千秋和韩非多年未见,还是有不少话要说的。 这些年,流沙在韩国越做越大,虽然尚未完全取代夜幕,但也已经是八九不离十。 唯一的障碍,可能就是血衣侯白亦非尚在,他和潮女妖联手,还是给流沙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有他在一日,夜幕就永远不会消失。 不过,现在流沙已经和夜幕能够和平共处。 流沙的实力在七国的江湖上,也是独一档的。 八年前意气风发的韩非,现在终究还是没有八年前那般轻松了。 他此来秦国,是带着任务来的。 嬴政亲政之后的这几年,一直都在磨刀霍霍,为一统天下做着准备。 韩非身为流沙的创始人,对秦国的消息自然是重点打探。 综合最近一年流沙人员在秦国获取的种种情报,他已经抽丝剥茧,猜测到了韩国即将面临一场巨大的危机,秦国很有可能在灭国之战中先攻取韩国! 如果此次入咸阳,他不能说服秦王放弃先攻韩国之举,那韩国可能就要承受灭顶之灾了。 他已经做了两手准备。 一是他入秦,尽力说服秦王。 二则是他已经派张良去游说列国,欲联合列国合纵抗秦。 他知道想要打消秦王一统天下的念头是不太可能的。 所以,他计划要劝嬴政放弃攻韩,先去攻赵。 当然,他也知道自己成功的机会不大。 所以,他在接到叶千秋的传信之后,入咸阳的第一件事,便是来拜见叶千秋。 叶千秋身为道家掌门人,如今又是秦国国师,公子扶苏的太傅。 对秦王嬴政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 韩非想要凭借旧时的情谊,还有卫庄这个筹码,来请叶千秋帮他一起劝阻嬴政放弃先攻取韩之举。 叶千秋听了韩非的来意,脸上的平静之色不变,只是悄然朝着韩非问道:“九公子可知灭韩之事,由谁先提出?” 韩非闻言,面色平静道:“如果我猜的不错,应该是由先生提出。”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九公子的确聪明。” “然而,这世上有许多事,并非是能够凭借聪明才智就能改变的。” “比如,这天下的大势。” “九公子归国数载,韩国的情况九公子想必比我更清楚。” “九公子如果心系天下生民,就不该入秦。” “因为,即便九公子入秦,也注定是无济于事。” “在天下一统的大势面前,不论是韩国,还是其他列国,都无法阻止。” 韩非闻言,不禁说道:“难道就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 叶千秋道:“韩非啊,你是聪明人。” “但你也是一个蠢人。” 韩非听了,并没有生气,反倒是笑道:“我的确是一个蠢人。” “真正聪明的人都选择了顺势而为。” “唯有我还在逆势而行。” “可惜,上天给我的时间太少了。” 叶千秋摇头道:“并非是上天给你的时间太少了,而是你忽略了韩国自身的局势。” “一个国家的强盛,绝不可能是由一个人能够促成的。” “你当初创立流沙,是想要让韩国变法求存,让天下归一。” “然而,时至今日,韩国变法的土壤依旧没有出现。” “韩非,你如果想要实现自己的抱负,就听我一句话。” 韩非闻言,面色平静道:“请先生赐教。” 叶千秋缓缓吐出四个字。 “破而后立。” “破而后立?” 韩非细细咀嚼着这四个字,陷入了沉思之中。 良久之后,韩非抱起桌上的酒坛咕咚咚的斟满酒爵,咕咚咚饮下。 如此来回往复,喝了数爵之后,韩非长长一叹,站起身来,朝着叶千秋一拱手,然后大步走出了白云斋。 …… 咸阳,阴阳家地下宫殿。 东皇太一正盘坐着修行,这时,只见殿中突然出现了一道身形。 东皇太一缓缓说道:“月神,你来了。” 几年过去,月神已经出落的十分成熟大方,她的长裙曳地,裙下的紫罗兰盛开。 她现在是嬴政身前的御用法师。 嬴政需要占星之时,便会请她来和东皇太一沟通。 此时,只听得月神道:“东皇阁下。” “王上让我来请东皇阁下卜算出兵伐韩的好日子。” 东皇太一站起身来,看着那穹顶的漫天星斗,缓缓说道:“太玄子到咸阳了。” “出兵伐韩之吉日,还是交给太玄子去卜算吧。” 月神闻言,有些疑惑的看着东皇太一,在那副面具之下,隐藏着一副无人见过的神秘面孔。 就是如此神秘而又强大的东皇太一,每次遇到太玄子的时候,总会不由自主的退缩。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东皇阁下,七年过去了。” “您的修为已经更进一步,我们何必如此忌惮太玄子呢?” “太玄子到了咸阳又如何,这几年,一直是我阴阳家在为王上办事。” “王上又岂会因为太玄子而对阴阳家置之不理,弃之不用。” 月神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东皇太一却是缓缓说道:“你根本不明白太玄子在嬴政心中的地位。” “太玄子的恐怖,不单单在于他对于力量的掌控,更在于他对于人心的掌控。” “苍龙七宿这巨大的秘密,似乎也和太玄子渐渐有了若有若无的联系。” “道法自然,润物细无声,太玄子的手段,根本不是你能够想象的。” “下去吧,回去通禀嬴政,就说我已经闭关。” “你可以推荐太玄子为嬴政卜算天机。” 月神闻言,眼中泛起一抹精光,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悄然消失在了大殿之中。 东皇太一看着月神离去的背影,微微一叹,抬头看了看那璀璨的穹顶星河,而后悄然说道:“快了,快了。” “只要东君能够拿到那个宝盒。” “离破解苍龙七宿的秘密也就不远了。” “当我掌握了真正的神之力量时,太玄子又如何能成为我的对手?” “到时候,偌大的天下,将会有无穷无尽的力量,供我驱使。” “世间芸芸众生的命运,都应该掌握在神的手中。” “而我才是那个神!” “唯一的神!” …… 刚刚回到咸阳的叶千秋,接见了刚刚从韩国入秦的韩非。 和韩非进行了一次深入交谈。 本来是打算来让叶千秋帮助自己劝解秦王放弃攻韩的韩非在听了叶千秋的一番话之后,默然饮了数爵酒,然后转身离去了。 叶千秋知道,韩非是那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 自己的一番话,顶多是给韩非留了一个后路而已。 韩非还会去劝解秦王嬴政,放弃攻韩。 这世上有一种人,明明知道自己做的是无用功,还要义无反顾的去做。 这既是一种痴,也是一种执着。 在见完韩非后的第二天,叶千秋便带着扶苏一起入了章台宫。 这是叶千秋离开咸阳七年之后,第一次来到王宫。 一切好似和七年前一样,没有发生什么太大的变化。 叶千秋带着扶苏来到了章台宫的中央主殿之中。 扶苏看着这似曾相识的章台宫,脸上少见的泛起了一丝踌躇之意。 叶千秋见状,不禁笑道:“怎么?怕了?” 扶苏道:“师尊,我……” 叶千秋摆了摆手,道:“放心吧,一会儿拜见了你父王,你便可以离去,去见你母亲了。” “为师和王上还有要事要谈,王上不会留你太久的。” 扶苏闻言,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两年未见嬴政这个父亲,扶苏的心里既有期待,又有几分惧意。 不多时,只听得嬴政从外面大笑着走了进来。 “是先生到了吗?” 身材高大挺拔的嬴政身着王服,脸上满是笑意。 看到殿中的叶千秋之后,很是欢快。 扶苏看到嬴政进殿,急忙朝着嬴政叩拜道:“儿子参见父王。” 嬴政这才看到自己的大儿子扶苏。 两年未见,扶苏长高了不少。 嬴政上前去,将扶苏扶起,拍了拍扶苏的肩膀,道:“好小子,壮实了不少。” “看来跟着先生在太乙山修行,还是有不少好处的。” 扶苏一板一眼的说道:“托父王洪福,儿子在太乙山一切都好。” 嬴政见状,笑道:“行了,去找你母亲吧,晚上,寡人再去你母亲宫里考校你的学问。” 说罢,嬴政朝着外面一喊:“小高子,带扶苏去找国夫人。” 赵高小跑着进殿,带着扶苏走了。 待殿中只剩下叶千秋和嬴政。 嬴政方才感慨道:“先生,七年多了,寡人总算是盼到先生下山了。” “如今,我大秦国富民强,兵强马壮,粮食充足,人心归附。” “而六国则是越发的衰落了。” “灭韩之期已到。” “寡人请先生一同前往蓝田大营点兵。” 叶千秋笑道:“王上美意,我自当遵从。” “只不过,眼下韩国有一人已经入秦,不知王上可否知晓?” 嬴政坐在一旁的主位上,道:“先生可是指韩非?”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昨日午后,我便到了襄阳。” “韩非到咸阳之后,第一个见的人,是我。” 嬴政“哦”了一声,不动声色的问道:“不知韩非寻先生有何事?” 叶千秋将韩非的来意如实道出。 嬴政听了之后,淡淡一笑,道:“多年不见,寡人也很想韩非啊。” “韩非大才,可惜不能为寡人所用。” “先生以为,寡人当如何处理韩非一事?” 叶千秋道:“王上若是信得过我,可以将韩非交给我,我可将韩非带至太乙山中。” “待天下一统之后,再将韩非放出。” 嬴政闻言,微微一笑,道:“先生说的哪里话,寡人可以不信天下间的任何人,却唯独不可能不信先生。” “不过,寡人以为,韩非虽然可以活着。” “但韩非这个名字在六国之间,却必须死亡。” “不知先生以为如何?” 嬴政目光灼灼的看着叶千秋。 叶千秋的目光和嬴政的目光在半空之中交错。 片刻之后,叶千秋笑道:“王上所说,亦是我想说。” 嬴政听了,大笑道:“来人,上酒!” “寡人要与国师痛饮!” 第39章 春生秋杀,蓝田阅兵(为kiss\\\风尘加更!) 秦王嬴政十六年的秋天注定是自从嬴政继位为秦王以来,秦国历史上肃杀之气最为旺盛的一年。 万物逢秋杀,荣枯此日看。 “春生秋杀,点将排兵,合乎自然之理。” 蓝田塬的一座山头之上,嬴政和叶千秋一人骑着一匹骏马,观望着这大好山河。 叶千秋遥见陵谷起伏的原野上烟尘大作,一片片黑旗红旗时进时退,开口诉说着点将之期的最佳时日。 嬴政一脸笑意,道:“先生不在时,此等卜算的小事,都是东皇太一来做。” “本来这一次寡人也是吩咐东皇太一卜算点将出兵之时,月神却说东皇太一闭关了。” “所以,寡人只好请先生来卜算大军出征的吉时了。” 叶千秋道:“这些都是小道尔,大秦顺应天命而出,王上一统天下,乃是大势所趋。” “福灵心至,神鬼庇佑,无论何时何日出征,一样都是吉时。” 嬴政一听,笑道:“此话若是旁人说的,寡人不太相信,但是先生说的,寡人自然相信。” 叶千秋看着那谷中的黑旗和红旗在舞动,眼中露出精光。 “这便是王上的新军练兵之法吗?” 叶千秋知道嬴政亲政之后的这几年,可是一点都没有闲着。 为了准备天下一统,嬴政可谓是做了充足的准备。 这练新军便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环。 此时,那谷中红旗代表的便是赵国兵马,而黑旗便是代表的秦国新军。 赵国兵马人强马壮,是秦国东出最大劲敌。 这两年,李牧的边军数次击败秦国老军,虽然没有让秦国伤筋动骨,但可谓是让秦国丢了不少颜面。 嬴政在一旁朗声笑道:“此乃是尉缭子所献练兵新法!分兵契合,黑红两方对抗竞技,比单方操练更有实战成效!” 嬴政一边高声说着,一边扬鞭。 “先生,咱们走!去看看战场操演。” 说罢,只见嬴政一马当先冲下山头。 叶千秋驱马在后。 后边还跟着数十骑秦王亲卫“影密卫”,为首的是一脸淡然的盖聂和“影密卫”头领章邯。 “尉缭子?” 叶千秋一边信马由缰,一边暗自嘀咕着这个名号。 尉缭子之名,他是早有耳闻。 当今天下兵家之大家尉缭子,可不是简单的人物。 这尉缭子和鬼谷子一样,也是代代传承下来的名号。 鬼谷子代表的是纵横家,而尉缭子则代表的是兵家。 尉缭子于五年前入秦,这件事叶千秋是知道的。 他虽然人在太乙山,但咸阳城发生的事情,他还是知道不少的。 这一趟下山来到咸阳。 他还没见过多少秦国的文臣武将。 不过,今日蓝田大营阅兵,便能见到了。 这时,嬴政和叶千秋这一行人的马队已经在片刻之间轰隆隆奔袭到了那战场的边缘,嬴政已经要穿过谷口奔向中央云车。 正在此际,两支马队从两边树林间突兀的急速奔出,那两只马队宛如黑色闪电一般,在瞬息之间便将前方的谷口给挡住了。 这时,只听得一声高喝迎面飞来:“来骑止步!” 嬴政和叶千秋骑术都不差,虽然突然遇到了拦截,但骤然间勒马,也不见有什么慌乱之色。 后面的“影密卫”也是整齐的勒住马匹,一声声马儿的嘶鸣之声响起。 这时,只听得在后边紧跟着叶千秋和嬴政的盖聂策马上前,一声大喝。 “何人敢阻拦秦王阅兵!” “李信参见秦王!” 只见对面的马队之中,一个身着秦军盔甲的年轻将军在马背朝着众人遥遥拱手。 “李信?” 叶千秋朝着那年轻的黑面将看去,暗道,原来此人便是李信。 李信看起来和嬴政的岁数相仿,脸上的锐气也是一点都不少。 “寡人正欲前往战场阅兵,将军为何阻拦?” 嬴政驱马而行,朗声道。 “禀报王上,有军令在先,战场操演,任何人不得擅入!” 只听得李信在前方大声呼喊道。 李信这话一出,顿时让嬴政有些不爽了。 今天是他到蓝田大营阅兵的日子。 这李信在搞什么鬼? “李信,寡人不能入内,难道军令大于王命?” 嬴政脸色沉了下来,朗声喝道。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李信再高声道。 嬴政听到这句话,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点了点头,道:“行了,去禀报上将军王翦,就说寡人到了!” “是!” 李信这才答应下来,举起剑大喝道。 “王上到,吹号!” 霎时间,只见谷口的两只马队瞬间亮出一排牛角长号,呜呜之声在顷刻之间悠长起伏,直贯长空。 叶千秋熟读春秋战国之兵法,知晓兵事。 他看到这两只马队的人吹号,不禁有些疑惑。 朝着一旁的嬴政问道:“王上,自古以来,战场之上报信只敲金鼓,这用号角之声报信,应该是由人新创吧。” 嬴政微微一笑,朝着叶千秋道:“先生不在行伍,却也是知兵之人。” “这等新法子,可都是由蒙恬所创。” “蒙恬?” 叶千秋的脑海之中不禁浮现出当年在武遂大营之中见过的蒙恬。 这好几年过去,蒙恬想必已经成长为了秦军中的一名大将。 就在叶千秋和嬴政说话的工夫,又听到前边一阵高亢急迫的号角之声从谷中遥遥传来。 只见前边的李信一挥手,谷口马队的号角声又起,也是短促急迫。 号角声同时响起的时候,李信一拱手,高声道:“禀报王上,上将军令李信领王上入谷,上将军已经整军等候王上!” 嬴政大手一挥,道:“走!” …… 嬴政和叶千秋随着李信的马队一路前行,平稳前进。 进入谷口之后,一路看来,连见多识广的叶千秋都觉的这蓝田大营之气象,着实是不俗。 就在这片从远处看来,好似平平无奇的谷地之中,实则是暗藏汹涌。 这是一片经过精心整修的战场式军营,沟壑纵横溪流交错,放眼望去竟然不见一座军帐,耳畔却是能听到军营中的声音。 若非在来时的那座山头上,他看见了这谷中烟尘泛起,黑红旗帜鲜明,也不会想到这便是隐藏着千军万马的蓝田新大营。 “如此气象,一将之才不可为!” “秦军名将,必成群星灿灿之势!” 叶千秋从旁赞叹。 在这个天下即将一统的大争末世,秦国将星璀璨,他是知道的。 当他真正来到蓝田大营之后,他便愈发的肯定了天命在秦。 这将是一个波澜壮阔大时代的开端。 在叶千秋一旁的嬴政听到叶千秋的赞叹之声,不禁大笑道:“先生之言,正是寡人想说的,先生常说天命在秦,寡人是相信的!” 盖聂在后面跟着,听到嬴政意气风发之言,再看一看叶千秋的背影,心中不免想到这天下间,能让秦王嬴政保持本心的人,也唯有叶先生了。 众人拐过谷内的一道山峁,眼前就变得豁然开朗。 只见前方大军的方阵已经集结在谷地中央。 一大群文臣武将正在大步朝着这边行来。 文臣这边,为首的是昌平君芈启。 武将那边,为首的是一个气宇轩昂的中年将军。 叶千秋没见过此人,但也大概猜出了此人的身份。 目下秦国之上将军乃是王翦。 在王翦的身后,有一人叶千秋是眼熟的。 那是蒙恬,多年不见,蒙恬还是那般意气风发。 只见这一帮文臣武将雄赳赳气昂昂的大步朝着这边行来。 嬴政和叶千秋早已经下马,随着李信走到了那方阵中央的金鼓将台之上。 而那一众文臣武将则是都走到了那将台之下候着。 只听得一众文臣武将朝着嬴政躬身拱手,齐呼道:“我等参见大王!” 嬴政微微一笑,抬手道:“众卿无须多礼。” 这时,只听得上将军王翦上前,朗声道:“请王上登云车!” 王翦之意,是请嬴政先登云车阅兵。 今日,嬴政前来蓝田大营,便是为了阅兵一事。 嬴政欣然点头,与叶千秋、盖聂同登云车底部,王翦从后尾随跟上。 只见蒙恬令旗劈下,一阵整齐的号角之声响起。 叶千秋、嬴政、盖聂踩在云车底部,开始缓缓升起,平稳快速的直上十余丈高的云车顶端。 盖聂从旁道:“公输家的云车果然名不虚传,当真是神乎其技!” “有公输家相助王上,攻城拔寨之利器,不会缺了。” 嬴政笑道:“这云车的确不错。” 王翦道:“公输家的人的确是巧思善工,整日在军器营与工匠们揣摩,秦军各式兵器都有新改,尤其是机发连弩威力大增,可说今非昔比。” 嬴政知道王翦素来厚重寡言,不下夸口。 今日能如此说,只怕事实还要超出他说的,不禁笑意更甚。 自从蓝田大营新军开练,他也是第一次才见到蓝田新军的面貌。 听到王翦这么说,嬴政很是高兴。 叶千秋从旁道:“墨家机关,木石走路;青铜开口,要问公输。” “公输家族始创于鲁班,与墨家一样以精通机关术扬名天下。” “听闻公输家新一代掌门人公输仇的在机关术方面极具天分,比起以往几代掌门人可谓青出于蓝胜于蓝,甚至有传言他对机关术的精通程度,已经接近了公输家族的祖师爷——鲁班大师。” “也不知道此事是真是假。” 这时,王翦的脸上露出一抹笑,道:“国师等会儿,便知道这公输仇的本事是真是假了。” 叶千秋微微颔首。 王翦瞧了叶千秋两眼,对于名震七国的叶千秋,王翦是陌生的。 道家掌门人太玄子的名号,如今在天下间,可是响亮的很。 身为秦国国师,深得王上信任,却是在太乙山修行,很少在世人面前现身。 即便是他这个上将军,也是今天第一次才见到这位国师大人。 王翦见叶千秋气度不凡,能让王上亲自邀请到云车上来一同阅兵,便知道了这传说之中的秦国国师,果然不是一般人物。 就在众人说话之间,云车已经停下。 四人踏出车厢,遥见四面山岭苍翠茫茫,片片白云轻盈绕山,时而盘旋于云车周边触手可及,恍然天上。 目光所掠之处,谷地与四面山坡都整肃排列着一座座旌旗猎猎的步骑方阵,宛如黑森森松林弥漫山川,不禁人人肃然。 王翦浑然不觉,朝着嬴政拱手道:“王上,大军已经集结,敢请王上一阅各军气象。” 嬴政一脸肃然的点了点头。 王翦对着那云车之上执掌大旗的军令官一挥手。 “按序显军!” 军令官得令,轧轧的转动机关,平展展下垂的大旗猛然掠过空中,云车下顿时战鼓如雷。 “铁骑方阵,十万!” 王翦高声喝令,也是对嬴政禀报。 随着王翦一声令下,只见前方谷地中央突然竖起一片雪亮的长剑,万马萧萧齐鸣,铁甲烁烁生光。 “步军方阵,二十万!” 大旗掠过,东面山塬长矛如林,南面山塬剑盾高举。 “连弩方阵,五万!” 西面山坡一阵整齐的号子梆子声,万千长箭如暴风骤雨般掠过山谷飞过山头,直向山后呼啸而去。 叶千秋见状,开口问道:“这一次发箭能有多少?射程有多远?” 王翦回道:“回禀国师,大型弩机一万张,单兵弩机两万张,一次可连发长箭十五万支!射程两里地!” 叶千秋点头道:“果然是强军利箭。” 只听得王翦继续喊道:“大型攻城器械营,五万!” 只见云车下,大道之上一阵轰隆隆的如同沉雷一般的大型车驶过。 一辆辆几乎与云车等高的大型云梯、一辆辆尖刀雪亮的塞门刀车、一辆辆装有合抱粗铁柱的撞城车、一具具可发射胳膊粗火油箭的特制大型弩机、一辆辆装有三尺厚铁皮木板可在壕沟上快速铺开的壕沟车桥等等等等,或牛马拉动或士兵推行,连续流过,整整走了半个时辰。 天空之上,还有三丈高大的机关翼蝠出现,迅速划过天际。 这时,突然有一个大型机关兽引起了叶千秋和嬴政的注意。 嬴政指着那个机关兽问道:“那是什么?” 王翦见状,一眼望去,然后回道:“那是破土三郎!” 嬴政道:“何为破土三郎?” 王翦回道:“破土三郎全身由八段精钢铸造的模块组成,是公输家族制造用于攻城钻地的大型机关兽。” “此机关兽能够变形成破城形态和机关兽形态。” “与破土三郎相似的还有破土七郎。” “破土三郎是对穿山甲的仿生研究后制造出的,具有“无坚不摧,破土三郎”的称誉。” 这时又见前方有一条巨大的机关蛇迅速盘旋而过。 叶千秋从旁道:“乱舞狂沙,行踪诡魅,这机关蛇应该擅长在障碍多并狭窄的地方战斗。” 王翦闻言,赞道:“国师也懂机关术?” 叶千秋笑道:“略懂一二。” “公输家的霸道机关术比起一般的机关器械更为精妙,能拟动物形态,主要以攻击为主,破坏力极大。” “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让人大开眼界。” 这时,只听得王翦朝着嬴政禀报说道。 “军器营、辎重营未能操演,还请王上亲自巡视。” 嬴政却道:“明日再巡视吧,今日本王要点将。” “降车!” 王翦表示明白,当即一声令下,云车之中的车厢隆隆下降,顷刻间便到了点将台。 嬴政、叶千秋、盖聂、王翦从云车里走出。 王翦走到蒙恬身旁,对其低声吩咐几句,蒙恬应声而去,走到前方,扬起手中令旗,高声喝道:“聚将鼓何在!” 只见点将台鼓架上的四面大鼓前的秦军锐士早已经准备好了,他们一齐擂动大鼓。 鼓声如同闷雷一般,在谷中响起,不停的回荡。 震慑着人的心神,让人的心房不由自主的跟着鼓声的节奏怦怦乱跳。 此时,嬴政已经走到了点将台中央。 叶千秋站在嬴政身后一点。 而盖聂则是站在叶千秋的身旁。 盖聂和叶千秋悄然说道:“先生,这动静可真是不小。”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点将阅兵,理当气势为先。” 二人说话间,便见谷地中央与四面山坡旌旗飞动,一支支精悍马队飞奔到了点将台前。 片刻之间,两排顶着盔甲的大将整肃排列在了点将台之下。 此时,日悬高空,光芒万丈。 “秦王点将!全军各将依次而报!” 只见蒙恬站在前方,高声大喝道。 “且慢。” 这时,嬴政一挥手,朗声道:“大战在即,寡人想记住各位将军年岁几何。” “各将加报年岁!” 蒙恬再传一声喝令,跳下了将台,与那些大将站在了一起。 “上将军王翦!四十九岁!” 这时,只见王翦已经站在了大将队首,高声呼喝道。 随着王翦一声呼喝,紧跟着此起彼伏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片刻之间,一声声呼喝之声在谷中回荡起来。 “假上将军蒙恬!二十八岁!” “前将军杨端和!三十岁!” “前军主将王贲!二十六岁!” “右军主将冯劫!二十八岁!” “左军主将李信!二十九岁!” “后军主将赵佗!三十岁!” “弓弩营主将冯去疾!二十八岁!” “飞骑营主将羌瘣!二十九岁!” “铁骑营主将辛胜!二十八岁!” “国尉丞蒙毅!二十四岁!” “……” 一声声呼喝之声,响彻云霄。 叶千秋听到这些秦国将军的年龄,都忍不住有些惊讶。 这是多么年轻,富有朝气的一支军队。 除了上将军王翦之外,其余人的年龄,最大的不过才三十岁。 这些将军将成为秦国一扫六合的中流砥柱。 如此慷慨激昂的时刻,即便是叶千秋这等一向遇到什么事都古波不惊的人,也被这一声声呼喝之声所感染。 待一声声报号之声完毕,嬴政的脸上亦是激动不已。 他看着那山谷之中的数十万大军,心潮澎湃。 大丈夫生于世间,自当做一番不世伟业。 内修其身,外修其势。 嬴政不禁想起了当年从韩国归秦的路上,国师曾经对他讲过的这八个字。 这多年来,他一直恪守这八个字的准则。 如今,他终于可以自豪的喊出一声。 “我大秦将士,不差!” 山谷之中肃静的只能听到了人和马的喘息之声。 嬴政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叶千秋,叶千秋朝着嬴政微微一笑,示意他该说话了。 嬴政朝着叶千秋点了点头,然后迈步向前,开口道:“诸位将军皆在英华之年,全军将士皆在英华之年。” “这支新军,是秦国五百余年来,最年青的一支大军!” “嬴政今年二十九岁,与尔等都是一般少壮年华!” “而今,秦军之中的老弱孤幼,均已还乡。” “朝廷之功臣元老,均已告退。” “新军将士,尽皆少壮。朝廷官吏,尽皆盛年。” “国师曾言,天命在秦国,而今天命何在!” “要寡人说,天命便在我等少壮的肩上!” “天下一统,终战息乱,需要我等血洒疆场!” “千秋青史,重建华夏文明,需我等惕厉奋发!” “成则建功立业,败则国破家亡。” “大秦将何去何从,嬴政愿听诸位将士之心!” 随着嬴政的声音落下。 叶千秋站在后边,朗声喝道:“赳赳老秦!共赴国难!” “一统天下!终战息乱!” 叶千秋的声音如同天雷一般高坠山谷之间,传至了谷中所有人的耳中。 山谷之中的文臣武将听到了叶千秋的呼喊之声,急忙紧随其后,也高声喝道:“赳赳老秦!共赴国难!” “一统天下!终战息乱!” 霎时间,山呼海啸般的声音激荡而来,蓝田大营之内无比沸腾。 饶是素来沉默寡言的盖聂,亦是忍不住开口道:“赳赳老秦!共赴国难!” “一统天下!终战息乱!” 起初,盖聂的声音很平稳,但很快,他的声音也变的大了起来。 秋风之中,一股肃杀之气,从这山谷之中冲天而起。 一统天下之势,将从这里席卷而出。 第40章 韩非之死,卫庄入秦(万更求订阅!) …… 秋天很快过去了。 冬天的第一场大雪降临了。 在这寒冬腊月里,秦国山下所有的官署是前所未有的忙碌着。 咸阳王城的灯火彻夜大亮,郡守县令被轮番召进咸阳秘密会谈。 边塞关城的将军士兵频频调动,黑色的长龙无休止的盘旋在茫茫雪原之上。 夜里,咸阳城,章台宫中。 嬴政靠在炉火旁一边取暖一边和叶千秋说道:“先生,姚贾和顿弱一个北上燕国,一个东去韩国。” “明年一开春,我大军将大举东出,一举灭韩。” “不过,眼下,韩非尚在咸阳。” “若是任由他在咸阳乱动,恐怕会让韩国提前做的准备太多。” 叶千秋老神在在的坐在一旁。 自从来到咸阳之后,他基本上天天都会到章台宫来。 嬴政有不少事都会和他通气,征询他的意见。 蓝田大营阅兵之后,秦国便犹如一架高速行驶的战车,上上下下都更加快速的转动了起来。 灭国大战一旦开始,便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灭韩,让其他列国反应不过来。 这是秦国朝堂自嬴政之下,不少君臣都已经知道的大方针。 听到嬴政再提韩非。 叶千秋便明白了嬴政的意思。 他入咸阳也有近两个月的时间了。 从秋末到冬初。 韩非和他一样,都已经在咸阳呆了差不多两个月了。 咸阳城内,充斥着各国的密探。 韩非的到来,似乎并没有引起多大的波澜。 流沙,这个在韩国无孔不入的组织,到了秦国之后,好像就不太灵光了。 也许是因为韩非根本没有动用流沙的力量。 韩非屡次三番的请见嬴政,嬴政都避而不见。 韩非也没有离开,事实上,他也无法离开咸阳。 罗网的人一直在盯着他。 但凡他有出逃咸阳的迹象,便会被叶千秋第一时间知道。 “明日,我便让逍遥先将韩非带回太乙山去。” 叶千秋从旁说道。 嬴政闻言,微微颔首,道:“他走之前,寡人还是见他一面吧。” 叶千秋道:“那我明天,带他来章台宫。” 嬴政点了点头,将手上的书简递给了叶千秋。 叶千秋低头看去,那是《韩非子》。 嬴政对韩非之才,还是很敬佩的。 一有时间,便会翻阅《韩非子》。 “韩非之才,天下罕见。” “希望他能明白寡人之心吧。” 嬴政悄然说道。 …… 翌日一早,叶千秋便带着韩非进了章台宫。 这是韩非第一次进入章台宫中。 嬴政站在殿中,韩非进殿之后,朝着嬴政躬身拱手道:“韩非见过秦王。” 嬴政缓缓转过身来,看向韩非,悄然说道:“九公子,多年未见,风采依旧。” 韩非看着嬴政,道:“秦王比起从前,更加的意气风发了。” 嬴政笑了笑,抬手道:“坐。” 三人落座。 嬴政继续道:“九公子的来意,寡人早已知晓。” “寡人的意思,不知九公子可否明白?” 韩非笑道:“当我踏入秦国的土地时,我就已经知道,摆在我面前的有两条路。” 嬴政道:“哪两条路?” 韩非道:“一条生,一条死。” 嬴政微微一叹,道:“多年前,寡人在新郑,便邀请九公子和寡人一同建立一个新的天下。” “可是九公子并没有答应寡人。” “今时今日,九公子还是选择不答应吗?” 韩非道:“在这个世上,我们时常会面临很多选择。” “而有时候,既然选择了一条路,那就要矢志不渝的走下去。” “秦王还记得当年我在紫兰轩中和秦王说过的一句话吗?” 嬴政挑眉道:“什么话?” 韩非道:“我说过,我曾经穿过岁月长河,看到过自己的死亡。” 嬴政闻言,道:“九公子的确说过这句话。” 韩非道:“那相信秦王也一定记得我当时还说过,我并不畏惧死亡。” “人终究是会死的。” “但如果只是庸庸碌碌的死去,那便是白来这世上走了一遭。” “我韩非的命运,或许是老天早就已经定好的。” “而我一直在逆天改命。” “事实上,直到今天,我才发现,这是一件很难很难的事情。” 嬴政道:“所以,你的选择是?” 韩非笑了笑,道:“我不怕死,但我还想活着。” 嬴政闻言,眼睛微微一亮,道:“这么说,九公子是答应相助寡人一统天下了?” 韩非摇了摇头,道:“韩非不会帮助秦王。” “可以帮助秦王的也不会是韩非。” “秦王不是让韩非前往太乙山吗?” “或许,从太乙山走下来时,我可以拥有另一个身份。” 嬴政听到这里,笑道:“如此甚好。” …… 叶千秋带着韩非离开了章台宫。 和嬴政的见面,是韩非来到秦国前,最想做的事情。 本来,他是打算向嬴政进言,让嬴政放弃攻韩之事。 但自从听了叶千秋的劝告,他在思考了许多天之后,终于打算听从叶千秋的建议。 韩非透过历史的重重烟雾审视了古今兴亡,也审视了目下的战国大势,尤其缜密的审视了秦国。 韩非也知道,天下必将一统于秦,六国必亡于自身。 在这样的滔滔大势之下,他若再顽固不化,那可要被这滔滔大势给碾压的渣滓都不剩了。 叶千秋的“破而后立”四个字,给了韩非很大的启发。 这世上,或许不缺少聪明人。 但一定缺少引路人。 韩非被叶千秋点醒,叶千秋成为了韩非的引路人。 在既定的命运之中,韩非终于走脱了出来。 韩非会听叶千秋的建议。 但也不是全听。 如果韩非是一个老实人,那他也就不是韩非了。 从章台宫出来,叶千秋带着韩非来到了咸阳城外的渭水河畔。 逍遥子已经在河边等候。 叶千秋和韩非坐在了船上,朝着韩非说道:“从今天开始,韩非已经死了。” “你以后就叫无尘吧。” 韩非闻言,脸上泛起一抹笑意。 “无尘?” “不着尘埃?” “先生,你这是让我加入道家了吗?” “你不怕将来,道家因为我而被诛连?” 韩非似笑非笑的看着叶千秋。 叶千秋老神在在的说道:“有我在一日,便没有人敢打道家的主意。” “你不是说,你曾经穿越过岁月长河,看到过自己的死亡吗?” “现在,我告诉你。” “你的命,现在属于我了。” “我不让你死,你便死不了。” 叶千秋这话说的平静无比,但又充满了霸气。 韩非闻言,不禁笑道:“先生,你说这话,让我好害怕啊。” “若非你是个男子,我岂不是要以身相许了?” 叶千秋瞅了他一眼,道:“你信不信我现在能把你踹到河里去。” 韩非急忙正色起来,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朝着叶千秋深深一躬,然后说道:“先生救命之恩,韩非多谢了。” 叶千秋摆了摆手,道:“行了,去吧。” “回到太乙山之后,按着我传你的功法先好生修炼几年。” “一个大男人,还要靠一把剑里的残魂保护,你不嫌寒碜,我还嫌丢人。” “你现在既然是道家无尘,那自然该修行道家法门。” “待我回到太乙山之后,可是要检查你功课的。” “若是你的功课让我不满意,那你这辈子就别想下山了。” 韩非一听,脸上顿时变色,惨叫道:“掌门,要不要这么狠啊……” “我的天赋不行啊。” “练武不是我强项啊。” “能不能通融通融。” 叶千秋道:“没商量。” 这时,叶千秋不再搭理韩非,而是和一旁的逍遥子说道:“逍遥,你将无尘送回太乙山之后,顺便去一趟新郑。” “将红莲给带回太乙山。” “顺便把我的亲笔信交给卫庄。” “他看到我的信之后,便知道怎么做了。” 逍遥子闻言,立马点头。 “我走了。” 话音落下,叶千秋的身影消失在了船上。 韩非见叶千秋离开,朝着逍遥子道:“逍遥兄,有酒没有?” “长夜漫漫,不喝点酒,怎么能入眠呢?” 逍遥子闻言,淡淡一笑,看着韩非,悄然说道:“传闻之中的流沙之主韩非很喜欢喝酒。” “不过,从今天开始,韩非已经死了。” “做了道家弟子,酒以后得少喝。” 说罢,逍遥子摇船划桨去了。 小船从河畔缓缓离去。 夜空之中,传来韩非的哀怨之声。 “还有没有天理了,连酒都不让人喝了……” “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 韩国特使韩非死了,死在了咸阳的大狱之中。 这一则消息短短几日之内,便在七国之间流传起来。 秦王诏书已经悬挂在了咸阳的城门前,说到了韩非触犯了秦法,自缢于咸阳大狱当中。 韩非下狱,在大狱之中自缢而亡,秦国朝野一片哗然,外邦在秦士人尤其愤愤不平。 韩非是天下名士,一卷《韩非子》,让他成为天下间的大人物。 咸阳市集酒肆之间,有好事者在议论纷纷。 “喂,你们听说了吗?” “韩国的九公子韩非之所以死在了大狱里,是得罪了他的那什么同窗好友李斯。” “听说这李斯和那韩非都是荀子的弟子。” “这两人都推崇以法治国。” “李斯那小子心胸狭隘,怕韩非被秦王所用,所以,在秦王面前说韩非乃是韩间。” “在咸阳打探秦国情报,传递到新郑去。” “秦王大怒,便直接将韩非下了大狱。” “结果没两天,这韩非便死在了大狱之中。” “听说是被人毒死的。” “唉,这韩非也算是一代大才,他写的《韩非子》我还曾经拜读过呢。” “想不到居然会是如此下场。” “真是可惜啊。” 白云斋之中。 叶千秋坐在大堂的角落里,听着这些咸阳士子们议论纷纷。 基本上都是在说韩非的事情。 这个效果,正是叶千秋希望见到的。 …… 韩国,新郑城,紫兰轩。 “什么!” “这不可能!” “韩非……死了……” 紫女大惊失色的看着眼前的这个信使。 这是流沙在咸阳的一名探子,他探听到了韩非在咸阳身故的消息之后,便立马飞奔出了咸阳,回到新郑报信。 “具体情况到底是什么样的?” 紫女的胸前不停的起伏着,她深吸一口气,朝着这名信使问道。 “九公子到了咸阳之后,一直想要求见秦王。” “但是,据我所知,一连数日,九公子并未见到秦王。” “九公子到处拜访求人,就在他拜访了李斯之后的第二天。” “他便被秦王嬴政下了大狱。” “没过两天,九公子死在狱中的消息,便传了出来。” 信使朝着紫女详细的汇报着韩非在咸阳的情况。 紫女仔细听着,听完之后,方才又问道:“你可曾亲眼看到了韩非的尸体?” 信使摇头道:“没有,九公子所在的大狱,乃是咸阳守卫最森严的大狱。” “我们的人,没办法渗透进去。” “不过,根据从狱中看守嘴中得来的消息,九公子的确是死了。” “被人毒死的。” 紫女闻言,身形摇晃,有些晕头转向。 一旁的弄玉赶紧将紫女给搀扶住。 这些年来,紫女和韩非一直都是最亲密的战友。 他们二人之间有着微妙的情愫,那层窗户纸虽然没有被捅破。 但是,二人之间的感情自然不必多说。 眼下,韩非突然死在了咸阳。 紫女实在是有些难以接受。 脑海之中,不自觉的就浮现出了韩非的音容笑貌。 “不行,我要咸阳!”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不可能死!” “他不可能就这么轻易的死了!” 紫女的脸上满是悲伤。 遇事一向从容的她,也有些慌张起来。 这时,紫女身旁的弄玉说道:“姐姐,此事是不是再斟酌一下。” “咸阳乃是龙潭虎穴。” “九公子若是真的……” “那仅仅凭借姐姐一个人前去,也是无济于事啊。” “要不,姐姐还是等张良公子和卫庄大哥回来,再从长计议。” 紫女闻言,脸上泛起坚定之色,摇头道:“等不了了。” “张良前去列国,游说诸侯,合纵抗秦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 “卫庄也有要事要办,都已经消失了三个月了,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我要去咸阳。” “明日一早,便启程。” “我走之后,紫兰轩的事情,就先由你掌管。” 弄玉一听,也知道紫女一旦决定的事情,除了韩非能让她有所改变之外,其他人还真的做不到。 想到这里,弄玉也就不再多劝,而是说道:“姐姐,咸阳太危险了。” “既然你坚持要去咸阳,不如将天泽他们一起带去。” “有天泽他们帮你,到了咸阳之后,办事也要方便许多。” 紫女闻言,微微颔首,道:“我这就去联系天泽。” 话音一落,紫女急匆匆的破门而去。 弄玉见状,微微一叹,朝着还在一旁站着的信使说道:“你也跟着姑娘回咸阳吧。” 信使闻言,悄然退去。 …… 就在韩非身亡的消息传入紫兰轩之时。 身处韩国王宫之中的韩王安,也收到了这个消息。 韩王安的面色有些苍白。 他虽然一向不待见老九韩非,但突然听到韩非死在了秦国的大狱之中。 一时间,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这背后隐藏着的还有对秦国的恐惧。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韩国连一次像样的朝会也无法召开了。 韩国的国土已经是支离破碎,河东留下两三座城池,河内留下三五座城池,都是当年出让上党移祸赵国时在大河北岸保留的根基。 西面的宜阳孤城与宜阳铁山,在秦国灭周之后,已经陷入了秦国三川郡的包围之中。 大河南岸的都城新郑,土地只剩下方圆数十里,夹在秦国三川郡与魏国大梁的缝隙之中动弹不得,几乎完全是当年周室洛阳孤立中原的翻版。 南面的颍川郡被列国连年蚕食,只剩下三五城之地,还是经常拉锯争夺战场。 西南的南阳郡是韩国国府直辖,实际上便是王族的根基领地,也被秦国楚国多次拉锯争夺吞吐割地,所余十余城早已远非昔日富庶可比。 如此国土从南到北千余里,几乎片片都是难以有效连接的废地。 世族大臣们纷纷离开新郑常驻封地,在自己的城堡里享受着难得的自治,俨然一方诸侯。 他作为韩王,想要召集一次君臣大朝会,当真比登天还难。 纵然他是韩王,又能如何呢? 韩王安的心头浮现着恐惧之意。 他有些不安的坐在大殿之中,发现今天的夜是前所未有的黑暗,寝殿之中的灯光也无法驱散这黑暗。 他想起了韩非离韩之前,曾经对他进言,秦国即将大举东出,东出要灭的第一国,便是韩国! 如今,韩非身死。 韩王安本能的想到了韩非的预言。 “唉,天要亡韩国了吗?” 韩王安长长的一声叹息,在空荡荡的大殿之中回响起来。 这时,寝殿之中的灯光突然在一刹那间,全部都熄灭了。 一个人影出现在了大殿之中。 韩王安看到了这个人影,吓了一大跳,当他看清楚来人的面容之时,方才稍微定了定神,随即又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卫将军!” “你深夜到寡人宫中来,所为何事!” 韩王安看着那个从黑暗之中走来的男人,那是自从姬无夜死去之后,韩国的新任大将军。 这个大将军叫做卫庄,是鬼谷派的传人。 黑夜之中,这座幽深的宫殿里,寂静无比。 韩王安突然感觉到了一丝不太对劲。 他终于反应过来。 在他的寝殿之外,是有护卫的。 若是有人来拜见他,定然会有护卫前来通禀他一声。 现在,卫庄进来了。 但是,通禀的护卫却是没人进来。 韩王安有些不安的看着卫庄,再一次大声的问道:“卫将军!” “你深夜到寡人的寝殿来,到底有何事!” 卫庄身着一身盔甲,他的一头白发已经及腰,他的面容冷峻无比。 眼中,满是寒意。 卫庄一步一步的走在殿中,森然开口道:“韩非死了。” 韩王安瑟瑟发抖,道:“寡人知道。” “老九死的不明不白。” “一定是秦狗害了老九的性命。” 卫庄一脸平静的说道:“害死韩非的,不是秦人。” “而是你。” 韩王安听到卫庄的话,登时反驳道:“卫庄,你胡说八道什么!” “老九是寡人的儿子!” “寡人便是再不喜欢他,难道寡人还会害他性命不成!” “你要做什么!” “你想干什么!” “你下去!” “你不要过来!” 韩王安惊恐的看着朝着他不停走来的卫庄,床榻上不停的后退。 他已经退到了墙上。 韩王安浑身瘫软的看着卫庄,他从卫庄的身上感觉到了一股滔天的杀意。 卫庄一脸冷漠的看着韩王安,缓缓说道:“你知道吗?” “你在很久之前,就该死了。” “但是,你活到了现在。” “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韩王安被卫庄身上散发出来的强大气势吓的魂儿都飞了。 他结结巴巴的说道:“你想做什么?” “我是韩王!” “你不能杀我!” “你是要谋逆篡上吗!” 卫庄冷笑道:“从前,因为韩非在,我想着留你一命。” “但是,现在,韩非死了。” “因为这个破落的韩国,有你们这些人,所以,他死了。” “而你,就是害死他的罪魁祸首!” “如果不是你的昏庸,他不会去秦国赴险。” “如果不是你的昏庸,现在的韩国,会比任何时候都要好!” “你该死啊!” 韩王安被卫庄的这些话给吓到了。 “你不能杀我!” “你不能杀……” 韩王安的声音在这里戛然而止。 一道剑光划过了他的脖颈间,韩王安死死的捂着自己的脖间。 失神的望着那远去的身影,抬起胳膊来,想要抓住什么,却是什么也抓不住。 最后,他的手臂无力的垂落下去。 “这一剑,是替韩非刺的,也是替我郑国的亡魂所刺!” “韩非曾说过,黑夜终将远去,白天终究会到来。” “但,从今往后,我将置身于永夜之中。” 夜风吹进了这座寝殿之中。 卫庄脱下了身上的盔甲,眼神之中充满了冷漠。 他才刚刚离开新郑三个月,就发生了这样的大事。 若非他在魏国突然听到了韩非身死的消息,恐怕现在,他还不知道韩非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很多年了。 他已经有很多年没有感觉到心痛了。 “韩非……” “我一定会调查清楚你的死因!” 卫庄的身形消失在了夜幕当中。 当卫庄离去之后,血腥味从韩王的寝殿之中四散而去。 不多时,有一道曼妙的身形来到寝殿之中,看到了已经死在了床榻之上的韩王安。 “流沙的卫庄杀了韩安。” “看来韩国的天,终究是要变了。” “你准备好了吗?” “白亦非?” 随着这道声音的落下。 血衣侯白亦非的身形也出现在了寝殿之中,他看着韩王安的尸体,一脸淡漠的说道:“秦国的大军已经在频繁调动。” “你我,不应该为韩国陪葬。” …… 咸阳,昌平君府,大书房之中。 昌平君芈启正在招待叶千秋。 这是叶千秋第一次来到昌平君府。 昌平君芈启已经稳稳当当的做了秦国丞相多年。 不过,叶千秋一到咸阳,他还是第一时间,就邀请叶千秋到府上做客,不过,叶千秋一直都没顾得上来。 一直拖,就拖到了今日,方才到昌平君府做客。 昌平君芈启这个人,叶千秋还是不想过多接触的。 此人一直在暗中扶持农家的人。 农家在七国之间的势力很大,尤其是在楚国一代,更是根基深厚。 这一切都和昌平君芈启脱不了干系。 这些年,他一直都让道家弟子暗中盯着芈启。 前两年,赵高送扶苏到太乙山的时候,他还叮嘱过赵高两句,让赵高注意昌平君芈启。 也不知道赵高掌握了芈启多少事情。 不过,芈启和农家勾结背秦一事,是极度隐秘的事情。 若非叶千秋早知道芈启这个人有反骨,提前做了安排。 单凭平时的接触,也察觉不到芈启在暗中反秦。 “国师一到咸阳,就和大王日夜相伴,促膝长谈。” “在蓝田大阅兵时,本相也没顾得上和国师多多交流。” “还望国师见谅。” 只见昌平君芈启一脸笑意的和叶千秋说着话。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丞相政务繁忙。” “我和丞相比起来,那可就是闲人一个了。” “只是进了咸阳,王上相邀,我才脱不开身。” 昌平君笑道:“国师和大王的情谊,还真是令人羡慕。” “天下间的君臣,能像大王和国师这般的,可是再也没有了。” 叶千秋笑了笑,没有多言。 昌平君芈启一再相邀他前来府上做客,应该不仅仅是简单的拉关系才对。 这老小子可能有什么事情。 这时,只听得昌平君说道:“这几日,咸阳城中,因为韩非之死,可是泛起了不小的波澜。” “外邦在秦的士人尤其愤愤不平。” “长阳街,尚商坊的山东士子们已经在鼓噪着要上书大王质询此事,大王拘拿韩国使臣韩非下狱,开了天下邦交的恶例,失了公道啊。” “此举一出,引得六国哗然。” “若是六国之君往后皆效仿大王之做法,秦国岂非大大难堪?” “眼下,六国士子们,都想要大王给个交代。” “国师乃是秦国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 “此事,还需要国师劝解大王一二,让大王出面解释解释这件事。” “以免事态再度扩大,造成更多的不良影响。” “若是因为此事,让大王背上了杀贤大罪,在青史之上留下了骂名,那可是就不妙了。” “不知国师以为,芈启所言,对否?” 只见昌平君芈启的脸上满是一副为秦国忧心忡忡的神色。 若非叶千秋知道这老小子背地里办的那些事。 说不定还真相信他是一心为秦。 叶千秋一脸平静的说道:“相邦的意思,我明白。” “不过,此事王上自有计较。” “我虽然是大秦国师,但王上要做的事情,我也不能干涉。” “况且,此事既然都已经发生了,即便王上再多做解释,也是无济于事。” “既然如此,何必庸人自扰?” “由得他们去吧。” “时间久了,也就没人闹了。” 昌平君一听叶千秋这话,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做出一副长吁短叹,忧国忧民的样子。 叶千秋没有在昌平君府上多留。 他从昌平君府上出来之后,便回了太玄学宫。 当年,吕不韦将文信学宫交给他,让他掌管,还将文信学宫主动改名为太玄学宫。 七年过去了。 吕不韦也死了。 但太玄学宫尚且还在。 《吕氏春秋》虽然不为嬴政所用,但还是存放在太玄学宫的藏书阁之中,供后来的新进入学宫的士子们研读。 这冬天是越来越冷了。 叶千秋虽然对这等寒意没什么反应。 但是,学宫的士子们,却基本上都穿的厚实的很。 扶苏回到咸阳之后,在王宫里呆了没几天,便也搬到了太玄学宫,和士子们同吃同住,开始学习了。 叶千秋让扶苏牢记一个道理,读书要活学活用,不要被书上的那些东西,把思维给僵化了。 基本上每天,叶千秋都会亲自教导扶苏解读一些书简。 无论是道家的,还是儒家的,亦或者是墨家的,法家的,诸子之学。 叶千秋都会给扶苏讲到位。 当然,他的年纪还小,想要学完这些,还需要很长的时间。 每日读完了书,扶苏会在叶千秋居住的小院里练功。 一般都是在反复练习他的那天地人三剑。 叶千秋入宫的次数也变得越来越少。 直到逍遥子回到咸阳,带回来了韩王安身死的消息。 “你没在新郑见到卫庄?” 书房中,叶千秋正在询问着逍遥子。 逍遥子道:“我到了紫兰轩时,按照您的指示,找到了流沙的人。” “可惜,他们并没有人知道卫庄身在何处。” “我在新郑等了几日,也没有等到卫庄回来。” “韩王安的死讯传了出来之后,我立马便去找了红莲公主。” “却是发现,红莲公主也不在新郑。” 叶千秋闻言,微微颔首,揉了揉眉心。 这事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不过,他转念一想,倒也知道这一切不可能尽如人意。 韩非的死讯传的很快。 逍遥子纵使是快马加鞭,将韩非送到太乙山之后,再赶往新郑,也是需要时间的。 而韩非的死讯传回新郑,一定是比逍遥子的速度要快的。 他本来是希望逍遥子带着他的亲笔信将红莲和卫庄带到咸阳来。 他将红莲安置一下,毕竟红莲是他在此方天地收的第一个弟子。 以前他之所以好几年没管红莲,是因为有韩非和卫庄在,她出不了什么大事。 但现在,韩非名义上已经死了。 依着红莲和韩非的关系,肯定会想着为韩非报仇。 最后肯定会在仇恨之中越陷越深。 这是他不希望见到的。 只是眼下,找不到卫庄,也找不到红莲。 叶千秋也只好静心等待了。 他猜测卫庄为了调查韩非的死因,一定会到咸阳来。 红莲或许会跟着卫庄一起来,也说不定。 叶千秋没有在这件事上多做纠结。 他经历的生死多了去了,有些事,尽过心意,便算是过了心里的那道坎儿。 他不会钻什么牛角尖。 修行,修行,更多的是在修心。 而生离死别,便是修心所要经历的事情。 叶千秋将逍遥子给打发走了。 他现在有两重身份。 如果没事,叶千秋不会叫他前来。 …… 冬天的又一场雪落下了。 平静的日子,好像越来越少了。 临近年关的时候。 卫庄终于出现在了咸阳。 而卫庄到了咸阳之后,第一时间,便被罗网的人给发现了。 逍遥子将卫庄在咸阳的藏身之地告知了叶千秋。 叶千秋闻言,微微一笑,叫上了盖聂,一起前往了卫庄的藏身之地——长阳街的尚庆坊。 这里是六国之客商聚集之地。 来往于咸阳的客商,基本上就没有没到过尚庆坊的人。 卫庄到了咸阳之后,在这里居住,倒也不是什么令人意外的事情。 尚庆坊的一间上房之中。 长发飘飘,一脸冷漠的卫庄正坐在屋子里,仔细观看着咸阳大狱的地图。 他打算今夜潜入咸阳大狱之中,查探一下。 就在这时,门突然被敲响了。 卫庄的心头突然一跳。 他突然感觉到了一股十分熟悉的气息。 “师兄既然来了,那便进来吧。” 卫庄到了咸阳之后,本来没打算找盖聂,但却是没想到盖聂自己找上门来了。 卫庄的声音刚刚落下,门便被推开了。 盖聂走了进来,一脸平静的说道。 “小庄,你还是那么敏感。” 卫庄抬头,看了盖聂一眼,很是淡漠的说道:“看来,你很关注我。” “怎么?不在你的秦王身边护卫,来找我做什么?” 盖聂对卫庄冷漠的语气,丝毫不以为意。 这时,一道笑声从门外传来。 “小庄,你这样待人,可是会没朋友的。” 卫庄听到这声音,脸上不禁有些动容,他站起身来,看着门口,声音有些嘶哑的说道:“先生……” “小庄,好久不见了。” 下一刻,叶千秋的身形缓缓出现在了门前。 卫庄见状,冷如冰山一般的面容之上,终于有了不一样的神采。 只见卫庄朝着叶千秋躬身拱手道:“卫庄,见过先生。” 第41章 韩国灭亡,六魂恐咒 香炉之中的香气袅袅升起,在尚庆坊的这间上房之中盘旋着,常人闻到了这种香气,会有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此时,房中的三人,分别坐在三桌前。 盖聂、卫庄,这两个鬼谷派的弟子,此时犹如两块冰山一般,坐在两侧,谁也没有先开口。 数年过去,卫庄的气势愈发的霸道,也愈发的内敛。 曾经外表冷酷,内心温热的少年,终究还是让这世间的残忍将他的一颗心变得冰冷。 屋子里沉默的气氛,让叶千秋不是很喜欢。 谁说纵横就一定要是对手。 这在叶千秋看来,是狗屁不通的道理。 同门师兄弟,理当互相扶持。 至于理念,那是由人去理解的。 一纵一横,也有交集的那一点。 叶千秋打破了这个沉默。 “韩王安死了。” “韩非也死了。” “韩国即将被灭。” “小庄,你就没有什么打算吗?” 卫庄听到叶千秋的话,脸上依旧是那副表情。 “来到咸阳之前,我并不知道先生便是名震天下的太玄子。” “其实,我早该想到的。” “先生当年随嬴政离韩入秦,后来便杳无音信。” “其实,先生并不是杳无音信,而是成为了先生想成为的人。” 叶千秋笑了笑,道:“小庄,不是我成为了我想成为的人。” “而是,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无论外在如何变化,身份如何变化。” “我依旧是我。” 卫庄沉默许久,然后才道:“这天下间,不是谁都有资格和先生一般游戏人间。”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如果百年之后,你回过头来,去看你今时今日所经历的那些事,不过都是过眼云烟罢了。” “人不经事,自然不会成长。” “这是每一个人都要付出的代价。” “但,你还记得我曾经和你说过的一句话吗?” 卫庄闻言,眼中有了一丝悸动。 “先生是说,真正的强者,是在见识了无尽的黑暗之后,依旧会相信光明的到来。”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你记得就好。” “人活着,纵使是身处黑暗,依然要心向光明。” “毕竟,这世上,有的不仅仅是黑暗。” “当初,韩非建立流沙,是为了建立一个光明的世界。” “韩非虽然没了,但流沙的宗旨应该不能改变。” “天地之法,执行不怠,这不是很好吗?” “在这世上,有很多人都选择成为光明的一份子。” “这和身处黑暗和光明没有关系,只和自己内心的抉与择有关系。” “当年,你师父赵一考验你和盖聂时,最常提到的考题便是抉择二字。” “抉择从来都不是一次性的,人的一生当中,会遇到无数个岔路口,所以,也会遇到无数的抉择。” “当年,你入韩,遇到了韩非,这或许是命中注定的事情。” “你加入了流沙,在姬无夜之后,成为了韩国的大将军。” “你在韩国所经历的一切种种,都将是你这一生之中最为宝贵的财富。” “有的人死了,就是死了,但有的人死了,却依旧还活着。” “小庄,你可明白我的话?” 叶千秋看着卫庄,卫庄脸上的冷漠消融。 他情不自禁的又回想起了当年在鬼谷之中,和叶千秋学习的那段时光。 多年过去,他卫庄经历了许多,有了很多变化。 但先生依旧还是那个先生。 卫庄站起身来,朝着叶千秋躬身拱手道:“多谢先生指点,小庄记下了。” 叶千秋笑着点了点头,摆手道:“行了,坐下吧。” “小庄,你此次入秦,是为了韩非而来,对不对?” 卫庄微微颔首,道:“是的。” 叶千秋笑了笑,道:“如果你相信我,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卫庄听到叶千秋的话,脸上还是露出了迟疑之色。 “先生,韩非他……” 叶千秋抬手道:“韩非死了,是他自己的选择。” 卫庄听到这里,顿时沉默下来。 世人皆传,是李斯向秦王进言,才害死了韩非。 卫庄听到叶千秋的话之后,便更加觉得应该不是这么一回事。 韩非和先生的关系也是不错的,先生既然在咸阳,不会坐视韩非被害。 叶千秋道:“你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卫庄下意识的问道:“什么事?” 叶千秋笑了笑,道:“助秦灭韩。” “助秦灭韩?” 卫庄沉吟片刻,脑海之中,似乎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韩王安,是你杀的,对吧。” 这时,叶千秋又说了一句。 卫庄点了点头,干脆利落的说道:“他该死。” 叶千秋道:“这是你的机会。” “天下终将归于秦,这是大势,韩非正是明白了这一点,所以坦然赴死。” “你身为鬼谷子,要学会透过种种迷雾去看清前路。” “而不是只盯着你眼前的一亩三分地,被仇恨蒙蔽了眼睛。” 卫庄看着叶千秋,从叶千秋的话里,他听出了另一层意思,依照他对韩非的了解,韩非坦然赴死这事定然有蹊跷,但卫庄又不太肯定,不过,他终究还是点头道:“我明白了。” 叶千秋道:“秦王已经派了姚贾为使,前去新郑。” “你知道姚贾此去新郑,有什么使命吗?” 卫庄道:“吊唁韩王安?” 叶千秋道:“这只是其中之一。” “姚贾更重要的使命是向韩国的朝臣们,发劝降书。” 卫庄道:“韩王安一死,继位的肯定是韩王的第四个儿子,韩宇。” “韩宇此人极有城府,也是诸多王子中,最有气度,最有能力威望的。” “若是他继承韩王,肯定不会轻易降秦。” 叶千秋笑道:“所以,这正是你的机会。” 卫庄挑眉道:“我的机会?” 叶千秋微微颔首,笑道:“你在韩国出任大将军多年,应该不会是白做的。” “我知道南阳守将是流沙的人。”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带你去见秦王。” “你让南阳守将,将秦国通往韩国的大门南阳给打开。” “以此功,可入秦。” 卫庄闻言,却是看向了一旁的盖聂,道:“我们能有一样的选择吗?” 许久没有说话的盖聂,一脸平静的说道:“小庄,先生说,纵横为一,不知你怎么看?” 卫庄道:“重要的不是我怎么看,而是我不想步入你的后尘。” 盖聂道:“师父从来没有说过,我们的选择不可以是一样的。” 卫庄沉思片刻,道:“此事,我答应。” 卫庄从叶千秋的话里愈发明白,韩非的死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原因。 虽然他相信叶千秋,但有些事,他还是希望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去查清楚。 韩非是他在这世上为数不多的朋友。 有些事,他是必须要做的。 他若是能入秦,调查韩非的死因,会更加方便。 更何况,当年韩国灭了郑国。 现在,他有一个亲手将韩国推入深渊的机会,何乐而不为呢? 叶千秋知道卫庄是一定会答应下来的。 看到卫庄点头,他笑了笑,道:“如此甚好。” “那我们明日进宫。” “聂儿,你回宫去向王上禀报一声。” 盖聂闻言,站起身来,便要离去。 这时,卫庄却是说道:“师哥,你还欠我一场公平的决斗。” 盖聂没有停下脚步,但依旧回道:“听先生说,你继承了鬼谷子之后,已经将纵横剑术融会贯通。” “我倒是很期望,能和你有一次公平的较量。” 卫庄道:“很好,待韩国灭了,我会来找师兄,将这场迟到的决斗给补上。” “我等你。” 盖聂的声音落下,人已经消失在了屋里。 叶千秋看着这两师兄弟之间的对话,也是无奈的很。 也不知道当初赵一那老小子是怎么挑了这两人回来做徒弟的。 一见面就总想着决斗,难搞呦…… …… 世上的事,总是那么奇妙。 有些事情可能不是那么尽如人意,但终究还是可以平稳渡过的。 太乙山,坐忘峰。 换上了道家之人装束的韩非,一脸平静的看着刚刚从咸阳传回来的消息。 卫庄入秦了,韩国要灭了。 从前,韩非执着的想要挽救已经沉沦入深渊的韩国。 毕竟,这是他的母国。 他身为韩国宗室子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韩国就此沉沦。 然后,他失败了。 在滔滔大势面前,他个人的力量,微不足道。 即便,他创立了流沙,拥有了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 可惜,依旧是失败了。 韩非来到了太乙山之后,就一直在思考自己为什么会失败。 每至深夜,他都会想到叶千秋的那四个字。 破而后立。 韩国的病态不是一天就行成的。 当初,他以为只要让卫庄取代了姬无夜,韩国的一切就会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但是直到今日,他才明白,自己错了。 错的离谱。 韩国的问题,不在姬无夜。 夜幕从来没有离开过韩国。 韩国的朝野上下,每一个人,都直接或者间接的成为了夜幕的帮凶。 这是一种病,自申不害变法之后,就存在于韩国上下的一种病,这种由术治演变而来的算计之风,成为了韩国上下难以根除的顽疾。 想要救这种病入膏肓状态下的韩国,别说是他韩非不行,便是天下间的任何人也不行。 这些日子,韩非一直在仔细回想着韩国的历史。 韩国之所以能立国,是韩国在申不害变法之前,一直都是忠直信义之邦。 而在申不害变法之后,术治大大膨胀。 韩国朝野上下依靠种种秘密手段察核官吏的权术,迅速扩张为弥漫朝野的恶风。 久而久之,君臣尔虞我诈,官场钩心斗角,上下互相窥视,所有各方都在黑暗中摸索,人人自危个个不宁,岂能有心务实正干? 所有有利于凝聚人心,激励士气奋发有为的可贵品格,都在权术之风中恶化为老实无能而终遭唾弃。 韩国由立国之时的忠直信义之邦,演变为了权术算计之邦,什么疲秦之术全部出自韩国朝堂,韩国立国之时赖以凝聚臣民的道德防线早已经荡然无存。 而他归国的这几年,亦是渐渐在权术算计的泥潭之中不可自拔。 如今,他抽身出来,回看种种,方才发现这是多么可笑的一件事情。 韩非深吸一口气,朝着那坐忘峰之上的云海看去。 悠悠白云间,世上从此再无韩非。 …… 转眼间,就已经到了秦王政十八年的春夏之交。 这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天下间却是已经发生了一件大事。 韩国亡了。 称雄天下的七国,终于变成了六国。 韩国,这个苟延残喘了多年的弱小国度,终于在秦军的铁蹄之下,献上了降书。 章台宫中。 嬴政和叶千秋坐在一旁,正在说着话。 韩国亡了,嬴政虽然高兴,但脸上并没有露出多少喜色。 着实是韩国太弱,灭国之路太过顺利,让嬴政都提不起多少兴致。 一统天下的步伐才刚刚开始,韩国只不过是开胃小菜。 真正的硬骨头在后边。 两个月前,刚刚开春。 秦国的五万步骑便轰隆隆的开出了函谷关,直指南阳。 南阳大门在卫庄的主导之下,早已大开。 秦军甚至连主力新军都没有放出去,就轻而易举的攻入了韩国腹地。 秦军兵临新郑城下,新郑城的防御壁垒尚未修复完毕,秦军三万步军响彻原野的号角声中排山倒海地压去过来。 连排的强弩发出长箭,密匝匝如暴风骤雨般倾泻扑去。 韩军尚在壕沟中慌乱躲避,一辆辆壕沟车便轰隆隆压上头顶,剑盾长矛方阵立即黑森森压去,步伐整肃如阵阵沉雷,三步一喊杀如山呼海啸,其狞厉杀气使韩军还没有跃出壕沟布阵,便全线崩溃了。 秦军无数壕沟车一排排铺进河水相连,一个时辰在洧水架起了三道宽阔结实的浮桥。 各种攻城的大型器械隆隆开过,堪堪展开在新郑城下,步军马队呼啸而来,半日之间便将新郑四门包围起来。 一阵凄厉的号角之后,卫庄作为攻韩的主将之一,亲自出马向箭楼守军喊话。 “城头将军立报韩王,半个时辰之内,韩王若降,可保新郑人人全生!” “韩王不降,秦军立马攻城!其时玉石俱焚,韩王咎由自取!” 就在卫庄的攻城令旗高高举起将要劈下的时刻,一面白旗在城头树起,新郑南门隆隆洞开。 韩王宇素车出城,立在伞盖之下捧着一方铜印,无可奈何地走了下来。 他看着早已经改穿秦军甲胄的卫庄,满脸复杂。 他怎么也没想到,亲手将韩国推入深渊的,是卫庄这个曾经的韩国大将军。 韩宇面色阴寒的朝着卫庄说了一句话。 “卫庄,你很好。” 卫庄看也不看韩宇一挥手,令人将韩宇和一众韩国大臣押送咸阳。 韩王宇,也就是韩王安的四儿子,在继位了不到六十天之后。 直接成了亡国之君,上了投降书,自愿称臣。 韩国的灭亡,就是如此干脆。 韩国君臣被押进咸阳的那日,南门外车马行人如常,除了六国商旅百感交集的站在道边遥遥观望。 老秦人连看稀奇的劲头都提不起来。 灭韩的消息一传开,秦人的奔走相告别有一番气象。 嬴政看着手中的书简,和一旁的叶千秋道:“先生认为,韩国之亡,亡于何故?” 韩国亡了,嬴政虽然没有多少兴奋,但嬴政还是要总结一下韩国灭亡的缘由。 所以,请了叶千秋到章台宫来论证一二。 对于天下大势的把握,和各国情况的了解,嬴政自然是有着十足信心的。 但,正所谓当局者迷。 嬴政需要听到叶千秋的观点,来论证自己的想法。 叶千秋从旁道:“韩国之亡,亡于术治。” “法家三治,势治、术治皆是毒瘤。” “依赖势治,必导致绝对君权专制,实际便是人治。” “依赖术治,必导致阴谋丛生,实则是内耗。” “唯正宗法治,行于秦国而大成,法治之为治国正道。” “秦韩同时变法,韩亡而秦兴,法治、术治高下立判,不可同日而语,这便是明证了!” 嬴政从旁听了,当即赞道:“先生此言,深合寡人心意。” 叶千秋微微一笑,没有多言。 嬴政道:“此次灭韩,卫庄的功劳,还是不小的。” “寡人想要授其官职,不知先生以为,授其何官为好?” 叶千秋却道:“最好是什么官也不授,有一虚职便好。” 嬴政闻言,诧异道:“哦?这是为何?” “卫庄是先生举荐,又有如此之功,何以至此?” 叶千秋笑道:“卫庄和韩非情谊颇深。” “韩非之死,他一直心存疑虑。” “况且,他本来也不是做官的料。” “天下人,终将都将为秦人。” “卫庄只不过是做了他该做的事情罢了。” 叶千秋不给卫庄争官做,自然是知道卫庄不是一个老实人。 若是卫庄做了秦官,日后卫庄叛秦,那可就不妙了。 到头来,还得自己给他擦屁股。 这天下间的变数,还多着呢。 嬴政闻言,笑道:“先生说话,总是能切中要害。” “天下人,终究都将为秦人。” “这话说的好。” “不过,韩国以灭,接下来,先生以为,该当灭赵还是灭魏?” 叶千秋本来两手交拢在袖中,听到嬴政的话之后,便伸出手来,指了指舆图上的一处,道:“魏国不足为虑。” “韩国一灭,秦国之锋芒以成。” “下一步,当取赵国。” 嬴政看着那舆图之上的赵国,眼神之中,满是寒光。 长平大战后,秦赵之间有了不共戴天之仇。 其后数十年,赵军渐渐复原,对秦军战绩胜多败少。 尽管赵军之胜都是防御性小胜,嬴政依然怒火难消。 尤其近两年之内,秦国又遭两次大败。 尽管战败的秦军是桓龁老军而不是秦军主力,嬴政也是大觉蒙羞。 大争天下,战场胜败是硬邦邦的强弱分野。 秦军第一强乃天下公认,却在赵军马前连遭败绩,嬴政心里能舒服就怪了。 秦人的血脉里历来流淌着愈挫愈奋,愈败愈战的基因。 赵国这块硬骨头,嬴政早就想啃下来了。 灭韩之战不出主力大军,为的便是以主力大军攻赵,进行大决战。 就在叶千秋和嬴政商谈着灭赵之事时,赵高一脸惊慌的跑进殿来。 “王上,不好了,不好了。” 嬴政蹙眉道:“小高,怎么了?如此慌张?” 赵高闻言,急忙朝着嬴政躬身行礼,一边行礼一边说道:“王上,华阳太后突然病倒了。” “病情有些危急,可能……可能要……” 嬴政一听,立马站起身来,道:“医者呢?” “请医者诊断了吗?” 赵高道:“王上,华阳太后的这病来的突然,医者也是束手无策。” 嬴政和叶千秋道:“先生,看来今日是不能和先生再叙了。” “寡人要去看一看祖母太后。” 叶千秋闻言,道:“我与王上一起去吧。” “或许,我能帮得上点忙。” 嬴政一听,大喜道:“先生通晓医术?” 叶千秋笑道:“略懂一二。” 嬴政知道叶千秋是在自谦。 当即道:“走,咱们这就去甘泉宫。” …… 甘泉宫中。 几年前还精神健硕的华阳太后,此时却是一脸虚弱的躺在了床榻之上,眼中的神采也在渐渐散去了。 这时,嬴政、叶千秋走进了华阳太后的寝殿当中。 殿中的医者、侍女,都急忙退到了一旁。 嬴政走到榻前,看着奄奄一息的华阳太后,急忙呼道:“祖母太后……祖母太后……” “政儿来看你了……” 华阳太后的情况很不好,似乎没有听到嬴政的话音一般,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嬴政见状,急忙朝着叶千秋道:“先生,快来。” 叶千秋走到床榻前,看着华阳太后一副魂将离体的样子,不禁微微蹙眉。 他一手按在了华阳太后的手腕上,开始诊脉,却是发现华阳太后的皮肤上布满红色的条纹。 而且,华阳太后体内的生机流逝的有些厉害。 这有些不太对劲。 八年前,叶千秋第一次见华阳太后的时候,曾经传了她一套养生的吐纳法子。 只要华阳太后依着那吐纳法子去练,再活个十几年是没问题的。 待叶千秋给华阳太后号完了脉,先给华阳太后渡了些先天真气过去,吊着她的命。 嬴政见状,朝着叶千秋问道:“先生,如何?” 叶千秋道:“有点问题,不过,还有得救。” “去取一碗清水来。” 有侍女急忙离去,不多时,便取了一碗清水回来。 叶千秋示意嬴政屏退左右。 嬴政微微颔首,让殿中的其余人都出去,只剩下了叶千秋和嬴政。 待其他人都走了,叶千秋方才悠悠说道:“王上,华阳太后并不是得病,而是中了阴阳家的咒术。” 嬴政一听,顿时一怔,道:“先生确定?”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的确如此。”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此咒乃是阴阳家的阴阳咒印禁术之中的六魂恐咒。” “此咒属于“阴脉八咒”的一种。” “此咒本身有强烈刺激,同时伴随加强咒印威力的触媒,如果直接施放,是很容易辨别与防范的,而且还必须直接接触,并保持一段时间才可能会施放成功。” “但一旦此咒印施展成功,便会潜伏在被施咒者的体内,但并不会立刻生效,只有当体内真气运转的时候,才会产生伤害并且致命,而且一旦中了六魂咒印,世上几乎没有救治的方法。” 嬴政闻言,目光一寒,道:“六魂恐咒?” “阴阳家的人,为什么要害祖母太后?” 此时,叶千秋看了一眼那濒临死境的华阳太后,悠悠说道:“此事,恐怕得等华阳太后清醒了,才能知道了。” 第42章 青龙计划,出兵攻赵 “先生刚刚不是说一旦中了六魂咒印,世上几乎没有救治的方法吗?” 嬴政面色凝重。 华阳太后是秦国太后,在他亲政之时,给了他不少帮助。 堂堂秦国太后被别人害了性命。 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 叶千秋道:“六魂恐咒发动的根基在于体内真气,只有体内真气运转的时候,才会产生伤害并且致命。” “我虽然破解不了此咒,但却是能将太后体内为数不多的真气给祛除。” “再佐以续命之法,给太后续命三年。” 嬴政闻言,脸上泛起异色,道:“请先生尽力救治祖母太后。” 叶千秋微微颔首,一抹剑气横过指尖,一滴隐隐泛着金色的血滴落入那碗水中,当金色的血滴入了清水之中后,便化为了纯粹的血色。 叶千秋的速度极快,嬴政也没有看清楚叶千秋滴下的这滴血泛着金色。 叶千秋让嬴政将这碗血水给华阳太后服用下去。 然后再将华阳太后体内的残存真气给一并祛除,替其梳理经脉。 片刻后,华阳太后渐渐苏醒过来。 她游离在体外的魂儿,终于归附到了窍中。 嬴政看到华阳太后醒了,顿时松了一口气。 “祖母太后,您醒了。” 华阳太后的意识也苏醒过来。 她的身体还有些虚弱,不过已经没有了大碍。 叶千秋的精血之中,生机盎然。 保住华阳太后的命,还是不成问题的,最起码能给其延寿三年。 当然,这是因为华阳太后体内的器官并未完全衰竭。 她之所以濒临死境,完全是因为六魂恐咒的缘故。 “王上……老妇让王上忧心了。” 华阳太后朝着嬴政说道。 嬴政道:“祖母太后,您好好休息,剩下的事,交给寡人来处理。” 华阳太后扭头看了看叶千秋,道:“多谢国师出手相救。” “老妇这条命算是国师从鬼门关给拉回来的。” 叶千秋道:“太后安心休养,若有什么事,可召我来。” 这时,嬴政站起身来,朝着殿外喊道:“小高子,小高子,叫你的人把甘泉宫里里外外,有机会长时间接触到太后的人,都给寡人严查一遍!” 赵高进殿,然后应了一声,悄然退去。 这时,华阳太后却是说道:“王上,国师,老妇累了,想要休息一会儿。” 嬴政闻言,只好朝着华阳太后拱手道:“那寡人过两日再来看祖母太后!” 说罢,嬴政便和叶千秋出了寝殿。 出了寝殿之后,叶千秋悠悠说道:“王上,此事恐怕不好查。” 嬴政道:“祖母太后似乎知道是谁害她。” “先生,阴阳家的六魂恐咒,一定和阴阳家脱不了关系,对不对。” 叶千秋道:“王上,这也未必。” 嬴政道:“哦?怎么说?” 叶千秋道:“据我所知,阴阳家的首领东皇太一一向和华阳太后的交情还不错。” “东皇太一是个很谨慎的人。” “这一点,王上应该也是清楚的。” “东皇太一没道理要害太后的性命,即便是要害太后性命,东皇太一可以使用的手段很多,为什么要用六魂恐咒这种施展之后,有明显症状的咒术呢?” “这一切似乎都说不太通。” 嬴政道:“那依先生的意思是?” 叶千秋道:“此事先由小高去查一查吧,如果真查不出什么来,那王上再找东皇太一问罪也不迟。” 嬴政点了点头,叹息道:“暂时只能如此了。” 说着,嬴政朝着寝殿回望一眼,悄然说道:“祖母太后或许是想掩饰什么。” …… 甘泉宫的上空蒙上了一股迷雾。 是谁要害华阳太后,暂且不得而知。 不过,叶千秋猜测这件事并不简单。 叶千秋也没有在王宫之中久留,而是回到了白云斋之中。 卫庄来了。 他还带来了两个人。 一个是紫女。 一个是红莲。 这两个女人在三个月前就已经到了咸阳,但是一直在咸阳城中暗中活动,打探关于韩非的死讯。 甚至,还到李斯的府上行刺过。 但,因为咸阳城的防备着实是森严的很。 她们也不敢在咸阳城中搞出太大的动静来。 直到她们行刺了李斯之后,被卫庄发现。 卫庄才将她们给招了回来。 这两个月,卫庄将来到咸阳的流沙人员都隐藏在城中的流沙据点当中。 这个据点是叶千秋也不知道的。 叶千秋对流沙没什么兴趣。 只吩咐了卫庄,不要让流沙的人搞事情。 不然,闹的动静大了,可是不妙。 有了卫庄的约束,紫女和红莲倒是安稳了下来。 只是,卫庄一直没有带她们来见叶千秋。 不过今日,卫庄带着她们来了,是想托叶千秋照看一下二人。 他要暂时离开咸阳一段时间,去寻找张良的下落。 韩国被灭之后。 张良便不知所踪。 张良作为流沙的统领。 卫庄有责任找到他,并告诉张良一些事情。 八年多未见,红莲的变化很大。 曾经那个天真浪漫的少女,现在也变得有些妩媚动人,眼中的那一抹童真,早已经消散不见了。 “师尊……” 红莲没有想到卫庄要带她们见的人,居然是叶千秋。 在咸阳的这两个多月里。 她听到了很多不好的消息。 父王死了,兄长死了,韩国没了,被秦国所灭。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她体会到了国破家亡,亲人离散的感觉。 世事对她的打击不可谓不大。 能见到多年未见的师父,可能是红莲这几个月来,最值得高兴的一件事。 红莲已经从卫庄的口中得知叶千秋便是名震天下的道家掌门人太玄子。 所以,此时的红莲还是有些拘束的。 看到红莲,叶千秋还是很高兴的。 “红莲,长成大姑娘了。” 叶千秋朝着红莲笑道。 红莲一听叶千秋这话,眼圈就忍不住有些泛红。 一边的紫女气色很不好,看来韩非的事情给了她不小的打击。 但叶千秋并没有将韩非之事透露给她们的打算。 韩非死了,这是一件需要许多人去接受的事实。 无论是卫庄也好,还是红莲、紫女也罢。 在韩非下山之前,他们都得接受这个现实。 嬴政不是傻子,他作为君王,给予了叶千秋很大的信任,叶千秋该严守的秘密,自然不会轻易透露出去。 更何况,罗网无孔不入,眼下的太乙山上,有没有罗网的人监视韩非,叶千秋也不太确定,也不想去确定。 帝王手段,嬴政可是一点都不缺。 叶千秋可以无视规则,那是因为他有无视规则的能力。 但道家却没有这样的力量。 如果有朝一日,叶千秋离开了此方天地。 道家之人想要在秦国治下很好的生存下去,就必须接受成为这浑浊世间的一角。 “先生,此行,我是来和先生道别的。” “紫女和红莲她们,就暂时交给先生了。” 卫庄从旁说道。 叶千秋点了点头,道:“放心,有我在咸阳城,她们很安全。” 卫庄又将流沙在咸阳的据点位置告诉了叶千秋。 “若是有事,我会传信给紫女。” 叶千秋在一旁听着,一一应下。 这时,卫庄又朝着紫女、红莲说道:“天泽他们,暂时跟我走。” “你们两个就呆在咸阳,跟着先生,总不会有什么安全问题。” “待我回来,再来接你们。” “刺杀李斯的事情,不要再想了。” “李斯是目下秦国重臣。” “流沙想要存活下去,就得尊重秦国的规则。” 紫女面无表情的说道:“我知道。” 卫庄朝着叶千秋拱拱手,然后便直接转身离开了白云斋。 红莲看着卫庄离去的背影,略带一丝不舍。 卫庄走了,留下了紫女和红莲。 叶千秋将二女带到了太玄学宫去。 红莲和紫女成了叶千秋名义上的侍女。 二女在太玄学宫里深居简出,也没有多少人知道她们的存在。 不过,扶苏去找叶千秋学习的时候,倒是能经常碰到红莲和紫女。 红莲知道扶苏是嬴政的儿子之后,便时常借故和扶苏去练剑。 时常借着练剑的空档,教训扶苏,让扶苏吃了不少苦头。 扶苏倒是不觉得红莲有什么问题,反倒是觉得红莲是个很不错的陪练对手。 叶千秋没事的时候,就看着这两人对招。 说起来,红莲和扶苏也算是同门。 反正都是他的徒弟。 不过,扶苏并不知道红莲是曾经的韩国公主,也不知道红莲也是叶千秋的徒弟,还是他的师姐。 只是觉得红莲有时候凶了一些。 叶千秋在咸阳的日子,又渐渐趋于平静。 就在韩国被灭的消息在六国之间传开之时。 秦国陇西、北地两郡突发地震,其后,两郡又逢连月大旱,夏秋两料不收,田野荒芜牧场凋敝,牛羊马群死伤无算,大队饥民连绵不断地流入关中。 随着突发灾难,秦国情势顿时为之一变。 期间真正具有冲击力的,不是天地灾难,而是汹汹流言。 随着饥民流入,来自山东的流言铺天盖地的传来。 秦国欲吞天下,这地震乃是上天之报应! 秦若再兴兵灭国,必遭灭顶之灾! 陇西地裂三百丈,秦人地脉已断,秦人将绝矣! 各种有关天象的预言、占卜、卦象、童谣纷纷流传,言之凿凿。 咸阳的山东商贾们开始纷纷离秦,朝野人心一时惶惶不安。 …… 夜。 昌平君府。 大书房之中。 自从芈启出任秦国右丞相以来。 他的这座大书房,便也成为了秦国中枢的热闹之地。 也只有到了夜晚十分,方才会安静不少。 此时,已经是深夜。 大书房之中的灯火略显黯淡。 芈启一脸阴沉的坐在书房里,一言不发。 不多时,一道影子出现在了书房之中。 芈启看到了影子,问道:“事情办的如何?” 那道影子悄然说道:“一切都在如期进行着。” “只不过,华阳太后那里,有可能会出一些问题。” 芈启的眼中寒光浮现,只听得他缓缓说道:“太玄子果然是好本事。” “连六魂恐咒这样无解的咒印都能给解了。” “着实是出人意料。” “不过,你不必担心,我姑母她非常明白,楚系走到了如今这一步。” “唯有扶持我,芈姓才能继续在秦国扎根。” “一旦我倒了,牵连的可不止是一个人。” “甚至连扶苏这个大公子也要遭到王上的冷落。” “王上不设王后,扶苏虽然是大公子,但并不是储君太子。” “芈姓的未来如何,是姑母最为操心的。” “为了芈姓一族,她不会将我们的事情透露给王上半分的。” 那道影子说道:“希望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芈启道:“好了,此事无须再议。” “经此一事,姑母更应该知道,芈姓交给我掌控,才是最为稳妥的事情。” “她都是随时入土的人了,就不应该还贪恋什么。” 那道影子道:“你做事还是太不小心了。” “此事,若是被太玄子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若是追查下去,未必不会牵扯到你的身上。” “你最好做好准备。” 芈启闻言,淡淡说道:“这些事无须你来提醒我。” “若太玄子真的看破了一些东西,那我芈启以死谢罪便是。” 那道黑影闻言,渐渐消失在了大书房之中。 看到那道黑影消失不见,芈启的眼中泛起精光。 “太玄子……青龙计划即将启动。” “你阻止不了的……” …… 章台宫中。 因为最近地震和流言之事,叶千秋被嬴政请到宫中来议事。 “先生,山东诸国,想要用卑劣流言挽回颓势,无异于是异想天开!” “只不过地震和大旱同时降临,是否真有天象示警?” “还请先生卜算一二。” 嬴政朝着叶千秋道。 叶千秋闻言,微微颔首,道:“我早已观星象多日。” “地震和大旱的出现,并非是天象示警。” “凡兵戈大动,自然会引得天地共鸣。” “天下一统,势在必行。” “不过,对赵战事还是先要暂缓一二,先行稳妥处置灾情,而后再慎谋对赵战事。” 嬴政闻言,微微颔首,道:“寡人与李斯、王绾他们商议后,他们也都是这个意思。” 叶千秋点了点头,又道:“不知华阳太后一事,小高查的如何?” 嬴政闻言,摇头道:“小高已经将甘泉宫所有有可能接触到祖母太后的侍女全部盘查了一遍。” “没有什么线索。” “这些侍女当中,都是普通人,没有人具备下咒的能力。” 叶千秋道:“接下来,王上是不是打算召见东皇太一?” 嬴政道:“寡人早已让月神去传召过东皇太一。” “不过,月神说东皇太一闭关许久,尚且未曾出关。” “寡人在想着,是不是要请先生和寡人一起去见一见这个闭关许久的东皇太一。” 叶千秋闻言,却是微微摇头,道:“王上,此事,还是暂时不做的为好。” 嬴政道:“哦?这是为何?” 叶千秋道:“华阳太后知道内情,但她却是不肯透露半分。” “说明此事牵扯到了华阳太后很在意的东西。” “她宁愿被人害了性命,也不愿意透露她知道的事情。” “所以,即便王上去找到东皇太一,恐怕也不会有什么效果。” 嬴政道:“但是,六魂恐咒的确是阴阳家的咒术。” 叶千秋笑道:“正因为如此,王上才要耐心等待。” “若真是东皇太一做的,东皇太一还会留在咸阳吗?” “既然他还在咸阳,那么,不管他是不是这件事的幕后主使,王上此去,也定然是无功而返。” 嬴政道:“那先生的意思是?”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等。” “等?” 嬴政有些疑惑。 叶千秋道:“请王上密切关注阴阳家之人的动向和昌平君芈启的便是了。” 嬴政闻言,脑海之中忽然闪过一道灵光。 随即,嬴政的脸色有些阴沉,道:“寡人知道该怎么做了。” …… 阴阳家,地下宫殿之中。 东皇太一从闭关状态之中醒转而来。 月神出现在宫殿之中。 月神朝着东皇太一躬身道:“东皇阁下,您急招我前来,有什么事?” 东皇太一道:“华阳的命运已经随着太玄子而改变。” “我阴阳家想要在此劫之中走出,还需要更多的人。” “你去一趟楚地,找星魂回来吧。” 月神道:“那东君呢?” 东皇太一淡淡道:“她还有更重要的使命去完成。” 月神道:“就凭燕丹那个废物?” “他能做到什么?” 东皇太一道:“这些事不是你该问的,你只需要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 月神闻言,面色一肃,欠身道:“知道了。” 话音一落,月神的身形消失在了宫殿之中。 片刻后,东皇太一深吸一口气,道:“青龙计划,呵呵,芈启啊芈启。” “楚国的天命会不会落在你的身上,楚国的那把钥匙到底会何时出现?” “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 秦国上下依旧在高速运转着,粮草辎重源源不断的运往关外基地及各军将要经过的沿途粮仓。 嬴政应对灾情和谣言,发出了安抚人心的政令。 秦国法度森严令行禁止,书、令一到,上下所有官署立即实施。 不到一个月,突发的灾情和惶惶躁动的人心便稳定下来,山东商旅与游士移民也大都留了下来。 于是,灭赵大事再度提上日程。 为了此事,嬴政做了周密的准备,召集群臣密议了多次。 叶千秋也多次被邀请参加朝会。 叶千秋身为国师,本来是不想频繁参加这种关于灭国大事的朝会。 但嬴政多次相邀,拒绝了两次之后,也不好再多推辞。 于是,他便也去参加朝会,只是参加朝会之时,他基本都是只听不言。 具体的事情,由这一干文臣武将去做就行了。 他一个修道的,没必要掺和的太过深入。 不过,叶千秋在朝会上虽然不发言,但众人皆知叶千秋的份量。 嬴政有不少事都会主动询问叶千秋。 每逢此时,叶千秋会言简意赅的表达出自己的观点。 因此,也赢得了一众朝臣的心服口服。 能参加这等密议的大臣,都是嬴政的心腹重臣。 除了李斯、王绾之外,还有精通兵法的尉缭子。 还有王翦、蒙恬、顿弱、姚贾四人,还特意召回了六员新军大将。 前将军杨端和、前军主将王贲、骑兵主将羌瘣、左军主将李信、材官将军章邯、辎重将军马兴。 六将之外,再特召国尉丞蒙毅与会。 这等军国大事,本来右丞相芈启是一定会出席的。 但不知为何,嬴政渐渐将芈启排斥在了这个圈子之外。 反倒是叶千秋这个只有虚职的国师,一再参加这样的小朝会,着实是令人深思。 一众文臣武将,对此事心知肚明,却也没人去说这事。 两个月后。 秦国的主力大军浩浩荡荡的开出了函谷关外,向赵国进逼而去。 灭赵大战一触即发。 …… 就在前线战事如火如荼之时。 叶千秋在咸阳城中,却是悠闲起来。 灭赵大战开启,小朝会便不用叶千秋去了。 叶千秋顿时轻松了不少。 每日在太玄学宫里,给学宫之中的士子讲一讲道理。 没事的时候,弄一弄花花草草,教扶苏下下棋,再指点指点紫女和红莲的武功。 日子过的是惬意无比。 逍遥子成了罗网的掩日,在对赵大战之中,有不少事情需要他去办。 所以,他基本不在咸阳。 不过,盖聂倒是时间宽裕了不少。 自从嬴政的身边有了影密卫,多了章邯保护。 嬴政的安危,倒是不用盖聂太过担心。 所以,闲暇时,他会来到太玄学宫之中和叶千秋学习剑道之外的东西。 盖聂一向对剑道比较纯粹,但也不是没有胜负之欲。 身为鬼谷弟子,他和卫庄的那一场迟到多年的决战,终于在卫庄离开咸阳时完成了。 那一场决斗,没有第三人观看。 结果是什么,叶千秋也不知道。 不过,自从那之后,盖聂来和叶千秋请教的次数便多了。 叶千秋猜测,可能是将纵横剑术融汇贯通的卫庄给了盖聂很大的冲击。 这一日,盖聂又来见叶千秋。 不过,他好像有点心事重重。 学宫的拂柳池水旁。 叶千秋和盖聂都盘膝而坐,闭目养神。 这是叶千秋教盖聂在感悟天地之间的自然之道。 不过,盖聂心不在焉,从静坐状态之中醒转了好几次。 “聂儿,你迟迟不能静心,是何缘由?” 叶千秋见盖聂状态不佳,便开口问道。 盖聂闻言,沉吟许久,深吸一口气,方才道:“前几日,王宫之中,有一个孩子出生了。” “这个孩子的母亲是王上的女人,但这个孩子,却不是王上的血脉……” 第43章 荆轲刺秦,部署归山(万更求订阅!) 夏末的风,还稍微带着一丝暑气。 叶千秋听着盖聂诉说着关于宫里那个女人的一切。 其实,这一切本来和盖聂没什么太大的关系。 只不过,自从前两年盖聂和荆轲有了惺惺相惜的感觉之后。 盖聂就下意识的去关注宫里的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叫丽姬。 叶千秋听完了盖聂的叙述,笑了笑,道:“水面本来是平静的,但一旦起风了,涟漪自然也就会出现。” “盖聂啊盖聂,你的剑,是守护之剑。” “在追随秦王的这么多年里,你尚且没有悟出,你要守护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好好在这里想想吧。” 盖聂不说话了,他闭上了眼睛。 脑海之中还回响着叶千秋的话。 他的剑是守护之剑。 可他这一生需要守护的东西又是什么? 有哪些人和事是需要他用剑去守护的? 河边垂柳款摆、细燕轻剪。 乱世偏安,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不是谁都有资格享受这美好的自然风光。 叶千秋的气定神闲,让盖聂迅速的进入了悟道的状态当中。 他一遍又一遍的垂问着自己的内心。 手中的剑虽然还在,却已经等同于无。 良久之后,盖聂睁开了眼睛。 他身上的气息变得更加强大了。 他突破了。 从此刻起,他剑心通明,道心通明。 他明白了自己的内心。 这时,盖聂朝着叶千秋问道:“先生,你认为秦王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叶千秋没有睁眼,直接回道:“一个合适的人。” 盖聂脸上泛起一丝疑惑:“合适的人?” 叶千秋道:“没错,华夏一统需要这么一个人出现。” “所以,他出现了。” 盖聂道:“从前,您总说天下乱局,一统之势在秦。” “可是,秦国这些年,似乎也不是那么一帆风顺。” “最起码在我刚刚来秦国的那几年,六国还是有机会的。” 叶千秋笑道:“可是,他们都没有把握住机会,不是吗?” 盖聂停顿片刻,然后说道:“先生,如果有一天,我背叛了秦王,秦王要杀我,您会站在哪一边?” 叶千秋闻言,睁开了眼睛,看着盖聂,笑了起来。 盖聂目光灼灼的看着叶千秋。 叶千秋笑道:“我哪边都不站。” 盖聂道:“如果秦王让您出手呢?” 叶千秋笑道:“如果我不愿意,没有人可以让我出手。” “如果有人惹恼了我,触犯了我的底线,我会给他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 “无论是王也好,其他人也罢。” “无非是多费点时间,多费点工夫罢了。” 盖聂听到叶千秋这段话,他的心里顿时感觉到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仿佛眼前这个先生才是真实的先生。 这些年,先生入秦,为秦王奔走,灭嫪毐叛军,定灭国之策。 他的身上似乎总是蒙着一层和煦的面纱。 仿佛,他真的成为了大秦的国师,嬴政的臣子。 直到现在,盖聂方才有些明白。 先生之所以是先生,便是因为他从来没有变化。 无论世事怎样变化,他看人对事,总有着自己的那么一套规则。 就好比他说的那样,无论是何人犯了先生的底线,纵使是王,先生也会毫不犹豫的出手。 在他和煦的表面之下,还是如剑一般锋利。 “先生,您觉得秦王变了吗?” 盖聂朝着叶千秋又问道。 叶千秋笑了笑,道:“人都是会变的。” “即便是我也一样。” 盖聂的脸上露出了疑惑。 叶千秋笑了笑,道:“随着时间的推移,周围环境的改变,对待人和事的方法,都会发生改变。” “很多年前,我是一个很不好惹的人。” “无论是从内心,还是从外在。” “我的身上都散发着一股咄咄逼人的气息。” “后来,我学会了藏心于身,但依旧杀人如麻。” “再后来,我变得更加温和,但看到令我不舒服的事情,我依旧会将一切斩的干干净净。” 盖聂下意识的问道:“那现在呢?” 叶千秋闻言,微微一笑,道:“现在?” 他没有直接回答盖聂的问题,而是站起身来,朝着池水中走去。 他的脚落在了池水面上,水面仿佛没有感觉到什么异样,没有涟漪四散而去,依旧平静。 叶千秋站在池水的水面之上,背对着盖聂说道:“回去吧,如果真有一天,秦王变成了你厌恶的模样,成为了世人厌恶的对象,由我来将他变回来。” “如果变不回来呢?” 盖聂又问一句。 叶千秋道:“那就让这一切,都随风而逝。” 盖聂听到这里,眼中泛起精光,随即,他站起身来,朝着叶千秋深深一躬,悄然退去。 …… 时光荏苒,转眼间,又是一年。 去年,秦国大举兴兵攻打赵国,王翦统率驻扎在上郡的军队攻下井陉,杨端和率领河内驻军一同进攻赵国。 赵国武安君李牧和将军司马尚率军顽强抵抗秦军。 于是,秦国派人用重金收买赵王迁的宠臣郭开,让他在赵王迁面前诋毁李牧和司马尚,说他们企图兴兵反叛赵国。 赵王迁因此便派赵葱和齐国将军颜聚取代他们。 李牧不接受命令,赵王迁派人暗地里趁李牧没有防备将他抓住杀害,并撤免司马尚的官职。 王翦趁机猛攻赵国,大败赵军,杀死赵葱,秦军在短短数日之内,便攻克邯郸,俘虏赵王迁,赵国至此灭亡。 赵王迁被俘虏后,秦王嬴政将他流放到房陵的深山之中。 而赵国的公子嘉在代地又复建了苟延残喘的政权。 赵国一灭,天下的局势就陡然清晰过来。 秦国一统天下的步伐,终于迈出了坚实的一步。 事实上,邯郸不是被攻破的,而是在秦军的威势之下自己坍塌的。 面对杨端和大军与李信大军南北夹击,赵国腹地的赵军没有一个像样的大将领军防守邯郸,更兼井陉山主力大败的消息迅速传开,赵军顿时乱得没了章法。 邯郸被秦国收入囊中之后,嬴政大喜,邀请叶千秋一同前往邯郸。 叶千秋拒绝了。 邯郸对于嬴政来说,是一个刻骨铭心的地方。 他是去怀念旧事,也是去一展胸中不忿去了。 叶千秋自然不会去。 事实上,灭赵之后。 叶千秋便更是处于一个深入简出的状态。 整日在太玄学宫之中修行,和在太乙山上时,没什么区别。 只是修行的进境,可能不是那么尽如人意。 在结成无垢金丹之后,想要更进一步,需要付出更多的时间,不是十年八年就能办到的,这个时间可能很漫长。 秦国的这辆战车,已经在一统天下的大道之上越行越远。 他不用做太多的事情,只需等待即可。 他在等待秦国内部爆发危局。 无论是昌平君,还是其他人。 他相信,这个时间不会太久了。 …… 太玄学宫。 池水一旁,半掩半露的岩石上,身着绯色薄衫的红莲手拈野花斜坐其上,一双欺霜赛雪的玉足在水中轻勾缓荡,玩得煞是开心。 河边映着她的绝世姿容,端的是明艳异常。 红莲在太玄学宫也呆了一年多了。 跟在叶千秋身边修行,对她还是有很大好处的。 她最起码没有完全陷入仇恨的漩涡当中。 只是这一年多来,没有卫庄的消息,她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太高兴的。 女儿家的爱意终归是只能藏在心底,不能与他人言说。 这时,已经十一岁的扶苏出现在了水池畔,朝着红莲叫了一声“师姐”。 红莲没看扶苏,直接道:“师父在休息,你坐在这里等一会儿吧。” 扶苏闻言,也不多问,就坐在水池畔,悄然打坐起来。 红莲朝着扶苏瞅了一眼,脸上露出得意之色。 欺负欺负扶苏,算是她在太玄学宫之中,为数不多的乐趣了。 这时,远处的楼阁之中,传来了叶千秋的声音。 “扶苏,进来。” 扶苏听到叶千秋的话,急忙起身,朝着叶千秋所在的楼阁之中行去。 片刻后,扶苏看到了师父叶千秋。 此时,叶千秋身着一身宽大的秋白袍,背对着扶苏。 扶苏恭敬的朝着叶千秋躬身施礼,然后道:“师尊。”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最近昌平君邀你去了几次他府上?” 扶苏闻言,回道:“师尊,昌平君一共邀我去他府上五次。” “我只去了两次。” 叶千秋道:“你的身份特殊。” “往后昌平君的邀约,你一律不要理会。” 扶苏已经十一岁了,在叶千秋的教导下,明白了这世上的很多事,都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扶苏道:“弟子明白。” “师尊,我去昌平君府上时,见到了一个人。” 叶千秋道:“什么人?” 扶苏道:“农家侠魁田光。”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知道了,今日的功课你还没做,你先下去吧。” 扶苏闻言,当即躬身退去。 扶苏离去之后,一道身形在楼阁之中悄然而现。 “逍遥,密切关注芈启的动向。” 从赵国归来的逍遥子,又从掩日摇身一变,成为了道家的杰出弟子。 这段日子以来,叶千秋对于昌平君的监视一直没有停止过。 甚至,在很久以前,昌平君刚刚做上秦国右丞相之位的时候,他就已经让几名道家暗子进入了昌平君府上。 芈启还真是没让他失望。 不仅暗中资助扶持农家,还放走了曾经在咸阳为质的燕丹。 这一次,芈启已经准备在韩国旧都新郑发起一场暴乱。 而这场暴乱是由流沙的张良主导,和芈启进行的一场交易。 如果叶千秋猜的没错的话,待嬴政从邯郸回来之后。 新郑的暴乱就要发动了。 …… 秦国的大军灭掉了赵国之后,没过多久,顺带着连苟延残喘了多时的魏国也一并给灭了。 到了秦王嬴政二十年的冬天。 曾经挡在秦国东出大路上的三晋,已经尽数被灭。 如今之天下,也只剩下了秦、楚、燕、齐四国。 入冬时节,嬴政从邯郸归来了。 从邯郸归来的嬴政变得更加忙碌了。 不过,对于先灭楚国,还是先灭燕国。 朝野之上有了两种不同的见解。 有人以为,应该先灭楚国,有人以为应该先扫除燕国。 王翦统帅灭赵的大军还在赵国境内驻扎,筹划连续攻灭燕国之战事。 而因为朝野之上的争端,攻燕之事暂缓。 楚国地大物博,乃是天下大国。 燕国虽弱,但一直在蠢蠢欲动,暗中扶持在代地称王的赵国公子嘉。 两者之间如何抉择,成为了嬴政的一块心病。 于是,这一日,嬴政出了咸阳宫,来到了太玄学宫之中,来请教叶千秋。 到底是先攻取燕国为好,还是先攻取楚国为好。 叶千秋所居住的楼阁外。 叶千秋没事的时候,也会在池水畔钓鱼。 有时候一钓就是一整天。 冬天到了。 天气寒冷,前两日还下了雪。 嬴政和叶千秋坐在池水边,一人手中握着一根鱼竿。 鱼竿晃动之间,叶千秋又钓起了一条鱼。 叶千秋将钓起的鱼又放回了池水里。 嬴政见状,有些疑惑的朝着叶千秋问道:“先生何故要将这鱼再放回池水之中?” 叶千秋笑道:“王上以为,钓鱼最重要的是什么?” 嬴政闻言,略作沉吟,然后说道:“是钓鱼的过程?” 叶千秋笑了笑,道:“王上说的没错。” “钓鱼,最值得享受的便是这个过程。” “有些事,结果并不是太重要,重要的是有没有享受到这个过程。” “当鱼儿上钩的那一刻,那种满足感,是旁人无法体会的。” 嬴政听了,细细思考着。 不多时,嬴政手中的鱼竿也动了。 他将咬钩的鱼钓上来之后,然后将鱼儿扔进了一旁的木盆之中。 “先生以为,目下,我大军当先取楚,还是先取燕?” 叶千秋笑了笑,道:“在我看来,这二者都没什么区别。” “无论孰大孰小,都是这池子里的鱼。” 嬴政闻言,心头豁然开朗。 他笑道:“每次聆听先生教诲,总是能让寡人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 叶千秋笑道:“王上,听闻新郑发生了暴乱。” “昌平君芈启已经向王上请旨前去新郑平乱。” “不知可有此事?” 嬴政点了点头,道:“的确有此事。” “昨日,寡人才批复了昌平君的奏请。” 叶千秋道:“新郑暴乱一事,另有蹊跷。” “昌平君的心思已经不在秦国了。” 嬴政一听,脸色有些难看,他悠悠说道:“幸亏先生提醒的早。” “寡人早有防备。” 叶千秋道:“既然他的心已经不在秦国,那便用他为饵,替大秦再做一件事吧。” 嬴政闻言,眼中一亮,道:“先生有何谋划?”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将计就计,放他归楚,借芈启破楚,事半功倍。” 嬴政沉吟片刻,道:“先生的意思是让芈启带假消息归楚。” 叶千秋手中的鱼竿又动了,叶千秋一把将鱼竿提起,然后笑道:“也不一定要这样做,更稳妥的是,就是放他归楚之后,找人取而代之,成为“芈启”。” “具体计划,由李斯去施行最为妥当。” “李斯是楚人,只有楚人才最清楚楚人的弱点。” 嬴政听完之后,脑海之中,有很多事一下子就清晰起来。 他脸上露出大喜之色,笑道:“寡人得先生相助,犹如周文王得姜太公是也。” …… 夜,昌平君府,大书房之中。 昌平君芈启正在看着密报。 他身上流淌着的是楚人的血脉,虽然他在秦多年,但自从其父楚考烈王过世之后,他便一直在暗中联系六国之人和反秦势力。 从他继任秦相以来,他便知道,早晚有一天,秦国的战车要开向楚国。 身为楚国王族血脉,他岂能看到楚国倒下秦国的铁蹄之下。 如今,三晋都已经被秦国灭掉。 秦国下一步就会将屠刀挥向楚国,眼下的局面,已经到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局面。 他已经联系好了魏国、韩国的旧世族。 此次,流沙统领张良暗中起用流沙的势力在新郑发生暴乱,就是他们达成的初步合作。 如今韩国旧世族的残存私兵已经陆续秘密开进上党山地聚集,以段氏、侠氏、公厘氏三大部族为主力。 加上流沙统领张良这几年搜寻的门客与散兵游勇,共计六万余人。 还有昔日魏国信陵君的门人,还有农家的人。 经过各方会商,已经议定了在明年夏忙之后举事。 张良制定的复国方略是上中下三策:上策仿效代赵,迎回韩王宇在上党立国,恢复韩国国号。 中策拥立韩国一王族公子为君,相机南下,在楚韩交界处立国。 下策由三大部族公推一人称王,国号必须为韩,立国之地届时相机确定。 魏国信陵君旧时门客两千余人,伪称齐人,进入上党成为“韩军”主力相助。 当年追随信陵君击杀大将晋鄙的朱亥,被张良定为三千敢死之旅的主将,魏国王室通过信陵君门客力量,秘密资助张良二十余万金,并许一支“商旅”车队从魏国敖仓秘密运送粮草北上,绕道旧赵官道从壶关进入上党。 只要他能前往新郑,顺利平定暴乱,然后再和嬴政奏请前往楚国旧都郢陈安抚旧民。 这事便算成了。 想到这里,芈启的脸上泛起了一丝潮红之色。 他一定会给嬴政一记重拳,要让野心勃勃的嬴政无法再继续吞并天下。 …… 就在咸阳城中,暗潮汹涌之时。 燕国的都城蓟城之中,也在酝酿着一场大风暴。 这是一座幽静神秘的庄园。 坐落于蓟城的东南边。 庄园之中,有一片碧蓝的湖水,一片火红的胡杨林。 湖水清澈甘甜,历来是燕国王室酿酒坊所在地,所以,就叫做燕酩池。 如今,酿酒坊已经在庄园里消失很久了。 这座庄园,如今属于燕国的太子丹。 此时,在这座庄园之中的书房之内。 燕丹、荆轲还有农家侠魁田光正在商议着一件大事,足以震动天下的大事。 数年过去,荆轲的脸上也多了不少风霜,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终究变得冷漠。 一张目光凛冽、冷峻深沉的脸上浮现出的是恨意。 燕丹坐在一旁,悄然说道:“荆兄弟,此事,你当三思。” “若你答应了此事,那无论成与不成,你都再无生还的可能。” 荆轲的眼前浮现出了曾经青梅竹马丽姬的笑容。 当年,燕丹前往咸阳为质,他身为燕丹好友,便跟随其一起入秦。 与此同时,一起进入秦国的,还有他青梅竹马的爱侣丽姬。 每每想到丽姬之事,荆轲心中的恨意就愈发高涨。 他恨嬴政,也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要将丽姬带到咸阳去。 回到燕国的这两年,他无时不刻想着向嬴政报仇。 嬴政抢了他的女人,必须要付出代价! “太子,你无须再劝,我已经下定了决心,定要做成此事!” “纵使是九死亦无悔!” 荆轲的脸上散发出了执着之色。 此时,坐在一旁的农家侠魁田光说道:“想要做成此事。” “首先需要的便是一把绝世利器。” 荆轲道:“这不是问题,我的残虹剑足够锋利。” 燕丹却是摇头道:“残虹作为一把刺客的剑来说,太长了,我这里有一把锋利无比的匕首。” “也只有匕首短小易藏而不会被发觉。” 田光继续道:“除了绝世利器,第二个便是要准备能够踏上咸阳大殿,并能被秦王亲自召见的大礼。” 燕丹道:“邦国之间,最大的礼物便是土地。” “我将与秦国云中郡相邻的全部畜牧之地八百里,献给秦国为礼物,如何?” 田光摇头道:“不行,那是燕国事实上已经不能有效控制的地域,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其中有诈。” “要献地,只能是燕南之地,燕南之地,是燕国易水之北、蓟城之南的最为丰腴的平原丘陵地带。” 燕丹闻言,脸上露出挣扎之色,随即,他一咬牙,道:“也好,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如果能杀了嬴政一切都值得了。” 田光又道:“想要让此事万无一失,除了这两样,还需要一件大礼。” 燕丹道:“什么大礼?” “如今秦王正悬赏千两黄金、万户食邑要索樊於期将军的项上人头。” “只要能够把樊将军的首级献给秦王,那么必然能顺利获得秦王召见,果能如此,取他性命,便多了许多胜算。” 田光在一旁分析道。 燕丹一听,顿时面色有些难看。 “这不行,樊於期将军走投无路来投我,到了燕国之后,一直致力于操练我军士兵,只希望有朝一日可以率领大军攻打秦国,报效我燕国。” “我若割了他的人头献给嬴政,天下人将会如何看我燕丹?” “此事,万万不行。” 田光看了一眼旁边的荆轲,然后笑道:“好,既然太子不答应,那这个大礼便作罢。” 片刻后,田光和荆轲离开了。 只留下燕丹一人在书房之中。 此时,书房之中安静无比。 四面书墙的上散发着昏黄的气息,燕丹孑然的身影伴着朦胧的月光。 燕丹面壁,负手而立,神色变得深沉而愁郁,一丝憔悴深锁在他眉宇间。 他深郁的眼底仿佛依附着和荆轲有些神似的灵魂。 这时,一个雍容大方的女子进入了书房之中。 她来到了燕丹的身后,从背后将燕丹牢牢的抱住。 “夫君,你在想什么?” 曾经的阴阳家的东君,如今的太子妃焱妃正在感受着燕丹身上的气息。 他们已经结为夫妇好几年了。 “自从六指将墨家巨子的位子传给我之后,我就时常觉得愧对于他。” “他从前可是极力反对荆轲刺杀嬴政的。” “然而,现在此事终究还是要做成了。” “夫人,你说如果六指知道了,会如何?” 燕丹一手轻轻抚着焱妃的手背,悄然说道。 焱妃的眼中闪过一抹精光,道:“夫君,你要做的是大事。” “现在你才是墨家巨子。” 燕丹叹息一声,然后说道:“我现在每每闭上眼睛,眼前就会清晰的浮现出一张少年阴骘抑郁的脸庞。” “那是嬴政的脸庞,他让我做了很多年的噩梦。” “如今,这个噩梦或许就要结束了。” 焱妃安抚道:“夫君,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燕太子丹不觉深深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嬴政他该死啊!” “当年,在新郑城外,我本来可以杀了他!” “但是,我念及旧情,没有对他动手。” “谁知道他竟然是那般的铁石心肠。” “我在秦为质数年,曾经不止一次央求他放我回燕国。” “可是,我等到的是什么。” “他真的……该死!” 权力,至高无上的权力可以安慰一个人受伤的心灵,也可以炽热一个人潜藏的恨意。 此刻的燕丹脸上,满是怨恨。 饱经磨难的痕迹早已深深刻划在他眉宇之间,朝朝暮暮,永不褪去。 此时此际,他对秦王的怨恨就如一把在体内霍霍磨砺的刀。 刀磨得越发锐利,恨已经深入骨髓。 刺杀秦王。 这一惊天之举,多少年来各国王侯将相无不日思夜盼,却无人敢为,但他太子丹是志在必行。 擒贼先擒王,秦王一死,秦必大乱。 树倒猢狲散,一时之间无人承继秦王大志,如此一来,秦必乱象频现、一蹶不振,无力再攻打燕国,无能再进行任何杀戮。 太子丹的眼神中射出破釜沉舟的决心。 刺秦,更是破秦! …… 数日之后。 易水河畔。 残阳如血,北风卷地,波涛汹涌。 一片白茫茫的人群,肃然挺立。 以太子丹为首的众人前来给荆轲送行了。 这些人之中,大多都是荆轲的旧友,还有不少墨家的弟子。 荆轲心头蓦然涌起一种莫名的悲壮之情。 荆轲的眼圈泛红,眼角涌出了一丝泪水。 荆轲一跃下车,对着太子丹与所有的送别者深深一躬。 太子丹捧起了一尊硕大的铜爵,肃然一躬,送到了荆轲面前。 荆轲一饮而尽,朝着众人拱手之后,没有说一句话,直接跃上车去,遥遥而去。 易水河畔,寂静的唯有萧萧风声。 此时,有筑音传来。 只见一个气质忧郁高雅,容颜俊美的男子站在河畔,敲响了筑。 筑音铿锵有力,清脆低回。 已经乘着马车离去的荆轲听到了筑音,高声唱道。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筑音犹如战鼓一般,激荡在易水河畔,久久不曾消失。 寒风萧萧,江水滔滔,似有无尽悲凉在心头。 …… 咸阳,太玄学宫。 叶千秋看着手中的密报。 和一旁的逍遥子说道:“荆轲出发了。” 逍遥子一脸唏嘘,道:“没想到燕丹竟然这么疯狂。” “单凭一个荆轲,纵使荆轲剑术出众,但秦王身旁护卫森严。” “除了罗网杀手暗藏,还有影密卫护卫。” “更何况,凡外臣觐见秦王,盖聂一定会随行。” “燕丹此举是在将自己拉入无尽的深渊呐。”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可惜六指黑侠不听我的劝,还是让墨家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逍遥子道:“那此事要不要通知秦王?” 叶千秋道:“不用。” “给荆轲一个机会吧。” “希望荆轲能让嬴政变得清醒一些。” “这几年,他的确有些飘了。” 逍遥子闻言,倒也不觉叶千秋这话有什么问题。 如今,天下间的人都对秦王畏惧无比。 但逍遥子却是知道,纵使世上的人都怕秦王,掌门对秦王依旧是曾经那副模样。 他明白,掌门之所以支持秦王一统天下,就是为了天下早日归于一统,世上的战火早些平息。 如今,随着时间的推移,秦王灭了三晋之后,志得意满,这几年还是做了不少暴虐之事。 比如说,到了邯郸之后,曾一举杀了邯郸的不少人。 如今,在天下间,不少人的眼中,秦王是十足的暴君。 “掌门,那芈启那边,我们该怎么做?” 逍遥子又问道。 叶千秋道:“他离开咸阳之前,我会去见他一面,他邀请了我好几次了,我一直没搭理他,趁他离开前,我再去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逍遥子微微颔首。 …… 几日后。 昌平君府。 昌平君热烈的招待着叶千秋。 “国师,您可是有日子没来我府上了。” “明日,我便要离开咸阳,前往新郑去平息暴乱了。” “新郑暴乱持续了快三个月了,一直没有得到有效的解决。” “我此去,恐怕需要不少时日。” “往后,恐怕就没什么机会和先生一起坐下来聊天了。” 叶千秋闻言,淡淡一笑,道:“昌平君不必客气。” “昌平君此去新郑,定然能将暴乱平息。” 芈启闻言,举起酒爵来,朝着叶千秋笑道:“那就借国师吉言了。” 二人又客套了一番。 这时,芈启却是突然朝着叶千秋说道:“不知国师对王上定策,先灭楚国如何看?” 叶千秋闻言,不禁笑道:“灭楚之事,乃是朝臣共同商议的结果。” “由李信率二十万大军南下,应当是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芈启听了,却是微微一叹,话锋又一转,道:“两年多以前,我姑母太后受人所害,险些丧命。” “全靠国师妙手回春,才将我姑母太后的性命从鬼门关给拉回来。” “本相一直想找个机会谢谢国师。” 叶千秋平静道:“举手之劳,昌平君无须言谢。” “只是,为害华阳太后的幕后黑手一直都没有找到。” “有些可惜。” 昌平君脸上没什么特殊的变化,他微微一笑,道:“听闻此事王上一直都是让罗网的人在查。” “赵高办事不力,实在该罚。” “不过,赵高一向受王上维护,便是我等这些朝廷重臣也不敢和人家中车府令大人作对。” “国师,往后你可得多多注意这赵高啊。” “此人阴狠毒辣,就像那暗地里的毒蛇一般,随时都准备咬人。” “国师本事大,但也要小心为上,如果有一天,王上听信了谗言,对国师生了误会,那可就不好了。” 叶千秋笑道:“只要是一心为秦国做事,为一统天下的大业做事,毒蛇也好,狼狗也罢,都有存在的理由。” “若是毒蛇、狼狗咬到了人,那就杀了,再换一批便是。” “你说对吗?昌平君?” 芈启听到这里,眼中闪过一抹精光,随即哈哈大笑道:“国师就是国师,境界就是比我们这等凡夫俗子的高。” 叶千秋没在芈启这里停留多久,呆了大概不到一个时辰便离开了。 待叶千秋离去之后。 芈启来到了大书房之中。 一个黑影早已经在书房之中等候他。 “怎么样?试探出什么没有?” 黑影仿佛没有实质,但声音却是十分清晰。 芈启的脸上露出凝重之色,道:“太玄子此人深不可测,本以为有机会可以将其拉拢到我们这边来,现在看来是我想多了。” “目下,最紧要的还是我归楚之事。” “太玄子本事再大,也不过是局外人。” “他根本不知道青龙计划已经启动。” “眼下还是不要节外生枝,待将秦军重创之后,再找机会。” 黑影闻言,悄然说道:“那祝你一路顺风。” …… 太玄学宫。 叶千秋坐在阁楼之中。 逍遥子坐在叶千秋身旁。 叶千秋道:“你跟着芈启去新郑,待他南下郢都之后,找机会干掉他。” “然后假扮他,助李信大军,一举破楚。” “到时候,具体如何行动,李斯会和你联系。” “去吧,万事小心。” 逍遥子微微颔首,然后消失在了楼阁之中。 多年过去,逍遥子的实力也已经有了长足的长进。 道家的梦蝶之遁,他也早已经学会。 送走逍遥子的第二天,叶千秋便入章台宫,准备和嬴政辞行,要回太乙山小住一段时日。 章台宫中。 嬴政听闻叶千秋要回太乙山。 稍微一愣,然后也就答应下来。 如今,朝堂之上,天下之间,很多事都已经步入正轨。 嬴政要找叶千秋指点迷津的时候也越来越少了。 叶千秋要回太乙山修行,嬴政自然不会阻拦,只是和叶千秋说道:“天下一统之时,先生定要下山来,与寡人一同见证这山河社稷。” 叶千秋笑着也就答应下来。 离开咸阳之前,叶千秋又去甘泉宫见了一趟华阳太后。 三年之期将至。 华阳太后虽然看起来和平常没什么两样,但叶千秋知道,她的性命已经走到尽头了。 华阳太后看到叶千秋来了,很是高兴,不管怎么说,叶千秋于她有救命之恩。 叶千秋离开之前,和华阳太后说了两句话,让华阳太后的心扉久久不能平静。 半个月后,华阳太后薨逝在了甘泉宫中。 …… 叶千秋这一趟离开咸阳,短期之内,便不打算下山了。 秦国内部之乱,他都早已经提前做好了布局。 昌平君芈启注定折戟沉沙。 逍遥子干掉他,取代他之后,便不会再有芈启叛秦一事,芈姓一族也不会因此而受到牵连。 扶苏也不会因此而受到嬴政的猜疑。 叶千秋给华阳太后讲了芈启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华阳太后听后,知道芈姓一族得以保存,于是,再无遗憾,撒手人寰而去。 这一趟回太乙山,叶千秋没有带扶苏。 他教了扶苏好几年,也该让他学会独立了。 离开咸阳,叶千秋带上了红莲和紫女。 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 这几年,红莲和紫女没有被仇恨驱逐,安稳的在咸阳生活了几年。 叶千秋觉得,现在他们已经到了和化身无尘的韩非相见之时。 …… 这一日,咸阳城外,车马萧萧。 盖聂来送叶千秋。 盖聂道:“先生,天下一统没两年了,待天下一统之后,我会到太乙山去拜见先生的。” 叶千秋淡淡一笑,拍了拍盖聂的肩膀,没有多说什么。 此时,朝阳正在缓缓从天际边升起。 叶千秋和红莲、紫女策马奔腾而去,离咸阳城越来越远。 初晨的光辉洒落在三人的身上,三人的身形渐渐消失不见。 盖聂站在城门前,怔怔的看着远方,心中突然有一种感觉。 也许,他和先生再见面时,将会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盖聂就站在城门前,一直站着,看着人们进进出出咸阳城。 当年,他之所以来秦国,是觉得秦国最有实力,可以一统天下,拯救万民于水火之中。 当他第一眼看到嬴政的时候,就知道嬴政是天生的王者。 所以,他甘愿成为嬴政的首席剑师,保护了嬴政很多年。 很多年过去了,他从一个少年剑客成长为了一个成熟的持剑者。 而天下也终将归一了,天下间的百姓应该会生活的更好。 他以前相信嬴政一定会是一个明君,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当他见识了嬴政的另一面,内心深处,已经有了细微的变化。 良久之后,他正打算回城。 这时,只见一架车马从渭水河畔快速驶来,上面挂着燕国的旗帜。 马车的一旁,有一个布袍男子策马而来。 盖聂目力极好,看清楚了那男子的面容,脸上浮现起一抹苦涩的笑意。 “荆轲……你终于来了。” 第44章 落花晓梦,一统之势(万更求订阅) 当叶千秋三人胯下的骏马沿着渭水河畔不停疾驰之时。 他们很巧的碰到了来自燕国的使团。 叶千秋勒住了前进的骏马,和紫女、红莲停了下来。 紫女长久以来平静的脸上,泛起了几丝莫名之色,对于天下形势的把握,敏锐的察觉到了此时燕国使团到咸阳来,很不简单。 “燕国是来投降了吗?” 紫女如是说道。 红莲没有吭声,七国的天下,终将归于秦。 这是连她这个曾经天真浪漫,不懂天下大势的女儿家都已经明白的事情。 三晋以灭,燕、楚、齐,还能在这世上留存多久呢? 叶千秋道:“我们在这里等一等。” “或许可以碰到故人。” 前方,策马奔腾,激起阵阵尘埃扫荡于空中,沙土漫天飞扬。 燕国的旗帜还在那车架前飞舞着。 车马疾驰的声响由远及近,轰然响起。 杂沓错乱的马蹄震碎大漠中荒凉的孤寂,顿时活络了气氛,振奋了天地。 漫天烟尘中忽现十几骑铠甲骑兵两侧护卫两辆镶金饰玉的华丽马车。 路远途遥,马车内随行的人俱已不堪疲惫,昏昏欲睡。 马车前的马匹低垂着头,向着唯一的方向径自往前直奔,似乎能够清楚觉知自己的使命未到终点,一刻也不能停歇。 荆轲闭目凝神,稳坐马车中,分外清醒。 他的手中紧紧握着入朝秦国的两件大礼,督亢地图和樊於期的人头。 太子丹虽然不同意以樊於期的人头做为大礼,但樊於期经过了他和田丹的劝说,还是毅然决然的割下了自己头颅,来帮助荆轲。 秦国大军已势如破竹地横扫了三晋大地,兵锋所指,下一步进攻的目标极有可能是邻近弱小的燕国。 如无意外,只要高踞在咸阳的那个冷血暴君一声令下,燕国在一夕之间便足以被吞没。 虽然荆轲还不能确定这两件礼物在秦王心中的分量有多重,但他明白,这已经是燕国最后、也是最大的存活希望。 除此之外,燕国上下值得秦王回眸一顾的东西,就只剩整个燕国了。 荆轲紧握着地图,仿佛见到了匕首锋利的光芒毕露,直射他的眼睛更刺痛了他的胸口。 这把匕首,或许可以将嬴政那个暴君的血给饮尽,或许可以改变天下。 一把匕首,该用来杀人。 但该杀的又是什么人,匕首没有决定的权利。 一把匕首的使命取决于紧握匕首的人。 他会让这把匕首永远留在历史的印记当中。 现在,应该已经快要到达咸阳了吧。 正当荆轲闭目沉思的时候,马车忽然骤停下来。 荆轲浓眉一锁,双目精光暴射,沉声道:“为何停车?” 驭者连忙回道:“回禀专使大人,前方有人阻道拦路。” 荆轲挑起车帘。 一眼望去,便看到了在前方大道之中停留的三人。 叶千秋面色不变,看到了荆轲,果然不出他所料,是荆轲的车架到了。 一旁的红莲看到了这个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人,不禁讶然,抬手指着荆轲,道:“你……你不是那个……” 当年在新郑城的往事,一下子就涌上了红莲的心头。 荆轲的目光很冷。 他没有想到会是叶千秋出现在这里。 现在的他和几年前的他,心态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面对大秦国师太玄子,荆轲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说话。 而且,他也有些疑惑,太玄子这大秦国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不过,他还是走下了马车,朝着叶千秋拱手道:“原来是大秦国师。” 叶千秋就坐在马背上,朝着荆轲看着,淡淡笑道:“荆兄弟,好久不见。” 荆轲闻言,似乎想起了当年在邯郸城时,他和雪女面对罗网杀手之时,还是叶千秋救了他。 想到这里,荆轲的脸色终究是有了一丝变化。 他朝着叶千秋道:“叶先生,许久不见了。” “自从当年蓟城一别,便再也没见过先生,先生的救命之恩,荆轲尚未报答。”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旧事就无须再提了。” “你我今日能在这里相遇,也算是一种缘分了。” “既然是缘分,有一言,我就不得不说。” 荆轲道:“请先生明言。” 叶千秋道:“大国之争,在堂皇大道。” “任何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最终都是徒劳的。” “此次,荆兄弟奉燕王和燕丹之命,入朝觐见秦王,无论是出于何种目的,最终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失败。” “燕国若想存活,惟今之计,只有联合齐、楚二国,重拾当年苏秦合纵之计,群策群力,以三国之力合击秦国,燕国才有可能逃脱亡国灭族之难。” “当然,即便三国合纵,最终的结果也只能是被秦所灭。” “因为,这天下一统之势已经是无人可挡。” “任何想要螳臂当车的人,定然会被这股大势给碾压的连骨头渣滓都不剩。” 荆轲闻言,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太玄子身为秦国国师会对自己说这么一番话,但他能感觉到对方似乎并不把自己看做是敌人。 荆轲叹了一口气,道:“太玄先生所言有理,然则事以至此,远水解不了近火,燕国目下除了献上厚礼,已然别无他法了。” 叶千秋知道荆轲不会回头,他注定要去完成他的使命。 他看着荆轲,曾经在新郑城中意气风发的少年,终于在这天下大势之中选择了属于自己的路。 叶千秋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此别过,祝你好运。” 叶千秋夹了夹马肚子,胯下的骏马犹如离弦之箭一般,朝着风沙之中行去。 “驾!” 紫女一拍马背,早已跟了去。 红莲回望一眼荆轲,当年在新郑城中,荆轲给她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但,多年过去,不仅是她变了,就连这个曾经的布衣少年也变了。 红莲没有说话,拍马而去。 荆轲看着叶千秋三人离去的方向,久久无言。 他想到了当年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 很多人,终究是远去了。 无论是六指巨子,还是这些曾经只在他生命之中没有出现过几次的人,从今往后,可能是再也无法相见了吧。 片刻后,他抬头凝望天际,太阳已经完全出现在高空之中。 倏忽间,他觉得这太阳是无比的刺眼,这一轮太阳就像是天空的眼睛。 此时,有风沙袭来。 荆轲的眼睛有些模糊了。 他看着那悬于高空的太阳,觉得那是一双好似在悲泣的眼睛,又仿佛是一双正在滴血的眼睛。 更像是,他此刻隐隐抽痛的心。 …… 良久之后,叶千秋三人奔行出去老远,他突然勒马回望。 看着已经消失在了尘沙之间的燕国使团车队。 叶千秋不禁露出唏嘘之色。 紫女敏锐的察觉到了叶千秋的情绪变化,在一旁朝着叶千秋问道:“先生,有什么不对吗?” 叶千秋闻言,微微一笑,然后摇头道:“没什么。” 随即,一行三人,朝着太乙山方向,快速奔行而去。 …… 太乙山上,白云飘飘,鸟语花香。 一日后,叶千秋带着紫女和红莲终于回到太乙山。 道家众弟子知道掌门人回来了,都很高兴。 毕竟,掌门回山之后,意味着可能他们又有机会听掌门讲道了。 能听掌门讲道可是一件令人欣喜的事情。 在坐忘峰上的韩非一直处于闭关状态。 事实上,道家一统之后,能在坐忘峰修行的人,可不多。 叶千秋回到太乙山后,先将紫女和红莲安顿好。 在山上呆了大半年,将山上的事情都给梳理一遍。 发觉没什么大问题,也就不再担心。 长生子和赤松子管理日常事务,都还是挺拿手的。 所以,叶千秋回山之后,整日也就是和北冥子、道玄子谈玄论道,修行下棋,有时候叶千秋会注解道家典籍,还会去钓鱼。 日子过的自然是悠闲十足。 就这样,转眼间就是大半年过去。 叶千秋终于想起来,要带着红莲和紫女去见长时间在坐忘峰上修行的韩非了。 韩非并不知道叶千秋已经回来半年多了。 事实上,他平日里只在坐忘峰的无功斋之中修行,有道玄子看着,他纵使想乱跑,也没有机会。 叶千秋早就给道玄子下了死命令,韩非不能离开他的视线范围。 每日,也会有弟子前来给韩非送饭。 韩非在道家是一个比较特殊的存在。 众弟子只知道,这个道号无尘的家伙,是掌门人的亲传弟子。 坐忘峰上,无功斋之中。 韩非看到叶千秋出现之后,很是意外。 他满脸惊奇的看着叶千秋,道:“我还以为你要把我丢在这里很久。” 叶千秋道:“怎么?” “你在山上过的不好?” 韩非道:“倒谈不上是过的不好。” “只是,我已经很久没这么自在过了。” “自在的时间久了,总会有一种虚度光阴的感觉。” 叶千秋笑道:“所以,你需要修行。” “人活在世上,没有规定一定要去做些什么。” “怎么?难道你还没看开你的过去?” 韩非道:“说实话,在山上的这两年,我的心里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我想起了很多过往的事情,进行了自我反思。” 叶千秋闻言,微微一笑,道:“这么看来,你还是很有悟性的,毕竟你还知道反思。” 韩非一脸无奈的说道:“掌门,你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我以前不知道反思自己?” 叶千秋笑道:“从前,我只在你的身上看到了过度自信。” 韩非道:“好吧,我知道你是在说我从前有些自负。” 叶千秋笑道:“我这一次归山,给你带了两个熟人。” 韩非挑眉,道:“不会是卫庄吧?” 这时,叶千秋拍了拍手掌,朝着无功斋外喊了一声。 “你们可以进来了。” 随着叶千秋话音一落。 只见红莲和紫女联袂走进了无功斋的小院之中。 当红莲和紫女看到韩非的瞬间,两个人彻底愣住了。 她们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韩非看到红莲和紫女出现,也是忍不住从屋檐下站起身来,朝着二人大步流星的走了过去。 从前的韩非虽然死了。 但是,亲情和爱情这种东西是无法割舍的。 “哥哥!” 红莲动情的喊了一声,朝着韩非扑了过去,扑进了韩非的怀里。 韩非紧紧的将红莲给拥在怀中。 “哥哥……我不是在做梦吧。” “你真的还活着?” “你没死。”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红莲的眼圈泛红,一脸激动,感受着来自哥哥韩非的气息。 “嘶!疼……” 这时,只听得韩非怪叫一声。 只见韩非抬手捂着腰间,一脸哀怨的看着突然出现在他身旁的紫女。 “喂喂喂,不用这么狠吧。” “只是三年没见而已,又不是……” 紫女抬手,又在韩非的腰间狠狠的扭了一下。 “你没死,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紫女的脸色很不善。 韩非吸溜吸溜的倒吸着寒气,赶紧朝着坐在屋檐下的叶千秋求救。 “掌门,救命啊!” 叶千秋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一边往里屋走,一边说道:“最近有点困,我去休息休息。” 说完,叶千秋进了里屋之中,门也被紧紧闭上。 韩非见状,只好举手投降,朝着紫女和红莲不停的解释了起来。 无功斋的院子里,韩非、紫女、红莲的声音还在响起。 叶千秋却是少见的进入了梦乡。 其实,自从叶千秋修行有成以来,他的睡眠就已经很少很少了。 当然,他没事的时候,还是喜欢打个盹儿。 打盹儿的目的在于无意识的修行。 修炼到了他这种地步,修行的每一步,其实都是在追寻一个随心所欲的过程。 入睡时,一切好像就恢复了原本最自然的模样。 而人也就彻底融为了大自然的一部分。 叶千秋的身子消失在了原地。 当然,这并不是真正的消失。 而是一种隐身法。 在叶千秋有意无意的施展隐身法的时候,一般人是无法通过肉眼看到他的存在的。 这是叶千秋成为了道家掌门之后,从道家的千百道法典籍之中学来的妙法。 有人说,人生犹如一场大梦,一梦便是几千秋。 叶千秋入梦之后,反倒是参悟出了一门功法,一门可以将别人拉入自己梦境之中的功法。 他最近就在研究完善这门功法。 他给这门功法命名为《大梦心经》。 这门功法修到极深处,可用自己的梦境影响现实。 最厉害的是,在对敌之时,将对方拉入你的梦境之中。 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对方给杀死。 而修炼这门《大梦心经》的条件也是苛刻的。 需要有着强大的神魂力量。 叶千秋创造功法,只是一时兴起。 也是为了道家的传承添砖加瓦。 时间也就在这样的平静之中悄然流过。 自从韩非和红莲、紫女相见之后。 三人的心境可能都发生了一些转变。 红莲知道是师尊叶千秋救了哥哥韩非,对叶千秋是愈发的尊敬了。 还要主动加入道家,让叶千秋给她起个道号。 叶千秋倒也觉得没什么,红莲本来就是他的弟子。 既然想入道家的门,那收入道家门墙,也没什么问题。 于是,叶千秋给红莲起了个道号,就唤作落花。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这可能是叶千秋给红莲这几年最好的诠释。 她喜欢卫庄,但卫庄可是一直对红莲没有任何不该有的情感。 当然,红莲并不知道落花的含义。 对落花为号,还是很喜欢的。 山上的日子,过的很快。 转眼间,又是一年多过去。 这一日,叶千秋坐在幽林小筑之中,正在和北冥子下棋。 道玄子坐在一旁,静心打坐。 赤松子突然带来了来自咸阳的书简,交给了叶千秋。 叶千秋将书简拿起来,仔细观看着。 看完了之后,脸上浮现出了沉思之色。 这时,北冥子朝着叶千秋说道:“怎么了?” “可是山下有了大变动。” 叶千秋微微一叹,荆轲终究还是死了,荆轲刺秦王,引起了天下震动,但失败的苦果,便是燕国要承受来自秦王嬴政的怒火。 “燕丹派墨家统领荆轲前往咸阳献宝,名为献宝,实为刺杀秦王。” “荆轲刺杀失败,秦军攻燕,燕代联军抗秦大败,燕王喜逃亡辽东。” “燕国虽然还没有被灭,但也和被灭了差不多了。” “楚国那边,项燕所率的项家军勇猛,阻挡了李信大军一段时间,但终究还是被蒙恬和李信两路大军合围。” “楚国被灭,只在旦夕之间了。” “一转眼,这天下七国,便眼看着只剩下齐国了。” “虽然早就料到了会有天下一统之时。” “但,真的到了这一天,还是会觉得,是不是有些太快了。” 北冥子闻言,不禁说道:“秦一统天下的脚步快一点难道不好吗?” 叶千秋笑了笑,道:“从前,我也觉得快一点好。” “毕竟,天下早一日归一,战争便会早一日变的少一些。” “但这个过程太快,可能会引起巨大的反弹。” “秦虽一统,但往后的天下恐怕在短时间内,依旧不会太平。” 北冥子道:“天地万物,自然有其生灭之理。” “凡事不可能面面俱到。” 叶千秋点头道:“道理虽然是这样,但碰到这样的情况,总归是心里有些打鼓。” “看来往后,还是少不了要去做一些事。” 北冥子看了叶千秋一眼,笑道:“那是以后的事情了。” “现在,还是先下完这局棋。” 叶千秋笑着,刚刚落子。 就在这时,却是又有一名弟子来报。 “掌门,有人登门拜师。” “已经连挫我道家一十八名弟子。” 北冥子坐在叶千秋对面,一脸无奈的说道:“看来这盘棋是下不成了。” 叶千秋笑道:“走吧,我们去看看,棋可以回来接着再下。” 北冥子道:“那倒是也可以。”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野路子,竟然和逍遥那个家伙一样,直接打上山来拜师了。” “能连挫而今道家的一十八名弟子,看来,是个好苗子。” 叶千秋笑了笑,道:“去看看便知道了。” 说着,又朝着一旁打坐的道玄子道:“道玄,一起去看看吧。” 话音一落,叶千秋、北冥子和道玄子的身形全部消失在了幽林小筑之中。 …… 袅袅山间,翠竹林中。 竹叶随着清风轻轻飘落下来。 一道还算靓丽的身形出现在了这翠竹林中。 在她的周围,坐着十二名道家长老。 这十二名道家长老,个个道风仙骨,都是道家的中流砥柱,每一个都是修行了一甲子往上的高手。 在十二名道家长老的前方,坐着的是赤松子和长生子这两个曾经的天人二宗掌门人。 这两人如今也都是道家长老,但又因为分管着门中事务,所以,地位比起那十二名道家长老来要稍微高那么一些,是道家的左右首席长老。 二人分别坐在十二名道家长老的上首,静静等待着叶千秋和两个太上长老的到来。 不多时。 道玄子的身形先出现了。 只见道玄子坐在了前方,看着那手持木剑,头发雪白的少女,淡淡说道:“你为什么要拜师?” 白发少女道:“想要变得更强,还需要理由吗?” 道玄子一手抚着白须,淡淡说道:“追求强大,恰恰是内心柔弱的表现。” “你年岁幼小,究竟经历了什么。” 白发少女倏然间将手中的木剑指向道玄子,清冷的说道:“什么也没有,出剑吧!” “我已经击败了道家的好几个长老。” “现在,让我看看你的实力!” “如果你胜不过我,那就叫更厉害的人出来。” “听闻道家是江湖之中武学之道最为强大的门派。” “道家掌门人太玄子更是被誉为百年来道家第一人,这战国天下的最后一位“子”,我很想见识见识这天下间最后一位圣贤是如何的了得。” “有没有收我为徒的资格!” 道玄子淡淡说道:“剑术的高低,并非是道家收徒的准则。” “你想拜入道家,想见识我道家掌门的厉害,并不是不可以。” “但得先让我看看你对道的悟性如何。” 白发少女道:“你想怎么看?” 道玄子淡淡一笑,道:“闭上眼,感觉。” 说罢,道玄子闭上了眼睛。 周围的十二长老,外加赤松子和长生子这两个首席长老也闭上了眼睛。 白发少女有样学样,当即盘膝而坐,将手中的木剑丢在了地上,然后也紧紧的闭上了双眼。 此时,天地间万籁俱寂。 仿佛只剩下了风的声音。 草地上,麻雀飞来,叼着地上的草屑。 又有其他飞鸟而来,还有花蝴蝶也一样飞舞而来,落在了这翠竹林间。 渐渐的,有麻雀、喜鹊朝着白发少女的身上落去。 有的落在了白发少女的肩头,有的落在了少女的头顶。 白发少女一动不动,仿佛变成了一座雕塑。 而此时,前方坐在的道玄子身上,也已经站了不少鸟雀。 鸟雀叽叽喳喳的声音,在林间和风声一起相合,奏响了一曲大自然独特的乐章。 此时,白发少女睁开了双眼。 她的左右两肩之上,还有头顶之上,都站着好几只不同种类的鸟雀。 在她的鼻梁上,还落着一只斑斓的彩蝶。 她的双眼之中,没有多余的情绪。 整个人显得平静无比,好似那古波无惊的湖水,不起一丝波澜。 就在这时,白发少女的目光落在了前方离道玄子相隔不远的地方。 她的脸上顿时露出了惊讶之色,忍不住暗暗惊呼出来。 “那是……” 随着她这一声低呼,落在她鼻梁间的彩蝶顺势飞走了。 而此时,白发少女的目光还落在那前方不远处,满脸的惊讶。 只见那前方不远处,有一大堆鸟雀仿佛凭空站立着一般,最关键的是,这些群鸟的跟前,还站着一头雄鹰。 在这一堆群鸟旁边,还有更令人惊叹的事情发生。 只见还有一堆鸟雀凭空站立着,除了有雄鹰陪伴群鸟左右之外,还有呱呱而鸣的青蛙一动不动的站在。 除了青蛙,还有两条通体翠绿的细蛇,挂在那里。 除此之外,还有几只仓鼠围绕在旁边,还有两只猴子正在打盹儿。 这一幕,简直让白发少女无法想象。 白发少女低声呢喃道:“那里,还有两个人!” “鹰与群鸟,原本是猎杀的关系,却能平静相处。” “青蛙和蛇,仓鼠和猴子这些森林之中的群兽居然也能和平相处在一起。” “无论是鹰,还是蛇,都是凶戾之物。” “但凶戾之物此刻却是没有了凶戾之气,是因为凶戾之气完全被那两个看不见的人给吸收了。” 就在这时,在白发少女的注视之下。 两道身形缓缓从那群鸟群兽之间悄然显现出来。 正是,叶千秋和北冥子。 这时,北冥子发出了一声轻叹。 他身上的鸟雀都飞走了。 而叶千秋身上的鸟雀、雄鹰、毒蛇、猴子、仓鼠、青蛙,却都落在了他身体一旁,各自在地上平静的停留。 白发少女看到这一幕,心湖久久不能平静。 这时,只听得北冥子淡淡说道:“和其光,同其尘,天资尚算不错。” “掌门觉得如何?” 叶千秋看着那白发少女,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道:“是个好苗子。” “可惜绝佳根骨,却是心有桎梏。” 白发少女闻言,突然拿起了身前的木剑,站起身来,朝着叶千秋指去,说道:“不知道我的剑,能不能破你所谓的桎梏。” 少女的眼神之中,多了几抹不为人所发现的痛楚,她极力掩饰着这些。 她的衣衫随着清风摆动着,竹叶从她的头顶飘落。 只见少女突然脚下一动,奋力一起,便直接挥剑朝着叶千秋刺来。 她的速度不算慢,但在叶千秋的眼中却是很慢。 少女一连刺了五六剑,但每当她以为刺到了叶千秋身上时,却是发现,全部都刺了空。 叶千秋就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淡淡笑着。 少女的脸上越来越惊讶。 她又连忙挥出了好几剑。 但是,她发现她这么急速的剑风,居然连在叶千秋身旁站立的那些鸟雀也吓不走。 那些鸟雀还在自由自在的啄着地上的碎屑。 猴子还是在打盹儿。 雄鹰、毒蛇、仓鼠、青蛙,全部无视了她。 “这怎么可能!” 白发少女的心头满是惊骇。 若是平时,单凭她的这剑风,这些群鸟百兽都得吓跑。 但是,现在,群鸟百兽全都对她的剑风置若罔闻。 白发少女顿时明白过来。 不是她的剑吓不走这些鸟雀百兽,而是眼前的人太强大,将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戾气全部给消融了。 噗通! 白发少女直接丢下了木剑,跪在了叶千秋的面前,脸上露出平静之色,朝着叶千秋叩首道:“请太玄先生收我为徒。” 说着,白发少女便要弯腰朝着叶千秋叩头。 不过这时,她却是发现自己的腰根本弯不下去。 “我还没说要收你,你着急什么。” 叶千秋一脸平静的看着这看起来顶多十岁的白发少女。 她的身份叶千秋早已经明了。 在这个年纪,能有这般天资根骨,的确是世上少见的天才人物。 从她刚刚耍出来的那几招剑法来看,她的出身不凡,看样子,应该是六国遗族。 这时,白发少女道:“先生如何才肯收我为徒?” 叶千秋站起身来,身旁的群鸟、百兽全部在顷刻之间逃离。 叶千秋淡淡说道:“想拜入我道家,并不是一件难事。” “但你心性桀骜,性情偏激,需要受到更多的考验。” 白发少女脸上露出坚毅之色,道:“无论是什么样的考验,我都一定会通过!” 这时,叶千秋抬手在白发少女的身前画了一个圈。 剑气横贯而出,这个圈画的不算大,只能堪堪将白发少女给全部围拢进去。 “从今日起,一年之内,你不得离开这个圈子。” “吃喝拉撒,都在这里。” “饭会有人给你送来。” “这一年之中,如果你踏出这个圈半步,你的考验,便算失败。” “你可以自己下山去。” “希望,一年之后,你还在这里。” 说着,叶千秋的身形消失在了翠竹林中。 白发少女看着叶千秋消失的身形,脸上的坚毅之色不曾消去,只听她低声说道:“我一定会留下的。” 这时,道玄子和北冥子对视一眼,有些面面相觑。 随即,道玄子和北冥子也消失在了翠竹林中。 赤松子、长生子和十二名长老也一起站起身来,离开了翠竹林。 此时,林中变得更加宁静。 清风拂过白发少女的脸庞,少女抬头看了看那片天空,随即,端坐在原地,开始闭目打坐。 不远处的翠竹林树梢上,叶千秋、道玄子、北冥子三个人的身影落在上面。 北冥子道:“掌门,这可是个好苗子啊。” “一年时间,是不是太久了?” 叶千秋负手而立,淡淡说道:“怎么?心疼了?” 北冥子道:“终究还是个小女娃。” “没必要这么严格吧……” 一旁的道玄子却是拆台道:“北冥师兄,这就是你的不对,不能你瞧这小女娃对眼,就想着多照拂。” “这对她的成长可是不利的。” “瞧她的样子,一看就是身负血海深仇。” “能在这个年纪,有这等实力,又身负血海深仇的,那肯定是六国遗族。” “咱们可以收留她,教她本事。” “但是,若她的心性一直如此,将来可是要出大乱子的。” “我觉得掌门做的一点毛病都没有。” 北冥子朝着道玄子一瞪眼,道:“道玄,你小子成心拆我台是吧。” 道玄子胡子一吹,也瞪起两眼珠子来,道:“北冥,我什么时候拆你台了?” “我这叫好言相劝。” 北冥子道:“你是不是想和我比划两下子?” 道玄子道:“我看是你想动手吧!” 叶千秋抬手,朝着这两没正行的老货说道:“行了,要打架去没人的地方打。” “被小丫头听见了,像什么样子。” 道玄子和北冥子一听,登时又变回了那副古波无惊的模样。 这时,叶千秋继续说道:“很多人,包括天才,最终都是输给了自己的心,而不是天分。” “走吧,先磨一磨她的性子,观察一段时间。” …… 白发少女闯山拜师的事情,在太乙山引起了不小的风波。 道家在太乙山开枝散叶多年,不是没有人闯山拜师过,但上一次有人闯山拜师,还要追溯到多年前,天人二宗尚且未一统之时。 那时是逍遥子前来太乙山拜师。 一般人前来太乙山拜师,可不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来拜师,还敢对掌门人出手的,这白发少女可是头一个。 白发少女被禁足在了翠竹林中,一年不得出圈。 引起了不少道家弟子的好奇,于是,不少弟子都会悄悄前来翠竹林围观白发少女。 看看这胆大包天的女娃娃是不是头上长了角,连败道家一十八名弟子也就算了,打败了几个长老也罢了,但敢对掌门人出剑,还想让掌门收徒,这女娃不是傻就是虎。 红莲就是这些围观弟子中的一个。 在山上,有趣又新鲜的事情并不多。 这种事情,对红莲来说可是一定要凑热闹的。 当红莲看到白发少女的样子时,还是蛮惊讶的。 不过,叶千秋下了严令,除了送饭的弟子外,其他人不得擅自打扰这白发少女。 所以,红莲和一众道家弟子,都是在翠竹林外,偷偷瞄一瞄这白发少女。 起初,有人觉得这女娃连一个月也坚持不下来,肯定会自己离开。 但,很快,一个月就过去了,那白发少女还真就能在翠竹林里坐住。 无论是刮风下雨,她都没有离开的迹象。 太乙山上,夏天倒还好说,不是那么热。 但一到了冬天,那天寒地冻的,寒风呼呼的刮着,一般有真气护体的也未必敢几天几夜的在外面冻着。 但是,这白发少女愣是没离开翠竹林。 时间一久,一众道家弟子倒都是对白发少女佩服的很。 …… 转眼间,一年时间就过去了。 这一年间,叶千秋没来瞅过白发少女一次。 但北冥子倒是来的很勤快,看起来,他是真对这小女娃很上心。 一年之期已经到了。 这一日,北冥子一大早便来找叶千秋,和叶千秋一起到了翠竹林中。 一年时间,对叶千秋来说,并不算长。 他这一年,依旧和往常一样,一边钻研如何突破提升自己的修为,一边整理着道家的典籍,时不时的去指点韩非两招。 再给道家的弟子们讲一讲道。 总之,日子过的很充实。 一年过去,翠竹林中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 叶千秋朝着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白发少女看去。 一年过去,白发少女的脸上多一些风霜,身上也变得有些脏兮兮的,臭烘烘的,衣服也破了不少地方。 她睁开了眼睛,眼睛很亮,眼中有着一股子倔强。 她看到叶千秋来了,一脸平静的朝着叶千秋说道:“现在,我可以拜师了吗?” 叶千秋看了看一旁的北冥子,道:“这是我道家太上长老北冥子,他想收你为徒。” “你可以拜他为师。” 北冥子笑眯眯的看着白发少女。 如此根骨绝佳,又有坚韧之心的女娃娃,他很久没见到过了,他也是起了爱才之心。 他已经很久没收过徒弟了,但这一次,是真的想收这少女为徒。 这时,只见少女的脸上闪过倔强之色,她跪在了地上,一脸坚定的说道:“我要拜最强大的人为师。” 北冥子闻言,脸上泛起悻悻之色。 道家最强大的人,还真不是他…… 掌门的厉害,他是知道的,虽然他没见过掌门全力出手,但他和掌门相识这么多年,自然能明白掌门人的厉害。 叶千秋看向白发少女,看着她那一脸的执着,道:“这世上从来没有最强大的人。” “一山总有一山高。”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从今日起,你的道号,就叫晓梦吧。” 晓梦闻言,朝着叶千秋老老实实的叩了三个头。 “晓梦拜见师尊。” 这时,叶千秋朝着林外道:“落花,带着你小师妹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 翠竹林外响起了红莲的应和声。 “知道了,师父。” …… 就在叶千秋又收了一个徒弟时,秦国的兵锋已经踏入了齐国境内。 离天下一统的时间,越来越近了。 而就在这个天下将归于一的时候,有一个人来到了太乙山。 第45章 黄石天书,南公入道(万更求订阅!) 太乙山,幽林小筑之中。 鸟语花香间,溪水流淌过院中。 此时的幽林小筑之中,只有三人。 除了叶千秋和北冥子,还有一人,是晓梦。 晓梦的天资,着实是很出众的,对“道”的亲和力,着实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 在叶千秋所见过的一众弟子当中,晓梦的天资和根骨都是排在第一位的。 纵使是逍遥子也比不上她。 对于十分看重天资和根骨的北冥子来说,晓梦的出现,让他很是动心。 多年不曾收徒的他,也不惜拉下一张老脸来,想要收晓梦为徒。 可惜,晓梦这个孩子,傲气的很,拜师只拜最强者。 所以,北冥子只能打消了收徒的念头。 不过,晓梦拜叶千秋为师之后,并非每日都跟在叶千秋身边修行。 叶千秋定下了规矩每隔三日,叶千秋才会指点一次晓梦。 平日里,便让晓梦和红莲等一众道家弟子一起,自我修行。 今日,正好是晓梦第一次前来和叶千秋学习的日子。 北冥子早早的就候在了叶千秋身旁,虽然做不成晓梦的师父,但过一过瘾也是可以的。 此时,叶千秋和北冥子正在对弈。 二人一边下棋,叶千秋一边朝着晓梦问道:“你在翠竹林中禁足一年,可有收获?” 晓梦手持木剑站在院中,此时的她整个人看起来很是清爽。 当她听到叶千秋的问题时,没有太多的犹豫,直接开口道:“师尊曾说,弟子心有桎梏。” “在这一年当中,弟子一直在想着如何将这心中的桎梏给破除。” 叶千秋道:“那你想到如何破除了吗?” 晓梦的面上露出一丝失落之意,道:“弟子愚钝,尚且没有想到办法,破除心中桎梏。” 叶千秋笑道:“你可知你心中的桎梏是什么?” 晓梦闻言,脸上泛起了追忆之色,不自觉的将手中的木剑给紧紧握住。 “是我的过去。” 晓梦很是直白的说道。 叶千秋却是微微摇头,道:“每个人都有过去,但并不是每个人都会像你一样,让过去的阴影成为自我的桎梏。” “这天下间,每时每刻,都有人在经历着生离死别。” “这是每个人都要经历的事情。” “你的天资根骨固然绝佳,但毕竟年纪尚幼,经历了国破家亡,生离死别,心中有了桎梏,倒也是正常之事。” “想要去桎梏,首先得正视过往。” “你明白为师的意思吗?” 晓梦闻言,脸上露出疑惑之色。 “正视过往?” 这时,叶千秋笑了笑,指了指一旁的茶壶,道:“茶壶里没水了。” “去熬些热水,泡茶。” 晓梦听了,点头称是,站起身来,取了茶壶,去一旁的屋子里熬水。 过了半个时辰。 晓梦回来了,水煮的滚烫,茶也泡好了。 晓梦将叶千秋和北冥子身边的茶杯给倒满茶水,然后又安安静静的跪坐在了一边。 这时,叶千秋和北冥子已经下完了棋。 叶千秋捏着茶杯,喝着热气腾腾的茶水。 喝完了一杯,叶千秋又提起茶壶来,要倒第二杯。 一边倒着茶水,叶千秋一边淡淡的说道:“水无色无形,它的桎梏看似是茶壶,实际却不是,人的心亦是如此。” “人的心?” 坐在一旁的晓梦脸上又浮现起了追忆之色。 应该是又想起了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 叶千秋不知道她回忆起了过往的什么事,但显然,那并不是什么好事。 事实上,这一年来,叶千秋已经差人去查探了晓梦的身世背景。 这么一个八岁的小姑娘,孤身一人来到太乙山拜师。 本身就是一件比较奇怪的事情。 纵使八岁的晓梦,武学层次已经超过了这世上的许多人,一个人在世上行走,似乎并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但事实上,晓梦武功底子虽然不错,但人生阅历还是差的很远。 她一个小孩子如何平安无事的来到太乙山? 在这个即将结束的大争之世。 六国遗族们为了自保,可是什么事也能干出来的。 他身为道家掌门人,更是大秦国师。 难免有人想要借助道家来寻求庇护。 所以,叶千秋给晓梦一年的考验时间,也是为了有充足的时间调查晓梦的身世背景。 结果很令人意外,但又在情理之中。 看着眼前的晓梦脸上露出疑惑之色。 叶千秋笑了笑,道:“晓梦,你先下去吧。” 晓梦闻言,站起身来,朝着叶千秋和北冥子深深一躬。 “师尊、师叔,弟子告退。” 待晓梦走了,北冥子方才开口道:“掌门,晓梦这孩子天资根骨皆是上佳,掌门为何不将她留在身边,亲自教导。” “若是有掌门亲自指点,不出十年,我道家便可再添一位绝顶高手。” 叶千秋却是笑道:“对于这样的天才来说,在谁身边修行都是一样的快。” “但她眼下最重要的不是炼气,炼剑。” “而是要炼心。” “炼心?” 北冥子嘀咕一句。 叶千秋道:“战争让她失去的不仅仅是亲人。” “想要让她成为一个真正的道家弟子,就得让她体会到道家弟子的关心和爱护。” “人之所以为人,便是人的这颗心,是这世上万物之中,感情最为充沛的一颗心。” “欲成大器者,必先炼心做人。” “不然,她在不在道家修行,又有什么两样?” 北冥子闻言,微微颔首,道:“还是掌门考虑的周全。” “是我太过着急了。” 叶千秋笑了笑,道:“无妨,见到璞玉想要尽快上手雕琢,都是人之常情。” “但教徒弟,最忌讳的就是心急。” “万事万物,都有其生长的规律,拔苗助长,未见得是什么好事。” …… 晓梦出了幽林小筑,漫无目的的走在山间。 她的心里有些委屈,又有些无力。 很想朝着那山野大声呼喊,将胸中的郁郁之气,全部给抒发出去。 但又怕被旁人听到。 她来到太乙山已经有一年多了。 一年前,她以为凭借她的天资,只要到了太乙山,就能轻而易举的拜入道家门下,成为道家弟子。 但事实上,想象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在几天前,她经历了一年的苦等,才正式拜入了道家。 她拜入道家,便是想学到最强大的功法,成为一个真正的强者。 现在,她如愿以偿的拜在了道家掌门人太玄子的座下,成为了道家掌门人的亲传弟子。 但这个亲传弟子的待遇,似乎和她想象的有些差距。 师尊并没有对她的天资表示出多么重视。 每隔三日,方才要她到幽林小筑去。 今日,是她第一次到幽林小筑和师尊学习。 但好像什么也没学到,只是给师尊和师叔煮了一壶茶,得到了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 她的耳边似乎还在回响着师尊的声音。 “水无色无形,它的桎梏看似是茶壶,实际却不是,人的心亦是如此。” “人的心?” 晓梦走过木桥,细细咀嚼着这三个字。 这是师尊的第一课,一定暗藏玄机。 她必须参悟师尊要告诉她什么。 就在这时,一阵悠扬的曲乐之声,从前方传来。 曲乐之声很特别,伴随着枫叶的落下,溪水的簌簌而流之声,形成了一副特别的画卷。 晓梦抬头望去,只见前方山崖处,一株满是血红色枫叶的枫树之下,一个道家弟子正在悄然间吹奏着乐曲。 那乐曲的调子很好听,有一种舒缓至极的感觉。 晓梦听着听着,就有些痴了。 脑海之中,不自觉的就回想起了故乡,回想起了亲人。 晓梦大步流星的朝着山崖上行去。 走到了那颗枫树下。 她看着背对着她的道家弟子,听着那越来越悠扬的曲调,眼眶微红,忍不住落下了晶莹剔透的泪珠。 这时,枫树下的道家弟子似乎感觉到了晓梦的到来。 他转过身来,一看是晓梦,急忙起身,朝着晓梦拱手道:“青玄见过晓梦师叔。” 晓梦看到这个比她年纪要大上不少的道家弟子上前来和她恭敬施礼,急忙抹了抹眼角的泪珠。 “你……你……” 晓梦感觉到这个自称是青玄的家伙好像看到了她刚刚在哭,脸上有些挂不住。 朝着青玄“你你”了半天,然后突然灵机一动,转过身去,背对着青玄,故作威严的说道:“你身为道家弟子,却只顾吹埙,不修剑术,被我看到了吧!” “我这是……” 青玄想要解释,刚刚开口说了三个字,就被晓梦直接给打断了话音。 “还不认罪!” “哼,我看你功课荒废,师叔我正好考察一番。” 说着,晓梦来回踱步,然后突然抬起了手中的木剑,朝着青玄指去。 下一刻,她突然迈步,奋力挥起手中木剑,朝着青玄刺去。 青玄抬起手中长剑,便直接一挡。 霎时间,二人各自出剑,交起手来。 二人身形腾转挪移,速度都不慢。 只见青玄高高一跃,长剑一扫,朝着晓梦的下盘扫去。 晓梦一腿独立,一腿往上弯去,身子前倾,登时挥剑。 二人的长剑相交。 霎时间,火星四溅。 青玄见状,随即往后一闪而去。 晓梦紧随其后,霎时间变幻身形,几个闪身之间,便已经逼近了青玄的身旁。 唰! 晓梦再横空刺出一剑。 青玄见状,不得不抬剑相迎,还不忘赞一句。 “好快的身法。” 二人的长剑再次相交在了一起。 晓梦右手来回转动,手中木剑随着她的手腕翻转之间,快速的旋转着。 将青玄的长剑给搅在了她的剑气之中。 下一刻,晓梦往后再退几步,长剑顺着她的身形而去,一股奇异的引力从晓梦的剑刃之中传出。 将青玄整个人都带飞起来。 晓梦的脸上泛起得意之色。 就在这时,青玄瞅准空档,借着这股奇怪的劲力,想要顺势将晓梦制伏。 这时,晓梦眉眼一抬,早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 霎时间抬手,一拳打在了青玄的脸颊之上,然后又是快速的在青玄的身上落下了拳脚。 顷刻之间,青玄便被晓梦给击飞。 青玄在半空之中倒飞着,完全无从借力,在他落地的那一刹那。 晓梦的木剑已经抵在了青玄的胸前。 这时,青玄的脸上没有愤怒,只有平静,只听得他淡淡说道。 “师叔虽然拜师不久,但剑法已经到了顺其自然的境界。” “青玄自叹不如。” 青玄的个头要比晓梦高上一大截,青玄一边说话,一边用手轻轻的想要将晓梦的木剑给弹开。 晓梦却是不依不饶,将木剑再摆在青玄的胸前,虽然是仰视着青玄,但她的脸上却是泛起得意之色。 随后,她随手一收,将木剑给收了起来。 朝着一旁的山崖边行去。 一边走,一边得意的朝着青玄说道:“你的剑犹豫不决,需要勤加练习。” 青玄在一旁朝着晓梦拱手道:“师叔指教的是。” “不过,我练的这套剑法,追求的是随心所欲。” “随心所欲自然是心随意动,不为外物困扰。” “师侄我现在,就要随心告退啦。” 话音一落,晓梦便急忙回身一看,哪里还有青玄的影子。 晓梦气的跺了跺脚,哼声道:“算你小子跑的快。” 这时,晓梦朝着崖边的那颗粗壮的枫树上看去。 只见那粗壮的枫树树干之上,居然不知何时被刻下了一个人像。 而那个人像,正是自己。 晓梦回转过身,朝着四周望去,她心中突然明白,原来刚刚这个叫青玄的小子是在故意让着她。 能在和自己交手的同时,将自己的画像给刻在这枫树躯干之上。 说明此子的实力,并不像看起来的那么弱。 “随心所欲?” 晓梦仔细咀嚼着这四个字。 仿佛想到了什么。 就在这时,前方山崖下,却是有人的咳嗽声传来。 “咳咳……” 晓梦听到了声音,便走到崖边,朝着下方的山道上看去。 只见那山道之上,有两个大块头正朝着山上行来。 这两个大块头,有些令人出乎意料。 一个是白发苍苍,身着宽袍大袖的老翁,老翁的手中还拄着一根不算长的拐杖。 一个是身材宽广,好似一个水桶的肥胖女子。 这两人结伴而来,一边走着一边还在说着话。 咳嗽的是白发老翁,他走起来,看着好像并不快。 但转眼间,就已经走出了好几丈之远。 晓梦见状,瞳孔不禁微微一缩。 这等实力,绝对是顶尖强者。 这时,只听得那肥胖女子道:“哎呀,先生,您可慢着点吧。” “这都快到了,您还着急什么呀。” 白发老翁回过头来,朝着那胖女子道:“玲珑,你可长点心吧。” “连我这半截身子都快入土的老头子都追不上。” “你那一身肉什么时候才能减下去啊。” 胖女子一听,顿时不乐意了,她快走两步,道:“先生,您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 “我这一身肉怎么了?” “我这叫富态,您懂吗?” “像我这等天生丽质,貌美如花的黄花大姑娘,能和您这样的老人家出行,您就偷着乐吧。” 晓梦在山崖上看着那胖女子说话,差点没吐出来。 那胖女子身形庞硕,说话却矫揉造作,手中还拿着一个面具,时不时的在脸上挡来挡去。 好像是在卖弄风情,搔首弄姿似的。 只见那白发老翁听到胖女子的话,不禁停下脚步来,摇头失笑道:“玲珑啊玲珑,你可真是不愧为公孙龙的后人。” “这张嘴,的确是得了公孙家的真传。” 胖女子拿着面具,嘿嘿一笑,道:“先生,您这是在夸我吗?” 白发老翁的胡子都快拖到地上了。 他的眼角眉毛也是白的纯粹,十分之长。 这时,只见白发老翁呵呵笑道:“当然是夸了。” 胖女子一听,笑的更欢了。 就在这时,站在山崖上的晓梦有些受不了那胖女子的笑声了。 她站在山崖上,朝着山道上的二人朗声道:“喂,你们两个是哪里来的?” “到太乙山来做什么?” 胖女子和白发老翁听到了晓梦的声音,登时朝着上面看去。 白发老翁看到崖边的晓梦之后,脸上的笑意更甚,只听得他用那一口嘶哑的嗓音说道:“楚国南公,前来太乙山拜谒道家掌门人太玄子,还请小姑娘代为通禀一声。” “楚南公?” 晓梦看着白发老翁,脸上渐渐浮现起了莫名之色。 …… 幽林小筑之中。 叶千秋和北冥子正在各自打坐。 这时,有弟子前来禀报道:“掌门,楚国南公携公孙家的一名后辈,前来拜谒,已经到了迎客亭。” “楚南公?公孙家的后辈?” 叶千秋缓缓睁开了眼睛,略微思索一番,然后朝着那名弟子道:“知道了,你去带客人到这儿来吧。” 那名弟子应声而去。 北冥子在旁说道:“楚南公?” “此人可是和阴阳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怎么突然到太乙山来了。” 叶千秋道:“听闻此人是楚国第一贤者,楚国已经被灭了。” “他现在到太乙山来,或许是和我有关。” 北冥子道:“和掌门有关?” 叶千秋笑着点头,心中却是暗想着这楚南公可不是一般人物,他有预兆未来的能力。 他突然到太乙山来拜访自己,或许是参悟了什么天机吧。 叶千秋倒是很期待,能和这样的人物见上一面。 …… 没过了多久。 楚南公便带着那个公孙家的后辈出现在了幽林小筑之中。 看着白发苍苍的白发老翁,再看着那身形庞硕的公孙家后辈,叶千秋已经猜出了二人的身份。 短暂的寒暄之后。 叶千秋将楚南公和公孙玲珑带到一旁的偏屋坐下。 红莲来到幽林小筑之中,给众人沏了茶水,然后悄然退去。 “老夫早就听闻太玄先生的大名,今日一见,先生果然是没让老夫失望。” “老夫冒昧来拜访,还望太玄先生不要见怪。” 楚南公坐在桌前,饮了一口清茶,朝着叶千秋说道。 叶千秋笑了笑,道:“先生能到太乙山来,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会见怪。” 一旁的公孙玲珑拿着手里的面具扇子掩着半扇脸庞,娇笑道:“奴家早就听祖父说过,道家掌门人太玄子乃是当世大贤,今日一见,先生果然是气度不凡。” “看先生这等风度,奴家便知,先生是这世上少有的智者呢。” 叶千秋淡淡一笑,道:“不知姑娘的祖父是?” 公孙玲珑掩嘴笑道:“奴家的祖父,复姓公孙,单名一个龙字。” “原来是公孙龙,当年我游历桑海城之时,曾在小圣贤庄荀子近前,听闻过公孙龙子的大名。” “当时,若非我有急事,要先离开桑海,不然定然能与公孙龙子相见。” 叶千秋在一旁睁着眼说着客套话。 他素来对名家诡辩之术没什么太多的好感,当年在桑海城,荀子曾经留他,让他留下观看荀子和公孙龙的论战。 但被他拒绝了。 公孙龙作为名家的代表人物,号称名家第一辩士,其诡辩之法,在天下间都是有名的。 什么白马非马之类的诡辩论题,皆是出自此人之手。 曾经和孔子后人孔穿诡辩,将孔穿给辩的哑口无言,差点没气死。 不过,他这一生,唯独是输在了荀子的手上。 和荀子论战几场,皆以失败而告终。 荀子还专门整理了一篇《正名》篇,详细记载了荀子对名家的全面批驳。 让公孙龙不得不对荀子叹服。 当然,叶千秋并不是对名家之人有偏见,只是对名家的诡辩之术,单纯的不喜欢而已。 他的道是堂皇大道,与这种诡辩之道,格格不入。 当然,在道家的先贤之中,也有对名家有颇有研究之人,此人便是庄子。 在名家的经典命题之中,一共有二十一个,又被称为“二十一事”。 这“二十一事”是由名家四位大师惠施、宋銒、尹文、公孙龙先后提出的二十一个论战命题,件件与常识背道而驰。 什么白狗可以是黑狗,什么一匹黄马与一头黑牛是三件事物,什么狗不是犬,什么鸟在天上飞,鸟的影子是不动的诸如此类的诡辩命题。 总之就是和常识格格不入,你说东,他非要说西。 自从这“二十一事”出世,便遭到了法儒墨道四大显学的轻蔑嘲讽,任名家如何寻衅,四家大师却几乎是无一例外地不屑与之论战。 然而,无论显学大家们如何蔑视名家,名家“二十一事”却以新颖奇特乃至为常人喜闻乐道的方式,在天下士林与庶民国人中蓬蓬勃勃地成了势头。 但凡坊间酒肆聚会,游学士子们便会不期然选择一个命题,相互驳论以为乐事。 市井间的人,也会在亲朋相聚之时津津乐道的辩驳卵究竟有没有毛,鸡究竟是两脚还是三脚。 不管结论如何,人们都会快乐的捧腹大笑。 庄子对名家的研究最为深入,他在《天下篇》中破例记载了名家的“二十一事”并做了评判。 天下间有人觉得庄子与名家大师惠施是论学之友,很熟悉惠施,也很赞赏惠施的学问,故而关注名家。 也有人说,庄子淡泊宽容,对天下学问皆无敌意,是故与名家能和而不同。 其实,庄子并不赞同惠施的学说。 用庄子的话说便是,惠施学问广博,其书五车,其道舛驳,其言也不中! 在记录了名家“二十一事”之后,庄子又批驳了追随名家的辩者。 称名家的追随者为“辩者之徒,饰人之心,易人之意,能胜人之口,不能服人之心,辩者之囿也!” 但庄子也实事求是的承认,名家的二十一事是天下辩者的一大乐事。 如今在这天下即将一统之时,名家的没落已经显而易见。 公孙龙好像已经过世有几年了。 却是不知道公孙龙的孙女公孙玲珑怎么就和楚南公混迹在了一起,还来到了太乙山。 叶千秋和楚南公、公孙玲珑又客套了一番。 楚南公终于道明了来意。 只听得他朝着叶千秋悄然说道:“太玄先生身为大秦国师,与大秦国运息息相关。” “今日,老夫前来太乙山,其实是为了加入道家。” 楚南公这话一出,顿时让一旁的北冥子都有些发愣。 楚南公可不是什么无名之辈,作为楚国的第一贤者,他的身份和地位在天下间可都是一等一的。 如此人物,居然是为了投奔道家而来。 这在从前,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北冥子坐镇太乙山多年,还从来没见过这等层次的人物来投奔。 坐在一旁的叶千秋脸上倒是依旧平静。 楚南公,这位楚国的贤者,可是掌握着《黄石天书》的男人。 天书二字,对于叶千秋来说可不陌生。 但凡能被冠以天书的,绝对不是一般的典籍。 当年在天龙世界,叶千秋在长生不老谷之中,观看天书而参悟出了修炼之道,一举奠定了他修行之根基。 来到此世之后,叶千秋倒是有些下意识的遗忘了《黄石天书》。 这《黄石天书》的拥有者可都不是简单人物。 曾经的轩辕黄帝乃是《黄石天书》的第一个所有者。 轩辕黄帝就是通过参悟这本黄石天书中的秘密,而得到了神奇的力量,打败了蚩尤。 而辅佐周武王灭商的姜子牙便是《黄石天书》的第二个拥有者,据传闻,他在岐山得道,就是与这部黄石天书有关。 若非楚南公的突然出现,他还真的一时间记不起来这档子事。 不过,楚南公突然来投道家,其目的值得推敲。 叶千秋心中盘算着,脑海之中思绪异常。 他的脸上泛起淡淡的笑意,朝着楚南公说道:“南公此言,当真?” 楚南公老神在在的说道:“自然当真。” 叶千秋不急不躁的朝着楚南公问道:“敢问南公为何来投道家。” 楚南公坐在那里,犹如一尊石像,他笑了笑,道:“因为道家有了太玄先生。” “所以,值得老夫追随。”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南公若是加入道家,着实是一件可喜可贺之事。” “不过,南公真的只是因为我才要加入道家的吗?” “据我所知,南公似乎与阴阳家还有些联系。” “阴阳家已经从道家分裂出去了五百年。” “如果南公加入道家,那会不会对阴阳家产生积极的影响呢?” 叶千秋的话一说出来。 对面的楚南公笑意更深,只见他从怀中掏出一物,放在桌前。 那是一卷被黄绸包裹起来的物件,从外面看,倒像是一卷书简。 “南公这是何意?” 叶千秋不动声色,悠悠朝着楚南公问道。 楚南公笑道:“此物名为《黄石天书》。” “老夫对阴阳家的影响力有限,阴阳家一事,老夫无法对先生做出什么承诺。” “但先生若是准许老夫加入道家,老夫可以将此卷《黄石天书》交给道家保存。” 一旁的北冥子闻言,眼中满是惊讶。 楚南公这手笔可不小,一出手便是《黄石天书》。 这可是《黄石天书》啊,可以从中悟得强大力量。 叶千秋此时更加怀疑楚南公的动机。 楚南公送出如此大礼,想要加入道家,到底是为什么呢?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特别是像楚南公这样的人物,不会无缘无故的去做一件事。 叶千秋不动声色的看着楚南公,淡淡一笑,道:“南公最好还是说清楚,为何要加入道家为好。” 楚南公见叶千秋视《黄石天书》为无物,心中更为笃定叶千秋便是那个可以改变天地命运的人。 他此来太乙山,其实是因为,他看到了一角未来。 “太玄先生果然谨慎,实不相瞒。” “老夫之所以诚心来投道家,是因为老夫看到了一角未来。” “老夫这一生,见证了太多的历史。” “很多历史,都是老夫曾经似曾相识的模样。” “直到太玄先生横空出世之后,老夫便发现本应该明朗的历史长河,发生了不可逆转的变化。” “这种变化,是老夫这一生之中从来没有见到过的。” “在老夫曾经看到的未来之中,道家天人二宗从来没有一统过,甚至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渐行渐远,最后湮没在权利焦灼之中。” “但太玄先生让老夫曾经看到的未来发生了彻底的逆转。” “老夫想加入道家,追随太玄先生,是因为老夫惜命,所以,便要顺应天命。” “在迷茫不清的未来面前,唯有站在强者的身后,才能存活下去。” “这就是老夫的理由,不知道太玄先生觉得如何?” 楚南公这番话说的很直白。 叶千秋却依旧摇了摇头,道:“凭借南公的神通,如果仅仅如此,好像还不够。” “南公从楚地而来,楚国刚灭,不知南公对未来的楚地有什么样的看法?” 楚南公悠悠一笑,道:“太玄先生这是不把老夫掏空,决不罢休啊。” 叶千秋笑道:“若是南公不想说,我也不勉强。” 楚南公闻言,却是缓缓说道:“楚虽三户,亡秦必楚。” “敢问太玄先生觉得如何?” 叶千秋笑着点了点头,道:“此言倒也不为过。” 这时,叶千秋面色一肃,淡淡说道:“从今日起,南公便是我道家第三位太上长老。” “南公不介意我为南公再起个道号吧。” 楚南公闻言,面容也是一肃,朝着叶千秋恭敬的抬起双臂,双手一交叉,沉声道:“请掌门赐号。” 叶千秋道:“南公离开故乡,千里迢迢来投奔道家,诚心可见。” “我观南公五行缺火,属阴,命中带水,既如此,从今往后,南公之道号,便为紫阳吧。” “希望南公此入道家,能为我道家带来紫气三千里。” 楚南公闻言,朝着叶千秋恭敬施礼,道:“紫阳,多谢掌门赐号。” 一旁的公孙玲珑都发愣了好久。 楚南公身为楚地的贤者,在楚国隐居了许多年,是名望很高的前辈人物。 但是,现在楚南公居然甘愿加入道家,以太玄子为首。 这是她来太乙山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太玄子虽然名震天下,一副道风仙骨的模样,但楚南公也不一般啊。 怎么这就成一家人了? 公孙玲珑的脑子有点乱。 这时,一旁的北冥子抚须笑了起来,朝着楚南公道:“这当真是喜事。” “有紫阳师弟加入道家,从今往后我道家的实力便更上一筹了。” 楚南公在一旁谦逊一笑,朝着北冥子拱手道:“紫阳见过北冥师兄。” 北冥子也朝着楚南公拱手还礼。 “此卷《黄石天书》蕴藏着隐秘的力量,非有缘人不可观。” “从今往后,此卷《黄石天书》就交给掌门师兄掌管。” 楚南公抬手,将桌上的《黄石天书》朝着叶千秋身前又推了推。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从前,我也听说过《黄石天书》的奇异,传闻这天书非凡人所作,通过它,世间凡人才有资格一窥深不可测的天机。” “参悟它,凡人就能获得神奇的力量,去转动决定天下命运的时代巨轮。” “紫阳师弟掌管这《黄石天书》多年,可曾从中得到了神奇的力量?” 楚南公微微摇头,道:“以我之资质,并不足以参悟《黄石天书》。” “我虽得到《黄石天书》多年,但并非此书的真正有缘人。” “今日,将此书交给掌门师兄,我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叶千秋闻言,笑着问道:“这么说来,紫阳师弟口中的有缘人是我?” 楚南公道:“这是天书给我的启示。” 叶千秋听了,不可置否。 神秘的力量背后,一定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黄石天书》既然不费吹灰之力到了他的面前,他自然不会错过。 他倒是想看一看这《黄石天书》之中有着怎样的力量。 不过,看书也不急于一时。 他将《黄石天书》给收了起来,让守在幽林小筑外的弟子,让他去通知赤松子、长生子,敲响道钟,集合山上弟子,在观妙台集合,他有要事要宣布。 那名弟子听命离去,很快,太乙山上,道钟便悠悠响起了。 …… 不久之后,叶千秋在观妙台上宣布了楚南公加入道家,成为了道家的第三位太上长老。 在一众道家弟子的肉眼可见之下,道家变得愈发强大起来。 所有道家弟子都知道,这一切的改变,都是因为道家有了掌门。 太玄子、道玄子、赤松子、长生子、十二长老个个都心潮澎湃。 楚南公的加入,让他们仿佛想到了一种可能。 或许有一日,道家将会变得更加繁荣。 …… 就在太乙山上一片喜气之时。 坐在咸阳城章台宫中的嬴政,心中也满是喜悦。 嬴政簌簌的饮下了一杯冰茶,站了起来,走到了王台下,站到了羊皮地图前。 此时,殿中还有三人。 其中一人为李斯,另一人为王绾,还有一人是赵高。 赵高站在殿门前,静静守候着。 这时,嬴政朗声道:“五国虽灭,天下仍在板荡之时。” “外部有变,我也有变。” “外部之变,乃是匈奴觊觎,齐国备战,四方不宁。” “我方之变,一则是兵力运筹超出预期,三十万铁骑该当班师,二则是南进诸事平顺,不会掣肘北方。” “不知二位卿家以为,我军能否迅速平定陇西、燕赵之地的残余势力,并同时攻灭齐国,一举定鼎天下。” 此时,李斯拱手说道:“王上,臣以为,攻灭齐国之事,可暂缓。” 嬴政道:“为何?” 李斯道:“这些年,齐国一向是我秦国远交之友邦。” “且齐国君弱臣荒,数十年不修兵备。” “目下,理当全力清除燕赵残余势力。” “至于齐国,可派一能臣前去游说,劝齐王投降。” “若是齐王肯降,我大秦锐士便可少流些血。” “世人也会赞大王为仁慈之君。” 嬴政朝着李斯看了一眼,淡淡一笑,道:“李斯,据寡人所知,你的恩师荀子就在齐国的桑海城内。” “你此番进言,可否有私心?” 李斯躬身拱手道:“臣确实有私心,但臣更是为了大秦能顺利的一统天下。” 嬴政闻言,略作沉吟,摆了摆手,道:“攻齐之事暂缓,你们先下去吧。” “臣告退!” 李斯和王绾朝着嬴政躬身,然后悄然退出大殿。 见二人离开,嬴政朝着殿门口的赵高喊道:“小高子!” 赵高急忙应和道:“王上!” 嬴政道:“立马给国师传信,告诉国师,寡人灭齐之日不远矣。” “寡人灭齐之后,会亲至太乙山。” 赵高闻言,当即躬身道:“是。” 第46章 璀璨金光,天下一统 阴阳家,地下宫殿之中。 东皇太一坐在殿中,一动不动,仿佛已经在这里坐了千百年,如同一座亘古不变的雕像。 此时,宫殿之中静谧无比,没有一丝一毫的声音。 不多时,一个人影悄然出现在了大殿之中。 那是一个邪恶俊美的少年,在他俊秀的脸上有几抹蓝色的火焰,左眼周围有诡异的淡紫色火焰形花纹。 一身深蓝奇异的服饰,配合着他那白皙异常的肤色,给人一种邪恶的恐怖感。 他有一双冷冽的眼睛,如果被这双眼睛盯上,恐怕会令人犹如陷入无底的深渊之中,让人不寒而栗。 “星魂拜见东皇阁下。” 少年朝着东皇太一恭敬施礼。 东皇太一缓缓睁开了眼睛。 “星魂,你回来了。” 星魂朝着东皇太一说道:“是的,东皇阁下。” “这一次回来,我有一个重要的消息要禀报东皇阁下。” 东皇太一道:“说。” 星魂道:“楚南公离开楚地之后,入了太乙山。” “据我所知,他此去太乙山,是为了加入道家。” 东皇太一闻言,登时站起身来,在殿中踱步。 片刻后,他方才缓缓说道:“这个老家伙,还真是让人不省心啊。” “他是看到了未来的什么吗?” “这老家伙一向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他若是入了道家,定然是发现了什么。” “天书呢?” “黄石天书呢?” “你在老家伙的身边呆了几年,有没有发现?” 星魂闻言,摇头道:“南公将天书放在何处,唯有他自己知道。” 东皇太一微微一叹,道:“知道了,老家伙想要做什么事,我们是阻止不了的。” “由他去吧。” 星魂道:“要不要我上太乙山一趟?” 东皇太一道:“不用了,太乙山是道家的地盘。” “太玄子不是好惹的。” “现在,还不是和太玄子硬碰硬的时候,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星魂道:“请东皇阁下吩咐。” 东皇太一抬手指向了殿中的穹顶…… …… 太乙山,大竹峰,幽林小筑之中。 四下无人,叶千秋正在观看《黄石天书》。 “宇宙在乎手,万物生乎身……” 叶千秋聚精会神的观看着这本天书,身上的道韵在不停的流转之中。 渐渐的,叶千秋闭合上了双眼。 他的身上泛起了金色的光。 一道道光圈朝着外面不停的发散而去,将整个幽林小筑都给笼罩。 …… 太乙山,坐忘峰上。 楚南公正在和韩非下棋。 这已经是楚南公来到太乙山的半个月之后。 楚南公并不知道韩非的身份,只知道韩非是道家弟子无尘。 此时,只听得韩非笑道:“紫阳师叔,这局棋我可赢定了。” 楚南公却是淡淡一笑,道:“那可未必。” 就在这时,韩非突然抬手道:“师叔,你看那是?” 楚南公没有回头,笑道:“无尘,你是不是想骗老夫扭过头去,好在棋盘上动手脚。” “老夫可是精明的很,你别想骗过老夫。” 韩非无奈道:“师叔,我骗你老人家做什么。” “是大竹峰方向,有金光破云而起了。” 楚南公这时也感觉到了不太对劲,当即回头望去,只见那大竹峰上,一道道璀璨的金光正朝着云端之上,直射而去。 楚南公见状,当即站起身来,一脸激动的说道:“好磅礴的力量。” “如此人物,难怪可以扭转乾坤,让一切重归混沌。” 就在楚南公和韩非看到了大竹峰上的异象之时。 太乙山上的其他人,也陆陆续续的看到从大竹峰上直射苍穹的金光。 一众道家长老、弟子都感觉到了那金光的璀璨,渐渐的,大竹峰上空,已经变为了金色的海洋。 …… 叶千秋陷入了一种奇妙的状态之中。 他的识海当中出现了一百零八个烫金大字。 他每消融一个字,将这烫金大字融入到自己的体内,就能感觉到自己的神魂、气血、真气都有了不同程度的增长。 叶千秋能够感觉到,若是自己能将这一百零个烫金大字给完全吸收入自己的体内。 他的实力定然会有长足的进步。 叶千秋仿佛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全身心的投入到了修炼当中。 …… 修行无日月,寒暑不知年。 叶千秋这一闭关,太乙山上,也无人敢打扰他的清修。 时间过的飞快,转眼间,已经来到了秦王政二十六年。 天下巨变的形势,和太乙山上的平静格格不入。 一个冬天刚刚过去,齐国的朝堂已经乱的不成样子。 去年,秦王嬴政派了姚贾到齐国临淄劝齐王田建投降。 同时,秦国大军驻扎巨野,不进不退不战不和,诱发了齐国多方势力的激荡摩擦。 齐王田建虽然没有主见,但大体倾向于丞相后胜的“和秦”之议。 但齐王田建的彷徨和纠结,也让齐国国内的各方势力都看到了争取齐王实施自家主张的希望。 齐国的情势便愈发的盘根错节交互纠缠。 高高在上而动摇不定的齐王之下,三股主流势力激烈的明争暗斗着。 丞相后胜与历来奉行“和秦安齐”方略的田氏世族力量,一直在斡旋与蒙恬大军订立合约,以图最大限度的保存齐国社稷。 还有许多将军则是与田氏王族中以孟尝君后裔田炐为首的抗秦派结合,主张防患于未然,立即进入举国抗秦的阶段。 而且这帮人在孟尝君旧日封地薛城聚结了一支五千人的门客义旅,声言效法赵人抗秦到底。 流亡临淄的已经亡国的五国世族最是汹汹躁动,非但已经结成了六千人的抗秦义师,且不间断的汇聚王城请命,坚持请求齐王发回流民财货以助五国义师。 如此三方力量之外,齐国民众也大起波澜。 临淄以西不足百里的狄县,有没落世族子弟田儋、田横兄弟聚结民众自成万人义军,声言效法田单抗燕誓与齐国共存亡。 如此乱局之下,齐国又逢冬旱,整个冬日未曾下得一场大雪,终日艳阳高照尘土飞扬,时有红霾黄霾笼罩临淄,动辄旬日不散。 这等异象,让齐王田建抗秦的心思再也没有一丁点了。 田建两手一摊,将国事全数交给了丞相后胜,再也不见旁人。 秦王嬴政得到了齐国境内的情况之后,立即下令王贲攻齐。 王贲率六万秦军将三十万没有丝毫抵抗之心的齐军打的落花流水,恐慌溃逃。 六万秦军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直逼齐国国都临淄。 秦军兵临临淄城下,顿时让临淄城的各国流亡世族惶恐不已。 各国流亡世族结成的“义师”原本散居在郊野尚未进城的世族营地里,得知秦军来犯。 各世族当即下令,让这些所谓的“义师”乔装成齐国民众蜂拥入城。 已经等候在城内的五国流亡世族们早已经秘密联络,谋划好了对策。 城外“义师”一经在城内聚结,流亡世族立即潮水般涌向了临淄府库,抢夺了齐国的财货。 城内的齐军不多,听到流亡世族兵乱,守军立即汹汹开到府库四面各方要道堵截。 于是乱兵混战立即爆发,临淄街巷喊杀震天,没有一处平安的地方。 齐国丞相后胜听到五国世族叛乱,顿时大急,二话不说,立即紧急调出三千王室护军赶赴府库。 齐军个个拼死效力,一个多时辰的混战后,流亡世族不敌齐军,四散而逃。 然而,更大的乱子出现了。 这些流亡世族明火执仗的大肆劫掠临淄城的商铺民居以及所有看到的有用之物。 商家民户大感恐慌,纷纷逃出庭院呐喊着狂奔躲逃。 有几处齐军将士聚居的坊区多有兵器,民众便聚拢起来与流亡世族乱纷纷拼杀。 三十万齐军大败的消息传到了临淄城内,城内的守军已经完全是惊弓之鸟,纷纷思谋着如何回家与族人相聚逃亡。 城中守军早已经没有了战心,任凭官员们如何呼喊差遣,都是装聋作哑,不去理会。 天一亮,临淄城内烟火处处,哭声喊声杀声骂声连天而起,已经完全陷入无法控制的混乱之中。 不多时,临淄城的城门就这样被无序的汹涌人流撞开,万千人流蜂拥出城夺路四逃而去。 王贲所率的大军,静静的在临淄城下等候。 不多时,由一队侍女簇拥的青铜王车缓缓出了城门,之后又是一辆高车坐着齐国丞相后胜,后边是齐国的大臣与将军。 齐王田建怀中抱着王印玉匣,一头白发,脸色苍白麻木得好似一座石像。 整个齐国君臣的队列中,只有齐国丞相后胜露出一丝难堪而又惶恐的笑意。 在秦国上卿姚贾的宣呼声中,齐王田建向秦军统帅王贲献出了传承田氏王室一百三十八年的王印。 齐王建自己,则走进了旁边的一辆没有任何装饰的宽大木车。 木车带着两名内侍,两名侍女隆隆远去时,王贲下令秦国大军开进了临淄城。 就这样,战国七雄的时代终于落下了帷幕。 一个大争之世,就此远去了。 齐国灭亡了,六国全部灭亡了。 天下一统的洪流终于流淌过了这天下山河。 这一年,是公元前二二一年,秦王政二十六年,嬴政时年三十九岁。 远在咸阳章台宫的嬴政听到齐国灭亡的消息之后,兴奋了一整夜都没有入睡。 …… 深夜时分,章台宫中。 嬴政在中央大殿之中徘徊踱步,看着那早已经全部插满了秦国大旗的沙盘地图,脸上满是兴奋之意。 他想要找一个人诉说自己的喜悦,但是,他看着空荡荡的大殿,却是找不来一个合心合意的倾诉者。 这时,他想到了叶千秋。 想到了这个相遇在新郑,护他归秦,助他剪灭嫪毐,取回权柄,定灭六国之策的叶先生。 一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了。 他已经是年近四十岁的中年人了。 往昔的那一幕幕,似乎都还就在眼前。 这些年,他的心态早已经和当初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但还是会不自觉的想到叶千秋,因为他太强大了,当年平定嫪毐之乱,叶千秋所释放出的滚滚天雷,威势无双,让嬴政心中一直都有很深刻的印象。 “寡人的喜悦,唯独先生能分享了。” 大殿之中,传来了嬴政的一声叹息。 自秦王政十七年开始,他开启了一统天下的步伐。 他用了十年终究将六国给灭了,完成了秦人几百年来的夙愿,将这天下给一统了。 自灭韩之战开始,每灭一国,几乎都有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战。 每一国的战争都不是一次完结的,抗秦的余波始终激荡连绵。 正是因为此,嬴政的心头更是有着强烈的决心和欲望。 他要将那些企图对大秦不利的宵小之徒们,全部灭掉。 六国虽灭,但六国的遗族们,依旧尚在。 他要建立一个前所未有的王朝,必须将这些人的心也给降伏。 然而,想要做到这些事,他需要旁人的协助。 他第一个便想到了叶千秋,唯有这样强大的人,才有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帮助他将时局给稳住。 想到这里,嬴政将桌上的热酒给一饮而尽,他站起身来,朝着殿外高呼一声。 “小高子,给寡人备车,寡人要去太乙山。” 嬴政的声音在大殿之中回荡起来。 …… 太乙山上,叶千秋还在闭关修炼当中。 他识海之中的一百零八个烫金大字,他已经融合了十八个,他的气息变得更加浑厚,也更加合乎自然。 不过,他尚未看清楚前路。 他的神识遍布太乙山,观察着太乙山的每一个角落。 …… 清晨,嬴政的车架已经悄然间来到了太乙山。 嬴政此行是轻车简行,他此来太乙山,只是为了见一趟叶千秋,和叶千秋商议一些事,明日便要回咸阳。 天下刚刚一统,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按理来说,他不该在这个时候离开咸阳,他身为君王,很少有任性施为的时候,唯有这一趟是例外。 他只用了一夜的时间,便已经奔至了太乙山。 清晨时分,朝阳刚刚升起,嬴政已经和赵高,还有赵高掌控之下罗网六剑奴登上了太乙山。 太乙山的半山腰上。 晓梦正在那崖边的枫树下打坐。 自从她和青玄在这里相识之后,她便经常会到这里来,听青玄吹埙。 每次听青玄吹埙,她的心中总会很宁静。 今天,她来的早了一些。 她不知道青玄今天会不会来,但她最近每天都会来,师尊闭关已经大半年了。 师尊闭关之后,她的时间便更自由了。 心斋之中的武学典籍,她已经修炼了不少,进境还是很可观的。 就在这时,晓梦的心头突然一动,她感觉到了有陌生人的气息。 她睁眼朝着山崖下的山道上看去。 只见一行人正在朝着山上行来。 晓梦放眼望去,眉头一蹙,她已经感觉到了来人的不简单。 “来者何人?” 晓梦站起身来,在崖边呼喝而去。 山道上传来了一道声音。 “秦王驾临太乙山,小姑娘,还不赶紧去请太玄先生。” 晓梦闻言,脸上登时有了变化。 “秦王嬴政……” 她的目光朝着人群之中扫去,很快便锁定了一个人。 那个人,气宇轩昂,身材高大,一身白袍,定然是秦王无疑了。 晓梦的心中突然生出了一股怒意,紧紧的握住了手中之剑。 秦王嬴政,害得她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 就这么突然之间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晓梦深吸一口气,面上变得更加冷漠,她冷冷说道:“我师尊尚在闭关之中。” “任何人都不得打扰。” “秦王来的不是时候,请回吧。” 站在山道上的嬴政闻言,面色依旧平静。 “国师在闭关?那是寡人来的不巧了。” 赵高在一旁赶紧说道:“国师若是知道王上到了,定然会出关的。” 嬴政看了一眼那未尽的山道。 看了看那站在崖边的白发少女,然后朗声道:“你是何人?” 晓梦淡淡回道:“太玄子是我的恩师,我道号晓梦。” 嬴政闻言,道:“寡人既然到了太乙山,自然得见一面国师。” 晓梦道:“我师闭关多日,不见外客,谁也不例外。” 就在这时,只见前方山峰之上一道璀璨的金光破云而去,冲霄而起,一股堂皇大气之势,渐渐笼罩整座太乙山。 赵高的脸上泛起凝重之色,忍不住惊叹道:“这是?” 晓梦脸上露出淡淡的鄙夷之色,正要说些什么。 这时,只听得山上传来了叶千秋平静无比的声音。 “晓梦,不得胡闹,请王上到幽林小筑。” 晓梦闻言,面色一滞。 山道上的赵高朝着嬴政笑道:“王上,是国师。” 晓梦朝着一行人看了一眼,道:“既然师尊已经出关,那你们跟我来吧。” …… 半个时辰后,幽林小筑之中。 叶千秋和嬴政相对而坐,茶水的热气不停升腾而起。 “晓梦这孩子不懂事,怠慢之处,还请王上见谅。” 叶千秋淡淡笑着,和对面的嬴政说道。 嬴政这一大早的就到太乙山来,定然是有什么事。 还好他闭的不是死关,不然,就晓梦的那倔劲儿,今日,定然要闹出点幺蛾子来。 嬴政笑道:“不妨事,寡人还不至于和一个小女娃计较。” “王上怎么这么早便到了太乙山。” 叶千秋脸上挂着笑意,朝着嬴政问道。 嬴政道:“寡人从咸阳连夜赶来,只为和先生亲自说一声,齐国已经亡了。” 叶千秋一听,顿时一怔,然后方才反应过来。 “恭喜王上完成天下一统之大业。” 嬴政微微一叹,道:“在寡人心里,先生是唯一能和寡人分享这份喜悦的人。” “十年,整整十年了。” “寡人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不瞒先生,寡人此刻,是隐忧大过欢喜。” 叶千秋道:“王上何出此言?” 嬴政道:“六国虽灭,然六国遗族尚存,寡人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啊。” 叶千秋笑道:“天下一统之后,很多事,便需要徐徐图之了。” 嬴政闻言,微微颔首,突然换了个话题说道:“先生很久没见扶苏了吧。” 叶千秋道:“是啊,有几年了。” “怎么?扶苏最近可好?” 嬴政一听,笑道:“寡人给他安排了个好差事。” “哦?是什么样的好差事。” 叶千秋道。 嬴政道:“寡人让他到蒙恬军中,做了一个无名小卒。” “先生觉得寡人给扶苏安排的这个差事如何?” 叶千秋笑道:“甚好。” 在秦国,叶千秋是唯一能与高高在上的秦王嬴政谈家事的人。 嬴政不立王后,他虽然有数十名王妃,已经生下了二十余个孩子,但却从来没有将任何一个王子交王室官署,让这些王子们依传统法度获得应有的身份待遇。 所有的王子都没有在官署就学,更没有涉及任何国事磨炼。 而且,秦王的所有王妃,也都没有交由王室官署登录名籍确定爵位。 而在任何一个邦国,国君的妻妾都是有法定爵位俸禄的,此前的秦国也不例外。 但自从秦王亲政之后,这些旧有的惯例全部都没有了。 叶千秋明白,嬴政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嫪毐之乱给他留下了很深的阴影。 为了彻底根除秦国后宫的内乱,他既不立王后,也不立太子。 叶千秋知道嬴政如此做法过犹不及,但从来不在这种事上劝嬴政什么。 此时,嬴政突然提到了扶苏,定然有着一定的目的。 果不其然,嬴政紧接着便开口道:“先生以为扶苏如何?” 叶千秋悠哉悠哉的说道:“扶苏秉性宽厚,少年持重,文武皆通,大有气象,若扶苏为太子,大秦社稷安矣!” 嬴政闻言,微微一怔,随即苦笑道:“先生是要劝寡人早立太子吗?” 叶千秋道:“王上突然提到扶苏,难道不是想问一问扶苏是否能为太子吗?” 嬴政摇头,微微一叹,道:“先历练两年,看他是否成器再说。” 叶千秋闻言,笑了笑,道:“一切自有王上定夺。” 叶千秋和嬴政几年没见,有不少话要说。 二人从早上谈到了晚上。 嬴政的真实来意,也被叶千秋知晓。 嬴政此来,是为了让叶千秋下山,着手打压收伏诸子百家之中,对秦国不友善的势力。 顺带着,将六国残余势力也一并扫除。 叶千秋觉得时机不到,暂时没答应,给嬴政提了些建议,让赵高先着手清扫六国残余势力。 叶千秋没答应,嬴政也没多说什么。 翌日一早,嬴政和叶千秋告辞,便要赶回咸阳。 叶千秋亲自将嬴政送到了太乙山下。 “就送到这里吧,先生请回。” 嬴政朝着叶千秋拱拱手,然后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赵高和六剑奴紧随其后,一行人的身形渐渐消失在了尘沙之间。 叶千秋目送着嬴政离去,这时,北冥子的身形悄然出现在了叶千秋的身旁。 “掌门师兄,君王终究是君王,秦王欲借掌门之手,清理诸子百家和六国残余势力,掌门师兄若是答应此事,我道家恐怕会陷入泥潭之中。” “掌门师兄,小心为上啊。” 叶千秋淡淡一笑,负手而望,朝着那沙尘之间望去。 “无妨,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第47章 咸阳朝会,十年之期(万更求订阅!) 送走了嬴政,叶千秋继续回到大竹峰上闭关。 嬴政所提之事,无非是天下一统之后,如何快速清理大秦内部以六国遗族为首的反秦势力。 叶千秋的意见是徐徐图之。 毕竟,当下虽然秦国一统了天下,但人心尚未归附。 若是急于求成,恐怕会引起更大的反弹,只会起到反作用。 以叶千秋的建议是,用十五年到二十五年的时间去将诸子百家之中的反秦势力和以六国遗族为核心的反秦势力给平定。 但嬴政似乎等不及了。 他一统六国用了十年。 若是再用十五年到二十五年的时间去扫清大秦内部的隐患。 他觉得时间跨度有些太长了。 所以,他在这件事上,没有当即表态要采用叶千秋的建议。 叶千秋也能看出嬴政的急躁心态。 人之一生苦短,纵使嬴政也修炼了多年,但他依旧觉得自己要做的事情太多,他的时间可能不太够。 所以,他想尽快将秦国内部的隐患给祛除。 正是因为叶千秋明白嬴政的心态,所以,反倒是更加不急不躁起来。 有些事情,并不是着急就能做好的。 天下归一,人心才是最难收伏的。 列国之间数百年的血仇,有多少六国人的亲友死在了秦军的铁蹄之下。 这种仇怨,只能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才能慢慢消融。 嬴政已经和叶千秋约定好了时间,一个月之后,他将在咸阳召开天下一统之后的第一次大朝会,也算是开国大典。 这次大朝会,叶千秋是必须要参加的,作为秦国国师,他自然不能在这样的重要时刻缺席。 一个月的时间转眼间就过去了。 这一日,叶千秋谁也没带,直接从大竹峰飞天而去,朝着咸阳城飞去。 他能飞天之事,在道家只有寥寥几人知晓。 咸阳城和太乙山相聚不过六七十里,他飞起来贼快,没两个时辰就已经到了咸阳城。 到了咸阳城之后,他先回了太玄学宫,招来了逍遥子,向他询问咸阳城近一个月来的情况。 逍遥子一一如实道来。 …… 章台宫中,春阳洒满榻前,嬴政咳嗽一声。 赵高如同一阵风一般,走进殿中,脸上带着笑意。 嬴政刚刚睡醒,有些睡眼惺忪的道:“你小子偷笑什么?” 赵高连连比划着笑道:“啊呀!王上有所不知,这些日子,咸阳城里都闹翻天了!” “这都三日三夜了鼓点没停歇,酒肆里的酒家家都被老秦人买的精光,百姓们整日欢声笑语。” “整个咸阳,整个秦国好似都醉了一般!” “即便满城鼓声如雷,王上也睡得十分安详!” “可见,这天下一统之后,王上的烦心事少了很多,小的看到了,真是替王上高兴。” 嬴政看见素来做事认真,很少说这么多话的赵高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了这一大堆。 嬴政也笑道:“你小子倒是心细如发。” 赵高道:“小人能伺候王上,是小人的福气。” “怎么敢不尽心尽力。” 嬴政闻言,微微一叹,道:“目下,寡人身边也只有你才是最贴心的了,便是国师也不像从前那般和寡人知心了。” 赵高闻言,一脸惶恐道:“王上,国师对大秦有大功,对王上更是忠心耿耿,小人可比不上国师啊。” 嬴政看了一眼赵高,道:“小高子啊,你跟在寡人身边也有十几年了。” “你说,这世上的人,是不是都会变?” “从前寡人做事,国师总是会全力支持寡人。” “但现在,国师给寡人的感觉,就好似是当年寡人尚未亲政之时,面对文信侯吕不韦的感觉。” “这天下是寡人的,寡人才是这天下的君王,是至高无上的君王。” “可是,并不是什么事都能事事都顺了寡人的心意呐。” 赵高一边收拾卧榻一边给嬴政更衣,手脚利落的很。 这时,听到嬴政的话音。 赵高本能的察觉到了帝王的心思,也不敢轻易搭话。 他又回想起了当年嫪毐之乱时,他所见到的叶千秋,那抬手招来天雷的一幕,每每想起来,都让他遍体生寒。 想到这里,赵高急忙扶着嬴政走进了寝殿一旁的浴房之中。 嬴政看着热气蒸腾的水汽,道:“小高子,你怎么不说话了?” 赵高笑呵呵道:“王上说的话,自然是有道理的,小人愚钝,但也知道国师为了大秦,还是出了很多力气的,况且,国师终究不是文信侯,他不掌握着朝堂的权柄。” “终究还是个心中向道的修行之人罢了。” “王上,您先试试水温,趁热先洗,这是小人动手烧的水,保管王上浴后一身大汗身轻如仙。” 嬴政一挥手,笑道:“小子聒噪!” 说着,脱下身上大袍,一步跨入硕大的浴桶,没进了蒸腾弥漫的水雾之中。 待嬴政裹着宽大轻软的丝绵大袍出来,赵高已经备好了饭食。 嬴政刚刚的身子上依旧渗着细密的汗水,但他整个人却是红光满面倍感轻松。 看着桌上饭食,嬴政胃口大开,大口大口的猛吃了起来。 不多时,嬴政吃的差不多了。 赵高在一旁说道:“王上,国师,丞相,廷尉,国尉等一班大臣都已经在书房等候。” 嬴政一听,当即起身道:“国师到咸阳了?正好,寡人也该去为三日后的大典做准备了。” 章台宫的大书房之中。 叶千秋刚刚坐下,刚和大秦的一班重臣互相见了礼。 如今大秦丞相是王绾,昌平君芈启被逍遥子干掉之后,王绾便是大秦丞相。 昌平君混了一个被刺客刺杀身亡的死法,没有被牵扯到更多的人和事,楚系得以保全。 这一众重臣之中,叶千秋只是和国尉蒙毅不认识。 丞相王绾,廷尉李斯,都是他昔日旧相识。 此时,秦王未到。 几人还在相谈之中。 王绾赞叹道:“听闻国师在太乙山修行,数年不见,国师依旧和十几年前没什么区别。” “国师真乃仙人也。” 李斯笑道:“国师和我等这般俗人不同,乃是修仙得道的人物。” “怕是我等百年之后,化为了一抔黄土,国师依旧是这般神采模样。” 此时的李斯,已经年过半百,须发灰白,眼窝发青,脸上隐隐可见难以擦拭干净的斑斑墨迹,他这番话也不是恭维之言,而是切身体会。 人过半百,就算是大半辈子过去了。 对叶千秋这等青春永驻的人,他自然是羡慕的。 蒙毅则道:“当年蓝田阅兵之时,曾经得见过国师仙姿,想不到这十年过去了,国师是风采更胜从前了。” 叶千秋闻言,在一旁笑道:“三位大人缪赞。” “我修的是一人之道,三位皆是大秦的顶梁柱,为天下万民谋福祉,修的可都是大道。” 王绾笑道:“以国师之才,便是丞相之位也做得。” “只是国师不喜俗务缠身,我说的可对?” 就在这时,只听得大书房外传来了嬴政的声音。 “王绾说的一点也没错,若是国师主政大秦,那丞相之位,非国师莫属。” 话音一落,只见嬴政大步流星的走进了大书房之中。 书房中的众人见状,纷纷起身,和秦王嬴政见礼。 片刻之后,嬴政坐在前方主位上,让众人坐下,和众人商讨起了三日之后的大朝会之事。 这一个月来,嬴政和一班重臣,一直在为大朝会做着准备。 叶千秋今天之所以进宫,是嬴政和叶千秋在太乙山时便定好的,让叶千秋一定要提前几日到宫里,替他把握斟酌一些事情。 此时,只听得李斯说道:“六国已灭,斯已经清晰的看到了泱泱华夏面临的重大抉择。” “我王有着坚毅之心和超凡胆略,万事力求创新。” “而今天下一统,我王决然不会走周天子的老路,只满足于做一个诸侯朝贡的周天子。” “其次,天下潮流与天下民心,也不容天下再复辟周朝旧制,再重演周而复始的诸侯分治,刀兵四起的“无主”局面。” “这两年来,廷尉府依照王上之命,一直在孜孜不倦的专门整理六国律法,对比秦法与六国法令之不同,方便往后在天下间推行新法。” “眼下,离大朝会之期还有三日。” “我等还需商议出最后一些没有定好的事情。” “这是臣这些日子以来,根据数日朝会商谈初步拟定的一些定国之策,还请王上与诸位过目。” 说着李斯从一旁取出了几卷书简,赵高早已经走到李斯的面前,先将一卷书简先递到了嬴政面前。 然后又依次给叶千秋、王绾、蒙毅发放了书简。 叶千秋摊开书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一个个苍劲有力的大字。 定国图治十大方略。 一典章:更易君号、国运、朝仪、礼法、服饰、文书制式。 二国制:天下治式官制更新,律法一统。 三文教:统一文字、定雅言、废诗书、立法教。 四通国:连接驰道,开辟直道,统一车轨。 五统器:统一度量衡,三器各立校正之具。 六水利:掘六国堤防,通天下河渠,行农田水法。 七定边:南百越,西羌胡,北匈奴,通连六国长城。 八息兵:收天下兵器,去天下私兵,除天下之盗。 九安邦:根除复辟六国之王、六国王族、六国世族。 十社稷:堕六国王城、除六国宗庙、安圣贤后裔。 不多时,众人都已经将这定国十大方略给看完。 叶千秋不禁暗暗赞叹一声。 书同文、车同轨、统一度量衡,这都是功在千秋的大事。 这时,只听得李斯道:“前一次小朝会遗留之问题,只剩下君号、国运、朝仪、礼法等一些事尚未完成。” “所以,今日之议题,便是这几样了。” 嬴政闻言,在一旁道:“国师可有什么好的建议?” 叶千秋笑道:“关于君号,我倒是有些见解。” 嬴政笑道:“哦?国师不妨说来听听。” 叶千秋道:“王上统一六国,结束了数百年的战国纷争,乃是不世之功业,从三皇五帝到夏商周三代,从未有过三百余年之动荡,更未有过两百余年之大争,王上之功,便是说“德兼三皇,功过五帝”也不为过。” “不如采用三皇之“皇”、五帝之“帝”,以“皇帝”的称号作为君王从今往后之称号。” “王上乃是开天辟地以来第一个皇帝,便是始皇帝。” “而王上可自称为‘朕’,“朕”之一字,从今往后,便只能皇帝自称。” 叶千秋话音刚落,那边嬴政一拍掌高声道:“国师此言,深合寡人心意!” “从今往后,寡人便自称为朕,号始皇帝。” 李斯笑道:“国师此言,真是一语中的,解决了我等数日以来的难题。” “此事既然定下,那我们再来议其他之事。” 叶千秋淡淡一笑,坐在一旁,听着李斯细细说着,不时会提出自己的意见。 时间过的很快,匆匆忙忙间,大半日便过去了。 嬴政和王绾、李斯、蒙毅都有些饿了。 正在此时,书房外面也传来了赵高的声音:“禀报王上,饭食已备好,敢问食案安在何处?” 嬴政一挥手笑道:“先吃饱再说,小高子,把饭食送进来便是。” 片刻间,赵高已经将酒食悉数搬了进来,还给众人都斟满了酒。 整个书房之中,立即弥漫出一片浓郁的酒香。 嬴政笑道:“诸位,开吃。” 李斯最不客气,直接夹着自己盘中热腾腾的厚锅盔,开始狼吞虎咽。 叶千秋早已经辟谷,没什么饥饿感,但也在一旁吃了起来。 不时再和嬴政等人对饮。 待吃的差不多了,李斯又说起了几件大事,一是封赏功臣将士,二是抚慰老秦民众,三是安定天下人心。 蒙毅早已经会同国正监考功署,统录并确定文武百官、将士臣民、六国人士于一统天下之功绩,拟定封赏王书,筹划朝会大行封赏。 这事非同小可,既是激励秦国朝野的喜庆盛事,又是抚慰天下人士的安定民心长策。 更要紧的是,这是一桩非常繁冗而缜密的事务,牵涉面之广,几乎涉及所有臣民,尤其也包括了山东六国臣民。 不过这些事,无须叶千秋操心。 叶千秋也只是旁听而已。 蒙毅在一旁向嬴政汇报着他这一个月来的工作成果。 “依据秦国法度,军功又分为将军之功、军尉之功、士兵之功。” “政功又分为建言之功、统事之功、民治之功。” “民功又分为耕耘之功、商旅之功、百工之功。” “列国人士之功,又分为善秦之功、义举之功。” “……” “臣准备的功册籍,共计六十余卷,还请王上一一过目。” 话音落下,一卷又一卷的书简被搬到了嬴政的身边。 嬴政点了点头,表示他过后再看,这么多书简,可得看不少时候。 随着蒙毅的汇报结束。 进行了一天的小朝会终于结束了。 傍晚时分,叶千秋和李斯三人与嬴政告辞,离开了章台宫。 …… 三日之后,秦国一统天下之后,第一次大朝会隆重举行。 咸阳宫内。 弥漫出一片肃穆庄重的庆典气息,大臣们济济一堂,峨冠博带分外整肃。 初夏的清晨尚算凉爽,冠带整齐的大臣们却显得有些闷热,额头无不渗出涔涔细汗。 叶千秋站在大殿之中的右侧首位,与王绾并列。 嬴政头顶黑玉柱冠,身着轻软绣金丝袍,整个人显得分外的轻松清爽。 这时,只听得司礼大臣高呼一声“朝会开始。” “宣示封赏王书——”司礼大臣一声长呼。 蒙毅大步走到王台中央的高阶之上,展开竹简,朗朗之声回荡在殿堂之中。 大秦皇帝特书:秦定天下,赖群臣将士之辛劳,赖天下臣民之拥戴,今辑录群臣历年功绩,首封大功绩者如下。 “将军王翦爵封武成侯,食邑频阳十三县,子孙得袭爵位。” “将军王贲爵封通武侯,食邑九千户。” “将军蒙恬爵封九原侯,食邑八千户。” “将军李信爵封陇西侯,食邑五千户。” “将军蒙武爵封淮南侯,食邑两千户。” “将军冯劫爵封关内侯,食邑千户。” “将军冯去疾爵封关内侯,食邑千户。” “……” “丞相王绾爵封彻侯,食邑万二千户。” “廷尉李斯爵封通侯,食邑六千户。” “大田令郑国爵封关内侯,食邑五千户。” “国尉尉缭爵封关内侯,食邑五千户。” “……” “长史蒙毅爵封大庶长,俸禄万石。” “中车府令赵高爵封大庶长,俸禄八千石。” “……” “国师太玄子封太清无上元君,领侯爵,俸禄万石。” “……” 大殿之中,肃然无声,大臣们都在屏息倾听着。 良久之后,蒙毅的声音消失。 司礼大臣高声道:“封赏王书宣示完毕,诸臣可有异议?” “始皇帝万岁!” “功臣万岁!” 大臣们如梦方醒,纷纷攘攘的高喊了起来。 叶千秋站在殿中,老神在在的听着殿中的呼声。 接下来,便是嬴政宣布定国之方略。 这一趟大朝会可是开了大半天。 到了傍晚时,嬴政在咸阳宫大宴群臣。 待到酒酣正浓之时,只见皇帝嬴政一手提着酒爵,一手提着酒壶离开了帝座,走下了铺着厚厚红毡的白玉阶,过了丹墀,站到了群臣坐席前的中央地段。 他高举着酒爵朗声道:“自朕亲政以来,没有一日,不想着早日结束这天下纷争,将天下归于一统。” “如今,朕终于做到了!” “然则,朕一统天下,离不开诸位的鼎力相助,离不开大秦子民的鼎力相助!” “今日,这杯酒!” “当敬商君、当敬张仪、当敬文信侯、当敬武安君、当敬蒙骜、当敬嬴氏历代先祖!” “当敬百年来,为秦国东出,为一统天下,定乱安民,将热血洒入地下的将士英灵!” 说罢,嬴政将爵中酒朝着地上洒去。 叶千秋看着这慷慨激昂,略带一丝醉意的嬴政,不得不承认,嬴政的确有着强大的人格魅力。 眼下的大殿之中,没有一人不被他的话音带动心绪。 这时,只见嬴政再给自己倒了一爵酒,再高举酒爵,朗声道:“这杯酒,敬诸位!” “敬与朕同舟共济,一统天下之臣民!” 霎时间,殿中群臣,包括叶千秋,都齐齐举起酒爵,满满的喝了一爵酒。 这时,嬴政再倒满一爵,高声道。 “我等君臣,遥祝边陲将士功业壮盛!” “我等君臣,遥祝郡县值事吏辛劳奉公!” “我等君臣,遥祝天下黔首生计康宁!” “我等君臣,共饮!” 皇帝高高举起了酒爵,高声宣示着贺词,一贺一饮。 三爵酒饮罢,朝臣们已经是心头酸热,双眼朦胧了。 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 “我等臣民,恭祝大秦万世千秋,恭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突然之间,万岁的声浪淹没了宏大的殿堂,震荡了整个皇城。 声浪久久不能平息。 那一刻,在煌煌烛光之下,始皇帝嬴政伟岸的身躯越发高大了…… …… 翌日,叶千秋再度来到了章台宫中。 大朝会上,叶千秋被封了太清无上元君。 叶千秋对这虚名没什么兴趣,那万石俸禄对于他来说也不算什么,都是身外之物罢了。 书房中,嬴政神采奕奕。 他看着叶千秋说道:“先生,平定六国遗族之事,当真不能再快一些?” 叶千秋摇头道:“陛下,欲速则不达,收拢人心,远远要比攻城拔寨难。” “人心易变呐。” 嬴政微微一叹,道:“那先生觉得何时才是合适的时机?” 叶千秋道:“十年吧,十年后,我下山,替陛下扫清六国遗族的尘埃,将诸子百家彻底收入大秦。” 嬴政闻言,微微颔首,道:“那这十年,朕只能让小高子先清理一些小喽啰了。” 叶千秋道:“隐入地下的六国遗族和反秦势力,远远要比在明面上的反秦势力更为可怕。” “十年,足够让他们的野心滋生到一定的地步。” “当他们忍不住露出獠牙,走到地上时,就是将他们连根拔起的时候。” 嬴政闻言,点头道:“朕明白了。” “先生此归太乙山,十年之内,恐不能再与先生见面了。” “昨日,扶苏刚刚赶回咸阳,朕知道先生今日要离开咸阳,特意叫了扶苏来,让他与先生见一面。” 叶千秋闻言,笑道:“好几年没见这小子了。” 嬴政听了,亦是微微一笑,朝着殿外道:“小高子,叫扶苏进来。” 不多时,一个身着白衫的年轻男子大步昂扬的走了进来。 正是扶苏。 只见扶苏进了殿中,朝着叶千秋和嬴政躬身拱手道:“扶苏见过父皇,见过师尊。” “扶苏,黑了,瘦了。” 嬴政打量着英挺的儿子,从未有过如此温和。 他笑着和叶千秋说道:“先生,一转眼都十几年过去了。” “人之一生是何其短暂呐,朕也三十九岁了,很快就是四十岁的人了。” “朕还记得扶苏尚在襁褓之中时,是先生给他起了扶苏这个名字。” “朕与扶苏、与先生都是聚少离多,往后朕若是得空,一定还会到太乙山去,拜访先生的。”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人之一生,本就短暂的很。” “陛下乃是大秦之本,有时间还是要多多修炼才是。” “我观陛下体内真气渐弱,神气不足,应该是荒废修炼许久了。” 嬴政道:“朝堂之上的事情太多了,每日朕都殚精竭虑,要朕操心的事情太多了。” “朕倒是想抽空修炼,只是时间总是不够用。” 叶千秋闻言,也不知道该怎么劝。 嬴政做事,喜欢大包大揽,虽然有群臣群策群力,但他的确是忙的很。 尤其是天下一统之后,要治理的疆域更加广阔,他的时间的确是不够用。 叶千秋没有多劝,这是嬴政自己的选择,虽然他交给嬴政的炼气法是顶级法门,但那也得多加修炼才行,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是绝对成不了气候的。 其实天下一统之后,施行吕不韦之国策,更有力于天下安稳。 也可以让嬴政空出更多时间来修炼,但嬴政对吕不韦的国策不是那么认可。 他现在已经打算任命李斯为宰相,大刀阔斧的在大秦施行新法了。 “父皇!师尊!” 扶苏许久未见嬴政和叶千秋,此时不禁有些哽咽,情不自禁扑拜在地。 “哭什么?起来。” 嬴政皇帝微微皱眉,语调却依然罕见的温和。 扶苏站起来时,赵高已经领着一名侍女捧来了羊骨汤。 嬴政道:“先生,你要走了。” “寡人就用这羊骨汤为先生送行吧。” 说着,嬴政让赵高给三人各自盛了一碗羊骨汤,三人一边喝着,一边说着话。 好像是家人一般,说着过往的趣事。 喝了羊骨汤,嬴政皇帝的额头渗出了一片涔涔汗珠,整个人都变得清爽。 叶千秋也起身和嬴政告辞。 “扶苏,你去送国师吧。” 这时,嬴政皇帝轻轻吩咐了一句。 扶苏闻言,微微颔首,和叶千秋一起出了大殿。 嬴政看着叶千秋离去的背影,微微一叹,只觉过往的一切,终究是要过去了。 …… 咸阳城中,叶千秋和扶苏走在街道上,街上的行人匆匆行过。 扶苏道:“师尊,当真不再多留几日了吗?” 叶千秋笑道:“不了,为师还要回山参悟最近刚刚悟得的一门神通。” “在山下逗留的时间不能太久。” “扶苏啊,你我师徒分离在即,为师有句话要告诉你。” 扶苏道:“师尊尽管说便是。”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生在帝王之家,有很多时候,是身不由己的。” “特别是,你还有这样一个强势的父皇。” “大秦刚刚一统天下,许多事都是要从头开始。” “六国遗族定然会不遗余力的破坏大秦的根基。” “为师曾经向你父皇提议,早日将你立为太子。” “但,我看他似乎心里还有些犹豫。” “你这两年在蒙恬军中历练,其实不见得是一件坏事。” “在这皇城之中,有着各种各样看不见的波云诡谲,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往后要多加小心。” 扶苏闻言,朝着叶千秋道:“师尊教诲,扶苏定然牢记于心。” 叶千秋一边走一边继续说道:“天下间的事,你可以多看,多学,但不能多说。” “你要记得祸从口出,作为一个合格的储君,你必须要懂你父皇的心思才行。” “为师教你的本事,你要多多习练,靠人不如靠己。” “你可记住了?” 扶苏双眼泛红,道:“师尊谆谆教诲,扶苏绝不敢忘。” 师徒二人在街上走着。 此时,叶千秋突然眉头一挑,停下了脚步,朝着前方的一座酒楼看去。 扶风楼! 扶苏看到叶千秋突然停下来脚步,在一旁问道:“师尊怎么了?” 叶千秋看着那楼上,笑道:“碰到了两个熟人,走,咱们进去瞧瞧。” 秦地最盛,无如咸阳,披山带河,金城千里。 而咸阳城中最大的一家酒楼,名字极其雅致,便唤做「扶风楼」,门廊上刻着两个篆书写着「扶风」,乃是李斯的手笔。 这扶风楼紧倚渭水而建,是咸阳城中少有的楼房建筑,从楼上眺看出去,渭水澎湃直往南方奔泄,宗山巍峨紧向北方横张,这一家小小酒楼,竟将秦地山水之姿尽收眼底。 此时,偌大的二楼上,只有两位客人。 这两位客人都十分不凡。 一人身着紫黑长袍,白发飘飘,浑身充满邪气与霸气,气势不凡。 一人布衣布袍,黑发披肩,平静温和,从容淡定,却是另有一番气势。 矮桌上横置着两柄宝剑。 一把剑刃犹如鲨鱼的牙齿,另一把剑锋冷冽,令人胆寒。 此时,卫庄无心赏景,也不动筷,此时此刻能引起他兴趣的,只有酒。 卫庄看着桌上的酒,和对面的盖聂说道:“师哥,你我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在一起喝酒了。” 盖聂道:“是啊,很久了。” 卫庄道:“你不好奇我为什么会来到咸阳吗?” 盖聂道:“你想说,你就会说,你不想说,我问你也不会说。” 卫庄呵呵笑道:“师哥,你还是和从前一模一样。” “我可以告诉你,我这回回到咸阳,是来和嬴政合作的。” 盖聂道:“你不已经是大秦的人了吗?” 卫庄道:“从前不算,那是我听从叶先生之意所做的权宜之计。” “但从今日起,不止是我,就连流沙也会与秦国合作。” 盖聂淡淡说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卫庄笑道:“有没有关系,你自己心里清楚。” “师哥,荆轲的那点后事,我劝你还是少管为妙。” “荆轲刺杀嬴政失败,选择成全你。” “这并不是你的错,而是荆轲自己的选择。” “嬴政已经一统天下,师哥,你若是在这个时候选择做了不该做的事情,那恐怕将会陷入无休止的逃亡当中。” “师哥,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盖聂道:“小庄,你还是不懂我。” “在这个世上,或许只有叶先生,才是最懂我的人。” 就在这时,叶千秋笑着出现在了二楼,朗声道:“是吗?聂儿。” “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 这一趟叶千秋来到到咸阳,去了宫中好几次,叶千秋都没有见到盖聂。 就连大朝会之后的晚宴,也没看到他的人影。 叶千秋也没有问嬴政,盖聂去了哪里。 但没想到,却是在咸阳城中的酒楼里看到了盖聂。 让叶千秋更意外的是卫庄居然也在。 这两人怎么凑到了一起。 盖聂和卫庄看到叶千秋突然出现,脸上都露出了意外之色。 显然没想到叶千秋会在这里出现。 扶苏跟在叶千秋的身后。 看到盖聂之后,扶苏还有些诧异。 盖聂作为宫廷首席剑师,最近在王宫之中呆的时间可是越来越少了。 “先生……” 盖聂和卫庄站起身来,一起朝着叶千秋行礼。 叶千秋察觉到了二人之间微妙的气氛。 这两人有古怪。 叶千秋叫扶苏一起坐下。 四人凑了一桌,卫庄和盖聂两人都不说话了。 扶苏看着这两人,一脸的疑惑。 叶千秋见状,让小二又上了一壶酒,给三人都倒满了,又自己倒了一爵。 叶千秋举爵道:“既然你们都不说话,那就喝吧。” “有什么说不开的事,都在酒里了。” 叶千秋话音一落,盖聂直接捏着酒爵一饮而尽,卫庄也仰头便喝。 扶苏见状,也喝了起来。 一时间,四人也不说话,就这么埋头喝着。 待一壶酒喝完了。 叶千秋站起身来,拍了拍二人的肩膀,笑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想好了便去做,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过,你们要始终记得,你们从何而来。” “行了,我走了,你们继续。” 说着叶千秋叫上了扶苏,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盖聂和卫庄看到叶千秋离开,相互对视着,又陷入了沉默之中。 不多时,叶千秋和扶苏已经到了太玄学宫。 扶苏和叶千秋在太玄学宫待了一会儿,方才离开。 扶苏走了,叶千秋便叫来了逍遥子。 “逍遥,你在山下修行这几年,功力进境还算不错。” “我归山之后,你还要密切关注赵高。” 叶千秋朝着逍遥子叮嘱一些事情。 逍遥子道:“掌门请放心,赵高之事,我一定会留心。” 叶千秋点了点头,去岁,逍遥子得知罗网之人找到了赵高的父母。 但很不幸的是,赵高一家全部死在了秦军的兵戈之下。 赵高,本为赵人,其父为赵国世族在秦质子,曾经和嬴异人有些交情。 后来,其父归赵之时,将赵高送入咸阳王宫之中。 至此之后,赵高便和其父母家人失去了联系。 直到赵国被灭之后,罗网之人才找到了赵高父母的下落。 不过,那时候,已经是迟了。 赵高的父母,亲人,族人,已经全部死战而亡。 这些事,是赵高最大的秘密。 叶千秋知道,此事定然会成为赵高心中最大的心结。 所以,知晓此事之后,便让逍遥子密切关注赵高。 当年叶千秋下山带了六名道家弟子入咸阳。 如今,他们早已经成为大秦内部最坚实的钉子。 无论是逍遥子,还是其余五人,都直接听命于叶千秋,再加上其他三百道家暗桩弟子,他已经渐渐的在大秦编织起了一张无形的大网。 而这张网,要捕捉的猎物,有很多。 和逍遥子商谈之后,叶千秋便直接从太玄学宫飞身而起,朝着苍穹之中跃去。 叶千秋从空中鸟瞰八百里秦川上的大秦帝都咸阳城,仿佛看到了一条盘踞关中腹地、安稳沉睡的巨蟒。 咸阳城四周地势开阔,河流密布,田地肥沃。 秦国一统天下之后,咸阳城的宫殿自渭河两岸不断向四周延伸扩展,记录着秦国并吞六国的辉煌战绩。 咸阳城上蔚蓝的苍穹,一只小鹰整日盘旋不去,像是执意要惊醒地下沉睡的巨蟒。 白日乱云,远处山影重重,幽黑的河流闪过一道清冷的光辉。 叶千秋不再观望,朝着太乙山方向飞身而去。 …………… 阴阳家,地下宫殿。 沉睡了许久的东皇太一再度苏醒过来。 他召唤来了阴阳家的护法,长老。 以月神、星魂为首的阴阳家众人站到了大殿之中,齐声道:“拜见东皇阁下。” 东皇太一悄然说道:“我们的机会来了。” “太玄子已经归隐太乙山,十年之内不会下山。” “月神,我让你准备的大礼,你准备的如何了?” 月神的一张脸上没有半点表情,她的肌肤白皙似雪。 只听得她悄然说道:“东皇阁下,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 东皇太一微微颔首,道:“好了,你可以带星魂去章台宫面见始皇帝了。” “有了始皇帝的支持,我们要做的事情,便能更好的实施了。” 这时,月神道:“那东君怎么处理?” 东皇太一闻言,冷哼一声,道:“她虽然背叛了阴阳家,但还有存在的价值。” “她还不到死的时候。” “等一切准备就绪,便用她的灵魂来祭冥神。” “行了,你们都下去做事吧。” 众人闻言,朝着东皇太一躬身之后,直接离去。 大殿之中,便只剩下了东皇太一一个人。 东皇太一桀桀一笑,道:“太玄子啊太玄子,你的离开,就是我的机会。” “你能杀掉芈启那个废物,但你绝对想不到,我已经得到了来自冥神的启示。” “等我继承了冥神的力量,便没有什么再能阻止我了。” …… 第48章 匆匆九年,墨家机关 太乙山,大竹峰。 叶千秋已经回到太乙山有很多时日了。 一回到太乙山,他便继续进入了闭关状态。 《黄石天书》的参悟,早已经完成,叶千秋现在要做的是将从《黄石天书》上参悟的东西融合为自己的力量。 《黄石天书》的确是十分神异,和叶千秋曾经在天龙世界参悟的天书有异曲同工之妙。 但,又似乎更加高明一些。 叶千秋这一身根基全部得自于他曾经从天书之中参悟的太上法。 如今,他根据《黄石天书》之中得到的信息,终于看到了步入金丹之上的希望。 金丹之后,便是结道胎,也就是所谓的元婴。 先是大周天通,然后身体三开合,中脉现,三花聚顶,三田育婴。 三田便是上中下三丹田,上丹田为督脉印堂之处,又称“泥丸宫”。 中丹田为胸中膻中穴处,为宗气之所聚。 下丹田为任脉关元穴,脐下三寸之处,为藏精之所。 上丹田为性根,下丹田为命蒂。 性命交修,便可以打通大小周天,达到炼神还虚的境界。 精气神为三宝,丹田便是储藏精气神的地方。 所谓三田育婴便是在丹田里,好象有一个受精卵开始分裂,慢慢变成一个胚胎,成为一个小婴孩,故而叫“三田育婴”。 实际上就是胚胎长成小孩的时间,而这个小孩实际是人的另一个身体,可以称为法身。 人修成法身,在世间就能做不同于其他人的事情,也就是俗称的神通。 这种走到神通境界的人物,称为真人。 盘古开天地,清者上升为天,浊者下降为地。 人的这个肉身就是浊者构成。 修炼人修的“婴”就要清的多,层次不同,清的程度不同。 人的魂魄实际也是一种层次的法身。 叶千秋重修数次,从最开始的以武入道,到后来的直接炼气,每一次新生,便能对从前的不足进行又一次的锤炼。 如今,他已经明确了结道胎的前路。 所以,修行之时,便更加全神贯注,连神识也全部收敛入体。 这一次闭关,没有十年,他是不会出关的。 他和嬴政定好了以十年为期,便是想着用这十年来,将自己的修为再往前推进一步。 在叶千秋闭关之前,他通知了山上的北冥子、道玄子、紫阳子、长生子、赤松子,山上日常事务自然由长生子、赤松子处理。 如果有什么重大事情,则由众长老商议决定。 幽林小筑之中。 叶千秋一边融合那剩下的一百零八枚烫金大字,一边在按着新参悟出的法门修行。 结金丹,是以先天一炁为药,累积而就,真阳乃人体元精,真阴乃是元神,以金丹点化阴阳而返太极,则大道成矣! 此时,叶千秋用粉碎虚空的方法让金丹脱离下丹田之中,上冲中宫位置,寻本真性。 神魂入泥丸,在泥丸宫里,霞光满室,遍体生白。 如此往复,神魂再入中丹田,下丹田,与金丹来回交错,进行周天循环。 然后,以体内的先天一炁在下丹田之中叠起莲台,虚养金丹,进而胎化神魂,默默温养,等待道胎的形成。 然而,当叶千秋进行到第三十六个大周天之时,便发觉了自身体内先天一炁的匮乏。 此时,他明白以自己体内的先天一炁,尚且不足以孕养出道胎。 于是,叶千秋暂且放弃孕养道胎,开始全力融合剩下的一百零八道烫金大字。 如此,光阴流转,转眼间便是三年过去。 叶千秋不眠不休,不吃不喝,整个人早已经进入了一个寻常人难以企及的奇妙境界。 他整个人仿佛早已经和太乙山融为了一体。 三年过去了,叶千秋对外界的一切不察不觉。 太乙山上,也进入了一个比较平和的发展期。 也没有什么大事发生,当然小事还是有一些的,比如那个叫青玄的弟子,因为偷学心斋之中的功法万川秋水,被数位长老联合决定禁足霜雪峰。 霜雪峰是叶千秋成为太乙山掌门之后,定下的流放违背门规弟子的地方。 只要不是犯了欺师灭祖的大错,道家门人一般不会被逐出师门。 而偷学功法这种事,若是放在以前道家尚未一统之时,定然是要被逐出道家的。 但是,叶千秋成为道家掌门人,重新改善制定了道家的门规。 青玄成为道家第一个被流放霜雪峰的弟子。 诸位长老一致决定,流放青玄霜雪峰三十年。 三十年间,不得离开霜雪峰。 霜雪峰上有两位长老常年守候。 所以,青玄便因此被禁足在了霜雪峰。 晓梦因为青玄被禁足在了霜雪峰,选择在霜雪峰闭关。 这件事,在山上还是引起了不小的非议。 不过,晓梦是掌门亲传。 旁人便是再有异议,也不敢太过分。 掌门闭关不出,还有北冥子护着晓梦,这件事慢慢的也就过去了。 山上的日子很平淡,但山下的世界,便要精彩的许多。 始皇帝嬴政已经离开咸阳出巡了两次。 天下初定,还有不少暗潮汹涌。 最关键的是北方的匈奴狼族给刚刚一统天下的大秦造成了不少麻烦。 诸羌联结西匈奴大举犯边,也促成了始皇帝的第一次西巡。 这是嬴政第一次以皇帝之身出巡,虽在老秦本土,声势也还是比以往精悍的快车马队大了许多。 郎中令蒙毅亲率一万精锐铁骑护卫,中车府令赵高亲自驾着六马王车,皇帝书房的政事官吏大部随行。 始皇帝跟以往出行最大的不同,就是行营中第一次有了其他内侍和侍女。 西巡路上,嬴政坐在宽广的车架皇辇之上,细细思量着近来发生的一切。 嬴政的本意,此番匈奴来犯陇西,无论如何打法,陇西的兵力都稍显单薄,故而以出巡之名带了一万铁骑,既不使匈奴警觉,又足为陇西军力增补。 一接到军报,嬴政蓦然生出一个想法,匈奴屡屡想从陇西打开缺口,能否将计就计诱其主力南来,在陇西大举会战将其一举灭掉。 毕竟,在陇西决战匈奴,有着种种优势。 陇西的山川纵横交织,起伏不定的山地环绕着盆地一般的大小草原,实施大军伏击围歼,比广袤的阴山大草原不知有利多少倍。 如果要实施这一方略,必将牵涉全局兵力摆布。 究竟能否实施,要视匈奴羌狄之种种实际情形及其可能发生的变化而定,当然,首要之点是要与在陇西驻扎的李信详谈。 想到这里时,嬴政本能的朝着一旁唤道:“盖聂,你觉得朕的这个想法如何?” 过了半天,却是没有得到盖聂的应答。 嬴政这才想起,盖聂这一趟没有随他出巡。 嬴政不禁微微一怔,自他十三岁承继秦王大位以来,能和他相谈一些要事的近臣,分量最重的还是国师,可惜国师要闭关修行,短期内不会出现。 当年,他羽翼尚未丰满之时,盖聂随着他走过了许多危险的地方。 无论是当年在王宫之中,还是后来前往韩国新郑,都是盖聂护持左右。 盖聂算是他的第一个心腹,可惜,多年过去,盖聂陪伴在他身边的次数是越来越少了。 自从荆轲死在了盖聂的剑下之后。 盖聂整个人,就有些变了。 嬴政可以感觉到盖聂不再是从前的那个盖聂了。 他为了挽回盖聂,让人将荆轲的残虹重新熔铸,铸成了渊虹剑。 可惜,盖聂的心终究还是离他越来越远了。 这时,赵高掀开门帘,走了进来,朝着嬴政道:“陛下,该用晚膳了。” 嬴政道:“朕没什么胃口,你先去吧。” 赵高闻言,悄然退去。 嬴政看着桌案上的诏书,微微一叹,岁月匆匆,终究是人事易变呐。 无论是先生,还是盖聂,即便是他自己,也终究和从前不一样了。 这一路西来,嬴政的谋划越来越清晰了。 行至宿营地时,嬴政终于思虑成熟,当夜拟就一卷诏书,要李信不要急于与匈奴开战。 这些事,若是放在从前,嬴政定然是要与重臣商议的。 就好比当年请教叶千秋一样,如今,这些事,他都自己可以去做决断了。 他是君临天下的君王,没必要事事都去请教国师了。 天明时分,嬴政的车马隆隆上路,沿渭水河谷西进两日之后,抵达秦长城脚下。 一看见山脊上的那一道蜿蜒巨龙,嬴政立即下令人马就地驻扎,自己只带着蒙毅与一个百人队徒步登长城去了。 这片山地是渭水源头,人呼首阳山。 这道长城,是秦惠王时期平定戎狄叛乱后开始修建,秦昭王时期大举增修,从临洮到首阳山绵延数百里,成为防守西匈奴越过狄道峡谷的有力屏障。 嬴政徒步登上了垛口,迎着山风遥望起伏无垠的苍翠山峦,遥望沿山脊而去的老秦长城,思绪一时飘得很远很远。 蒙恬曾经上书,提出连接北边的秦赵燕三国老长城,以为长期防备匈奴的有效根基。 依此方略,扩大连接,将临洮秦长城推进北上,直至九原秦长城,再连接秦赵燕三国长城,最终直达辽东。 如果这道长城建成,将绵延万里,成为亘古未闻的万里要塞。 那时,整个大秦对草原上的种种边患或许可以得到一定程度的解决。 时间一久,匈奴诸胡只或许能与大秦互通商旅,而不能任意兴兵。 嬴政想得很专注,若是万里长城得以建成,再配以直道后援,它无疑将真正成为根除边患的屏障,效用远远大于年年屯集重兵。 “陛下退后!” 就在这时,一旁蒙毅的突然大呼一声。 嬴政蓦然醒悟时,已经不自觉的走进了长城之外的山岩林木,正站在通往首阳山巅的崎岖小道上。 随着蒙毅的惊呼,谷风浩荡的密林巨石中骤然一阵奇特的吼啸,山鸣谷应间沉雷夹着飓风迎面扑来。 蒙毅与甲士们尚未聚拢,密林山岩上已扑出两只斑斓猛虎,一声吼啸正面跃起扑来! 嬴政一个激灵一身冷汗,一大步绕到一棵大树后拔出了长剑。 千钧一发之际,山谷间暴起一声雷吼直与虎啸争鸣,吼声未落,一道身形掠过甲士,骤然扑在皇帝大树之前。 “陛下退后!” 那人一声大喝,两只斑斓猛虎从岩石上一齐凌空扑下,长啸中张牙举爪势不可挡。 此时蒙毅与众甲士也已经赶到,在嬴政身前依山势高低错落排开,一齐挽弓待发。 倏忽之间,只见那人大吼一声,两臂齐伸如苍鹰展翅,两只巨掌叉开五指如硕大的异形铁钳,同时迎住了两只猛虎的脖颈,骤然之间将两只猛虎凌空提起。 两只大虎飘飘凌空无可着力,大张的虎口发出一阵怪异的喘啸。 那人两臂齐伸,大喝一声,便见两只猛虎好似两只断线的纸鸢,飞入了深深的峡谷之中。 “彩!”满山的将士看到这一幕,喝彩不止,欢声雷动。 “道家弟子逍遥子参见陛下!” 逍遥子大步回身,声如洪钟震荡。 “好!逍遥先生果然不愧是国师力荐的道家门徒!这份实力比起盖聂来也不差半分。” 嬴政一阵大笑。 “逍遥多谢陛下夸赞,掌门闭关之前,特意叮嘱于我,让我好生看护陛下安全,这是我的职责。” 逍遥子在一旁谦逊道。 此次始皇帝西巡,他便没用掩日的身份。 而是以道家弟子的身份在军中随行。 道家弟子可以不入朝堂,但一定要在嬴政面前有存在感。 这也是叶千秋曾经叮嘱过逍遥子的事情。 逍遥子修的本来就是入世之道。 此番在嬴政面前露脸,也算是他完成一部分掌门交代下来的事情。 “国师之心,朕是知晓的。” “道家于我大秦,是有功的。” “逍遥先生,今夜,朕设宴请你喝酒。” 嬴政很高兴,逍遥子的回答,让他很满意。 他心中想着,国师虽然不在朕身边,但他终究还是记挂着朕的安危的。 当夜,嬴政皇帝在行营大帐设小宴与逍遥子聚谈夜饮,只有蒙毅陪同。 嬴政兴致勃勃,听逍遥子讲着一些江湖上的趣事,又饶有兴致的问起了逍遥子的家世。 逍遥子在江湖上闯荡多年,又跟随叶千秋多年,思维清晰,口齿利落,引得始皇帝不时舒畅大笑,直呼道家是大秦的肱骨。 …… 山下的世界精彩纷呈。 山上的日子,依旧平静。 三年已过,叶千秋识海中的那一百零八枚烫金大字已经融合了八十六枚。 但越往后耗费的时间就将会越久。 叶千秋再度开始孕养道胎,但结果依旧不是喜人的。 金丹和神魂错位七十二周天之后,他体内的先天一炁就感觉到了不足。 于是,叶千秋只能是继续融合那一百零八枚烫金大字。 时间匆匆而逝。 眨眼间,又是三年过去。 一百零八枚烫金大字,叶千秋已经融合了九十八枚,只剩下最后十枚,尚未融合。 叶千秋没有停顿,继续全力融合。 春去秋来,四季往复。 一年过去…… 两年过去…… 三年过去…… 转眼,就已经来到了始皇嬴政三十五年。 叶千秋已经整整闭关九年了。 他终于将一百零八枚烫金大字给全部融合炼化。 他体内的金丹也运转如意,就在叶千秋准备一举冲击大圆满之时。 他心中突然生出不好的预感,他封闭了多年的六识,再度被他放开。 神识顿时间将太乙山给笼罩。 稍微查探一番之后,太乙山上,好似一切未变。 但当叶千秋的神识落在了坐忘峰上时,确是发现韩非和楚南公都不见了。 叶千秋的神识再度笼罩太乙山全境,查探韩非的下落,但是依旧没有发现二人的下落。 叶千秋再细细盘点了太乙山上的人,发觉紫女也不见了。 不过,红莲还在。 大竹峰,心斋。 这里是道家的藏书之地。 红莲正在心斋之中翻看着一卷功法。 这时,红莲的耳畔响起了叶千秋的声音。 “落花,到幽林小筑来见我。” 红莲一听,当即大喜,她左右一看,哪里有叶千秋的身形。 不过,她当即明白是师父用千里传音术通知了她。 她赶紧将手上的典籍给放回原处,离开心斋,朝着幽林小筑去了。 …… 幽林小筑之中。 叶千秋正在听红莲说着这几年来山上发生的事情。 叶千秋最主要的还是想知道韩非这小子跑哪儿去了,于是打断了红莲的话,问道:“你先告诉为师,无尘去了什么地方?” 红莲一听,脸上露出犹豫之色。 叶千秋一看,便问道:“说吧,如实说。” 红莲小心翼翼的说道:“师尊,哥哥他……去了墨家机关城。” “墨家机关城?” “怎么回事?” 叶千秋道。 红莲见瞒不住了,便从头到尾的给叶千秋讲起了韩非为什么会前往墨家机关城。 “自从哥哥假死之后,流沙就一直处在分裂之中。” “小良子和卫庄大哥好像闹翻了。” “卫庄大哥带着流沙的人,和大秦合作,这几年来,一直在清扫和大秦作对的势力。” “哥哥不知从哪里得到了消息,知道了卫庄大哥要带着流沙的人前往墨家机关城将墨家机关城毁掉。” “而小良子似乎和墨家的人有合作,好像也前往了墨家机关城。” “哥哥怕这两人互相伤害,所以,便拐了紫阳师叔和紫女姐姐一起离开了太乙山。” “此事,北冥师叔和道玄师叔都是知道的。” 叶千秋闻言,微微颔首,脸上露出恍然之色。 韩非在山上能接到外界的传信,这一点他是知道的。 也是他特别允许的。 他先前有些担心,只以为韩非是被嬴政给传下山的。 如果是那样的话,韩非可能会歇菜。 现在既然是韩非自己偷偷溜下了山,那便是太乙山内部问题。 想到这里,叶千秋给北冥子、道玄子传音,让他们二人前来见自己。 不多时,北冥子和道玄子都来了。 九年未见,二人似乎变得更加苍老了。 从叶千秋第一次见到二人,至今已经快二十年了。 二人本来就都是百岁高龄,如今二人的年纪都在一百二十岁往上了。 世间悠悠一切都逃不过岁月的侵蚀,人世易变。 修道者的寿命虽然比寻常人要长那么一些,但终究还是不可能长生不死。 二人虽然早在几年前,就已经在叶千秋的帮助之下突破了天人合一之境,摸到了筑基的门槛,但一直没有筑基成功。 幽林小筑之中,道玄子和北冥子向叶千秋诉说着这几年修行的心得。 叶千秋察觉到他们的生机在不断的流逝当中。 道玄子的情况比起北冥子还要糟糕一些,大概只剩下五六年的寿数了。 北冥子比道玄子还好一些,但也强不了多少,顶多再活十年。 二人如果没有一些大际遇,可能就会这样终老在太乙山了。 叶千秋虽然察觉到了二人的问题,但没有将二人的情况告诉他们。 活到这个岁数,早已经活得通透了。 生与死,如果还不能看破,也无法有更大的突破。 红莲在一旁给三人端茶倒水,然后在一旁静静等候。 待叶千秋和道玄子、北冥子说话说的差不多了。 叶千秋方才向二人详细询问了韩非一事。 道玄子道:“有紫阳师弟跟着,总归是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北冥子道:“紫阳师弟离去前,曾和我们两个老家伙来知会了一声。” “毕竟无尘现在是道家弟子,只要他易容得当,应该没人会发现他。” 叶千秋道:“当初,我为了保下韩非的性命,让其拜入道家,成为道家弟子。” “我将韩非送到太乙山时,曾和始皇帝说过,韩非不会离开太乙山。” “眼下,韩非前往墨家机关城,虽然是为了止戈,但若是被有心人发现了他的踪迹,终究不是一件好事。” “我闭关多年,始皇帝现在对韩非是个什么看法,我也不清楚。” “看来我得亲自前往墨家机关城一趟了。” 北冥子闻言,在一旁道:“掌门师兄要去墨家机关城?” “听闻墨家机关城隐藏在群山之中,那里地势奇特,方圆几百里全都是陡峭的悬崖深谷。” “群山之下,还有湍急的江水,暗礁乱石密布,船只航行,经常人船皆亡。” “更为奇特的是,那里还有变幻莫测的云海,气候时晴时雨,在山中行走,往往会在茫茫云海之中迷失方向。” “也不知道这墨家机关城到底隐藏在何地。” 叶千秋道:“墨家从四百年前创立之际,就是以精通机关术见长,这座机关城地势险要,非常隐蔽,而且设计精妙,机关复杂,是墨家弟子们常年累月建设了上百年才建设而成。” “墨家先祖认为多年的战火终将毁灭天下,而这座机关城,便成为人们躲避战争,享受生活的最后乐土。” “当年,六指黑侠拜访我时,曾经求过我一件事,还将墨家机关城的位置和图纸给我看了。” “如今看来,这一切终究还是天意。” “此次墨家机关城之行,我是非去不可了。” 道玄子道:“掌门既然要去墨家机关城,那我们要不也随掌门去凑个热闹?” 道玄子这话是和北冥子说的。 北冥子一听,有些心动。 在太乙山修行了多年,这些年,他们已经是很少下山走动了。 道玄子突然提出要和掌门人一起前往墨家机关城,这倒是让北冥子有些意外。 因为,道玄子一向不喜走动,最喜欢的便是在山上闭关修行。 “道玄,你怎么突然想到要随掌门一起下山了?” 北冥子有些疑惑的朝着道玄子问道。 道玄子微微一叹,道:“人之一生,如同白驹过隙。” “我们师兄弟在山上枯坐了数十载,也是时候该下山走走了。” “再不走动,往后可能就没机会了。” 北冥子从道玄子的话音之中听出了一丝落寞。 他也是感同身受。 当即便朝着叶千秋道:“掌门师兄,我们二人随你一起下山,前往墨家机关城。” 叶千秋闻言,笑道:“也好。” …… 尚未到冬天,咸阳城却是变得分外的寒冷。 宏大的帝国都城,始终笼罩着一层肃杀的宁静。 四十八岁的始皇帝嬴政目光冷峻的站在章台宫的中央大殿之外,目光冷冽的观望着远方。 站在嬴政身旁的,是大秦帝国如今的宰相李斯。 此时,嬴政正在和李斯商讨着如何剿灭墨家叛逆一事。 从他一统天下到现在,已经过去九年了。 这九年来,天下间出现了各种各样的麻烦事。 反秦势力一直肃清不了。 墨家成为了反秦势力之中,最为难缠的一股。 而墨家机关城,便是这墨家叛逆的藏身之地。 这几年这些反秦势力频频行动,让嬴政对他们的耐心是越来越少。 本来,他是想按着国师的计划,徐徐图之。 但是九年过去了。 他得到了什么! 他能以真心待这些反秦之人。 只要他们肯归顺大秦,他便可以既往不咎。 可是他得到了什么! 没有得到归顺,没有得到臣服。 只有一次又一次的刺杀! 这让他很是厌倦。 他是大秦的皇帝,不可能让这些叛逆无休止的挑战他的威严! 盖聂背叛了他! 带着荆轲的儿子逃了! 逃到了墨家机关城! 他现在必须给这些人一个警告! 他要毁掉墨家机关城,他要这些叛逆清楚的知道。 他从前不出手,只是想给这些叛逆留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但是现在,他已经改变主意了。 他要将这些叛逆通通诛杀!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七百年以来,天下一直四分五裂,各国势力割据,各国之间,文字不同,语言不同,生活习惯不同,传统信仰也不同。” “所以,天下间征伐不修,七百年没有消停。” “朕灭六国,便是要消除这些隔阂,没有国界的划分,没有语言的误解。” “人们才可以融洽的生活在一起,这样的国家才有资格被称为乐土。” 嬴政的脸上满是冷漠,这些年,他遇到的烦心事太多了。 盖聂的背叛给了他不小的打击。 李斯在一旁说道:“自从陛下一统天下以来,天下间的战事是越来越少了。” “北方匈奴异族也不敢南下。” “这都是陛下圣明所致。” 嬴政负手,一脸冷漠的说道:“天地之间,都是大秦的国土,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百姓,就是大秦的子民。” “在我的帝国之中,绝对不允许有墨家机关城这样的地方存在。” 李斯躬身拱手道:“臣明白。” 嬴政道:“你一开始说要欲擒故纵,目的就是要让盖聂和这些叛逆份子躲入机关城,找到机关城的藏身之处。” 李斯道:“是的,陛下。” 嬴政道:“现在既然已经找到了,想必你也应该有了下一步的计划吧。” 李斯道:“如陛下所料,臣已经开始布置进攻计划了。” “机关城设计精妙,固若金汤,想要攻破防守,必须要有一个精通机关术的人。” 嬴政道:“你是说公输仇?” 李斯道:“正是,公输仇是如今的公输家家主,而公输家和墨家是死对头。” “公输家的霸道机关术可是为大秦攻城拔寨立下了汗马功劳。” “这一次,臣欲请陛下调拨公输仇到臣麾下,一举攻破墨家机关城,铲除墨家叛逆。” 嬴政闻言,微微颔首,道:“很好,朕准了。” 李斯本还有事禀告,不知为何,看着秦王一张冷峻深沉的脸,李斯似乎隐隐感受到秦王的神情略带几分落寞,还有那命令的声音,仿佛也透着些许无力感。 李斯暗想是否自己多虑了,眼前的人,是天下的王,是千古一帝。 他静静的悄然退去。 始皇帝嬴政看着李斯离开,站在原地,久久没有离去。 始皇帝,是天下的皇帝。 作为天下的皇帝,不能有落寞、无助的时候。 这是天下人硬生生给他扣上的王者形象。 一个皇帝能拥有的,必然数不胜数;但凡人的喜怒哀乐,是他毕生可望不可即的梦想。 而因为他是皇帝,所以,他也必然要失去很多。 这让他想起了多年前,他曾经在归秦途中,向国师问过的一个问题。 做王就一定会是孤家寡人吗? …… 崇山峻岭之间,云雾渐隐。 山间有浓雾弥漫。 三道身形出现在一座山峰的山巅处。 叶千秋朝着山下望去,透过那重重迷雾,看到了深谷之下,湍急而流的河水。 叶千秋悄然说道:“这里的确是地势险要。” 北冥子闻言,从旁说道:“掌门师兄,墨家机关城就在这山腹之中?”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没错,墨家机关城的确就在这山腹之中。” 道玄子道:“这四下望去,好像并没有什么入口。” 叶千秋道:“墨家机关术非同一般,若是能让人一眼便看到入口所在,那这墨家机关城早就不存在了。” 道玄子道:“那我们怎么进去?” 叶千秋往四周一看,然后闭上了眼睛,放出了神识,朝着四周不停的蔓延而去。 很快,他便在不远处的山野之上,发现了有打斗之声发出。 叶千秋和北冥子和道玄子道:“跟我来。” 说着,叶千秋飞身而起朝着前方飞去,而北冥子和道玄子也拔地而起,飞身而出。 以二人如今天人合一的修为,足以短时间飞天,这飞行之法,也是由叶千秋传授给二人的。 不多时,三人已经落在了一处山石之上。 不远处,雾气升腾,烟尘弥漫。 一声猛虎的咆哮声响起。 一头浑身银白的机关猛虎在山野之间奔腾而起,威慑乾坤。 而在机关白虎的对面,有一条行踪鬼魅浑身泛着赤红之色的机关蛇。 机关蛇的头顶还站着一个人,那是个脑袋半秃的老者。 这时,只听得在那机关白虎的腹部有人大喝一声。 “坏老头,你有种就过来!” “小爷让你尝尝墨家机关术的厉害!” 而站在那机关蛇上的半秃老者冷笑着说道:“无知的小鬼,那我就来了!” 话音落下,只见那半秃老者摆动着身前的机关,那长达数丈的机关蛇直接在半空之中腾转挪移,迅速朝着机关白虎冲了过去。 那速度之快,绝对比强大的武者还要快上许多。 嘭! 机关蛇俯冲之下,山石崩裂! 机关蛇毫发无损! 而那机关白虎在三个少年的操控之下,顷刻间跃至一旁,躲开了机关蛇的凌厉一击。 叶千秋抬眼望去,只见那机关白虎的腹部,有三个少年,是两男一女。 道玄子在一旁说道:“那好像是墨家的机关白虎,听闻墨家有四灵兽,都是墨家用非攻机关术制造的。” 北冥子朝着那机关蛇望去。 “那个老家伙应该就是公输家的新一代家主公输仇了吧。” “早就听闻公输家投靠了大秦,在灭六国的大战之中,公输家可是没少出力。” “他座下的机关蛇应该是用霸道机关术所制成的,听闻公输家的霸道机关术攻城拔寨,就像风卷残云一般,这机关术看起来的确威力不凡。”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公输家和墨家有仇,这机关蛇应该是公输家族针对墨家制造的兵器,所以威力不容小觑。” 这时,只听得那机关白虎再咆哮一声,犹如真正的灵兽白虎一般,声势浩大。 而那边,机关蛇在地上盘旋,猛然间冲出,那速度之快,比起先前还要快上几分。 这一扑,将那操控机关白虎的三个少年吓了一跳。 刚刚大声喊话的那个少年大呼一声。 “月儿,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机关蛇的尾巴猛的一扫,朝着机关白虎扫了过来。 而就在此时,机关白虎猛然高高跃起,又将机关蛇的横扫给躲了过去。 然而,机关蛇的速度奇快无比。 在顷刻之间,就又离地而起,窜了出去,猛然一扫,直接扫在了那机关白虎的身上,将在半空之中的机关白虎给撞的摇摇晃晃,直接就朝着下方坠落下去。 三个少年发出了惊呼之声。 机关白虎轰然坠地,急速往后滑行,将地上的大石都给震碎了一地。 这时,只见那三个少年操控的机关白虎突然急速奔跑起来,朝着前方急速逃窜而去。 机关蛇猛然追击而去。 叶千秋笑道:“咱们跟上去看一看。” 说着,纵身一起,早已经飞入了半空。 …… 叶千秋三人朝着下方望去,只见那机关白虎在山间急速奔驰着。 而那机关蛇也以奇快的速度在后边紧追不舍。 这群山之间的地势复杂无比,机关白虎和机关蛇好似如履平地一般,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饶是叶千秋见多识广,看到这等速度的机关兽,亦不得不对创造出这机关兽的公输家和墨家感到佩服。 只见那机关白虎和机关蛇不停的朝着山谷下方奔驰而去。 不多时,一片石林出现。 参天而起的石柱林立四周,一根又一根,如同拔地而起的天柱一般。 机关白虎在石林的入口处停了下来,然后观望片刻,方才朝着那石林之中缓缓行去。 就在这时,机关蛇突然从地下窜出,将机关白虎脚下的石块全部割裂而起。 机关蛇朝着机关白虎围拢而去,将四周的石柱给撞断了不知多少。 操纵机关白虎的三个少年,顿时大惊失色。 下一刻,机关白虎猛然跃起。 朝着石柱上跳去,借着石柱反复跳跃。 机关蛇在后边紧追不舍。 大片大片的石块落下,不知有多少石柱被机关白虎和机关蛇给撞断。 机关蛇的破坏力令人咂舌,蛇尾一甩,开山破土不在话下。 叶千秋三人凭空虚立,津津有味的看着深谷之中的大战。 道玄子道:“如此激烈的机关兽战斗,倒是少见的很。” “这一趟没白来。” 北冥子笑道:“这等机关兽的恐怖威力,纵使是我们也不敢硬抗啊。” 这时,叶千秋道:“差不多该结束了。” 第49章 月神咒印,开天一剑 北冥子和道玄子定睛一看。 道玄子道:“这三个小家伙倒是有些智慧。” 只见下方机关白虎在石林之间四处乱窜的时候,不知何时已经将一颗巨石给猛然抛至半空。 机关白虎猛然朝着那巨石之下飞跃而去。 机关蛇穷追不舍,巨石落下,直接将机关蛇给砸中,机关白蛇无力的朝着下方坠去。 这时,机关白虎从半空之中朝着操纵机关蛇的半秃老者急速扑去。 只听得其中一个少年大声喝道:“坏老头,我跟你拼了!” 操纵机关蛇的半秃老者大声呼喝起来。 就在这时,一道光出现在了半秃老者的前方。 本来正在急速飞扑而下的机关白虎在顷刻间停滞在了半空之中。 在机关白虎腹部操控着机关白虎的三个少年突然一愣。 其中一个布衣少年说道:“啊!不好了!” “白虎失控了!” 另一个紫衣少年却是说道:“不对劲!” 中间的少女道:“好像有一股强横的力量将机关白虎给拖住了。” 就在这时,三道身形出现在了机关白虎的前方。 三个少年吓了一跳。 下一刻,让他们更加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其中一个身着白袍,面容十分俊美的男子抬手一指,他们的机关白虎就朝着后边的地上缓缓落去。 而就在此时,那本来即将坠落在地的机关蛇身上的巨石,也被同时移开了。 机关蛇坠地,扬起一大片石块。 操纵机关蛇的半秃老者吓的魂不附体,此时,他仰头朝着天空之中望去。 只见那块大石正在朝着不远处的山头之上飞去。 而他也很快看到了站在半空之中的三个人影。 看到了其中一个人之后,他的脸上立马浮现了震惊无比的神色。 “那不是……” 他急忙操纵起机关蛇,将自己托起。 “公输仇拜见国师大人!” 站在半空之中的叶千秋,刚刚将大石头给落在了那边的山头之上便听到了这边公输仇朝着他行礼。 叶千秋回头望去,淡淡说道:“你认得我?” 叶千秋不记得自己从前见过公输仇。 只听得公输仇一脸恭敬的回道:“多年前蓝田大营的阅兵大典上,小人有幸远远的见过国师一面。” “国师不记得小人实属正常。” 公输仇的姿态放的很低,他本来是个很狂妄的人,但是,现在却是一点狂妄的样子都没有。 多年前,他就听说过国师太玄子的厉害。 只是一直没有真正见过叶千秋的神通罢了。 国师太玄子,一个真正站在了这个世界顶端的大人物。 始皇帝拜其为国师,近二十载不曾变过。 即便他隐居太乙山,多年不出,国师的位子一直都在。 秦灭六国,有其推波助澜。 诸子之中,他是最强大的一位“子”,也是战国大世的最后一位“子”。 太玄子的样子太好辨认了。 当年,他只是在台下人群中远远看到了太玄子的面容,那如同仙人降世一般的风姿,着实是令人惊叹。 这都十几年过去了,他一直都不曾忘记国师太玄子的面容。 所以,他一眼就认出了太玄子。 大秦百姓,谁人不知国师太玄子乃是修仙道的高人,不仅长春不老,而且神通惊人。 风胡子曾经品鉴天下名剑,有十大名剑之说。 然而在十大名剑之上,还有一把剑,号称当世第一仙剑! 十大名剑终究不过凡人之剑,与其相比,全都要黯然失色。 而这把剑就是道家掌门人,大秦国师太玄子的佩剑——太玄剑。 即便是始皇帝的天子之剑天问剑,也只是凡人之剑。 唯有太玄剑,才是真正的绝世神兵。 而作为太玄剑的拥有者太玄子,更是天下江湖间最为神秘,也最令人敬畏的人。 江湖上有传言称,太玄子掌控着雷霆,乃是来自仙界的仙人。 当然这等传言,没有人知道是真是假。 今日,公输仇亲眼看到了叶千秋凭虚御风,轻松至极的遥遥一指,便将重达万斤的巨石给搬走。 公输仇终于明白为什么江湖上会有传言,说太玄子是来自仙界的仙人了。 能有这等神通,不是仙人就怪了。 叶千秋闻言,微微颔首,原来是这样。 当年他随嬴政前往蓝田大营阅兵之时,倒是没注意到公输仇。 可能是当年走的太过匆忙,蓝田大营的人太多了些。 公输仇小心翼翼的看着叶千秋,询问道:“国师大人,您何时到的?” “是陛下请您出山来剿灭墨家叛逆了吗?” 叶千秋看了他一眼,道:“卫庄人呢?” 公输仇闻言,也不敢多问,直接说道:“卫庄已经带人前去墨家机关城腹地剿灭墨家叛贼和盖聂那个叛徒了。” 叶千秋听了,不动声色的“嗯”了一声,随即,朝着那边还不能动弹的机关白虎看去。 此时,机关白虎上的少年少女脸上满是惊骇。 他们的机关白虎好似被一股磅礴的力量给禁锢了一般。 任凭他们如何扳动开关,都无法让机关白虎动弹一下。 听着叶千秋和公输仇的对话,布衣少年忍不住说道:“这下惨了,那坏老头来帮手了!” “这个人好厉害!” “他会仙法吗?” “随手一招,就把那么大块的石头给移走了。” “连机关白虎也被他搞的不能动弹了。” “这下可惨了。” 这时,一旁的紫衣少年蹙眉道:“此人是大秦国师太玄子?” “想不到太玄子竟然真如传说中的一般无二,不仅青春永驻,长春不老,而且神通惊人。” “这万斤巨石坠落之时所产生的力道,最起码在十万斤往上,这太玄子竟然能轻易就将那巨石给挪走。” “还直接将机关白虎也给禁锢了。” “这应该就是仙法无疑了。” 就在这时,一股磅礴大力传到了三人的身上,三人只觉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的飞了起来。 三人吓的哇哇乱叫起来。 片刻之后,三人落在了公输仇的机关蛇上。 此时,叶千秋的声音响起。 “公输仇,你在前边带路,进墨家机关城。” 紧接着,叶千秋和道玄子、北冥子也落在了机关蛇上。 公输仇一听,当即说道:“明白,国师大人!” …… 机关蛇在山谷间急速奔走。 布衣少年朝着叶千秋大喊道:“喂!大坏人!你要带我们去哪儿!” 叶千秋抬手,布衣少年的脑门上就好似被人弹了一下,布衣少年捂着脑门,龇牙咧嘴的喊道:“唉吆喂,疼死我了!” “大坏人,你欺负小孩子算什么本事!” 一旁的少女见状,急忙道:“天明,你没事吧?” 紫衣少年道:“天明,你还是闭嘴吧,这是大秦国师,咱们落在人家手里,可是一点逃生的机会都没有。” 布衣少年捂着脑门,道:“少羽,你怎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这时,叶千秋朝着看向这三个十来岁的半大孩子。 荆天明、项少羽、高月。 他一脸平静的朝着荆天明道:“荆天明,你爹荆轲要是还活着,也得对我恭敬有加。” “你要是再这么口无遮拦,我就把你丢到无人的深谷里去,饿你三天三夜。” 天明一脸不服气的说道:“大坏人!我才不怕你!” “等我见到了大叔,一定要大叔把你打的落花流水。” 叶千秋闻言,不禁摇头失笑,也懒得和这小子白话。 此时,机关蛇已经进入了墨家腹地。 叶千秋将三个孩子带下来,让道玄子、北冥子跟着。 公输仇留在外面,没有往里面走。 …… 这时,几人来到了机关城内部的走廊之上。 刚刚走了没多久。 前方的岔口处,一道曼妙的身姿突然缓缓出现。 那是一个身着蓝色长裙的貌美女子,女子的双眼之前,还笼罩着一层紫纱。 女子气质出众,此时,她缓缓转过身来,朝着众人一笑。 不过,当她看到了叶千秋时,脸上的笑意戛然而止。 “国师大人……怎么会是你?” 月神一脸诧异的看着叶千秋,眼中满是错愕。 “怎么?” “不能是我吗?” 叶千秋淡淡说道。 天明在后边探出脑袋来,朝着月神看去,一脸的好奇,当他看到月神的时候,突然面色大变。 “国师大人不应该在太乙山闭关吗?” “怎么会出现在墨家机关城呢?” 月神经过了片刻的错愕,变得沉静下来。 当年,东皇阁下知晓太玄子归山,让阴阳家渗入秦廷,她因此而成为了嬴政的左膀右臂。 这些年来,扫除六国残余势力,她可是立下了不少功劳的。 而且,她也从嬴政口中得知,太玄子和嬴政约定好了十年为期,十年之后再下山扫除六国余孽。 但是,眼下离他们约定的十年之期还有一年的时间,怎么太玄子就突然下山了? 难道,太玄子洞察了阴阳家的计划? 已经知道了东皇阁下的打算? “这不是你该知道的。” 叶千秋道。 “呵呵,国师来的正好。” “请国师将我阴阳家的传人交给我吧。” 月神的脸上泛起笑来。 叶千秋道:“什么阴阳家的传人?” 月神抬手指了指高月,道:“这是我阴阳家的传人,请国师将她交给我。” 叶千秋笑了笑,道:“想要人,让东皇太一亲自来找我。” 月神闻言,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去。 “国师是想和阴阳家为敌吗?” 叶千秋道:“阴阳家还不配做我的敌人。” “阴阳家本来是道家的叛逆,从前我不想理会你们。” “只是因为诸子百家每一家的存在都有其存在的道理。” “但是现在,你们的手伸的太长了。” 月神闻言,面上泛起寒霜,她悠悠说道:“很久以前,我就想见识一下国师的手段。” “只是一直没有机会。” “今天,就请国师指点一二。” 说着,她双臂招展,手指间萦绕出淡淡的紫色光芒。 紫色光芒越来越盛,下一刻,只见月神双手一抬。 紫色的光柱从她的两手之间散发而出,朝着叶千秋笼罩而去。 月神的脸上泛起自信的神采,这是她习练了多年的阴阳术法,她倒想要看看太玄子到底有多厉害! 让东皇阁下也不敢轻易触其锋芒。 这都多少年了。 东皇阁下都不敢与太玄子正面抗衡。 如今,就由她来试一试太玄子的厉害吧。 她虽然知道叶千秋掌控着雷法,但此刻,她自信经过多年的修行,可以与叶千秋一战。 最起码,打不过,她还可以施展阴阳遁术,直接逃离。 总之,她是非要试一试太玄子的深浅的。 不然,她不甘心。 当年她和东君在咸阳给太玄子端茶倒水了大半年的时间,而太玄子对她们一直是爱搭不理。 这等过往之事,每每浮现心头,她都会有一种十分屈辱的感觉。 她已经忍了很多年,今天,她一定要让太玄子看一看她的厉害! 紫色的光芒仿佛在一瞬间弥漫了四周。 月神的脸上泛起自信的神采,她相信,她这一道咒印,绝对可以给太玄子造成不小的麻烦。 就在这时,紫色突然消散。 刚刚还威势大涨的紫色光芒在一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叶千秋看着月神,淡淡说道:“这就是你修行了多年的结果?” 月神的脸上满是惊骇,道:“不可能!” “你怎么可能轻而易举的就破掉我的咒印。” 叶千秋一脸平静的说道:“看在你曾经伺候过我的份上,今日我就不对你出手了,回去告诉东皇太一。” “他的手伸的太长了,我这次下山,要斩断他越界的手,让他做好准备。” “阴阳家叛离了道家五百年,也是时候回归了。” 叶千秋这话说的平淡至极,但落在月神的耳中,却是如同惊雷一般。 月神一脸苍白的看着叶千秋,脸上的神采早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叶千秋的强大根本不是她能够想象的。 这么多年过去了,叶千秋变得更加深不可测了。 “多谢国师不杀之恩。” 月神恭敬的朝着叶千秋施了一礼,然后又看了两眼高月,一脸不甘的消失在了原地。 月神消失不见。 道玄子在一旁说道:“掌门师兄,是打算收复阴阳家了吗?” 叶千秋道:“本来,我对阴阳家没什么兴趣,但东皇太一的手伸的太长了。” “当年,紫阳师弟选择回归道家的时候,我便察觉到了会有这么一天。” 北冥子笑道:“东皇太一这个老家伙,藏头露尾的,已经多少年没出现了。” “这几年,阴阳家的人在江湖上可是动作不小。” “若是任由阴阳家的人这么搞下去,将来东皇太一肯定是要对我们道家下手的,掌门师兄要收拾阴阳家,我是赞同的。” 道玄子道:“放月神回去,给东皇太一报信,会不会打草惊蛇?” “东皇太一这个家伙,一向鬼祟的很,若是他知晓掌门师兄欲对阴阳家下手,他要是一直藏着不现身,那还挺麻烦的。” 叶千秋笑了笑,道:“放心,我会让他现身的。” “走吧,我们还得去找无尘。” 众人一直朝着前方行去,越往前走,走廊之上,便越是烟雾弥漫,到处尸体。 基本上都是墨家弟子的尸体。 叶千秋见状,微微一叹。 不多时,叶千秋眉头一动,突然感觉到了前方有一股浓烈的杀气散发出来。 道玄子和北冥子也感觉到了这股杀气。 道玄子在一旁道:“在那边。” 叶千秋微微颔首,几人身形一闪,一人带着一个孩子,几个闪身之间,已经出现在了走廊的尽头。 那里有一个巨大的山洞入口。 杀气就是从山洞之中传来。 此时,隐约间还能感觉到山洞之中吹拂而出的风。 叶千秋看着山洞之中,感受着山洞之中的气息,道:“这里应该就是进入墨家机关城中央机关处的入口。” “里面人还不少,走吧,我们也进去瞧瞧。” 说着,几人朝着洞中行去。 …… 幽暗的洞中,不算宽阔的走廊之上,倒着许多已经死去的墨家弟子。 只见那走廊尽头,有些许亮光闪过。 此时,在这幽暗的深谷洞中央,有两人站在其间,抬剑互相对峙着。 霎时间,剑光缭绕。 两把剑交击在了一起。 两个男人的身形显露出来。 卫庄! 盖聂! 鲨齿剑和渊虹剑交击在一起。 卫庄和盖聂近在迟尺,他们二人的面上都十分平静。 但是,他们身上的气劲和气势却是不断高涨! 脚下的石地都为之皲裂! 就在这时,二人同时呼喝一声。 二人的身形急速分开。 盖聂手中的渊虹剑横扫而过,剑气横贯而出。 卫庄高高跃起,急速往后一退,长袍飞舞,尽显从容。 卫庄回转过身来,朝着盖聂看着,淡淡说道:“师哥,看来这个又闷又冷的女人让你爆发了非同一般的力量,呼唤起了你心中久违的战意。” “看来她也不是一无是处。” 盖聂一脸平静的注视着卫庄,不发一言。 不远处,墙壁的一角,平躺着一个面色发白的柔弱女子,她紧紧闭着双眼,胸前插着一根白色的羽毛,白羽已经染血。 在那柔弱女子的身旁,还站着不少人。 有墨家统领,有流沙天王。 这时,只听卫庄继续说道:“师哥,如果你仅仅只有这样的力量,那想要击败我还远远不够呢。” 卫庄话音一落,盖聂已经挥出长剑,纵身而出。 他的身影只在顷刻之间,就已经出现在了卫庄的身前。 嘭! 两把剑再次相交! 发出铮鸣之音! 剑光缭绕之间,火光四溅! “小庄,你的话,太多了!” 盖聂一脸平静的看着卫庄。 卫庄奋力一推,将盖聂给推走,与此同时,他猛然间高高跃起,朝着盖聂大力挥剑而去。 盖聂随手一抬,将卫庄给挡了回去。 卫庄辗转挪移之间,气势还在不断的增长之中。 盖聂的眼神之中满是冷静。 这些年,他一直在逃亡的路上,好不容易遇到了蓉姑娘,才从蓉姑娘这里得到了一丝久违的温暖。 但是,今日,小庄将这些温暖的记忆,全部给毁掉了。 这几年来,小庄成为了嬴政的打手。 为嬴政这个越发暴虐的皇帝,杀掉了很多不应该死的人。 曾几何时,他以为他和小庄还是能和平相处的。 但是,现在看来。 他错了。 当年,他选择入秦,成为秦王嬴政的首席剑师。 而小庄则是成为了韩国的大将军。 后来,秦灭六国。 小庄成为了秦帝国的合作者。 而他却是选择离开嬴政,踏上一条没有尽头的路。 或许这就是纵横的命运。 天地之间,鬼谷纵横,终究不能是携手共存。 嘭!嘭!嘭! 只见盖聂、卫庄两人同时再朝着对方奔去,鲨齿剑和渊虹剑再次相交! 二人再度聚合在一起,双方凝视着对方不曾言语,两把长剑跃然出舞在半空之中。 在顷刻之间,两人将平生所学,一一使出。 接下来的时刻,两把长剑几乎没有相遇,剑招未到已然变招,毕竟两人都太熟悉对方的剑法。 卫庄手中鲨齿剑一抖,再次急速向盖聂逼去。 盖聂不避不闪,只是将手中长剑慢慢平推出去,卫庄快如黄莺飞舞的剑法,却被这一柄慢剑制住,不由自主地拖泥带水起来。 卫庄用鲨齿剑使出了九朵剑,一股凝重的剑气进逼到了盖聂胸前。 盖聂心下一惊,从卫庄的头顶一翻而过,当下急速变招,身子尚未扑地,长然已然向后斜刺。 谁知卫庄连头也不回,马步不动,全身端若泰山,仅仅是将一柄长剑向前向后一翻,朝自己的腋下又是慢慢平推而出。 卫庄蹲着马步,缓缓伸直右臂将长剑平举,沉声说道:“师哥,当年师父走后,我随叶先生学剑学道,承蒙叶千秋指点,悟透了纵横剑法的妙处。” “这些年来,我沉思武学之体,领悟到了万法归一之道,我用了数年时间,将纵横剑法化繁为简。” “师哥你觉得这纵横剑法如何?” 盖聂二话不说,挥剑向上炫出一圈剑光,如同众川奔海一般,大喝一声将手腕向下一带,身子瞬间半空拔起,两脚轻点。 长剑便又向盖聂直扑而去。 卫庄举剑平胸一刺,慢似老牛举步,缓缓向盖聂刺去。 但不管盖聂如何变招抵挡,那剑总是不愠不火的前进。 盖聂被迫后退而去。 就在这时,盖聂深吸一口气,朝着卫庄说道:“当年先生归山之时,曾教我一式剑法。” “既然,你我今日不分伯仲,即便我使出百步飞剑也不能胜你。” “那我只能使出那一式剑法了。” “但那一式剑法,我使出之后无法操控,你可能会死。” 卫庄闻言,露出了强大的自信,他淡淡说道:“哦?是吗?” “我倒想看一看是什么样的剑法!” 盖聂深吸一口气,横剑于胸前,突然高高扬起渊虹剑,沉声喝道:“此一式剑法,名为开天!” 下一刻,只见盖聂身体周围一阵狂暴的剑气席卷而起。 一时间,山体都仿佛在震动不已,要倒塌了一般。 一股磅礴无比的强大力量,悄然出现了。 一股浩大无比的剑意仿佛从天而降。 此时,本来站在山洞四周的墨家众人感受到这股磅礴的力量,和那震慑人心的剑意,都是忍不住惊呼不已。 “这是什么剑法?” “开天一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剑法?” “传闻之中,盖聂先生和卫庄都出自鬼谷,他们曾经和太玄子有过十分亲密的来往,盖聂先生和卫庄口中提到的叶先生,难道就是传说中道家的掌门人太玄子?” “这开天一剑,比起百步飞剑还要恐怖!” 卫庄的脸上露出了兴奋之色。 “师哥,这才像点样子嘛……” 就在这时,山洞的廊道之中,传来一道声音。 “聂儿,小庄,收剑吧。” 第50章 擒拿燕丹,墨家分裂(万更求订阅!) 幽暗的廊道之中,叶千秋的身形缓缓浮现。 道玄子、北冥子紧随其后。 中央大厅之中的角落之中,一道道目光都朝着叶千秋这边看来。 “这是谁?” “先生?” “此人不凡……” “是少羽……” 一道道低呼之声响起。 荆天明大声呼喊道:“大叔,大叔……” 高月和项少羽老老实实的站在道玄子和北冥子的身前。 中央大厅之中,有淡淡的余光落下。 盖聂身上不停升腾起的气势在一刹那间缓缓消失,磅礴的剑意也渐渐消失于无形之中。 卫庄按在腰间的手,收了回来。 他本来想要拔出自己的第二把剑,这个世上能让他拔出第二把剑的人不多。 但他的师哥盖聂,绝对是其中一个。 不过,当他听到那个久违的声音时,他便知道,今天这场架是注定不能打完了。 当年,他踏入鬼谷之时,他师父曾经说过,他将是师哥这一生最强的对手。 而每一代鬼谷传人,都是世上的最强者。 而世人的命运,从黎民百姓到公卿王侯都将在纵横的手中。 当年,他从叶先生的手中接过代表着鬼谷子身份的指环,成为了当代鬼谷子。 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并未成为纵横天下的鬼谷子,并未成为能够改变天地命运的人。 因为,他所掌握的纵横之道,远远比不上叶先生的胸中沟壑。 在这个天下间,他始终相信,唯有一人可以用自身之力,改天换地,改变天地的命运。 这个人,就是叶先生。 叶先生虽然不是他名义上的师父,但实际上,他在叶先生这里学到的东西,要远远超出当初在师父赵一身上学到的东西。 在这个世上,只有两个人能让他放下手中的剑,一个是师父赵一,一个就是叶先生。 叶千秋一步一步的走入了中央大厅。 盖聂和卫庄收起了剑,走到了叶千秋的面前,朝着叶千秋躬身行礼,二人异口同声。 “先生。” 叶千秋点了点头,目光在中央大厅之中环视一圈,然后缓缓说道:“你们这样打是没有结果的。” “如果真想决出个胜负,决出个生死,就定一个期限,只论生死,不论高低。” 卫庄和盖聂闻言,都不敢说话。 这时,只见荆天明朝着盖聂扑了过来,抱着盖聂的大腿,朝着叶千秋看道:“大叔……你来打这个大坏人……让他见识见识你的厉害。” 盖聂朝着荆天明瞪了一眼,沉声道:“天明,不得胡言乱语,这是叶先生,是我的师长前辈,还不赶紧向叶先生见礼。” “啊?” 荆天明咧着嘴,有些傻眼了。 他的脑袋瓜子晕乎乎的,看了看盖聂,又看了看叶千秋,一时间有些不太能搞清楚二人的关系。 不过,他还是很听盖聂话的,丧眉搭眼朝着叶千秋躬身拱手道:“天明见过先生。” 叶千秋“嗯”了一声,没太注意这个小鬼。 他的身份是敏感的,现在还不是处理这件事的时候。 那边,有人突然喊道:“蓉姑娘的气息越来越弱了。” 盖聂一听,当即闪身过去,出现在了端木蓉的身旁。 叶千秋朝着卫庄道:“小庄,这里的事情由我全权接管。” “让你的人先撤。” 卫庄闻言,微微颔首,不过还是和叶千秋说道:“先生,毁掉墨家机关城,是始皇帝亲自下的诏令。” “如果先生想保住墨家机关城,此事还得和始皇帝通个气。” “不然,恐始皇帝对先生会生出嫌隙之心。” 九年不见,卫庄的气质更加冷峻,白发白眉,长袍大袖,有种枭雄气概。 比起当年的赵一来,无论是卫庄还是盖聂,其实都不太符合鬼谷子的传承要求。 这两个人一个锋芒太盛,一个全无棱角。 即便卫庄领悟了纵横之道的妙处,但终究放不下争强好胜之心。 可见当年赵一对卫庄的忽悠还是十分有效果的。 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卫庄还是忘不了纵横之争,当然,这可能和这小子天性好斗有关系。 听着卫庄的劝诫,叶千秋点了点头,道:“放心,此事我自有主张。” “皇帝那里,我会言明。” 卫庄点了点头,朝着站在墙边的流沙众人说道:“你们先离开。” 此时,站在墙边阴影角落处的流沙众人缓缓显露出身形来。 只见一个满头蓝发,目光冷冽的男子,带着五个人走了出来。 这六个人形象各异,有男有女,正是目前卫庄领导的流沙班底。 “天泽多年未见先生,岂能就此离去。” 这时,只见那蓝发男子朝着这边大步行来。 “天泽,见过先生。” 叶千秋看向天泽和他身后那几个人,无双鬼、焰灵姬、驱尸魔、百毒王,另外还有一个白凤凰。 这些人可都是当年韩国的旧人。 叶千秋面色清冷,淡淡说道:“天泽,多年不见,看来你还是老样子。” 天泽道:“和先生相比,天泽的这点微末本事算不得什么。” 叶千秋点了点头,道:“这里没你们的事了,先去外面候着吧。” 天泽闻言,微微颔首,带着众人朝着叶千秋拱拱手,然后从叶千秋身后的廊道离开了。 随着天泽众人的离去。 大厅之中的一角,一个五短身材的中年男子脸上露出惊诧之色,他悄然说道:“此人真是太玄子!” “连卫庄也要听命于他。” “赤眉龙蛇这样桀骜不驯之人,居然就这么灰溜溜的走了。” “道家掌门太玄子果然名不虚传。” 此时,中年男子身旁的一个须发皆白的蓝袍老者缓缓说道:“道家掌门太玄子,大秦国师,此人的声名早就响彻天下,乃是始皇帝嬴政最敬重的贤者,听闻他早就归隐多年,想不到居然会出现在墨家机关城。” “按理来说,像他这样的大人物,不会轻易动身。” “看来,今日之墨家有救了。” 中年男子一听,道:“有救了?” “此话怎么讲?” 蓝衫老者道:“若是想毁掉墨家机关城,何须如此人物亲自出马。” “鸩羽千夜将墨家众人都给毒翻了,卫庄带领的流沙众人,个个都是厉害无比的高手。” “眼下,墨家这边只有高渐离、大铁锤、雪女能有一战之力。” “而盖聂虽然强大,但若是太玄子不来,他刚刚使出那开天一剑,即便能将卫庄杀死,但那一剑威势如此浩大,定然会让其战力大损。” “而流沙的赤眉龙蛇、无双鬼等人可还都在。” “今日之墨家要面对的可是三百年来最大的危机。” “动辄便有倾覆之危。” 中年男子道:“传闻太玄子的功力古今罕见,韩国大将军姬无夜便是死在此人的太玄剑下。” “太玄子若是代表始皇帝而来,那么,墨家岂不是更无半点生机?” 蓝衫老者却是没有继续解释,而是淡淡说道:“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这时,只听得那边有人缓步走出,朝着叶千秋道:“雪女见过太玄先生。” 叶千秋闻言,朝着雪女看去,“嗯”了一声。 匆匆十数载,物是人非。 当年邯郸城中的雪女尚且未脱去稚气,如今的雪女,却是如同已经成熟的冰山雪莲,可以独自盛放了。 紧接着,墨家班大师、大铁锤、高渐离都从黑暗之中走了出来。 高渐离一头飘逸长发,一身布袍,手持水寒剑。 只见他目光灼灼的看着叶千秋,悄然说道:“道家掌门人太玄子,秦国国师大人。” “你是来和卫庄一起毁灭我墨家机关城的吗?” “如果是的话,那必须先踏过我高渐离的尸体!” 随着高渐离话音的落下。 高渐离身后的大铁锤也走了出来。 大铁锤的身躯高大无比,他沉声道:“还有我!” 雪女站在高渐离的身旁,面容坚定。 叶千秋见状,看着高渐离道:“你是墨家统领高渐离?” 高渐离道:“是我。” 叶千秋淡淡一笑,道:“放心,我今天不是来杀人的。” “最起码,不是来杀你们的。” 高渐离一向谨慎而冷静,他看着眼前这个风轻云淡,仿佛从仙界降临尘世的太玄子,心中早已经是紧绷着一根弦。 相较于卫庄的可怕,这样的人物,才更令他觉得难以抗衡。 对于已经身在传说中的太玄子,高渐离十分清楚他的恐怖。 当年,燕国尚未被灭之时,墨家巨子还是六指黑侠。 以六指黑侠的功力,在见到了太玄子之后,也自愧不如。 六指黑侠曾和荆轲有过一次对话,让高渐离至今还记得很清楚。 那年,在燕国的墨家据点之中。 六指黑侠和墨家众弟子目送着远去的太玄子。 荆轲向六指黑侠问道:“巨子老大,太玄子的功力到底有多高?” 六指黑侠缓缓抬手,指了指天,道:“天有多高,太玄子就有多高。” 这句话不仅仅让高渐离震撼,就连其余墨家弟子也被深深震慑。 能让六指黑侠说出这样的话,可见太玄子的厉害。 如今,六指黑侠早已经故去多时,太玄子若是今日对墨家出手,墨家这些人可能真的要共赴黄泉了。 不过,当他听到叶千秋的话音时,他总算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只要太玄子不是来杀人的,那他们便还有希望。 只要拖下去,等巨子和各路英雄赶来,那他们就还有存活的希望。 叶千秋话音一落,没有再看高渐离,而是朝着盖聂那边行去。 此时,盖聂正一脸悲伤的将端木蓉揽在怀中,看着她渐渐微弱的气息,眼中的神采渐渐消失。 叶千秋道:“鬼谷绝学之中,亦有高明的医术。” “聂儿,你这不合格的鬼谷弟子,是不是该回鬼谷去,重新学习学习了。” 盖聂听到叶千秋的声音,微微一怔,他回过头来,看向叶千秋,道:“先生能救蓉姑娘?” 叶千秋道:“你将她放下。” 盖聂闻言,急忙将端木蓉给放在地上。 叶千秋抬手一招,只见端木蓉的身体直接从地上飘了起来。 四周众人一看,眼中都闪过震惊之意。 叶千秋举手投足之间,就散发着一股从容不迫。 他这一手隔空摄人,竟然没有让人感觉到一丝一毫的真气波动。 墨家一众统领此时都不敢大声出气。 此时,只见叶千秋抬手在端木蓉的身上轻轻一扫。 插在端木蓉胸口的那柄木簪便被取了出来。 叶千秋又在端木蓉身上随意挥洒几下。 端木蓉苍白的脸色,渐渐恢复了过来。 叶千秋随后一挥,将端木蓉又给放了下去。 此时,只见刚刚还气若游丝,昏迷了好一会儿的端木蓉已经睁开了眼睛。 她虽然昏迷不醒,但意识还是清醒的,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见她双手撑地,站起身来。 盖聂和一众墨家统领见状,都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盖聂急忙上前,搀扶着端木蓉,道:“蓉姑娘,你没事了?” 端木蓉看向盖聂,她的脸色虽然还有些苍白,但她十分清楚自己的情况。 她本身就是出身医家,年纪轻轻却医术高明,有“镜湖医仙”之称。 本来以为,她可能要命丧黄泉了,但不过稍许时间,她便又恢复了生机。 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虽然在外人看来时间并不长,但端木蓉仿佛已经感觉到过了很久很久。 端木蓉轻声和盖聂说道:“不用担心,我没事了。” 盖聂重重的点了点头,转身朝着叶千秋躬身道:“多谢先生救治蓉姑娘。” 端木蓉也朝着叶千秋躬身道:“多谢太玄先生救命之恩。” 叶千秋朝着端木蓉笑道:“不用谢来谢去的了。” “我救你,仅仅是不希望聂儿守着一个活死人过下半辈子。” 端木蓉闻言,平静的脸上亦是忍不住泛起一丝微红。 盖聂和端木蓉对视着,含情脉脉的看着对方,没有多余的话。 叶千秋转头朝着卫庄道:“小庄,把鸩羽千夜的解药给他们。” 卫庄没有多问缘由,直接从腰间摸出一个小瓶子,信手一甩,扔给了高渐离。 高渐离看到叶千秋救了端木蓉,知道叶千秋真不是来杀人的。 他接过鸩羽千夜的解药,给那边的班大师和尚且存活的墨家众弟子送了过去。 中央大厅之中,一众墨家弟子服用了鸩羽千夜的解药,纷纷在打坐调息。 叶千秋让道玄子和北冥子将高月和项少羽给放了出去。 高月跑到端木蓉身旁,道:“蓉姐姐。” 项少羽则是朝着那边的黄衫中年人和蓝衫老者行去。 “少羽,怎么样?” 黄衫中年人朝着项少羽问道。 项少羽道:“叔父,范师傅,我没事。” 这时,只见那蓝衫老者信步而出,朝着叶千秋朗声说道:“早就听闻道家掌门人太玄子是当世真仙。” “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兵家末学后进范增见过太玄先生。” 叶千秋闻言,朝着那蓝衫老者看去。 “范增?” “秦楚之战,项燕兵败阵亡,你们这些楚国遗族,能存活到现在,也算是上天垂怜了。” 蓝衫老者闻言,面色平静的说道:“太玄子先生是打算将我们擒下交给嬴政那个暴君吗?” 叶千秋道:“我这人比较惜才。” “不过,我也懂得凡事一张一弛的道理。” “将你们擒下,交给始皇帝,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但你大可放心,我并不会那么做。” “因为,你们还有存在的价值。” “在这个世上,世代累积的血火仇怨,只有一方在这个世上消失才能彻底消散。” “你们所作的一切,都将成为秦帝国愈发强大的助力。” “一个帝国想要愈发强大,就必须时刻面对着各种各样的敌人,只有危机感时常存在,这个帝国才能保持长久不衰的生命力。” “而你们的存在,就是让这个帝国不断焕发生机的动力。” “能够灭秦的,绝对不会是你们这些人。” 范增闻言,面上依旧平静。 叶千秋这话说的十分大气,大气到了狂妄的地步。 但范增并不觉得叶千秋狂妄,因为,他没有从叶千秋的语气之中感觉到任何一丝狂妄的意思。 反而是感觉到了一种藐视天下的霸气。 范增心中凛然,心中暗道,难怪江湖传言,嬴政一统六国,有太玄子在背后出谋划策,定下灭六国之策。 今日方知,传言不虚。 但范增此刻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因为,他从叶千秋的话中听出了另一层含义。 他们今日不会有难了。 太玄子虽然是大秦国师,但是他好像并不希望秦国就此变得安稳。 范增尚且还不太能想明白这位大秦国师到底在想什么。 但是他很清楚,终有一日,当太玄子不需要他们存在的时候,太玄子会亲自来铲除他们。 范增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一股紧迫感出现在了心头。 “太玄先生之言,范增记下了。” 范增平静说道。 叶千秋没有再理会范增,而是站在一旁静静等候起来。 这时,那边的高渐离看到一众墨家弟子的情况好转,朝着这边的叶千秋问道:“太玄先生还在等什么?” 叶千秋道:“我要等的人,和你要等的人,是一样的。” 高渐离闻言,渐渐蹙起了眉头。 “太玄先生到底想做什么?” 高渐离看着叶千秋,他不知道叶千秋到底想干什么。 叶千秋出现之后,先是阻止了卫庄和盖聂的大战。 又救了端木蓉和墨家的一众统领、弟子。 看起来,他好像对墨家似乎没有什么太大的恶意。 但是,高渐离始终不敢相信,身为大秦国师的太玄子,是为了帮助墨家而来。 当他听到叶千秋的话音时,他脑海之中忽然灵光一闪。 难道,他是想等巨子和各路援手到了之后,将他们一网打尽? 可是,如果太玄子是想将他们一网打尽,又何必将鸩羽千夜的解药交给他们呢? 这难道不是平白让他们的战力得到增加吗? 一时间,高渐离看向叶千秋的目光更加的复杂了。 从来没有人给过他这样的感觉。 这太玄子虽然就在这里,但他的身上仿佛笼罩着一层迷雾,让人根本看不清他。 中央大厅之中,变得宁静下来。 仿佛没有人存在一般。 荆天明傻傻的看着周围,左边瞅瞅,右边瞅瞅,想说点什么,又不敢开口。 今天发生的一切,有些太过梦幻。 这个叫做太玄子的人,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呢? 他歪着脑袋,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就在这时,从中央大厅的上方洞口之处,突然传来一道大呼之声。 “蓉姑娘!” “你没事吧!” 声音刚落下,一道身影如同风一般从上方的洞口飘落,顷刻间便已经出现在了端木蓉的身旁。 端木蓉看到那人出现,脸上泛起亲和的笑意,道:“盗跖,你回来了。” 盗跖点头道:“蓉姑娘,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我可担心死了。” 这时,只见那边的廊道之中走进来一道身影。 那人是一个头戴斗笠,身着黑袍的人。 当他走进来的时候。 高渐离、雪女、大铁锤等墨家统领登时站起身来,携带着一众墨家弟子纷纷朝着那黑袍人躬身行礼道:“弟子参见巨子!” 黑袍人的手中握着一把剑,那是一把如同尺子一般、漆黑如墨的剑,那把剑无刃无锋,和黑袍人相得益彰。 黑袍人的面容被斗笠遮挡了大半。 无人能看清楚他的面容。 此时,叶千秋踱步而出,和那黑袍人说道:“你终于来了。” 黑袍人站在黑暗中,朝着叶千秋道:“没想到你也出现了。” 叶千秋笑道:“你很意外,对吗?” 黑袍人道:“你的出现,确实是很令人意外。” 叶千秋道:“意外和明天,你永远不知道哪个会先来。” “你说你还有明天吗?” 黑袍人缓缓说道:“我有没有明天,你不是很清楚吗?” 叶千秋笑了笑,在中央大厅之中踱步起来。 “没错,你有没有明天,我很清楚。” “不过,你还是和从前那样,自私自利,蠢笨如猪。” “六指黑侠将你引入墨家,真不亚于是引狼入室。” 叶千秋这话一出,黑袍人尚且没说什么。 那边的盗跖却是忍不住站出来道:“喂,你是哪个?” “竟然敢对我们墨家巨子如此说话?” 此时,只听得黑袍人清喝一声。 “盗跖,退下!” 盗跖闻言,脸上带着稍许不甘,但黑袍人乃是他墨家巨子,巨子的话,他不得不听。 叶千秋看着这个笼罩在黑暗之中的墨家巨子燕丹,淡淡说道:“怎么?” “事到如今,难道连以真面目示人的勇气也没有吗?” 这时,只见燕丹缓缓的将自己头上的斗笠给摘了下来。 在众人的注视之中,走到了有光出现的地方,让所有人都看清楚了他的面容。 当大厅之中的其他人看到燕丹的面容时,眼中都忍不住泛起惊讶之色。 就连墨家的一众统领也都不例外。 卫庄的眼中亦是闪过一抹惊讶。 他着实没有想到墨家巨子竟然会是曾经的燕国太子燕丹! 只见燕丹的脸庞之上,有一道淡淡的疤痕横侧着。 他的目光之中,满是平静。 只见他朝着叶千秋缓缓说道:“好久不见了,太玄先生。” 此时,墨家一众统领都发出了低呼之声。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现任墨家巨子的真面目。 他们从来没有想过,现任墨家巨子居然会是已经身故的燕丹! 高渐离、雪女、大铁锤对燕丹都很熟悉,曾经都接受过燕丹的恩惠。 此时,只见一向谨慎冷静的高渐离也忍不住道:“怎么会这样?” 当年荆轲刺秦王失败之后,燕王便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了燕丹的身上,导致燕丹与燕太子妃以及他们的孩子高月背井离乡,在燕国外过着危险逃亡的生活。 后来有传言称燕丹是在逃亡的路上被流沙组织的首领卫庄杀死。 这些年来,一众墨家头领从来没有想过,燕丹竟然就是墨家巨子。 卫庄在一旁悠悠说道:“燕丹,你果然没死。” “当年你故意要承受我一剑,就是为了让天下人都认为你已经死了。” 燕丹淡淡说道:“我如果活着的话,会让很多人寝食难安。” 卫庄道:“尤其是你的那位父王。” 燕丹沉默片刻,方才说道:“或许是吧。” 那边的范增听到燕丹之言,忍不住替燕丹打抱不平,道:“为了一时的苟安,居然把身为国家栋梁,自己的儿子任由敌人任人宰割,这样的王真是燕国的耻辱。” 叶千秋听到范增之言,却是笑道:“燕丹算什么国家栋梁,不过跳梁小丑罢了,贪生怕死、贪恋美色之徒而已,范增,你的眼光可不怎么样。” 范增闻言,目光落在叶千秋的身上,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此时,燕丹看向叶千秋,缓缓说道:“太玄先生似乎一直都清楚是我。” 叶千秋笑了笑,道:“你能瞒得过旁人,瞒不过我。” 燕丹闻言,微微颔首,道:“当年,田光曾和我说过,太玄先生就是这天下间最大的变数。” “所以,他才要和我联手一起铲除你。” “可惜,我们在蓟城布下了天罗地网,却是因为六指的插手,让一切计划胎死腹中。” “如果当初你死在了蓟城。” “那么,我想天下的格局不会像今日这般。” 叶千秋闻言,呵呵一笑,道:“燕丹啊燕丹,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你应该感谢六指黑侠,不然你绝对活不到现在。” “而燕国也会因为你的愚蠢,付出比你想象的还要惨烈十倍的代价。” “因为你的愚蠢,荆轲死了。” “因为你的愚蠢,墨家走到今天这种难以转圜的地步。” “燕丹,你若不死,天理难容啊。” 叶千秋此话一出,顿时惹得大厅之中的其他墨家弟子脸色一变。 燕丹却是一脸平静的说道:“我的命早已经不属于我自己。” “死亡,对于我来说并不是一件值得恐惧的事情。” 叶千秋笑了笑。 “你想死,不是那么容易的。” “你现在还有一丁点的价值,在你没有实现你的价值之前,我不会让你死。” 燕丹道:“哦?” “那我是应该庆幸呢,还是应该为自己惋惜呢?” 叶千秋淡淡一笑,道:“小庄,把他给我绑了。” 卫庄闻言,立马动手,朝着燕丹行去。 燕丹倏然拔出了手中的墨眉。 这时,叶千秋随手一挥,燕丹瞬间飞起,倒在了地上。 而他手中的墨眉也已经被叶千秋给吸到了手中。 叶千秋看着手中这把通体墨黑的墨眉,淡淡说道:“似剑非攻,墨眉无锋。” “这柄墨眉剑是一把无锋胜有锋的德者之剑。” “燕丹,你不配持有这把剑。” 这时,那边的一众墨家统领和墨家弟子见状,登时心惊肉跳,就要上前救助燕丹。 但是,他们却是发现自己全都不能动弹了。 这个发现,让一众墨家弟子惊慌无比。 盗跖怪叫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不能动了!” 大铁锤道:“我也不能动了!” 高渐离紧紧握着雪女的手,他也不能动了。 叶千秋笑道:“你们不用白费力气了。” “在我的绝对领域之中。” “没人可以逃脱。” “我不想让你们动,你们便不能动弹半分。” 此时,墨家众位头领和一众弟子的心头都蒙上了一层阴霾。 这般恐怖,诡异莫测的手段,让他们防不胜防。 他们根本没见到太玄子出手,太玄子是如何将他们给制住的? 这时,卫庄已经将燕丹给五花大绑。 盖聂见状,朝着叶千秋说道:“先生是要将墨家巨子交给嬴政吗?” 叶千秋闻言,看向盖聂,点头道。 “当然。” 盖聂一听,眼中闪过一抹挣扎,他看向叶千秋,道:“先生隐修多年,恐怕还不知道如今的始皇帝,已经不是从前的嬴政了。” “他现在变得暴虐无比,变得冷酷无情。” “先生若是将墨家巨子交给嬴政处置,那就是将墨家推入万丈深渊。” 叶千秋看着盖聂,道:“聂儿,你觉得燕丹和你是一样的人吗?” 盖聂看了看燕丹,然后缓缓说道:“他是墨家巨子,为了对抗暴秦奔走,他和我是不是一样的人,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墨家兼爱平生的理念,与我心中理念不谋而合,虽然墨家不如秦国,但至少墨家在为实现和平世界而奋斗着。” “而燕丹是墨家巨子,他就是这些人的领头羊。” “墨家不像皇帝嬴政那样,只会一味的强逼敌人屈服,用暴力去解决一切。” “墨家推崇和平,这也正是我所希望的。” 叶千秋看着盖聂,摇头道:“聂儿,你知道你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吗?” 盖聂闻言,道:“请先生指点。” 叶千秋:“你最大的问题就是不能识人辨人。” “我一直说,你不是一个合格的鬼谷弟子。” “如果你学到了真正的鬼谷之学,就不会像今日一般,为燕丹求情。” 盖聂一脸惭愧,道:“盖聂愧对师父和先生的教诲。” 叶千秋负手道:“你还记得多年前在太玄学宫的水池畔,你曾经问过我的问题吗?” 盖聂道:“记得。” 叶千秋点了点头,道:“那你相信我吗?” 盖聂道:“先生一直都是盖聂最相信的人。” 叶千秋道:“那好,这件事,你就别管了。” 盖聂闻言,沉思片刻,往后退去。 这时,只听得那边的一众墨家统领开口道:“太玄子,你到底想干什么!” 叶千秋转过身去,朝着那一众墨家之人看去。 无论是高渐离,还是大铁锤,亦或者是盗跖、雪女。 他们的脸上都露出了视死如归的神色。 只听得高渐离朗声说道:“太玄子,来吧,你不是助秦狗灭了我们墨家吗?” “我高渐离不会屈服于秦狗的!” “我们墨家弟子,绝对不会苟且偷生,臣服在暴秦之统治之下!” 盗跖道:“小高,说的好!” “我们墨家弟子同生共死,绝不屈服!” 大铁锤道:“先杀我便是!” “我大铁锤一生经历大小三百余场战斗,哪一次不是冲在第一个!” “今日赴死,我也要做第一个!” 叶千秋看着这一个个慷慨激昂的墨家众人,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盗跖见状,不禁喊道:“你在笑什么!” “要杀便杀,给我们一个痛快便是!” 这时,那边被卫庄五花大绑的燕丹突然开口道:“太玄子!” “一切罪责,都由我来承担,与他人无关!” “你好歹也是天下士子敬仰的道学大家,战国末世的最后一位圣贤。” “你如此对付我们墨家弟子,难道不怕天下士子耻笑唾骂吗?” 叶千秋闻言,朝着燕丹看去,他的目光在四周环绕,扫过那一众墨家众人的脸庞。 “你们知道我在笑什么吗?” “我在笑你们这些人被燕丹玩的团团转,还拼死为其效力。” “你们口口声声说是为了自己的信仰而死。” “可墨家弟子的信仰,又是什么?” “兼爱非攻,你们还记得几成?” “燕丹,你扪心自问,当年你让荆轲刺杀秦王嬴政之时,你到底是为了燕国,还是为了你自己。” “你假死的这么多年,以墨家巨子的身份上蹿下跳,不停的搅动天下风云,想要火中取栗,颠覆大秦。” “你到底是为了扫除人间的不平与霸权,让人们过上快乐安详的生活,还是为了向嬴政报复?” “你们口口声声说暴秦暴秦,难道凭借你们就能建立起一个和平没有争端的国度吗?” “秦未曾统一天下之时,六国国君有哪一国之君可称一声贤明之君?” “你燕丹倒是口口声声为了燕国,为了百姓,可你看看你做的那些事,有哪一件是真正为了百姓?” “为了向赵国复仇,向赵国发兵的是不是你?” “企图和秦国联手攻赵的,是不是你?” “因为嬴政不和你联手攻赵,你便心生怨恨的,是不是你?” “别把自己说的那么高尚,如果你们真是为了天下的黎民百姓不再受战火侵袭,就应该现在、马上、立刻归顺大秦,为天下久安去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而不是躲在这所谓的“乐土”之中,苟延残喘。” “说实话,你们墨家这帮统领,有一个算一个,死了都不冤,你们有哪一个能真正放下国仇家恨的?” “今日之天下,为秦所得,你们如此作为,可以口口声声喊着铲除暴秦,若天下是为其他列国所得,你们是不是也会一样如此?” “大争之世,列国伐交频频,有谁是正义的?” “为了一己之私,你们亲手将墨家拖入了深渊。” “现在还要让墨家弟子和你们一起陪葬,你们这些人呐。” “真是和茅坑里那又臭又硬的石头没什么两样。” 叶千秋的声音在中央大厅之中不停回荡。 墨家一众头领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此时,只听得燕丹大声说道:“没错,你说的对。” “我就是不想让嬴政好过!” “我就是不想让嬴政得逞!” “可是那又如何!” “嬴政这个暴君,毁灭了无数人的家园,让无数人丧失了亲人朋友,恋人孩子。” “难道他不该死吗?” “难道他不该被推翻吗?” “像嬴政这般无情无义的暴君,根本不配做天下之主!” 燕丹仿佛又想起了他这一生中和嬴政的所有交集。 仿佛又想起了当年的那些壮志雄心。 此时,他的面颊变得狰狞起来,脸颊上那道长长的疤痕,犹如一条小蛇一般,让他的面容变得更加凶戾。 大厅上方的洞口余光从落下,落在了燕丹的肌肤上,犹如数万根剧毒蜂针倏地螫进了他的皮肉里,点点刺痛直沁筋骨。 燕丹知道,他活不久了,他中了阴阳家的六魂恐咒。 他必须给墨家的众人争取到一丝活的机会。 可是面对如此强大的太玄子,他根本无法施展自己的武功。 胸膛间一股热血上涌,猛烈的窜升向上,直扑胸口喉间,随后化作一股狰狞之气刮出喉头。 噗! 燕丹直接喷出了一大口鲜血来。 那边,墨家众人见状,个个担心不已,连忙喊道。 “巨子!” “你怎么样?” 此时,燕丹的眼神飘忽向远处,悠悠说道:“我自小就作为人质被送往赵国,那时嬴政的母亲也在赵国,他是在那里出生的。” “开始的时候,我们二人就常一块儿玩耍,相互扶持,渐渐的我已经视他为兄弟,情谊深厚,岂知后来日子久了,嬴政却不知为何越发顽劣起来,稍稍长大,更现出霸道凶残的性情。” 此时,他顿了一顿,眼中忽现出一阵恨意,道:“后来嬴政回到秦国,当上了秦王,我却作为人质被送到秦国。” “我未曾料到,那嬴政竟能丝毫不顾幼年情谊,对我百般悔辱,叫我尝尽人间疾苦,过着生不如死的苟且生活。” “我杀他,既是为雪此耻辱,也是为我燕国,更是为天下苍生、黎明百姓。” 叶千秋闻言,笑道:“燕丹,这种说辞,你恐怕已经不知在心底对自己说了多少次了吧。” “想要让别人相信一个谎言,首先得让自己先相信。” “你确实是此中翘楚。” “如果你真像你说的那么大义凛然,当年焱妃杀了六指之后,你就不应该接受墨家巨子之位。” “你这么多年不敢以真面目面对墨家众人,到底是为了掩盖你的身份,还是掩盖你心中的那份恐惧与不安?” 燕丹听到叶千秋的话,彻底愣住了。 他强自镇定的看向叶千秋,有些不敢相信的说道:“你……” “你是不是想说,我怎么知道?” 叶千秋不屑一笑,朝着燕丹道。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焱妃是阴阳家的东君,这一点想必你现在是清楚的。” “她或许是真的爱上了你,为了你,不惜将六指黑侠也给暗算了。” “而她现在被东皇太一幽禁着,不知何时死亡会降临在她的身上。” “燕丹,你连自己的妻子都救不了,如何能拯救苍生?” “其实你什么都不是,不过是一个可怜的失败者。” “一个无能的人,只会怨恨命运的不公,怨恨别人的强大。” “却是从不会反省自身。” “燕丹,你放心,墨家不会亡。” “因为,你们这些人,代表不了墨家。” 叶千秋不再和燕丹废话,他朝着一旁的卫庄道:“小庄,带他出去。” 卫庄没有犹豫,提溜起燕丹,往外大步行去。 此时,只听得那边的高月突然大喊道:“爹爹!” 墨家众人也急促的呼喊道:“巨子!” 燕丹被带走了。 墨家众人都是一脸不善的看着叶千秋。 叶千秋看着这些死硬份子,冷哼一声,朝着他们说道:“我说了,今天不会杀你们。” “但燕丹和你们不一样,他是罪有应得。” “你们可以走了,离开这里。” 下一刻,墨家众人顿时发现他们可以动弹了。 盗跖大喝一声,就要朝着叶千秋拼命。 这时,高渐离急忙出手拉住了盗跖。 “盗跖,别冲动!” “我们不是他的对手!” 盗跖道:“难道我们要眼睁睁的看着他将巨子带走!” 高渐离面色一沉,道:“面对强者,我们别无选择。” “你真的放我们走?” 高渐离朝着叶千秋问道。 叶千秋负手道:“当然。” 高渐离深深的看了叶千秋一眼,然后悄然说道:“不管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但你绝对会后悔今天的决定!” 叶千秋笑道:“如果咸鱼可以翻身,那就不叫咸鱼了。” “我倒是很期待你们能给我带来惊喜。” “快走吧,趁我还没改变主意。” 高渐离不再犹豫,朝着墨家众人说道:“我们走,只要我们活着,就还有希望!” 雪女道:“我听你的。” 班大师道:“小高说的对,我们先走。” 大铁锤和盗跖哀叹一声,跟着高渐离朝着外面急速奔去。 此时,端木蓉目光复杂的看向叶千秋,道:“太玄先生,我是墨家统领,你救我一命,我牢记于心。” 叶千秋道:“你想和他们一起走?” 端木蓉缓缓说道:“我是墨家弟子。” 这时,叶千秋却是拿着手中的墨眉,朝着端木蓉道:“那从现在起,你不是了。” “墨眉是历代墨家巨子的信物,这把剑出现的地方,所有墨家弟子都将听候调遣、无不从命。” “你不会不知道吧。” 端木蓉闻言,脸上闪过一抹气愤,她看着叶千秋,道:“太玄先生,你这么做,有失身份。” 叶千秋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一枚黑漆漆的令牌。 “如果再加上这个呢?” 端木蓉看到那枚黑色令牌,登时愣住了,她一脸不敢相信的说道。 “这是……这是巨子令!” “巨子令怎么会在先生手中?” 叶千秋笑道:“我说是六指黑侠给的,你信吗?” 端木蓉有些犹豫,她看着叶千秋,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叶千秋笑道:“六指黑侠曾经请求我给墨家留一条血脉。” “在你的身上,我看到了真正墨家人的精气神。” “现在,这把墨眉剑,交给你保管。” 说着,叶千秋手上的墨眉剑落在了端木蓉的手上。 “和盖聂一起回鬼谷去吧。” “那里没有外人打扰,你们能过自己的小日子,这天下间的乱局,你们搞不明白,也改变不了什么。” “聂儿,你觉得呢?” 叶千秋看向盖聂。 盖聂站在那里,一时无言,良久之后,他才说道:“我能带着天明吗?” 叶千秋笑道:“当然可以。” “这孩子跟着你逃亡了这么久,可受了不少罪。” “回到鬼谷之后,把我给你留下的那些典籍好好看看。” “一个只懂剑的人,不是一个合格的鬼谷弟子。” “你要的天下大同,在那些典籍里,可以找到答案。” 盖聂闻言,朝着叶千秋躬身拱手道:“我明白了。” 盖聂看向端木蓉,道:“蓉姑娘,你愿意和我回到鬼谷吗?” 端木蓉看着手中的墨眉剑,脸上满是复杂。 聪慧的她敏锐的察觉到了叶千秋并不是在诓骗她,而是真的将墨家交给了她。 端木蓉的心情很复杂,她微微一叹,看着盖聂,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最终点头道:“好。” 盖聂松了一口气,若是端木蓉不同意和他一起回鬼谷,那他还真不知道该如何选择了。 “天明,我们走了。” 天明闻言,朝着那边的高月喊道:“月儿,我们走。” 这时,叶千秋却是说道:“她不能和你们一起走。” 第51章 六国遗恨,猜测疑惑 正打算牵起高月的手,一起离开的荆天明脸上泛起了不解之色。 “为什么?” 荆天明忍不住朝着叶千秋问道。 叶千秋看着荆天明,走到了他身前,突然蹲下了身子,抓起了荆天明脖间的半块残玉。 荆天明睁着大眼睛一脸不解的看着叶千秋,心里暗自说道:“这个太玄先生好奇怪。” “这枚半玉……” 叶千秋看着翠玉脑海之中突然闪过了些什么,他好像在哪里见到过这枚半玉。 细细思索片刻,叶千秋终于回忆起来了。 他记得当年扶苏尚且在襁褓之中时,脖间也曾经挂着一枚半玉。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扶苏脖间的那枚半玉和天明脖间的这枚半玉是一对。 扶苏的那枚半玉,可是嬴政亲赐。 那天明脖间的这枚半玉,是否也是嬴政亲赐呢? 叶千秋突然感觉到,他好像遗漏了些什么东西。 片刻后,叶千秋站起身来,朝着一旁的盖聂看去,道:“我想知道天明的名字是谁取的。” “是尚公子吗?” 盖聂闻言,微微一怔,尚公子这三个字代表的是谁,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 盖聂沉默片刻,然后说道:“是……他。” 叶千秋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 “这孩子的确有着寻常人不具备的一些天赋。” “难怪阴阳家的人会盯着他不放。” “鬼谷并不是绝对安全的。” “高月与阴阳家有不小的关系。” “如果她跟着你们一起回鬼谷,你们也护不住她。” “让她跟着我走吧。” “最多两年时间,等我解决了阴阳家的问题,我会将高月送到你们身边。” “至于天明身上的封眠咒印,还需要他自己的力量去破解。” “我这里有一套清心诀,只要他勤加练习,可以压制封眠咒印。” 盖聂闻言,当即明白了叶千秋的意思,朝着叶千秋拱手道:“多谢先生。” 随即,叶千秋朝着天明唤了一声。 “天明……” “哦……在呢……” 天明迷迷糊糊的被叶千秋这一声清喝给惊醒。 然后,他的耳中便传入了一阵阵清音,一道道口诀,只入了天明一个人的耳中,旁人是半点都听不到。 清心诀的口诀并不复杂,叶千秋给天明念了三遍,他便记得一清二楚。 天明虽然有时候看起来笨的很,但其实那是因为封眠咒印的缘由。 天明现在知道叶千秋不是坏人,虽然他搞不清叶千秋到底为什么能让卫庄那个大坏蛋和大叔都对他言听计从,而且还让卫庄那个大坏蛋带走了墨家巨子。 但知道,月儿如果跟着叶千秋离开,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高月一向聪慧,她人虽然不大,但也知道一切都得按照叶千秋的意思来办。 她在一旁安慰天明,道:“天明,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天明依依不舍。 这时,范增、项梁、项少羽走了过来。 项梁摇头晃脑的说道:“有谁会想到,当年那个筹谋了荆轲刺秦惊天计划的燕国太子丹,与这些年江湖上叱咤风云的墨家巨子居然是同一个人。” 范增道:“可惜,他现在已经沦为了阶下囚。” 叶千秋回头看向二人,淡淡说道:“你们还不走?” 范增笑道:“先生既然已经决定放我们离去,自然不会出尔反尔。” “我们需要和盖聂先生道个别。” 盖聂闻言,有些疑惑的看向范增。 “道别?” “几位要去哪里?” 范增道:“暂时还没有决定。” “不过,我们是不能随先生一起前往鬼谷的。” 盖聂闻言,微微颔首,道:“我明白。” 此时,叶千秋已经大步流星顺着廊道朝着外面行去。 中央大厅之中的盖聂等人见状,也纷纷走了出去。 当叶千秋踏出廊道之时,只见外面一大堆墨家弟子正在气势汹汹的围着卫庄和流沙的众人,这些墨家弟子在几个墨家统领的带领下之下,脸上泛起决绝之色,似乎要与卫庄等人进行火拼。 有墨家弟子道:“放了巨子,不然今日我们便是死也一定要拉上你们做垫背的!” 被卫庄制服的燕丹此时坐在地上,身上的绳索已经消失不见,但他的行动已经受制。 此时,他见到墨家弟子群情激愤,忍不住开口说道:“诸位,请听我一言。” “今日,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切不可冲动!” 墨家众弟子闻言,纷纷大呼道:“巨子!” “我们岂能看着你让秦狗带走!” “大不了我们与这些秦狗同归于尽!” 燕丹摇了摇头,脸上泛起了一丝满足的笑意,只听得他缓缓说道:“记忆在时间中尘封,往事如流水匆匆逝去,生命花瓣在冬夜飘零,犹如停留叶面的晨露。” “人们都在追寻一片乐土,可以远离战火和纷争,享受上苍给予的快乐与宁静。” “但在这片背负着坎坷命运的大地上,这样的梦想似乎遥不可及。” “曾经有这样一个人,他的梦就是要把虚无的遥远,变成触手可及的真实,即便失去白日的阳光,永远行走在黑夜的暗影。” “岁月不断沧桑残酷,破晓分割黑夜白昼,当天边的北斗星再次升起,这个梦将被无尽的延续。” “墨家弟子听令,立即撤离墨家机关城!” 一众墨家弟子闻言,皆是悲戚不已,纷纷大哭道:“巨子!” 燕丹看向高渐离等人,一脸正色道:“小高、阿雪、班大师、大铁锤、盗跖,你们是墨家统领!” “你们要始终记得,要为墨家留存力量!” “在明知事不可为的情况下,就要做出最为正确的抉择!” “小高!带人走!” 燕丹沉声喝道。 高渐离的脸上泛起沉着之色,只听得他朝着燕丹躬身拱手,道:“巨子放心,我一定将墨家弟子带到安全之地。” 燕丹微微颔首,脸上浮现出一抹释然的笑意。 “去吧,去吧。” “走的越远越好。” 只见高渐离大呼一声,抬手道:“我们走!” 霎时间,在这场墨家浩劫之中幸存下来的墨家弟子纷纷朝着燕丹拜倒,朝着燕丹行礼之后,鱼贯而去。 叶千秋信步走到了燕丹的身旁,朝着一旁的卫庄说道:“小庄,让你的人通知外围的秦军,让他们放出一条口子,让这些人离开。” 卫庄闻言,当即道:“白凤。” 一身白羽的白凤霎时间出现在了一旁。 “按先生说的去办。” 白凤躬身道:“是。” 话音落下。 白凤的人影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片刻后,白色的巨鸟在天空掠过,朝着远方急速飞去。 待墨家弟子消失的无影无踪,叶千秋朝着燕丹说道:“燕丹,我觉得你应该感谢我。” 燕丹面不改色道:“为什么?” 叶千秋道:“因为在回咸阳的路上,你还可以和你多年未见的女儿享受一段你人生当中的美好时光。” 燕丹闻言,猛然朝着叶千秋看去,道:“你想做什么?” 叶千秋笑了笑,道:“在卑鄙者的眼中,总是会将旁人也看做卑鄙者。” “你觉得我会拿一个小女孩来威胁你吗?” 燕丹目光复杂的看着叶千秋,缓缓说道:“多谢。” 这时,卫庄从旁说道:“先生,我们现在走吗?” 叶千秋摇了摇头,道:“别急,还有人没到。” 山间的风在墨家机关城中吹拂着。 叶千秋让人在一旁的廊道之中摆了一副棋盘。 和叶千秋下棋的是范增。 他们还没有离去。 “你们为何还不走?” 叶千秋和范增相对而坐。 范增落下一子,道:“因为我们要等的人还没有到。” 叶千秋捏着手中的黑子,缓缓说道:“你的棋艺不错。” 范增道:“太玄先生才是此道高手。” 叶千秋笑了笑,坐在这墨家机关城的走廊之中,其实还是能看到别样风景的。 这边,他和范增在下棋。 那边,流沙众人围在燕丹周围,燕丹正在和他的女儿高月相顾无言。 盖聂、端木蓉带着荆天明已经离开了,得到了墨眉剑的端木蓉,获得了燕丹的肯定。 高月趴在燕丹的怀里,悄然说道:“爹爹……我好想你……” 燕丹忍不住眼圈泛红,拍着高月的后背,缓缓说道:“月儿,我不是一个好爹爹,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母妃。” 高月啜泣道:“爹,我知道你做的是大事,做的是为了天下苍生的大事,我和娘亲不怪你。” 卫庄在一旁环抱着双臂,冷笑道:“好一副父慈女孝的画面……” 就在这时,有四道身影从那边的廊道之间倏然走来。 “卫庄兄,多年不见,你变得更加冷漠了。” 一个身着浅蓝衣衫的年轻男子脸上带着无比的自信,朝着这边行来。 在他的身旁,还有三个人影。 这三人正是须发皆白的楚南公,还有一身紫衣,气质出众的紫女。 剩下那人,自然便是韩非。 不过,眼下的韩非却是换了一副面容,他面上贴着人皮面具,从面上来看,可一点都看不出他就是从前的韩国九公子韩非。 他身着一身青衫,一脸的淡雅从容,尽显道家弟子的风范。 当卫庄看到张良之时,他的瞳孔一缩。 卫庄信步向前,缓缓说道:“你果然还是来了。” 张良风度翩翩,还带着几分飘逸洒脱。 “知道你在,所以,我来了。” “这位是?” 卫庄朝着韩非看去,他仔细打量着韩非,不知为何,他看着眼前这个俊朗不凡的男子,总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但卫庄很确定,他应该从来没有见过这张脸。 张良笑着介绍道:“这位是道家无尘子。” “道家无尘子。” 卫庄微微颔首,没有多言,而是看向一旁的紫女,轻声道:“你来了。” 紫女点了点头,道:“我来了。” “先生已经等候你们多时了。” 此时,卫庄朝着前方行去。 张良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随即,几人随着卫庄一起向前行去。 不多时,他们来到了叶千秋和范增下棋的地方。 不远处,道玄子、北冥子在一旁打坐。 只听得楚南公拄着拐杖上前笑道:“掌门师兄何时出关的?” 叶千秋侧目,而是盯着棋盘,回道:“你们刚走没几天,我就出关了。” 楚南公走的近了,朝着叶千秋拱拱手,笑道:“还劳烦掌门亲自跑一趟。” 叶千秋一边下棋,一边道:“无尘,你可知错?” 韩非灰溜溜的走上前来,朝着叶千秋躬身道:“掌门。” 叶千秋悠悠说道:“你未经我允许,私自下山,你可知这是什么罪过?” 韩非一本正经的回道:“无尘知错,回山之后自愿领罚。” 这时,叶千秋抬头,没看韩非,而是看向张良。 张良朝着叶千秋躬身行礼:“儒家弟子子房见过叶前辈。” 叶千秋笑道:“子房,有很多年没见了,你现在拜在儒家门下。” “不知学了几成儒家的本事。” 张良恭敬道:“子房愚钝,只是儒家众弟子之中的普通一员。” 叶千秋一边落子,一边说道:“儒家与墨家一向泾渭分明,怎么这次你们也会参与墨家的计划?” 张良站在那里,悠然说道:“当一件事情变成天下大势的时候,凡天下人,都无法置身事外,不管他是否愿意。” 叶千秋又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儒家一直强调天地君亲师的伦理尊卑,参与对抗始皇帝嬴政,对你们来讲,似乎有点不合礼数吧。” 张良道:“明主之道,在申子之劝独断也,本门尊长孟子也曾说过,民为贵,君为轻,只有理解民为贵的君王,才是我们天下的王。” 叶千秋笑道:“你怎知嬴政不是理解民为贵的君王?” “我记得你好像和始皇帝嬴政没有交集。” 张良闻言,微微一顿。 “如今之天下,谁人不知始皇帝是暴君。” “秦国为虎狼之国,始皇帝便是虎狼之中的暴君。” “暴君如何能懂民为贵的道理?” 叶千秋摇头失笑道:“子房啊子房,看来你和燕丹很有交情。” “曾几何时,子房也是一时俊杰,敢作敢当。” “怎么,现在的子房连实话都不敢说了吗?” 张良沉吟片刻,道:“先生何意?” 叶千秋道:“我说你们这些六国遗族,难道就不能堂堂正正的承认,你们不如始皇帝吗?” “你们口口声声说嬴政是暴君,但你们可有实据?” “虎狼之说,不过是山东六国基于族群歧视意识,在抗争屡屡失败之后,以仇恨心态发出的政治诅咒。” “整个战国之世兵争连绵,但始皇帝没有过一次屠城暴行,秦始皇灭六国大战,秦军也没有任何一次屠杀平民的暴行。” “何来暴君之说?” “子房你是儒家弟子,应该知晓你儒家圣贤荀卿曾经对秦国的评价。” “荀卿兼具儒法两学,学术立场素来公正,他对秦制秦政秦风素可是有着高度评价的。” “在荀子的《强国》篇中,荀子依亲自入秦的所见所闻,对秦风秦政曾经如此评价,佚而治,约而详,不烦而功,治之至也,秦类之矣!” “在《正论》篇中,荀子则对“治世重刑”的合理性作了充分论证,实际便是对秦国“苛政”之说的回应。” “荀子之说,可从没有任何人提出反驳。” “天下之所以能为秦所得,是因为几百年来的纷争,让“天下向一”的历史趋势日渐形成。” “这种人心趋势,意味着天下将寄厚望于秦国,寄厚望于秦国“一”天下。” “如今,秦国已经一统天下九年。” “你们这些六国遗族心中有恨,我是理解的。” “但你们能不能诚实一点,别人也就罢了,可子房你曾经可不是这样的。” 张良听到叶千秋这番话,半天没有反应,良久之后,他才说道:“曾经的张良少不更事,如今的张子房也只是一个俗人。” “和叶先生相比,子房自愧不如,子房没有叶千秋那样宽广的胸怀,也无法放下过去。” “无法忘记那些在秦人铁蹄之下死去的韩国亡魂。” “只要我张良在一日,便要为颠覆暴秦而努力。” 叶千秋闻言,微微一笑,朝着那边一指,道:“上一个说出这等话的人,已经被我活捉了。” “你可以去问一问燕丹,他此时此刻的想法。” “问一问他这个如同老鼠一般在地下躲藏的墨家巨子,仇恨到底可不可以摧毁敌人。” 张良顺着叶千秋所指的方向看去,眼中满是惊诧之意。 “燕丹……还活着?” 张良大步流星的朝着燕丹走了过去。 张良对燕丹还是很敬佩的。 对于策划出荆轲刺秦这样的人物,张良很是佩服。 他这些年来,一直想着筹谋一起堪比荆轲刺秦的刺秦行动,但一直没有合适的时间地点。 如今看到了燕丹,他的心中很是激动。 他耳边还回响着叶千秋的声音。 张良亦是满脸诧异的看着燕丹,原来这一次联系他的人墨家巨子就是已经身故多年的燕丹! 这几年墨家巨子在江湖上叱咤风云,但他还从来没见过这位墨家巨子的真面目。 张良朝着燕丹行礼道。 “张良见过巨子。” 第52章 无极之外,面见始皇 青天白云之下,燕丹轻轻拍着怀中女儿的背,叹息道:“是我害了诸位。” “若是我早知太玄子也到了墨家机关城,绝对不会让诸位来陪着墨家一起陪葬。” 张良闻言,平静说道:“如果太玄子要取我们的性命,无论我们走到哪里,他都有办法。” “但是今天,他放走了墨家的很多人。” 燕丹一脸的沉痛,道:“不,他是在下更大的一盘棋。” “他是在等待一个将六国之人一网打尽的机会。” 张良缓缓说道:“可这也正是我们的机会,不是吗?” 燕丹看向张良,仿佛从这个年轻人的身上,看到了一种埋藏在骨子里的力量。 “正是因为我们面对的敌人前所未有的强大,我们才需要联合起来,将所有的力量汇聚到一起。” “只有这样,我们才有一搏的机会。” “不然,再过几十年,当我们这些身怀国仇家恨的人渐渐都消失在了这个世间,那么谁还会去想着阻止秦国继续延绵下去。” 说到这里时,张良的眼中迸发出了一种强烈的光芒。 燕丹看到这样的张良,只是微微一叹,道:“你很想我,但又比强了很多。” “我是看不到秦国崩塌的那一天了。” “我希望,你可以看到。” 张良道:“巨子放心,会有那么一天的。” 燕丹微微颔首。 此时,叶千秋在廊间站起身来,笑着和范增说道:“范增,你我之间未尽的这盘棋留到以后再下吧。” 范增看了看棋盘上的残局,然后说道:“好。” 叶千秋转身,朝着廊下行去。 他朝着左右看去,道:“好了,人都到齐了,我们也该走了。” “小庄,把燕丹看好,带回咸阳。” 卫庄从旁道:“明白,先生。” 叶千秋走到韩非身旁,道:“走吧,无尘,你该跟我到咸阳去,见一见始皇帝了。” 韩非闻言,小声道:“掌门,这就走吗?” 叶千秋道:“不然呢?” 韩非朝着卫庄和张良所在的位置看了看,然后有些无奈的说道:“好吧,我听掌门的。” 叶千秋再回望一眼,朝着张良说道:“张良,希望我下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可以更加强大一些。” 说罢,叶千秋信步离去。 道玄子、北冥子紧随其后。 楚南公朝着韩非说一句“走了,无尘。” 韩非微微一叹,随即也和紫女一起跟了上去。 卫庄带着人将燕丹父女带上,也离开了。 霎时间,这座墨家机关城,仿佛变成了一座空城。 张良朝着范增、项梁、项少羽走去。 四人望着鱼贯而去的叶千秋一行人。 项梁满是感慨的说道:“谁能想到,数年不出世的大秦国师太玄子一出世,便搅动了如此大的风云。” “这样的大秦终究是太可怕了。” “以太玄子那超凡脱俗的修为,若是一切真如燕丹判断的那般。” “那我们未来的路,注定是艰难的。” 此时,张良在一旁说道:“在来时的路上,有一位楚地来的长者和我说了一句话。” 项梁问道:“什么话?” 张良缓缓说道:“楚虽三户,亡秦必楚。” “楚虽三户,亡秦必楚!” 项梁仔细咀嚼着这八个字,渐渐的,他眼中的战意又坚定了几分。 一旁的项少羽忍不住说道:“楚虽三户,亡秦必楚,这句话说的好啊!” “敢问张良先生这句话,是由何人所言?” 张良朝着远方看去,悠悠说道:“道家紫阳子,楚国曾经的第一贤者,楚南公。” “他刚刚离开。” “什么?” “楚南公刚刚出现了?” 项梁在一旁惊讶无比。 楚南公之名在楚地可是如雷贯耳。 项梁可是早就听过楚南公之名,只是一直无缘得见楚南公的真容。 范增在一旁说道:“子房刚刚说,楚南公现在已经是道家之人?” 张良微微颔首,道:“的确是这样。” 范增叹息道:“想不到昔日的楚国第一贤者,已经加入了道家。” “难道这就是大势吗?” “太玄子,还真是一个不得不令人折服的前辈。” “道家分裂了三百年,他都能将道家合二为一。” “就连楚南公这样的楚地贤者,也加入了道家。” “有太玄子支持嬴政,我们未来的路,的确很艰难。” 张良却是神情坚定的说道:“即便再艰难,我们也要走下去。” 项少羽道:“对,即便再艰难,我们也要走下去!” …… 山野之间,林木郁郁葱葱,遮天蔽日。 叶千秋一行人各自骑着骏马,沿着山路已经走了许久。 叶千秋和韩非并行着,在最前方走着。 叶千秋道:“你此番下山,有些草率了,有句话叫关心则乱。” “其实你完全没必要担心小良子和小庄。” “他们的关系远远比你想的要亲密。” 韩非笑道:“我当然知道。” “但我已经在山上待了十多年了,如果我再不下山走动走动,恐怕都要望了这天下长什么样子了。” 叶千秋笑道:“那你这次下山,有什么收获?” “秦国之天下,你觉得如何?” 韩非闻言,正色道:“虽然我这趟下山,并没有走过太多的地方,但是,有一点我不得不承认。” “秦国的政绩的确很出色。” “如果换做其他六国任何一国统一了天下,恐怕都不会比嬴政做的更好。” “当年,在紫兰轩见到他时,我就知道,嬴政他注定将会是一个伟大的君王。” “所以,我曾经给李斯写信,让那时候尚在为吕不韦效力的李斯找机会去投入嬴政的麾下。”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 “一切果然没有出乎我的预料。” 叶千秋笑道:“怎么?后悔了?” “后悔没有当初答应助嬴政一臂之力?” 韩非摇头道:“那到不至于。” “如果能够重来一次,我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在这个世上,有很多事情,必须亲自去经历了,才会知道自己是多么的渺小。” 这时,韩非抬头,看了看天穹。 “掌门,你说在这片天地之外是否还有另一片天地呢?” 叶千秋道:“怎么突然想到问这个问题?” 韩非悠悠说道:“我也不知道,或许我真的已经成为了一名道家弟子了吧。” 叶千秋笑了笑,“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你从今往后倒是可以自由行走天下了。” 韩非道:“掌门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叶千秋缓缓说道:“无极之外,复无极也。” “天地之外,复天地也。” “韩非,你已经接近真正的大道了。” 话音落下,叶千秋一拍马屁股,胯下的骏马顿时疾驰而出,扬起一阵沙尘。 韩非身上笼罩起一层淡淡的光膜,他念叨着叶千秋的那两句话,一时间,思绪飘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无极之外,复无极也。” “天地之外,复天地也。” …… 远方的山巅。 月神、大司命、少司命三人站在山头,望着那渐渐远去的一行人。 大司命悄然说道:“燕丹被太玄子劫走了,这可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月神道:“太玄子出山,出乎了我们的预料。” “我的占星术可以算到这天下间九成九的人和事,但太玄子并不在此列。” “凡是和太玄子沾边的事情,现在已经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了。” “他的强大超乎寻常,远远要比你们想象的还要恐怖。” 大司命道:“你和他交过手了?” 月神深吸一口气,道:“我败的很彻底。” 大司命道:“但东皇阁下的计划不能半途而废。” 月神道:“你们继续跟进盖聂。” “我去通禀东皇阁下。” …… 咸阳城。 章台宫,宫城的城墙之上。 嬴政正在和李斯下棋。 天下已经一统九年了,许多事务,已经无须嬴政一件件的去掰扯,去细抓。 他只需要把控大方向即可。 虽然,他每天都很忙,但当李斯向他汇报事情的时候,他通常都会摆上一局棋,和李斯边下边聊。 这算是嬴政一天当中为数不多的休闲时间。 就在这时,不远处,有内侍朝着这边快速奔来,朝着嬴政躬身道:“陛下,有战报传来。” 嬴政手中捏着的白子尚未落下,他抬手示意那名内侍不要说话。 那名内侍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保持着躬身拱手的姿势。 嬴政看着棋局,半天没有动静。 良久之后,他才说道:“我输了。” 坐在嬴政对面的李斯说道:“陛下,恕臣下冒犯了。” 嬴政笑道:“李斯,你的棋艺不断精进,是不是下朝之后,不做其他事情,都在研究棋谱?” 李斯道:“博弈之术,不过是消遣儿戏,哪里堪比陛下统驭帝国,日理万机。” 嬴政看了一眼李斯,淡淡一笑,然后朝着那名内侍道:“什么战报,念吧!” 那名内侍恭敬回道:“帝国重甲军剿灭墨家叛逆之战,出了点小问题。” 嬴政蹙眉道:“出了什么问题?” 内侍道:“国师大人下令停止了帝国重甲军的行动,放走了墨家众弟子,不过,国师大人擒获了墨家巨子燕丹,正在将其押至咸阳的路上。” “国师下山了?” 嬴政听到这里,朝着李斯看去。 李斯闻言,顿时躬身道:“臣听闻陛下与国师有十年之约。” “如今十年之约未到,国师已经下山,这其中或许有什么隐情?” 嬴政面色平静下来,仿佛一潭深井,任何人都无法窥探到他的心思。 “国师现在人在何处?” 内侍道:“陛下,国师已经过了函谷关,明日便可抵达咸阳。” 嬴政微微颔首,道:“好,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内侍恭敬的说一声“是”,然后躬着身子直接往后退去。 待那名内侍走了,嬴政站起身来,走到了城墙边上,朝着咸阳城中看去。 “九年了……” “国师终于下山了。” 李斯站起身来,走到嬴政的身侧,悄然说道:“陛下,国师放走墨家叛逆之事该如何处置?” 嬴政道:“待国师到了咸阳,朕了解清楚了情况,再做定夺。” 李斯道:“陛下,臣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嬴政道:“讲!” 李斯道:“国师虽然为我大秦一统天下立下了汗马功劳,但是,他好像忘了谁才是这天下之主。” “国师既然下山,那他即便是有什么行动,也应该和陛下先通气才是。” “他这般先斩后奏,未免有些擅权越界了。” “我大秦以法治国,这等事发生,未免不妥。” 说到这里时,李斯深深的躬下了身子。 “李斯,你好大的胆子。” “你竟然敢在朕的面前非议国师!” 头戴黑色平天冠的嬴政一脸威严,回过头来,朝着李斯看去,他的目光尖锐冷酷,仿佛拥有一种透视人心的可怕魔力。。 李斯躬身道:“陛下,臣所言,句句都是为大秦着想。” 嬴政看了一眼,沉默良久,方才说道:“李斯,朕不希望从你的口中再听到类似的话。” “你下去吧。” 李斯闻言,身子压的更低,朝着后边退去。 片刻后,李斯的身影已经走远了。 嬴政看着李斯离去的背影,看着那远方的天穹,看着那天穹边的落日霞光,缓缓说道:“国师,希望你不要让朕失望……” …… 日照当空,微风轻拂。 当叶千秋一行人回到咸阳城时,已经是他们离开墨家机关城的五日之后。 刚刚进入咸阳城的叶千秋,就在城门口碰到了已经等候他多时的中车府令赵高。 赵高站在一架车辇前,看到了叶千秋之后,急忙上前行礼。 “陛下听闻国师提前出关,还将墨家贼首给亲自押送到了咸阳,特意派小的前来恭迎国师。” 叶千秋下马,朝着赵高说道:“小高,好久不见了。” 赵高恭敬道:“国师风采更胜往昔了。”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时候不早了,我们进宫吧。” “燕丹就在后边,你去交接一下。” 说着,叶千秋朝着一旁的卫庄说道:“小庄,把燕丹交给小高。” “无尘随我进宫,其他人先到白云斋等候。”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 赵高抬手,请叶千秋上了车辇,然后命人去和卫庄进行交接,将燕丹给押上了囚车。 高月不哭不闹,静静的看着父亲燕丹离去,眼角渐渐滑落一滴泪。 …… 章台宫,大书房。 嬴政一脸欢喜的将叶千秋迎了进来。 这是二人相隔九年之后的再次重逢。 嬴政的外貌仿佛和从前没什么变化。 他修行了叶千秋教授的功法,虽然近些年来,修行的时间不多,但保持容颜还是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在见到叶千秋的这一刻,嬴政此前的种种猜忌仿佛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了。 嬴政让赵高泡了茶,屏退了左右,和叶千秋细细聊了起来。 询问着他这几年在山上如何。 叶千秋笑道:“陛下,闭关修行,其实是一件既枯燥又乏味的事情。” 嬴政给叶千秋倒满了茶水,问道:“先生为何提前出关了?” 叶千秋道:“韩非偷偷溜下了山,掺和到了墨家机关城之事,我便提前出关了。” 嬴政闻言,点头道:“原来如此。” “先生此番将墨家弟子放走,可是已经做好了将这些叛逆份子连根拔起的准备?”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确实如此。” 这时,嬴政悄然说道:“其实,朕是想将墨家机关城给毁灭的。” 叶千秋道:“毁灭远比建设要简单的多,毁灭一个墨家机关城容易,但如果能将墨家机关城为我所用,也未尝不是一件妙事。” 嬴政闻言,挑眉道:“先生此话怎讲?” 叶千秋笑道:“天下一统已经九年了,帝国时刻面临着来自各个角落的窥视。” “摧毁墨家机关城,无异于将墨家弟子彻底推向帝国的对立面。” “面对诸子百家和六国余孽,我们要做的是拉拢一部分,打压一部分。” “墨家便是我们需要拉拢的,墨家的各个统领,都不是什么富有谋略之辈,想要瓦解他们,并不是一件难事。” “如果,我们可以扶持一个新的墨家巨子,让其率墨家众人归附大秦,到时候,陛下可将墨家弟子分派驻地,分散开来,偌大的墨家,自然也就没有了威胁。” 嬴政闻言,好奇道:“先生莫非已经有了人选?” 叶千秋道:“的确有了人选,这个人,陛下也知道。” 嬴政道:“是谁?” 叶千秋缓缓说道:“荆天明。” 嬴政听到这三个字,面色有了些许变化,良久之后,嬴政方才说道。 “先生见过盖聂和那个孽种了?” 叶千秋看得出来嬴政在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陛下,你的心里有结。” “如果陛下愿意,我愿意做一个倾听者。” 嬴政看着叶千秋,深吸一口气,他站起身来,走到了窗前,看着窗外的景色,他缓缓说道:“朕曾经以为朕不会对任何一个女人动心。” “直到朕遇到了她。” 第53章 儒之隐患,东方之事 秦王和丽姬的故事是一个很俗套的故事。 彼时的嬴政作为秦国的王,因为嫪毐乱政一事,对于女人除了生理上的欲望之外,一向是没有什么多余的感情的。 然而,这一切随着他遇到了丽姬之后,就发生了改变。 因为无意中的匆匆一瞥,嬴政便觉得这个叫丽姬的女人好像将他心中某些最柔软的部分给击中了。 所以,他做了一件事,让人不惜一切代价将这个叫丽姬的女人带回咸阳宫。 而彼时的丽姬本来已经随荆轲逃离咸阳,但丽姬最终还是被嬴政派去的人给带了回来。 时间仿佛回到了许多年前,嬴政刚刚让人将丽姬带回咸阳宫时的时候。 那一天外表巍峨壮丽的咸阳宫偏殿之中的气氛,阴森威严。 帷幕之后,嬴政高高在上的俯视着丽姬。 丽姬单薄的身躯在雄伟的殿堂上显得愈发渺小,周围的空气森冷入骨,丽姬低垂着头,面无表情。 秦王的目光冷若刀锋,直盯着丽姬,良久,他才开口道:“寡人已经找你很久了,丽姬,抬起头来。” 丽姬木然的抬起头,美艳绝伦的脸庞冷若冰霜,目光直直迎上大殿正中座椅上射下的目光。 四目相交,一束目光漠然无比,一束目光冷峻非常,但二者都是同样摄人心魄。 两人的心中同时一震。 嬴政看着丽姬,男人特有的征服欲渐渐高涨。 嬴政道:“到寡人面前来,让寡人好好看着你。” 彼时,嬴政的这个决定让立于偏殿中的所有近侍,皆是惊叹无比。 丽姬闻言,婀娜上前,挺身立于嬴政面前。 她的目光如水,却非如水般温柔,而是如冰水般寒冷。 一双乌黑闪亮的明眸,死死盯住嬴政,毫无胆怯之意。 从未有这样的目光出现在嬴政面前,这是第一次,也是嬴政能够容忍,甚至暗自赞叹的唯一一次。 此刻,仿佛有笑意,隐藏在嬴政目光的背后。 嬴政坐直身体,高声道:“来人,带下去验明正身。” 几名侍女快步上前,立于丽姬左右。 丽姬面不改色,没有任何挣扎,转身走出大殿。 殿外和煦的阳光,映射出她美艳无双的面容,轻轻舔舐着她脸上悄然滑落的泪珠。 嬴政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仿佛若有所失,这是十分奇异难解的感觉。 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丽姬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占据了秦王铁石心肠之中的一方角落。 自从那时起,嬴政已暗下决心,一定要将这个叫做丽姬的女人给征服。 那是一个王的本性,更是一个男人的本能。 …… 叶千秋听着嬴政的诉说,心湖之间平静无比。 此时,只听得嬴政低声说道:“她来到咸阳宫时,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朕本来是要将那孩子给拿掉的。” “但是,她苦苦哀求朕,朕终究还是心软了。” “在这个世上,还从来没有一个女人可以让朕有过心软的时候,但是,她的确做到了。” “她在朕的面前含泪哀求,只要我放过那孩子,她即便用自己的生命来交换也在所不惜。” “朕为了得到她的心,答应了她。” “朕知道,她是为了孩子才甘心委身于朕,可是朕坚信朕可以征服她,就好像朕征服六国一样。” “事实上,朕做到了。” “可是因为荆轲这个蠢货,朕还是失去了她。” “其实她本来可以不用死的。” 嬴政的声音低沉,仿佛回忆起了很多事情。 作为一统天下的王者,在六国遗族的心中,他无疑是一个魔王。 王,分成许多种,魔王就属于王的一种,而且要比人王厉害得多。 叫做魔王的王不一定是魔,很可能就是一个人,这才是真正让人害怕的地方。 人们对嬴政的尊敬、畏惧、奉承更甚于一个魔。 但此刻,在叶千秋看来,嬴政只是一个失去了旧爱的男人。 世上大多数男人的心中好像都有白月光和朱砂痣。 即便是嬴政这样的天下之主也不例外。 嬴政的故事讲完了。 故事的结尾他没有细说,但叶千秋也能猜得到一二。 嬴政派人追杀盖聂和荆天明,是正常的。 作为一个王者,面对背叛,自然是不能容忍的。 尤其盖聂这个人曾经还是他最亲密的伙伴。 至于荆天明,嬴政好像并没有要杀他的意思。 叶千秋从嬴政的口中听出了一些言外之意。 这时,只听得嬴政说道:“阴阳家的月神曾经告诉朕,那个孩子与苍龙七宿有关系。” “而盖聂也最终会死在那个孩子的手上。” 叶千秋点了点头,没有在阴阳家的事情上多说什么。 从墨家机关城回到咸阳的路上,叶千秋便已经捋顺了他闭关的这几年,阴阳家的人在嬴政面前扮演的角色。 东皇太一想要让阴阳家的人取代他的位置,想要让阴阳家的人成为大秦的国师。 可惜,一直都没有如愿。 东皇太一可能不知道,嬴政对阴阳家很早之前,就有了疑虑。 东皇太一这个阴阳家的教主,一向鬼鬼祟祟,藏头露尾。 凡事都要通过月神来告知嬴政。 嬴政若是能信任这样的人,他也就不会是一统天下的王者了。 若论帝王之术,嬴政可谓是运用的炉火纯青。 叶千秋和嬴政聊了许久,或许是多年未见。 这一次相见之后,叶千秋发觉比起九年前,还是发生了些许变化的。 这种变化也在叶千秋的意料之中。 这世上的人和事,就没有一成不变的。 此时,嬴政说道:“先生既然已经有了决定,就放手去做。” “朕定然是支持先生的。” “先生若是有什么需要差遣的人,尽管去找李斯便是。” “在先生没有下山之前,这些事一向是他在负责。” 叶千秋笑了笑,道:“有需要的话,我不会和他客气的。” “陛下,今日进宫,我把韩非也带来了。” 嬴政闻言,只说道:“先生以为,今日之韩非可还记得自己的身份?” 叶千秋道:“自然记得。” 嬴政道:“那朕还是不见他了。” “很多人和事,相见不如怀念。” “就让他做好一个道家弟子的本分吧。” 叶千秋闻言,微微颔首,他本来觉得嬴政是会见韩非的,但没想到嬴政竟然直接拒绝了。 看来,这几年六国遗族之事,给嬴政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对于韩非这样的人,用又不能用,杀了又觉得可惜。 索性,眼不见心不烦,把他丢在太乙山上,最合适。 叶千秋明白了嬴政话中的含义。 便不再提这茬子事,而是和嬴政说起了燕丹。 “燕丹中了阴阳家大司命种下的六魂恐咒。” “不过,我已经暂时封了他体内真气。” “他的性命暂且无忧。” “此人我已经交给了赵高,如何处置此人,陛下亲自决断便是。” 嬴政闻言,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燕丹策划了荆轲刺秦,他注定是没有活路的。 叶千秋在宫里呆了大半天,方才又带着韩非出了宫城。 离开王宫,叶千秋和韩非走在咸阳城的大街上,二人一边走一边说着话。 叶千秋道:“我本来以为他会见你一面。” 韩非道:“他不见我也是应有之理。” “其实,我也不太想见他。” “这么多年过去,终究是沧海桑田了。” 叶千秋闻言,微微一笑,对韩非突然生出的感慨不多做评价。 二人先去了白云斋,然后叶千秋带着韩非几人一起到了太玄学宫。 叶千秋这个学宫大祭酒虽然多年不在咸阳。 太玄学宫却是一直未曾荒废,反而是愈发的充满了勃勃生机。 这其中少不了嬴政的安排。 自从嬴政一统天下以来,太玄学宫就渐渐成为了咸阳,乃至于整个大秦的文化枢纽中心。 在这里汇聚了许多来自天下间的百家名士。 这其中以儒家之人最多。 这就是嬴政的高明之处。 儒家的那一套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理论,是大一统王朝需要的伦理纲常。 所以,儒家之人这些年在太玄学宫之中才会越来越多。 事实上,自从孔子离世,儒家的政治主张就一直未能得以伸展。 孟子之后,这个学派似乎已经筋疲力尽,奔走仕途矢志复辟的精神大大衰减,渐渐的儒家学派的人便专务于治学授徒。 然而这种无奈的收敛,却使儒家意外的发展为天下最为蓬勃的学派,各郡皆有儒家名士之私学,堪称弟子遍布天下。 与此同时,孔氏一门稳定传承繁衍颇盛,至秦一统天下,孔门已经传到了第九代。 九代之中,除第八代子慎做过几年末期魏国的丞相,其余尽皆没有做官,都在治学。 秦一统天下之后,帝国一力推行新政创制,大肆搜求各方人才。 凡六国旧官吏之清廉能事者,尽皆留用。 凡天下学派名士,各郡县官署都奉命着力搜求,而后直接送人咸阳太学学宫。 在此大势之下,嬴政与帝国重臣们在开始时期的见识是一致的。 四海归一,当以兴盛太平文明为主旨,尽可能少的以政见取人。 也就是说,搜求人才不再如同战国大争之世那般以治国理念为最重要标准,允许将不同治国理念的学派一起纳入帝国的海洋。 这也是叶千秋当初和嬴政提过的,一个大一统王朝应该拥有多元文化的存在。 当然,这里有一个不言自明的标尺,凡这些百家士子必须拥戴帝国新政。 基于此等转变,嬴政皇帝与李斯等一班重臣会商,决意以对待儒家为楷模,向天下彰显帝国新政的纳才之道。 天下皆知,秦儒疏离,秦儒相轻,自古有之。 当年,孔子西行不入秦,后来的儒家名士也极少入秦,即或是游历列国,儒家之士也极少涉足秦国。 其间根源虽然很难归结为某一种原因,但是儒家蔑视秦人秦风,认为秦为愚昧夷狄是不争的事实。 在秦孝公之前,秦人对儒家的这种蔑视是无奈的。 自孝公商鞅变法崛起,秦国搜求经世人才,对主张复辟与仁政的儒家,是打心眼里蔑视的。 战国百余年,山东六国的士子大量流入秦国,儒家之士依然寥寥无几。 而大秦帝国一旦能敬儒而用,则无疑是海纳百川的最好证明。 于是,这个显学流派,便被嬴政隆重而显赫的推上了帝国政坛。 孔子的后代孔鲋被皇帝任命为可以比拟旧时诸侯的高爵——文通君,官拜少傅。 在叶千秋不在咸阳的这些年,统领学宫的人便是文通君孔鲋。 当叶千秋这个学宫大祭酒回到太玄学宫的时候,这个孔鲋带着一票儒家弟子前来拜谒。 叶千秋既是太玄学宫大祭酒,又是当世举足轻重的名士大家。 于情于理,这些人都该前来拜谒叶千秋。 在学宫的小树林中。 叶千秋亲切友好的接见了这些儒家弟子。 和小圣贤庄的儒家弟子不同,太玄学宫的儒家弟子几乎都是孔鲋的门生故旧。 这个叫孔鲋的中年人身上刻板的体现着儒家的规矩。 叶千秋并没有和这些人多聊。 这些年,道家弟子也有在太玄学宫驻扎的。 当然,比起浩浩荡荡的儒家弟子来说,其他学派的弟子要少的太多。 今日,叶千秋见了这些儒生,便觉得这些儒生之中大多都是死板教条,刻板之辈。 儒家的那些诗、书六艺倒是搞的门清儿,就是没有几个能干实事的。 叶千秋对学宫的现状很不满意。 所以,愈发的想着早日将天下间真正的百家之才给收拢起来,让太玄学宫成为名副其实的天下文化枢纽中心。 百家争鸣的时代已经过去,百家的辉煌不可能再重现,但是百家的延续还是很有必要的。 但是,儒家要用,但并不是眼下这个用法。 叶千秋已经感觉到将来儒家的一部分人必然会被嬴政所恼,成为霸道之下的炮灰。 因为儒家除了讲究君臣父子这些纲常伦理,还一向讲求复辟、复礼、复古、仁政。 若是将来六国遗族复辟,必以恢复诸侯旧制王道仁政为主张。 否则,便没有号召天下之大旗,则名不正言不顺。 想到这里,叶千秋就不禁想到了桑海城的小圣贤庄。 小圣贤庄是儒家的主要所在之地,名闻天下。 小圣贤庄的儒家弟子,也远远要比太玄学宫里的这些孔子后代要强的多。 桑海远在齐鲁之地,远离咸阳这样的权力中心。 他现在似乎明白,为什么张良会拜入儒家,成为儒家弟子了。 这其中的缘由,恐怕并非是因为韩非曾经是荀子的徒弟。 而更多的是因为儒家乃是天下正大学派,公然自立于天下。 六国遗族被嬴政的人不停追捕,朝夕不保,只能秘密活动于暗处。 而小圣贤庄,便正好可以成为庇护这些六国遗族的一个合适地点。 在墨家机关城,叶千秋将墨家之人放走的同时,也已经让卫庄派人严密监视这些人的去向。 盖聂和端木蓉的确带着天明回到了鬼谷。 而范增、项梁、项少羽和墨家一众残余则是随同张良一同前往了桑海。 叶千秋放他们离去,自然是打算让这些人闹出点大动静来,然后借机将这些人给一锅端掉。 所以,他暂时没有动身前往桑海的意思。 叶千秋就暂时在咸阳落脚,在太玄学宫住了下来。 道玄子、北冥子、紫阳子在咸阳待了几日,便结伴归山去了。 叶千秋把韩非给留了下来。 平常没事的时候,就在学宫里下下棋。 这一日,嬴政派人来请叶千秋入宫,说是有事相商。 入宫之后,叶千秋却是在嬴政的书房里见到了许久未见的蒙恬。 多年不见,蒙恬已经成长为了帝国的将星。 三人在书房里追忆了一下当年在武遂大营诛杀王龁的往事。 蒙恬道:“国师神威,蒙恬至今记忆犹新。” 叶千秋淡淡一笑,不可置否。 一番客套之后,嬴政方才说出了今日的正题。 “今日请先生前来,朕是想问一问先生,世上是否真的有长生不老药?” 叶千秋闻言,有些意外,不知道嬴政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 “长生不老药的传说,我是听过,但还真没见过。” 叶千秋如此回道。 嬴政闻言,微微颔首,不禁说道:“实不相瞒,阴阳家的云中君在多年前就向朕进言。” “说在那东海之滨的海外,有瀛洲、方丈、蓬莱三座仙岛。” “在那岛上有长生不老药,他愿意前往那三座仙岛为朕求取长生不老药。” “但需要朕准备一艘大海船,方便他出海求药。” “如今公输家已经将这艘大海船的最新图纸呈上,朕已经准备派蒙恬带兵护送这个云中君前往东海之滨,顺便督造这艘“蜃楼”海船。” “先生以为如何?” 叶千秋闻言,稍微一琢磨就明白了嬴政话里暗藏的玄机。 嬴政想要求取长生不老药是真的,但他未必相信这个云中君。 所以,才会想着让蒙恬护送。 名为护送,实为看守。 想到这里,叶千秋道:“有蒙恬将军护送这位云中君,应该没什么问题。” “不过,我听闻这云中君精通阴阳妙法,蒙恬将军此去,还是应该小心为妙。” 蒙恬闻言,微微颔首,道:“多谢国师美意,蒙恬自会小心。” 嬴政在旁说道:“阴阳家的东皇太一前两日派月神来,给朕写了一个字。” 叶千秋笑道:“什么字?” 嬴政从一旁拿了一小截绸缎过来,上面只写着一个字——东。 “东?” 蒙恬见状,有些疑惑。 嬴政道:“国师可知此字何意?” 叶千秋道:“无非是东边有乱将生,我这些日子夜观星象,发觉东方凶煞之气凝结。” “恐怕会有一场大的动荡出现了。” 嬴政微微颔首,道:“东皇太一的确是让朕留意东方之事。” 叶千秋道:“陛下无须担忧,一切都尽在掌握之中。” “眼下,我们要做的事,便是等。” 嬴政道:“需要多久?” 叶千秋笑了笑,看向蒙恬,道:“按照我的计划,最起码需要一年半载方可让这些人联手,不过,蒙恬将军此去桑海,或许可以让这个时间大大缩短一些。” “有半年时间足矣。” “不过,半年后,还需要陛下亲自东巡一趟。” 嬴政道:“这没什么问题。” 叶千秋点头,朝着蒙恬看去,嘱咐蒙恬前往桑海之后,该做哪些事情。 …… 阴阳家,地下宫殿。 月神站在殿中央,欠身道:“月神办事不力,请东皇阁下责罚,” 东皇太一站在其间,张开双臂,面朝穹顶,缓缓说道:“你可知道你错在了何处?” 月神道:“我不该对太玄子出手。” “在见到他的那一刻,我就该将自己的真实意图隐藏。” 东皇太一悄然说道:“看来你还不是太蠢。” “太玄子提前下山,的确打乱了我们的计划。” “本来应该到手的宝盒也落入了太玄子的手中。” “最关键的是高月,她可是我阴阳家很关键的一环。” “现在,却是不能归位了。” “罢了,眼下单单凭借我们的力量并不足以与太玄子抗衡。” “看来只能是兵行险着了。” “你去将星魂叫来,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吩咐他去办。” “至于你,你该去好好反省一下你的过错了。” 月神悄然退去。 片刻后,星魂出现在了宫殿之中。 “东皇阁下,您找我?” 东皇太一缓缓说道:“星魂,现在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交给你去办。” “你随着云中君一起前往桑海。” “蜃楼计划不可有失。” “一定要找到那个地方,将我们需要的东西带回来。” 星魂闻言,朝着东皇太一躬身拱手道:“明白。” 片刻后,星魂消失在了宫殿之中。 东皇太一呢喃道:“荧惑守心,死亡降临。” “太玄子也定然是感觉到了什么,才提前下山了。” “只是不知东海中那头可怕的蜃究竟是敌人还是朋友……” “看来,我得亲自动身了,不然,一切可能会来不及。” 话音一落,东皇太一的身形消失在了大殿当中。 …… 几日之后,太玄学宫之中。 叶千秋正在垂柳之下,水池畔钓鱼,和他一起钓鱼的还有韩非。 就在这时,叶千秋手中平静了许久的鱼竿终于晃动了起来。 叶千秋笑道:“鱼儿终于上钩了。” 韩非道:“水池里的鱼,在没有找到河流汪洋之前想上岸,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叶千秋笑道:“那是自然。” 就在这时,逍遥子的身形悄然出现在了一旁,只见他朝着叶千秋躬身拱手道:“掌门,一切都已准备妥当,该动身了。” 第54章 故国旧梦,猎物入网 数日之后,桑海城。 白天的桑海城清爽怡人。 叶千秋的车架缓缓驶入了这座地处东海之滨的城市。 这不是叶千秋第一次来到桑海城。 叶千秋和韩非一起下了车,让逍遥子先前去桑海城的将军府传信。 而他和韩非则是朝着前方的街上行去。 两侧的街上,叫卖声不止。 桑海是海滨城市,卖海产品的居多。 那硕大的生鲜白鱼,还有各种各样的海产,真是应有尽有。 多年前,韩非曾经追随荀子学习,如今荀子就在桑海小圣贤庄,已经多年不履足世事。 这一趟来到桑海城。 叶千秋带着韩非一起来到桑海城,可不是带着韩非来放风的。 韩非已经在山上待了十几年,也该下山走动走动了。 这一趟桑海之行,注定是风云汇聚。 韩非在叶千秋所下的这盘棋局当中,可是至关重要的一枚棋子。 “桑海城果然是人杰地灵之地。” “当年,我到桑海城中游历,桑海城便是这般模样,这么多年过去了,桑海好像一点都没有。” 叶千秋一边走,一边和一旁的韩非说着话。 韩非脸上的人皮面具一直带着,这人皮面具是道家弟子按照叶千秋记载在心斋典籍之中的方法制成的。 比起原本江湖上流行的人皮面具要更加细腻,化妆易容之后,更加让人难以辨别身份。 韩非山上十几年,已经将心斋里的书看了七七八八。 这易容术也被他学了个精通。 韩非并非愚人,只是从前他的心思全都放在了研究学问,治国之上。 在太乙山上的这十几年,让韩非彻底放空了自己,武学修为有了很大的进境。 就在这时,只见前方有一大堆人正聚在一起,查看着那墙壁上的画像,许多围观群众不明所以,在不停议论着。 “这是什么人啊?” “这些匪徒的赏金居然这么高啊?” “他们可不是普通的匪徒,这些人可都是墨家的叛逆份子,非常可怕。” “咦?这个人是谁啊?” “居然比墨家匪首的两倍赏金还要高?” “嗨,我听说盖聂这个人就更厉害了。” “怎么说?” “他可是号称帝国第一剑客,皇帝陛下身边的大红人。” “当年杀死刺客荆轲的人就是他!” “那他怎么也被通缉了呢?” “这个……呃……那我就不知道了。” “最近桑海可是不太平,又是通缉匪徒,又是闹海怪,这事儿现在传的可邪乎了。” “我亲眼看到过,被海怪攻击逃回来的海船,可怕的很呐……” “这世上哪有什么海怪?” “我看这秦军封海是真,海怪不过是他们封锁海面编造出来的理由罢了。” 此时,叶千秋和韩非走到了人堆之中,看了看那墙壁上粘贴着的关于墨家一众叛逆的画像。 韩非道:“画的还挺像。” 叶千秋笑道:“的确是挺像的,不过他们若是和你一般,那寻常人可就难以认出他们了。” 韩非道:“我明白这一趟你带我来桑海城是做什么。” “当日在墨家机关城,你将墨家的这些人放走,我便知道了你的计划。” “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思考着一件事。” 叶千秋没有问韩非在思考什么事,而是问道:“那你得到了什么样的答案。” 韩非道:“在这布满硝烟与瓦砾的乱世之中,没有人能纤尘不染地活着。” “有些人永远都屹立在巅峰,铭刻在明灭不定的青史里,即使被尘世遗忘,也闪耀着永恒。” “人的选择不同,命运也就自然不同。” “当年,我听了掌门之言,选择了活着,这些年,我一直在心底暗暗告诉自己。” “我要在这帝国烽烟的烈火之中重塑一个自己,一个不再停留于故国的自己。” 叶千秋道:“没有人能回避过去,人活着,总得往前看。” “当你见过的足够多,那你就会明白。” “世上的很多事,或许是早已经被安排好的,每一个运筹帷幄的身影背后,都是命运看不见的手。” “而想要打破宿命,唯有强大自身。” “当你的力量足够支撑你改变天下,那你便可以尝试着去改变宿命。” “无论是别人的宿命,还是你的宿命。” 韩非闻言,微微颔首,道:“无尘受教。” “走吧,咱们先去将军府和扶苏汇合。” “至于小圣贤庄那里,过几日,咱们再去不迟。” 叶千秋在一旁又说道。 韩非点了点头,道:“好。” 二人从人群之中离去,信步在大街上逛着,叶千秋之所以带韩非在街上走动,就是想让韩非切身体会一下如今的天下。 让韩非看一看远离咸阳的桑海城中普通百姓的日子。 “如果天下没有归一,桑海城或许也是安乐祥和。” “但在那些四战之地,是否会有这样的生活。” 韩非悄然在心中问着自己,答案是不会。 良久之后,在街上逛了许久的叶千秋和韩非终于回到了桑海的将军府之中。 桑海城的将军府,是为了督造蜃楼而专门建造的。 打造蜃楼的计划在大秦刚刚一统天下不久之后,就已经开始。 如今这么多年过去,蜃楼即将完工。 而将军府也成为了桑海城守卫最为森严的地方。 将军府占地极广,戒备森严,五步一哨,十步一岗。 蒙恬的驻军将周围的街区围得密不透风。 围墙的四角都有哨楼,有秦军锐士日夜守候。 …… 很快,叶千秋和韩非便来到了将军府的内院之中。 主厅大殿之内,灯火通明。 扶苏得知叶千秋已经到了桑海,早就翘首以待。 此时,他刚刚听侍卫禀报,国师已到。 急忙从座上起身,朝着殿门口迎去。 刚刚行至殿门前,扶苏便看到师父叶千秋走了进来。 扶苏一脸欢喜,急忙朝着叶千秋躬身拱手道:“师尊,扶苏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您给盼来了。” 叶千秋信步而入,韩非跟在他的身后。 “黑了,瘦了,也壮实了。” “看来,在蒙恬军中让你历练几年,的确是一个好选择。” “不过,为师听闻,最近几年,你回京之后,和儒门孔家的人走的进了许多。” “经常在太玄学宫之中和这些儒生们聚在一起,谈论政事。” “此事,你做的有些差了。” 叶千秋看着眼前的这个俊秀青年,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嬴政。 不过,扶苏比起那时候的嬴政来,肤色要黑那么一点。 扶苏听到叶千秋的话,顿时说道:“还请师尊指点教诲。” 叶千秋朝着殿中行去,一边走一边说道:“你最大的问题,不是和儒生们走的近了些,而是你太过相信那些儒生了,收买人心可以,但你身上现在背负的贤名,并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你是帝国的长公子,有太多太多的眼睛在你的身上盯着。” “太玄学宫的那些儒生,有实才者没多少。” “你往后回了咸阳,要多加注意,不要让有心人在这方面做了文章。” 扶苏闻言,一脸刚毅的回道:“师尊请放心,扶苏明白该怎么做。” 叶千秋点了点头,在一旁坐了下来。 扶苏虽然是他的弟子,他也将扶苏亲自带在身边教了几年,该教的东西,叶千秋可是一件不落的都教了这小子。 尤其是帝王之术,更是早早的便在潜移默化之中,让其明悟。 叶千秋是将扶苏当做下一任大秦皇帝来培养的。 始皇帝嬴政一统天下已经快十年了,但是天下人心难以收复。 如果嬴政如期而崩,那离这个日子也没两年了。 扶苏就是维持帝国血脉的唯一选择。 当然,叶千秋离京之前,已经查探了嬴政的身体。 嬴政的情况其实有些不太乐观。 别看他容颜不改,但他这些年着急上火的事情遇到的太多了。 心火循序渐进,已经在他的身上积攒了很多。 虽然嬴政的身体目前还算硬朗,他平时也还算注重养生,这几年又把炼神炼气的法子给捡了起来,修炼的勤快了不少。 但已经四十八岁的嬴政,即便是吃了不少天材地宝,但他的心火如果不能消除,早晚会被急火攻心。 想要消除心火,只能靠自己克制,修身养性。 最好的办法是到太乙山上住上几年,平日里不见那些烦心事,自然也就没了躁郁之气的来源。 心火自然会渐渐熄灭。 但是,这个建议,嬴政是不可能接受的。 作为一统天下,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始皇帝,嬴政有着伟大政治理想和抱负。 他的胸怀之中装着天下,有太多太多的事情尚未完成。 他自然不会放下彻底国事,到太乙山去修身养性。 嬴政自己也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所以,他现在很少生气,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而且,他现在也在寄希望云中君出海替他寻回长生不老药。 这样他就能长生不死,永镇大秦。 叶千秋知道此方天地可能连接着神冥两界,但长生不老药这种东西,本就是逆天之物。 若是世上真有长生不老药,而且能现世在人间。 那阴阳家的人会将长生不老药送到嬴政的手中吗? 答案自然是不可能。 叶千秋虽然与阴阳家的东皇太一从未谋面过。 但这些年来,他或多或少的都能感觉到东皇太一隐藏在背后,一直在借势行事。 无论是当年他派东君和月神接近自己。 还是后来他派了东君去勾引燕丹。 亦或者是趁着自己归山,让阴阳家的人替嬴政办事。 这些都是东皇太一在背后指使。 如果将这天下比作一副棋盘,那真正有资格在这副棋盘上下棋的人,可真没几个。 东皇太一勉强算是一个。 当然这些有些扯远了。 叶千秋将自己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扶苏坐到一旁,朝着韩非看去,有些好奇的问道:“师尊,这位是?” 叶千秋笑了笑,道:“他是无尘子,也是道家弟子。” 扶苏闻言,朝着韩非拱手道:“原来是无尘师兄,失敬失敬。” 叶千秋道:“错了,你入门比他早多了。” “扶苏,你该叫他师弟。” 韩非听了,有些淡淡的忧伤,不过面上依旧还是云淡风轻的和扶苏说道:“长公子客气。” 扶苏见韩非气质出众,能被师尊带在身边的,定然是道家的杰出弟子。 自然对韩非多加留意。 此时,只听得殿外又有脚步声传来。 不多时,只见蒙恬大步流星的走进了殿中。 一进殿,蒙恬便朝着叶千秋和扶苏行礼。 “离开咸阳之前,我便想着国师早点到桑海,这样便能早一些剿灭那些叛逆份子。” “今日,国师总算是来了。” “国师若有差遣,尽管吩咐便是,龙虎骑军和安西镇军随时待命。” 叶千秋微微颔首,他自然知道龙虎骑军是始皇帝嬴政直属的禁卫军中,最为精锐的骑军,号称大秦第一骑。 而安西镇军则更是深不可测,常年负责对匈奴防御作战,极少在中原出现,蒙恬此次来到桑海,将这两支精锐带到桑海来,为了就是防止有人破坏蜃楼计划。 “蒙将军客气了。” “蒙将军才是这桑海的主事之人。” “至于剿灭叛逆一事,尚且需要等待最合适的时机。” “将军无须心急。” 蒙恬道:“可是如今这些叛逆是越来越过分了。” “就在今日,他们将从咸阳送来的黑龙卷轴给抢走了。” 扶苏听到此言,当即站起身来,蹙眉道:“什么!” “这些叛逆隐藏在桑海城内外,居然如此嚣张。” “竟然敢抢黑龙卷轴。” “师尊,这些叛逆如此猖狂,着实该尽早将他们给剿灭才是。” 叶千秋闻言,微微一笑,道:“稍安勿躁。” “黑龙卷轴的消息是我故意透露出去的。” “为的就是引蛇出洞。” “单单有黑龙卷轴,他们也做不了什么。” “没有千机铜盘,便是再聪明的人,也解不开黑龙卷轴上的密语。” “更何况,黑龙卷轴之中的秘密,如果他们真的解开了,那就是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我既然到了桑海,自然得给这些被烤在了铁锅上的叛逆份子再加把火。” “只有他们愈发的急躁,才能不断的出错。” 扶苏和蒙恬闻言,当即放心了许多。 蒙恬道:“原来国师早有计划。” 叶千秋道:“蒙将军,蜃楼还需要多久完工?” 蒙恬道:“大概还需要两个月的时间。” 叶千秋略作沉吟,点头道:“阴阳家的人在何处?” 蒙恬道:“除了云中君上了蜃楼,其余阴阳家的人,都暂时在将军府驻扎。” “不过,这几日,他们在追查叛逆份子的下落。” “星魂一大早便带着大司命、少司命出去了。”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墨家的那些叛逆三日之内,必将前来将军府盗取千机铜盘。” “此事,尚且需要我们配合他们演一出戏。” “千机铜盘可以让他们盗走,但一定要让他们盗的很艰难才是。” 蒙恬道:“国师请放心,我这就下去部署。” 叶千秋“嗯”了一声。 蒙恬当即离开大殿。 一旁的扶苏朝着叶千秋问道:“师尊,当初我离开咸阳之时,您让卫庄带人跟着我。” “现在,您已经到了桑海,是否要见卫庄?” 叶千秋道:“暂时不见了。” “等墨家叛逆将黑龙卷轴盗走之后,我再见他。” 扶苏微微颔首。 当夜,扶苏设宴给叶千秋接风洗尘,师徒二人相谈深夜。 主要是叶千秋在考校扶苏。 多年不见,扶苏到底成长到了何种地步,他为大秦教导的后继之君,到底能不能胜任天下之主的位子。 这些都是叶千秋需要考量的。 嬴政挑选后继之君的准则,没人知道是什么。 不过,叶千秋却是可以猜出一二。 无非是四个字,唯才是举。 他现在有二十多个儿子,却是没有明立太子,便是要各个皇子等各自奋发,由朝野公议评判考校。 他要让这二十多个儿子去主动争这个大位。 这几年,扶苏这个长公子在天下间都是素有贤名,尤其是扶苏和儒生们走的近,这些儒生士子们吹捧起来,更是阿谀奉承之词频出。 叶千秋和扶苏相谈一夜,最后告诉了扶苏一句话。 争要明争,要争才具,争见识,争节操。 什么权谋之术,私相暗斗,自相残杀,这些事是一律不准做的。 扶苏深以为然,对叶千秋是愈发的尊敬。 如此一连三日过去,叶千秋一直呆在将军府中,没有外出。 此行从咸阳来桑海。 叶千秋就带了两个人,一个是韩非,一个便是逍遥子。 到了桑海之后,叶千秋便将逍遥子派了出去,去了蜃楼潜伏。 而韩非则是和他一起在将军府深居浅出。 黑龙卷轴一事,本就是叶千秋离开咸阳之前,送给墨家众人的一个大礼包。 这个大礼包,可以让墨家、农家这两个最大的反秦势力快速联合起来。 …… 夜。 夜风拂动窗边。 叶千秋站在窗边,看着那窗外的明月,沉默不语。 这时,一道人影突然出现在了叶千秋的屋里。 叶千秋没有回头,负手道:“你来了。” 那是一个身着黑衣黑袍之人,只见他朝着叶千秋躬身道:“木虚拜见掌门。” 叶千秋道:“是罗网有异动了吗?” 这黑衣人是当年叶千秋统一道家之后第一次下山,带下山的六名弟子之一,道号木虚。 这些年,木虚子一直深受嬴政重用,嬴政最开始组建影密卫之时,统领并非章邯,而是木虚子。 后来,木虚子卸任影密卫统领,被嬴政派到了蒙恬所在的九原军中做事。 与此同时,叶千秋让木虚子暗中加入罗网,一步步从罗网的低级杀手,走到了天级杀手的地步,木虚子在罗网代号“却邪”,乃是越王八剑之中,最为神秘的一把剑。 江湖上几乎没有人见过“却邪”。 木虚子和逍遥子是叶千秋在罗网布下的两颗钉子,一明一暗。 逍遥子是道家弟子的身份,赵高是知道的。 但木虚子也是道家弟子的身份,赵高却是不知道。 逍遥子探听不到的消息,木虚子可以探听得到。 这一次,蒙恬率兵来到桑海。 木虚子也自然而然的来到了桑海。 此时,只听得木虚子道:“六剑奴不日将抵达桑海。” “赵高最近一直在忙着对付农家。” “自从他将神农令发布以来,当年在农家布下的那枚暗子已经将农家搅动的四分五裂。” “自从掌门让我密切注意农家动向,我便一直在观察农家的种种细节。” “赵高所做的一切,好像都是为了剿灭农家叛贼,为了大秦,但我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对劲。” 叶千秋道:“无妨,只要盯死了他,总归是会露出马脚的。” “听说赵高这个家伙和胡亥走的很近?” 木虚子道:“确实是这样,胡亥心狠手辣,极为阴险,为了争夺大位,他们很有可能对扶苏公子动手。” 叶千秋点头道:“嗯,我知道了。” “你先下去吧,今晚还有一场好戏要看。” 木虚子闻言,悄然退去。 叶千秋看着窗外的明月,渐渐的一层黑云笼罩而来,将那明月的光辉给彻底的掩盖住了。 叶千秋见状,淡淡一笑,朝着屋外行去,来到了隔壁韩非的屋中。 很巧的是,韩非也在看着窗外。 他看到叶千秋进了屋,从窗前走到一旁的桌上,提起酒壶,道:“猎物入网了。” “是不是该喝口酒,助助兴?” 叶千秋笑道:“你知道今夜坐在我对面下棋的人是谁吗?” 韩非提了酒壶酒爵过来,给自己和叶千秋都斟了酒。 “我知道,是小良子。” 韩非朝着叶千秋举起了酒爵。 叶千秋将酒爵送到嘴边,喝了一口酒,道:“我觉得他很像从前的你。” 韩非道:“可能是从前的我给他留下了很深的记忆。” “其实,这并不是一件好事,我多么希望他,没有走上这条路,因为这注定是一条没有结果的路。” 二人举着酒爵,一起走到了窗前。 窗外,云雾渐起,星光隐没而去。 一道身材纤瘦的黑影从将军府外飞掠而起,隐入了将军府的黑暗之中。 叶千秋抬眼望去,目及远方,摇着手中的酒爵,道:“天下第一神偷的电光神行步确实是名不虚传。” 韩非道:“可惜,再厉害的神偷,也终究只是个小偷。” “就好像燕丹一样,如果永远只懂得在背后搞阴谋诡计,永远是不可能成就大事的。” 叶千秋笑道:“看来,你的旧国迷梦的确是已经醒了。” 第55章 权谋之变,弟子韩非 冷冽的风吹进了屋中,让酒香味儿飘满了屋子。 韩非的身上早已经没有了当年的意气风发,只剩下了历经世事之后的沉稳与豁达。 一个修道者,最重要的其实是修心。 心里的道通了,那么脚下的道也就顺畅了。 韩非并非一个狭隘的人。 他从前只是太过自信,觉得以自己的能力可以拯救韩国。 事实上,这世上的人杰多的很。 他韩非的确聪明,但想要在大争之世,带领一个破落的韩国成为天下霸主,着实是有些异想天开。 一个国家想要强盛,绝非是一人之力可以办到的。 那是需要很多志同道合之人,去完成的。 韩非和叶千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一边聊着天一边喝着酒。 就好像是多年前在紫兰轩中,二人一起喝酒一样。 韩非年轻的时候就喜欢喝酒,这些年在山上修行,倒是渐渐的戒酒了,喝茶居多。 这一次下了山,在咸阳住了些日子,又开始喝酒了。 不过,倒也不是烂饮。 喝酒和喝茶对于现在的韩非来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一种酒可以喝出不同的滋味,一种茶也可以喝出不同的滋味。 “蒙恬在千机楼布下了天罗地网。” “这家伙能行吗?” “你是不是应该让蒙恬放点水?” 韩非在一旁悠悠说道。 叶千秋却是微微一笑,道:“如果放水,盗跖回去之后将今夜的全部过程都告诉张良。” “你觉得张良会察觉不出其中的问题吗?” “让小庄欺骗张良,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张良可是拿小庄当做朋友的。” “若是被张良察觉了,那你可就真要看着张良和小庄决裂了。” 韩非看向叶千秋,突然笑道:“掌门,你好坏啊……我一直以为像掌门这样的人都是不屑于用这些权谋之计的。” 叶千秋笑道:“权谋权谋,当权者谋略也。” “政道者何物?大道为本,权谋为用。无大道不立,无权谋不成。” “明君正臣可以不弄阴谋,然不能不通权谋。” “我有时候的确不太喜欢用权谋之计,但并不代表我不会用权谋之计。” “身处这天下的漩涡之中,如果只用强硬的手段,换来的只会是天下人的离心离德。” “阴阳调和之道,平衡之道,便在此中了。” 韩非道:“难怪人都说,人老成精。” 叶千秋笑道:“你若是活的久了,自然便能感同身受了。” 就在叶千秋和韩非闲聊的同时,墨家统领盗跖已经越过了将军府的外院、中院,来到了将军府的内院之中。 从叶千秋走下太乙山开始,他就已经在布局。 在机关城放走墨家的人,然后离开咸阳之前,再将黑龙卷轴之事透露给墨家之人。 黑龙卷轴不出意外的被墨家的人劫走,而他们想要解开黑龙卷轴之中的密语,必须拿到千机铜盘。 而他们历经艰苦拿到千机铜盘之后,解开了黑龙卷轴的密语,便会按照叶千秋的意思去执行下一步计划。 这一圈又一圈的连环套已经设下,叶千秋等待的只是最终的收网而已。 在叶千秋下的这盘棋中,卫庄是自己走入棋盘的,他是传递消息的棋子。 张良选择信任卫庄,殊不知卫庄其实也只是被叶千秋蒙在鼓里。 给墨家人传消息,叶千秋还有其他方法,让张良相信这个消息,叶千秋也有其他方法。 但叶千秋相信,卫庄和张良从来都没有决裂过。 这些年流沙分裂,不过是子虚乌有的事情。 事实上,流沙从来没有分裂,只是张良和卫庄两个人主导的事务不同而已。 果然不出他所料,卫庄给张良传递了消息。 所以,叶千秋到了将军府之后,并未见卫庄。 倒不是说他对卫庄有了什么意见。 那倒不至于。 叶千秋虽然极受嬴政信任,但他从来都不是大秦之臣。 他助秦,是因为七国之中,唯有嬴政还算是个明君。 在这样的时代背景当中,一个国家能否强盛,有很大的程度都取决于君王的水准。 嬴政虽然是千古一帝,但终究还是个人,他身上有着各种各样的缺点。 不可能谁都认同他,暴君之名,也并非空穴来风,不过,成大事者在必要的时候,必须心狠手辣,这一点是叶千秋认同的。 他抢了荆轲青梅竹马的恋人,这在道德层面上来说,是十分不道德的。 但无论什么样的世界都是这样,弱肉强食,拳头大才能成为制定规则的人。 叶千秋对这样的行为也很无语,所以当初他放任荆轲刺秦。 如果嬴政死在了荆轲剑下,那他可以扶植扶苏上位,秦国一样可以一统天下。 这些年,嬴政的变化还是很大的。 虽然,嬴政给了他很大的信任,但叶千秋很清楚,嬴政给他信任,是基于他强大的实力基础之上。 而且,他也一向对秦国政务权利没什么兴趣。 所以,嬴政很放心他。 如果叶千秋和吕不韦一样擅权专政,嬴政自然不会像现在这般信任他。 所以,叶千秋不会拿卫庄和盖聂怎么样,卫庄和盖聂是鬼谷的人,他们虽然没有师徒之名,但却有师徒之实。 即便他们背叛了大秦,出卖了秦国的利益,也没什么。 因为,他不是嬴政。 大秦也不是嬴政一个人的。 …… 千机铜盘就放在将军府内院的千机楼之中。 叶千秋和韩非所在的位置,可以清晰的看到千机楼。 千机楼的钥匙在蒙恬手上。 盗跖想要进入千机楼,必须从千机楼的顶层进入。 此时,月黑风高。 千机楼上,每一层都有秦军把守。 千机楼内,灯火通明。 盗跖攀附在千机楼其中一层的屋檐之下,静静等待着上方秦军锐士朝着另一边巡去。 趁着秦军锐士不注意,他一个闪身,早已经翻上了一层楼。 如此依法炮制,费了一番周折之后,盗跖终于来到了千机楼的顶层,他双脚倒悬。 整个人如同挂在墙壁上的蝙蝠一般,伸手打开了窗户。 然后他一闪身,早已经进入了那千机楼之中。 不远处的屋阁之中,叶千秋和韩非的刚刚好看到盗跖进入千机楼内。 “阴阳家的血蚕丝阵用在这千机楼之中,倒是物尽其用。” “上百根的血蚕丝分布在千机楼的每一层,蒙恬倒是真的很用心。” 叶千秋把玩着手中的酒爵,笑着说道。 韩非道:“听闻血蚕丝产自西域,比普通的蚕丝还要细十倍,而且色泽通透,如果不借助工具,肉眼几乎无法看清。” “蒙恬把阴阳家的血蚕丝阵搞出来,是提前让白凤试过?” 叶千秋笑了笑,道:“的确是这样。” “盗跖的轻功和白凤的轻功可都不错。” “既然白凤能通过,盗跖也自然可以。” “不过,还得白凤去和盗跖过两招,这场戏才能算演完。” 韩非道:“我还以为小良子会派墨鸦前来。” “据我得到的情报,墨鸦目前不在桑海,他正在前往农家总坛,替张良传信农家。” 叶千秋悠悠说道。 韩非挑眉道:“掌门好像对小良子掌管的那部分流沙成员很清楚。” 叶千秋笑道:“怎么?” “你这个流沙创始人,是不是觉得很没面子。” 韩非道:“当然喽。” 叶千秋笑道:“其实只是有意想不到的人给了我一些消息而已。” 韩非挑眉道:“谁?” 叶千秋淡淡说道:“白亦非。” “什么?” “血衣侯白亦非?” “莫非白亦非成为了逆流沙的一份子?” 韩非有些诧异的看着叶千秋。 自从韩非在名义上死亡之后。 流沙其实就分为了两部分。 一部分是卫庄领导的流沙。 一部分是张良领导的流沙。 张良领导的这部分流沙,也被称为逆流沙。 而逆流沙的主要成员,主要吸收了当年的夜幕成员和百鸟成员。 除了墨鸦等百鸟成员之外,还有血衣侯白亦非这样的重量级人物。 血衣侯白亦非能和张良合作,这件事是叶千秋也没有想到的。 只是白亦非和道家暗谍弟子搭上线之后,叶千秋才知道了这件事。 也因为如此,叶千秋和白亦非有了联系。 彼时的白亦非,已然知道叶千秋是什么样的人物,当年在新郑城中,叶千秋以鬼谷子的身份血溅新郑城,毫不费力,轻松写意的干掉姬无夜,成为了他一生当中无法抹去的记忆。 当叶千秋联系到他的第一时刻,他就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投靠叶千秋。 成为了叶千秋在逆流沙之中的一枚暗棋。 在这样的天下局势当中,白亦非已然明白,想要和已经一统天下的大秦对抗,只有死路一条。 凭借六国的那些乌合之众,实在是不足以成事。 张良以为他能掌控局面,其实他的所有部署,早已经被叶千秋所知晓。 更何况,墨家统领之中还有大秦的内鬼。 过了大概三炷香的时间。 只听得那千机楼内突然铃声大作。 千机楼附近的禁卫大声喝道:“千机楼,警报!” “有人入侵!” 这一声大喝,直接让深夜静谧之下的将军府,变得沸腾起来。 一时间,所有千机楼附近的禁卫都朝着千机楼中围拢过来。 不远处,钟楼之上的大钟被敲响。 咚咚咚的声音朝着整座将军府传去。 将军府中的一部分守卫也开始朝着千机楼迅速围了过去。 叶千秋笑道:“看来白凤的任务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 韩非道:“可惜,看不清楚千机楼里的好戏。” 叶千秋道:“千机楼内放置千机铜盘的桌案上也有机关,那机关是根据承载重量的改变而启动的。” “一旦千机铜盘离开桌面,整座千机楼的防护机关就会触发,从第一层开始向上,所有的门窗,全部都将被两寸厚的铜板封锁,包括屋顶的每一片瓦片。” “你看现在的千机楼外面,是不是已经开始笼罩铜板了。” 韩非放眼望去,道:“还真是,你别说,这公输家的机关术的确是厉害的很。” 叶千秋道:“按照这个速度,大概还有十五个呼吸,盗跖和白凤就要出来了。” 韩非笑道:“白凤的速度很快。” 十个呼吸之后。 一道白色影子从千机楼的顶层飞跃而出,朝着夜空之中滑翔而去。 千机楼上的秦军护卫大声呼喝道:“放箭!放箭!” 白凤张开双臂,不远处,一只白色大鸟已然飞掠而来。 片刻后,白凤已经站在了白色大鸟的背上,乘风而去。 下一刻,盗跖的身形也出现在了千机楼的顶层,只见盗跖的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 他朝着夜空之中观望一番,拿出一个铜盘来,在手中把玩。 这时,一只巨大的飞鸟机关兽从夜空之中飞掠而来。 “盗跖!走了!” 机关鸟之上传来了班大师的声音。 盗跖嘿嘿一笑,直接双腿一蹬,便朝着那机关鸟上掠去。 机关鸟上。 盗跖笑嘻嘻的朝着操控着机关鸟的班大师说道:“来的很及时啊。” 班大师道:“东西到手了吗?” 盗跖得意洋洋的说道:“盗王之王,绝无空手而归的可能!” 下一刻,机关鸟迅速飞离了将军府的上空。 叶千秋看着那机关鸟消失在了夜空之中,将手中的酒爵放下,淡笑道:“今天晚上的这场戏,总算是圆满结束了。” 韩非摇头晃脑的说道:“可怜的小良子,被掌门玩弄于鼓掌之上,尚且不自知。” “希望将来他见到我的时候,不会疯掉。” …… 墨家统领盗跖将千机铜盘盗走引起的连锁反应,自然还是要做足全套的。 将军府的秦军兵士频频在城中调动严查。 让桑海形势变得看起来更加严峻。 而叶千秋则是选择在这个时候,带着韩非一同前往小圣贤庄去拜访荀子。 韩非是荀子的心爱弟子。 韩非假死多年,荀子甚至因“韩非之死”而迁怒于李斯。 李斯作为大秦重臣,大秦一统天下之后,李斯曾经数次前来小圣贤庄拜访荀子,但荀子从来没见过他一次。 这一次,叶千秋没有递拜帖,而是直接带着韩非飞到了荀子所居住的小圣贤庄后山。 没有惊动其他人。 此时,正是正午时分。 荀子所居住的竹林小院当中,鸟语花香,正是一派山野清秀之地。 只听得那竹林小院之中,传来阵阵优雅琴音。 韩非和叶千秋站在小院的水池畔。 他怔怔的站在原地,听着这琴音,渐渐的眼眶已经泛红。 良久之后,叶千秋早已经迈步而去,朝着竹屋之中行去。 此时,荀子的琴音渐渐停歇。 叶千秋刚刚出现在门口。 荀子便道:“是哪位贵客上门?” 叶千秋一边笑着一边掀开了门帘,走了进去。 “荀卿,多年不见,一向安好?” 竹屋内,荀子盘坐在席上,双腿之上,还放着古琴。 荀子看着叶千秋,古拙的脸庞之上,先是一愣,然后急忙将古琴放下,起身上前,道:“太玄先生何时到的小圣贤庄?” “伏念这个小子怎么也不提前派人来知会我一声。” “这可是怠慢了太玄先生了。” 叶千秋闻言,笑道:“荀卿客气了。” “我这一趟是不告而来。” “并未惊动其他人。” 荀子闻言,顿时了然,抬手道:“太玄先生请坐。” 叶千秋笑道:“且慢,我今日并非一人前来,还有一人,也随我一起来拜访荀卿。” “还有人?” 荀子有些诧异,朝着屋外望去。 荀子乃是深藏不露的宗师高手,一般人还没有来到他的院子跟前,他早已经洞察了是谁到了。 但刚刚叶千秋都走到了他的竹屋门前,他才稍微感觉到了叶千秋的气息。 荀子知道叶千秋的本事,倒也没惊讶。 但现在,荀子听叶千秋说,院子里还有一人。 这就让荀子很惊讶了。 他可是半点都没有感觉到院子里还有一人。 能够瞒过他的感觉,来人定然不简单。 叶千秋朝着屋外喊道:“行了,别在屋外杵着了,快进来拜见荀卿。” 叶千秋话音落下数息。 韩非的身形才缓缓出现在了竹屋门口。 隔着竹帘,只听得韩非在外恭敬的躬身行礼,道:“道家无尘,见过荀夫子。” “嗯?” 荀子听到韩非的声音之后,突然眉宇一蹙。 他当即大步流星的朝着门前走去,然后一把掀起了竹帘,看到了在门口站着的韩非。 此时的韩非一身道家弟子的装束,不论是从气质来看,还是从外貌来看。 现在的韩非和当年的韩非那是一点相像之处都没有。 但是,荀子却是死死的盯着韩非。 他那双本来浑浊不堪的双眼之中,突然爆出了精光。 古拙的脸庞之上,突然泛起了笑意。 “好,很好。” “这些年,我一直在做同样的一个梦。” “昨夜,我又做了这个梦。” “虽然,我已经忘记了梦的内容,但是,我一直记得梦里听到的一首歌。” “这首歌,就是我刚刚所弹奏的。” “你觉得……这首歌如何?” 韩非闻言,缓缓说道:“听到这首歌,仿佛我的心就变得透彻,想清楚了很多事情。” 荀子眼中的光芒越来越盛,他悄然道:“看来,你已经明白了生命的真谛。” “韩非,欢迎回来。” 韩非闻言,流下了欣喜的泪水,他侧过头去,缓缓的将自己脸上的人皮面具揭下,露出了他的本来面貌。 多年过去,韩非的面容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只是变得更加成熟。 只见韩非朝着荀子跪下,恭敬的行礼道:“弟子韩非见过老师。” …… 第56章 彩蝶飘飘,刺秦计划 桑海城外,墨家,秘密据点。 一众墨家统领齐聚在一起。 此时,班大师正在仔细的拨动着黑龙卷轴,有了千机铜盘,黑龙卷轴之中的密语也终于被班大师给解了出来。 大铁锤在屋中来回徘徊,高渐离问道:“班大师,结果如何?” 班大师将他从黑龙卷轴上解出来的文字写在了竹简上,给高渐离递去。 “你们看看吧。” 高渐离接过竹简,看了一眼,脸上没有出现多余的表情。 一旁的大铁锤和盗跖忍不住开口问道:“小高,上面写了什么?” 高渐离将竹简递给了坐在一旁的张良。 张良拿到竹简,看着竹简上的字,缓缓念道:“九月九日,桑海之滨,蜃楼启程,帝尊驾临。” “什么?” “嬴政那个暴君又要东巡了?” 盗跖在一旁惊呼道。 高渐离眼中闪过一抹寒光,道:“这是一个机会。” 盗跖道:“小高,你想做什么?” 高渐离道:“刺秦!” 盗跖怪叫道:“小高,是你疯了?还是我耳朵出毛病了?” “我没听错吧?” “嬴政出巡,素来戒备森严,有着众多高手保护,我们想要行刺成功,基本是没有可能的。” 高渐离悠悠说道:“那又如何?” “自从巨子被押入咸阳之后,便杳无音讯。” “巨子对我们恩重如山。” “他入了咸阳城,生死不知,我们不能救他性命,是我们的无能。” “如今,嬴政那个暴君要在蜃楼启航之日到桑海来。” “这可是我们报仇的好机会!” “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那岂不是白白辜负了巨子的一片心意。” 大铁锤道:“小高说的对。” “我们要给巨子报仇!” 徐夫子在一旁说道:“巨子被带走之时曾说过,不要为他报仇。” “但我们身为墨家弟子,岂能不报此仇?” 此时,张良道:“诸位,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高渐离道:“子房是否不同意我们动手?” 张良摇头道:“不,我并非不同意诸位动手,而是在想如何动手。” “嬴政东巡,的确是我们动手行刺的好机会。” “但是,我们不能一味蛮干,必须要找准破绽才行。” “单单凭借我们的力量,尚且不足以完成这件大事。” “我们需要更多的人一起合作。” 高渐离道:“可是知道的人越多,走漏消息的风险就越大。” 张良却是说道:“只要谋划得当,就不会走漏消息。” “离九月初九之期,尚且还有五个月的时间。” “而嬴政若是开始东巡,无论是选择哪一条路线,从咸阳到桑海,最起码也要一个月的路程。” “所以,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去寻找盟友。” “诸位,实不相瞒,我早已经派人前去与农家众堂主联系。” “我相信,我们很快便会有强力盟友的加入。” 班大师闻言,有些诧异,道:“农家?” “自从农家侠魁田光失踪之后,农家就一直处于内乱之中。” “几年前,神农令现世,“黑剑士”胜七被李斯从噬牙狱放出用来扫荡江湖。” “农家因此更是乱的不可开交,农家各堂主为了争夺农家侠魁之位,都已经打了好几回。” “农家的人,还能合作吗?” 张良淡淡说道:“当年,农家侠魁田光和当时还是燕太子的燕丹,可是联系紧密的很。” “据我所知,荆轲刺秦之所以能筹谋成功,与田光在其中穿针引线有很大的关系。” “墨家和农家早有合作关系,只要农家选出了新任侠魁,农墨再次合作也并非不可能。” “农墨合力,再加上流沙,刺杀嬴政的计划方才有可能实现。” “当年,嬴政第二次出巡时,我便想在博浪沙刺杀他,可惜,最终因为某些原因,让我不得不放弃了那一次计划。” “而今,嬴政的皇位坐的越来越稳。” “有太玄子相助,他们对墨家、农家,甚至是儒家都会一网打尽。” “如果不臣服,便只有被他们一家一家的拖垮干掉,这和等死没有区别,与其等死,不如尽力一搏。” “现在,摆在我们这些六国遗族面前的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刺杀嬴政。” “只要嬴政一死,我们便有了喘息之机。” “嬴政不立太子,他若突然死去,他那二十多个儿子定然会陷入争夺大位的争斗当中,秦廷不稳。” “到时候,便是我们六国遗族的机会。” “天下苦秦久矣,建功立业,血洗仇怨,理当从刺秦开始。” 张良这番话说完,朝着墨家众人看去。 眼下,墨家一众头领是群龙无首。 巨子燕丹生死不知,他们受张良的邀请来到桑海城共谋大事。 张良智计出众,这一次盗跖能够顺利将千机铜盘从将军府盗来,张良便是最大的幕后推手。 如果让他们这些墨家统领去做这件事,定然拿不到将军府的详细信息。 他们都是反秦势力,眼下,已经到了危急存亡的关口。 张良这番话,确实是说到了墨家众多统领的心坎里。 只听得大铁锤道:“子房先生,我大铁锤跟着你干了!” “只要能刺杀了那秦狗嬴政,便是要我大铁锤的命,我也心甘情愿。” 盗跖环抱双臂,道:“算我一个。” 高渐离缓缓道:“子房说的对,的确是时候了。” “我们必须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只有这样才有可能将嬴政给杀掉!” 张良闻言,脸上泛起肃然之色,他站起身来,朝着众人拱手道:“诸位,只要我们同心协力,大事定然可成!” …… 小圣贤庄,后山,竹林小院。 荀子和多年未见的弟子韩非说起了许多往事。 叶千秋坐在一旁,听着他们师徒之间的过往,颇为感慨。 荀子知晓了韩非的身份,也不在意韩非现在是道家弟子。 师徒二人聊了许久之后。 荀子朝着叶千秋拱手道:“全靠太玄先生,韩非方才能重获新生。” “老夫这一生,还没佩服过谁。” “但太玄先生行事,不拘泥于礼法之间,着实是令老夫佩服。” 叶千秋笑着回道:“荀卿客气了。” 叶千秋和韩非在荀子的小院里呆了没多长时间,便悄然离去了。 荀子的小院虽然平时没什么人来打扰。 但眼下,韩非的身份特殊,叶千秋也不想暴露太多。 所以,二人便暂且离开了小圣贤庄。 叶千秋带韩非来见荀子,主要原因就是为了先安一安荀子的心。 荀子作为儒家仅存的一尊圣贤。 在天下间有着莫大的威望。 儒家若是出了事,荀子定然不会不管。 若是荀子一怒,带头反秦,那可是不小的麻烦。 …… 叶千秋和韩非出了小圣贤庄,没有回将军府,而是在桑海城中闲逛起来,转悠着转悠着,突然到了墨家在桑海城的据点有间客栈的门前。 多年前,叶千秋曾经来过有间客栈一次。 这么些年过去了,有间客栈似乎没什么变化。 客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少。 韩非看到叶千秋在有间客栈门前驻足停步,有些好奇道:“掌门在看什么?” 叶千秋笑了笑,道:“没什么,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韩非一听,也没细问。 二人继续朝着前方行去。 此时,街面上还是那般热闹,叫卖声不绝于耳。 只听得前方有一个大嗓门在不停的呼喊着。 “走过的,路过的,都过来瞧一瞧,看一看了……” “客官……来这儿看看啊。” “来来来,看一看。” 只见那前方街面上,有一大堆人围在一起,不知在看什么热闹。 韩非笑道:“这是在做什么?” “咱们也上去瞧瞧。” 叶千秋负手道:“那就瞧瞧。” 二人往前行去,走到了人堆前,韩非往里一挤。 只见前方的空地上,摆放着一个大木箱子,箱子上盖着黑布。 箱子左右有两个身着异族服饰的健硕男子。 周围围观的人群之中发出了阵阵疑惑之声。 “你们说这是哪儿人呐?” “怎么穿的这么奇怪?” “肯定不是中原的人,难道是来自西域?” “也不太像,或许是来自北方?” “北方蛮族,听说他们那里的奇珍异宝可不少。” “不知道这个大箱子里装的是什么。” “那谁知道呢?” “你见过吗?” “没见过……” “我也没见过。” 韩非看着那两个健硕男子的服饰,和叶千秋悄然说道:“这好像是蜀地才有的服饰。” “是蜀地巫族。” 叶千秋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抹精光,早已经看出了这些人来自何方。 这时,只见前方又有一个健壮男子走了过来。 男子一样身着那奇怪的装束,一手持着鼓槌,一手持着铜锣。 只见他以一个奇怪的姿势朝着众人行礼,将那铜锣放在了地上。 他右手高高举起鼓槌来,让围观群众看了个清楚。 然后,鼓槌被他横在胸前,只见他突然“哈”了一口气。 那包裹着红布的鼓槌,突然便燃起了火光。 烈焰熊熊燃烧,让周围的一众百姓看的是惊呼不已。 韩非笑道:“原来是变戏法的。” 韩非话音一落,只见那年轻人手中的鼓槌直接变成了两个。 两个鼓槌同时都燃着火焰。 有人惊呼道:“哎呀,变成两个了!” “刚刚明明是一个的!” “哎呀,又变成三个了!” “越来越快了!” “又多了一个!” “越来越多了!” “好!好!好!” “精彩!精彩!”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 只见那年轻人将手中的鼓槌左右抛来抛去,在众人的注视之下,那年轻人的双手速度越来越快。 而那鼓槌也从两个变到了十几个。 火光缭绕之间,形成一个火圈。 周围的吃瓜群众,看的那叫一个高兴,不停的大声叫好。 在众人的叫好声中,那年轻人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将那十几个鼓槌给恢复到了一个。 然后,只见那年轻人对着冒着火光的鼓槌张嘴一吸,那鼓槌又恢复了最初的模样,火光就此熄灭。 甚至,连那鼓槌也在顷刻间,消失在了年轻人的手中。 这下,让周围的吃瓜群众看的更是目瞪口呆。 就在这时,只见那年轻人的身上突然冒起了火光,整个人都燃烧起来。 顿时将四周的吃瓜群众给吓的够呛。 众人脸上纷纷变色。 这时,只见那箱子两侧的男子将箱子上的黑布拿起,直接盖在了那人的身上。 正在周围的百姓还在担心那人怎么样时,只见那黑布直接掉在了地上。 本来在黑布下笼罩的年轻人,突然消失不见了! “啊!没了!” “怎么没了?人呢?” 众人惊讶不已。 这时,只见那两个年轻人朝着众人单膝跪地,抬手按在胸前施礼,然后将那黑布给揭开。 令人惊叹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一个个五彩斑斓的彩蝶从那黑布下面飞了出来。 一大片彩蝶五颜六色,瞬间弥漫在了四周。 百姓们纷纷惊呼个不停。 就在这时,只见那两个年轻人又走到那木箱左右,将那木箱给缓缓打开。 只见木箱中有一个完全闭合的绿色荷叶,上面光晕流转。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只见那荷叶在顷刻间绽放开来。 荷叶绽放开来的同时,那些在周围天际之中飞舞的彩蝶尽数朝着那荷叶的中央飞去。 当所有的彩蝶都消失之后,两个年轻人将木箱再度合上。 然后将木箱下面的两个木凳给挪走。 只见那木箱直接漂浮在了半空之中。 众人见状,惊叹连连。 韩非看的津津有味。 叶千秋在一旁笑了起来,悄然说道:“这蜀地巫族的技艺的确精湛。” 韩非道:“听闻西方蜀山,是一个非常奇特、古老、隐秘、强大的巫族,而且与阴阳家有着很深的渊源。” 这时,只听得周围的百姓又突然惊呼起来。 原来是那两个巫族的年轻人将漂浮在半空之中的木箱又给打开了。 随着木箱的打开,无数粉红色的花瓣直接涌现在了半空之中,将周围都给笼罩。 花瓣飞舞之中,一个头戴银饰,身着紫色衣衫的妙龄少女从木箱之中显露出身形来。 少女绝色,长发飘飘。 让周围的人都看的目瞪口呆,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叶千秋看到这个少女的瞬间,突然间觉得这个少女的容貌好像和他曾经见过的一个女人有七八成相似。 那个女人姓琴名清,来自蜀地,而且是昔日阴阳家大贤邹衍的高徒。 当年,他是在吕不韦的书房之中和那个女人有过一面之缘,自从吕不韦死后,已经十几年了,他好像再也没有听到有关于这个女人的消息。 叶千秋自然知道这个箱子之中的少女就是蜀山的虞渊护卫之一,化名为石兰的小虞。 看着这个少女,叶千秋若有所思。 这时,只听得后边突然响起一声锣响。 众人回头望去,只见刚刚从黑布之下消失的那个巫族年轻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了众人身后。 他朝着众人躬身施礼。 众人不停的叫好,鼓掌。 只见那年轻人从人群之中穿过,走到了那少女的前边,将那少女迎了下来。 少女落地,朝着众人致谢。 巫族的年轻人拿着铜锣来和众人收取钱财。 看的过瘾的百姓,纷纷掏出了钱币。 待年轻人拿着铜锣到了韩非面前,韩非嘿嘿一笑,朝着叶千秋努嘴,双手一摊,道:“掌门,我可是穷光蛋一个,没钱。” 叶千秋无奈的一笑,掏了几枚钱币出来,放在了铜锣上。 此时,那后边的两个巫族年轻男子抬起手来,将那巫族少女给送回了木箱之中。 少女弹跳力惊人,轻轻一跃,在半空之中翻了个跟头,便落入了木箱之中。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木箱被闭合,当木箱再度被打开时,里面已经是空空如也。 众人鼓掌欢呼道:“太好了!太精彩了!” 韩非也跟着一众吃瓜群众欢呼不已。 叶千秋不禁摇头失笑。 这时,只见那一众巫族男子悄然离去。 叶千秋看着几个巫族男子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就在此时,只见叶千秋突然心头一动,朝着不远处的一座酒楼上看去。 叶千秋的目光犹如利剑一般,穿越了空间的阻隔,他看到了两个人。 …… 不远处的酒楼之上。 阴阳家的左护法星魂、金部长老云中君正在一边喝茶,一边观望着那街面上的动静。 星魂淡淡说道:“这些把戏,也就是能欺骗一下那些无知的民众了。” “蜀山的人也到了桑海。” “看来,他们还是不死心呐。” 云中君笑道:“蜀山的巫术对于星魂大人来说,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算不得什么。” “蜀山的人来到桑海,无非是为了蜃楼而已,只可惜,他们还完全不了解蜃楼。” “他们要付出的代价,可能是他们想象不到的。” …… 韩非看到叶千秋突然一动不动,轻轻碰了碰叶千秋的胳膊,道:“掌门,怎么了?” 叶千秋的目光收了回来,道:“跟我来。” 韩非一听,眼睛一亮。 他从叶千秋的话音里,听出一些别样的味道。 话音落下,两人便消失在了原地。 第57章 嬴政病危,风雨将至(万更求订阅!) 桑海城外,海风吹拂。 仿佛还能听到海浪的声音。 叶千秋和韩非的身形出现在了一处山巅。 山巅之下的羊肠小道之上,一只身形庞大的黑豹正在驮着一个少女在山间疾驰。 很快,黑豹驮着少女,便疾驰到了悬崖边。 少女从黑豹的身上翻下,坐在了悬崖边上,痴痴的望着那大海之中的蜃楼,眼角流下了泪珠。 韩非看向叶千秋,道:“掌门,这不是在城中变戏法的那个少女吗?” “看样子,她不是一般人。”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她是蜀山的虞渊护卫之一。” 韩非蹙眉道:“虞渊护卫?” “那是什么?” 叶千秋道:“虞渊,亦称“虞泉”,传说为太阳隐没的地方。” “夸父逐日窥虞渊,传说夸父与太阳竞跑,在渴死之前,曾经看到过虞渊深处,那里隐藏着不属于人间的力量。” “蜀山在蜀地之中,一直都是神秘的存在。” “我曾听闻蜀山之中有一颗扶桑神木,是远古时代太阳之神栖息之地的一棵巨树。” “而这棵扶桑神树传说是连接神界、人界、冥界的大门,上面有三足金乌飞翔,能够引导人跨越三界,实现人的心愿。” “当年,我游历天下之时,本想前往蜀山一探究竟,但因为有事耽搁,便没有去成。” “在我闭关的这些年,阴阳家的人向皇帝进言,称这株扶桑神树是建造蜃楼前往海外仙山的必须之物,所以蜀山便被阴阳家和帝国大军联手攻破,这株扶桑神树也被阴阳家和公输家的人移植到了蜃楼之上。” 韩非道:“这么说,这小姑娘到了桑海,也是为了蜃楼而来?” 叶千秋点了点头,道:“应该没错。” 韩非道:“如果只是这样,掌门应该不会专门来看这个小姑娘。” “掌门之所以跟着这小姑娘,应该还有别的原因。” 叶千秋负手道:“我怀疑她和我的一位故人有关系。” 韩非道:“故人?” 叶千秋没有回答韩非的话,而是说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话音一落,叶千秋的身形已经消失。 当韩非再看到叶千秋的身形时,叶千秋已经出现在了那悬崖边上。 此时,黄昏已至,太阳已经在海平面上缓缓隐没。 少女坐在悬崖边,望着那城中渐渐亮起的灯火,还有那大海之中的蜃楼,无声啜泣着。 这时,叶千秋的身形缓缓出现在了半空之中。 少女看着突然出现在半空之中的叶千秋,微微一怔,抹了抹眼角的泪珠。 少女身旁的黑豹,在顷刻间老老实实的匍匐在了地上。 “好美的景色啊。” 叶千秋看着眼前的少女,笑着说道。 “你是谁?” 少女看着叶千秋,一脸疑惑。 叶千秋没有回答少女的问题,而是笑道:“是不是想家了?” 少女道:“你怎么知道?” 叶千秋悠悠说道:“你是不是每次看着这万家灯火,就会有一种特别的感觉,仿佛只要伸出手就可以触摸得到。” “但是这么美丽的景色,却又感觉距离自己那么的遥远,遥远的就像天上的这片星空,永远都无法接近。” “遥远的仿佛是另外一个世界,这么多的灯光里,每一盏灯背后,都有一个家庭。” “当一家人,在黑夜降临的时候,忙碌了一天,回到了自己的家里,围绕着这一盏灯,彼此相聚,彼此温暖。” “这种时候,你会觉得自己是这样的孤独,很孤独,好像完全不属于这个世界。” “对吗?小虞?” 叶千秋目光灼灼的看着少女石兰,这个少女给了他一种很奇特的感觉。 自从他参悟了《黄石天书》之后,冥冥之中的第六感,又有了很大幅度的增长。 他能感觉到,这个来自蜀山的少女,很可能替他寻找到一些东西。 当少女听到叶千秋唤她“小虞”的时候,她立马瞪大了眼睛。 “你……你……怎么知道我叫小虞……” “你是谁?” “你到底是谁?”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 “我这里有一枚玉珏,算是我给你的见面礼。” “如果将来,你遇到了无法挣脱的危险,可以对着这枚玉珏大喊三声天人合一。” 话音落下,少女的身前多了一枚玉珏。 少女低头看着玉珏,正想抬头再问些什么的时候,她却是发现,刚刚还漂浮在半空之中的人已经消失不见。 少女握着玉珏,看着那夜空,悄然说道:“是幻觉吗?” “不,不是……” “一定是虞渊中的太阳神听到了我的祷告。” “一定是这样……” 这时,少女的耳边响起了叶千秋的声音。 “你是战争的孤儿,在这天底下,像你这样的孤儿成千上万,数都数不过来,只要有这枚玉珏在,总有一天,你会回到你想要回到的地方。” 少女猛的回头,朝着四周望去,哪里有叶千秋的踪迹。 只见她紧紧握着手中的玉珏,朝着天空之中不停的挥手。 良久之后,她双手合拢,将玉珏紧紧握住,对着玉珏说道:“太阳神,我叫小虞,在我们蜀山,虞就是天上的小雨,我出生的那一天,娘亲说天上正好下着蒙蒙细雨……” “你一定会保佑我的,对吧……” “你一定保佑我找到哥哥的,对吧……” …… 叶千秋回到了山巅之上,和韩非汇合。 韩非看着朝着夜空挥舞着手臂的少女石兰,道:“掌门,这个小女娃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叶千秋道:“她或许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但是,她足够勇敢。” “有机会,我们可以去一趟蜀山。” 韩非闻言,看着那个悬崖边上的少女,若有所思。 …… 夜里,韩非和叶千秋已经回到了将军府中。 二人刚刚回到府中,叶千秋便让人去通知扶苏和蒙恬前来。 不多时,扶苏和蒙恬出现在了叶千秋居住的屋阁当中。 屋阁内,灯火通明。 扶苏道:“师尊突然找我和蒙恬来,可是有什么急事?” 叶千秋道:“有件事,我需要蒙恬将军去办。” 蒙恬道:“国师尽管吩咐,蒙恬一定办妥。” 叶千秋道:“你带人去将有间客栈的老板,名满齐鲁的第一烹饪大师庖丁给秘密抓捕。” 扶苏一脸疑惑,道:“师尊为何突然要抓一个厨子?” 叶千秋缓缓说道:“有间客栈是墨家在桑海城的秘密据点。” “庖丁的真实身份是墨家统领之一,是隐匿潜伏于桑海城的墨家高手,在墨家机关城覆灭后负责暗中应接墨家同门的就是他。” “当年,墨家巨子六指黑侠曾经给过我一枚巨子令。” “我游历桑海之时,便是在有间客栈入住的。” 扶苏道:“师尊不是说要将墨家叛逆份子和其他六国余孽一网打尽吗?” “若是此时动了庖丁,会不会打草惊蛇?” 叶千秋笑道:“就是要打草惊蛇。” “将庖丁抓了之后,就将其关押在将军府内。” “让人好生看管便是。” 蒙恬闻言,当即拱手道:“末将领命。” 说罢,蒙恬直接朝着屋外行去。 待蒙恬走了,扶苏又道:“师尊,离父皇到桑海之期还有不到五个月的时间。” “时间来得及吗?” 叶千秋悠悠说道:“放心,来得及。” …… 接下来的日子,叶千秋便轻松了许多。 整日和韩非在将军府内修行,闲暇时,带着韩非去荀子那里坐一坐。 桑海城虽然看起来风平浪静,但墨家众人的动向,一直都在叶千秋的掌控之中。 转眼间,四个月过去了。 始皇帝嬴政的车架已经从咸阳城出发,朝着桑海城进发。 而就在始皇帝嬴政从咸阳出发的前一天,荧惑之石从东郡落下,砸出了一个巨大的天坑。 嬴政命蒙恬带着黄金火骑兵前去一探究竟。 “亡秦者胡”的四字流言也在天下间渐渐流传开来。 …… 桑海城外。 靠近海边的绝壁山崖之上,是墨家最近才搭建的秘密据点。 此时,阳光洒落,海风吹拂,海鸟的声音和波涛的声音混合在一起,令人有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墨家的几位统领站在一起,看着远方的大海。 班大师道:“小跖呢?” “怎么不见他的人影?” 大铁锤环抱着双臂,道:“出去调查情报了,这家伙闲不住。” 班大师道:“这小子前一阵子受了伤,还没完全好,怎么又跑出去了。” 高渐离在一旁说道:“是张良先生的安排。” 班大师点了点头,道:“嬴政已经在东巡的路上,离桑海城也不远了。”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听闻,阴阳家和罗网的人都已经到了桑海。” “相国李斯也提前到了桑海,来给嬴政扫除障碍。” “一张无形的网已经张开,我们的情况不容乐观啊。” “而且,庖丁已经失踪了好几个月,这事一定有蹊跷。” 高渐离道:“张良先生传来的最新消息,影密卫也已经到了桑海,让我们特别留意。” 班大师道:“嬴政一向非常谨慎,连影密卫也提前到了桑海,看来这一次出巡,他是早有防备。” “我们和农家联手的事,可否有了进展?” 高渐离看着大海,悄然说道:“农家的侠魁尚未决出。” “不过,我们已经和农家烈山堂大小姐,有“农家第一智囊”之称的“女管仲”田言取得了联系。” “而且,已经达成了初步的合作意向。” “眼下,农家内部波云诡谲。” “田言想要争夺农家侠魁之位,需要我们的支持。” “张良先生已经派了逆流沙的墨鸦和白亦非等人前去相助田言。” “不过,张良先生终究不能代表我们墨家。” “所以,这一趟农家之行,我们墨家也得去人,才能表示出我们合作的诚意。” 班大师道:“那此行由谁去更合适一些?” 高渐离道:“眼下,我们人手短缺,我亲自走一趟吧。” “如果一切顺利,在嬴政返回咸阳的路上,便是我们施行这一趟刺秦计划的最佳时机。” 班大师道:“一切小心。” 高渐离微微颔首,道:“其实此次前往农家相助田言,我并不担心田言会失败,有张良先生从中斡旋。” “我们的合作计划已经成功了大半。” “我担心的是已经许久没有音信的太玄子。” “自从太玄子押送巨子到了咸阳之后,便没了音信。” “此次,嬴政东巡,也未见太玄子的踪影。” “太玄子此人,乃是暴秦的强力拥护者。” “他迟迟不出现,到底是回了太乙山修行,还是另有所图。” “当初,他在机关城放我们离去,可不是大发善心,而是为了更大的图谋。” “他若是一直不出现,那对我们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班大师在一旁道:“我怎么听张良先生说,太玄子已经派了他的亲传弟子晓梦下山前来桑海。” “听闻这个晓梦可是太玄子的高徒。” “虽然年纪轻轻,但已经是道家的顶尖高手。” “此次嬴政东巡到桑海,已经出动了这么多高手保护。” “太玄子好歹也是修行有道的道家圣贤,不会轻易下山。” “他现在派了亲传弟子晓梦下山前来桑海,或许就是让晓梦代表道家。” 高渐离叹息道:“希望真是如此吧。” “太玄子的恐怖,大家都是见识过的。” “若是此次他也会出现在桑海,那我们想要成功刺杀嬴政,那就是绝对不可能的了。” …… 就在高渐离等人念叨着叶千秋的时候。 叶千秋已经秘密离开了桑海城,出现在了离桑海城尚有百里之地的三川郡阳武县附近。 两天前,叶千秋接到了密诏。 天降荧惑之石之后,嬴政的东巡大部队浩浩荡荡的从咸阳出发了。 但是,当嬴政的东巡大部队来到三川郡阳武县时。 嬴政突然发热不止,人虽然还清醒着,但却是精神不继,时常乏力。 随军的医家给嬴政开了许多副汤药吃了,也不见好转。 嬴政心中不安,隐隐觉得这一次的热病,并非那么简单,于是便下密诏,让远在桑海城的叶千秋赶至阳武县。 若世上还有人能救他的性命,那就一定是国师。 当叶千秋来到东巡行营之时,已经是傍晚时分。 叶千秋从桑海城离开,是孤身一人离去的,除了韩非和扶苏知道他离开,并没有惊动其他人。 事实上,他在桑海城的这几个月里。 知道他存在的人一直就不多。 除了韩非、扶苏、蒙恬之外,也就只剩下荀子了。 这几个月的布局,已经让墨家和农家紧密相连起来。 六国遗族动作频频,本来以为一切尽在掌控之中,但始皇帝的突然召唤,让叶千秋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 他和嬴政早有约定,在桑海汇合。 但是,嬴政突然提前请他到东巡行营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当叶千秋在中军营帐之中见到嬴政的时候,他便明白了一切。 叶千秋进帐时,嬴政正对着面前铜鼎中几颗透着怪异的非紫非红又非黑、似紫似红又似黑的药丸发愣。 看到叶千秋进帐,嬴政脸上泛起喜色,他想要起身相迎,但是身上乏力,只得说道:“先生总算来了。” “朕见到先生,心里便安定多了。” 叶千秋走上前去,看着面色苍白的嬴政,道:“陛下体弱气虚,无须动身。” 叶千秋看向铜鼎之中的药丸道:“此为何物?” 嬴政道:“前几日,朕突然发热不止,吃了老太医的药也不见好转。” “这是阴阳家的月神给朕进献来的治病丹药。” 叶千秋走近案前,两根手指捏起一粒药丸,放在鼻前嗅了嗅。 “陛下可曾服过此药?” 嬴政闻言,眉头一蹙道:“先生,可是此药有不对的地方?” 叶千秋道:“此药为大阳大猛之物!” “以狮虎熊豹与海狗之肾之鞭,辅以羊肾,再辅以若干补阴草药而成。” “此药入腹,强聚体内元气,每每使人孤注一掷凝聚精神,对元气损耗十分剧烈!” “医家之道,非垂死之人而有大事未了,决然忌用此药!” 嬴政闻言,目中火光四起,面色更加苍白,霎时间,颓然瘫倒在了案前。 叶千秋见状,急忙上前,将嬴政扶住,大袖一挥,在嬴政的周身大穴之上点了几下。 先护住了嬴政的心脉,然后再徐徐救治。 一番查验之后,叶千秋便发现嬴政的情况实在是不容乐观。 本来他就心火积郁,这一趟突然热疾的缘由尚且不好说,但吃了这大补之烈性丹药,无疑是在透支嬴政的生命力。 月神敢在这个时候向嬴政进贡丹药,一定是出自东皇太一的授意。 是东皇太一图穷匕见了吗? 叶千秋的先天一炁在嬴政体内替他舒缓经络。 短短半年没见,嬴政的身体情况已经到了一个临界点。 若是他再来迟几日,那嬴政很可能就直接崩逝在东巡的路上。 片刻后,昏迷的嬴政苏醒了过来。 他也算是修行了多年之人,但这些年,他吃了太多的进补之物。 那些进补之物在他体内并未完全消化,这一次他吞食了阴阳家进贡的大补之烈性丹药,直接将他这些年残留在体内的进补药力全部激发出来。 这种药力的迸发,已经直接超出了嬴政的承受范围。 再加上刚刚嬴政听到叶千秋的话之后,当即急火攻心,便直接晕了过去。 嬴政虽然醒了,但是情况不容乐观。 他此刻似乎也明白了自己的身体情况,他的额头渗出了一层细亮的汗珠。 神色反倒是平静下来。 只听得他朝着叶千秋缓缓说道:“不瞒先生,朕先前就有种感觉,这一趟东巡可能不太顺利。” “前几日刚刚发热之时,朕便觉得有些力不从心了。” “所以,便急诏先生秘密前来。” “还好先生来的及时,不然的话,朕恐怕都不能见先生最后一面了。” 叶千秋闻言,悄然说道:“陛下且宽心,我已经为陛下清理了体内的一些残余大补药力。” “只要我连续替陛下舒缓经脉七日,陛下就会无恙了。” 嬴政笑了笑,道:“朕知道,有先生在,朕不会这么快死。” “当年,祖母太后中了阴阳家几乎无解的六魂恐咒,先生尚且能让祖母太后延寿三年。” “朕还能撑多久,请先生给朕一个准信吧。” 叶千秋看着嬴政,微微一叹,道:“以我之力,可为陛下争取半年时间。” 叶千秋当年能以自己的血水给华阳太后延寿三载,那是因为华阳太后的大限未到,生命力尚且能够延续。 而嬴政的身体现在就犹如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已经到了不能再进补的地步。 他的问题就在于补的太多,已经到了积重难返的地步。 月神进贡的这几颗丹药便是引爆这座火山的药引子。 而叶千秋的血水生命力旺盛,如果一旦给嬴政吞服,后果只有一个,就是嬴政当场暴毙。 所以,救治嬴政别无他法,只能是清除他体内深入骨髓的药力,替他延缓体内火山的爆发。 但以叶千秋之力,也只能最多是替其延寿半年罢了。 若是嬴政的修为踏入天人合一之境,他体内的这些药力自己就能化掉,根本不存在药物过剩,虚不受补的情况。 但是,这些年,他勤于国事,终究还是将修行之事落下了许多。 离天人合一之境尚且有着很远的距离。 “半年……” “朕……” 嬴政听到这里,看着叶千秋的殷殷目光之中竟然隐隐有了泪光。 此时,宏阔的御帐静得如同幽谷一般。 饶是嬴政早已经察觉到了自己可能活不长了,但猛然听到自己只剩下半年的寿命。 一时间,也有些难以释怀。 一统天下之君王,在未知的死亡面前,也终究是变得有些恐惧了。 叶千秋道:“陛下,月神进贡这些丹药,明显是存了不臣之心。” “欲害陛下性命。” “此事若非阴阳家教主东皇太一授意,她决然不敢如此。” “陛下,阴阳家居心叵测,蜃楼启程寻访长生不老药一事,是否暂缓?” “目下,理当先将阴阳家的人全部捉拿,论罪行处才是。” 嬴政闻言,却是低声朝着叶千秋问道:“先生,你觉得世上是否真的有长生不老药?” 叶千秋看着嬴政那明暗不定的面庞,缓缓点头,道:“天地之间,的确有着超越凡人的力量。” “有没有长生不老药,我不知道,但的确有这个可能。” 嬴政低声道:“朕知道先生在担心什么。” “阴阳家的这些叛逆,他们居心叵测,朕也知道。” “可是,朕想搏一搏。” “若是徐福真的能从海外仙岛求来长生不死药。” “那朕岂不是就有救了?” “先生,朕的意思是,先暂时不要动阴阳家的人。” “半年,给他们半年的时间。” “若是在朕大行之前,他们尚且寻不回长生不老药来,朕去之后,便先生替朕铲除这些叛逆。” “以先生之修为,朕相信天下间没有人能逃脱先生的手心。” “先生……拜托了……” 嬴政的眼中还闪烁着希望,他看着叶千秋,希望叶千秋答应他。 叶千秋见状,微微一叹,道:“也好。” “便容阴阳家的这些贼子再活一些时日。” “陛下若去,我定拿东皇太一的人头来祭陛下。” 嬴政闻言,微微颔首,笑道:“有先生这句话,朕心足矣。” “先生,让人将蒙毅叫来,朕有事安排他。” 叶千秋朝着帐外一喊,道:“来人,传召郎中令蒙毅速来中军营帐。” 守候在外面的禁卫迅速离去。 不多时,蒙毅到了。 蒙毅进帐之后,看到了躺在叶千秋身旁的嬴政,面色一变,当即上前道:“国师,陛下这是怎么了?” 嬴政勉强抬了抬手,道:“蒙毅,朕,行将到头了……” “陛下……” 蒙毅闻言,双眼顿时通红,扑地拜倒,死死忍住了哭声。 “起来……听,听我说。” 嬴政缓缓道。 “陛下但说,蒙毅万死不辞。” 蒙毅和蒙恬是兄弟俩,蒙恬为兄,蒙毅为弟,这两兄弟一直都是嬴政最信任的文臣武将。 此刻,嬴政已经完全清醒了,他的声音虽低,但是却异常的清晰。 “蒙毅,朕命你立即返回咸阳。” “名义是还祷山川,为皇帝祈福。” “真正要做的事是会同二冯,镇抚咸阳,调回李信十万大军,镇抚内史郡。” “关中,已经没有老秦人了。” “一旦有变,李信的大军便是支柱。” “若有可能,让李信从上邦将陇西老嬴秦数千户,全数迁回关中……” “朕要去桑海,见蒙恬,见扶苏,安定北边,部署身后大事……不,不能再耽搁了……” 蒙毅闻言,在旁悲戚说道:“陛下,以蒙毅之见,陛下当立即回咸阳镇国!” “由国师赴桑海,召回长公子与家兄!” “不。” 嬴政摇头道:“东巡半道折返,动静太大,势必引起朝野不安,更何况,国师在桑海筹谋多时,只为将六国余孽给一网打尽。” “朕和国师早有定计,为大秦百年计,此事不可改。” “以目下情形,朕可以再撑半年……朕若回咸阳,大事便得多方会商。” “反不如你回咸阳,奉诏直接行事方便。” 蒙毅闻言,单膝跪地抱拳道:“蒙毅明白!” 嬴政又道:“不要急,不要乱,将你手头上的事情交接完毕再走,不能显出形迹。” 蒙毅道:“陛下,大营事务交于何人?” 嬴政道:“交给赵高便是。” 蒙毅道:“陛下,赵高素无法度之念,臣以为不妥……” 嬴政笑着摇头道:“蒙毅,你多虑了,小高子跟随朕多年,对朕忠心耿耿,更何况,目下还有国师随军,到了桑海之后,蒙恬、扶苏、李斯皆在,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陛下……” 蒙毅欲言又止。 嬴政勉强笑着:“蒙毅,大事托付你了,这里没事,要紧处在咸阳……” “陛下……” 蒙毅一声哽咽,泪如泉涌。 平素里威严十足,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嬴政此刻有些热泪盈眶。 “蒙毅啊,朕与你情如兄弟……” “朕真舍不得你啊,但比起朕的命来,天下更加要紧,大秦更加要紧……蒙氏一门忠烈,蒙毅,你勿要负朕……” 蒙毅泪流满面语不成声,扑在案前,深深的叩了三下,才依依不舍的走了。 蒙毅一走,嬴政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 嬴政和叶千秋说道:“先生,朕最后的这段日子,就拜托先生了。” 叶千秋闻言,微微颔首,道:“陛下放心,有我在,大秦不会乱。” 嬴政笑道:“朕知道,朕知道。” “当年,若非先生助朕一臂之力,铲除嫪毐,让吕不韦心甘情愿的交出丞相之位。” “朕岂能顺利亲政?” “灭六国,一天下,是先生为朕定先行之策。” “朕之长子扶苏,是先生之弟子,扶苏仁厚,素有贤名,又不失勇武,全是先生教导有方。” “朕一直相信,有先生在,我大秦便能万世永安。” 叶千秋道:“陛下扫灭六国,统一海内,开创帝制,废分封,行郡县,书同文、车同轨、行同轮,统一文字、货币、度量衡。” “抵御匈奴,修筑万里长城,南征越地,桩桩件件都是功在千秋之事。” “陛下以数十年之功,完成了历代君王都没有完成的大功业。” “即便没有我,陛下也可以扫除六国,一统天下。” 嬴政的眼中泛起了追忆之色,他缓缓说道:“先生可还记得当年先生与朕一同从韩国归秦时的情景。” 叶千秋道:“自然记得。” 嬴政道:“朕这一生,蒙先生指点良多。” “朕虽然做了一些事,但是朕很明白,帝国如今最大的问题还是在内部。” “去岁王翦老将军丧事期间,发生了两起意外事件。” “第一件事,是泗水郡在两月之前逃亡了三百多名徭役。” “郡报上说,沛县徭役民力三百余人,由泗水亭长刘季带领民力赶赴骊山。” “西行到丰县一片大水旁,逃亡了数十人,亭长刘季但没有报官,反倒擅自放走了想逃跑的其余民力,自己与十余个追随者不知去向。” “眼下,泗水郡正在追捕刘邦等人。” “第二件事,则是骊山刑徒黥布秘密鼓噪数百人起事,杀死了数十名看守士兵,大约两三百人逃亡到汉水大山里去了。” “冯劫率军赶赴骊山,已经将没有逃走的,与起事者有牵连的两百余人全部斩立决。” “冯劫已经查明,这个黥布原本姓英,乃古诸侯英国后裔,因有相士说此人若受黥刑便当称王,英布自家改姓为黥,以求镇之,其实本人并未受过黥刑。” “今日,朕遭逢大难,细细想来,这两件事都不是小事。” “自从朕一统天下之后,帝国所行新政历来都是体恤民众疾苦的,无论是种种工程,还是镇压六国贵族复辟。” “哪一件不是于民有利?但是,如今竟有民众逃亡起事了。” “若仅仅是六国余孽复辟,朕有十足的信心扭转乾坤,因为朕坚信天下民众不会乱,坚信百姓会追随大秦。” “但若时天下的百姓乱了,那事情就大了,六国余孽若是与举事民众融合,纵然有大军镇抚,也难保天下不会大乱。” “朕现在在想,帝国的新政是否有错失的地方。” “朕这些年来,是否有错失的地方。” “而今,放眼大秦,北方已经安定,长城已经即将竣工,大体可安。” “唯独这与闽越相连的南海三郡地处偏远,王翦蒙武两位定国老将都已经过世,任嚣、赵佗等一班大将能否镇抚得力,实在堪忧。” “朕目下最担心的还是六国余孽复辟之事,这些六国余孽和农墨联合,纷纷逃亡荒僻山川。” “国师上次传回来的情报,不是说农家要在其总坛六贤冢齐聚,推选侠魁,与墨家联合行刺。” “农家号称弟子十万,这可不是一股小力量,虽然帝国大军并不怕这些人。” “但目下,楚地已成复辟势力啸聚之地,将来一旦动兵剿灭农家,先生说他们不会逃向南海三郡?” “南海未来大局还会安定吗?” 嬴政一口气说了他的许多担忧。 对于大秦的未来,他着实很担心。 叶千秋闻言,在旁宽慰道:“陛下放心,农墨两家联合一事,成不了大气候。” “农家虽然有弟子十万,但天下之事并非只靠人多就能取胜。” “至于帝国新政,或许有急躁之处,但大的方向,还是有利于百姓民生的。” “这些政务之事,往后只要稍微调整细节便是。” “扶苏已经长大了,可以为陛下分忧。” 嬴政闻言,看向叶千秋,微微一笑,道:“先生还是想让朕提前册立扶苏为太子?”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陛下二十余子,唯有扶苏是最具大局的一个,也是众皇子中唯一拥有朝野声望的一个。” “若是从前,陛下自然不需着急立下太子。” “但是,如今情况危急,还是早定国本为好。” 嬴政闻言,脑子是越发的清醒了,他点了点头,道:“朕明白先生之意。” “朕此去桑海,便有此意。” “但是,册立太子,尚且需回雍城拜祭祖庙。” “时间上,可能来不及。” “朕到了桑海之后,若是当即宣布扶苏为太子,势必会引起外界的猜测。” “所以,朕的意思是朕先提前拟诏书一份,由先生掌管。” “若是朕能坚持到东巡返回咸阳之时,自然不必由先生颁发旨意。” “若是朕中道而崩,那这份诏书便由先生颁发。” 叶千秋虽然觉得还是不太妥当,但事到如今,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 嬴政的担心是对的,若是他到了桑海之后,突然立扶苏为太子,定然会引起六国余孽的注意。 毕竟嬴政可是一直都没有册立太子的迹象,突然册封太子,必然事出有因。 叶千秋虽然不怕这些人乱起来,但若是打乱了他提前的部署,那可就不妙了。 帝国的大军都各自有各自的部署,不能轻易调动。 叶千秋深知,秦国的根基力量是数百万的老秦人,但是据他所知,如今关中的老秦人都被嬴政给安排的差不多了,嬴政手头上能调动的大军是有限的。 若是六国余孽知晓了嬴政大限将至,必然会提前复辟,到时候,天下战火再起,受苦的还是普通百姓。 那就不是叶千秋想看到的了。 所以,叶千秋的意思就是,在剩下的这半年时间之内,将六国贵族余孽给彻底打掉。 即便是将这些六国贵族余孽全部都给杀了,杀出个血流成河来,也不能让天下战火再起。 和平都是血与火换来的。 叶千秋自然懂得这个道理。 这一夜,叶千秋和嬴政促膝长谈,从国家大事,谈论到身后之事。 第一次感觉到死亡是如此之近的嬴政,内心之中还是充满了对于死亡的恐惧。 只有呆在叶千秋这样功参造化之人的身旁,才能忘却时间的流逝。 叶千秋每日都会给嬴政舒缓经脉,替其续命。 嬴政的精神也日渐好了起来,多日不曾退却的低烧也退了下去。 七日之后,嬴政一声令下,东巡大营开拔,朝着桑海浩浩荡荡而去。 …… 此时的桑海城中。 长公子扶苏并不知道始皇帝的生命已经开始了倒计时,而他已经成为了始皇帝钦定的大秦帝国的继承人。 他今日要在海月小筑宴请相国李斯。 他邀请了韩非一起作伴。 当然,在扶苏的眼中,韩非只是道家的杰出弟子,无尘子。 扶苏少年时在太乙山呆过几年,又是叶千秋的弟子,虽然没有拜入道家,但和道家之人是天然的亲近。 叶千秋离开桑海数日,扶苏和韩非倒是联系的越发紧密起来。 一开始只是扶苏单方面的示好,韩非对这个大秦帝国的长公子,还是有些排斥的。 但后来,二人私下里相处的多了,韩非便知道了扶苏的秉性。 韩非从来都不是小心眼的人,他已经决定了放下过去,浴火重生。 所以,便与扶苏的关系越来越亲近。 扶苏自幼承叶千秋教导,对天下诸子百家之学都有涉猎。 而且扶苏的治国理念深受叶千秋影响。 韩非这个崇尚以法治国之人,让扶苏深感佩服。 韩非所着的《韩非子》,扶苏是看过的,那是摆放在嬴政桌案前的第一大书,扶苏并不排斥依法治国。 韩非经过这么多年的世事浮沉,又通读了多年道家典籍,于治国治人又有了更多的理解。 这两个隔了辈儿的人,都有着让天下久安的理想,自然是越聊越投缘。 这一日,二人驱车来到了桑海城内的海月小筑。 海月小筑,靠海而建,景致极佳,齐鲁闻名。 此时,一身白袍的扶苏正在和韩非看着那风平浪静的海面。 碧海蓝天,海天一色,海风吹拂过扶苏的面庞。 扶苏笑道:“无尘师兄,这海月小筑的风景还可以吧。” 韩非闻言,亦是笑道:“桑海城内,最令人心驰神往的,恐怕便是这海月小筑了。” 扶苏道:“相国李斯大人是我大秦肱骨之臣。” “大秦新政的诸多国策都是出自李斯大人之手。” “无尘师兄身兼儒法道三家之学于一身,于法家之学有独到之见解,今日与李斯一见,定然能与李斯相谈甚欢。” 韩非闻言,淡淡一笑,却是没有说话。 当年他和李斯同在荀子门下求学,二人也算是相交莫逆。 一转眼,这都数十年过去了。 韩非已经不是当初的韩非,而李斯也早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李斯了。 这时,只听得扶苏又道:“也不知道师尊他老人家何时能返回桑海。” “蜃楼启程之日将至,墨家叛逆多日没有动静。” “不知最近怎么了,我总是觉得有些心慌。” “若是师尊在就好了,我还能向师尊请教一二。” 韩非闻言,微微一笑,道:“公子无须多虑。” “无论这平静的海面之下如何暗涛汹涌,只要掌门人在,大秦的柱石就在。” 就在这时,一名秦军锐士突然快步朝着这边行来。 朝着扶苏躬身拱手道:“公子,相国大人到了。” …… 九月中旬,嬴政的东巡大部队终于缓缓的来到了桑海城外。 海风吹拂着这座海滨城市。 听着海浪拍岸之声,嬴政有些高兴,和叶千秋说道:“先生,终于到桑海城了。” “朕都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看一看那蜃楼到底是什么模样。” 叶千秋掀开了车辇窗帘的一角,透过那半道缝隙,可以清楚的看到蜃楼的一角。 嬴政看着停泊在海边的蜃楼,这艘始终停留在远处,可望而不可即的神秘巨舰,拥有着华丽的外表。 此时,夜将至。 蜃楼之上的灯火通明,好似一只巨大的海中怪物,全身都是发光的眼睛。 一丝海风吹拂进了车辇,叶千秋缓缓说道:“风有些大了,看来有雨将至。” 宏大的车骑仪仗隆隆的开进了桑海城。 皇帝大巡至桑海,百姓们早已纷纷守候在城外的道边,要一睹这难得的盛事。 太阳即将落下的时分,整个桑海城沐浴在了漫天霞光之中。 雄伟的箭楼之上,三十六支长号整齐扬起,悠扬沉雄的号角之声朝着远方的海上荡去。 第58章 嬴政之悔,秦人之殇 桑海城外,墨家秘密据点。 班大师、大铁锤、徐夫子、雪女、盗跖围坐在一起。 此时,星光黯淡,众人在悬崖边的木桥上点着几盏灯,听着那海浪呼啸的声音。 班大师缓缓说道:“诸位,嬴政已经到了桑海。” “蜃楼启程之日即将到来。” 徐夫子道:“小高与张良先生一同前往农家,与农家烈山堂大小姐田言相商联合刺杀嬴政一事,也不知事情进展的顺利与否,何时能归来。” 班大师道:“我刚刚接到了小高的密信,农家的事情可能还有些棘手。” “胜七、吴旷这两个曾经农家之人在炎帝六贤冢中,为了恢复农家的身份,合力挑战农家六大长老的地泽阵法,并且成功恢复了农家的身份。” “眼下,农家正面临一场巨大的波澜与纷争。” “田言已经顺利的坐上了烈山堂堂主之位,按照小高的叙述,田言应该可以有八成的把握,可以坐上农家侠魁之位。” “不过,听闻帝国上将军王离将百战神机弩部署于大泽山外围,整顿兵马随时准备进攻大泽山,围剿农家。” “农家能否在帝国大军的围剿之中存活下来,尚未可知。” 大铁锤道:“这么说,我们与农家联合刺秦一事,可能要泡汤了?” 盗跖道:“农家的人虽然是多,但天天搞内讧,我看实在是不足以成事。” 雪女道:“盗跖,你要相信张良先生和小高。” “如今,帝国势大,单单凭借我们这些人去行刺,无异于是以卵击石。” 盗跖闻言,撇了撇嘴,不可置否。 这时,班大师道:“小跖,你进城去一趟,严密监视将军府的动向。” “嬴政下榻将军府,将军府守卫森严,也只有你才能一窥其中内情。” 盗跖站起身来,道:“我这就去!” …… 桑海城内,将军府,内院之中。 嬴政正在主厅大殿之中接见扶苏、蒙恬、李斯。 叶千秋坐在一旁,不动声色。 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在给嬴政调养身体,让嬴政看起来和正常状态没什么区别。 嬴政大限将至的消息是绝密之事。 他自然不会刚到桑海城,就将这事告诉其他人。 李斯作为嬴政依仗多年的臂膀,此刻也并不知道嬴政的心思。 殿中,蒙恬还在汇报着关于东郡落下荧惑之石的事情。 “陛下,荧惑之石为农家叛逆所得。” “如今,王离的百战穿甲军已经将农家叛逆的总坛六贤冢给团团围住。” “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传来农家叛逆被剿灭的好消息。” 嬴政闻言,微微颔首,道:“嗯,朕知道了。” 一旁的李斯则在和嬴政汇报着前些日子刺客冒充他前往海月小筑与公子扶苏会面,行刺公子扶苏一事。 此事,事关重大,由不得不小心。 有人调慢了他府上的日冕,这说明了危机就潜藏在他的身边。 “陛下,此事已经由章邯将军亲自查探,想必早晚可以水落石出。” 李斯在将事情的原委和经过都说了一番之后,如此说道。 嬴政面色平静的点了点头,然后说道:“李斯,朕欲停止骊山陵与长城两大工程的远途徭役征发,骊山陵教内史郡老秦人修建,长城各段由附近郡县征发修建,中原与旧楚地不再征发徭役。” “你觉得如何?” 李斯听到嬴政的话,微微一怔,他默然思忖良久,终于一拱手道:“陛下,此策虽好,有利于安定民心,然却难以实施。” 嬴政蹙眉道:“为何难以实施?” “是有人阻挠?” “大秦律法严明,谁敢阻挠!” 李斯摇头叹息了一声,道,“陛下多年执掌大政,可能忽视了关中人口的变化。据老臣所知民户数,目下之关中人口总共五百万上下。” “其中,老秦人只占两成左右,堪堪百万人而已,且大多为老弱妇幼;其余七八成多,都是近十年迁入的山东人口,共计四百万余。” “若以关中民力修建骊山陵,老秦人实则无可征发。” “所能征发者,依然是迁入关中的山东六国贵族与平民人口。” “然则如此一来,骊山陵工地则有可能成为骚乱动荡之根源。” 嬴政道:“为何这么说?” 李斯道:“灭六国之后,骊山陵开始大修,集中了十万余六国罪犯,人称刑徒十万。” “若再将迁入关中的六国贵族青壮征发于骊山,则骊山将聚集数十万山东精壮人口。” “若六国贵族趁机生乱,便是肘腋之患。” “此前,已经有英布作乱,便是前车之鉴!” 嬴政默然良久,道:“关中老秦人如何便只剩下这些了……” 李斯道:“陛下大刀阔斧,龙行虎步,无暇顾及细节,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陛下想想,以秦昭王后期领土计算,老秦人总共千万上下,其中陇西、河西、巴蜀、关外几郡人口,大约占秦人六成,有五百万上下。” “关中腹地人口,大约占秦人四成,有三百万余。” “关中腹地这一半人口,加上整个陇西数十万人口,是真正的嬴秦部族,也就是老秦人了。” “自灭六国大战开始,秦国主力大军连同咸阳及各要塞守军,再加皇室与各种官署护卫军士等,总数是将近百万。” “这一百万之中,真正的老秦人至少占去七成上下。” “如此,以全部秦人总数计,大体是十人一兵,而若以秦国成军人口基数计,则已经是两男一兵了,就已经到顶了。” “平定六国大战中,秦军将士战死三十余万,后续征发又如数补入,这就是一百三十余万了。” “平定六国之后,又征发三十余万民力进入南海,其中八成是秦人男女;再加几次征发老秦人赴北河守边,又有几次与山东人口互换迁徙。” “总体说,关中迁出的老秦人共计一百余万,入军带前后伤亡八十余万,总计两百余万……目下之关中老秦人,除了在军男子,八成都散布到边陲去了……” 嬴政沉默了,脸色阴沉的可怕。 良久之后,他摆了摆手。 “朕赶了一天的路,有些乏了。” “你们都先下去吧,国师留下。” 扶苏、蒙恬、李斯三人闻言,悄然退去。 待殿中就剩下叶千秋和嬴政二人之时,嬴政才显露出一些疲态来,他斜靠在一旁的枕榻上,朝着叶千秋问道:“先生,朕这些年是否太过急躁了……” “大秦之立国之本,乃是关中老秦人,如今,竟然只剩下百万老弱妇幼了。” “这是何其之险象环生。” “今时今日,朕在大秦腹地之关中,竟然连十万兵力也拉不出来了。” “天下一旦有事,关中一旦有变,大难将至啊。” 叶千秋早就知晓了这些事情,这些年,嬴政忙于运筹创制新的大一统文明,尽情的驱使着老秦人。 老秦人被征发成军,被派往南海,被派往北河,被派往淮北淮南,被派往辽东,被派往一切应该镇抚的地方。 大秦为何会在嬴政死后迅速崩溃,灭亡,除了六国贵族复辟之外,有很大的一部分原因就是关中老秦人被嬴政迁移的太多了。 嬴政的步子迈的太大了。 叶千秋终究是点了点头,道:“陛下雄心壮志,我理解,但这些年,陛下行国事,的确有些过于急躁。” “若是陛下肯放慢一些脚步,今时今日,不会是这般模样。” 嬴政闻言,彻底愣住了。 他木然的坐在那里,觉得有一丝凉意爬上了脊梁,渗入了心脾。 秦人从马背部族鏖战到诸侯,再鏖战到战国,再鏖战到天下共主,靠的是以嬴秦部族为轴心的老秦人! 数百年来,无论如何艰危局面,秦国都能挺过来,全部的根基都在于万众一心的老秦人,在于无可撼动的嬴秦部族。 而今,嬴秦部族似乎已经消散了。 嬴政心中有了懊悔之意,作为一统天下的始皇帝,他的雄心壮志在此刻,被现实给狠狠的打了一巴掌。 嬴政亲政数十载,执掌帝国十年。 他的皇帝之威严,已经深入人心。 在朝臣面前,他永远是那副威严模样,仿佛天下大事都难不倒他,没有什么是能令他畏惧的。 可是,如今的嬴政,却是有些颓丧了。 良久之后,嬴政看向叶千秋,道:“先生以为,朕还有机会吗?” 叶千秋笑道:“陛下何出此言,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陛下虽然是天下共主的皇帝,但也是凡人,一样会犯错。” “有错,改了便是。” “机会只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听到叶千秋的这番话,嬴政受到挫折的心房之上,终于有了一丝暖意。 是啊,有错,改了便是。 嬴政的精气神渐渐恢复过来。 他看向叶千秋,道:“以先生之见,此次清理帝国顽疾,该在何时下手?” “先生为何要派王离的百战穿甲军前往大泽山?” 叶千秋悠悠说道:“此次,农家在炎帝六贤冢推举侠魁,王离的百战穿甲军去的正是时候。” 嬴政道:“怎么说?” 叶千秋道:“敲山震虎,打草惊蛇。” “陛下的时间不多,蜃楼要在一个月之内启程,想要在一个月之内,让农墨联合,会同潜藏暗中的六国贵族一起出手,就必须要有一整套的连环计策。” “只有一环接着一环,才能让这些人一步步走到深渊之中。” “王离的百战穿甲军败落,只是其中一环。” 嬴政道:“先生,王离的百战穿甲军必须要败吗?难道就不能在大泽山直接将农家叛逆全部诛杀吗?” 叶千秋道:“大泽山地势复杂,农家弟子又极为熟悉地形,即便百战穿甲军是帝国精锐,也无法在短时间内将农家叛逆剿灭。” “这样只会让农家之人更加谨慎。” “正所谓骄兵必败,只有让他们胜了,他们才会露出破绽。” “败是一定要败的。” “但怎么败,其中便大有学问。” “王离终究年少,虽然承继了他祖父、父亲的荣耀,但相比起蒙恬这样久经沙场的大将来,还差了不少火候。” “这一次,让王离去围剿农家叛逆。” “就是为了促成农家叛逆和墨家叛逆的尽快联合。” 嬴政看向叶千秋,目光灼灼的问道:“这些日子以来,朕听闻先生将帝国内部的危机全部阐述了一遍。” “朕每每想来,都不觉有些遍体生寒。” “赵高……赵高……他辜负了朕的心意!” 说到这里时,嬴政有些失落。 叶千秋看着嬴政,微微一叹,这些日子以来,他和嬴政交代了不少他目前掌握的叛逆之事。 罗网这个依附在帝国手中多年的凶器,一直被嬴政十分信任的赵高掌握在手中。 但是,这些年来,赵高心中早已经生出了叛心。 就在前些日子,他们来到桑海城之前,扶苏在海月小筑宴请李斯,却是遭到了刺杀。 而刺杀扶苏的人,恰恰就是罗网之人,虽然他们极力掩饰,但还是被韩非识别了蛛丝马迹。 若不是当时韩非在场,一举识破了假李斯,并当场将其控制,扶苏可能就要死在海月小筑了。 这其中详情,在嬴政尚未到达桑海之前,韩非便已经将事情的全部经过和他调查得到的全部信息通过道家的秘密渠道传到了叶千秋的手中。 而叶千秋也已经将刺杀的原委告诉了嬴政。 自从嬴政亲政之后,皇族法度便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嬴政废除了皇后制,实际上也自然而然的废除了嫡庶制。 这一变化也必然带来了后宫秩序的变化,最是人际繁杂交错的后宫没有了主事的国母,即或是爵位最高的妻子,也无法具有王后皇后那样的权威。 再加上嬴政一直不立太子,便是默许了他那二十几个儿子去争夺大位。 这些事情,在他身体健康活着的时候,他可以将其视作是对未来帝国继承人能力手段的考验。 但是,他如今已经是大限将至,没有几个月可活了。 扶苏身为帝国长公子,身上背负着延续大秦帝国血脉的重任。 但是,赵高和胡亥联手只会,指使罗网杀手对扶苏暗下杀手。 这已经触犯到了嬴政的底线。 但是,赵高毕竟是跟随了嬴政数十年的近臣,深得嬴政的信任。 虽然,已经有明确的证据可以表明刺杀扶苏的就是罗网暗中培养的刺客杀手。 但并没有直接证据表明是赵高指使了这一切。 更何况,这其中还关系到和赵高有联系的十八皇子胡亥。 嬴政虽然有二十多个儿子,但他只熟悉两个儿子,一个是长子扶苏,另一个便是排行第十八的少子胡亥。 胡亥因何得名,嬴政已经记不得了。 嬴政皇帝记得的,是这个儿子从小便有一个令人忍俊不禁的毛病,看起来精明其实内里混沌,经常说几句像模像样的话,眼中却是一片迷蒙。 读书不知其意,练武是不明其道,言不应心却又经常在他面前侃侃而谈,但在他的一众儿子当中,也唯有这个儿子每次都能逗他开心,算是一个活宝。 但是,现在,这个儿子牵扯到了刺杀扶苏的计划当中。 以嬴政的老辣,如何能感觉不出这其中定然与胡亥有些关联。 身为一个父亲,嬴政还在犹豫,犹豫是否要立马将赵高给查办,是否要立马将胡亥给捉拿。 但一切还没有坐实,没有直接的证据表明这件事是赵高和胡亥联手谋划的。 越发老迈的嬴政,对于故旧之人的恋旧之情,在此刻又忍不住的泛滥起来,曾经雷厉风行,杀伐果断的始皇帝,在人生末途之际,也忍不住犹豫徘徊起来。 叶千秋敏锐的察觉到了嬴政的心思,直接说道:“眼下赵高守定陛下印玺,实属不妥。” “陛下念旧情可以,但国家大事不可儿戏。” “赵高是否乱政,背后到底还有怎样的阴谋,还需要去查证。” “但眼下,陛下应当将印玺收回。” 嬴政闻言,也渐渐清醒过来,他的眼中有了锐利之光。 嬴政缓缓说道:“先生说的对。” “国家大事不可儿戏,不能因为朕的一己私情而导致国事陷入危急的境地。” “印玺要收回,罗网也要收回。” 叶千秋道:“陛下,罗网虽为凶器,但赵高经营罗网这么多年,亦有根基。” “若是贸然收回罗网,只会打草惊蛇。” “我有一计,可一解陛下之忧。” “无论是魑魅魍魉,还是牛鬼蛇神,只待这一趟过后,便都会烟消云散了。” 嬴政目光一凝,道:“先生请说。” 叶千秋道:“陛下可还记得,我们当年是如何诛杀嫪毐乱党的吗?” 嬴政闻言,略作沉吟,眼中精光一闪,然后说道:“如此一来,朕恐怕先得急迁上邦十万老秦人回居关中。” “关中的老秦人已然不多了。” “若是遭逢大变,关中不可失。” 叶千秋点了点头,道:“理当如此。” …… 夜里,李斯在将军府的屋中独自徘徊着,窗外,有风吹了进来,夹杂着一丝秋雨的气息。 他的心绪沉重而又飘忽,如同那窗外突然而至的秋雨一般。 今日,议事之时,他敏锐的察觉到了皇帝的言行似乎发生了某种不可捉摸的变化,有了某种难以言说的心事。 若是从前,皇帝可不会提出停止骊山陵与长城两大工程的远途徭役征发。 毕竟,这两大工程一直都是皇帝心心念念要完成的。 那么,皇帝突然之间的变化,到底说明了什么? 皇帝到底隐藏了何种心事? 李斯作为简在帝心的帝国丞相,自从嬴政亲政之后,便一直追随嬴政左右。 李斯能一步一步的走上帝国丞相的位置,就在于他能够不断的捕捉到嬴政的心思,而凭借着这种能力,他往往能在很多事情上和嬴政保持极大程度的步调一致,这才是他简在帝心的最大缘由。 今日,李斯似乎隐隐约约的捕捉到了某种影子,可又无法确认一件事情。 李斯站在窗前,看着那绵绵的秋雨,忽然想到了突然出现在了皇帝身边的太玄子。 当年,他还是吕不韦的门客时,太玄子便已经是吕不韦的座上宾。 后来,吕不韦甚至将文信学宫交给太玄子执掌,主动将文信学宫改名为太玄学宫。 无论是诛杀嫪毐,还是扫灭六国,李斯都知道,这其中都少不了太玄子在背后穿针引线。 在皇帝嬴政的心中,太玄子一直都是那个最值得信任的人。 即便太玄子数年不下山,一下山便阻止了皇帝早已经做好的部署,皇帝也对太玄子没有半点猜忌之心。 似乎根本不介意其侵犯帝王权柄。 太玄子自从嬴政亲政之后,便出任大秦国师,数十载未曾变过。 嬴政亲政之时,他不过是小小的一个长史罢了。 数十载过去,他已经是大秦帝国的丞相,而太玄子似乎依旧还是那个太玄子。 前几次皇帝出巡,也没见太玄子随行。 这一趟东巡,到底有什么蹊跷的地方呢? 为何连太玄子都出动了? 李斯的心头,渐渐蒙上了一层阴霾,他朝着房间的黑暗之中唤了一声,一道身形悄然出现了。 李斯朝着那道身影吩咐道:“立刻请章邯将军前来。” “是。” 那道身形应了一声,从黑暗之中迅速隐没。 第59章 各方汇聚,嬴政登船(万更求订阅!) …… 翌日一早。 影密卫头领章邯和李斯前来拜见嬴政。 叶千秋正在为嬴政梳理经脉,让二人稍候了片刻。 不多时,二人进得殿中,朝着正襟危坐的嬴政躬身拱手道。 “章邯、李斯见过皇帝陛下。” 嬴政点了点头,道:“何事?” 章邯拱手道:“陛下,关于扶苏公子被刺杀一事,臣已经有了新的线索。” 嬴政道:“哦?是什么线索?” 章邯道:“此次,扶苏公子被刺杀一事,可能与墨家叛逆有关,墨家叛逆份子庖丁本来已经被蒙恬将军缉拿于将军府中,但是,庖丁却在半月前被人突然救走。” 嬴政道:“哦?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章邯道:“海月小筑之中的那道名菜鱼翅烹熊掌,本来只有主厨一人知晓秘方,烹饪之时,甚至要关闭门户,也就是说,这世上除了主厨本人,绝对没有第二个人懂得如何烹饪这道菜。” “但是,这名主厨早在半月前就被人取代,也就是说取代这名主厨的人,也会烧这道名菜。” “而这个人,极有可能就是墨家叛逆份子庖丁!” “庖丁此人厨艺绝顶,天下菜肴无论工艺多么复杂,只要他尝过一口,就能复制出一模一样的来,毫厘无差。” “据臣调查所知,庖丁是儒家小圣贤庄的专属大厨,与儒家关系密切。” 嬴政道:“章邯,你的意思是说,儒家和墨家叛逆暗中勾结?心存反意?” 章邯道:“儒家三当家张良身份存疑,乃是韩国五代相门之后,与流沙主人卫庄私交甚密。” “卫庄的流沙一直游离在帝国的边缘,虽然当年韩国新郑城破,是由卫庄率军为先头部队,但卫庄此人不可不防。” 嬴政闻言,微微一笑,道:“以你之见,该当如何?” 章邯道:“臣请陛下驾临小圣贤庄,震慑宵小,或许可让儒家之人露出破绽。” 嬴政笑了笑,道:“行了,朕知道了,你们先下去吧。” 章邯闻言,也不多问,便躬身而退。 李斯不发一言,若有所思的偷偷瞄了一眼正襟危坐的叶千秋,也退了出去。 待二人离开。 嬴政朝着叶千秋笑道:“先生觉得章邯如何?”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章邯有着高超的洞察力,听闻江湖上的人评价他带领的影密卫是草蛇灰线,千里追踪,如蛆附骨,如影随形。” “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 嬴政道:“既然章邯已经调查到了儒家的身上,朕是不是该去小圣贤庄走一趟了呢。” 叶千秋道:“眼下,张良并不在小圣贤庄。” “陛下还是再等两日。” “待农家那边的消息传回来。” “我们再动身前往小圣贤庄不迟。” 嬴政微微颔首,道:“如此也好。” …… 就在叶千秋和嬴政谋划着如何一举铲除六国余孽之时。 在离桑海城几百里之遥的鬼谷之中,却是有一场腥风血雨在燃起。 鬼谷的篱笆小院外。 月神带领着阴阳家五大长老之二湘夫人、湘君出现在了这里。 幽静的深谷,璀璨的群星在夜空之中闪烁着。 月光洒落。 月神朝着院中严阵以待的盖聂悠悠说道:“盖聂,交出这个孩子,我们可以饶你不死。” 盖聂将荆天明和端木蓉护在身后,一脸平静的说道:“我的命运只掌握在我自己的手中。” 月神淡淡说道:“那就是没得谈了……” 话音落下,月神双手之上,紫光萦绕而起。 她声音冷漠的朝着站在她左右的湘君和湘夫人道:“剑圣盖聂不容小觑,一起出手,务必要将这个孩子带给东皇阁下。” “这个孩子的身上,隐藏着嬴政的一个秘密。” “如今,大势已经到了不容挽回的地步。” “帝星将坠,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湘君和湘夫人同时点头,二人在此刻双手相握起来,身上泛起了浓烈的光芒,水蓝色与土黄色瞬间弥漫夜空。 三股强横至极的磅礴气势,瞬间将鬼谷给笼罩起来。 盖聂的面上泛起凝重之色。 他朝着身后的端木蓉道:“蓉姑娘,你看好天明,往后退。” 话音一落,盖聂身形一闪,早已经出现在了半空之中,剑光一闪,一道剑气横空而出,朝着月神、湘夫人、湘君的身上直接斩去。 唰! 月神、湘君、湘夫人的身形化作虚幻,消失在原地。 待三人的身形再度出现时,已经是在半空之中。 月神手捏印决,嘴中念道:“阴阳可逆,混沌未知,心之所指,为我所御!” 话音落下之时,璀璨的紫芒将盖聂淹没。 就在这时,只见盖聂的身形快速移动,片刻之后。 一股浩大无比的剑意从盖聂的身上升腾而起,在此刻,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了一把剑。 月光之下,盖聂的身形消失。 当他再出现的时候,已经仿佛和渊虹剑融为一体。 月神三人的脸上露出惊骇之色。 “这是什么剑法!” “居然有这样恐怖的威势!” “快退!” 盖聂那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此剑名为开天!” 轰! 随着盖聂话音一落。 快到无比的一道剑气,瞬间将月神三人的身形给淹没。 良久之后。 盖聂的身形从空中坠落。 盖聂一手持剑,半跪在地,长长的黑发已经有半边都变成了白色。 盖聂的嘴角溢出一丝血迹来,他缓缓抬起头来,看着前方。 篱笆小院的篱笆院墙已经在磅礴的剑气之下消失不见。 随之出现的是一个巨大的天坑。 而在那天坑之中,则是三具尸体。 此时,躲在后边许久的端木蓉和荆天明急忙冲了出来,跑到了盖聂身旁。 荆天明大喊道:“大叔,大叔,你怎么样了?” “那三个坏人都被你打死了!” 端木蓉急忙抓起盖聂的手臂给盖聂号脉,很快,她便蹙起了眉头,因为她感觉到盖聂的生机居然少了一大半。 “大哥……你……” 盖聂缓缓摇头,道:“我不要紧,这三人是阴阳家的顶尖高手,我如果不使出这压箱底的开天一剑,今日咱们根本无法逃走。” “这透支了生命力的开天一剑,威力比我想象的还要恐怖。” “还好,他们三个都已经死了。” “这里不能久留了。” “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端木蓉一脸担忧的看着盖聂,盖聂的情况很糟糕,未必能经得起长途跋涉。 “去哪儿?” 盖聂缓缓说道:“去桑海,月神的占星术十分高明,她既然说了帝星将坠,那么已经巡游至桑海城的嬴政定然是活不了多久了。”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在这样的重要时候,叶先生不会放任嬴政不管。” “所以,叶先生也一定会在桑海。” “我们去桑海,只有去了桑海,才能见到叶先生,也只有叶先生,才能保住天明。” 端木蓉一脸担忧,道:“可是,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最好还是先静养几日,再赶路。” 盖聂摇头道:“蓉姑娘,现在我们是在和时间赛跑。” “以东皇太一的本事,月神、湘君、湘夫人这三人一死,他肯定能立马察觉得到。” “如果东皇太一出现在鬼谷,那可就没机会了。” 端木蓉只好点头,道:“好,那我们现在就走。” …… 三日之后,桑海城,将军府。 叶千秋正坐在屋阁之中与嬴政下棋。 这时,一只纸鹤从窗外飞了进来,落在了叶千秋的手中。 叶千秋接过纸鹤,在纸鹤上一看。 片刻后,叶千秋缓缓说道:“陛下,王离在大泽山大败而走,农家烈山堂堂主田言继任农家侠魁。” “农墨已经联合,又一次启动了青龙计划。” “陛下该去儒家小圣贤庄走一趟了。” “我的行踪暂时不能暴露。” “所以,这趟小圣贤庄之行,我不便出现在陛下身旁。” “不过,我的亲传弟子晓梦已经到了桑海。” “她可以跟随陛下一同前往小圣贤庄。” 嬴政闻言,微微颔首,道:“那好,朕明日便前往小圣贤庄。” …… 夜里。 叶千秋回到自己居住的屋阁之中。 将纸鹤附灵,纸鹤顺着窗户直接又飞了出去,朝着远方飞去。 这是道家特有的传信之法,也早已经属于法术的范畴。 他是在用纸鹤给木虚子传信,命其继续潜伏。 在他离开桑海去阳武之前,木虚子就已经暗中前往大泽山。 农家之人在大泽山的一切动向,都在木虚子的严密监视之中。 眼下,王离所率领的帝国精锐百战穿甲军被田言所率领的农家所败。 而农家和墨家联合刺秦一事,也已经达成了一致。 接下来,就是始皇帝嬴政前往小圣贤庄敲山震虎。 据他所知,张良已经在今日一早返回了桑海。 嬴政亲自前往小圣贤庄,定然会让张良对刺秦计划有更充足的准备。 此时,有敲门声响起。 “进。” 叶千秋随意的说了一声。 只见一个身着淡绿色短衫,身材凹凸有致的白发女子走了进来。 “晓梦,拜见师尊。” 叶千秋看着这个已经长大成人的小徒弟,不禁笑道:“为师都回来桑海好几日了,也不见你的人影。” “你这几日去哪儿了?” “是不是为师不找你回来,你也不来见为师了?” 晓梦的脸上无悲无喜,她这些年一直都在太乙山修行。 不过,听到叶千秋的询问,晓梦的脸上还是露出了一丁点的不自然。 她虽然是百年来道家天赋最高的弟子,在旁人面前,一直傲气的很。 但是,在叶千秋面前,她的傲气可是一点都没有出现。 “弟子不敢。” 晓梦朝着叶千秋恭敬说道。 叶千秋见状,则道:“不敢?” “你这丫头还有什么不敢的事情。” “这些年,你在山上和青玄走的近也就算了。” “但他故意触犯门规,被诸位长老罚其在霜雪峰禁足三十年。” “你倒好,直接就搬到霜雪峰闭关去了。” “你是想和门中的诸位长老们说,他们的惩罚青玄惩罚的重了吗?” 晓梦这个丫头一向行事没什么顾忌,也就在他面前收敛许多。 这些年,他对晓梦疏于管教,所以,他今日要借此机会先敲打这丫头一二,不然,往后还不定给他捅出什么篓子来。 这一次,他招晓梦下山,一来是让晓梦这个道家天才弟子到江湖上来亮亮相。 二来,就是不想让她整日在山上面对青玄。 青玄是魏国人,他拜入道家之时,魏国尚未被秦国灭掉,他盗取心斋秘籍,不过是想要脱离道家,在报仇的时候,不牵连道家。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青玄没有被逐出山门,直接被禁足霜雪峰三十年。 晓梦听到叶千秋的言辞有些严厉,登时低头道:“弟子……弟子……没有那个意思。” 叶千秋道:“你有没有那个意思,不是看你嘴上怎么说的,而是看你怎么做的。” “你身为我的弟子,平日里更应该以身作则。” “你在山上也十几年了,这一次下山,就好好历练历练吧。” “明日,你随皇帝一起去小圣贤庄。” 晓梦道:“弟子明白。” 叶千秋见晓梦变得拘谨起来,开口道:“你当年为什么要到太乙山拜师,你可还记得?” 晓梦闻言,不禁微微一怔,她抬头看着叶千秋,看着叶千秋的眼睛。 她当年之所以要拜师道家,就是为了学到道家的妙法,有一天替父母亲族报仇雪恨。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 她不知道该不该坚持当年的心愿。 “弟子……” 叶千秋看着晓梦,他当年调查过晓梦的身世,晓梦要报仇,那只能找嬴政去报了。 “为师当年本来可以不收你入门,但你知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最后还是收下了你。” 晓梦摇头道:“弟子不知。” 叶千秋道:“在这乱世之中,有太多的仇恨难以消解。” “六国之人恨嬴政的大有人在。” “特别是六国的那些贵族,都说是嬴政害得他们国破家亡。” “以至于他们直到现在还在一直图谋复辟。” “你的选择可以和他们一样,但一旦做出了选择,那就没有了回头的路。” “你心中的桎梏一直都在,如果你想彻底解开这个桎梏,就静下心来,好好看一看这个世界。” “你可明白为师的意思?” 晓梦看着叶千秋,缓缓点头,道:“弟子明白了。” 叶千秋知道晓梦悟性高,也没有再多点,摆了摆手,让她离开了。 …… 翌日一早,嬴政的车辇就浩浩荡荡的从将军府出巡了,朝着小圣贤庄的方向行去。 桑海城中,到处都是在戒严的大秦锐士。 头戴斗笠的盗跖环抱着双臂靠在路边的一家酒肆门前,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 在街道的另一旁。 身着儒服的项少羽和叔父项梁,还有范增站在一起。 观望着这浩浩荡荡的皇帝行辇。 项少羽看到了在前方策马的蒙恬,他又想起了当年楚国被灭之时的惨状,他忍不住紧紧握住了拳头。 项梁则是将项少羽给一把拉住。 “少羽,不可妄动。” 项少羽看着嬴政的车架,双眼通红的缓缓说道:“总有一日,彼可取而代之!” 范增一听,急忙看了看左右,把项少羽的嘴给捂住。 项梁也吓了一跳,朝着项少羽低声道:“少羽,别瞎说!小心隔墙有耳!” 人群之中。 易容过的班大师、徐夫子、雪女、高渐离几人看着嬴政的车架,面色不一。 高渐离的面色虽然平静,但是眼中的仇恨却是忍不住的泛出。 多少年了,他从未离嬴政如此之近过。 他紧紧的握住了手中的水寒剑,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怒火,想要一扑而上,将车辇里的嬴政给直接刺死,在他的身上狠狠的刺上十个八个窟窿眼。 为大哥荆轲报仇,为巨子燕丹报仇! 但为了最终计划的完成,他还是忍住了。 就这么看着嬴政的车架浩浩荡荡的从长街之上驶过。 …… 午后。 桑海城外,海边山崖,墨家秘密据点。 海风吹拂着一众墨家统领的面庞。 此时,只听得高渐离说道:“诸位,蜃楼启程之日在即。” “今日,嬴政亲自前往小圣贤庄,或许是已经发现了什么。” “前番,张良先生分析扶苏遇刺一事时,就已经预料到了儒家会因为扶苏遇刺一事受到牵连。” “如今,嬴政果然亲自前往小圣贤庄。” “若是今日小圣贤庄安然无恙,那我们自然当按照原计划行事,在嬴政返程的路上行刺。” “若是事情有变,张良先生因为此事被牵连其中,暂时不得脱身。” “那我们就得执行第二套方案,在蜃楼启程之日,刺杀嬴政!” 这时,徐夫子道:“小高,蜃楼启程之日,秦军定然戒备森严,想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刺杀嬴政,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高渐离缓缓说道:“若是只有我们几人,自然不能成事。” “但是,现在,我们有了帮手。” 说到这里时,高渐离拍了拍手掌,朗声道:“农家的诸位朋友,可以现身了。” 随着高渐离的话音落下。 只见从不远处的木梯之上,有几人从那边走了过来。 那几人的身上都披着清一色的灰袍,将浑身遮挡的严严实实。 待他们走近之后,方才将头顶的帽子给摘下。 为首的一人,露出一张美丽端庄的面容,她的脸上充满了睿智的神色。 只见高渐离朝着墨家众人介绍道:“诸位,这位便是农家现任侠魁田言!” 田言朝着墨家众人拱拱手,笑道:“田言早就听闻墨家众位统领都是当世豪杰,今日一见,果然令田言大开眼界。” 此时,站在田言身后的几人也已经纷纷揭下了头罩。 盗跖看到其中一人,不禁怪叫道:“黑剑士,胜七!” 只见身材高大的胜七走了过来,淡淡说道:“在下农家陈胜。” 田言在旁笑道:“这位是我农家魁隗堂现任堂主陈胜,他从前加入罗网,不过是权宜之计。” “诸位不必担心。” 盗跖环抱着双臂,阴阳怪气道:“农家的人还真是有本事,连罗网这样的组织也是想进就进,想出就出。” 高渐离闻言,当即在一旁道:“盗跖,不要胡言!” 田言笑道:“原来这位就是江湖人称“盗王之王”的盗跖统领。” “盗跖统领无须担心,罗网也不是无所不能的,只要揭开了他的神秘,也没什么可怕的。” 盗跖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高渐离从旁说道:“盗跖他就是这个性子,还望诸位见谅。” “诸位请坐,我们还是先谈正事要紧。” 田言和一众农家堂主落座,她看了看左右,道:“怎么不见张良先生?” 高渐离道:“张良先生说了,若是傍晚时分,他还没有过来,就让我们依照已经制定好的第二套方案行事。” 田言眉头一蹙,道:“是因为嬴政前往小圣贤庄一事吗?” 高渐离点了点头。 …… 日落时分,桑海城内,将军府上。 浩浩荡荡的始皇帝车架终于从小圣贤庄回来了。 和嬴政车架一同返回的,还有一个多余的人。 那就是小圣贤庄的三当家,张良。 不过,张良不是以囚犯的身份来到将军府的。 而是以公子扶苏客人的身份来到将军府的。 内院之中,始皇帝嬴政居住的大殿之内。 叶千秋与嬴政见面了。 在小圣贤庄奔走了一天的嬴政,显露出一些疲态。 不过,他还是很高兴的和叶千秋说道:“先生,一切顺利,扶苏已经将张良给带回来了。” 叶千秋闻言,微微颔首,道:“如此甚好。” “墨家叛逆一共制定了两套刺杀计划。” “第一套刺杀计划是在陛下返回咸阳的路上施行,第二套计划是在陛下观看蜃楼启程之时施行。” “现在,我们已经成功将叛逆份子的智囊之一张良给控制到了手中,已经算是断了叛逆份子的一条臂膀。” “现在,农家侠魁已经带着她的那一众堂主和墨家叛逆汇合了。” “农家的三万弟子,也在不停的往桑海暗中集结。”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七日之后,蜃楼启程之日,便是这些叛逆动手之时。” “到时候,农家的三万弟子会在桑海城和蜃楼附近制造混乱,牵扯城中的精锐兵力。” “而墨家的几个统领级人物会提前潜入蜃楼,等待时机,行刺杀之举。” “墨家的一众统领为了刺杀陛下,已经抱了同归于尽之心。” “所以,这一趟刺杀,他们是志在必得。” 嬴政闻言,冷笑道:“这些不知死活的叛逆份子,让他们尽管来便是。” …… 夜,桑海城外,海边山崖,墨家秘密据点。 一众墨家统领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高渐离将手中的机关鸟给放走,缓缓道:“张良先生被扶苏请到了将军府,虽然名义上是请去的,但其实就是为了调查张良先生是否和刺杀扶苏一事有没有关系。” “恐怕张良先生暂时是出不了将军府了。” 大铁锤道:“那该怎么办?” 高渐离看向在那边坐着的田言,道:“侠魁,看来,我们必须按照第二套方案行事了。” “离蜃楼启程,只有七日了。” “蜃楼防范严密,数百只机关鸟时常在其周围巡逻,外加秦军锐士,还有其他防备人员。” “蜃楼的防备可谓是密不透风,想要顺利混入蜃楼,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田言脸上泛起一丝自信的神采,她轻启朱唇,道:“放心,我自有办法,让诸位安全潜入蜃楼。” 高渐离道:“那好,我们接下来就布置具体的行动计划。” …… 清晨,将军府中。 秋初的清晨,尚且感觉不到凉意。 嬴政和叶千秋并肩走在将军府内院的长廊之中。 嬴政看着不远处的千机楼,道:“听说墨家叛逆来过将军府两次?” 叶千秋笑道:“的确是来过两次。” “第一次是为了盗走千机铜盘,第二次是为了救人。” 嬴政道:“先生设下连环套,让墨家叛逆钻了一次又一次,眼下,终于快要到收网的时候了。” 叶千秋点了点头,道:“这些叛逆份子行刺还不是最后一环,待陛下被行刺之后,还有更多的叛逆会跳出来。” “而那些人,才是真正要清理的。” 嬴政目光之中闪过一道精光,他负手道:“先生说的对,只有隐藏在黑暗深处的那些人,才是真正要清理的叛逆。” “在朕大行之前,一定要将这些叛逆连根拔起!” …… 午后,日照当空。 叶千秋和韩非来到了将军府的地牢之中。 他们是到这地牢之中,来见张良的。 韩非的面上无悲无喜,他的心湖并没有因为张良眼下被下了大狱而有一丝一毫的波澜。 事实上,张良能在刺秦计划实施之前,被关押到了将军府的地牢之中,就已经说明了他最起码不会有性命之忧。 而今天,韩非的任务,便是来劝说张良放弃反秦。 韩非很清楚他的任务。 如果张良不答应,那只有死路一条。 因为无论是嬴政还是叶千秋都不会容许张良这样一个智谋出众的人物,继续流落江湖,为祸大秦天下。 和外面的阳光正好相比,地牢之中,就显得有些阴暗潮湿。 在这间地牢之中,关押着不少囚犯。 这些囚犯之中,少不了穷凶极恶之辈。 像张良这样文质彬彬的书生,倒是只有他一个。 叶千秋和韩非很快就来到了关押张良的独立牢房当中。 这个牢房里,只有张良一个人。 牢门缓缓被打开。 牢房内,没有丝毫外界的气息,只有昏暗的灯光。 只见张良盘坐在墙边,正在打坐。 他的身上没有镣铐,衣服倒也干净。 毕竟,他才在这里被关押了半天而已。 听到牢门开启,有人进来,张良缓缓张开了眼睛。 当他看到叶千秋的时候,登时有些愣住了。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子房,好久不见。” 张良在经过了短暂的发愣之后,迅速清醒过来。 他的脸上从容不变的神色,此时已经有了些许的变化。 他本已经一切都在他的计划当中。 从他制定刺秦计划的那一天开始,他就一步一步的计划的好了每一步计划。 因为扶苏被刺杀一事,他又制定了第二套应急方案。 事实上,一切也都按着他预料的那般发展。 他被扶苏以邀请做客的名义,给带回了将军府。 但是,他一点都不心慌,凡事讲求一个证据,秦国依法治国。 扶苏身为大秦长公子,嬴政身为大秦皇帝,不会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对自己这个小圣贤庄的三当家下手。 顶多只是关押几天罢了。 毕竟,儒家小圣贤庄在朝野之中,有着极大的声望。 如果将自己这个三当家关押的久了,定然会引起儒门弟子的反击。 只要嬴政想要让朝野安稳,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不会和自己太过计较。 所以,他即便到了地牢之中,也十分从容不迫。 他相信,只要农墨两家联合,按照他的计划行事,无论他在不在外面。 刺秦计划也一定会成功! 但是,当他看到叶千秋的时候,他的心里顿时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太玄子是何时到了桑海城的? 这是张良此时心中最想知道的。 即便张良此刻内心之中惊涛骇浪,但是,他还是极力克制着自己的心绪,站起身来,朝着叶千秋拱拱手,道:“张良见过太玄先生。”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子房不必客气。” “子房身在牢狱,风度不减,不愧是小圣贤庄的三当家。” “不过,这一趟小圣贤庄牵扯到了刺杀公子扶苏一案当中,可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扶苏请子房到将军府来协助调查,还是希望子房能够对墨家之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张良闻言,缓缓说道:“清者自清,庖丁虽然一直都是小圣贤庄的专属大厨,但是庖丁的身份,小圣贤庄内,没有一人知晓。” “不过,我身为小圣贤庄的三当家,的确是有失察之罪。” “墨家叛逆份子就在眼皮子底下,我们居然没有发现。” “着实是理当受罚。” 叶千秋听了,摇头失笑道:“子房啊,子房,你觉得我会相信你的这套说辞吗?” “你莫非忘了,上次在墨家机关城中,你我曾经见过一面。” “你当时所说的那些话,我还记得很清楚啊。” “咱们明人不说暗话。” “我在半年前,就已经到了桑海,你们的刺秦计划,一直都在我的严密监控之中。” “农家、墨家联合一事,我也早已经清楚。” “蜃楼行刺一事,我也知道的一清二楚。” “我之所以纵容你们胡作非为,只不过是为了将你们这些反秦势力一网打尽。” 此时,勉强保持着平静的张良已经面色惨白,他的额头之上泛起了细密的汗珠。 他有些惊恐的看着叶千秋,忍不住有些浑身颤抖起来。 张良失神道:“这一切都是你的计谋……” “这一切都是你的计谋……” 叶千秋道:“没错,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在墨家机关城放走墨家的人?” 张良忍不住往后倒退两步,他一脸难看的看着叶千秋,缓缓说道:“我终究是低估了太玄先生。” “在墨家的内部,有奸细,对吗?” 叶千秋笑道:“的确是这样,不然,你们的计划,我也不会知道的那么清楚。” 张良长叹一声,缓缓问道:“此人是谁?” 叶千秋道:“这个答案对于你来说并不重要。” 张良目光复杂的看着叶千秋,道:“我早就知道太玄先生是当世一流的人物。” “当年在新郑时,我便知道了……” “只是,我没想到,着实是没想到卫庄会骗我。” 叶千秋摇头道:“不、不、不,小庄没有骗你。” “他从头到尾,就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张良闻言,道:“这么说,卫庄也是太玄先生要清理的叛逆对象?” 叶千秋笑道:“这个或许有人可以给你一个回答。” 说到这里时,叶千秋朝着牢房外面唤了一声。 “进来吧,剩下的事,由你替他解答。” 叶千秋的话音落下,韩非的身影缓缓走了进来。 看到韩非进来,张良的脸上又泛起一丝惊讶。 “无尘先生?” “你也到桑海了?” 韩非看向张良,微微一笑,道:“小良子……好久不见。” 张良听到“小良子”这三个字,登时面色大变,他死死的盯着韩非,道:“你……你……到底是谁?” 韩非侧过头去,一把将脸上的人皮面具给揭了下来,露出了他那张俊秀的面庞。 “你……” “怎么可能?” 张良彻底愣住了。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韩非,看着这个曾经无比熟悉的面孔。 脑海之中瞬间就浮现出了过往的无数画面。 多少年了,他以为今生再也见不到这个人了。 可是,偏偏这个本该死了十几年的人,就这么突兀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饶是张良这些年经历了不少事,此刻,也有些难以接受了。 叶千秋缓缓转身走出了这间牢房,顺便将房门给关上。 片刻后,牢房内传来了轻轻的哽咽声。 叶千秋没有刻意去听牢房内张良和韩非的对话。 他对两个人讲了些什么不感兴趣。 他只关心一个结果。 那就是韩非能不能劝降张良。 他一点都不担心不能劝说卫庄归秦,因为卫庄并不是一个彻底的反秦之人,只要韩非活着,卫庄自然便能理解一切。 但张良则不同。 张良是韩国旧贵族,祖上五代都是韩国相邦。 韩非能否说服张良,还是一个未知数。 若是张良不从,那只能对他痛下杀手了。 韩非和张良谈了许久。 两个时辰后,韩非方才从地牢之中走出。 韩非来到地牢外,和等候了多时的叶千秋点了点头。 叶千秋见状,负手望了望那天边的晚霞,悄然说道:“快了……快了……一切都快要结束了。” “就像这落日霞光一样,总有人要绽放出最后的光彩。” …… 七日之后。 蜃楼启程的日子终于到来。 一大早,嬴政便醒转,叶千秋给嬴政梳理了经脉之后,一旁的赵高伺候着嬴政穿上了帝皇的黑色冕服。 用了早饭之后,嬴政的车架又浩浩荡荡的从将军府出发了。 目的地是停靠在桑海城海滨之处的蜃楼。 叶千秋没有和嬴政同乘一副车架,而是让晓梦跟着嬴政。 他自己则是悄然来到了蜃楼之上和在蜃楼潜伏了许久的逍遥子汇合。 此时,只听得那桑海城内外,长长的号角声响起。 蜃楼楼船之上,以星魂、云中君为首的一众阴阳家弟子率众在甲板上排列开来,后边站着的是五百仙童仙女。 两侧则是气势汹汹,手持大戟的五百秦军锐士。 蜃楼犹如一只巨兽一般,缓缓张开了大口。 此时,城中早已经戒严。 但是,在不远处,城中的百姓早已经围在了他们可以驻足的地方观望着。 今日,是蜃楼启程出海之日。 城中百姓也早已知晓。 皇帝要亲临目送蜃楼出海。 百姓们自然要来看热闹。 此时,已近正午时分。 阳光透过云层,从天际之中洒下。 蜃楼大嘴一张,宽阔的长板阶梯从蜃楼的口中吐出,朝着城门前的吊桥去一直延伸而去。 四周两岸,到处都是百姓们的惊叹之声。 如此庞然大物,再次让桑海城的百姓们见识到了什么才是鬼斧神工一般的造诣。 此刻,叶千秋已经站在蜃楼之上的一处隐秘之地,和逍遥子并肩看着岸边的人头涌动。 逍遥子道:“掌门,今天来的人可还真不少。” 叶千秋道:“就是不知道其中掺杂了多少农家弟子。” 逍遥子道:“墨家叛逆不会选择在皇帝登船的时候行刺吧?” 叶千秋笑道:“无妨,有晓梦跟着,纵使是墨家的人提前出手,晓梦阻挠片刻还是可以的。” 海风吹拂的更大了一些。 此时,不知道人群之中谁喊了一声。 “皇帝来了!” 只见那城门口处,嬴政的车架快速驶出。 片刻后,头戴平天冠,身着黑色冕服始皇帝嬴政在万众瞩目之下,从车架上走了下来。 在嬴政身侧跟着的,除了晓梦之外,就是赵高。 剩下的秦军锐士则都守护在左右。 在外围,还有排列整齐的秦军锐士在维护秩序,不许任何闲杂人等靠近。 此时,只见早已经在一旁等候多时的李斯、蒙恬和扶苏信步走上前来。 蒙恬躬身拱手道:“请皇帝陛下登上蜃楼,一览大海风光。” 始皇帝嬴政微微颔首,挺胸抬头,按住腰间悬挂着的天问剑,沿着那吊桥阶梯,朝着那蜃楼之上大步行去。 就在此时,桑海城海滨附近的人群之中。 一道道人影悄然隐现。 在这秋意盎然之际,肃杀之气,已悄然升起。 海浪波涛之声,与百姓的欢呼之声融合在了一起,形成了一股巨大的声浪,仿佛是在朝着这天地间诉说着什么。 第60章 刺秦刺秦,血流成河(万更求订阅!) 秋风吹拂着海浪。 始皇帝嬴政一步一步沿着那蜃楼楼船上延伸下来的阶梯,往上走去。 蜃楼楼船体型巨大,无法靠岸,只能使用这长达三百米的阶梯让岸上的人登船。 这三百米的阶梯,始皇帝嬴政走了很久。 他的步伐稳健,神色冷峻,每一步都是那么的令人心颤。 作为大秦帝国的皇帝,他掌握着至高无上的权柄。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今日,注定要血流成河。 他要在这桑海之滨大开杀戒。 他要血来染红这片齐鲁大地,让那些反秦的叛逆份子,永远消亡在这片土地之上。 嬴政手中的天问剑握的更稳了。 透过平天冠的珠帘,他看到了在那上方甲板之上站立的阴阳家众人。 嬴政的面容更加冷酷了。 阴阳家……东皇太一…… 良久之后。 嬴政终究走上了蜃楼的甲板。 以星魂、云中君为首的阴阳家众人,率领五百童男童女朝着嬴政躬身拱手道:“拜见始皇帝陛下!” 嬴政大步流星的走到了甲板的高台之上。 那里已经摆放好了帝座。 嬴政走上高台,晓梦就跟在嬴政左右。 此时,只见随后而来的李斯上前,在台下朗声道:“陛下,吉时已到!” 嬴政微微颔首,站在高台中央,抬手道:“宣读祭文!” “祭祀海神!” 在一旁等候多时的司礼大臣走了出来,站在台前,开始宣读祭祀海神的祷文。 “大哉海神,伏唯告之,大秦立国,水德为运,海神乃本,我为臣民。” “秦帝嬴政,遣使来拜。海神佑秦,赐我仙药,使嬴政得以长生哉!” “若得如此,秦帝将常祭海神,常纳贡礼。” “大秦皇帝三十五年秋日祭告。” 祷文宣诵完毕,司礼大臣向大海拱手高宣一声向海神奉送祭品,两排童男上前,便将三头活生生的牛羊猪抛向了万顷碧海之中。 紧接着,云中君徐福上前,朝着嬴政一拜,然后也开始宣诵祭告海神书。 “大哉海神,散人徐福受皇帝之托,入海为皇帝求仙。” “祈望海神:于约定仙岛会我秦使,赐长生于皇帝,赐国运于大秦,使徐福不负使命。” “大秦皇帝三十五年秋日祭告。” 随着云中君徐福的话音落下,绵绵悠长的雅乐响起。 云中君徐福向嬴政深深一躬,朗声道:“陛下,老夫此次出海,定当为陛下趟开仙道,取回长生不老药。” 嬴政微微颔首,道:“徐福,希望你不要让朕失望!” 云中君躬身道:“老夫定然竭尽所能!” 此时,嬴政朗声道:“拿酒来!” “朕要为徐福践行!” 嬴政话音一落,有侍者早已经上前,将酒水奉上。 而云中君身前也早已有侍者上前,送上了满载酒水的酒爵。 只听得嬴政高举酒爵,意气风发,朗声道:“今日浩浩长风,朕祝尔等一路顺风。” “取回长生不老药!” 云中君徐福举起酒爵,高声道:“谢陛下!” 然后,将酒爵之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待这一爵酒饮完,嬴政再说道:“东方之日兮,出于浩洋。” “纳我百川兮,大海荡荡。” “大秦新政兮,绵绵无疆。” “诸君,共勉!” 嬴政话音落下。 李斯当即带头深深一躬,朗声道:“大秦万年!皇帝陛下万年!” 李斯这么一带头。 蒙恬、扶苏、还有一众随行臣子,外加阴阳家众人,五百童男童女,还有蜃楼之上的秦军锐士,皆是齐齐高呼。 “大秦万年!皇帝陛下万年!” 声音伴随着海浪传至了桑海城四周。 在桑海城四周戒严的一众秦军锐士也尽数高呼道:“大秦万年!皇帝陛下万年!” 声浪一浪盖过一浪,传至远方。 叶千秋和逍遥子站在蜃楼的隐秘之地,听着这浩浩荡荡的呼啸之音,皆是一脸平静。 良久之后,声浪停歇。 云中君道:“请陛下到望楼参观!” 蜃楼之上,最高的便是望楼,视野极为开阔。 嬴政微微颔首,前方早已经有大秦锐士立在两旁。 嬴政走下高台,走在前方,李斯、蒙恬、扶苏、晓梦、云中君等人皆跟在嬴政身后。 待嬴政进了登上望楼的阶梯,下方围观的人便已经看不清楚船上到底是什么情况了。 很快,嬴政便走到了望楼之中。 望楼之中内铺红毡,并放置着座榻、卧榻、书案、笔具等,是让皇帝可以在此歇息,顺便观赏大海。 嬴政走进楼中,左右一看,果然是通透敞亮,一眼望去,大海在遥远之处与天空融为一线。 嬴政观望一番之后。 赵高带着一众内侍摆下了小宴席,与李斯几位大臣在望楼聚饮,为云中君等人践行。 片刻之间,望楼上已经列开了几张酒案,兰陵酒炖海鱼的香味便飘了开来。 “陛下,大海可真大!犹如陛下的胸怀一般广大!” 李斯举爵,一声由衷的感怀,虽然是拍马屁,但还是让嬴政有几分高兴。 今日虽然是肃杀之日,但想着蜃楼出海之后,有可能带回长生不老药来,嬴政的心中还是多了几分不该有的希冀。 只要能活下去,嬴政可以容忍阴阳家犯下的大逆之罪。 宴席进行到一半,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这时,只听得云中君徐福道:“陛下,老夫近来刚刚炼得一炉丹药,可令陛下神清气爽,固本培元。” 嬴政一听“丹药”二字,不禁想起了月神曾经进贡给他的那几枚丹丸。 嬴政心中冷哼一声,但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只听得他朗声道:“呈上来!” 徐福微微躬身,朝着那边的童男童女示意道:“给陛下奉丹!” 一名童女手捧玉盒,走了出来,朝着嬴政桌前行去。 那童女眉清目秀,低着头,不敢抬头看嬴政,待走到距离嬴政不到一米的时候。 童女停步。 就在这时,只听得一声巨响从外面传来。 轰隆! 紧随而来的是一种地动山摇的感觉。 仿佛海啸突然降临了一般! 只听得外面有人大声喝道:“不好了,敌袭!” “敌袭!” 嬴政微微蹙眉,心中刚刚暗道,终于开始了。 就在这时,异变陡然升起! 只见那童女猛的抬头,将手中的玉盒轰然朝着嬴政的身上甩去。 紧接着,一抹寒光乍现。 她的身体周围瞬间好似出现了片片雪花,一抹浅蓝色的绸带瞬间从她的双臂之间朝着嬴政激射而去! 她的速度太快了! 快到了让人难以置信的地步! 绸带仅仅是一个呼吸,便已经递到了嬴政的面门之前。 嬴政早有防备,早已经往后退去。 就在这时,一抹白光浮现在嬴政的身前! 一道凹凸有致的身形缓缓浮现。 是晓梦! 晓梦的手中握着一柄剑,剑名秋骊! 那名童女见状,登时翩翩起舞,一跃而起,想要越过晓梦给予嬴政致命一击! 然而,下一刻,秋骊剑已经出现在了童女的胸前。 扑哧! 秋骊剑没有遇到一丝阻隔,刺进了童女的胸膛,她的脸上泛起惊骇之色。 晓梦的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她挥剑拔剑只在一瞬之间。 干脆利落,一气呵成,动作快到了极致! 仿佛一切都是那么自然而然。 嘭! 童女的身体重重的落在了地上。 就在这时,只听得望楼四周一声巨大的声响袭来。 只听得嘭的一声巨响! 木板四溅! 望楼的一旁已经碎裂开了一个大口子! 一个手持铁锤,身材高大的健硕男子闯了进来! 墨家统领大铁锤到了! 嘭! 大铁锤再度挥起手中铁锤,将望楼四周的墙板全部轰碎! 望楼的一切立刻呈现在了天地之间。 下一刻,一道白色身形从天而降! 他褐色的长发,随风飘起,落在了那名童女的身旁。 当他看到已经奄奄一息,胸前印着一朵雪花的童女之时,他的眼中满是血丝,脸上泛起疯狂之意。 “阿雪!” 高渐离痛苦的呼喝一声。 原来躺在地上的童女竟然是雪女假扮的。 由雪女来做第一个行刺者,本就是充满了危机。 但高渐离怎么也没想到,雪女会倒下的这么快! 雪女躺在地上,生机正从她的体内不断的流逝,她迷离的眼神之中只有高渐离的影子。 雪女抬起手臂来,想要抓住高渐离,但最终还是无力的垂落下去。 “小高,快动手!” 那边,大铁锤挥舞着铁锤,早已经将数名秦军锐士给扫到了望楼下面。 此时,蒙恬早已经挥剑而去,奔着大铁锤冲去,一边急奔,一边大呼道:“护驾!” “护驾!” 扶苏拔出长剑,身形一闪,朝着嬴政身旁掠去。 那里已经有一道黑影急速朝着嬴政飞去。 一道薄巧锋利的小轮破空而至,直指嬴政。 嘭! 晓梦手中不知何时又出现了一柄拂尘,她手中的拂尘一甩,便将那锋利的小轮给击飞了出去。 嬴政看到扶苏过来保护他,沉声喝道:“扶苏,去诛杀叛逆,朕这里不用你担心!” 扶苏闻言,当即朝着那瞬飞轮的主人盗跖跃去。 剑光一闪,盗跖的身形被迫从半空之中往后一退。 此时,高渐离看着已经没有了气息的雪女,眼中泛起了熊熊仇恨的烈火。 只见他手持水寒剑,身体周围突然出现无数冰晶。 “这世上最危险的东西,不止会伤别人,还会伤自己。” “风萧萧兮……逆……水……寒……” 一向谨慎的高渐离脸上满是疯狂之色。 他疯狂燃烧着自己的生命力,无数冰锥突然从他的身体周围爆射而出。 朝着四周快速蔓延而去。 直接朝着晓梦覆盖! 晓梦双手一抬,一道光幕出现在了她的身前。 一切仿佛在一瞬间停滞下来,高渐离逆水寒幻化出的冰锥无法再前进一步。 晓梦的眼中无悲无喜,下一刻,高渐离眼中的世界变成了灰白之色。 “这是……” 高渐离有些惊骇。 “天地失色!” 晓梦轻声念出这四个字。 随着这四个字的落下,晓梦的剑已经抵在了高渐离的面前。 只听得长剑嗡鸣之声响起。 高渐离竟然在这瞬息之间反应过来。 横剑于胸前。 晓梦的秋骊剑抵在了高渐离的水寒剑之上。 二人争锋相对,谁也不让谁! 此时,望楼之中。 阴阳家的众人早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些本该伺候左右的童男童女也早已经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 就在望楼之上打斗最为激烈之时。 蜃楼之下的桑海城城墙已经破开了一个大洞! 只见一个巨大的朱雀机关鸟在空中盘旋,还有一只长达数十丈之余的巨大黑影盘旋在高空之中。 朝着桑海城附近的秦军不停的抛着巨石。 那城墙之上的大洞,便是由那巨大黑影砸开的。 嘭! 每一块巨石掉落,都会砸死数十名秦军锐士。 桑海城的四周已经乱做了一团。 此时,不知从何处冲出来的农家弟子大声呼喝道:“杀秦狗!” “诛暴君!” “杀秦狗,诛暴君!” 嘭,一道身形从破碎的城墙中冲出,一柄宽阔的巨剑横空而至,直接将数十名秦军砍飞。 胜七那巨大的身形飞速从城中奔出,他的身后还带着数千名农家弟子,只听得胜七大声呼喊道。 “跟我冲!” “冲到蜃楼之上,诛杀暴君嬴政!” 那边,一个身着紫袍的独眼男子手持一把长剑,从城门的另一边率众跃出,只听得大喝一声。 “给老子上!” “不能被胜七那个混蛋比过去!” 另一边,一股强大的剑气席卷而出,风声呼啸之间,一个身形壮硕的大胖子,手持双剑,大步行来,身上的铃铛响动个不停。 在他的身旁还站着一名秀气端庄的女子。 “姐姐,好好玩!” 大胖子身后的风车呼呼转着,他看着四周早已经乱做一团的人群,嘻嘻笑道。 田言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显露出强大的自信,今日这一仗,定然要让暴君嬴政饮恨! “阿赐,小心点。” 大胖子闻言,双剑一挥,道:“宝宝知道了,姐姐。” 话音刚落,人已经冲了出去。 双剑一挥,剑气横贯而出。 数十名秦军倒在了这股强横的剑气之下。 此时,桑海城外,已经是喊杀声一片。 到处都是厮杀呼喊之声。 有农家弟子跃上了城头,将城头给占领。 有农家弟子在农家头领的带领下,从城墙边窜出。 许多看热闹的的百姓,四散而逃,但不少人被这股人潮给挤压在地,踩踏至死。 农家弟子挥剑、扬刀、持戟朝着帝国的精锐杀了过去。 有人结成了地泽大阵,将一些帝国精锐团团围住。 一时间,杀气、血气弥漫起来。 …… 蜃楼之上。 叶千秋看着已经乱做一团的桑海城下,朝着一旁的逍遥子说道:“逍遥你先去助晓梦保护皇帝。” 逍遥子微微颔首,身形一闪,早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此时,叶千秋明显的感觉到了蜃楼正在缓缓开启。 他一蹙眉头,朝着那蜃楼的甲板之上看去。 只见那本该张开的喉舌阶梯,正在缓缓的朝着楼船之中收去。 叶千秋冷哼一声。 “想走,没那么容易。” 话音一落,叶千秋的人影消失。 …… 蜃楼的机关舱之中。 星魂正在对着一名公输家的弟子施展控心术。 只见他的身上泛起淡淡的幽光,朝着那名公输家的弟子身上延伸而去。 星魂的脸上露出得意之色。 一旁的大司命朝着星魂说道:“恭喜星魂大人的控心术又有精进。” 星魂淡淡一笑,道:“雕虫小技罢了。” “只要蜃楼启动,顺利出海,我们按照东皇阁下的计划行事。” “嬴政便只能沦为我们的傀儡了。” 大司命道:“农家与墨家的叛逆份子联手行刺,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皇帝应该感谢我们将他带离这危险之地才是。”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从机舱之中出现。 “本来不想这么快杀了你们。” “但现在看来,你们已经没有了活着的必要。” 星魂和大司命听到这个声音,顿时回转过身去。 “是谁!” 大司命在转身的同时,她的双手已经变得犹如火焰般赤红,并且呈现出奇异的银色花纹,指甲漆黑如墨,诡异之极。 “太玄子!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星魂看到叶千秋的一刹那,顿时脸色一变。 “什么,他是太玄子!” 大司命亦是惊呼一声。 太玄子的名号在阴阳家可是让不少人胆寒。 叶千秋一脸冷漠的看了星魂和大司命一眼。 信手一挥,两抹玄光已经从他的指中透出,顷刻间穿过了星魂和大司命的眉心。 “你!” 星魂还来不及反应,他瞪大了眼睛,直愣愣的看着叶千秋,然后怦然倒地。 大司命妖娆的身形,随之倒下。 倒死的那一刻,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世上竟然会有人可以在顷刻之间就取掉她的性命。 …… 望楼之上。 大铁锤施展出了他的平生绝技,雷神锤之下,雷光闪烁。 蒙恬和大铁锤缠斗在一起,竟然渐渐有些难以支撑。 大铁锤的一身巨力,着实让蒙恬有些难受。 就在这时,逍遥子的身形出现。 只见逍遥子手中剑光一闪,直抵大铁锤的胸前,大铁锤见状,急忙往后一退。 蒙恬看到逍遥子出现,大声说道:“逍遥先生,来的正好!” 逍遥子往嬴政那边一看,只见晓梦一人站在嬴政身前,长剑挥舞之间,已经将高渐离给逼退。 高渐离猛然吐出一口鲜血,身上遍布寒霜。 只听得他仰头大呼一声,声音之中充满了凄厉之意。 “班大师!” “快!” “时间来不及了!” “下手!” “启动青龙!轰死嬴政!” 此时,天空之中,巨大的机关朱雀,还有机关青龙盘旋而来。 徐夫子坐在机关朱雀之上,掌控着机关朱雀,在蜃楼的上空不停翱翔。 而就在机关朱雀的不远处,硕大的黑影漫空而来。 那是机关青龙! 机关青龙是墨家四灵兽之一,主兵战杀戮。 掌控着机关青龙的班大师,听到了在望楼之上高渐离的呼喊之声。 庞大青龙黑影遮天蔽日,朝着望楼的上空飞去。 “班大师,快!” “动手啊!” 高渐离剑光一闪,朝着晓梦再度飞奔过去。 “小高!” 班大师一脸的为难之色。 机关青龙和机关朱雀,本来是他们用来逃生用的。 但是,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若是不用机关青龙将望楼给轰碎。 那今日的刺秦计划,恐怕就要无功而返了! “小高!” “盗跖!” “大铁锤,下辈子再见了!” 班大师一狠心,直接搬动机关青龙的攻击机关。 一颗巨大的火石从机关青龙的喉舌之中喷涌而出,朝着望楼直接冲去! 就在这时。 若是这颗巨大的火石砸在望楼之上,望楼之上的人不死也要重伤! 巨大的火石裹挟着飓风之力,速度奇快无比,犹如从天而降的陨石一般。 …… 望楼之上,扶苏看到这一幕,当即大喝一声。 “晓梦大师!” “快带父皇走!” 蒙恬和逍遥子见状,蒙恬大急道:“逍遥先生,快去救陛下!” “这里我来挡着!” 逍遥子没有犹豫,身形一闪,已经朝着嬴政所在的位置掠去。 嬴政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惊慌之色。 他相信国师不会让他有事。 晓梦无悲无喜,仿佛没有看到从天而降的巨大火石一般。 她手中长剑挥舞,侧身而出,剑尖已经落在了高渐离的吼前。 高渐离猛地一抬剑,将晓梦的秋骊剑给击飞半寸,堪堪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击。 高渐离的脸上露出疯狂之色。 “今天,我要让你们一起陪葬!” “青龙出手,非人力可挡!” 晓梦冷哼一声。 “你高兴的太早了!” …… 桑海城四周。 正在与秦军锐士不停厮杀的农家弟子自然无暇顾及天降火石的这一幕。 但是,农家侠魁田言看着那天降火石,以风雷之势朝着望楼砸去。 她的脸上亦是忍不住露出感慨之色。 “墨家之人,当真是舍生取义。” 她心中暗暗想着,这次和墨家之人合作,当真是她继任侠魁之后做出的最正确的决定。 墨家之人,如此悍不畏死,只为将嬴政灭杀。 只要嬴政一死,大秦必乱! 到时候,就是她田言率领农家十万弟子席卷天下的时机。 就在这时,只见半空之中突然出现一道身形。 “那是!” 田言仿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个人影居然出现在了快速降落的火石之下。 是谁居然有这么的胆子,他不要命了吗? 下一刻,在田言的注视之下,只见那急速坠落的巨大火石在顷刻之间便停滞在了半空之中。 而那个让田言以为是找死的人,自然是叶千秋。 只见叶千秋横跨虚空,用先天一炁将那急速坠落的巨大火石给控制在了半空之中。 “怎么可能!” “太玄子已经成仙了吗?” 机关青龙之上,班大师的脸上满是惊骇之色。 下一刻,只见叶千秋推着那巨大的火石奋力朝着机关青龙冲了上去。 盛大的火光弥漫着天际。 这一幕深深的震撼了所有在场的人,蜃楼之上的秦军锐士高呼。 “天神降世!” “天神降世!” 嘭! 随着一声巨响。 机关青龙被叶千秋反推而上的巨大火石给撞的摇晃不已。 下一刻,叶千秋的身形瞬间出现在机关青龙的上空。 他手中凝聚出湛蓝色的雷光,朝着机关青龙奋力一甩。 数十道宽达丈余粗的雷霆从天而降,直接将机关青龙给淹没。 班大师与机关青龙彻底化为了灰烬,从天空之中飘落。 “这是掌控雷霆的仙神吗……” 桑海城外,田言看着这一幕,满脸都是惊骇之意。 若非亲眼所见,她岂敢相信世上竟然还有如此堪比仙神一般的人物。 田言满是胆寒,她的心头突然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兆。 她当即朝着那边还在大杀四方的傻弟弟田赐喊道:“阿赐!” “快退!” “撤!” 田赐被被天上轰隆隆的巨响所吸引,他听到姐姐田言的呼喊之声,还不忘回过头来,和田言喊道:“姐姐,姐姐,天上打雷了!” 田言被气的不轻,急忙大声喊道:“快走!” 田赐见状,急忙朝着田言飞奔过来。 田言朝着一旁的吴旷说道:“吴总管,命人吹号,撤!” 吴旷也在震惊之中,他刚刚和田言一起目睹了蜃楼上空的那绝世身姿。 帝国之中竟然还有如此比拟仙神一般的人物。 那墨家的机关青龙乃是墨家最神秘的机关兽,威力之大,难以想象,绝非人力可以抗衡。 可是,居然有人可以在招来雷霆,将那机关青龙给彻底毁掉! 若非亲眼所见,他根本不敢相信,世上竟然有如此恐怖的力量! 吴旷急忙点头,朝着远处的桑海城头奔去,必须要撤了! 不然,今天,农家的人都得交代在这里。 就在这时。 桑海城的城头之上,出现了数道身形。 卫庄的黑金衣袍在城头之上呼呼掠起。 衣衫飘飘的白凤环抱双臂站在城墙的另一端。 另一边,狂暴无比的天泽踏空而来,森寒的锁链漫空飞舞。 身着片缕的焰灵姬坐在了无双鬼的肩膀之上,和百毒王跃下了城头。 在城墙破开的那个大洞口前,一身皑皑白衣的白发血衣侯白亦非和浑身漆黑的墨鸦缓缓浮现出身形。 只见卫庄高高一跃,从城墙之上跃下,朝着田言行去。 田言见状,眼中满是戒备之色。 “卫庄,你要干什么!” “你忘了你和张良的约定了吗?” 卫庄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多余表情,他一脸冷漠的看着田言,手中的鲨齿剑已经出现。 他朝着田言说道:“今天,农家的人,一个都走不掉!” 田言怒喝一声,道:“卫庄,你要想清楚你在做什么!”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天泽、白亦非出现在了卫庄的左右。 天泽扭了扭脖子,朝着田言说道:“我已经很久没有杀个痛快了。” 田言面色难看的看向天泽,她手中的剑已经扬起。 “你们这帮秦国的走狗!” “阿赐,杀!” 随着田言一声令下。 田赐的身上顿时泛起强烈的杀气,他朝着卫庄三人看去,憨声道:“你们三个一看就不是好人!” “你们惹我姐姐生气,我要撕碎你们!” 下一刻,只见田赐双剑起舞,干将莫邪剑势雄浑,朝着卫庄三人杀去。 天泽身后的锁链急速飞出,将田赐挡在身前。 天泽一脸邪魅的看着天泽,淡淡说道:“大傻子,让我来收拾你。” 田赐气的哇哇乱叫。 “我不是傻子!” 嘭! 阴寒的锁链与干将莫邪交击在了一起。 阴寒之气弥漫天际。 卫庄看着田言,淡淡说道:“农家侠魁,我倒是很想见识见识你的剑法如何。” 田言道:“如你所愿!” 唰! 惊鲵剑出鞘,田言如同一道飞影一般,朝着卫庄刺去。 剑气轰鸣而起,顿时将四周的地面都为之皲裂。 那边,天泽更是飞沙走石,和田赐打的难舍难分。 此时,农家的人在城墙之上,已经吹起了农家特有的撤退号角。 号角声刚刚吹起。 一黑一白两道身形就已经出现在了那里,黑色的羽毛和白色的羽毛从天而降。 吴旷看着飘然而出的二人,脸上泛起凝重之色。 “流沙八大天王之二墨鸦,白凤。” 墨鸦淡淡一笑,道:“这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但绝对会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吴旷手中长剑一挥,脸上一寒,道:“那就试试!” 唰! 一道白羽飞出,直指吴旷咽喉。 吴旷长剑一甩,将白羽击落。 黑色的羽毛已经落下。 三个呼吸后。 吴旷的身子重重的往后倒去。 他的胸前插着一黑一白,两个羽毛。 …… 望楼之上。 巨大的轰鸣之声,让望楼之中的争斗都为之停歇。 盗跖一边急速奔走,和扶苏绕圈圈,一边怪叫一声。 “不好,是太玄子!” 正在和晓梦进行对决的高渐离听到盗跖的话音,心神顿时失守。 扑哧! 晓梦的秋骊剑刺在了高渐离的心房之上。 随后,一脸的冷漠将秋骊剑拔出,又往后退去,静静的站在了嬴政的身前。 高渐离往地上半跪而去。 他双眼失神的看着前方。 嬴政就在眼前,可是这不过十步之远的距离,却是成了他难以逾越的天堑。 此时,高渐离耳边响起了巨大的轰隆声响。 他想抬头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但是,他已经无力抬头。 下一刻,他的眼前出现了一道身形。 白衣飘飘,如同谪仙一般的人物。 “太玄子……” 高渐离看着悄然出现的太玄子,他捂着自己的胸口,发出了颤音。 他缓缓的朝着地上倒去,向着雪女的尸体伸出了手臂。 片刻后,高渐离的右手指尖触碰到了雪女的尸体。 他的身下,已经满是血水。 他用尽自己最后的一丝力气,喊了一声“阿雪……”。 他仿佛看到了当年在易水河畔送别荆轲之时的画面,又仿佛看到了他和雪女相互依偎的画面。 他的耳边仿佛还在回荡着“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 那边,盗跖看到雪女、高渐离身死,班大师和机关青龙一同葬身雷海。 眼中满是怒火,他的心头已经被怒火填满,他此刻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杀掉嬴政,杀掉嬴政! 只见他将电光神行术催到极致,朝着嬴政杀去。 “嬴政,受死!” 嘭! 下一刻,盗跖的身形从半空之中坠落。 他的眉心多了一点血花。 叶千秋信步往前行去,盗跖的尸体就落在他的左侧。 叶千秋朝着还在奋力挥舞着铁锤的大铁锤看去,随后,轻轻拂了拂袖袍。 大铁锤犹如被一股磅礴的重力砸中了身躯一般,直接被轰飞了出去。 片刻后,大铁锤的身体重重的落在了机关阶梯之上,然后顺着那阶梯朝着海边滚了下去。 当大铁锤的身体滚到吊桥下时。 他已经是血肉模糊。 血腥气弥漫在天际之中,随着海风飘荡。 望楼之中。 墨家前来行刺的的五位统领全部伏诛。 叶千秋回转身躯,朝着逍遥子说道:“逍遥,你去下边船舱,找到云中君和赵高的下落。” 逍遥子点了点头,顿时朝着蜃楼的下方掠去。 此时,扶苏、蒙恬都已经朝着嬴政围了过去。 扶苏一脸急切的看着嬴政,道:“父皇,没事吧?” 嬴政面不改色的站起身来,淡淡说道:“无妨。” “赵高呢?” 嬴政本来没有注意,但是当刺杀发生之后。 他发现,本来应该出现护驾的罗网六剑奴和赵高却是全都没有出现。 嬴政此时已然明白,赵高一定已经和阴阳家的人勾结在了一起。 只听得蒙恬回道:“陛下,刚刚慌乱之间,赵高和阴阳家的人似乎在一刹那间都消失不见了。” 李斯从一旁的桌前战战兢兢的走了过来。 刚刚的一场混战,他差点就被高渐离搞出来的冰锥给弄死。 晓梦只管保护嬴政,对李斯可是没有半点照顾。 李斯朝着嬴政躬身道:“陛下,蜃楼防备如此严密,墨家叛逆居然能倾巢而至,登上蜃楼,定然是阴阳家与墨家叛逆勾结。” “此事一定要严查!” 嬴政冷哼一声,道:“蒙恬,立刻让章邯带影密卫在蜃楼彻查!” “将赵高和阴阳家的人都给朕找出来!” “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他们找到!” 蒙恬当即躬身退去。 这时,叶千秋朝着晓梦说道:“保护好陛下。” 晓梦微微颔首。 叶千秋飞身而出,朝着桑海城前落去。 此时,桑海城四周,三万农家弟子已经是且战且退。 撤退的号角声一响起,这些农家弟子便已经没有了战意。 帝国的精锐龙虎骑军和安西镇军已经浩浩荡荡的从城中开出,朝着农家弟子围剿而去。 农家弟子虽然有三万余人,要比桑海城中的秦军军力多出一万多人。 但是,作为帝国精锐,农家普通弟子的战力自然不能相提并论。 特别是龙虎骑军一经奔出,农家的普通弟子更无反抗能力。 残臂!断肢! 血流成河! 血腥味十分浓重,将桑海城海滨处的海水都给染红了。 城门前,田言和卫庄的战斗已经到了白热化阶段。 卫庄剑光一抖,田言借助卫庄的鲨齿剑往后一退。 卫庄往腰间一摸,一脸冷漠的说道:“很少有人能让动用第二把剑,你……很不错。” 田言冷哼一声,道:“卫庄,你枉为鬼谷高人!” 卫庄淡淡说道:“你以为,这种言语会影响我拔剑的速度吗?” “当我的第二把剑出鞘,你的命就已经不属于你自己。” 就在这时,叶千秋的身形缓缓出现在了卫庄的身旁。 “小庄,你太浪费时间了。” 卫庄:“o(╯□╰)o……” “是你!” “原来是你,大秦国师,太玄子!” “我早该想到是你的!” 田言一脸惊骇的看着叶千秋。 叶千秋负手道:“你身为罗网的一把剑,却想反噬主人,看来,赵高把你调教的很不成功。” “他自己成为了一头白眼狼,将你也调教成了一头狼。” “这样,不好。” “惊鲵,你的侠魁梦,结束了……。” 随着叶千秋的话音落下。 一柄飞剑从后边穿过了田言的胸膛。 扑哧! 田言一个踉跄,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胸膛。 她的眼前渐渐模糊,仿佛回想起了当年的那些往事。 仿佛回想起了她的娘亲,还有她曾经第一次加入罗网之时,见到叶千秋时的画面。 嘭! 田言的身躯往前倒了下去。 那边,田赐看到田言倒了。 当即大声呼喊道:“姐姐!” 他立马陷入了暴走状态,剑气猛然泛起,一剑璀璨,将天泽给直接击退。 天泽的被田赐的剑伤到了腹部。 他要再追上去和田赐一决高低。 这时,田赐早已经朝着叶千秋冲了过来。 “啊啊啊啊……我要杀了你!” 田赐的双眼通红,他手中的干将莫邪剑爆发出惊人的气势。 不远处的天泽看到这一幕,不禁舔了舔嘴唇,悄然说道:“这个大傻子还真是变态啊。” “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 叶千秋看着朝着他猛冲而来,陷入癫狂的田赐,毫不留情用一颗掌心雷结束了他短暂的一生。 田赐肥硕的身体倒在了田言的身边。 临死之前,他的嘴边还在呢喃。 “姐姐……” 叶千秋抬步而走,朝着一旁的卫庄、天泽说道:“农家的人一个都不能放走。” “胜七、田虎朝着西北方向逃了。” “务必将他们追回来!” 卫庄和天泽点了点头,顿时朝着西北方向飞奔而去。 此时,帝国精锐对农家弟子的围剿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只听得叶千秋吸了一口气,然后朗声说道:“农家贼首田言已死!” “农家众弟子,降者不杀!” 叶千秋的声音随着海风朝着桑海城的四面八方散去。 “农家贼首已死!” “降者不杀!” 一众帝国精锐跃上了城头,将桑海城城头的农家弟子尽数诛杀之后,随着叶千秋的声音大声呼喊道。 声浪一浪高过一浪。 朝着四周散去。 此时,有农家弟子见大势已去,当即丢下兵器,大声喊道:“我投降!” “我投降!” 有一人带头,便有人效仿。 霎时间,一大片农家弟子纷纷丢下兵器,跪地求饶。 此时,桑海城外,早已经是尸体横陈,血流成河。 随着投降的声音越来越大。 抵抗的农家弟子越来越少。 没过了多久,喊杀声开始渐渐平息。 此时,叶千秋朝着蜃楼之上观望而去,他的神识在顷刻间朝着蜃楼之中蔓延而去。 他能感觉到蜃楼的船舱之中,有一股奇怪的波动正在传出。 片刻后,叶千秋的身形消失在了原地。 第61章 飞龙在天,道家元清(万更求订阅!) 蜃楼之上,机关重重,御鬼阁之内。 激烈的打斗声正在响起。 片刻之后,打斗声停歇。 云中君对着被锁链紧紧锁住的项少羽淡淡说道:“吃了这枚御鬼丹,你就会忘记所有的痛苦。” “变得和他们一样。” 说着,云中君朝着四周看去。 这间御鬼阁,是他特意储存药人的地方。 有了这些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药人,他便能拥有很多听话的劳力。 另一边的石柱之上,石兰被紧紧的绑在了石柱上。 项少羽和石兰之所以出现在蜃楼之上,是因为他们前几日在桑海城中遇到了公输仇。 在与公输仇的较量之中。 二人从山崖坠落,被迫潜入蜃楼之中。 进入蜃楼之后,他们二人发现蜃楼之中机关重重。 在发现这御鬼阁之后,二人与御鬼阁之中的药人发生了剧烈的打斗。 因此而惊动了从望楼逃离的云中君徐福。 这些药人可都是云中君的宝贝,不能出半点意外。 于是,云中君身形一转,与星魂他们分开,先来到了御鬼阁当中,处理突发情况。 此时,项少羽和石兰都已经被云中君给捉住。 项少羽的趴在地上,不停的干呕着,浑身痉挛不已。 云中君负手在前,淡淡说道:“一次服用五枚御鬼丹,是会有一点点不舒服。” “但没事的,只要能撑过来,就一定能成为我听话的好孩子。” “哈哈哈……” “我要好好欣赏一下我的最新杰作。” 云中君的脸上露出笑意,他走到少羽身旁,双手按在了项少羽的肩上,一触而离。 他的脸上泛起惊讶之色。 “果然不愧是项氏一族的少主,的确是天赋异禀,是不可多得的好材料啊。” “浑身竟然充满了这般强大的力量。” “你的存在,比起那些普通的药人来,可是要强上太多了。” “哈哈,有你在,等到了海外之后,开山裂土的活儿,可就都能交给你去做了。” “公输仇那老家伙,也一定会满意的。” “哈哈哈。” 说着,只见云中君朝着一旁的一个药人说道:“你,去把他身上的锁链再加固一些。” “这样特殊的药人,还是要特殊对待。” 就在这时,云中君突然注意到了项少羽的眼神,他的面色一变,当即说道:“不好……” “御鬼丹,御人如御鬼,这小子怎么会……” 下一刻,只见项少羽突然站起身来,爆喝一声。 他身上的锁链尽数被挣脱。 云中君见状,当即朝着四周的药人说道:“快!” “快将他捉住!” 四周的药人尽数朝着项少羽扑了过去。 项少羽将锁链一甩,盘在手中,充作武器,往前一冲,三五下,便将那些药人全部都给击飞。 云中君见状,一脸的疑惑不解。 “这怎么可能?” “这不是御鬼丹的效果。” “这是……真人丹?” 说到这里,云中君朝着一旁的一个黑脸药人看去。 “虞子期!” “是你搞的鬼!” “虞子期,原来炼丹房里丢失一颗真人丹,是你偷的!” 黑脸药人的眼中泛起异样的光彩,他直起身子来,朝着云中君淡淡说道:“这几年来,我一直都在等待一个机会。” “现在,这个机会,终于让我等到了!” 云中君闻言,淡淡说道:“装什么这么长的时间,真是难为你了。” “虞子期,你服食的御鬼丹可是我亲手炼制的,你以为你能够对抗吗?” 下一刻,只见云中君信手一甩,手中一抹紫光顿时没入了虞子期的身子当中。 虞子期的身体顿时一抖,他浑身颤抖,痛苦的往下扑去。 这时,绑在石柱之上的石兰见状,不禁急切的大呼道:“哥哥,哥哥……” 石兰的眼中泛起了泪花。 她看着那耀武扬威的云中君,看着四周渐渐起复的药人,再看了看在地上痛苦不已的哥哥虞子期。 她低头朝着挂在自己脖间的玉珏看去,她的眼角落下一滴泪。 “太阳神……你能听到我祷告吗?” “你一定会保佑我的,对吧。” 只听得她突然大声喊道:“天人合一……” “天人合一……” “天人合一……” 就在这时,只听得那边的云中君大手一挥,他的手上紫气不停的升腾起来。 在他的身后顿时出现了数百个药人,那些药人犹如野兽一般,从御鬼阁的地洞之中不停的攀爬而出。 与此同时,御鬼阁的四周也同时出现了药人,药人源源不断的出现,攀爬而来。 只听得云中君朝着项少羽说道。 “对付这样的你,还用不着老夫亲自出马。” “真人丹和御鬼丹药力相冲,你将会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我的孩子们,上!” “不停的攻击,直到他没有力气反抗为止!” 项少羽双拳紧紧握住,他一脸仇视的看着云中君,就要扑出去,朝着云中君动手。 这时,一道身形缓缓出现在了项少羽的面前。 “徐福,在这里对付几个小孩子,是不是有些太丢你阴阳家长老的身份了。” 叶千秋一脸淡漠的看着云中君。 项少羽看到叶千秋的背影,脸上泛起了不可思议之色,他低声呼道:“太玄子……” 这时,只听得那边被绑住的石兰大喜失色,惊呼道:“太阳神,太阳神真的出现了。” “我就知道太阳神不会丢下我们这些虞渊护卫的。” 项少羽听着石兰的话,眼中满是不解之色。 这时,只见云中君一脸惊讶的看着叶千秋。 “太玄子……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不是应该在太乙山吗?” 叶千秋道:“赵高在哪里?” “东皇太一又在哪里?” 云中君一听,当即摇头道:“我怎么能知道?” 叶千秋信手一抬,一道掌心雷浮现在手中,缓缓道:“你如果不说,你会湮灭在这颗雷霆之下,尸骨无存。” 云中君刚想反驳,但是,他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根本无法动弹了。 云中君大惊失色,他一脸惊恐的朝着叶千秋看去,大声呼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你想要做什么!” “你不能杀我!” “我要替始皇帝陛下前往海外仙山求取长生不老药!” “你若是杀了我,便是断绝了始皇帝求取长生不老药的希望!” 叶千秋一脸淡漠的说道:“你的废话太多了。” “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 云中君的额头之上泛起了细密的汗珠。 他一脸惊恐的说道:“不,我不知道……” “我什么都不知道!” “东皇阁下在哪里,我怎么可能知道?” “赵高……赵高……” “对,赵高一定还在蜃楼之中。” “我看到他带着六剑奴从望楼之中离开了。” 叶千秋淡淡说道:“你的话,等于没说。” “现在,你可以死了。” 云中君闻言,大惊失色,他大声呼喊道:“不……你不能……” 云中君的声音在这里戛然而止。 因为,叶千秋手中的那颗雷球已经没入了他的身躯,将他的身体完全给化为了齑粉。 此时,四周的药人已经都已经停止行动。 犹如丢失了魂魄一般,像行尸走肉一般爬在地上。 叶千秋随手一抬,幽光泛起,将被捆绑在一旁石柱上的石兰给救下。 石兰当即朝着这边飞冲过来。 她看着早已经昏迷在地上的哥哥虞子期,当即将虞子期给抱起,大声呼喊道:“哥哥,你怎么了!” “石兰……” 项少羽一边一脸防备的看着叶千秋,一边拉了拉石兰。 石兰抬头,眼中泛着泪花,她朝着叶千秋说道:“太阳神,求你救救哥哥吧。” 叶千秋道:“他中毒太深,但一时半会儿没有性命之忧,你们不要乱跑,就在这里呆着。” “我还有些事要处理,等我回来,再救治你哥哥。” 石兰急忙点头道:“多谢太阳神。” 叶千秋听石兰叫他太阳神,没有多做解释,身形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项少羽看着消失不见的叶千秋,不禁悄然说道:“石兰,你认识太玄子?” 石兰一脸疑惑,道:“什么太玄子?” “就是刚刚那个人。” 项少羽道。 石兰道:“哦,原来是太阳神啊。” “太阳神?石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项少羽一头雾水。 石兰便给项少羽讲起了她第一次遇到太阳神时的情景。 项少羽听完之后,脸上泛起担忧之色。 他朝着石兰说道:“石兰,你知道你口中的太阳神是什么人吗?” 石兰道:“太阳神当然就是虞渊里的太阳神啊。” 项少羽道:“不,我看他并不是你们蜀山的太阳神,他是大秦帝国的国师,道家的掌门人太玄子。” “他可不是一般人物。” “连云中君这样的阴阳家长老,在他的面前也不过是如同一只蚂蚁一般,他随意便将云中君给碾死了。” “这样的人物,突然出现在这里,还救了你的性命,这其中,或许有着我们根本不知道的秘密。” “石兰,这里我们不能久留了。” “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石兰看了看还在她怀里躺着的哥哥虞子期,她摇头道:“不。” “我不能走。” “哥哥中毒这么深。” “若是不解毒,会没命的。” “少羽,对不起,不管你眼中的太阳神到底是什么人。” “他既然听到了我的呼唤,还知道我是蜀山的虞渊护卫之一。” “我相信他,一定会来救哥哥的。” “我要留在这里。” 项少羽闻言,眼中泛起一丝无奈,只好点头道:“那好,我和你一起留下。” …… 蜃楼隐秘之处,有一座万年玄冰阵。 叶千秋的身形在这里缓缓浮现。 他的神识已经遍布整座蜃楼。 没有察觉到赵高的下落,倒是找到了在这万年玄冰阵之中关押的东君。 这座万年玄冰阵上空樱花起舞,四周都是万年玄冰,森寒的锁链将这座由万年玄冰制成的阵法牢牢的定住,仿佛不存在于世间。 玄奥的阴阳符文在阵法的上空浮现。 无比阴寒的至阴之气,在四周浮现。 叶千秋在那阵法的中央,看到了一个曼妙的身影。 叶千秋一眼就认出了那身形是谁。 东君,这个曾经和他有过交集的阴阳家女子。 多年不见,她似乎有了不少变化。 只见她身着暗蓝色长裙,长发低束,头上别着一根发簪。 这时,她背对着叶千秋,淡淡说道:“这里是永远的寒冬,任何生命都会在这里凋零,没有生命可以存活。” “来到这里,哪怕是最炽热的火焰,也会凝固。” 叶千秋整个人漂浮在半空之中,朝着阵法之中的东君说道:“你说的情况,绝对不会包括我。” “东君,好久不见了。” 此时,东君的肩膀突然颤动起来。 她缓缓的转过身,一脸不敢相信的看着叶千秋。 “怎么可能?” “太玄子……怎么会是你?” 叶千秋笑道:“为什么不能是我?” 东君道:“这里是蜃楼之中最隐秘的地方。” “除了东皇太一和月神之外,没有人知晓。” “你是如何发现的?” 叶千秋道:“那是你太过高估东皇太一的实力了。” “说吧,他人在哪儿?” “应该是他亲自将你关押到这里来的吧。” 东君闻言,不禁摇头道:“不,我不知道。” “东皇太一的行踪缥缈不定,我怎么能知道他现在在哪儿?” 叶千秋呵呵一笑,道:“你为东皇太一把守秘密,他却是利用你,让你接近燕丹,在你没有了作用之后,又将你关押到这万年寒冰阵之中永久的镇压。” “这样,挺无趣的,不是吗?” 东君看着叶千秋,道:“你找东皇太一干什么?” 叶千秋淡淡说道:“他的手伸的太长了,他让月神给嬴政进献了龙虎大丹,让嬴政体内积聚的火山爆发。” “而且,还蛊惑嬴政耗费民力,费了数年光景,造了这么一艘大船去海外寻找长生不老药。” “云中君在这船上炼制了不知多少药人,害了不知多少无辜性命。” “这些罪孽,都应该一并算到东皇太一的头上。” “东皇太一,当诛。” 东君闻言,不禁摇头道:“迟了,你已经来迟了。” “若是你再早来一些时日,你或许还能见到他。” “但是,现在,他早已经出海了。” “当他获得了来自冥神的力量,这人间就没有什么能够阻止他了。” “他早已经算到了,你是他命中的劫。” “所以,他这些年来,一直都在避着你。” “你找不到他的,他也不会让你找到的。” 叶千秋闻言,道:“你的女儿高月被我安置在了太乙山。” “燕丹还在咸阳的大狱之中关押着,如果你出去的早一些,或许你们一家三口还可以最后团圆一次。” 东君闻言,脸上立马浮现出不可置信之色。 “什么?” “你说什么!” “丹……他还活着……” “月儿……月儿她被你……” “月儿她是无辜的,你不能害她!” 东君一脸急促的看着叶千秋。 叶千秋淡淡笑道:“我害她一个无辜的孩子做什么。” “若不是我将她从月神的手里抢下。” “她现在已经沦为阴阳家的傀儡了。” “你应该比我更清楚,阴阳家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 “东皇太一漠视生命,他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清楚,而我是什么样的人,数十年前,你就应该知道了。” 东君看着叶千秋,她沉默许久,方才缓缓说道:“真的可以吗?” “真的可以让我再和丹见一面吗?” 叶千秋道:“当然。” “这座万年玄冰阵,可以困住你,但我要破开这座阵法并非难事。” 东君缓缓点头,道:“好,我相信你。” 叶千秋道:“那你现在可以说一说,东皇太一最有可能去的地方了。” 东君道:“据我所知,东皇太一一直想要窃取继承来自神灵的力量。” 叶千秋道:“是否和苍龙七宿有关?” 东君缓缓点头,道:“没错。” “一千年前,三界大门扶桑神木因不明原因被不恰当的开启,致使灾难降临。” “祸乱平息后,这次祸乱的主角——蜃,退居渤海之东,即神界所在方位,开始以云雾营造神界仙山的幻象猎捕出海者为生,已经长达千年之久。” “传说,神界为了防灾难之门再度开启,以虞渊封印封住神木,非强大的力量不可解除,蜀山也由此诞生了虞渊护卫。” “千年来,这个秘密一直由以姬姓家族守护,姬姓家族也因此被称为人间最尊贵的家族。” “五百年前,道家方兴未艾,道家之中有一支姬姓家族的后人,基于当年三界之事和家族历史,决心去追寻那股被封印的力量,想要跨越天人界限,超越苍生,羽化登仙,通往神界。” “而历代东皇太一便是每一代姬姓血脉之中最为强大的一人。” “这一代东皇太一,便是二百年来,姬家最为强大的一人。” “他毕生夙愿,便是要解开那封印之中的力量。” “数月之前,他亲自将我带到这蜃楼之中,我便已经知晓,他要动手了。” “我一直以为,是他已经破解了苍龙七宿的全部秘密。” “但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 “毕竟,月儿被你带走了。” “没有月儿身上的幻音宝盒,他便无法参悟苍龙七宿的最终奥秘。” “是什么迫使一向谨慎的他提前动身。” “我想应该是他算出了太玄先生已经决定要将他铲除。” “所以,让他感觉到了巨大的危机,这才促使他铤而走险。” 叶千秋闻言,微微颔首,道:“你的意思是他要去的地方是蜃被关押的地方?” 东君点了点头,道:“没错。” “他肯定要去蜃被封印之地。” 叶千秋道:“茫茫大海,想要找到他,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你可知道封印之地的具体位置?” 东君摇头道:“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当天上的七颗星辰呈现出飞龙在天之象,便是封印最为薄弱之时。” “东皇太一一定会选择在那个时候,破解封印!” “封印一旦开启,必定会引起巨大的波动,蜃的力量不属于人间。” “以太玄先生的感应能力,应该可以感应到那股波动的源头。” 叶千秋微微蹙眉:“七颗星辰呈现出飞龙在天之象?” “苍老七宿是指角、亢、氐、房、心、尾、箕。” “九五,飞龙在天,也就是说打开封印的最佳时间,是在仲夏之时。” “仲夏龙星飞跃于正南中天,故称“飞龙”。” “今年的仲夏已经过去,也就是说,东皇太一想要打开蜃的封印,最快也要在明年仲夏。” “难怪……蜃楼一直到现在才启程。” “看来,东皇太一是早有打算。” 东君一脸希冀的看着叶千秋,道:“太玄先生,我已经将我知道的全部告诉你了。” 叶千秋却是看着东君,道:“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东君道:“什么问题?” 叶千秋道:“你是否也是姬姓血脉?” 东君闻言,微微颔首,道:“不瞒太玄先生,我的确是姬姓后人,而且这一任东皇太一是我的祖父。” “上一任东君,是我的姑姑。” 叶千秋听了,笑道:“好了,我没问题了。” “现在外面情况有些复杂。” “阴阳家和墨家、农家的人勾结,想要行刺皇帝,阴阳家的人已经被我铲除的差不多了。” “你出去之后,先跟着我,不要乱走。” “若是被皇帝知道你的身份,你是绝对活不了的。” “待回到咸阳之后,我会安排你和燕丹见最后一面。” “至于将来,你只能在太乙山渡过了。” “不过,你可以和你的女儿高月团聚,我觉得这对你来说,并不是一个坏的选择。” “你觉得呢?” 东君闻言,微微颔首,她的眼中有了希冀之意。 “先生放心,我明白。” 叶千秋点了点头,道:“你往后退一退,我现在来破开这座玄冰阵。” 东君往后退了几步。 叶千秋双手一抬,一股浩渺磅礴的力量从他的身上泛起。 处在阵中的阴阳家符文在此刻不停的闪烁起来。 寒气在一瞬间朝着叶千秋蜂涌而去。 叶千秋冷哼一声,双手掐诀,在空中连点数下。 只听得“咔嚓”一声响。 在阵中漂浮的阴阳符文开始不停的碎裂,消失。 片刻之后,无数樱花花瓣从上方降落。 寒冰消逝,化为齑粉。 万年寒冰阵,就此而破。 东君见状,款款移步,从阵中走了出来。 她的脸上终于了有了一丝喜色,只见她朝着叶千秋微微欠身,道:“绯烟多谢先生救命之恩。” 叶千秋摆了摆手,道:“不用谢我,这都是你应该得到的。” “跟我来吧。” …… 此时,望楼之上。 秋风猎猎,肃杀之气和血腥之气融合在了一起。 楼中的墨家叛逆的尸体,已经被移走了,但是地上残留的血迹还在。 嬴政站在望楼的一旁,他已经屏退了左右,只留下扶苏和晓梦。 嬴政观望着那远方的大海,再回头看一看那桑海城下的一片狼藉。 嬴政的脸上只有平静。 想要天下安稳,必须要流血。 王道注定是充满了一条血腥的道路。 此时,嬴政开口唤了一声:“扶苏。” 候在一旁的扶苏当即走上前来,躬身道:“父皇。” 嬴政道:“你看一看这广袤无边的大海,再看一看这桑海城。” “你有什么感受?” 扶苏站在嬴政身后,恭敬说道:“父皇,天下虽大,然率土之滨皆为秦土。” “大秦新政定然能绵延而至到大秦的每一寸国土。” “可以让大秦的子民过上安康的日子。” 嬴政缓缓点头,道:“扶苏,你从前向朕进言,要朕行宽政之法,轻徭役,免赋税,与民休息。” “朕其实是同意的。” “但,你知道不知道朕为何没有依你之见去推行大秦新政?” 扶苏道:“儿子知道,父皇胸怀天下,征发劳役修万里长城,是为了抵御北方狼族,让北方百姓不受狼族掠夺。” “迁六国之民前往关中腹地,是为了更好的管理这些六国旧民,让他们更好的融入大秦。” “父皇所行之举,皆是为大秦百年计。” “儿子虽然愚钝,但也知父皇苦心。” 嬴政闻言,笑了起来,道:“朕的二十几个儿子当中,的确只有你扶苏才是最具有大局观的。” “为君王者,不可只谋一时,切忌不可目光短浅。” “为君王者,哪怕要背负一时骂名,有些事,也是一定要做的。” “扶苏,你可明白朕的意思?” 扶苏闻言,躬身道:“儿子明白。” 嬴政摇了摇头,道:“希望你是真的明白。” 扶苏听到嬴政的这话,萦绕在他心头多日的不安,又升腾起来。 他从来没听过父皇用如此平和的语气和他说过话。 扶苏本能的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就在这时,有内侍前来,躬身道:“陛下,国师大人、章邯大人他们都回来了。” 嬴政点了点头,道:“请国师他们进来吧。” 内侍悄然而去。 不多时。 叶千秋带着人鱼贯而入。 李斯、章邯、逍遥子紧随其后。 嬴政转过身来,朝着叶千秋问道:“先生,如何?” 叶千秋摇头道:“章邯已经带人将蜃楼给搜了个遍。” “没有发现赵高和六剑奴的踪迹。” “阴阳家星魂、大司命、云中君,已经全部伏诛。” “蒙恬已经带人去追农家残余叛逆。” 嬴政微微颔首,负手道:“朕知道了,朕有些乏了。” “朕先回将军府了,剩下的事,就由国师全权负责。” “扶苏,你跟朕一起回。” 扶苏闻言,当即说道:“是,父皇。” 嬴政朝着叶千秋再说一句。 “这里的事都交给先生了。” 叶千秋点了点头,叮嘱晓梦保护好嬴政。 随即,嬴政带着扶苏、晓梦等人下了望楼,沿着阶梯往城中去了。 嬴政带着人走了。 望楼之上,便只剩下了叶千秋、李斯、章邯、逍遥子。 此时,李斯开口说道:“国师,赵高和罗网六剑奴叛逃一事,突如其来,此事定然有着不为人知的隐秘。” “赵高一向得皇帝陛下恩宠,此次墨家叛逆能如此顺利的来到皇帝身前的一丈之地,赵高定然是事前就知晓的。” “以平日里的规矩,外人是不得靠近皇帝一丈之地的。” “赵高在这次刺秦计划当中到底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必须要深挖下去啊。” 叶千秋点头道:“这个是自然要查的。” “赵高掌控罗网多年,有些事,可能相国大人并不清楚。” “此事,就不劳相国大人操心了。” “逍遥,你去和木虚子联系,务必将赵高的下落给查到!” 逍遥子闻言,当即躬身道:“弟子明白!” 话音一落,逍遥子便直接朝着望楼之下行去。 逍遥子一离开,叶千秋再朝着章邯说道:“章将军,蜃楼上的这五百童男童女,还有公输家的公输仇,就需要你来审问了。” 章邯道:“明白,我这就去。” 说着,章邯也离开了。 望楼之中,便只剩下了叶千秋和李斯。 叶千秋看了李斯一眼,道:“我听闻李大人和赵高在咸阳时,走的很近。” “李大人,有没有什么要说的?” 李斯闻言,登时面色一白,他看向叶千秋,道:“国师此言,是什么意思?” “难道国师以为,我会和赵高那个阉人勾结,谋害皇帝?” 叶千秋笑了笑,道:“李大人不必这么紧张嘛。” “我也只是随口一问。” “毕竟李大人和赵高走的近一些,或许李大人知道赵高的一些动向呢?” 李斯冷着脸道:“国师,话可不能乱说。” 叶千秋淡淡说道:“李大人迎合皇帝数十载,于大秦还是有功的。” “不过,李大人坐在宰相的位子上,有些想法可是要不得的。” “为臣者,若是只懂得一味迎合皇帝的心意,那终究是不太好的。” “李大人,你说呢?” 李斯闻言,冷哼一声,道:“本相听不懂国师何意。” 叶千秋笑道:“没关系,李大人今天听不懂,或许明天就懂了。” “李大人,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说罢,叶千秋的身形消失在了原地。 叶千秋一走,李斯的脸色更是阴沉的可怕。 刚刚太玄子的一番话,明显是意有所指。 太玄子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将我李斯看成什么人了! 他平日里,的确和赵高是走的近了些。 但,那不是因为赵高甚为皇帝信任。 从赵高这里,他能得到很多有用的信息吗。 李斯面色难看,他身为堂堂大秦宰相,但是面对太玄子的敲打,他也是无可奈何。 太玄子的强大实力,他今天是亲眼目睹。 那墨家叛逆份子驱使的青龙吐出的巨大火石以那么快的速度喷射而来,太玄子都能给轻易控制住,而且还召出那数十道丈余宽的雷霆将墨家叛逆给直接灭了。 那种恐怖景象,李斯是无法忘记的。 更何况,太玄子深得皇帝信任。 今日,太玄子救驾有功。 从皇帝的态度上就能看得出来,他对太玄子是有多信任了。 李斯微微一叹,摇了摇头,目下只能是将这口恶气给暗暗吞咽在肚子里了。 …… 叶千秋再度回到了御鬼阁之中。 此时,御鬼阁中,巨大的机关蛇盘旋上空,一双碧红的双眼升腾着火焰。 叶千秋看了那机关蛇一眼,不禁想着公输仇的确是个人才,这种硕大的机关蛇也能安插在这蜃楼之中。 东君正在给虞子期疗伤,清理虞子期体内的毒素。 看到叶千秋出现,石兰急忙朝着叶千秋躬身道:“小虞见过太阳神。” 叶千秋闻言,笑着摆手道:“我可不是什么太阳神。” “叫我太玄先生便是了。” 石兰一听,只好唤了一声。 “太玄先生。” 叶千秋上前,和东君询问道:“绯烟,怎么样了?” 东君摇了摇头,道:“情况不太乐观。” “这孩子体内的毒素太多了,若非他体质特殊,恐怕撑不到现在。” “云中君亲手炼制的丹丸,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叶千秋微微颔首,上前抓起虞子期的胳膊,查探了一下他体内的情况。 石兰在一旁小心翼翼的问道:“先生,我哥哥他还有救吗?” 片刻后,叶千秋放下虞子期的胳膊,道:“虽然毒素多了些,但也不是没有办法。” “这样吧,你们随我一起回太乙山,回到太乙山之后,我传你哥哥一篇功法,让其自己炼化体内毒素,时日一久,这些毒素或许还可以变废为宝。” 石兰闻言,当即一脸高兴的说道:“真的可以吗?” 叶千秋点了点头,道:“当然。”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哥哥有救了!” “多谢先生,多谢先生。” 石兰朝着叶千秋躬身,喜极而泣。 一旁的项少羽看着石兰一脸高兴的样子,心头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他看了看叶千秋,神色莫名,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时,叶千秋和东君说道:“蜀山的扶桑神木被移植到了蜃楼,你们随我一起去看一看吧。” …… 蜃楼的建造耗费了数年时间,所以内里是奇大无比。 不过,叶千秋的神识遍布其中,很轻易的就找到了扶桑神木栽种的地方。 当叶千秋见到扶桑神木的时候,也有些惊叹。 这株扶桑神木,的确很是巨大,高度最起码在十五丈往上,想要合抱住扶桑神木的树干,最起码也要十几个成年人。 人站在下面,简直是十分之渺小。 淡黄色的叶子遍布在扶桑神木之上。 叶千秋的心头突然一动,他的身体漂浮起来,飞至了扶桑神木的最顶端。 站在扶桑神木的顶端,他感觉到了一股微弱,且又奇特的力量。 “这株扶桑神木之中蕴含着极为丰沛的灵气,已经有了一丝薄弱的生灵意识。” “原来先前我在城外感觉到的那股奇异波动,就是从这株扶桑神木上发出的。” 片刻后,叶千秋从扶桑神木的顶端飞跃而下。 此时,只听得东君说道:“暾将出兮东方,照吾槛兮扶桑。” “徐福说,这株扶桑神木是炼制长生不老药的关键。” “也不知是真是假。” 叶千秋淡淡说道:“徐福炼丹的本事还是有的。” “扶桑神木有灵,若是真能炼制出长生不老药来,这扶桑神木的确是不可或缺。” 此时,项少羽背着的虞子期缓缓醒转过来,他看着眼前的扶桑神木,脸上泛起激动之色。 “扶桑神木……扶桑神木……” 石兰急忙道:“哥哥……” “你终于醒了。” 虞子期让项少羽将他放下来,他看了看四周,道:“我们是逃出来了吗?” “云中君呢?” 石兰道:“哥哥,不用担心啦。” “云中君已经死了。” 虞子期十分意外,道:“什么?云中君死了?” “是你们杀了他?” 石兰朝着叶千秋看去,道:“哥哥,快来拜见太玄先生。” “是他救了我们。” “太玄先生还说了,要带我们到太乙山去,给你疗伤。” 虞子期一脸戒备的看向叶千秋。 “道家祖庭,太乙山?” “太玄先生,莫非是道家掌门人太玄子?” 叶千秋听到三人的动静,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叶千秋的目光落在虞子期的身上,这个来自蜀山的后人身上的确有着一股奇特的血脉力量。 从他身上,叶千秋感觉到了一丝神灵余泽的气息。 “不错,我是道家掌门人太玄子。” “也是大秦国师。” 虞子期闻言,不禁往后退了一步,他看着叶千秋,道:“太玄先生是道家的前辈高人。” “为何会无缘无故的相救我们兄妹。” 叶千秋淡淡一笑,对虞子期的防备一点也不生气,只是说道:“传说,这株扶桑神木是连接神界、人界、冥界的大门。” “阴阳家将这株扶桑神木移植到了蜃楼之上,就是为了用这株神木打开这三界大门。” “但是,我觉得这株神木还是栽种回蜀山比较合适一些。” 虞子期道:“扶桑神木是阴阳家的人带着秦兵从我们蜀山抢来的。” 叶千秋道:“我可以让人将这株神木再种回去。” 虞子期一听,眼中精光一闪,他语气有些急促,道:“太玄先生此话当真?阴阳家的人可不是好惹的。” 叶千秋笑道:“阴阳家已经名存实亡了,阴阳家勾结墨、农两家行刺皇帝,但凡参与此事的叛逆份子都将被诛杀,阴阳家往后将不复存在。” 虞子期听了,一脸的不敢相信。 “这怎么可能……” 叶千秋道:“没什么是不可能的。” “蜀山和阴阳家有着极为隐秘的联系。” “我身边这位是阴阳家的东君,现在,她已经归附道家,由我庇护。” 虞子期看向雍容端庄的东君,东君的手上升腾起一只金色的乌鸦。 虞子期有些不敢相信的说道:“这是……这是传说中的三足金乌!你真的是东君?” 东君将手一翻,金色的乌鸦顿时消失。 虞子期见状,默然无语。 良久之后,他才缓缓说道:“在蜀山时,我就曾人听说过道家的掌门人太玄子是绝顶高手。” “不仅将分裂了三百年的道家天人二宗给重新一统,还助秦王嬴政一统天下。” “今日一见,虞子期方知,道家掌门太玄子是何等人物。” “既然从今往后阴阳家都不复存在,东君都已经归附道家。” “那我们蜀山的人,自然不会不相信太玄先生的话。” “只要太玄先生答应将扶桑神木移回蜀山。” “虞子期愿为太玄先生做牛做马,报答太玄先生的大恩大德。” 话音落下,虞子期朝着叶千秋单膝跪地,高声拱手。 叶千秋抬手,用真气将虞子期给扶了起来,道:“起来吧,我不需要你做牛做马。” “你可愿拜我为师?” 虞子期一听,都有些愣住了,他一脸不敢相信的看着叶千秋。 “太玄先生要收我为徒?” 叶千秋笑道:“怎么?不愿意?” 虞子期当即跪倒在地,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话音一落,当即便磕头拜师。 叶千秋受了他的礼,道:“行了,起身吧。” “从今日起,你道号元清。” 虞子期闻言,再朝着叶千秋躬身道:“元清拜谢师尊。” 这转眼间的变化,让一旁的石兰和项少羽是目瞪口呆。 “哥哥成了太阳神的弟子……” 石兰还下意识的将叶千秋当做是从虞渊之中走出的太阳神。 项少羽看着叶千秋的身形,只觉一座大山压在了胸口。 …… 傍晚,落日余晖洒落在桑海城的上空。 桑海城前的尸体已经全部挪走。 只是血迹还一时半会儿清理不掉。 城内外,罕见百姓的踪迹,一场厮杀,殃及了不少无辜百姓。 此时,有一架车马缓缓从远处的山道之上驶来,朝着桑海城中行去。 马车里,传出了一道兴奋的声音。 “大叔,桑海城到了……” “桑海城到了……” 第62章 交代嘱咐,蜃楼启程 桑海城,将军府内院的书房之内。 嬴政身着常服散发坐于御案之后,精神头有些不太好,略显几丝疲惫之相。 今日,桑海城内外之变化,让心里本来有准备的嬴政,还是有些不太适应。 这种不太适应是来源于,赵高的消失。 饶是嬴政再想为赵高开辩,当今日墨家众人刺杀开始的时候,一切便朝着不可逆转的方向发生了。 赵高,这个跟随了他多年的内侍,他给予了十分之信任的近人,还是背叛了他。 嬴政的心中多了几分疑惑,他自问对赵高不薄。 赵高以一介阉人之身,领中车府令之位,天下一统之后的第一次大朝会封赏之中,嬴政将赵高与一众平天下的功臣并列。 嬴政想不通,他对赵高如此恩待,赵高何以要叛他? 嬴政的心头在滴血。 在这深夜之中,他已经将人都给赶了出去。 他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良久之后。 叶千秋处理完蜃楼上的人和事之后,回到将军府中,第一时间便来见嬴政。 嬴政的状态,让叶千秋不禁微微摇头。 叶千秋没有说话,而是静静的坐在了一旁,给嬴政一个缓冲的时间。 作为一统天下的雄主,嬴政的心肠或许并不像外人看起来那般如同铁石。 空荡荡的书房之中,没有多余的声息。 许久之后,嬴政方才缓缓说道。 “先生,你说,是否是上天瞎了眼……” “朕待赵高不薄,他为何叛朕?” 叶千秋听到嬴政的话音,并没有立即回话。 很多年前,叶千秋便知道,嬴政雄峻傲岸的帝王秉性之后,其实还隐藏着一颗仁善、平凡的人心! 这或许和大多数人心中嬴政的形象有些不太符合,但在叶千秋眼中,嬴政对身边的臣子,的确不错。 嬴政是极具帝王天赋的一个君主。 所谓帝王天赋,根基所在便是有别于常人之心的天下之心。 可以说这种天下之心是冷酷,是权欲,是视平民如草芥的食人品性,如果没有这种品性,无法在大争之世的角逐当中脱颖而出。 领袖天下的帝王之心之中,一般不能有常人之仁,或者说,帝王仁善不能以常人之仁善表现出来。 毕竟,帝王必须兼具天下利害,不能有常人的恩怨之心。 若如常人仁善,那便连一个将军都不能做好,更别提是帝国之帝王! 但偏偏这样一个在外人眼中如同暴君一般的皇帝,此刻却是因为赵高这样一个阉人在伤春悲秋。 若是让六国遗族看到,只会觉得嬴政是在假惺惺。 但这样的嬴政,才是真实的嬴政。 有情者未必有情,无情者未必无情。 若非存在人心之善,嬴政也决然走不到今天。 书房之中,嬴政久久不见叶千秋的回话,方才抬起头来,朝着叶千秋看去。 “让先生见笑了。” 嬴政如此说道。 叶千秋笑了笑,道:“陛下心存仁善,是万民之福。” 嬴政不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结,他直接问道:“蜃楼上的事情,处理的如何了?” “蜃楼还能按时启程吗?” 叶千秋闻言,直接说道:“陛下,阴阳家云中君、星魂、大司命已经被我当场格杀。” “章邯正在审问公输仇。” 嬴政道:“这么说来,蜃楼是无法启程了……长生不老药,注定是与朕无缘了。” 叶千秋停顿片刻,方才说道:“陛下,其实……可以另找一人代替徐福,执掌蜃楼出海。” 嬴政眼中一亮,当即道:“先生觉得何人可担当此重任,为朕出海求取长生不老药?” 叶千秋看着嬴政希冀的眼神,只说道:“陛下,海外有没有那三座仙岛,尚且是两说。” “长生不老药到底存在不存在,我也没有把握。” “不过,这世间的确存在着超越凡俗的力量,或许真的可以找到长生不老药。” “不过,楼船一旦出海,归期不定。” 嬴政道:“朕明白先生的意思,先生只需要说,何人可代替徐福便是。” 叶千秋闻言,便直接向嬴政说道:“其实人选还是有那么几个的,我的几位师弟皆可胜任,但眼下时间紧迫,他们都远在太乙山,要从太乙山来到桑海,还得耽搁几日。” “想要在不到五个月的时间里,在海上打个来回,几乎是不太可能完成的事情。” “所以,我打算亲自出海一趟。” “无论结果如何,我会在五个月之内返回大秦。” 嬴政一听,有些难以抉择了,道:“先生的神通本领,朕是知道的,但先生亲自出海是不是不太妥当。” 叶千秋闻言,只说道:“其实,此次我出海,也是为了寻一寻东皇太一的下落。” 嬴政挑眉道:“东皇太一?” 叶千秋道:“据阴阳家的人说,东皇太一有可能逃往了海外,他想要去解开一千年前为祸人间的巨兽蜃的封印,想要窃取神冥两界的力量。” “若是,真让此獠得逞,那恐怕人间将会有一场浩劫。” 嬴政道:“难道人间之外真的有神冥两界的存在?” 叶千秋缓缓点头,道:“传说应该是真的。” 在叶千秋得到的《黄石天书》之中,他明确的感觉到了来自前人的力量。 无论是轩辕黄帝,还是姜太公,叶千秋都曾经在修炼《黄石天书》入梦之时,观看过他们的平生。 嬴政闻言,微微颔首,道:“那就只好劳烦先生为朕奔走了。” 叶千秋道:“这些日子,我一直在为陛下梳理身体,我离去之后,这事便交给逍遥子了。” “逍遥子的功力虽然与我相去甚远,但替陛下梳理身体,尚且不是什么大问题。” 嬴政点了点头,道:“一切有劳先生了。” 叶千秋道:“那三日之后,我便启程出海。” 嬴政点头道:“如此甚好。” …… 是夜。 叶千秋从嬴政的书房里出来,又去找了一趟扶苏。 扶苏看到叶千秋深夜来寻他,便知道,定然是有要事。 扶苏将左右屏退,一边给叶千秋倒茶,一边问道:“师父可是有事要与扶苏相商?” 叶千秋道:“扶苏,有件事,我得先告诉你一声。” 扶苏道:“何事?” 叶千秋缓缓道:“你父皇大限将至,只剩下不到五个月的时间了。” 扶苏一听,面色一白,双手一抖,手里的茶壶差点没握住。 “师父,您不是在开玩笑吧?” 扶苏一脸不敢相信的看着叶千秋。 叶千秋道:“为师岂会拿这种事情来开玩笑。” “你可知为师今日为何要大开杀戒,将阴阳家的星魂、云中君、大司命全部诛杀。” 扶苏道:“难道不是因为他们勾结墨家叛逆,将墨家叛逆带进了蜃楼之中吗?” 叶千秋道:“若仅仅是如此,那总得有一个查证的时间,事实是因为阴阳家的人联手谋害你父皇。” “前些日子我之所以突然离开桑海,便是去给你父皇续命去了。” “此次东巡,你父皇离开咸阳之后不久,便突然发了热病,久治不愈,阴阳家月神向你父皇进贡了几枚龙虎丹药,此丹药乃是虎狼大补之药,直接将你父皇体内多年积郁不化的火山给引爆。” “若是为师去的晚两天,你父皇不到桑海,便已经崩了。” 扶苏闻言,登时站起身来,满脸愤恨,道:“阴阳家的逆贼,竟然如此胆大妄为!” “师父,那我父皇的病情现在如何?” 叶千秋将嬴政的情况给扶苏详细说了一下。 扶苏直接瘫坐在了地上,他一脸惨白的呢喃道:“这该怎么是好!” “这该怎么是好?” 叶千秋见状,清喝一声,道:“扶苏,现在可不是让你发癔症的时候。” 扶苏被叶千秋这一声直触灵魂的清喝给震醒,他稍微恢复过来一些,朝着叶千秋问道:“师父,此事还有谁知晓?” 叶千秋道:“眼下,只有陛下,还有你我知道。” “回到咸阳之后,你父皇会册封你为太子。” “此事乃是绝密,你不可提前透露给任何人知道。” “本来,此事要在回到咸阳之后,由你父皇亲自告诉你,但是,为师之所以要提前将此事告知你,是因为为师不日即将出海,替陛下寻取长生不老药。” “眼下,帝国内部危机尚未解除。” “我这一走,你父皇若是崩逝,朝野定然动荡。” “赵高带着罗网六剑奴隐匿,为师猜测,他最有可能去的地方,便是咸阳。” “赵高和胡亥走的十分之近,胡亥未必不会铤而走险,收留赵高。” “你父皇若是崩逝,即便你承继了太子之位,胡亥也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所以,你要早做打算。” “你父皇大行之前,定然会让蒙恬、蒙毅为你保驾护航,助你平稳登上帝位。” “但是,这其中的凶险,还需要你有心里准备。” “为师离开之前,会将晓梦、逍遥留在你身边。” “有什么紧要的事,你可以让他们二人去做。” 扶苏闻言,一脸肃穆的点头道:“那师父你何时归来?” 叶千秋道:“大海茫茫,求取长生不老药的希望并不大。” “不论成与不成,五个月之内,我定然会返回咸阳。” “若是为师侥幸能取回长生不老药,自然一切休提。” “但若是在为师回来之前,陛下崩逝,那你便要好生谨记为师先前的叮嘱。” 扶苏闻言,微微颔首,道:“弟子明白。” …… 深夜时分,叶千秋从扶苏的房间里出来,回到了自己的屋里。 叶千秋见隔壁屋里韩非的屋里尚未熄灯。 叶千秋便叫了韩非过来,索性无眠,不如叫韩非一起来聊聊天,顺便嘱咐韩非两句话。 韩非看起来兴致不太高。 叶千秋摆了棋盘,抬手道:“长夜漫漫,坐下聊几句。” 韩非坐在了叶千秋对面,和叶千秋说道:“掌门,农家经此一役,元气大伤。” “墨家更是等同于灭亡了。” “这就是掌门想要的结果吗?” 叶千秋闻言,不禁笑了起来。 “怎么?想要为农墨两家打抱不平?” 韩非道:“打抱不平倒不至于,只是觉得掌门本来可以用更加温和的手段。” 叶千秋道:“你是想说,就像对你一样?” 韩非道:“难道不可以吗?” 叶千秋看了韩非一眼,道:“无尘,成大事者,必要的时候,必须心狠手辣。” “墨家的那些统领,都是什么人,你可能不太清楚。” “他们都深受燕丹蛊惑,每一个人都和燕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想要劝降他们,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更何况,我已经给过他们机会了。” “在这个世界生存,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选择。” “但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像你这么幸运,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你说墨家等同于灭亡这话我是不同意的。” “墨家充其量只是死了几个统领而已。” “我曾经答应过六指黑侠,给墨家留一条血脉。” “墨家不会亡。” “至于农家,农家号称弟子十万,这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一股极为不安定的元素。” “这些农家弟子当中,大多数人,都是普通人,他们不应该为农家少数几个头领的无知陪葬。” “天下好不容易才一统,短时间内,战争真的没必要再出现了。” “无尘,你若不想见到更多无辜丧生在这种无意义的争端当中,就应该去做一些你力所能及的事情。” 韩非看向叶千秋,道:“力所能及的事情?” 叶千秋笑了笑,道:“我听说你最近和扶苏聊的不错?” 韩非耸了耸肩,道:“长公子的确有仁君风范。” 叶千秋道:“如果将来扶苏继成大秦帝位,你会入朝为官,助他匡扶天下吗?” 韩非闻言,微微一愣。 “说实话,这事儿,我没想过。” 叶千秋道:“从前没想过,现在,你可以想一想了。” 韩非听到这里,似乎从叶千秋的话中察觉到了什么。 “三日之后,我会离开桑海,代替徐福前往东海替皇帝求取长生不老药。” “我走之后,你可以带着张良先回太乙山。” “他的身份敏感。” “皇帝一直对他不是很放心。” “虽然这次他及时悬崖勒马,但是在皇帝那里,他可是上了黑名单的。” “当然,他要是代表儒家前往咸阳,入朝堂为官,倒也是另一条出路。” “不过我想,他不太可能想前往咸阳,入朝为官。” 叶千秋在一旁继续说着。 韩非听的仔细。 二人聊了一夜。 直到东方鱼肚白,韩非才离开了叶千秋的屋阁,韩非没有回自己的屋子,而是前往地牢之中,寻张良去了。 …… 叶千秋虽然一夜未眠,但精神状态依旧很好。 事实上,到了他这个境界,长时间不睡觉也不是什么问题。 只要隔几天打坐调息半个时辰,精神状态一直可以维系在巅峰状态。 昨天,他离开蜃楼之时,就已经打算出海。 不过,他之前答应了东君要让他见燕丹最后一面。 这些事,需要一个靠谱的人来替他办。 所以,叶千秋一大早,便用纸鸢传信木虚子。 昨日,叶千秋让逍遥子前去和木虚子会合,让他二人全力去寻找赵高的下落。 但叶千秋细微一思量,便觉得赵高消失,定然是早有准备。 木虚子和逍遥子虽然在罗网之中是一明一暗,但想要找到赵高的踪迹,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 所以,叶千秋先将逍遥子给招回来,先让木虚子去追查赵高的下落。 午后。 逍遥子便出现在了叶千秋的房间当中。 “掌门。” 逍遥子朝着叶千秋微微一躬身。 叶千秋道:“怎么样了?” 逍遥子道:“木虚那里暂时也没有什么蛛丝马迹。” “不过,他还在继续追查当中。” 叶千秋点了点头,道:“我这里有几件事要交代给你去办。” “第一件事,是皇帝的身体近来有些不太舒服,我传你一套法子,你按着这套法子每日给皇帝梳理身体。” “本来这件事是我在做,但是我三日之后,要启程出海,所以,这事就交给你了。” “第二件事,是阴阳家的东君已经归附道家,虽然还没有正式入门,但也是早晚的事情。” “她的行踪最好不要让皇帝知道。” “我启程出海之后,皇帝便要返回咸阳,你随着皇帝返回咸阳,可将东君暗中带着,回到咸阳之后,你要记得带她去咸阳狱中见燕丹最后一面。” “之后,你将她送回太乙山便是。” “第三件事……” 叶千秋一连嘱咐了逍遥子好几件事,包括他收了虞子期为弟子,让逍遥子带着虞子期兄妹二人一起回太乙山的事情。 逍遥子一一都记了下来。 “掌门,为何突然要出海?” 逍遥子有些疑惑。 叶千秋也不瞒逍遥子,将他要出海的原因简单说了说。 当然,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叶千秋谁也没告诉,包括嬴政和扶苏。 叶千秋明白,此行出海,找到长生不老药的可能性不大。 嬴政命不久矣,他必须为嬴政身后之事做准备。 此次清理叛逆的计划,并不算完美,农家尚有残余势力没清除,六国的贵族尚且有一些没有跳出来的。 他大张旗鼓执掌蜃楼出海,归期未定。 若是再加上嬴政驾崩,朝野内外,必定再起风波。 到时候,他再悄然现身,一举扫除内乱。 往后,也就不用他就可以在太乙山一心修行,不用再操心俗事了。 逍遥子听了叶千秋的话,也没多说什么。 叶千秋又叮嘱了他两句,让他万事小心,若扶苏有困难,要及时出手相助。 随后,又将替嬴政梳理身体的法子教给了逍遥子,才放逍遥子离去。 结果,到了晚上,逍遥子又来了。 叶千秋知道定然是有什么事情,便直接让逍遥子开口。 逍遥子悄然说道:“掌门,端木蓉和盖聂带着荆天明到了桑海。” “盖聂受了重伤,情况不是太好。” 叶千秋负手道:“他们什么时候到的?” 逍遥子道:“昨天。” 叶千秋一听,觉得这事有些不太对劲,他们在鬼谷待的好好的,没道理会突然出现在桑海。 “他们在哪里落脚?” 逍遥子道:“有间客栈。” 叶千秋点了点头,道:“带我去见他们。” …… 夜风呼啸。 今夜,桑海城的风有些大。 有间客栈的一间客房当中,盖聂正躺在榻上运功调息。 端木蓉坐在一旁,面色有些不太好看。 昨日,一进城,她便听到了墨家众人行刺嬴政,被全部诛杀的坏消息。 本来,想在庖丁这里打探一些消息,但是却发现庖丁也已经失踪了。 客栈里,只剩下墨家的两名弟子在操持。 墨家的众位统领一日之间,全部殒命。 从墨家机关城撤到桑海的墨家弟子更是陷入了群龙无首的境地。 端木蓉的出现,让这些慌乱的墨家弟子,有了主心骨。 现在,都在等着端木蓉拿主意。 端木蓉看了看坐在榻上的盖聂,微微一叹。 墨家遭逢此大难,她手中既掌握着墨眉剑,那自然得扛起墨家的大旗来。 只是,该怎么带墨家弟子存活下去,对她而言,的确是一个难题。 就在这时,门被敲响。 端木蓉急忙起身,前去开门。 当端木蓉看到门外之人时,脸上泛起了惊讶之色,随即,她的脸色有些难看。 站在门外的自然是叶千秋和逍遥子。 叶千秋道:“端木姑娘似乎不太欢迎我们?” 端木蓉深吸一口气,尽量平静的说道:“太玄先生的消息果然灵通,这么快,就找到我们了。” 叶千秋道:“怎么?不打算请我们进去坐坐?” 端木蓉只得打开房门,抬手道:“二位请。” 叶千秋和逍遥子走了进去。 此时,坐在榻上疗伤的盖聂也睁开了眼睛。 他要起身给叶千秋行礼,被已经出现在他身前的叶千秋给一把按住了。 “先生……” 盖聂的气息有些紊乱。 叶千秋道:“不要乱动,我看看。” 叶千秋的手搭在盖聂的肩上,查探了一下他的身体情况。 片刻后,他便明白了盖聂出了什么问题,他在盖聂的身上感觉到了一丝阴阳家术法的气息。 “阴阳家的人找到鬼谷去了?” 叶千秋朝着盖聂问道。 盖聂闻言,微微颔首,和叶千秋稍微讲了讲前因后果。 叶千秋听盖聂杀了阴阳家的月神、湘君、湘夫人,倒是有些意外。 不过,以目下盖聂的实力,掌控不住“开天”剑意也实属正常。 “开天”剑意本就是神与身合的巅峰剑意。 盖聂能施展出来,已经是剑道之中的天纵奇才。 叶千秋给盖聂输送了些许生机,让他自己调息。 “疗伤得你自己慢慢来,总归是没什么性命之忧。” 叶千秋和盖聂说道。 盖聂点了点头,道:“我明白。” 叶千秋道:“阴阳家的事你也听说了吧。” 盖聂一脸平静,道:“阴阳家虽然几乎全灭,但只要东皇太一还在……” 叶千秋道:“东皇太一可能出海了,后天一早,我便出海,一来为始皇帝求取长生不老药,二来,便是寻一寻这东皇太一的下落。” “若是我能找到他,他自然不可能有命。” 盖聂道:“那先生何时归来?” 叶千秋道:“出一次海不容易,归期未定。” “你好生在桑海疗伤便是。” “当然,要是桑海待的不习惯,可以回鬼谷,也可以去太乙山。” 盖聂点了点头,看了看一旁的端木蓉,有些踌躇道:“蓉姑娘她……” 叶千秋一看盖聂的这模样,早已经洞穿了他的心思。 叶千秋笑了笑,朝着一旁的端木蓉说道:“端木姑娘,墨家能否继续留存下去,全在你的一念之间。” “墨家弟子一向爱好和平,不喜争端。” “但是,自从燕丹继任了墨家巨子之后,墨家居然变成了搞刺杀的组织,你难道不觉得这已经违背了墨家的宗旨吗?” “你若是想要墨家存活下去,就让桑海城中的墨家弟子不要轻举妄动,只要他们不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不图谋造反行刺,没人会拿他们怎么样。” 端木蓉看向叶千秋,沉默片刻,方才说道:“太玄先生,此话当真?” 叶千秋道:“我说话算话。” 端木蓉目光复杂,她知道,墨家想要存活下去,便不能再走燕丹的老路。 那些仇怨,只能到此为止了。 面对强大的帝国,墨家已经无力反抗。 端木蓉缓缓说了一句“多谢”,然后便出门去旁边的屋子。 叶千秋见状,没有多言。 而是又和盖聂说起话来。 深夜时分,叶千秋才和逍遥子离开。 …… 两日后的正午时分。 在桑海之滨停靠了多年的蜃楼终于启航了。 蜃楼的启航出乎了很多人的意料。 当许多人以为那一场惊天刺秦计划实施之后。 阴阳家、墨家、农家相继被重创。 蜃楼启程之日会被无限期搁置,但谁也没想到,仅仅隔了三天,蜃楼便再次启航了。 而且这一次带着蜃楼出海的人,竟然大秦国师,道家掌门人太玄子。 这个消息,传扬至江湖之上,引得许多暗潮涌动。 叶千秋这一趟出海,没有带多少人,甚至连那五百童男童女也给遣散了。 蜃楼只留下了大秦一千锐士,还有一些精通航海的渔民、船夫之类的。 还有一人,便是经过了章邯审查的公输仇,蜃楼是他造的,有些机关离了他还真不行。 除了这些人之外,就是虞子期和石兰。 当虞子期和石兰听说叶千秋要出海时,非要跟着叶千秋,叶千秋见二人都不是随口一说,于是便将二人带上了,毕竟把虞子期带上,也能给他清理一下体内的毒素。 至于项少羽的下落,叶千秋没有太关心,项氏一族与秦帝国的仇怨很深,不是轻易能化解的。 听石兰说,他已经回小圣贤庄去了。 叶千秋此次出海,有两个目标,一个是长生不老药,一个是东皇太一。 但叶千秋知道,想要在几个月之内找到这一人一物,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所以,他的心里预期并不高。 桑海之滨,蜃楼之上,樯桅林立,白帆如云。 在旌旗号角遥相呼应之下,叶千秋与前来给他送行的扶苏、蒙恬等人摆了摆手,然后便下令让蜃楼启航了。 叶千秋不是第一次乘船入海,对海浪颠簸与连天海风早有准备。 而且,蜃楼庞大,一些不算太大的风浪,还是能随便扛过去的。 不到半日,便已经看不到陆地。 …… 桑海城,小圣贤庄的后山之上。 韩非带着刚刚被释放的张良前来拜见荀子。 荀子的篱笆小院里,仿佛充满着别样的生机。 荀子盘坐一旁,道:“你们回来了。” 韩非点了点头,朝着荀子行礼。 张良也跟在后边,朝着荀子恭敬的施礼。 荀子道:“你们怎么看太玄子在这个时候出海?” 韩非道:“掌门他一向欣赏嬴政,应该真是为了嬴政求取长生不老药。” 张良道:“太玄先生不是等闲,或许他有其他的目的。” 荀子看了看二人,然后缓缓说道:“天下既然已经凝于一,那你们也就别折腾了,有太玄子在,这人间事,会少许多麻烦。” “子房,你与墨农两家暗中联系之事,伏念已经知道了。” “你去见一见他吧,若非有太玄子为你说情,儒家此次因你,会遭逢大难。” “藏书楼里的那些六国诗书也恐怕是尽数都保不住了。” “你自己犯的错,该怎么受着,你应该清楚吧。” 张良闻言,当即朝着荀子深深一躬,道:“子房谨遵师叔教诲。” …… 三日之后。 始皇帝嬴政的巡狩大部队从桑海城开拔,沿着来时的路,朝着咸阳返回。 当嬴政的车架驶出桑海城,来到海边之时,嬴政特意让人停下了车马,掀起车帘又看了看那一望无际的大海。 一脸平静的嬴政看着那茫茫大海,心中升起了对于生命的无限渴望。 “先生……朕在咸阳等你。” 第63章 海外孤岛,至刚龙元 茫茫大海之上,一望无际,仿佛没有尽头一般。 庞大无比的蜃楼在这大海之中破浪而行。 叶千秋端坐在已经修复好的望楼之上,正在盘膝修炼。 这已经是叶千秋率众出海后的第十天。 十天里,还没有见到任何岛屿。 大海之上空旷无比,长久的航行,只会让人感觉到无趣。 在叶千秋身旁坐着的是虞子期和石兰。 这两兄妹死活要跟着叶千秋出海,只是为了想见一见真正的三界之门。 初至大海时的兴奋早已经消失不见,兄妹俩也都围坐在叶千秋身旁开始正儿八经的修炼起来。 二人修炼的皆是叶千秋新传的道家正宗炼气之法。 虞子期体内有丹毒,需要慢慢炼化,叶千秋每日给其疏导一次经脉,让其恢复的更快一些。 但见鸥鸟翻飞,波涛接天,楼船的速度不快不慢。 沿着一开始徐福定下的海上路线航行着。 出海的这条路线,是由云中君活着的时候就已经规划好的。 云中君虽然被叶千秋给干掉了,但想要寻找到东皇太一和海外三座仙岛的踪迹,无疑还是得按照一开始的航程行进。 船上的向导还是有不少的,这些向导基本都是齐鲁本地的渔民。 在大秦还没有一统天下的时候,旧时的燕国和齐国民众有不少人为了逃避战乱,曾经出海逃亡。 这些向导之中,就有曾经为这些燕齐旧民出过力的。 据这些向导说,在海外行驶大海半月二十天,就可以抵达燕齐旧民逃亡所在的岛屿。 这已经是第十天了,依旧没见什么岛屿的踪迹。 叶千秋倒也不着急。 这一趟出来,本就没打算有多少实在的收获。 能找到固然好,找不到也就算了。 到了晚上。 望楼之上,点起了灯火。 有侍者给叶千秋三人送来了饭菜。 此次,叶千秋带着千余人出海,蜃楼的食水白米、酒肉蔬菜,贮备十分充足,足够这千余人在海上吃喝一年有余。 叶千秋没有吃,让虞子期和石兰兄妹俩吃了一点。 他则是在欣赏着这海上明月,月亮越来越圆,好像快要到月中了。 叶千秋暗中盘算着时日,若是两个月之内见不到海外的岛屿,那他便打算带着人先返航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东方鱼肚白,太阳还没有完全从海面上升起的时候。 叶千秋从望楼之上一跃而下,飞至海面之上,踏波而行,当年在笑傲世界,他曾经在长春岛外创过一门惊涛骇浪的掌法。 今日兴致来了,便再施展一番。 望楼之上,虞子期和石兰被叶千秋的动静给惊醒,一脸诧异的看着落在了茫茫大海之上的叶千秋。 蜃楼还在航行之中。 但叶千秋踏波而行,比起蜃楼的速度也不慢。 虞子期和石兰见状,皆是震撼不已。 此时,太阳终于从海平面上升起,但海面上的白雾尚且没有完全消散,只听得那白雾之中忽喇一声,一个老大的鱼头钻出水面,两排尖利如刀的白牙在阳光中一闪,鱼头又投入了海水之中。 原来竟然是一头鲨鱼在海面上急速翻滚而过。 不多时,海面上翻翻滚滚,不知有几千几万条鲨鱼朝着叶千秋蜂涌而去。 叶千秋双臂招展,平心静气,这几千几万条鲨鱼同时聚集在海面上,自然是颇为壮观。 但是,这些鲨鱼聚集在一起,竟然没有攻击叶千秋,反而是在驮着叶千秋在大海之中驰骋。 叶千秋控制着成千上万的鲨鱼浩浩荡荡的在大海之中,跟着蜃楼前行。 站在望楼之上的虞子期和石兰看到这一幕,皆是哑然无声。 待天空明净如洗,霞光万道碧波无垠。 这成千上万的鲨鱼在碧蓝的大海中不断跃起,仿佛如同一道道雪岭般的白墙,鼓着浪头隐隐起伏。 海天之间的景色壮丽的令人心神摇曳。 转眼间,又是十日过去。 这一日午后。 在那茫茫大海之上,终于出现了一道斑驳的小点。 叶千秋定睛一看,已经看到了一抹别样的气息。 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 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 明朗了二十多日的天空,突然下起了雨。 起初,是绵绵细雨,待越靠近那斑驳小点。 那雨便愈发的大了起来。 随着大雨而来的还有大风。 望楼之上的窗户已经全部闭合,天空阴沉的仿佛能与大海合在一起。 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人的心头止不住的升起压抑之意。 绝大多数的秦军锐士都在蜃楼的船舱之中呆着。 外面的甲板之上,只有寥寥数人。 暴风雨的突然而至,让这些站在甲板上的秦军锐士也有些抗不太住了。 叶千秋使用千里传音术,让甲板上的秦军锐士先回到舱内避雨。 这场风暴来的怪异,叶千秋已经双眼闭上,神识蔓延而出。 朝着那远处蔓延而去。 数息之后,叶千秋突然感觉到了那幽暗天光之下,隐藏着一股恐怖的气息。 叶千秋突然反应过来。 “这莫非就是那头蜃所散发出的气息。” 蜃,乃是蛟龙的一种。 在顷刻间让暴风雨来袭,也不是没有可能。 就在这时,只见那暴风雨骤然停歇。 刚刚还阴沉万里的天空,居然又变得晴朗无比。 与此同时,天边竟然出现了彩虹。 而这时,站在望楼上看去,已经能看到前方大概不到两千米的海上,多出来一座岛屿。 那座岛屿笼罩在云雾之间,似乎有高山林立,还有霞光蔓延而出。 石兰和虞子期见状,皆是诧异不已。 石兰忍不住开口道:“莫非是传说之中的仙山到了?” 这时,有一名军士前来和叶千秋禀报。 “国师大人,前方出现一座岛屿,公输大人让属下前来请示国师大人,是否靠岸。” 叶千秋睁开眼睛,正准备答应下来,心头却是突生警兆。 他当即摇头道:“告诉公输仇,不要靠岸,原地待命。” 那名军士闻言,当即躬身而去。 叶千秋朝着虞子期和石兰叮嘱一声。 “你们两个不要乱跑,我去探一探前面的情况。” 话音一落,人便已经出现在了外面。 然后在虞子期和石兰的注视下,朝着那岛上飞去。 石兰感慨道:“原来太玄先生真的可以飞啊。” “哥哥能被太玄先生收为弟子,当真是因祸得福了。” 虞子期微微颔首,亦是同感。 蜀山遭逢大难,但不幸之中的万幸,是他拜入了道家。 …… 叶千秋飞掠至半空之中,仅仅是几个呼吸的工夫,便已经飞至了那座岛屿的近前。 不过,叶千秋没有朝着岛屿之上落去,而是环绕着那座岛屿四处看了看。 只见那岛屿之上云雾笼罩,根本难以看清楚岛上的情况。 连带着岛屿四周的海面,也是能见度非常的低。 叶千秋的神识一进入岛中,便仿佛泥入牛海一般,叶千秋在这岛上感觉到了一股封印的力量。 叶千秋心中的警兆依旧没有消失。 自从他成就金丹以来,已经很少有这样的危机感。 他虽然不知道眼下这股危机感来自何处,但是一定和这座岛脱不了干系。 叶千秋艺高人胆大,略作沉吟一番,便直接穿过了那云雾,朝着岛上落去。 不多时,叶千秋的眼前出现了一座高山,高山之上霞光漫漫。 高山前,还有一汪湖水。 空气也是清新甜美,比起其他地方来,多了许多灵动之气。 叶千秋往前行去,只见那湖水平静的水面上,不断的翻起水泡浪花,充盈着无限的生机,间中有奇鱼怪物跃离水面,发出拍水的异响。 不远处,有簌簌的水声传来。 却是从高山上哗哗而下的一道瀑布。 在隆隆的瀑布声中,一种充满动感的节奏,出现在了叶千秋的心头。 在一刹那间,仿佛让人的心跳也跟着那瀑布的声音节奏一同跳动。 叶千秋手中一掐诀,将这股奇怪的节奏给祛除出去。 就在这时,叶千秋忽让感觉到了另外的异样。 此时他站在离那一汪湖水不到十步之远的地方,双脚仿佛还浸在云雾里。 突然,一股震荡从地面,从那湖水之中传来。 叶千秋站在原地,整个人显得四平八稳。 突然,一股滔天巨浪从那湖水之中直接翻滚而起,朝着叶千秋当头冲来。 叶千秋反应何其敏锐,他心意一动,整个人便已经高高跃起。 当他的身形尚在半空之中时,一条巨大的暗土色怪物哗啦一声,冲离湖面,腾空张开利牙闪闪的大口,一把朝着他的双脚吞去。 那怪物脖子到背上都生着红色的鬃毛,向后飘飞,模样狰狞可怖到了极点。 虽然事发突然,但是叶千秋早有防范。 在还没有落到这岛上的时候,叶千秋就感觉到了古怪。 他的身形在半空之中一侧,那巨大的怪物哗啦啦在他的前方扑了一个空,腾空到了湖水一旁的地面之上。 下一刻,那怪物又直接飞身窜起,这一窜之力,竟然有近十丈之远。 叶千秋身后太玄剑顿时飞出,太玄剑在顷刻间变大,朝着那怪物飞刺而去。 那怪物被太玄剑的剑光瞬间压制,无法朝着叶千秋攻来。 叶千秋看着那动如疾风一般的怪物,只见那怪物有四只似掌非掌、似爪非爪、长满鳞蹼的大脚。 怪物与太玄剑硬抗数下,太玄剑居然连那怪物的鳞片也刺不穿。 这时,怪物“嘭”的一生触到了地面,然后如同旋风一般回头,两只火红色的大眼珠子异芒盛射,狠盯着叶千秋。 叶千秋这才看清楚了这怪物的全貌。 这怪物的速度奇快无比,比起他当年在惊雁宫中见到的那头魔龙还要快。 只见那怪物身体浑圆,长达四五丈,全身披满了暗红色的厚甲,尾部尖长,在身后有力的挥动着。 它的头特别巨大,头顶上有像鹿一样分叉的角,头上每条毛发粗若小儿的臂膀,毛发在两边垂下。 两只火红色的眼珠子如同灯笼一般,他的鼻孔扁平仰起,大口紧闭,口下生满针刺般的短须,与传说中的龙有七分相似。 “蜃龙!” 叶千秋第一时间便反应过来,这绝对是传说之中的蜃龙无疑了。 他当年可是见过魔龙的,和这蜃龙的外表差不多,就是身上的鳞片颜色可能不太一样。 这头蜃龙从脖子到背上都生着红色的鬃毛,鳞片是暗土色的。 两只眼睛如同大红灯笼一般,极为慑人心魄。 此时,这头蜃龙凶态渐消,他静如山岳一般,紧盯着半空之中的叶千秋。 叶千秋一想到这头蜃龙所在的位置,可能离神界所在的方位不远,叶千秋便想着绕过这头蜃龙,去直接看一看神界与人界的交集之地。 但看着眼前这头蜃龙,叶千秋心中已经有了一种感觉,想要找到神界的位置,必须镇压这头蜃龙才行。 否则,单单是这头蜃龙营造出的幻象便让蜃楼之上的人无法逾越。 平静的对峙,总是要有尽头的。 蜃龙也感觉到了叶千秋的强大,所以在经过了最初的交手之后,并没有继续攻击,而是蓄势待发。 良久之后。 吼!!! 只听那蜃龙突然一声巨吼。 湖内的碧波登时间喷涌而出。 蜃龙的巨吼在天际之中回荡,传至远方。 即便是在蜃楼之上的众人也听的清清楚楚。 这股巨大的声响,让听到这一声巨吼的秦军锐士都忍不住面色发白。 望楼之上,石兰和虞子期看着那远处白雾升腾的岛上,面上皆是担心之意。 石兰道:“我在桑海时便听闻,东海是有水怪的。” “很多出海的人,都被水怪给吃了。” “我们不是碰到水怪了吧。” 虞子期到底是哥哥,他略显镇定的说道:“我要相信师父。” …… 一声又一声隆隆的龙吼之声响彻在大海之上。 岛上,蜃龙将湖水调动,形成丈余粗细的水柱朝着叶千秋喷涌而去。 叶千秋将太玄剑给收回,脸上泛起淡笑,朝着那蜃龙看去,双手之中,已经有湛蓝色的雷光泛起。 嘭! 下一刻,雷光陡然间划破虚空,朝着蜃龙的身上没去。 嗤嗤嗤! 雷光速度之快,即便是蜃龙的速度也无法轻易躲闪过去。 雷光没入蜃龙的身上之后,竟然只是在它的鳞片留下了淡淡的痕迹。 下一刻,蜃龙在一声声怒吼之中,朝着叶千秋冲了上去。 显然,叶千秋已经彻底的激怒了它。 叶千秋身形一闪,在虚空之中迅速飘忽。 蜃龙从下往上,速度惊人,利爪闪闪发亮,比起刀刃还要锋利。 叶千秋一拳轰去,拳光璀璨。 蜃龙皮糙肉厚,叶千秋这一拳刚猛至极,打在这蜃龙身上,也仅仅是让这头蜃龙的身形在片刻间为之一滞。 叶千秋不依不饶,利用他身法的灵活,不停在朝着蜃龙身上轰拳而去。 叶千秋知道这头蜃龙皮糙肉厚,单凭拳力恐怕难以将其镇压。 但这也正是磨炼拳力的好时候。 叶千秋的拳光越来越盛,特别是连续击打蜃龙的同一部位。 即便是这蜃龙皮糙肉厚,也终究是难以忍受,变得痛苦不堪。 一丝丝龙吟之中,已经带上了三分悲鸣。 此时,叶千秋轻喝一声,飞至半空,抬脚便朝着蜃龙头顶踏去。 这一脚结结实实的踩到了蜃龙头顶的两角之间。 以叶千秋的身体素质,他这一脚最起码也有十万斤之力。 他的身体可是经历过数次雷劫淬炼,能吃下他肉身之力的也就只有这种天赋异禀的怪兽。 吼! 这一脚,直接让蜃龙的整条身躯不住的往下方坠去,连山上的巨石也被蜃龙的大尾给扫落了不知多少。 蜃龙无法掌控下坠的身躯,重重的坠落在地,将湖泊中的水都给砸了出来。 叶千秋早已经飞身而起。 蜃龙身上的鳞片缝隙之间,已经有火红色的血在不停的渗出来,将湖水也给染红。 蜃龙的大眼珠子之中满是狂暴之意,它从湖水的大坑里冲出,朝着叶千秋咆哮不已。 蜃龙虽然可以短暂的飞跃高空滑行,但还是需要借力点才能不停的跃起。 它脚下生风,再次飞跃而起,借力朝着叶千秋抓去。 叶千秋急速升空,手中捏决。 一道道磅礴的雷光从天空之中凝聚而来。 本来正朝着叶千秋猛冲而上的蜃龙见状,赤红的大眼珠子当中在顷刻间露出了恐惧之意。 数百道雷霆的顷刻聚集,给予了它巨大的压力。 自从叶千秋参透了《黄石天书》之后,他的雷道法门便更上一层楼。 这上百道雷霆同时招来,也费不了什么工夫。 蜃龙到了这种地步,已然通灵。 世间万法,以雷法最使鬼怪妖魔感到害怕并无力反抗。 如此磅礴雷海若是降下,便是这蜃龙再皮糙肉厚,也得重伤,更何况,先前它已经吃了叶千秋数十记重拳。 身上早已带了伤,若是被这数百道雷霆洗礼一下子,那就真得变成烤肉了。 蜃龙是通灵之物,它急忙往下退去,落在地上,身后的大尾停止了摆动,匍匐在了地上,发出了一声低沉温和的吼声。 那吼声之中,带了三分讨饶,又带了三分惊恐。 紧接着,只见那蜃龙张口一吐,一颗成人拳头大小的赤红色珠子被它吐了出来。 叶千秋听到这蜃龙的吼声,淡淡一笑,看到它吐出的那赤红色珠子,倒是有些诧异。 “这是龙元?” 随即,叶千秋收了雷法,往下方落去。 蜃龙见状,朝着叶千秋摆起尾巴来。 它的大尾又粗又长,延伸出去老远。 叶千秋知道这蜃龙已经被它降伏,龙元落在了他的手中。 感受着龙元之中传来的炽热气息,叶千秋看向蜃龙,道:“你要将这颗龙元交给我?” 蜃龙俯首,低吼一声,叶千秋猜测它大概是这个意思。 “龙元的确是好东西,可惜是至阳之元,若是至阴之元,嬴政尚且有机会借助这枚龙元延寿。” 叶千秋猜测这应该是这家伙想要用龙元换一条生路。 叶千秋本来也没打算在杀了这头蜃龙。 他还要留着这头蜃龙给他找到东皇太一的下落。 就在这时,蜃龙朝着身后的山头吼了一声,好像是在和叶千秋示意什么。 叶千秋飞身而起,落在了蜃龙的背上。 蜃龙带着叶千秋急速前行,朝着高山之上攀爬而去。 穿梭在云雾之间,很快,叶千秋的眼前出现了一座巨大的法阵。 法阵上方,红光浮现,符文闪烁。 蜃龙朝着叶千秋低声吼着。 叶千秋见状,看了看那法阵,顿时想起了东君曾和他说过,东皇太一可能就是想要打开蜃的封印,获取来自神界的力量。 但是,打开封印的最佳时间是在仲夏之时。 叶千秋朝着那法阵之中看去,感觉到了这法阵的奥妙之处。 这阵中的许多古老符文,他也不认识。 “原来,这家伙交出龙元,是想让我替他解开封印。” 叶千秋此时终于明白了这蜃龙的真实意图。 叶千秋蹙着眉头,细细思索着,且不说他能不能解开这封印,便是有能力解开,也定然得耗费不少时间。 一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叶千秋不得而知。 但这蜃龙是绝对不能放出去的。 凭蜃龙的力量,这世上,恐怕除了自己之外,还无人能降伏。 叶千秋想了想,一手按在了蜃龙的脑袋之上。 蜃龙是通灵之物,叶千秋觉得可以用神魂力量与其沟通。 一炷香的时间后,叶千秋回到蜃楼。 回到了蜃楼之上的叶千秋,当即下令,让蜃楼上的人原地待命。 公输仇作为船上的掌舵之人,丝毫不敢违抗叶千秋的命令。 叶千秋飞来飞去,如同真仙一般,连阴阳家的星魂、云中君、大司命都让叶千秋一锅端了。 公输仇哪里还敢在叶千秋面前放肆。 蜃楼在岛外两千米处原地待命。 这一待就是三个月之久。 蜃楼之上,没有人知道在那座神秘的岛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即便是石兰和虞子期向叶千秋询问岛上的情况,叶千秋也没有多做解释。 直到三个月后,叶千秋才回到蜃楼之上,号令蜃楼返航。 蜃楼之上的秦军锐士还有那些向导们,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停靠在这片海域一个半月。 但这三个多月来,他们时常能听到不远处岛上传来震天的龙吼声。 虽然从来没人听过龙吼声是什么样子。 但,人们下意识的就觉得那是龙吼之声。 蜃楼之上的人们都在猜测,可能是国师在那岛上与一头真龙斗法斗了三个多月,最终没有将那头真龙给降伏,这才下令返航。 数日之后,蜃楼离桑海之滨已经不远。 叶千秋却是下令,让蜃楼上的众人在原地待命,两个月之后再返航。 而他则是带着虞子期和石兰飞离蜃楼,朝着咸阳方向飞去。 …… 咸阳城,今冬的第一场雪落下了。 大雪已经接连下了数日。 寒风呼啸,许多百姓都已经穿起了厚实的衣裳,快要过年了,咸阳城百姓的脸上大多都泛着喜悦之色。 大秦一统天下已经十年了。 太平日子自然是让人过的舒坦。 更何况,去年有不少被迁到天下各地的老秦人回归了故土,这可是他们重归故土的第一个新年,自然要好生热闹一下。 和咸阳城里的热闹气氛相比。 咸阳宫里的气氛就要显得肃穆许多。 咸阳宫的一处园子里,雪花如柳絮般飘洒着,园中的一切仿佛都变成了朦胧一片,前方梅花点点,给这白皑皑的园子添了几分别样的色彩。 嬴政在园中走着,扶苏在他的身后跟着,嬴政走的很慢,他思绪与雪花一起漫天飞扬着,他看着那点点梅花,缓缓驻足。 扶苏看着前方的背影,眼眶已经有些泛红。 这几日,父皇的身体是越发的虚弱了。 这一场冬雪,或许就是父皇能看到的最后一场雪了。 第64章 始皇驾崩,隐秘角落(万更求订阅!) 雪越来越大了,天地仿佛陷入了一片混沌。 夜色降临了。 嬴政驻足前方,看着那满园梅色,一轮明月缓缓从那夜空之中升起,将天地间的混沌给驱散。 嬴政突然唤道:“扶苏。” 扶苏急忙应合一声,道:“父皇,儿子在呢。” “今晚的月亮,很亮!” 嬴政皇帝凝望着夜空,轻轻叹了一声。 “父皇,这几天的月亮天天都是这般亮。” 扶苏站在嬴政的身后,和嬴政一同注视着这夜空之中的明月。 “国师还没有消息吗?” 嬴政又问了一句。 扶苏如实回道:“还没有。” “自从蜃楼入了东海,儿子便天天让人守候在桑海之滨,只要蜃楼返航,第一时间就会有人将消息传至咸阳。” “不过,至今还是没有消息。” 嬴政微微一叹,正要说些什么。 正在这时,一个脆亮的哭音从园子的那头飘了进来。 “父皇,儿子不想离开咸阳。” “请父皇看在儿子一片孝心的份上,不要将儿子派往岭南百越之地驻守啊。” 随着声音的落下,一个衣着华丽的公子哥飞一般的冲了进来,扑倒在了嬴政的脚下。 “胡亥,你来做什么?” 嬴政低头,看着趴在自己脚下的这个小儿子,脸上只有平静。 他虽然这么问,但是他也知道胡亥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前两日,他刚刚下了诏书,让十八子胡亥前往岭南百越之地随军驻守。 从桑海回来已经三个月了。 这三个月,嬴政做了许多事情。 在他人生当中的最后时光里,他在为大秦帝国的延续做着最后的努力。 册封扶苏为太子,便是头等大事。 除此之外,他还从各地召回了十万老秦人驻守关中腹地。 李信的大军也早已经在蓝田大营驻守几个月。 他的生命已经快要走到尽头,这几日来,他是愈发的感觉到力不从心了。 他想到了老将军王贲过世之时,对他的劝诫。 让他早立扶苏为太子,为身后之事做好准备。 如今看来,王贲是何其有先见之明。 王贲过世不过一年,他的生命也已经走到尽头了。 嬴政知道,自己可能等不到国师归来了。 所以,他又下了一个决定,将自己偏爱的十八子胡亥,给放逐到岭南百越之地去。 作为帝王,嬴政自然知晓,胡亥这个孩子虽然能讨他欢心,但并非是合适的帝国继任者。 为了在他死后,朝局能够平稳的过度,嬴政还是便下决心让胡亥远离中原腹地,远离权利中心。 胡亥不乐意,嬴政是早已经猜到的。 此时,胡亥的一双大眼睛转动着,眼中充满了惊愕迷茫,泪水在顷刻间弥漫开来。 “父皇!儿臣还想在父皇身边孝敬父皇啊。” 嬴政皇帝淡淡道:“胡亥,不许哭,眼泪,是属于弱者的。” “哎,儿子不哭。” 胡亥眼里的泪水还未消去,又挤出一张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来。 嬴政负手道:“胡亥,你可知朕为何要将你派往岭南百越之地。” 胡亥一副可怜模样,道:“儿子不知。” 嬴政看了一眼这可怜巴巴的胡亥,不知心底哪里冒出来一股不耐烦的邪火。 当此之时,这小子还只知这般胡闹,一副不学无术的模样,如何能成大器? 他派赵佗攻取百越岭南之地的意图,只要稍微有心一些,便自然会懂。 可是,胡亥这小子,居然到了现在,还是一脸懵懂。 嬴政的脸变得阴郁下来,他大袖一甩,冷冷说道。 “你去吧,三日之内必须启程,前往岭南!” “不然,便是违抗君命。” “你虽然是朕的儿子,但若是公然抗旨,朕也一样会法办你!” 胡亥一脸惊恐的仰视着嬴政,他不知道父皇为什么突然就变了脸。 “父皇……” “儿子不要啊……” 胡亥有些惊恐的求饶。 嬴政听的心烦意乱,不禁大喝一声,“出去!” 胡亥还欲说些什么。 扶苏早已经走了过来,将胡亥拉着,道:“十八弟,别再惹父皇生气了。” 胡亥闻言,一把推开了扶苏,他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大声哭喊道:“你少来猫哭耗子假慈悲!” “若不是你在父皇身边进言,父皇怎么会将我调去百越岭南之地。” “你坐你的太子,我又不碍着你什么事!” “人都说你扶苏仁义,我看最狠毒的便是你!” “你还没坐上皇位呢,就连我们这些兄弟也容不下了!” 扶苏闻言,面色一变,急忙要上前捂住胡亥的嘴。 “十八弟,切莫胡言乱语!” 嬴政在一旁听的是脸色铁青,直接大喊一声。 “来人,将这个逆子给朕拉下去!” “朕……朕不想……” 说到这里时,嬴政的话音突然戛然而止。 只见他突然捂着胸口,整个人的面色变得异常的红晕。 噗! 嬴政突然喷出了一大口鲜血,整个人直直的往后倒去。 “父皇!” 正在和胡亥拉扯的扶苏看到这一幕,顿时大惊失色,急忙跑到嬴政身旁。 “来人呐!” “快来人呐!” 扶苏大喝两声。 园子外守候的几名护卫蹬蹬蹬的跑了进来。 “快叫太医,快叫太医!” 扶苏将嬴政一把背在身后,朝着园外急奔而去。 胡亥瘫坐在雪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 他双眼失神的看着地上的那一大摊血迹,在白雪皑皑的雪地之中,显得是那么的红艳丽,让人感觉到了无比的压抑。 片刻后,已经有些吓的魂不附体的胡亥慌乱间从雪地上爬了起来,朝着园子外跑去。 胡亥一路小跑着,跑回了自己居住的阴山宫中。 此时,看到胡亥归来的几名侍女一股脑的朝着胡亥扑了上来,在胡亥的身上摸来摸去。 其中一个侍女一脸娇媚的将手放在了胡亥的双腿间,娇笑道:“公子……你今日这是怎么了?” “怎么软绵绵的。” 胡亥闻言,急忙大力挥舞着手臂,大喝道:“滚!” “都给本公子滚!” 几名侍女见状,急忙吓的花容失色,朝着殿外退了出去。 胡亥心有余悸的瘫坐在了席上,抓起桌上的酒壶来,朝着口中猛灌了几口酒。 浓烈的酒水顺着胡亥的喉舌到了他的腹中。 这时,一道身形缓缓出现在了胡亥身后的屏风后边。 那道身形就站在屏风后,只露出一道影子。 “公子,这是怎么了?” 这道声音有些阴沉沉的。 胡亥听到这道声音之后,却是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 胡亥急忙连滚带爬的爬到了屏风后边,朝着那道身形说道:“老师,救我……救我……” 那道身形蹲下身子来,将胡亥给扶起,缓缓道:“公子莫慌,到底发生了何事?” 胡亥吞咽了一口口水道:“父皇……父皇被我气的吐了一大口血,好像,不行了……” 那道身形轻咦一声,道:“陛下的身体果然出了问题吗?” 胡亥一脸慌乱的说道:“老师,我该怎么办?” 那道身形将胡亥缓缓扶起,搀扶着胡亥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那是一张面色苍白的脸庞,犹如从地狱之中走出来的饿鬼一般。 他的身上笼罩着黑袍,与那张苍白的脸庞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公子,坐。” 赵高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自信之意。 他将胡亥扶到了屏风一侧的棋盘前。 此时,大殿的门被紧紧闭合。 赵高看着胡亥,悄然说道:“公子莫慌。” “公子是在担心陛下会因此迁怒公子,对不对?” 胡亥的心神比起先前来要安定不少。 他从来没有想过威严无比的父皇会在他的面前倒下。 经过了最初的慌乱不安,他现在也渐渐的回过神来。 胡亥看向赵高,这个被父皇通缉的前大秦中车府令,现在已经成为了他幕后的智囊。 自从三个月前,父皇从桑海回到咸阳之后。 咸阳的局势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多年悬而未立的太子之位,到了扶苏的手中。 李信的十万大军也尽数驻扎到了蓝田大营。 十万老秦人从天下各地抽调而回。 这种种动向,都仿佛在宣示着大秦可能要有一场大的变故了。 彼时,前中车府令赵高及其手下的六剑奴,因为涉嫌与农家、墨家、阴阳家三家联合行刺始皇帝。 已经被始皇帝下令全国通缉。 但是,赵高却是哪里都没有去,而是从桑海直接回到了咸阳,在人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与公子胡亥达成了某种默契。 赵高就这么藏身在了公子胡亥的阴山宫中。 “老师,难道你刚刚那话什么意思?” “难道老师一早便已经知道父皇的身体出了问题?” 胡亥稳定下心神之后,敏锐的察觉到了赵高刚才话语中的关键之处。 胡亥眼睛的颜色和常人不一样,他的左眼眼瞳为冰蓝色,右眼眼瞳为金珀色。 此刻,他的两只眼中透出一股异样。 赵高缓缓点头,道:“数月之前,陛下从咸阳出巡,没走了多久,就患了热病。” “而且多日不见好转。” “直到国师出现在巡狩大营之后,陛下的病情方才恢复。” “但,我在陛下身旁多年,对陛下的习惯了如执掌。” “自从国师给陛下诊病之后,每日一早必定要亲自给陛下调理一次身体。” “以国师的功力,世上能难道他的事情可不多。” “若非陛下的身体出了一些大问题,何至于让国师一连数日都给陛下按时按点的调理身体。” 胡亥眼中泛出精光,他看着赵高,缓缓说道:“老师,你如实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参与到农墨联合刺杀父皇的计划当中?” 赵高闻言,淡淡一笑,道:“公子,你难道了忘了,当初我们的计划吗?” “我们的计划,是将扶苏铲除。” “而并非是针对陛下。” “我便是再有一百个胆子,又岂敢与农墨这些人联合,对陛下下手。” 胡亥道:“那你为何要躲着,不去找父皇说个清楚。” 赵高缓缓说道:“公子,老奴我怕死啊。” “有些事,不需要证据,便可以要人的命啊。” 胡亥深吸一口气,道:“那你说,现在我该怎么办?” “父皇限我在三日之内离开咸阳,前往百越。” “我若是走了,那这皇位可就真没我的份了。” 赵高微微一笑,捏了棋盘上的一枚棋子,随意落在了棋盘之上。 “世上的许多事,就如同这下棋一样。” “越是不起眼的地方,就越隐藏着不可预见的杀机。” “陛下是何等雄才大略之辈。” “但他从桑海回到咸阳之后,却是一改旧日作风。” “不仅立了扶苏为太子,还将李信的十万大军召回,驻守蓝田大营。” “再加上今日陛下突然吐血而晕,这足以说明,陛下的大限不远了。” “陛下限公子三日之内离开咸阳一事,除了陛下和公子之外,还有谁知晓?” 胡亥道:“扶苏也知道。” “他当时就在旁边。” 赵高微微颔首,道:“那就没事了。” “眼下,公子能否成事,全看陛下的情况如何。” “陛下若是在三日之内驾崩,那公子便可趁着大丧之期,对扶苏动手。” “若是陛下三日之内尚且能缓过来,那公子便只能离开咸阳了。” 胡亥闻言,脸上泛起一股厉色。 “父皇的心也太狠了。” “为了让扶苏上位,竟然连我这和他最贴心的儿子,也要打发到岭南百越那鸟不拉屎的蛮荒之地。” “若是父皇缓过来,那我岂不是要一辈子都在那蛮荒之地过活。” “我不甘心呐!” 赵高闻言,悄然说道:“公子不甘心,又能如何?” 胡亥死死的看向赵高,道:“老师,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赵高看着胡亥,缓缓说道:“办法,的确是有。” “但就看公子敢不敢用了。” 胡亥目光一凝,道:“什么办法!” 赵高抬了抬手,示意胡亥附耳过来。 胡亥探着脖子,将耳朵凑到了赵高的面前。 赵高在胡亥耳边耳语一番。 片刻后,胡亥紧握着双拳,坐在棋盘前,怔怔的发愣。 赵高不动声色,悄无声息的坐在胡亥对面,朝着棋盘上摆放着棋子。 良久之后,胡亥才说道:“老师的计划有几成把握?” 赵高道:“事情有多大的把握,不在老奴,而在公子。” “只要公子有足够的决心,我们才有胜出的可能。” 胡亥脸上泛起犹豫之色。 良久之后,他一咬牙,在棋盘上一拍,道:“我干。” “与其被发派到那鸟不拉屎的地方一辈子,不如现在拼一把!” 赵高闻言,微微颔首,笑道:“公子有魄力!这才是做大事的!” 胡亥道:“请老师教我,接下来该怎么做?” 赵高道:“公子现在应该立马去咸阳宫探望陛下。” “至于其他的事情,就交给老奴来准备吧。” 胡亥闻言,立马起身,朝着赵高躬身道:“那就拜托老师了。” 话音落下,胡亥蹬蹬蹬的朝着殿外行去。 赵高看着胡亥离去的背影,脸上泛起了一抹病态疯狂的神色。 “嬴政……你将会看到你的儿子自相残杀。” “你一手缔造的帝国,将会在我的手上毁灭。” “这是你必须要付出的代价。” …… 夜里寒风呼啸。 叶千秋的身形已经悄然出现在了咸阳城的白云斋之中。 白云斋是道家在咸阳的秘密据点。 曾经的白云斋斋主白云子已经在前年卸任,回山修行去了。 现在白云斋的主人,是白云子的师弟,松风子。 当然,松风子对外宣称的身份是白云子的侄儿。 此时,叶千秋正坐在白云斋的一间小屋当中,翻阅着他离开大秦这大半年的各地情报汇总。 他从海上带着虞子期兄妹两个往咸阳赶,不过用了一天的工夫,便已经到了咸阳。 这期间,他路过太乙山,还顺便将虞子期兄妹俩给放在了太乙山。 然后才从太乙山飞到咸阳。 到了咸阳,已经是夜里。 他自然不会去太玄学宫,也没有第一时间赶至咸阳宫里去。 而是来到这白云斋之中,先看看情报,熟悉熟悉情况。 他离开大秦几个月。 还是发生了不少事情的。 几个月前蜃楼之上的那场惊天刺杀牵扯到了不少人。 除却当场被诛杀的那些人之外,还有一些人逃离。 这几个月间,随着卫庄率领的流沙跟进,这些人之中的大部分都已经被诛杀,但还有一些人一直在外逃窜,不见踪迹。 比如,赵高和六剑奴,农家的胜七。 即便是流沙的探子和道家的探子一起追寻,也一直没有找到他们的踪迹。 在蜃楼刺杀之后,这些人好像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在赵高逃离之后,罗网就被嬴政重新收回,暂时交给了扶苏掌控。 叶千秋看完了几个月积攒下来的情报,长舒了一口气。 情况还在可控范围之内。 最起码,嬴政没有在他回来之前就驾崩,嬴政回到咸阳之后的一系列举措,足以说明他已经在为扶苏继承帝位铺路。 叶千秋一回到白云斋,就已经让人给逍遥子传信,现在只等逍遥子回来,他问一问嬴政的身体情况之后,再做决定。 逍遥子和晓梦随着嬴政一起回咸阳之后,就一直在咸阳待着。 逍遥子每日要给嬴政梳理身体,所以,也不能离开咸阳。 这一等,便是一夜。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刚蒙蒙亮的时候。 逍遥子来到了白云斋。 一进门,逍遥子来不及寒暄,便朝着叶千秋躬身道:“掌门,不好了。” 叶千秋闻言,道:“怎么了?” 逍遥子道:“昨天夜里,皇帝在梅园赏雪,突然吐血晕了过去,已经命在旦夕之间了。” “昨天夜里,弟子为皇帝梳理了一夜身体,不敢离开,直到皇帝的情况稍微好转一些,弟子方才抽空从宫里出来一趟。” “还好掌门回来的及时,若是再晚一些时日,皇帝就要在掌门回来之前先驾崩了。” 叶千秋闻言,蹙眉不已,道:“怎么会这样?” “按照我的估算,皇帝最起码还有十天半个月可活。” “怎么突然就吐血晕过去了。” 逍遥子道:“是胡亥为了南下百越一事去和皇帝求情,不知怎的,皇帝便被气的晕了过去。” 叶千秋闻言,点了点头,当即站起身来,朝着逍遥子道:“这样,我现在和你一起进宫。” “皇帝病危的消息,现在还有谁知道?” 逍遥子道:“皇帝早上刚刚醒了过来,只让扶苏去找了蒙毅、冯劫、冯去疾三人前来。” 叶千秋有些疑惑,道:“没有找李斯?” 逍遥子摇了摇头,道:“没有。” 叶千秋虽然有些疑惑,皇帝为什么不找李斯进宫,但眼下,也不是追究这些原因的时候。 他和逍遥子直接使出梦蝶之遁,消失在了白云斋之中。 …… 咸阳宫。 嬴政居住的寝殿之中。 嬴政躺在床榻之上,面色显得有些苍白,整个人的精气神已经明显的不足。 此时,晓梦坐在不远处,看护嬴政的安全。 扶苏则跪坐在床榻之前,一脸担忧的看着嬴政。 嬴政猛然间从半昏半睡之中惊醒过来,他侧过头去,看到了扶苏,朝着扶苏问道:“扶苏,蒙毅、冯去疾、冯劫他们到了没有?” 扶苏双眼通红,有些哽咽,道:“父皇,儿臣已经派人去请他们了。” 嬴政听了,没有继续说话。 他已经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即将完结了。 此刻,他的心头,是无比的清醒,或许是上天对他最后的一丝眷顾,教他再妥善安排身后之事了…… 嬴政直愣愣的凝望着头顶的珠帘,心中在盘算着如何将大秦平稳的交到扶苏的手中。 他之所以将让扶苏去叫冯劫、冯去疾、蒙毅三人进宫,便是要向这三人交代后事,让他们好生辅佐扶苏。 本来,他心头最先浮现的人选是李斯。 李斯和他君臣数十载,一直都是他的左膀右臂。 但是,当他想到李斯的时候,不免就想起了当初王贲病逝时,和他说过的一番话。 王贲说,李斯这人私心过重,陛下若托孤,不可交于此人。 再加上,李斯曾在他的面前说过国师的一些不当之处。 所以,嬴政便直接将李斯排除在外了。 因为,嬴政深知,扶苏若继位,国师将是扶苏最坚实的后盾。 国师虽然现在不在咸阳,但他总是要回来的。 将来,一旦朝局有变,大秦有变,国师从海外归来之后,定会替大秦扫除不平。 而这些,并不是李斯能够做到的事情。 普天之下,能以一人之力拯救危局,力挽狂澜的,也就只有国师一人而已了。 嬴政微微一叹,终究是不能再见先生最后一面了。 就在这时,神游天外的嬴政被扶苏的声音给拉了回来。 “父皇,父皇,你快看,是谁回来了。” 扶苏在床榻旁,朝着嬴政低声说道。 嬴政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了躯体当中。 他有些疑惑的侧过头去。 于是,他看到叶千秋。 “先生……回来了?” “朕不是在做梦吧?” 嬴政的神情都有些恍惚了。 他都不知道自己眼下所见到的人是真还是假了。 “陛下,是我。” 叶千秋看到嬴政这副消瘦的模样,亦是有些吃惊。 短短几个月不见,嬴政竟然已经消瘦到了这个地步。 叶千秋抬手给嬴政号了号脉,发觉嬴政的确是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一旁的扶苏还一脸希冀的看着叶千秋,希望从叶千秋的口中得到嬴政还能活下去的话语。 叶千秋将嬴政的手臂放了回去,然后说道:“陛下还有什么没有交代的,现在可以说了。” “有什么事需要我去办的,我会尽力去办。” 嬴政听到叶千秋的这话,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来。 此刻,他的心头竟然是无比的安详。 他没有去问叶千秋,有没有找回长生不老药。 他仿佛已经忘了叶千秋出海是为寻找长生不老药而去。 “先生,朕的路走到头了。” “能在闭眼之前,再见先生一面。” “朕心足矣。” “朕以为朕会恐惧死亡,但当这一刻真的要来临时。” “朕却是发现,死亡其实也没有什么可恐惧的。” “朕这一生,做到了很多人都没有做到的事情。” “虽然,朕还有很多心愿未了,有很多遗憾。” “但是,朕已经很满足了。” “上天,对朕还是不错的。” 这时,只听得门外有一名内侍走了进来,悄然说道:“陛下,蒙毅、冯劫、冯去疾他们到了。” 扶苏道:“快叫他们三位进来。” 内侍匆匆而去。 片刻后,蒙毅、冯劫、冯去疾三人走了进来。 当他们看到了在床榻上躺着,十分虚弱的嬴政之后,脸上皆是泛起了震骇之色。 “陛下!” 蒙毅、冯劫、冯去疾急忙上前拜倒。 嬴政和叶千秋勉强说道:“麻烦先生扶朕起来。” 叶千秋点了点头,将嬴政给扶起,让嬴政靠在了他的身上。 嬴政坐在榻上,看着蒙毅三人,开口道:“三位爱卿,朕招你们三人前来,是要当着你们三人的面,颁布遗诏。” 蒙毅双眼通红,啜泣道:“陛下……” 嬴政缓缓说道:“朕没时间了……” “蒙毅、冯劫、冯去疾,朕去之后,扶苏继承皇帝之位,你们三人要好生辅佐扶苏,推行大秦新政。” “朕……从前有些事情做的太过着急了……扶苏继位之后,可适当行宽政之举……” “六国……六国遗族,不可不防,但想要收复六国遗族之心……还需徐徐图之……” “若有难以处置,不决之事,可由国师代为处置。” “你们……你们……可听明白了……” 蒙毅三人皆是悲戚不已,当即拜道:“臣定当不负陛下所托。” 嬴政闻言,又道:“蒙毅,你去蓝田大营,传朕旨意,让李信随时听候调遣。” “若是朕去之后,咸阳有变,李信务必率军入咸阳,助扶苏扫平乱局。” 蒙毅抱拳道:“蒙毅遵旨!” 嬴政闻言,微微一笑,摆手道:“三位卿家……皆是我大秦肱骨之臣……朕……朕替大秦万千子民多谢你们了……” “你们去吧,提前去做准备吧。” 蒙毅三人朝着嬴政深深一拜,然后肃容离去。 三人一去,嬴政的精神好像还恢复了一些。 嬴政勉力用双手撑起身子,朝着殿外望去。 看着殿外的阳光洒落进来。 他缓缓说道:“先生,朕想再看一眼太阳……” 叶千秋朝着一旁的跪着扶苏说道:“扶苏,来给你父皇更衣。” 扶苏双眼通红的走上前来,在一旁的衣架之上,将嬴政的常服给取来。 扶苏给嬴政将那一身白衣给穿上,又给嬴政把白袍披上。 嬴政仿佛又恢复了一些力气。 扶苏搀扶着他,朝着殿外一步一步的行去。 嬴政一边走,一边和扶苏说道:“扶苏啊……你身为太子……又是皇长子……该懂得一些谋略之道……” “权谋……权谋……当权者之谋略也……大道为本……权谋为用……无大道不立……无权谋不成。” “自古至今……多少明君良臣名士英雄……皆因不通权谋而中道夭折……多少法家大师……也因不通权谋或不屑权谋……最终身首异处。” “韩非的法、术、势三道……将权谋之奥秘尽数揭开……” “往后……或许……他可为你之臂膀……” “朕没有办到的事情……或许可以在你的身上实现。” “扶苏啊……” “你要争气啊,大秦历代先祖奋斗了百余年,方才有朕一统天下之功。” “你要替朕争一口气,替大秦的历代先祖争一口气。” “你要将那些六国的遗老遗少们全部给扫进在历史的尘埃里。” “你听见了吗?” 扶苏听着嬴政的声音,眼中早已经模糊,他强忍着泪花,不住的点头。 “儿子都听见了……” 此时,父子俩已经走到了大殿门口。 嬴政看着那殿外已经高高升起的太阳,竟然一点也不觉得刺眼。 他就这么看着,一动不动的看着…… 良久之后,扶苏突然发现了不对劲。 他如梦方醒一般朝着父皇望去,发现嬴政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眼睛依旧放射着凌厉的光芒,身体却已经冰冷僵硬了。 嬴政整个人的重量都托在了扶苏的身上。 扶苏大呼一声。 “父皇……” …… 傍晚,夕阳西下。 叶千秋和晓梦站在咸阳宫的城墙前,看着落日余晖尽情洒落在咸阳城的每一个角落。 叶千秋的人虽在这里,但是除了晓梦之外,没有人可以看到他的身形。 叶千秋刻意在隐藏着他的归来。 他总觉得咸阳要发生一些事情。 宫门外,两队矛戈斧钺齐备的甲士笔直的挺立着,黑森森甬道直达巍巍然的城门。 三丈多高的黑色大纛沉沉的立在城墙上,旗面上斗大的“秦”字静静的蜷伏在黑旗之上,迎着晚风飘扬。 晓梦的脸上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师父,人都会死吗?” 晓梦的声音当中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仿佛只是在问一个最普通的问题。 叶千秋望着那远方,道:“生命有始有终。” “这是天道往复。” 晓梦道:“师父前往东海,可曾寻到那三座仙岛?” 叶千秋道:“仙岛没见到。” “孤岛倒是见了一座。” “岛上没什么仙人,只有一个可怜虫。” 晓梦讶然道:“可怜虫?” 叶千秋没有细说这件事。 蜃龙的事说起来有些话长,叶千秋和那头蜃龙相处了三个多月,对于它的来历还有为什么被封印在那个地方,都有了详细的了解。 当然,现在不是说这些事情的时候。 叶千秋回望一眼咸阳宫。 嬴政就这么死了。 一统天下的雄主,也终究是走上了这条路。 人死如灯灭。 本来他可以有不一样的选择。 但是,冥冥之中似乎有一种力量在左右着他的宿命。 让他无法勘破生命的玄机与奥妙,或许这样一个富有野心的帝王,上天是不容许他长生不老的。 人若是等到临死之时,再想着去求长生,就已经太迟了。 大秦帝国,没有了嬴政,仿佛一下子泄了一口气一样。 一个浩浩荡荡运行了多年的帝国,在嬴政逝去之后,突然变得有些卡壳。 嬴政上午驾崩的,下午的时候,扶苏便已经通知了一干重臣进宫,商议嬴政的身后之事。 李斯作为大秦丞相,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除去了已经前往蓝田大营的蒙毅之外。 大秦的一众重臣,都已经到了咸阳宫中,商议大事。 按照大秦旧礼来说,先王驾崩,新王想要继位,还得守孝一年才行。 但是,自从嬴政的爷爷秦孝文王赢柱因为守孝期太长,继位三天就过世之后,守孝期一年的旧礼也就没了。 而且,大秦一统天下之后,处处都施行新政新法,这新君继位,自然也不可能按照旧礼。 况且,国不可一日无君,这新君继位的事,还是要早做打算。 但守孝还是得守的。 于是,一众大臣商议之后,在李斯的倡议之下,定下了以二十七天为期。 二十七天守孝期一过,就举办新君登基大典。 这些事情,叶千秋是没有掺和的。 叶千秋虽然是大秦国师,但一般不会掺和到政务当中去。 一来是因为叶千秋嫌麻烦,二来他也觉得没必要。 大秦帝国人才济济,他实在是没必要去朝堂里掺和一脚。 他要做的事情,是看一看有没有人会在守孝期间跳出来捣乱。 赵高和六剑奴一直没有找到,让叶千秋敏锐的察觉到了,这其中可能隐藏着不小的祸患。 所以,嬴政一驾崩,叶千秋就派了逍遥子前去盯着胡亥。 若单单是胡亥一个无兵无权的皇子,自然不足以成事。 但,若是有人助他,那可就不得不注意了。 落日完全消失之时,逍遥子出现在了叶千秋的身前,只说了一句话。 “赵高出现了……” …… 阴沉的夜幕当中。 咸阳城,丞相府中的大书房之内。 李斯正在和一个浑身笼罩在黑幕当中的人对话。 “皇帝真的死了……” 李斯的脸上带着异样的神采,有些慌乱,有些惆怅,还有些恍惚。 始皇帝就这么死了? 在李斯的心中,嬴政一直都是一位合格的帝王。 普天之下,恐怕没有人比嬴政更懂得如何做一位帝王。 可就是这样的帝王也终究是逃脱不了寿数的限制,就这么离开了人世。 这时,李斯对面的黑袍人缓缓开口道:“丞相,皇帝既然已经驾崩。” “那么,你是否已经做出了选择?” 李斯面色有些难看的看着黑袍人,道:“你们还真是好大的胆子,皇帝的命真的是你们害的?” 黑袍人笑道:“不然呢?” “我在皇帝身旁伺候了近三十年,若非我谋划,皇帝又岂能如此之快的驾崩。” 李斯闻言,不禁抬起手来,指着黑袍人道:“赵高……你……你真是……” 黑袍人揭下了头上的头罩,露出了那一张白皙到不正常的面容,正是赵高。 赵高阴沉沉的看着李斯,淡淡说道:“丞相最好想清楚。” “若是扶苏顺利继位,那将来丞相还是否能做得成丞相。” 李斯道:“我便是做不成丞相,也不会和你这等背主弑君之奴沆瀣一气!” 赵高笑了起来,“丞相大人若是真有决心,那丞相大人早应该在昨日就向扶苏表明忠心,让他派人来抓我了。” 李斯神色有些不自然,道:“你为什么要害皇帝!” 赵高脸色阴沉下来,道:“嬴政杀了我全家,这个理由够不够!” “我只有六岁的亲妹子,死在了秦军的铁蹄之下,这个理由够不够!” 李斯道:“你让我如何相信你!” 赵高淡淡说道:“除了扶持胡亥公子上位,丞相大人别无选择。” “在丞相大人第一次选择接见我的时候,丞相大人就已经注定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这条路,只许胜,不许败。” “丞相大人若是不想跟着我们一起陪葬,就只能跟着我们一起干了。” 李斯咬牙切齿的说道:“你意欲让老夫如何?” 赵高淡淡说道:“先发制人!” “诛杀扶苏!” 李斯惊呼道:“怎么可能?” “咸阳宫守卫重重,扶苏身边还有道家逍遥子、晓梦保护。” “更别说,章邯的影密卫时时潜伏在宫中护卫。” “想要杀掉扶苏,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赵高淡淡说道:“世事无绝对,我在宫中多年,还是有些心腹的。” “只要丞相大人配合。” “杀掉扶苏,也并不是一件难事!” 李斯缓缓说道:“你要让老夫如何配合!” 赵高道:“扶苏守孝期有几日?” 李斯面色难看道:“二十七日。” “二十七日……” 赵高缓缓念叨着,片刻后,他接着说道:“二十七日……时间应该来得及……” “这二十七日,扶苏守在灵堂,自然是不好下手。” “时间可以定在扶苏守孝的最后一夜,登基大典的前一天晚上。” 李斯道:“若是行刺不成,你可还有后手?” 赵高淡淡一笑,道:“丞相放心,我已经和农家新任侠魁胜七结成了同盟。” “他愿意助我们一臂之力,不日即将率农家三千精锐弟子潜入咸阳。” “有这三千精锐弟子在,若是刺杀不成,我们便强攻,一定要拿下扶苏!” “朝中凡有不从者,也一并诛杀!” 李斯嗤笑道:“单单凭借三千人也想攻入咸阳宫?” “你未免太小瞧宫中禁卫军的实力了吧。” 赵高淡淡说道:“宫中禁卫的实力,我自然知晓,但我可以让他们提前丧失战斗力。” “到时候,宫门大开,这三千人,足可定鼎乾坤。” 李斯道:“难道你不怕有朝一日太玄子从海外归来,寻你和胡亥算账?” “要知道扶苏可是他的亲传弟子!” 赵高冷然一笑,道:“太玄子的确厉害!” “论修为,这天下间恐怕还没人能及得上他!” “但是,丞相莫要忘了。” “远水解不了近渴。” “太玄子若是在咸阳,我自然不会这么做。” “但太玄子乘坐蜃楼出海,给嬴政求取长生不老药。” “他能不能归来,还是两说。” 李斯一听,当即问道:“哦?为何这么说?” 赵高森然说道:“有人盯着太玄子很久了……” 李斯好奇道:“这个人是谁?” 赵高缓缓说道:“东皇太一……” “东皇太一?” “你知道他去哪儿了?” 李斯诧异的看着赵高,他突然发现,他根本不了解这个阉人,这个阉人背后的能量比他想象的还要大。 不仅能和农家的人勾连在一起,还和阴阳家最神秘的教主东皇太一有联系。 赵高悄然说道:“东皇太一已经解开了苍龙七宿的秘密。” “他已经前往神界大门,继承神冥的力量。” “太玄子不出海倒也算了,但他一出海,有很大的可能碰到东皇太一。” “太玄子灭了阴阳家的很多人,你说东皇太一会饶了他吗?” 李斯闻言,长舒一口气,缓缓说道:“秋霜降者草花落,水摇动者万物作……” “始皇帝尚且要死,太玄子也是人,为什么不能死……” “扶苏的确不能继承大位。” 赵高闻言,微微一笑,道:“丞相明断。” …… 咸阳宫。 叶千秋听着逍遥子的叙述,脸上渐渐泛起了寒霜。 “人心不足蛇吞象,李斯真是找死啊。” 第65章 大丧之日,万象天罗(万更求订阅!) 年关将近。 始皇帝嬴政突然病逝,终究还是没有撑过这个新年去。 新年就在这样一片肃穆之中开始了。 本来想要过一个好年的老秦人,听闻嬴政过世的消息,尽数自发穿戴起了白衣。 全城的老秦人自发的替嬴政守灵。 二十七天,辗转之间,便已经过了去一大半。 朝野之上,以李斯为首的一班大臣还在为始皇帝的葬礼和新君的登基大典而忙碌着。 这个年,注定是不可能过的太顺利的。 一切波云诡谲,都暗藏在了这冬日的咸阳城下。 这几日,咸阳又开始下起了大雪,那鹅毛般的大雪落在地上,天地之间变得一片混沌。 好似连上天,都在为一代雄主的逝去而悲戚。 寒风乍起,车马穿梭,叶千秋正在前往甘泉宫中,准备见一见如今的后宫之主。 嬴政的一众夫人聚集在一起,一众夫人隐隐以楚国夫人为首。 嬴政一统天下之后,不立太子,不设皇后。 以至于后宫的秩序一直都是在暗潮涌动之中。 然而,自从扶苏承继太子之位后,后宫错乱复杂的关系,就渐渐变得明朗起来。 如今,皇帝驾崩,太子扶苏自然便是大秦帝国的下一任皇帝。 虽然,登基大典尚未举办。 但是,扶苏已经在代理皇帝的职权,这些日子发号施令,皆是由扶苏进行。 而扶苏的母亲楚国夫人,自然也是母凭子贵,已经稳稳居于后宫之首。 楚国夫人是昔日华阳太后亲自给嬴政挑选的夫人。 昌平君芈启是这位楚国夫人的堂兄。 当年芈启暗中扶持农家,想要启动青龙计划,阻止李信大军灭楚,被叶千秋察觉之后,叶千秋派逍遥子将其取而代之。 为了不让扶苏牵扯到其中。 芈启虽然死了,但却是以大秦功臣的身份殉国的。 这其中内情,便是嬴政也不知道。 故而,这些年来,嬴政的母亲楚国夫人也一直过的颇为顺当。 如今,扶苏已经是板上定钉的皇帝。 楚国夫人自然便为后宫之主。 扶苏虽然尚未登基,但是已经开始着手处理宫内宫外的事情。 这后宫之中,便是扶苏首要要整治的地方。 嬴政可以不立皇后,但是扶苏却不能承继嬴政的这后宫之策。 叶千秋早已经将胡亥和赵高、李斯勾结一事,尽数告诉了扶苏。 虽然还不清楚他们到底要在什么时候行事。 但是,叶千秋早已经让木虚子也回到了咸阳。 还有昔日的随他下山的那四名弟子,也尽数作为暗探,潜入了胡亥宫中,李斯府上,到处打探消息。 虽然李斯和赵高已经达成了某种协议。 但是,表面上李斯可是一点都没有显露出其他意思来。 扶苏这十几天守孝期期间,朝野上下,俨然有序。 一副平静无比的模样。 扶苏也知道想要将反对他的人全部揪出来,必须要让他们先动手,他才能后发制人。 这才能占住大义。 所以,扶苏也是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并没有对李斯还有胡亥采取任何行动。 甚至,还让胡亥一起到嬴政的棺椁停放的大殿之中,一起守灵。 二人俨然一副兄恭弟敬的模样。 任谁也想不到,胡亥早已经暗地里盘算着要刺杀扶苏。 车马缓缓驶入了甘泉宫中。 叶千秋下车之时已经改投换面,扮作了蒙毅的模样。 蒙毅常在宫中行走,不会引人怀疑。 叶千秋以蒙毅的身份去拜访了扶苏的母亲楚国夫人。 当然,也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主要是商议登基大典的细节,这是要给后宫之中的某些人传递一些信号。 表示扶苏对胡亥和赵高的行动丝毫没有发觉。 还在专心致志的让人准备着登基大典的一切事宜。 和扶苏的母亲相谈一番过后,叶千秋便离开了甘泉宫。 随即,蒙毅出入甘泉宫面见楚国夫人的消息,便被传到了胡亥的耳朵里。 …… 傍晚。 叶千秋坐在白云斋中。 正在听着逍遥子汇报,李斯这一天的行踪。 当听到了李斯最近晚上外出频频,频繁前往朝中各方重臣家中走动之时。 叶千秋已经明白,李斯定然是在为行刺扶苏之后的事情在做着准备了。 国不可一日无君,李斯或许不会在这个时候,透漏出他真实的意图,但做一些准备还是可以的。 …… 丞相府,大书房之中。 今夜,李斯要邀请一个朝中重量级的人物。 此人便是姚贾。 姚贾是秦国上卿,曾经多次出使山东六国,通过各种方式使六国合纵抗秦土崩瓦解,为秦国消灭六国做出重要贡献。 如今,姚贾出任秦国廷尉一职,在朝中的地位举足轻重。 此时,李斯的心中充满了要一展宏图的心思。 在李斯看来,赵高再能耐,不过一介阉人而已。 将来,胡亥登位。 他依旧是大秦帝国的丞相大人。 胡亥和扶苏不同,扶苏在朝野之中素有声望,在军中还有蒙恬相助,还有太玄子这样的世外高人为师。 扶苏继承皇位,要面临的难度,很小。 他之所以要反扶苏,最大的原因便是因为扶苏与他的政见不合。 扶苏虽然认同法家,但是绝对不会以法家治国。 扶苏若为皇帝,那他这个丞相也就做到头了。 这是他所不能容忍的。 自从数十年前他来到咸阳开始,他通过自己的苦心经营,一步一步才做到了大秦帝国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大位上。 但他满打满算才做了了几年大秦丞相,他还有很多抱负没有实现,岂能就此卸任? 这绝对是他不能接受的。 所以,他选择走上了这条不归路。 胡亥此子秉性如何,他自然是清楚的,胡亥身边没有通晓政务的肱股心腹大臣。 而他一旦扶持胡亥上位,胡亥必将授予他李斯更大的权力。 因为,纵观大秦朝堂上下,没有任何人可以和他一般,掌控庞大复杂的文明新政,没有任何人可以掌控汪洋恣肆的天下大局。 只有他李斯坐镇的丞相府,能通盘运筹天下政令,让各项政务要令畅通顺行。 若没有他李斯撑持,十个赵高也稳定不了天下大局。 到时候,他可以放开手脚,大整天下民生,再创文明新政。 想到这里,李斯心中的最后一丝郁闷也消失不见了。 赵高自以为能逼迫他,算计他,但他李斯是何人? 他是助始皇帝一统天下的第一功臣! 没有他李斯,六国如何能在短短的十年间平定! 他李斯要做名垂千古的一代名相,要比文信侯吕不韦的功绩还要大! 就在这时,书房之中,一道黑影浮现出来,朝着李斯躬身道:“大人,姚贾大人已经到了府上,马上就要过来了。” 李斯闻言,当即一整思绪。 果不其然,不多时,书房外传来了脚步声。 不多时,一名侍者带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走了进来。 李斯早已经起身相迎,朝着那老者拱手道:“这么晚了,还让廷尉大人到李斯府上走一趟。” “李斯实在是过意不去。” “还望廷尉大人见谅。” 姚贾闻言,亦是朝着李斯拱拱手,笑道:“丞相大人盛情相邀,姚贾岂能不赴约?” 李斯抬手道:“廷尉大人请坐!” 姚贾也不客套,直接坐在了一旁。 李斯让侍者将早已经准备好的热茶给端了过来。 他坐在了姚贾的对面,一边亲自给姚贾倒着热茶,一边说道:“廷尉大人。” “你我相交多年。” “今日这茶水,你可要好生多饮几杯才是。” 姚贾笑道:“丞相大人客气了。” “不知丞相大人深夜邀老夫前来,所为何事?” 李斯本来还想卖个关子,打打感情牌,追忆一下往昔的峥嵘岁月什么的。 但姚贾这么问,他也不好多做推辞。 “廷尉为九卿之首,兄长与李斯多年交情,兄长可信得过李斯!” 李斯朝着姚贾说道。 姚贾笑道:“丞相何出此言?” 李斯悠然说道:“自从灭掉六国之后,我等竭尽心力创制文明新政,毕生心血尽在此矣!” “然则,终因种种纠缠,有所为,亦有所不能为。” “譬如,秉持法治而以铁腕应对复辟暗潮事,若没有一班人无端干预,岂能使焚书令有名无实!” “儒家小圣贤庄三当家张良已经是板上定钉的叛逆份子,但是因为太玄子的一句话,陛下就选择放弃了本已经准备下发的焚书令,撤销了对儒家的制裁。” “大秦一统天下已经十载,小圣贤庄的藏书楼之中,居然还保存着大量的六国典籍。” “而且,即便是抄录的典籍,也不是皆用秦篆。” “这已然是触犯了帝国新政,触犯了帝国之法度。” “始皇帝陛下在天下间推行书同文之举,就是为了天下间的典籍能顺畅通行。” “但是,儒家公然违抗帝国新政,张良更是暗中与农、墨叛逆勾结。” “即便如此,儒家还是没有受到惩治。” “陛下在时,尚且要受到如此掣肘。” “而今陛下已去,扶苏一旦登位,定然会以《吕氏春秋》为本,大行宽政缓法之王道。” “太玄子是何许人也,当年文信侯吕不韦的座上宾。” “甚至太玄学宫也是文信学宫改名而来。” “太玄子一向对吕不韦的《吕氏春秋》很是推崇。” “而太玄子对扶苏的影响有多大,廷尉大人应该也有所耳闻。” “可想而知,扶苏一旦登基,山东复辟暗潮定然还要汹汹大起,天下臣民皆会以为始皇帝与你我是暴虐君臣。” “始皇帝与我等苦苦推行数年的大秦新政,恐怕就要毁于一旦了。” “这可是你我毕生心血所在啊!” “廷尉大人,难道一点都不觉得心痛吗?” 姚贾闻言,十分惊讶的看向李斯。 新皇尚未正式登基,李斯这个当朝丞相却是已经透露出了极大的不满。 这对于大秦帝国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啊。 姚贾除了惊讶之外,就是不解。 李斯到底是单单对扶苏可能施行的宽政之举有所担心,还是另有所图? 姚贾一时间,没有说话。 经历过太多的风浪的姚贾,十分明白李斯不会无缘无故对他说这么一番话。 如果仅仅是发牢骚,李斯又何必在深夜邀请他前来呢? 片刻沉吟,姚贾喟然一叹,悄然说道:“丞相大人莫要忘了,扶苏乃是陛下生前亲自册封的太子。” “陛下驾崩之前,曾经招蒙毅、冯劫、冯去疾三人前往御前托孤,就是让他们三人好生辅佐扶苏。” “况且,还有始皇帝遗诏在,无论如何,太子扶苏也将是大秦的下一任皇帝。” “此事,冯劫、冯去疾可是都与老夫说过。” “丞相大人其实也不必太过忧虑。” “太子扶苏虽然一向行宽政之举,但是大秦推行新政数载。” “岂会在一夕之间便全部废除。” “有些事,慢一点去做,也并非错事。” “如今,天下一统,虽然有六国余孽残存,但只要我等臣民与新帝同心协力。” “定然能开创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 “丞相大人统领政务多年,若论政务之事,如今朝中无人能出丞相大人左右,便是太子扶苏登基,也一样要仰仗丞相大人啊。” 李斯闻言,突然笑了起来,道:“廷尉大人说的是。” “老夫也只是心中烦闷,故而才找大人前来诉诉这一肚子的苦水。” 李斯知道欲速则不达,刺杀扶苏之事,乃是绝密。 自然不能在这个时候透露给姚贾。 他这是在给姚贾提前做一个铺垫。 待到扶苏一死,那局势就将大不一样。 到时候,以姚贾的干练劲头,又岂会不懂他的意思? 这一场深夜交谈,一直持续了大半个时辰。 待姚贾从丞相府的大书房离去。 李斯方才换了一副面孔,他在昏暗不定的灯光之下细细思索着。 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在想着如果行刺扶苏的计划失败了,他又该怎么办? 到时候,赵高所率领的三千农家弟子,真的能攻破咸阳宫? 将扶苏给铲除吗? 李斯没有继续往深处想。 如果失败,那等待他的,便只能是死亡。 他的岁数也不小了。 人这短短的一生,他已经走过了大半。 如果他放弃了眼前的这个机会,那即便他苟延残喘的生存下去,将来也一定会后悔。 所以,这一次,他一定要搏一搏! …… 转眼间,已经到了守孝期的第二十六日夜里。 阴山宫中。 赵高和胡亥正在下棋。 宽广的宫殿之中,灯光稍微显得有些昏暗。 胡亥显得有些心神不宁。 动手之日就在明天夜里。 越是到这个时候,胡亥便越是没有睡意。 所以,他从灵堂里跑了回来,特意来和赵高再确定一遍最后的事宜。 赵高脸上泛起淡淡的笑意,道:“公子请放心。” “明日一早,始皇帝的棺椁会由宫中的三千亲卫送出宫城。” “待送到皇帝的安葬之地,完全入殓,这一整天的时间,王城之中的守备都是空虚的。” “这些日子以来,有李斯的配合,我已经提前安排了三千农家弟子入宫,潜伏在宫中各处。” “只待明日晚宴时,扶苏邀请三公九卿赴宴。” “在宴席之上,六剑奴会一起动手,定会将扶苏格杀!” “若是六剑奴失手,还有农家众人群起而攻。” “总之,扶苏一定会死!” “到时候,三公九卿之中,谁不服,就直接杀谁!” “有李斯做内应,到时候,自然大事可定!” 胡亥闻言,悄然松了一口气,他缓缓说道:“希望一切都如老师所预料的那般顺利!” …… 夜色迷蒙之中。 白云斋内。 叶千秋和逍遥子、木虚子相对而坐。 逍遥子道:“掌门,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 “明日一早,由卫尉杨端和亲率三千护卫,护送始皇帝棺椁前往下葬之地。” “到时候,太子和三公九卿都会随行。” “晚上,太子会在章台宫宴请三公九卿,到时候由蒙毅颁布始皇帝遗诏,让三公九卿查验。”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后天,太子便能正式登基。” 叶千秋闻言,微微颔首,道:“还有什么遗漏的没有?” 逍遥子道:“这几日宫城之内的守备调动有些频繁,但暂时没发现什么漏洞。” 叶千秋点了点头,道:“农家的人不会无缘无故的消失,他们既然是朝着咸阳方向来了。” “那自然便一定是来做事的。” “始皇帝下葬,有大军随行。” “我担心的是咸阳城中。” “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明日一早,李信会率一万大军到咸阳城外驻扎。” “宫中若是有大变故,李信的一万大军可当即入城。” “赵高、李斯、胡亥,这三个人得盯死了!” 逍遥子和木虚子同时拱手道:“弟子明白!” 叶千秋摆手道:“行了,你们都去吧。” …… 清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 章台宫中。 三公九卿齐聚。 扶苏带着一众皇弟从大殿之中迈步而出,身上都穿着孝服。 后边是始皇帝的一众夫人嫔妃。 始皇帝的棺椁便被一众秦军锐士抬出了大殿,朝着大大的车驾之上摆放而去。 丞相李斯全权处置始皇帝葬礼事宜,举凡国府郡县官署得一体从命。 这始皇帝下葬可是重中之重的事情。 李斯之所以能掌控葬礼全局,还要多谢他的老师荀子。 在春秋战国诸子百家中,将葬礼论说得最透彻的,当属荀子。 荀子的《礼论》,其轴心便是论说葬礼。 李斯以荀子的礼论为根基,将始皇帝葬礼操持成有大师学说为根据的亘古未见的盛大葬礼。 只见李斯走到前方,在殿前高声念道:“礼者,谨于治生死者也。” “生,人之始也。死,人之终也。终始俱善,人道毕矣!……故死之为道也,一而不可再得其复也。” “臣之所以致重其君,子之所以致重其亲,于是尽矣!故,事生不忠厚,不敬文,谓之野;送死不忠厚,不敬文,谓之瘠。” “君子贱野而羞瘠,故天子诸侯棺椁七重……,使生死终始若一。一足以为人愿,是先王之道,忠臣孝子之极也。” “天子之丧动四海,属诸侯……若无丧者而止,夫是之谓至辱。” “丧礼者……” 一大篇祭文念了下来。 李斯再高呼一声。 “启程!” 扶苏坐上了护送嬴政棺椁的车辇,带着三公九卿,在三千秦军锐士的护卫之下,浩浩荡荡的朝着咸阳城外行去。 大部队远去了。 晓梦、逍遥子被叶千秋派到扶苏身旁保护扶苏。 叶千秋站在王宫的城墙之上,看着那浩浩荡荡的大部队沿着咸阳城的长街,朝着城外缓缓驶去。 叶千秋微微一叹,始皇帝嬴政的时代,就这么落下帷幕了。 他不禁想起了很多年前,在新郑城中与始皇帝嬴政第一次见面的情景。 一切,还真是恍如隔世。 短短数十载,人间已经是翻天覆地。 曾经的大争之世已经渐行渐远了,始皇帝的余威也将从这天下间渐渐消失了。 远处,丧乐传来。 咸阳城的老秦人纷纷走上街头,自发主动的去送嬴政最后一程。 无论六国遗族如何诋毁嬴政,说嬴政是暴君。 但在老秦人的眼中,嬴政是整个老秦的骄傲。 是嬴政带领着老秦人,奋六世之余烈,一统了这纷乱的大世。 如今,一代雄主逝去,老秦人都泪流满面。 有人缓缓唱起了那古老的秦风。 “赳赳老秦,共赴国难……” “赳赳老秦,复我河山……” “血不流干,死不休战……” “西有大秦,如日方升,百年国恨,沧桑难平!” “天下纷扰,何得康宁!秦有锐士,谁与争锋!” 仅仅是瞬息之间,一波又一波的声浪伴随着丧乐朝着天地间席卷而去。 …… 暮色时分,送葬的扶苏和三公九卿终于回到了王宫里。 扶苏身着孝服,已经初具君王气度。 晚宴要在一会儿开始。 扶苏来到了章台宫的大书房当中面见叶千秋。 “师尊……” 扶苏见了叶千秋,依旧行弟子礼。 叶千秋道:“今夜,可能就是赵高和胡亥动手的时候。” “若是过了今夜,明日在登基大典上动手,风险太大,他们应该不会那么蠢。” “所以,一会儿晚宴之时,你要万分小心。” “为师会时刻关注殿中的情况。” “宫里宫外都已经布置妥当,一旦有风吹草动,他们一个也跑不了!” 扶苏面色平静,他轻声说道:“有师尊在,我一点都不担心。” 叶千秋闻言,微微一笑,道:“在某方面,你很像你的父皇。” 扶苏道:“哦?师尊为何这么说?父皇在世时,可从来没说过我像他。” 叶千秋道:“当年,为师随你父皇前往雍城加冠,彼时嫪毐势大,欲对你父皇不利。” “那天夜里,也是如同今夜这般宁静。” “你父皇没有一丝一毫的惧怕之色,和你一样平静无比。” 扶苏闻言,朝着叶千秋深深一躬,道:“师尊护我大秦两代君王,是当之无愧的国师。” “师尊大恩,扶苏没齿难忘。” 叶千秋抬手将扶苏扶起,笑道:“扶苏啊,你从今往后就是这大秦帝国的皇帝,你的一言一行,将会影响无数苍生的命运。” “你做好准备了吗?” 扶苏肃容道:“弟子已经准备好了!” 叶千秋微微颔首,笑道:“去吧,三公九卿已经在等你了。” 扶苏郑重其事的从大书房之中离开。 叶千秋望着那书房外的灯火,盘膝坐了下来,闭上了眼睛,他的神识蔓延至了这座王宫之中的每一个角落。 整个大书房中的灯火在悄然间熄灭。 只是书房之中,大鼎之中的香烟还在不停的挥散当中。 章台宫的前殿之中,不时有异响传来。 …… 扶苏大步流星的走进了前殿当中。 三公九卿早已经在殿中等候。 见扶苏进来,纷纷起身,朝着扶苏拱手。 扶苏一脸肃容,朝着众臣微微颔首,而后坐在了前方的主位之上。 扶苏坐下之后,放眼望去,只见殿中众臣齐齐入座。 这是大秦帝国的三公九卿,代表着大秦帝国朝堂。 三公分别是,左丞相李斯、右丞相冯去疾,御史大夫冯劫。 因为太尉一职从前由王贲担任,但王贲故去之后,一直没有人补上这个空缺。 于是,三公缺一公。 九卿则是廷尉姚贾、郎中令蒙毅、治粟内史郑国、典客顿弱、奉常胡毋敬、卫尉杨端和、太仆马兴、宗正嬴腾、少府章邯。 章邯深受嬴政信任,故而既是影密卫统领,也兼任九卿之一的少府。 此时,只听得扶苏朗声道:“蒙毅,上前宣诏!” 蒙毅当即离座起身,走到殿中,对着扶苏一拱手,走到了一旁。 那里摆放着一个铜人,铜人的手中放着一册文书。 只见蒙毅对着大臣座区外的两名书吏一招手。 这两名书吏是郎中令属下的皇帝书房文吏,也是蒙毅的属官。 蒙毅这一招手,两人同时上前,却是提上了一只大铜箱子。 箱子被打开,蒙毅从中取出一道文书。 这正是始皇帝嬴政生前留下的遗诏。 遗诏由蒙毅掌管,是因为蒙毅与三公九卿中的所有大臣都不同。 他出身名将之家而未入军旅为将,自入庙堂便任机密要职,先做秦王嬴政的专事特使,再做长史李斯的副手长史丞。 再做始皇帝时期的郎中令兼领皇帝书房事务,长期与闻署理最高机密,对宫廷事务洞悉备至。 三公九卿之中,只有李斯、蒙毅具有长期职司庙章政事的阅历,对最高机密形成的种种细节了如指掌。 所以,蒙毅便是宣读始皇帝遗诏的最佳人选。 只听得蒙毅手持诏书,朗声念道:“太子扶苏,文韬武略,秉性纯良,恭俭仁孝。” “上敬天地宗亲,下护天下子民。” “有尧舜之相,秉圣贤之能,忧思国计,振朔朝纲,堪担神器。” “朕为天下苍生福泽计,传皇帝位于太子扶苏!” “肇基帝胄,承天应人。普天同庆,大赦天下。” “钦此!” 蒙毅宣读完诏书,随即将诏书传至李斯手中,由李斯亲自验明之后,再一一递到其他公卿手中查验。 今日之晚宴,主要就是为了查验诏书真假。 正式的登基大典,会在明日举行。 不多时,三公九卿将诏书传了一遍,众人都无异议。 蒙毅将诏书收回,然后再放入铜箱子里,让人上锁,然后搬了下去。 蒙毅朝着扶苏拱拱手,回到自己的座位。 李斯见状,站起身来,朗声道:“陛下操劳一日,也该用饭了。” “来人,摆放菜肴!” 随着李斯这一声令下,一个个宫廷侍者,手中端着菜肴,排列成两行,从殿外整整齐齐的走了进来。 最前面的两人走到了扶苏桌前,将手中的器皿朝着扶苏的桌案上放去。 就在这时,扶苏眉宇一蹙。 突然感觉到两抹寒光乍现! 扶苏暗道一声不好。 当即一掌拍在桌案之上,桌案顺势飞起,桌上的菜肴在顷刻间坠地洒落,扶苏借力往后退去。 他修行炼气多年,反应速度奇快无比。 当他退到了后边,桌案还在半空之中。 殿中的一众公卿登时反应过来。 蒙毅疾呼道:“有刺客!” “有刺客!” 随着蒙毅的呼喊,大殿外面有脚步声传来。 与此同时,响起的还有一阵阵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喊杀之声! 霎时间,章台宫附近,有厮杀声不停的响了起来。 就在此时,挡在扶苏面前,半空之中的桌案在顷刻间碎成两段! 给扶苏放菜的那两名侍者,在顷刻间朝着扶苏飞奔而去。 两抹剑光悄然出现在那两名侍者的手中。 扶苏见状,双拳泛起红芒,厉色显露在脸上,他低喝一声。 “转魄!灭魂!” “好一个六剑奴!” 随着扶苏话音一落,嘭的一声响起。 殿中又有四名身形朝着扶苏奔袭而去。 顷刻之间,六道剑光横空而起,从上下左右尽数朝着扶苏刺杀而去! 就在这时,一道青光浮现在扶苏前方,将六道剑光尽数挡住! 晓梦的身形缓缓浮现在青光背后。 手持秋骊剑的她,面色清冷,双眼之中不带着一丝一毫的感情色彩。 这时,只见那六剑奴之中的其中一人愤然举剑,化出一道刚猛无敌的剑气想要冲破晓梦的防线,将晓梦给缠住。 这股刚猛剑气一经催生,便以摧枯拉朽之势,将大殿之中的桌案都给拂动。 晓梦淡淡说道:“罗网,真刚。” “你的剑,不错。” 话音一落,晓梦手中的秋骊剑横空一指,一道璀璨剑光从晓梦的手中发出。 嘭! 晓梦的剑光竟然直接将真刚的剑气给冲散,然后直接将真刚给完全笼罩。 下一刻,真刚的身形倏忽之间倒飞出去。 已然是死的不能再死! “太玄子真传弟子,道家百年来天赋最高之人,果然名不虚传!” 这时,一道淡淡的身形缓缓出现在殿中。 殿中的一众公卿见状,皆是面色一变。 “赵高!” “叛逆赵高!” “你要做什么!” “你真的背叛了帝国!” 顿弱、姚贾、冯去疾等人纷纷大声呼喝。 赵高不为所动,冷笑一声,根本看也不看这些公卿大臣。 这些人可不是什么高手,对他没什么威胁。 赵高负手环顾四周,目光落在了晓梦的身上。 只见他淡淡一笑,道:“晓梦,太玄子派你下山,还真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在蜃楼之上,你就破坏了我的计划。” “让嬴政晚死了好几个月。” “现在,你又来阻止我杀扶苏。” “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晓梦面无表情的看着赵高,淡淡说道:“你的废话太多了。” 赵高闻言,阴森森的笑道:“是吗?” “这可能是你在这世上听到的最后的声音了。” “万象天罗!” 随着赵高话音一落,他身上冒起强烈的紫色光芒。 那股紫色光芒在瞬息之间朝着晓梦身前的青光遮盖而去。 晓梦面色一变,往后一退。 就在这时,赵高的身形早已经消失在了原地,他的身子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了晓梦的身前。 他的手掌伸了出来,露出了他那白皙的不像话的手指。 赵高的这只手仿佛充满了无穷魔力,朝着晓梦的胸前探去。 一股恐怖而又阴柔至极的真气瞬间笼罩在了晓梦的身上。 晓梦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赵高的实力,竟然远远超过六剑奴! 就在晓梦准备全力出手,接下这一掌时。 一道身形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替她挡下了这一掌。 来自赵高的磅礴压力全部消失不见。 晓梦低呼一声。 “师尊!” 本来正打算助晓梦一臂之力的扶苏看到叶千秋出现,也顿时松了一口气。 赵高的实力的确是令人意外。 那鬼魅一般的速度,还有那阴柔至极的真气,着实是给了他一种十分阴冷的感觉。 “紫象天罗?” “小高子,你还真是身残志坚的典范呐。” 叶千秋一脸淡漠的看着赵高。 数年不见,赵高的功力居然也达到这种地步。 居然已经有突破天人合一的迹象。 他修炼这种至阴之气,绝对是一种上乘功法。 “太玄先生!” “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不是……你不是出海了吗?” 随着叶千秋的出现,赵高苍白的面孔之上,浮现出了惊恐无比的神色。 在赵高的心中,叶千秋可谓是有着极大的阴影。 当年,咸阳城外,叶千秋召唤天雷,被赵高一五一十的看在眼里。 叶千秋的强大,赵高太清楚了。 纵使他如今早已经不是数十年前那个毫无武功的内侍,他也无法正面抗衡叶千秋。 “小高子。” “始皇帝待你不薄,你纵使是有千般怨恨,也不该在害了他的性命之后,还想着祸害大秦啊。” “小高子,束手就擒吧。” “我给你留一个全尸。” 叶千秋的话音虽然平淡,但是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味道。 赵高闻言,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 他看着叶千秋,脸上逐渐泛起狰狞癫狂之色,他身上的紫气在不停的积蓄着,他身上的气势在不停的暴涨着。 他朝着叶千秋咆哮,怒喊。 他的脸上青筋毕现,眼中也在顷刻间布满了血丝。 “为什么!” “为什么不让我报仇!” “太玄先生!” “你我也是老相识了!” “你为什么不能退一步!” “这所谓的帝国,沾满了无数人的鲜血。” “有多少无辜的人因为嬴政的野心而葬送了性命!” “我的父母、我的亲人、我唯一的妹妹,全部死在了秦人的手里!” “我自幼入宫,一心一意服侍了嬴政近三十年!” “可是,我得到了什么!” “我得到了什么!” “凭什么嬴政就可以有那么多子子孙孙,凭什么他的帝国就能千秋万代!” “我赵高不服!” “我要灭尽嬴姓族人!” “我要灭了大秦!” “我要让嬴政死不瞑目!” “我要让他亲手建立的帝国,一步一步走向崩塌!” “我要让这沾满了血腥的帝国,土崩瓦解!” “我赵高是个阉人,但我不是没爹没娘,没祖宗的野种!” 说到这里时,赵高已经完全陷入了癫狂之中。 他浑身的紫气全部暴涨,他身上的衣衫全部碎裂,他头顶的长冠早已消融。 他长发披散,朝着叶千秋狰狞一笑。 “太玄子!” “今日,我赵高虽死,但吾魂不灭!” 下一刻,赵高化作一道紫光,朝着叶千秋狂卷而去。 叶千秋面上无悲无喜,抬起右掌来,五指探出,一道虚空大手绽放着无边雷霆,从叶千秋的身前席卷而出。 将赵高所化的这道紫气给完全消融。 片刻后,紫气消融。 虚空大手也消失不见。 一抹灰尘从殿中飘落。 赵高已经在雷霆之中陨灭,只留下一抹灰尘。 此时,叶千秋大袖一甩,六剑奴之中的剩下五个人,全部被定在了原地。 叶千秋大步往殿外踏去。 夜空深沉。 三千农家弟子的呼喊之声在王宫之中,高昂响彻。 第66章 新的篇章 百家齐聚 夜色之下,章台宫两处宫门。 到处都是厮杀的人影。 一身狂傲的胜七犹如一尊死神一般,挥舞着巨阙,寻常的大秦锐士,根本不是胜七的一合之敌。 胜七浑身的真气狂卷而起,巨阙将十几名秦军精锐给扫飞。 他大步朝着章台宫的主殿之中冲杀。 他今夜的目标只有一个。 那就是杀光这章台宫中的所有人! 没错,就是所有人! 凡事为始皇帝一统天下出过力的,都该死! 他之所以要选择和赵高合作,就是为了报仇! 为了他的好兄弟吴旷,也为了在桑海城外逝去的诸多农家弟子。 桑海城一役,农家元气大伤。 不仅死了新任侠魁,甚至连田虎、田赐这样的高手也尽数被杀。 农家六堂,如今实力大损。 他在危机关头,出任侠魁,走上了这条注定充满了艰险的路途。 嬴政已经死了,这片土地上的硝烟注定要再次燃起。 他此次带着农家的三千弟子前来咸阳,已经抱了必死的决心。 若能以他和这三千人的性命,毁掉大秦的新任皇帝和三公九卿。 那这笔买卖绝对是赚的。 只听得胜七大喝一声,一脚踢飞一个秦兵,高呼道:“天下苦秦久矣!” “兄弟们,随我杀!” 四周的农家弟子纷纷响应,高呼不已。 这三千农家弟子,是农家六堂之中,最悍不畏死的三千人。 他们和胜七一样,来到了咸阳,就已经抱了必死的决心。 在胜七的带领之下,他们朝着章台宫的主殿之中杀去。 此时,章台宫中的秦军锐士已经节节后退。 整座王宫之中的禁卫,自然不少。 但是章台宫的守卫,也就三千人。 以三千对三千,帝国精锐自然是不惧农家弟子。 但是这些农家弟子都是农家的精锐弟子。 他们组成地泽大阵,将帝国精锐杀了个措手不及。 再加上胜七从旁冲杀,将章台宫的三千禁卫给杀了不少。 再加上,三千农家弟子抱着必死的决心, 这士气此消彼长,章台宫的禁卫自然是只能战略性的往后且战且退,等待援兵的到来。 这些禁卫在前往中央宫殿的石阶之上已经布好了盾戟阵。 有人持盾一排排的立着,后边还有人持戟,在盾拉开的瞬间,刺出长戟,将冲杀上来的农家弟子给刺个透心凉。 胜七见状,当即将手中的巨阙奋力一甩,朝着那盾戟阵之中扔去。 这一扔,当真是势大力沉,裹挟着无边气势。 巨阙剑,钝重非常,非天生神力,力大无穷者不能舞之。 一旦挥出威力无穷,可轻易开山裂石,有“天下至尊”之美称。 因很少有人能驾驭此剑,所以它的威力也就逐渐被世人所忘。 剑谱排名落至二百之后,落于胜七之手,胜七重新发挥出了它的威力,使它在三年之内重回剑谱第十一位。 一般人根本承受不住巨阙的巨力,即便是这盾阵也未必能挡得住高速飞来的巨阙。 胜七的脸上只有冷漠。 他不希望在这里浪费太多的时间,一旦秦人的援军到来。 那想要杀光这殿中的所有人,可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在扔出巨阙剑的同时,胜七突然高高跃起,朝着那盾戟阵猛冲而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黑影从半空之中突然显化,然后胜七整个人就好似飞在半空之中的沙包一般,突然被人一拳砸中。 然后怦然落地。 嘭! 拥有一身强健肉身的胜七,在顷刻间被摔的皮开肉绽。 与此同时,叶千秋的身形落在了胜七的身旁。 “你!” “是你!” “大秦国师太玄子!” 胜七一脸不敢相信的看着叶千秋。 他的身体已经不能动弹,叶千秋的一拳之力,已经让胜七的奇经八脉尽断,根骨尽碎。 俨然只剩下一口气了。 叶千秋的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将巨阙剑给握住。 此时,本来气势汹汹的农家三千弟子,在看到他们的侠魁胜七在顷刻间就倒地之后,个个面色惊骇不已。 当他们看到衣衫飘飘,一脸淡漠的叶千秋时,皆是为之一滞。 他们虽然有数千人。 但是,面对叶千秋一个人,竟然有一种面对苍穹的渺小之感。 本来杀意已决的三千农家弟子停步不前,一股恐怖的气息在他们的四周不停升起。 叶千秋往前踏出一步,轰! 气浪翻滚! 血气如龙! 一股磅礴之力,将三千农家弟子尽数席卷,将他们给卷飞出去。 三千农家弟子犹如三千只鸟儿一般飞至半空,然后嘭!嘭!嘭的不停坠地。 惊呼声、哀嚎声不停的响起。 站在叶千秋身后那宫廷禁卫都已经彻底呆住了。 这还是人吗? 国师大人竟然有如此神通! 一步踏出,便击飞三千农家叛逆! 这是何等伟力! 胜七完全绝望了。 他现在才明白,在江湖上成名了数十载的道家掌门人,大秦国师太玄子到底是怎样的恐怖人物。 以一人之力,轻而易举的就退了三千农家精锐弟子。 无视地泽大阵的影响。 这是何其恐怖的实力! 恐怕就是农家的那六位长老合力,也无法撼动这太玄子分毫! “太玄子……” “好一个太玄子……” 胜七的脸上泛起了死灰之色,他想要努力站起来,但是却发现自己无能为力。 胜七从来没有面临过如此绝境。 即便是在昔日的六国监狱牢笼之中,胜七也从来没有绝望过。 但是,现在,他有些绝望了。 面对如此强大的敌人。 他们如何能胜? 人岂能与真仙对抗? 叶千秋随意提着巨阙,看了一眼脚下的胜七,然后飞身越过盾戟大阵,回到了中央主殿之中。 留下了那一地的狼藉。 此时,中央主殿之中。 叶千秋走到了李斯的面前。 李斯的神情很不自然。 他坐在原地,神色已经有些呆滞了。 叶千秋看了一眼李斯,没有说什么。 而是掠过他,走上前。 扶苏急忙问道:“师尊,外面情况如何?” 叶千秋道:“农家叛逆已经尽数丧失了战斗力。” “赵高虽死,然主谋、从犯皆要论处。” “这些事,我就不掺和了。” 叶千秋的话音刚刚落下。 大殿外突然有一阵阵大喊之声传来。 “我不要去!” “我不要去!” “你放开我!” “你放开我!” 不多时,只见逍遥子手中提溜着一人走进了大殿当中。 他手上的那人是胡亥,一身瘫软的胡亥。 逍遥子将胡亥给丢在了地上。 胡亥看到了扶苏之后,登时面色大变。 “大哥,别杀我!” “别杀我!” “都是赵高蛊惑我的!” “是他,都是他!” “还有李斯!” “是他们要反你啊!” “和我无关!” 胡亥一脸的慌乱,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在殿中呼喊着。 李斯的神情已经木然,当听到胡亥的声音之后,他就知道,一切都已经完了。 这一场豪赌,他已经输了! 这时,扶苏看着殿中的胡亥,没有和胡亥多言,而是朗声道:“来人,将胡亥带下去,先行关押。” 扶苏话音一落,两名禁卫走了进来,将浑身瘫软的胡亥给押走了。 扶苏看了一眼木然坐在大殿一侧的李斯,眼中有些复杂。 李斯为大秦一统天下出了很多力,而且李斯还是他的老丈人。 于公于私,他都不想在此时让李斯颜面扫地。 但是,李斯竟然敢勾结赵高、胡亥谋逆。 这真是让他很难堪啊。 扶苏看向李斯,缓缓说道:“李斯,你就没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李斯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然后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大殿中央,朝着扶苏拜倒,然后高声说道:“臣……有罪!” “臣为丞相,治民三十余年,素有大罪矣!先王之时,秦地不过千里,兵数十万而已。” “臣尽薄材,谨奉法令,阴行谋臣,资之金玉,使游说诸侯。” “内修兵甲,饰政教,官斗士,尊功臣,盛其爵禄。” “终以胁韩弱魏,破燕赵,夷齐楚,卒兼六国,虏其王,立秦为天子。” “此臣一罪!” “地非不广,又北逐胡貉,南定百越,以见秦之强,此臣二罪!” “尊大臣,盛其爵位,以固其亲。此臣三罪!” “立社稷,修宗庙,以明主之贤。此臣四罪!” “更克画,平斗斛度量,文章布之天下,以树秦之名。此臣五罪!” “治驰道,兴游观,以见主之得意。此臣六罪!” “缓刑罚,薄赋敛,以遂主得众之心,万民戴主,死而不忘。此臣七罪!” 李斯这番话一出,扶苏背在身后的双手,登时紧紧握住了。 “李斯,你这是在认罪?” “你真当以为本太子不敢杀你吗?” 扶苏一动不动的看着李斯,这个大秦帝国的老臣,勾结叛逆,犯上作乱,到了此刻,居然没有半点悔改之意,还在说着他那一桩桩功勋之事。 李斯蓦然看向扶苏,朗声道:“请太子杀臣!” 扶苏看着李斯良久,随即大手一挥,道:“来人呐,将丞相大人护送回府,没有我的命令,从今日起,丞相李斯不得出府半步!” 李斯闻言,脸上露出一丝凄然之色。 两名禁卫走了进来,将李斯给带走了。 此时,大殿之中静悄悄。 扶苏看了看左右,然后一言不发的从侧门离开了。 叶千秋看了看殿中的诸位公卿,看着他们脸上的惊疑与不解。 叶千秋悄然说道:“诸位,明日便是太子的登基大典,时候不早了,诸位先请回吧。” 一众公卿闻言,尽数起身,朝着叶千秋微微躬身拱手,然后结伴离去。 蒙毅来到叶千秋身旁,朝着叶千秋询问道:“国师,太子没事吧?” 叶千秋道:“无妨,明日的大典一定要如期进行。” 蒙毅点了点头,然后也退出了大殿。 叶千秋让逍遥子和晓梦将六剑奴给处理掉。 他则是来到了大书房之中。 扶苏坐在大书房的一侧,看着一册书简发着愣。 叶千秋见状,不禁笑道:“在想什么?” 扶苏悄然说道:“弟子在想,如果是父皇,他会怎样处理这样的事情。” 叶千秋道:“你不是你父皇,没必要效仿他的做法。” 扶苏微微颔首,道:“李斯于大秦有功,虽然犯了大错,但无论于公于私,我觉得还是不能杀他。” “我是兄,胡亥是弟,他反我,亦是大罪。” “但我这个做兄长的不能无情无义。” “明日我登基,若是一登基便杀了丞相,杀皇弟,定然会在朝野上下引起不小的风波。” “传扬至天下,指不定要被六国的有心人编排成什么样子。” “所以,这两个人,我都不能杀。”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扶苏,你已经是一个合格的帝王了。” “一个合格的帝王做事不能全凭自己的好恶。” “必须权衡各方,想到各个方面。” “杀了李斯和胡亥百害而无一利。” “但若是留着他们,对你统治天下,收拢人心,就是一把利器。” “大秦需要一位圣贤仁德之君来归拢天下人心。” “李斯和胡亥谋逆作乱,将他们幽禁起来便是。” “等你坐稳了皇位,他们也就便无足轻重了。” 扶苏微微颔首,表示明白叶千秋的意思。 叶千秋对扶苏的表现还是很满意的。 毕竟,扶苏是他教出来的弟子。 今日扶苏不杀李斯,就说明他已经站在皇帝的角度去思考问题。 在帝国功臣家族中,李氏与皇室关联最是紧密,即便是蒙氏、王氏两大首席功臣亦有所不及。 李斯的儿子都娶了始皇帝的女儿为妻,李斯的女儿都嫁了始皇帝的皇子为妻。 以秦法之公正严明,以始皇帝之赏功正道,自然不是嬴政以联姻之法做额外赏赐,以此来拉拢李斯这个丞相。 嬴政是何等帝王,自然无需这般。 李氏家族与皇城各色人等多有关联,说千丝万缕亦不为过。 除却李斯的丞相身份所具有的种种关联,他的每个儿子女儿还都有各自的路径。寻常之时,这些路径也并不见如何举足轻重,危难来临,却往往立见功效。 所以,李斯不能杀,最起码不能在扶苏刚刚继位之时就杀。 这一夜,叶千秋给扶苏上了最后一堂帝王课。 清晨卯时,宏大悠扬的钟声响起,三公九卿、朝中大臣、嬴氏宗亲,都已经来到了咸阳宫正殿前,从三十六级白玉阶下两厢排列,直达中央大殿前的丹墀帝座。 这是一条大约两箭之遥的长长的甬道,脚下是喜庆的厚厚红毡,两厢是金光灿烂的斧钺。 扶苏踏上坚韧的红毡,心头蓦然涌起一种生平未有的感觉,他的心头猛地悸动,只觉身上有千斤重担压在了他的肩上。 他一边大步朝着那前方的大殿之中行去,一边向两厢大臣们肃穆巡视,待他走到丹墀之下,乐声钟鼓大作。 蒙毅站了出来,宣读始皇帝遗诏。 片刻后,遗诏宣读完毕。 扶苏从一旁的叶千秋手中接过了天子剑,天问。 叶千秋给扶苏亲自戴上了平天冠。 一如当初,他在雍城亲手给嬴政戴上冠冕一般。 扶苏朝着叶千秋深深一躬,然后腰悬天问,朝着帝座之上行去。 待他坐定之后,殿中群臣齐齐躬身拱手,高呼道。 “臣等参见皇帝陛下!” “皇帝陛下万岁!” 声浪在大殿之中不停回响。 大秦帝国,终于拉开了新的篇章。 …… 三个月之后。 北方大草原之上。 此时,正值夏初,那苍黄起伏的茫茫草原之上,傲立着凛凛白桦。 火红燃烧的苍苍胡杨,横亘天边的巍巍青山,恬静流淌的滔滔清流,苍穹无垠的蓝蓝天宇,无边散落的点点牛羊,形成了一副难以言说的画面。 纵使是绝代圣手也无法调制出这样的色调。 广袤的大草原囊括了天地沧桑,雄奇沉郁而又迤逦妖冶。 叶千秋和大秦帝国的新皇扶苏站在烽火台上,望着茫茫草原,满是感叹。 万里长城终于要在九原合龙竣工了。 从始皇帝一统天下那年开始,万里长城就开始了修建,耗费十余年之功,征集了诸多民夫劳力,终于将这绵延万里的长城给修建完毕了。 “父皇生前,最想看到的就是这万里长城竣工。” “如今,万里长城建成了,父皇泉下有知,应该不会担心了。” 扶苏看着远方,悄然说道。 叶千秋看着这延绵万里的长城,心中也是感慨万千。 扶苏继位三个月了。 这三个月间,他一直都坐镇咸阳,稳定局势。 万里长城完工,扶苏便邀请他一起前来观礼。 叶千秋便答应下来。 他留在大秦的时间不会太久了。 扶苏继位三个月,大秦一切都已经走上了正轨。 丞相的位子暂时落在了姚贾的身上。 不过,姚贾老迈,再过两年,也就该隐退,给蒙毅退位让贤。 朝堂之上顺利,李斯的事情虽然起初在朝堂上引起了不小的风波,但终究还是平息了。 李斯连同赵高、胡亥谋逆之事,证据确凿。 新皇仁慈,未曾诛杀李斯、胡亥,这让扶苏得到了很多六国旧民的追捧。 儒家小圣贤庄的大当家伏念带着三当家张良入了咸阳。 进入了朝堂之中,成为了大秦的一员。 韩非和张良一起回到咸阳,没呆了多久,便回太乙山去了。 这让想留下韩非主政的扶苏,有些遗憾。 时间就这么飞快的过去了。 胜七带着三千农家弟子全军覆没,给了农家又一记沉重的打击。 扶苏的宽政之举正在缓慢的推行当中。 帝国的冷酷,似乎在悄然间发生着变化。 轻徭薄赋,休养生息。 这是扶苏继位以来的八字方针,并且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不会发生变化。 此时,巍巍起伏的阴山山脊上各式旌旗招展,沉重悠扬的牛角号夹着大鼓大锣的轰鸣连天而去。 阴山南麓的草原上,黑色铁骑列成了两个距离遥远的大方阵。 方阵之间的草地上,是赶着牛群马群羊群从阴山南北汇聚来的万千牧民,牛羊嘶鸣人声喧嚣,或火坑踏舞,或聚酒长歌,或互换货色,或摔跤较力,充满了喜庆。 修筑长城休工的万千黔首,头包黑巾身着粗衣,背负行囊手拄铁耒,奋然拥挤在雄峻的长城内侧的山头山坡上指点品评,漫山遍野人声如潮。 草原的中心空旷地带,正是东西长城的合拢之地。 自陇西临洮而来的西长城,自辽东海滨而来的东长城,在九原北部的阴山草原的边缘地带合拢。 目下,秦砖筑起的长城大墙与垛口已全部完工,唯余中央垛口一方大石没有砌上。 这方大石,便是今日竣工大典所要完成的九原烽火台龙口的填充物。 此刻,中央龙口与烽火台已经悉数披红,台上台下旌旗如林。 烽火台上垂下了两幅巨大的红布,分别贴着硕大的白帛大字。 左边写着“千秋大秦,北驱胡虏”,西边写着“万里长城,南屏华夏”。 “百万民力,终于可归田了!” 扶苏慨叹着,秦国内部动弹不安的原因之一,就有不停征调民夫修建万里长城的缘故,耗费了百万民力,有不少人死在了万里长城之下。 如今,万里长城完工,这百万民力,回归乡里,安心种田,可以安稳度日了。 扶苏当年在九原军中锻炼,最大的希望就是早日看到这些民夫可以归乡。 如今,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万里长城竣工大典开始,起乐!” 随着司礼大臣的一声长呼,金鼓悠扬的长号响起。 万千民众欢呼,淹没了群山草原。 良久之后,司礼大臣再一次长呼。 “皇帝陛下祭天——!” 片刻之间,牧民们停止了歌舞,黔首们停止了欢呼,牛羊们停止了快乐的嘶鸣,大草原静如幽谷。 扶苏从烽火台的大纛旗下大步走到了垛口前的祭案,向天一拜,展开竹简宣读祭文:“昊天在上,嬴扶苏伏惟告之。” “大秦东出,一统华夏,创制文明,力行新政,安定天下。” “北边胡患,历数百年,匈奴泛滥,屡侵中国!” “为佑生民,筑我长城。西起临洮,东至辽东,绵延万里,以为国塞!” “祈上天佑护,赖长城永存,保我国人,太平久远——!” 扶苏悠长的话音尚在回荡,山地草原便连绵腾起了皇帝万岁长城万岁的山呼海啸般的呐喊。 …… 数日之后,扶苏和叶千秋回到咸阳。 叶千秋来到太玄学宫当中,开始着手安排将太玄学宫改为百家学宫之事,这是他心心念念了许久的一件大事,他要让太玄学宫成为百家学问的集结之地。 一道道书信从太玄学宫发了出去,传至天下各处。 短短一月之间。 太玄学宫之中,一个个诸子百家之中的代表人物,相继出现在了咸阳,齐聚太玄学宫。 一场前所未有的诸子百家大集结,终于在秦二世元年的夏天出现了。 伴随着蝉鸣之声。 刚刚从马车上走下的盖聂,带着一脸好奇的荆天明和一脸肃穆的端木蓉,踏进了太玄学宫的大门。 此时,卫庄的身形从大门的一侧闪了出来,卫庄衣衫飘逸,朝着盖聂说道:“师哥,好久不见了。” 荆天明和端木蓉的脸上都泛起了一丝戒备之色。 盖聂平静的脸庞之上,少见的露出了一丝笑容。 “小庄。” 此时,大门之外,有人摇着折扇踱步而来。 “今天的太玄学宫还真是热闹啊。” 盖聂回望一眼。 “早就听闻儒家张良先生到了咸阳为官,不想今日在太玄学宫见到了。” 一身儒服的张良,朝着盖聂和卫庄拱拱手,笑道:“二位,好久不见。” 正在此时,一声娇笑从门外传来。 “张良先生……你等等人家嘛……人家是女孩子不能跑的太快呢……” 张良一听这个声音,脸色一变,当即朝着众人拱拱手,朝着学宫之中闪身溜去了。 第67章 百家祭酒,仲夏时节 盖聂等人回头朝着门口望去。 不多时,便看到一个身着淡绿衣裙、身形庞硕的女子走了进来。 那女子手上还拿着一个人形面具,走起路来风风火火的。 未见其人,便闻其声。 盖聂、卫庄看到这女人,倒也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荆天明躲在盖聂身后,瞪着大眼睛道:“这位大妈……好健壮。” 只见那胖女人从众人的身前一阵风似的飘过。 卫庄挑眉道:“名家,公孙玲珑。” “乃是公孙龙之后,是能言善辩的名家继承人。” 盖聂道:“先生这次邀请百家之人前来咸阳太玄学宫,到底是所为何事呢?” 盖聂话音刚落。 门外又走进来几个人。 只听得荆天明大喊一声,从盖聂的身后走了出来,朝着一旁奔去,与一个人影撞到了一起。 “少羽!” “真的是你!” “好久不见了!” 荆天明一脸兴奋的看着项少羽。 原来,这刚刚进门的几人正是范增、项梁、项少羽。 项少羽朝着荆天明笑道:“小子,好久不见,力气可真是变大了不小。” 荆天明哈哈一笑,道:“那是当然,我现在可厉害了!” 项少羽道:“哦?有多厉害?” “大哥我可要好好领教领教!” 荆天明一脸神气,环抱着双臂,道:“往后,我才是大哥。” 这时,门外传来一个淡淡的声音。 “天明,你又吹牛了。” 荆天明听到这个声音,当即一愣。 他有些不敢相信的朝着门口望去。 只见门口有两道人影走了进来。 “月儿……” “真的是你吗?月儿?” 门口处,端庄大方的东君牵着高月的手走了进来。 高月朝着荆天明浅浅一笑,道:“天明,少羽,好久不见。” “真的是你!” “真的是你,月儿。” 荆天明一溜烟的朝着高月冲了过来,围着高月手舞足蹈的跳了起来。 东君朝着门前的盖聂、卫庄、范增、项梁等人微微颔首,和一旁的高月说道:“月儿,娘在学宫里等你。” 说着,东君轻移莲步,步步生莲,化作一道道幻影朝着学宫之中行去。 盖聂和卫庄看着东君的背影,相顾无言。 不多时,盖聂说道:“走吧,我们也该进去了。” 说着,盖聂和卫庄并肩而入。 端木蓉朝着高月和荆天明说道:“月儿,天明,该进去了。” 荆天明回道:“知道了,蓉姐姐。” 范增和项梁紧随其后,也朝着里面行去了。 荆天明、高月和项少羽走在最后。 荆天明叽叽喳喳的朝着高月询问着他们分开之后的事情。 待一群人走的远了。 有一人缓缓走进门来。 那是一个枯瘦老者,他看着端木蓉远去的身形,微微一叹,然后,也大步走了进去。 …… 太玄学宫之中,士子们正手捧卷宗匆匆来往于一座座庭院之间,偌大学宫显然弥漫着一种肃穆的气息。 兰池畔的柳林,热风拂动。 摇曳的柳林,碧蓝的湖水,让太玄学宫多了几分别的地方没有的书卷气息。 明法馆、六论馆、八览馆、十二季馆、天斟堂。 一大片一大片的庭院,组成了太学学宫。 天斟堂,柳林深处的庭院之中。 一座木楼前。 叶千秋端坐前方,正在闭目养神。 就在这时,逍遥子小跑着来到叶千秋的身旁,低声道:“掌门,人都差不多到了。” 叶千秋微微颔首,睁开了双眼。 只见前方柳林的边缘山坡下。 张良已经大步而来。 张良走入谷地当中,朝着叶千秋微微一拱手,道:“国师。” 叶千秋笑道:“子房来了,自己找地方坐。” 张良也不多言,朝着一旁的草席上坐下。 紧接着,公孙玲珑也到了,朝着叶千秋笑着欠身道:“玲珑见过国师大人。” 叶千秋微微颔首,示意让公孙玲珑也坐下。 公孙玲珑往张良附近一坐,满脸欢喜。 “张良先生,你走的好快哦……” 张良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这时,东君也款步而来。 卫庄、盖聂、范增、项梁等人很快都到了。 叶千秋抬手让众人落座。 人还在陆陆续续的往进走着。 端木蓉刚刚坐下不久,便看到了一个枯瘦老者走了进来。 当她看到那枯瘦老者之时,忍不住立马站了起来,有些失神的说道。 “徐夫子!” “你还活着?” 枯瘦老者朝着端木蓉微微颔首,上前和叶千秋躬身拱手道:“徐七拜见国师大人。” 叶千秋点了点头,道:“找地方坐吧。” 那边,端木蓉一脸疑惑的看着枯瘦老者。 这枯瘦老者不是别人,正是墨家统领之一,人称“剑之尊者”的铸剑大师徐夫子。 端木蓉很是疑惑。 她一直以为徐夫子是和高渐离那些墨家统领一样,葬身在了蜃楼。 但,没想到徐夫子居然还活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时,只见那林外,又有人走了进来。 却是韩非扶着楚南公到了。 楚南公人还未到,声音便已经传了过来。 只听得他哈哈大笑道:“掌门,今日果真是盛事。” 韩非依旧带着人皮面具,当张良看到韩非之时,登时有些高兴的站起身来。 韩非和楚南公上前和叶千秋见了礼,然后坐在了一旁。 此时,只听得叶千秋朗声道:“诸位,我召集大家前来咸阳,前来太玄学宫,只为一件事。” “那就是成立百家学宫之事。” “在座的诸位,皆是各家各派的代表人物。” “几百年来,诸子百家虽各行其道,但追根溯源都继承了太公绝学,故各学说间亦有相通之处。” “如今天下一统,民生安定,天下百姓都不希望世上再有战乱生起。” “诸子百家争鸣的辉煌时代已经远去,但诸位身为各家各派的代表,理当将各家的理念给传承下去。” “一个时代结束,自然会开启另一个时代。” “我邀大家前来,便是希望诸位能为百家学宫的建立出一份力。” “发扬各家各派的长处,将各家的优良传统给弘扬继承下去。” “新皇继位之后,招贤纳士,推行仁德新政,诸位都是心怀天下之人,也该为天下生民尽一份力。” “诸位可在太玄学宫之中出任祭酒一职,教授学子,整理编纂各家典籍。” “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范增开口道:“太玄先生相邀,我等自然是有兴趣的,不然也不会欣然前来咸阳赴约。” “只是有一件事,范某不太明白。” 叶千秋道:“何事?” 范增道:“新皇素有仁德之名,但不知太玄先生要改太玄学宫为百家学宫,可否经过了新皇的准许?” 叶千秋笑道:“那是自然。” “二世皇帝,心怀天下,能容常人所不能容,过往的一切,就让它烟消云散吧。” 范增闻言,微微颔首,道:“天下思安,若二世皇帝真如太玄先生所言一般,那倒是天下百姓之福。” 叶千秋淡淡一笑,自从扶苏继位之后。 扶苏休养生息、轻徭薄赋的新政开始推行,天下各处的百姓都松了一大口气。 六国遗族想要造反,都没了口实。 再加上先前叶千秋对六国遗族进行的一系列打击,着实是吓坏了一大帮人。 农家势力大减,农家弟子虽然众多,但自从桑海一战再加上胜七带着三千农家精锐弟子入咸阳造反失败。 农家便已经是一蹶不振。 虽然还有朱家、刘季这帮人维持着。 但天下已经没有了造反的土壤。 农家弟子纷纷归田种地去了。 这也是为什么范增、项梁他们此次愿意前来咸阳的原因。 单单凭借他们一些楚国旧部的力量,根本难以掀起反秦的风潮。 扶苏作为大秦帝国的二世皇帝,推行的仁德新政,可谓是把天下百姓的心给稳住了。 经历了几百年的战乱,人心思安呐,只要能安稳的活下去,有谁想提着脑袋去拼命。 天下一统已经十年了。 十年风雨,大秦帝国也在动荡之中,渐渐走向了真正的大一统王朝。 始皇帝嬴政在位之时,将六国的许多人都移民到了关中腹地。 十年时间,安稳的生活,早已经让大多数六国民众的心不再向着故国了。 这股思安的风潮席卷天下,扶苏推行的仁德新政便成为了天下安稳最紧要的因素。 范增得到了叶千秋肯定的回答,终于明白了这也是二世皇帝扶苏的意思,他将这看做了是二世皇帝对他们这些六国遗族的示好。 范增和项梁相视一眼,他们都是老谋深算的人物,如果事不可为,自然不会强行带着江东后人去做无谓的牺牲。 人,总是要往前看呐。 这些年,楚国旧人,老的老,死的死。 他们不能让楚国的后代继续在仇恨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了。 面对一个强大的帝国。 他们无力对抗。 想要活下去,那么,摆在他们面前的,也就只有接受太玄子和二世皇帝的邀请,成为这大秦帝国的一份子。 范增和项梁站起身来,拱手道:“我二人愿为建立百家学宫出一份力。” 徐夫子也站了起来,拱手道:“能成为百家学宫的祭酒,是徐七的福分。” 公孙玲珑道:“嘿嘿,人家早就想收弟子了呢。” 张良缓缓说道:“伏念师兄让我全权代表儒家,那这个百家学宫的儒家祭酒,便由我来做了。” 端木蓉道:“墨家的机关术我是不懂,但作为医家,我还是可以出力的。” 荆天明冒出脑袋来,伸手道:“墨家机关术,我懂,我懂!” “我是不是也可以做个祭酒啊。” 叶千秋淡淡一笑,道:“那得看你懂多少了。” 这时,盖聂看了卫庄一眼,道:“小庄,你是鬼谷子,纵横家便由你来吧。” 卫庄道:“师哥,你别想偷懒,你我合一,才是纵横。” 叶千秋看到这些人都答应下来,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他很满意众人的态度。 这一趟将这些百家之人给招来,他的信心很足。 筹建百家学宫,自然得吸收各门各派之人。 如今,经过了一系列的大动作之后,很多事情,自然是顺理成章的就办成了。 东君要总结阴阳家的术法理论,阴阳家虽然不复存在了,但这些学说理论术法,未必要失传。 徐夫子一直都是帝国安插在墨家之中的那个暗子。 当初蜃楼之上,墨家众人行刺嬴政,徐夫子也去了。 墨家众人被杀之后,徐夫子便被秘密送回了咸阳。 徐夫子是铸剑大师,在这方面有不俗的造诣,往后可以在铸造兵器这方面,成立一个单独的学派。 至于墨家,有荆天明在,有墨家机关城在,墨家的很多东西自然不会失传。 法家自然是由韩非出任最为合适,如今,韩非的身份也无须再隐瞒了。 不过,韩非还是习惯以无尘的面貌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有了众人的到来,筹集百家学宫一事也就有了人力。 再加上此事是扶苏全力支持的。 于是,三日之后,太玄学宫正是改名为百家学宫。 墨家、儒家、道家、纵横家、兵家、法家、名家、阴阳家、医家都有了各自的代表祭酒。 唯有农家还缺个人来填补农家祭酒的这个空缺。 不过,叶千秋也没有着急。 农家之事,不急在一时。 只要天下久安,再过些年,自然会有农家人主动来投。 数日之后,叶千秋终于打算离开咸阳了。 三个月前,蜃楼已经归秦。 叶千秋公输仇着手,带着人将那株从蜀山移植到蜃楼之上的扶桑神木再移植回去。 三界之门,一旦开启。 对于人间界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因为,神界和冥界的力量都太过强大。 像蜃龙这样的存在,在神界、冥界之中,都不算什么厉害的大妖。 从蜃龙的记忆之中,叶千秋得到了一些关于神界、冥界的信息。 那些信息,对于人间界来说,可能算是一个巨大的冲击。 神冥和人,终究不是一条道上的。 有些事,还是永久的隐藏下去,才是最好的选择。 飞龙在天之日将近,叶千秋准备再入东海,灭掉东皇太一这个妄图得到神冥力量的疯子,然后再安心归山修行。 这一日,叶千秋告诉逍遥子要出去几日办点事,至于是什么事,他也没具体告诉逍遥子。 一大早,叶千秋便孤身一人飞离了咸阳,朝着东方一直飞去。 …… 三日之后。 茫茫东海之上,海风吹拂着海浪,不停的荡着水花。 叶千秋又回到了蜃龙所在的那座无名岛上。 蜃龙看到叶千秋回来,很是欣喜。 朝着叶千秋不停的摇着大尾巴。 叶千秋不禁摇头失笑,这头蜃龙怎么瞧着跟哈巴狗似的。 叶千秋来到了岛上的高山之巅,也就是封印蜃龙的阵眼之处。 数月之前,叶千秋第一次来到这座岛上,经过和蜃龙的交流之后,他便知道了这座名为天绝地裂阵的由来。 此阵的确是为了封印镇压蜃龙,但也更是为了挡住三界之门的开启。 在很久以前,神冥人三界是相通的,三界大门洞开。 但神冥两界之中有大妖以人为食物,也有一部分神以人为祭品,将人当作试验田中的蝼蚁圈养。 后来,到了上古时期,人族渐渐强盛,进入到了部落纷争的时期。 神农氏和轩辕氏分别统领着两个最强劲的部族。 阪泉一役,神农败于轩辕,炎黄和睦,诞生炎帝诀。 涿鹿之战,轩辕大战蚩尤不敌之际,神界正神九天玄女感其不畏强敌,赐之以天书。 黄帝从书中窥得天机,以凡人之躯驾驭了强大的力量一举击溃蚩尤。 但九天玄女此举也引得了一部分神明的不满,于是,神明操控人族互相对抗,华夏大地经历了一段长期的争斗与分合。 后来,禹王窥天机而受神策,集四方鬼神之力铸成九鼎,将华夏分为九州。 此鼎蕴含来自上天的力量,以各自特殊的大小、轻重和方位,作为社稷长久稳定之根本,九鼎也为夏商周三代相传。 也就是在九鼎铸成之后,三界通道至此被封印。 一千年前,三界大门因不明原因被不恰当地开启,致使灾难降临,蜃龙来到人间。 三界大门之所以被打开,便是由于神冥两界之中的一些鬼神想要继续奴役掌控人间。 而蜃龙,不过是那些强大神冥随意推到人间捣乱的一个可怜虫罢了。 他的任务就是在人间造成灾难,迎接想要降临人间的鬼神。 只有这样,他才有机会回到神界。 祸乱被正神平息后,为防灾难之门再度开启,神界的正神以虞渊封印封住神木和蜃龙,蜀山的虞渊护卫便是那些正神选中的一些具有特殊天赋的人族。 而这座天绝地裂大阵,早在数月之前,叶千秋便已经参悟了其中的许多奥妙符文。 这座天绝地裂大阵,由神界正神布下。 想要破开这座大阵,绝非易事。 叶千秋对破解大阵没兴趣,但是参悟大阵之中的奥妙符文,却是能让他的实力有不小的提升。 所以,当初他才会在这岛上停留三个月之久。 此次归来,他只为守株待兔,铲除东皇太一。 当初,东君说东皇太一极有可能在飞天在天之日前来破开封住蜃龙的封印。 如今,飞龙在天之日将至。 仲夏时节已经到来。 这一天,不远了。 叶千秋盘坐在了虚空当中,静静参悟着这座天绝地裂大阵之中的符文。 他的神识遍布方圆五百里。 七日之后。 清晨时分,一艘海船出现在了茫茫大海之中,朝着无名岛急速驶来。 大半个时辰之后。 海船靠岸,船上走下了几百个童男童女。 一个浑身笼罩在了黑袍之中的人从海船之上飘到了岛上。 他看着那云遮雾绕的无名岛,森然笑道:“就是这里,就是这里。” “我已经感觉到了来自冥神的召唤。” 只见黑袍人双臂招展,双手之中泛起紫色光芒。 他深沉的说道:“我的孩子们,快快朝着命运的终点行去吧。” “去完成你们的使命。” “迎接冥神的降临!” 那些童男童女的脸上一个个都目无表情,朝着山上浩浩荡荡的行去。 叶千秋端坐虚空,透过重重云雾,看到了正在双臂招展,念着咒语的黑袍人。 看到这个黑袍人,叶千秋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东皇太一,你这个地底的硕鼠终于舍得出现了!” 叶千秋的声音传遍八方,犹如天雷之音一般。 漂浮在岛上的东皇太一听到叶千秋的声音,顿时惊呼道:“是谁!” “是谁!” 他朝着四周看去,想要看到到底是谁在说话, 这时,一声龙吼咆哮起来,无名岛上地动山摇。 叶千秋站在蜃龙的头上,破开云雾而来。 一颗巨大的龙首狰狞无比,叶千秋站在龙首之上,衣衫飘飘。 大风席卷而来,吹散了无名岛上常年不散的云雾。 叶千秋一脸冷漠的看着东皇太一。 东皇太一见状,阴森森的说道:“太玄子……果然是你!” 第68章 东皇身陨,太玄道主 一股大风袭来,那几百个童男童女在顷刻间被掀翻在地。 叶千秋冷然注视着东皇太一。 他没有见过东皇太一。 但是,当见到东皇太一的这一刻,他便知道这一定是东皇太一,从他的身上传来的那股气息,令人极为不舒服。 此时,正值海水上涨之时,巨浪冲上外围的礁石,不时发出使人心颤神荡的声响。 常年不化的云雾随风消散,云雾蔓延到远处的海面之上。 苍茫的烟水里怪影幢幢,恍若海市蜃楼的太虚幻境。 岛边的海滩处怪石乱布,岛身被风浪侵蚀得无比严峻。 狂风卷进礁石的间隙里,浪花四溅,尖厉的呼啸犹如鬼哭神嚎,闻者惊心。 叶千秋的心神在此刻是前所未有的宁静平和。 蜃龙制造出的海市蜃楼魔境幻象,正在朝着东皇太一无尽的蔓延而去。 如果,东皇太一连蜃龙的海市蜃楼也破解不了,那这个东皇太一,也就不配做他的一合之敌。 剧裂磨擦的声音在岛边响起。 一个巨浪翻来,来到了碎石滚动的险滩。 东皇太一就飘在那里,只听得他一声长啸,凌空而起。 一抹阳光破雾而下,刚好把他罩在光亮之中。 此时,海市蜃楼在顷刻间消失。 东皇太一的目光朝着叶千秋看来,二人的眼神交接,天地顿时发生了变化。 天际边,一抹又厚又重的乌云,挟着闪动的电光,带着铺天盖地的气势,正朝着无名岛上票啦。 这股乌云压来知势,看得让人心生寒意。 叶千秋站在蜃龙龙首之上,两手负后,目光如电。 东皇太一朗声说道:“多年前,当我第一次得知你的存在时,我便已经从星象之中算到了你定然会成为我此生最大的劫难。” “我本以为,当我继承了冥神的力量之后,我们之间才会有这么一战。” “但是,我好像高估了你的忍耐力。” 傲立龙首,神态自若的叶千秋没有说话。 东皇太一不动声色的破掉了蜃龙的海市蜃楼,已经表现出了非同一般的实力。 锵! 太玄剑招摇而出,暴涌出一团光雨,接着雨点扩散。 刹那间,叶千秋的身前身后尽是光点。 东皇太一的衣衫本来被海风不停的吹拂着,此时却是静止下来。 只见他一脚轻轻踏上虚空,当即便发出有若闷雷的声音,轰传于天地之间,回响不绝,威势慑人。 整个孤岛好似都摇晃了一下,把浪声风声,全盖了过去。 叶千秋身前的光点倏然散去。 叶千秋身前的太玄剑凝立当空,不动如山。 东皇太一望向天际,好似正在看那天际之中正在朝着这边移动而来的乌云。 “人法地,地法天,道法自然。” “天人交感,四时变化,阴阳有道,人心幻灭。” “太玄子,不愧是道家百年来的至强者。” “单单是这份牵引天地气机的神韵,就已经超过了道家从前的许多大师。” 叶千秋终于开口道:“东皇太一,你还在等什么?” “如果你再不出手,那你可就没机会了。” 东皇太一呵呵一笑,道:“这么多年来,我曾经见过不少宗师级别的人物。” “但能像你太玄子这般的,还从来没有过。” “你让我想到了一个人。” 叶千秋淡淡说道:“谁?” 东皇太一道:“玄微子,王禅。” “初代鬼谷子,王禅?” 叶千秋一挑眉,有些意外。 东皇太一道:“当年,我尚在邹师门下学艺,曾经有幸追随邹师见过一面这位初代鬼谷子。” “这位初代鬼谷子,也和你太玄子一般,有着强大的神韵。” “可惜啊……” “纵使他是天纵奇才,也终究抵挡不住冥神的力量。” “太玄子……你以为你能战胜我吗?” “你可能不太了解,东皇太一为什么是东皇太一。” 就在此时,东皇太一全身的黑袍忽然飞扬而起,猎猎狂响,远去的云雾突然绕着他急转起来,情景诡异之极。 叶千秋见状,淡淡一笑,手往后收,好久没有碰到值得让他倾力出手的对手了。 他倒是想看看东皇太一的手段。 此刻,叶千秋的心灵彻底敞开,那一刹间,叶千秋融合入了天地之间。 天际边的雷鸣之声,渐渐传来。 东皇太一傲然立于卷飞狂旋的浓雾之中,不住的催发他的功力。 一股强悍至极的气息,渐渐的从东皇太一的身上散发出来。 东皇太一见叶千秋一动不动,心中多了几分欢喜。 尽管高明如初代鬼谷子王禅,在他全力施为的压力和强劲的气势催迫下,也必须改守为攻。 自他功力大成以来,还从未有人可像叶千秋这般能与他正面对峙这么久,更不要说任他提聚功力了。 他早已经跨过了天人合一的界限,将阴阳术修行到了筑元归基,只差一步,就能冲击传说之中的元丹之道。 此时,整个天地的精气不住的顺着他的毛孔往他的体内流入。 这些精气转化为真元之气,他已经感觉到了冥神的召唤。 但是,想要继承冥神的力量,必须破解开那道封印。 太玄子挡在这里,不由的让他想到了传说当中布下封印的神界正神。 东皇太一深吸一口气,气势在不停的暴涨之中,明灭不定的幽光已经将他的身躯给全部包围。 叶千秋双目神光电射,无悲无喜。 无论东皇太一表现出了如何庞大可怕的气势。 但他的气势总是如影随形,伴随着东皇太一的气势不住增长着。 叶千秋就是想看看东皇太一到底走到了哪一步。 他犹如那一叶轻舟,无论波涛如何汹涌,总能在波浪上任意遨游,安然无恙。 轰隆! 雷鸣声传来,风雨将至。 嘭! 东皇太一终于出手了。 他浑身裹挟着幽光,出现在叶千秋身前丈许处,一拳击来。 这似乎和阴阳家常用的阴阳术法手段不同。 刹那间,无名岛上空,云雾旋飞狂舞。 东皇太一的这一拳,看似平平无奇,毫无花巧,但却是显尽了天地微妙的变化,贯通了阴阳两道的秘密。 饶是叶千秋也不由的眼前一亮,他倒是很久没有看到如此奥妙的拳法了。 就在东皇太一的拳头再进了三分时。 叶千秋的眼中爆出无可形拟的精芒,太玄剑早已经化作一道长虹,冲天而起。 叶千秋忽然从蜃龙的脑袋之上跃起,速度激增,有若脱弦之箭,游龙破浪般轰然出击。 叶千秋也挥出了一拳,这一拳直接与东皇太一的拳头隔空相交。 两股庞大的拳力相交,在天地之间形成了一道淡淡的余波,朝着周围不停的散去。 广布岛上的云雾,瞬间被这两道恐怖的拳力所带来的无边劲气给震散。 狂风暴卷起来。 东皇太一急速往后退去。 轰! 一道电光如同金矛一般穿云刺下,在半空之中形成了无数根状的闪光,历久犹存。 朝着东皇太一急速轰去。 嘭! 雷光击中了东皇太一的幻影。 东皇太一的身法之快,绝对是冠绝当世。 他的身形变幻之间,充满了神秘奥妙的味道。 叶千秋见状,不禁感觉到有些神奇,东皇太一的境界好像很是玄妙。 他似乎掌握着一种本不该属于这个人间的力量。 这种力量将他本身的力量无限增强了。 此时,天地失色,乌云盖顶。 滂沱大雨漫天打下,茫茫的风雨雷电中,成为了最好的战场。 叶千秋只要愿意,可以在顷刻之间,将云海之中的雷电给聚集起来,尽数朝着东皇太一给轰去。 但是,叶千秋感觉到了东皇太一身上的那股异样力量,所以,他想要搞清楚,东皇太一到底和神冥两界的神冥沟通到了什么地步。 远处,东皇太一遥遥看着叶千秋。 他已经十分肯定。 这威震天下的大秦国师太玄子,早已经步入了前所未有的超凡入圣的境界。 这天地之间的大势,都已经成为了他强劲无比的后盾。 若非他身上有着那股来自冥神的力量。 就刚刚那一拳,太玄子那澎湃惊人的力量足以将可把他炸成粉末,不留丁点痕迹。 东皇太一没有想到,太玄子不施展道法,也有如此强横至极的恐怖实力。 这让东皇太一有些没有想到。 他双臂招展,高呼道:“吉日兮辰良,穆将愉兮上皇;抚长剑兮玉珥,璆锵鸣兮琳琅。” 下一刻,东皇太一仿佛变成了一个无尽的黑洞一般。 天地间的灵气如同千川百河般朝着他的身体内猛灌而去。 东皇太一狂吸着这天地灵气,身前渐渐凝出一张遮天蔽日,巨大的面孔。 那是一张似人非人的面孔,一张面孔遮蔽天日。 东皇太一再狂喝道:“瑶席兮玉瑱,盍将把兮琼芳;蕙肴蒸兮兰藉,奠桂酒兮椒浆。” “灵偃蹇兮姣服,芳菲菲兮满堂;五音纷兮繁会,君欣欣兮乐康。” 一股奇妙的乐曲之音从天地之间悠悠传来,仿佛能直接触碰到人的灵魂。 东皇太一朝着叶千秋寒声道:“没有人可以挡得住我这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击,太玄子,即便是你也没有能力办到!” “冥神一击!” 随着东皇太一话音的落下。 一股浩荡磅礴的力量从他身前凝聚而出的那张面孔之中涌现而出。 东皇太一化作一团电光,流星追月一般划过虚空,循着一道包涵了天地至理的弧线,朝着叶千秋杀来。 叶千秋一拳轰出。 东皇太一驱使而来的光球瞬间爆炸开来,变成潮水厅卷般的剑雨,一浪接一浪朝着叶千秋冲击狂涌。 叶千秋周身泛起一层光膜,将这一浪又一浪的剑雨给挡在了外面。 片刻之后,剑雨敛去,东皇太一的身躯出现在半空之中。 他如飞鹰一般急掠升空,朝着山顶急扑而去。 叶千秋见状,顿时明白了东皇太一的心思,此獠想要声东击西,前往山顶,破解封印。 叶千秋飞身而去,朝着东皇太一的后背轰出一拳。 东皇太一心头警兆急升。 他身后骤然出现那道鬼面,将叶千秋的这一拳给挡住。 叶千秋看到那道鬼面竟然能挡住他的一拳,不禁诧异不已。 当即,再轰一拳。 他倒要看看,这股力量到底有多么雄厚。 嘭嘭嘭! 叶千秋连轰三拳。 东皇太一是有苦说不出。 他所拥有的这一部分冥神力量,是有时效性的。 如果不能在冥神力量消退之前,将封印给彻打开。 那他便只能死在太玄子的拳下了。 他现在根本不敢回头。 一旦回头,便更会被太玄子给拖住。 只有硬抗太玄子的拳力,只要冥神的那部分力量还在他的体内。 他就是不死的存在! 天地的灵气还在源源不绝的朝着东皇太一的身体涌入着。 天空之中,轰鸣之声不绝,电打雷击,明灭不休,威势骇人至极。 叶千秋突然速度暴涨,直接横空一跃,挡在了东皇太一的前面。 东皇太一见状,急速闪躲。 叶千秋快攻上去,不让东皇太一有喘息的机会。 一边快攻,叶千秋还一边喝道:“东皇太一,你身上的这股力量,是来自冥界的哪一位神灵!” 东皇太一冷哼一声,道:“关你何事!” “太玄子,你阻挡冥神的降临,来日定然会受到冥神的惩罚!” 叶千秋道:“你再不停下,我只能直接将你灭杀了!” 东皇太一已经看到了山顶的法阵符文之光,他爆喝一声,倾尽全力,施出浑身解数,轰出浩荡一拳。 叶千秋见状,冷喝一声,“找死!” 下一刻,叶千秋双手捏决。 云海之中,千百道电光激打而下,震破了虚空,强烈至使人睁不开眼来的庞大电光朝着东皇太一迅速轰来。 叶千秋早已经急速而退。 东皇太一感觉到了这股毁天灭地的力量。 登时心头大骇! 赶紧疯狂的催动体内的冥神力量,想要撑过这一劫。 下一刻,大片云雨雷电移聚至无名岛上空。 刹那间,天地失色。 轰!轰!轰! 千百道雷霆直接将东皇太一给湮灭。 蜃龙匍匐在岛下,瑟瑟发抖。 叶千秋漂浮在半空之中,蹙了蹙眉头。 本来想从东皇太一口中问出一些关于冥界之神的具体事情。 但是,这东皇太一死不悔改,他身上的那股力量,十分诡异。 叶千秋连连轰出了数拳,居然也没将东皇太一打死。 只能是施展天雷将东皇太一给直接灭杀。 雷霆海渐渐散去。 东皇太一的身形已经完全消失不见。 叶千秋已经完全感觉不到东皇太一的气息。 就在这时,叶千秋却是突然感觉到了一丝不太对劲。 他急忙飞身而起,飞到了高空之中,凝望着山顶的天绝地裂大阵。 只见那本来完好无损的大阵,突然出现了一道裂缝。 一束幽光从那大阵之中直射而出,朝着天际之中涌去。 一股幽深强大的气息仿佛要从那道缝隙之中涌现出来。 一道声音仿佛从九幽地狱之中传出。 “是谁!” “是谁灭了吾之分神!” 这时,又有一道浩渺的声音传来。 “东流不溢,孰知其故?” “姜,你过界了!” 随即,一道道浩渺气息从那缝隙之中传出。 一道道战斗余波从那缝隙之中传来。 叶千秋面色一肃,严阵以待。 数十个呼吸之后。 一道金光从那道缝隙之中窜出,出现了一道人影,那是一个浑身笼罩在金光之中身着金边衣裙的绝美女子。 只见那女子衣袂迎风飘扬,似欲乘风而去,她朝着叶千秋微微一笑,然后抬手朝着那破裂的缝隙打入了数道符文。 片刻后,那道缝隙竟然在慢慢融合着。 此时,那女子回过头来,朝着叶千秋看了一眼,然后便直接再化作一道金光,钻入了那道缝隙之中。 五个呼吸之后,那道缝隙渐渐消失不见。 这座天绝地裂大阵,也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叶千秋回想着那女子的风姿,只觉在哪里见过一般。 数息之后,蜃龙的小跑着出现在了山顶,朝着半空之中的叶千秋低吼两声。 叶千秋回过神来,朝着地上落去。 此时,云消雨散。 天际之中的一切都已经消散。 那些本来被渐渐驱散的云雾,也又突然间出现在了这座无名岛的上空,正在慢慢聚拢着。 此时,天际之中,太阳高照。 阳光透过云层,散落下来。 光明与黑暗,和平与狂暴,在这短短的半个时辰内,就已经全部消融。 岛上的礁石,还在被波浪捶打着。 叶千秋看着恢复到原状的一切,微微一笑,虽然他还是对神冥两界的具体情况不太清楚。 但人间无恙,总归是好的。 他拍了拍一旁蜃龙的脑袋,蜃龙瞪着两只大眼珠子,满眼都是想离开的渴望。 叶千秋见状,不由摇头,然后朝着茫茫无际的大海上空飞去了。 蜃龙朝着叶千秋飞走的方向哀嚎两声,声音渐渐消失在了海浪的翻滚声之中。 …… 三日之后,叶千秋回到了太乙山。 道玄子、北冥子、紫阳子、长生子、赤松子都前来幽林小筑当中拜见叶千秋。 一番笑谈之后。 叶千秋将众人送走,开始了闭关。 他来到此方天地,也有几十年了,几十年世间沧海桑田,改变了许多。 但他想要更进一步,却绝非容易之事。 叶千秋这一闭关,就直接闭关了十年之久。 十年时间,对于叶千秋来说并不算久远。 他依旧没有成功化丹为婴。 这一步,有些难以跨越。 十年过去,太乙山依旧是从前那般模样。 只不过,有人逝去了。 道玄子、赤松子在去年接连寿尽而逝。 道玄子终年寿一百四十八岁,也算是看尽了人间繁华,只是没有走到大道之上,便已经故去。 赤松子刚过百岁,也是寿尽而亡。 这两位的过世,给道家倒也没有带来什么多余的风波。 道家修行者,也不是长生不死,道家弟子都能接受这样的现实。 这一日,叶千秋出关散心,也顺便将道家掌门之位传给了逍遥子。 逍遥子在五年前,就已经卸掉了罗网掩日的身份,回到了山上修行。 这几年来,山上的事务,大多数都是他在操持。 叶千秋将掌门的位子传给逍遥子,也是早已经定好的。 他的一众弟子,晓梦、红莲、虞子期都不是最合适的掌门人选。 卸任了掌门之位的叶千秋,更是无事一身轻,平日里很少下山走动,一般都会在幽林小筑修行,时常将自己修行的心得抄录下来,存放在心斋之中,供道家后辈观看。 一年过去,两年过去。 转眼间,又是十年过去了。 时光就在不经意间溜走了。 叶千秋虽然还未化丹为婴,但是,他却已经感觉到了来自天地间的排斥。 这让叶千秋有些奇怪。 按理来说,当年他在无名岛上见到的那个金衣女子比他的修为只高不低,尚且能降临人间。 他现在尚未突破元婴,为何就感觉到了天地的排斥呢? 叶千秋不太清楚这其中的缘由。 不过,既然感觉到了天地排斥,那就意味着,他可以离开此界了。 这一日,叶千秋出关了。 他没有惊动任何人。 来到了咸阳城的百家学宫之中。 以他今时今日的修为,只要他不想让人发现自己的踪迹,别人就无法发现他的踪迹。 他走在百家学宫的庭院之中。 听着来自百家学宫之中的传学之声,很是满意。 他来到了兰池畔的柳林深处,看到了已经两鬓斑白的盖聂正在教着一群半大孩子练剑。 二十年过去了,盖聂也已经过了知天命的年纪。 一旁,端木蓉温婉一笑,正在教两个孩子念着医经。 这时,一个浓眉大眼的布衣男子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朝着盖聂兴冲冲的摆手道:“大叔,大叔,我回来了。” 盖聂见状,朝着那布衣男子板着脸道:“天明,你不在家照顾月儿,又往学宫瞎跑什么。” 叶千秋这才发觉,这浓眉大眼的布衣男子,居然就是荆天明。 二十年过去了。 这小子长大了,都有些让人认不出来了。 这时,端木蓉也说道:“天明,月儿身怀六甲,就快要生了,你还整日往学宫跑,当心你岳母知道了揍你。” 荆天明咧嘴一笑,挠头道:“嘿嘿,岳母大人道心清净,才不会揍我。” “放心吧,月儿有小虞照顾,小虞可比我心细多了,我就是过来看看学宫最新研发的机关青龙进度如何了。” “没我这个墨家巨子在,他们那帮人可是没有主心骨的。” “哦,对了,大叔,你说我家儿子生下来取什么名字好呢?” “要不,你给起个名儿得了。” 盖聂道:“你怎么知道是儿子?” 荆天明一本正经的道:“我感觉肯定是儿子,其实女儿也好啦,肯定和我一样聪明!” 端木蓉身前的两个半大孩子闻言,不禁笑了起来,朝着荆天明道:“天明叔,你的脸皮可真厚!” 荆天明朝着那两个半大孩子说道:“你们两个找揍是不是,当心我回去和你爹告你们的黑状。” 说着,荆天明装模作样的朝着四周大喊道:“少羽,少羽,你快来管管你两个儿子啊。” 一个身材高大,健硕无比的帅气男子从另一边的院落之中走了过来。 他朝着荆天明喊道:“天明,你小子鬼嚎个什么。” “这里可是学宫,不能大声喧哗。” 叶千秋看着那帅气男子,发现原来是项少羽到了,人都说女大十八变,这半大小子长大了,也一样是变化不少。 眨眼间,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都是三十多岁,快四十岁的人了。 荆天明朝着那项少羽走去,上前拦住那项少羽的肩膀,小声说道:“少羽,最近我又发明了一个小玩意儿。” 项少羽道:“什么小玩意儿?” 荆天明嘿嘿一笑,朝着项少羽的耳边低声说去。 项少羽闻言,捶了荆天明一下,哈哈大笑道:“好小子,你这脑瓜子真是开窍了。” 叶千秋看着几人说说笑笑,脸上泛起一丝笑容,朝着另一间庭院之中行去了。 竹林下,卫庄、韩非、张良、紫女都在。 多年过去,他们都已经变老了不少。 唯有韩非还保持着旧日的容颜。 他已经脱下了人皮面具,恢复了本来面目。 二十多年前,扶苏继位之后,他回太乙山修行。 后来,叶千秋定百家学宫,韩非便成了法家祭酒。 而后,便一直在百家学宫定居,他和紫女成婚许久了。 四人围坐在一起,紫女给三人倒着热气腾腾的茶水。 韩非朝着张良说道:“子房,你现在可是当朝丞相,忙的很呢,怎么有空到学宫里来了。” 张良笑道:“陛下要巡视学宫,我自然要先来通知你们一声。” 韩非道:“陛下仁德,学宫里平日是什么样子,他来时自然便是什么样子。” 张良道:“如今天下安定,百姓富足,朝野上下,政治清明,法礼有序。” “韩兄当真不考虑拜相一事?” 韩非笑道:“子房啊子房,你这是想把这最累的活甩给我来做,我才不会接你的茬儿。” “我现在多悠闲呐,每天教教学生,和紫女弹弹琴赏赏月。” “别提多自在了。” 张良一听,不禁微微一叹。 “想当年,咱们创立流沙,不就是为了看到这样的盛世吗?” “只是看到这样的盛世,我总是不免会想起从前。” “有太多太多的人,逝去的太可惜了。” 此时,卫庄缓缓说道:“世间的人和事,总会有着各种各样的变化。” “只要一切都是朝着好的方向发展,那过往的一切,自然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消失。” 紫女笑道:“你们几个好不容易坐在一起,就不能不谈国事吗?” 韩非闻言,哈哈一笑,道:“对对对,不谈国事,不谈国事。” “夫人,给我取琴来,我给大家弹奏一曲。” 紫女闻言,浅浅一笑,站起身来,朝着一旁的小阁楼中行去。 不多时,紫女取来古琴,韩非放在双膝之上,弹奏起来。 伴随着那乐曲之音,叶千秋朝着另一座庭院行去。 这一日,叶千秋走遍了百家学宫的每一个角落。 最后,他来到了咸阳宫中。 他在扶苏处理政务的大书房之中,看到了扶苏。 此时,已经是深夜。 扶苏还在伏案批阅着奏章。 叶千秋见状,微微一叹。 这一声叹息,让扶苏听到了。 扶苏没有抬头,反而是说道:“涟漪,把粥放下就行,朕一会儿会吃的。” 叶千秋显化出身形来,悄然说道:“扶苏,天下事是忙不完的,要学会让人分忧啊。” 扶苏本来低着头,当他听到叶千秋的声音时,猛然抬头,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殿中站着的叶千秋。 “师尊,您什么时候下山的?” 二十年过去了,扶苏比起从前,更加沉稳了。 他急忙站起身来,来和叶千秋见礼。 叶千秋抬手让他不必多礼。 “师尊,您不是在山上闭关吗?” “怎么突然下山了?” 扶苏有些好奇。 叶千秋笑道:“为师只是下山来转一转。” “一会儿便回去了。” 扶苏知道师父早已经是真仙一般的存在,凭虚御风不在话下,倒也不觉惊异。 师徒二人许久未见,说了一会儿话。 叶千秋叮嘱了扶苏两句,让他好生注意身体,然后便飘然而去了。 扶苏看着叶千秋消失在月色当中,一脸惆怅。 …… 数日之后,太乙山上。 叶千秋号令道家所有弟子前往观妙台,给一众道家弟子最后讲了一次道。 七日之后,叶千秋来到了太乙山霜雪峰之巅,眺望天际。 下一刻,他飞身而起。 霎时间,天地变色,乌云凝集,朝着太乙山霜雪峰的上空聚集而去。 这等天地异象将太乙山上的所有道家弟子都惊动了。 这些道家弟子,还有长老们纷纷将目光投向了霜雪峰。 有新入道家不久的年轻弟子当即呼喊道:“大家快看!” “那不是太玄祖师吗!” “没错,是太玄祖师!” “祖师要干什么!” 北冥子、长生子、紫阳子、逍遥子、晓梦、红莲等人也纷纷被惊动了。 紫阳子就是楚南公,他凝望虚空,叹息道:“想不到世上真有人能虚空生电,破界飞升。” 逍遥子从旁道:“师叔,您的意思是,掌门要飞升仙界了?” 紫阳子微微颔首,道:“没错,当年我观测未来变化,就曾经看到过这一幕,想不到啊。” “想不到主导这一切的人,真是太玄师兄。” 北冥子已经老迈了很多,他叹息道:“太玄师兄修行有成,我等自愧不如啊。” 下一刻,雷光聚集太多,天地刹那间变成了白茫茫一片。 众人猝不及防下,都受不了刺眼的强光,一时间都看不到了任何景象。 只能听得到耳边轰隆隆的巨响,仿佛天崩地裂一般。 良久之后,雷光渐渐消失,但太乙山上的人还是什么都看不清楚。 又过了数息,人们眼前的景象方才逐渐清晰起来。 在众人心颤神荡,目瞪眼呆中。 叶千秋的身形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曾经高达千米的霜雪峰,已经被轰去了半座山。 道家众人见状,皆是惊叹无比。 逍遥子见状,率先带头,朝着霜雪峰方向高呼道:“我等后辈弟子,恭送太玄师祖。” 逍遥子的声音传遍太乙山。 太乙山上的所有道家弟子尽数朝着霜雪峰方向躬身拱手,齐呼道:“恭送太玄师祖!” …… 遥远的东海之中。 无名孤岛之上,蜃龙对着风云变色的苍天,哀嚎不已。 …… 云梦山,鬼谷之中。 一个老人步履蹒跚的回到了这里,他看着地上的天坑,抬起头,看了看西方云动,脸上泛起一丝淡淡的追忆之色。 “几十年繁华如梦,世事如烟,该走的人,终于还是走了。” “老叶,多谢你替鬼谷报了旧日仇怨。” …… 一日之后,叶千秋飞升仙界的消息便传遍了咸阳。 大秦二世皇帝扶苏站在城墙上,看着苍穹默然无声,追忆着过往,他知道,从今往后,他再也见不到师父了。 …… 百家学宫的盖聂、卫庄、韩非听到了叶千秋飞升的消息,都放下了手里的事情,赶往太乙山,瞻仰叶千秋飞升之地。 当他们看到了那只剩下半截的霜雪峰之后。 卫庄感慨道:“从此,世上再无太玄子。” 三人朝着霜雪峰深深一躬,离开了太乙山。 …… 多年之后,道家弟子在天下间开枝散叶,叶千秋留下的《道经》和诸多道法源远流长。 太玄子飞升仙界之后的二十年后。 太玄子亲传弟子元清子在蜀山开创蜀山剑派,尊太玄子为太玄道主。 至此,太玄道主之名,流传天下。 几十年之后,随着道家后代弟子越来越多,道家渐渐又有了各种各样的流派。 而这些道家派别,都无一例外的尊太玄道主为道家始祖之一。 一代道主太玄子的传奇事迹也因此在天下间经久不息的流传了下去。 第1章 三十六贼,月下仙人 北风呼啸,皓月生辉。 点点星光之下,叶千秋正盘坐于山巅一点点的恢复着经脉、血肉、筋骨。 一边恢复身体,叶千秋一边想着,从秦时世界飞升时,他在雷海之中看到的一些东西。 那是从前破界离开之时从未见到过的。 因为他在破界飞升之时,在雷海的尽头看到了一个人。 虽然只是一刹那,但是足以让他记忆犹新。 那是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叶千秋曾经在东海孤岛上的天绝地裂大阵前见过。 第一次看到那个女人,叶千秋就觉得似曾相识,直到他破界新生之后,他方才想起了一些东西。 那个女人,应该就是在秦时世界当中给当年的轩辕黄帝传下天书的九天玄女。 难怪他会觉得那个女人熟悉,那是因为在参悟《黄石天书》时,他隐隐约约在天书之中见过一个女子的背影。 秦时世界之中,还隐藏着不少秘密,但叶千秋能感觉到那来自人间界之外的力量,并非是他一人能够抗衡的。 而且,他尚未突破元婴,秦时世界的天地便对他生出了排斥。 这让叶千秋也颇感疑惑,按照秦时世界的曾经出现过的高端战力来看,元婴也未必是战力天花板。 叶千秋思索一番,还是觉得有些蹊跷,但既然已经离开,也只好将这个疑惑给暂时压在心底。 他已经来到这个世界数十日了。 这是深山老林,方圆百里没什么人家。 叶千秋肉身虽然被雷劫毁了,但元神不灭,神魂力量反而是在茁壮成长之中。 肉身在重塑,叶千秋已经习以为常,这一次经历的雷劫可是一点都不弱,即便是他经过数次雷劫淬炼的肉身,又一次经过雷劫洗礼,依旧是被轰的血肉模糊,不成人形。 若不是这里是深山老林,让人看到他刚刚落地时血肉模糊的样子,非把人给吓坏了不成。 他暂时也不打算离开这个地方,先恢复肉身,把实力恢复了再下山看看外面的世界也不迟。 吱吱吱! 吱吱吱! 就在叶千秋恢复肉身之时,只听得不远处的山崖上,跑来几只棕色毛发的老猴子。 这些猴子成群结伙的,几乎每天都会跑到那山崖边上,来和叶千秋“吱吱吱”的乱叫一通。 当然,这些猴子也不敢靠近叶千秋的身前,只会远远的观望着。 “吱吱吱”个一会儿后,这些猴子便自动会离去。 叶千秋能感觉到这些猴子十分有灵性,和一般的傻猴子不同,不仅个头大,而且力气还不小。 他看到过一只猴子曾经将一块重达几百斤的石头给推到了崖下去。 每日听这帮猴子“吱吱吱”的乱叫一通,倒也算是给他解解闷。 叶千秋多多少少通晓一些兽语,这是在天龙世界时学会的。 这些猴子里,有个耳朵特大的,话特别多,特别能发牢骚。 这帮猴子在那崖边正在议论他到底是什么人。 叶千秋听了只觉得有趣,倒也没吓唬这帮猴子,任由他们“吱吱吱”。 就这样日复一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叶千秋也懒得记具体日子。 但他估摸着来算,大概是他到了这深山里的一年半之后。 这一天,山里突然来了人,是个年轻男子。 年轻男子精气神很足,是个炼气之人。 叶千秋的神识遍布方圆百里,这小子一闯进山来,就被叶千秋发现了。 叶千秋恢复肉身是自动恢复,不需要他费什么心思。 好不容易有个活人进来,他便用神识盯着那小子看了老长时间。 这小子进了山里,就是一通乱窜。 许久之后,这小子才在山里停下。 这小子停下的地方,倒是这山里比较奇特的一个地方,算是一个深谷。 那深谷之中有着一种奇特的气场,能影响人体内的先天炁。 叶千秋虽然身子不动弹,但这一年多下来,这深山里方圆几百里范围内的地形地貌,他都是门清儿。 以他的元神强度,做这点事,简直是太容易了。 这小子在那深谷里一呆便是好久。 转眼间,一年多过去了。 那小子进山的时候,还是个比较干净爽利的小伙子。 这一年多过去,是衣服也破旧的不行了,胡子也长了一大茬儿,头发就更别说了,披头散发的,跟个野人似的,整天连鞋也不穿,就知道在谷中修炼。 突然有一天,这小子在山谷里的长道上走来走去,然后对着那山谷两边的石壁是一通乱画。 一连数日,他将那整片山谷两侧的石壁都给画了一遍。 那石壁上本来就全都是密密麻麻的纹路,这小子在山壁上一通乱画,乍一眼看,可能没什么变化,但往细里瞧去,便会发现一些不太一样的地方。 后来,那小子出了谷,下山去了。 叶千秋的身体已经能走动,实力也已经恢复到了筑基境,他闲来无事,便到那谷中去走一走。 走到那谷中时,往左右两侧一看。 全是那密密麻麻的纹路。 叶千秋看着那些纹路,负手一笑,道:“有点意思。” 这墙壁上上杂乱无章的纹路,给人起到了一定的引导作用,只要一进谷,就势必会看到这些纹路。 这些纹路虽然杂乱无章,却是能引导体内炁息流转。 叶千秋看到这些奇怪的纹路,再加上那个小子在这山谷呆了这许久,一个人经常神神叨叨的。 叶千秋心头突然想到,莫非这方天地是那个有异人存在的一人之下的世界? 这山谷如此奇异,倒是和一人之下里的那什么二十四节谷十分相似。 叶千秋倒也不急,顺着山谷朝着里面走去。 到了山谷的尽头,出现了一个山洞,山洞上刻着三个字,何为人。 “果然如此么。” 叶千秋看着那“何为人”三个字,已经基本确定了这就是二十四节谷。 那么,这里也就是秦岭了。 叶千秋在谷中转悠了一番,然后又回到了自己幽居的山巅开始修行。 数日之后,那个披头散发的邋遢小子回来了。 不过,他这次回来,已经理了发,刮了胡子,还带了不少东西,什么吃的喝的,衣服之类的日常用品,还有那一大筐一大筐的用布包裹着的东西。 一连好几日,那小子都不知道在鼓捣什么。 又过了一些日子,那小子又出去了一次。 趁着那小子出去,叶千秋溜到那二十四节谷的山洞里顺了两件那小子的干净衣服。 每次飞升破界遭雷劈,叶千秋身上的衣服基本都会被劈的剩不下多少,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叶千秋身上的衣服也已经破烂了。 一直没地方换,这小子虽然没他长的高大,但凑合穿一下,也还行。 拿了这小子两件衣服,叶千秋自然不能白拿,在那山洞之中随意刻了一副小人图,算是给那小子的报答。 没过几天,那小子带回来一个小姑娘,二人在谷中走着。 那小子得意洋洋的和那姑娘说道:“金凤,怎么样?这里不错吧?” 那叫“金凤”的姑娘道:“掌门,这里还真不错。” 那小子带着那姑娘转悠了一大圈,到了山洞里。 很快,那小子就发现了山洞里的不对劲,山洞里多了一副行功炼气的小人图,而且他的衣服少了两件。 但那小子并没有多说什么。 没过了多久,那姑娘就走了。 山上的日子,又恢复了平静。 叶千秋好似一个旁观者,每天看看猴儿,看看那在山谷里不知道鼓捣什么的小子。 那小子其实也是在修炼,可能他是发现在那山谷里修炼要快一点,所以,一般也很少出谷。 叶千秋其实早已经知晓他的身份,那小子应该就是全性的掌门无根生。 就这样,又过了一些日子。 突然又有人打破了山里的平静。 这些人都是来找那无根生的。 刚开始,人也就一两个,没过了两天,人就多了起来,这些人生火做饭,喝酒尬聊,把山上也搞的乱糟糟的。 习惯了清净的叶千秋,倒是对这帮人多了几分关注。 神识一直飘在这帮人的上空。 大概过了一个月的时间,山外才陆陆续续的不再来人。 这一天。 只见那一帮子人聚集在一处山头,这些人里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有身着西装革履的精英男子,有带着头巾、胡子拉碴的乡巴佬,也有身着牛仔服的女汉子,还有大口吃着羊腿的光头,还有带着蓝帽子的小不点,还有背负草帽斗笠的落魄道士。 还有戴眼镜,拿扇子的胖子,头裹白布,衣衫褴褛的少年。 身着苗族服饰的娇美女人,大耳朵、大鼻子的浓眉道人。 胡子拉碴,披头散发、衣衫破旧的无根生就在他们中间,正在给两个新来的小子介绍着前面来的三十几个人。 只见他一手拿着酒碗,双脚赤足,身上满是酒气。 “这是野茅山,王新海……” “铁板仙,卢先生……” “无漏金刚,窦宏……” “自然门,卞通……” “苗部蛊女,魏淑芬……” “凉山觋,风天养……” “燕武堂,刘得水……” “……” “武当,周圣……” “天工堂,马本在,赵填海……” “火德宗,丰平……” “三通火针,孙仁芳……” “……” “天师府,张怀义……” “二位,这里只有酒跟朋友!” 赤脚的无根生介绍了一通,脸上已经是醉意朦胧。 那边刚来的两小子说道。 “朋友?” “我们总共也就打过三回交道,你交朋友还真随便啊!” 赤脚小子站起来,拿着酒碗在地上叫唤起来。 “三次相遇,却两次经历生死,随便吗?” “随便又怎样?” “难道我还要帮你们这帮混蛋划个价钱?分个高低贵贱不成?” “怎么分啊?” “这有当初想杀我的!我一旦走错了脚步,现在他们依然会马上出手!” “也有当年跟我争一时长短的!” “有我视之如师长的!也有曾被我弃之如敝履,结果发现反过来被他利用的!” “有数度救我于危难的,也有见了第一面就想睡我的!” “到后来,知道我是谁之后下手还他娘的半点情面不留的。” “妖人?名门?” “去他娘的天师府!” “去他娘的火德宗!” “天工堂?铁板仙?武当山?凉山觋?” “我呸!” “去他娘的全性!” “一个混蛋要和他倾慕的三十五个混蛋痛饮一场!” “随便吗?随便吧!” “哈哈哈哈哈!” 这赤脚小子越说嗓门越大,一副喝酒了不清醒的模样。 “闭嘴!” “无根生!你要是敢说出去他娘的唐门来我必定将你的脑袋拧下来,泡在巴豆里!” 此时,有一人朝着那赤脚的无根生吼道。 无根生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朋友!好朋友!” “我把你们三十五人看做朋友,的确是我单方面的行为,但我只用了区区一张纸条,你们三十五位居然一人不差,不远千里来与我相会!” “我这辈子值了!” “喝!来喝啊!” 只见那无根生举着酒碗在山上摇晃起来。 其余人也跟着那无根生喝起了酒,嚎个不停。 叶千秋听到这里,渐渐想了起来。 “原来这些家伙就是所谓的三十六贼。” 叶千秋已经来到了此方世界好几年,已经筑基大圆满,正在准备结无垢金丹。 但这帮人在这里喝酒耍酒疯,大喊大叫的,着实是有些太吵了。 于是,叶千秋心头一动,觉得得把这帮人早点给弄出山去。 翌日一早,这一大帮子人在赤脚小子无根生的带领下,朝着二十四节谷行去。 叶千秋便飞身来到了二十四节谷的上方,俯视着正在谷中往前走的一大帮子人 这帮人一共有三十六个,一个个嘴巴不停歇,你一言我一语的,正在议论纷纷。 “各位,跟上我!” “千万不要掉队!万一掉队了,哪里也不要去!就呆在原地!” “……” “无根生,你走慢点!” “……” “妈呀,这地方到底是干什么的!” “这里要不就是人工的,要不就是天然的。” “人工的?怎么可能是人工的?” “要是人工能摆出这种格局,那岂不是活神仙了?” “难道真的有神仙吗?” “这山谷也太邪性了!在给人行炁!” 不多时,这帮人已经走到了谷中央,一大帮猴子窜了出来,朝着那帮人的身上扑去。 “吗的!臭猴子!还我!” “哈哈,我一直叫这只张怀义!” “是三车力!这山谷在帮着人走三车力!” “不对,不是三车力,我怎么觉得有些怪,这山谷到底是在教人还是在害人!” 有人朝着走在最前面的赤脚小子喊道。 “无根生,这里曾经的主人到底是谁?” 无根生回道:“就这么告诉你们多没意思,跟大伙儿做个游戏!” “这里的二十四节谷和前面的何为人洞的气流是最安全的,也没有机关,大家随便逛逛。” “洞中藏着一个隐秘的所在,大伙能把它找出来自然就能知道此地原来的主人是谁!” “两个提示!何为人!诚!” “第一个找出来的,不管年龄大小,咱们都认他为大哥大姐,怎么样!” 无根生邋里邋遢的,一脸的悠闲自得。 周围的那帮人也跟着瞎起哄。 “哈哈哈,成啊!” “好,一言为定!” 有人问道:“成?哪个成?” 无根生回了一句。 “诚信之诚!” 这三十六人朝着山谷之中行去,很快就进入了山洞之中。 叶千秋的身形也早已经消失在了山谷上方。 进了山洞里的这帮人更是不消停。 一个个叽叽喳喳的,和猴子似的。 “线索不会在这石壁上吧,不一定!” “这洞也太大了……好多岔口啊!” “没错了,整个山谷和山洞居然是按着周天大穴布置的!太神奇了!” “走!咱们不拐弯走到头看看!” “这里,快!” 那边,有仨女人凑在一起说着话。 “淑芬,你不找找吗?” “不!我才不要当这帮人的大姐呢!” “对,淑芬才不要当大姐呢!淑芬想给人当小媳妇!哈哈哈!” “用你多嘴,红花婆!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 这时,只听得有人喊道:“无根生,你他娘的是不是在骗人!” “这里哪有什么隐秘的所在!” 无根生环抱着双臂,淡淡一笑,道:“你们跟我相识有的长一些,有的短一些,但你们什么时候见过我骗人!” 有人笑道:“骗不骗的,如今这个岁月大伙能在这山谷里和朋友们逍遥几天就已经很难得了!” “冲着这一点,也得谢谢你无根生啊!” 有人望天,迷惘道:“也不知道这场仗什么时候能打完!” 有人回道:“快了!各位,鬼子就快败了!” “没法说太多,只能告诉你们,大局已定,鬼子注定要败了!” 叶千秋听到这里,心头微微一动,“鬼子”这两个字,他可是一点都不陌生。 当年,他初次穿越到那个似是而非的时代,曾经经历过一次那个惨痛无比的年代。 当时,他还只不过是有些本事的年轻人罢了,和眼下山谷之中的这些人本事也差不多,甚至还不如他们其中的很多人。 他用一双铁拳打出了“阎罗”之名。 如今来到这方天地,有很多熟悉的事,又出现在了这个时空。 叶千秋深吸一口气,今时今日,他更加强大,有些事,他不能当做不知道。 虽然还未恢复全部实力,但凭借他的手段,行走入世一趟,干掉一些鬼子,也已经足够了。 这时,只听得那边的一帮人欢呼起来。 “真的吗?” “那真是太好了!” “为了提前的胜利,大家干一个!” 只见这帮人不知道从哪里又摸来了酒坛子,一个个高举着酒碗,高呼着。 喝酒喝的差不多了,然后便一个个倒在地上,三五结伴的畅聊着人生。 叶千秋身在洞中,却是处于隐身状态。 他虽然还没有恢复全盛时期的力量,但已经他目下的实力和手段,这洞中的三十六人,可没一个能和他相提并论的。 他本来是直接让他们赶紧滚蛋。 但听着这帮人的闲聊,反倒是有些觉得有趣。 每一个人都有着不一样的人生。 有时候,听别人讲一讲自己的人生,也挺有趣的。 这时,只听得一个大耳朵大鼻子的道士朝着无根生问道:“无根生,你想修行到什么份上呢?” 无根生回道:“修行与我也就那样吧……随缘吧!” 大耳朵道士道:“呵,看不出你是这么浑浑噩噩的人啊。” “那我这么问好了,无根生,你这辈子最想要的是什么?” 无根生抬头,有些失神的往上面看着,呢喃道:“一辈子吗?” “一辈子太长了啊……我没法回答你!” “我只能确定现在啊!” “我想要……兄弟!” “我想要你们都成为我的兄弟!” “兄弟啊!” 无根生突然大喊了起来,朝着大耳朵儿道士扑了过去,抱着大耳朵道士呼喊道:“我想要真正的兄弟姐妹,断骨连筋,视彼此为同胞,如同手足!” “就是那种真正的兄弟!” “各位,我想要和各位义结金兰!” 周围三十五人都被无根生这突然说出的神经质一般的话震住了。 就在众人默默无声之际。 叶千秋的声音突然在山洞之中响了起来。 “无根生,你小子鬼嚎个什么!”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你小子天天喝的烂醉如泥,谁会跟你这酒鬼结拜!” 叶千秋的声音出现的突兀。 本来洞中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在看着无根生发着愣。 但叶千秋的这一道声音,顿时让洞中的众人互相朝着四周望去,想要知道是谁在说话。 但你看我,我看你,也没找到刚刚是谁在说话。 无根生更是心头一激,一脸狐疑的朝着左右看去。 “是谁!” “谁在跟我说话!” 其余人纷纷询问道:“刚刚是谁在说话!” “是你吗?” “不是我……不是我!” “那是谁!” “这声音出现的好诡异啊!” “难道洞中除了我们这些人意外,还有其他人!” 就在这时,叶千秋的身形缓缓从在前面的洞口之中出现了。 叶千秋一出现,顿时便将洞中的三十六人给震住了。 叶千秋身上虽然穿着一身不大合身的布衣,但整个人的气质却是让这帮人个个惊疑不定。 他们的心头,不约而同的浮现出四个字“仙人之姿”。 叶千秋的身上不染一丝尘埃,皮肤是白里透红。 经过这么多次蜕变的叶千秋身上的独特气质,让他们仿佛看到了自家的师长一般,一时间,不敢开口造次。 这时,只见站在众人中间,醉眼朦胧的无根生,顿时清醒了过来。 他看着叶千秋打了个酒嗝儿,突然面色一变,他看着叶千秋身上的衣服。 抬起手来,指着叶千秋,一脸惊诧。 “你……是你……” “原来这谷中真的有人……” 自从几年前,他出谷一趟回来之后发现衣服少了两件,洞中多了一副教人炼气的小人图之后,他就一直觉得谷中还有另一个隐秘之人的存在。 但是,这几年来,他一直都没有找到这个人。 此时,周围盘坐在地的三十五个人也纷纷站起身来,他们和无根生站在一起,朝着叶千秋看去。 这时,只见无根生一脸小心翼翼的朝着叶千秋问道:“敢问前辈……您是不是……” 叶千秋面色平静,淡淡说道:“无根生,你来到这二十四节谷中也有好几年了,也该离去了。” “本来,你自己在谷中清修,也就罢了,但你搞这么多人来,你想做什么?” “想让这些人也变得和你一样吗?” “看在你借了我两件衣服的份上,我就原谅你在这谷中乱写乱画的过错了。” “行了,带着你的这帮狐朋狗友滚吧。” “有时间喝大酒,不如下山去多杀几个鬼子。” “滚吧。” 听到叶千秋的话,无根生还没说什么,其他人便有人不乐意了。 叶千秋虽然气质不凡,神出鬼没的,看着不像一般人,但说话确实不太客气。 他们之中不少人好歹也是大派弟子,怎么能被这般呼来喝去的。 只见其中一人朝着叶千秋高声道:“喂,你谁呀?” “凭什么让我们滚?” 叶千秋朝着那人看了一眼,那人登时如遭雷击,浑身发颤,差点一头栽倒在地上。 众人一看,登时吓了一跳,皆是一脸小心的看向叶千秋。 无根生见状,当即跨过众人,往前走了两步,朝着叶千秋拱拱手,道:“前辈,我的这些朋友都是我请来的。” “他们并不知道这里是前辈的清修之地。” “若是打搅了前辈清修,还请前辈恕罪!” 叶千秋淡淡说道:“行了,要耍酒疯,去别的地方耍去,往后这里就不要来了。” 无根生躬身道:“还未请教前辈高姓大名?” 叶千秋拂袖一甩,一股大风席卷而来,将众人席卷出了洞外。 众人早就有了防备,但依旧被裹飞了出去。 片刻之后,被扫飞到山谷之外的众人听到夜空之中传来叶千秋的声音。 “脚踏玄机手握雷,剑诀直插紫电区。卧看天门起星斗,神游八极自归回。” 众人只见叶千秋踏空而去,如同月下仙人一般。 一时间,站在谷中的众人都傻眼了。 他们怔怔的望着夜空,有人低呼道。 “原来,世上真的有活神仙啊!” “这位前辈果真是在世真仙,踏月而行的仙人呐!” “难怪我们一进入那谷中,体内的炁便会自动运转。” “原来真是仙人手笔!” “无根生!你到底是怎么找到这仙人隐居之地的!” “刚刚那位仙人前辈只看了高艮一眼,就差点让高艮的浑身气血逆流而死,这是什么恐怖手段!” “世上居然还有如此这般人物!真是太令人惊叹了!” “即便我们早有准备,人家随手一挥,还就把我们给赶出来了。” “刚刚那股风,有奇门八卦的味道,你们感觉到了吗?” 众人七嘴八舌,朝着无根生看去。 无根生仰望夜空,眼中满是惊骇之意,随即,他深吸一口气,朝着众人说道:“诸位,这里不宜久留,我们先下山。” 第2章 春去秋来,你笑啥子 夜里。 赶走了那一大帮酒鬼的叶千秋徘徊在二十四节谷的山洞之中,仔细感觉着山洞之中的怪异。 这些年,他虽然来过两次这谷中,但也没太过仔细留意。 今夜在这洞里呆了时间久了一些,他就发现了一些端疑。 这地方有诡异啊。 洞中的陈设倒是简单,这几年都是无根生一人在这洞里生活,除了摆放的乱七八糟的那些油画之外,就是扔在地上的那些酒罐子。 洞中石壁上,还刻着他前两年在石壁上刻下的行功炼气小人图。 从第一眼看到无根生这个小子,他就感觉到这小子不对劲。 这小子虽然在江湖上是个狂人,自称天生灵根。 无忧无虑,无牵无挂,无性情无根源,过去无始,将来无终…… 但这小子绝对没他说的那么牛逼。 当然,他的确有吹牛的资本,他的身体素质很强大,体内的气息很古怪。 在这个世界当中,异人是这个世界最特殊的一波人。 这些人有的天生就能感知运用体内的先天之炁,有的则是通过后天修炼学会使用炁的方法,所以有称为先天异人和后天异人。 这两种异人没什么太大的差别,不过,往往后天异人比先天异人修为高深。 “上清、天师、正一、全真……” 叶千秋念叨着些熟悉的道教流派的名字,不由的回忆起了一些往事。 虽然那不是在这个世界发生的事情,但记忆的闸门一旦拉开。 过往的记忆,就如同开闸的洪水一般流淌出来。 曾经的那些人和事,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在叶千秋的记忆当中永远停留。 叶千秋的身上不自觉的散发出了强大的气息,朝着天地间散发而去。 虽然此刻的叶千秋修为还未恢复,但元神境界依旧摆在那里,对于天地的契合,无人可比。 …… 山下。 葱葱郁郁的树林里。 在无根生的带领下,酒气上涌的三十五人刚刚停歇下来脚步。 有的人躺在地上,有的人靠在树上,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这时,有人说道:“无根生,你带我们跑啥?” “有必要跑这么急吗?” “我瞧那位仙师也只是想将我们赶走罢了,没想灭了我们的意思啊。” 还有人道:“就是,这给我跑的,差点一口气背过去。” 一旁,大耳朵大鼻子的道士朝着无根生看去。 他敏锐的发现了无根生的异样。 而此时,披头散发的无根生朝着远处的山巅看去,他已经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气息正在笼罩着这片天穹。 无根生的头皮发麻,多少年了,多少年了。 他没有感觉到过这样强悍的气息了。 这种遮天蔽日,浩渺如斯的恐怖气息居然又降临在这个世上了? 纵使是当年武当创派祖师张三丰飞升之时,也没有过这样恐怖的气息。 “天人合一,仙人之姿!” “他到底是谁!” 无根生的眼睛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明。 此时,大耳朵道士走到无根生身旁,朝着无根生说道:“喂,你小子是不是该给我们一个交代?” “说吧,你将我们大家给招来,到底是想做什么?” “那位仙师可是说了,你想让我们变得和你一样,这话是什么意思?” 大耳朵道士这话,顿时引得了其余人的附和。 “就是……就是……” “无根生,你小子到底藏着什么鬼心思?” “咱们虽然不打不相识,但你小子也不能变着法儿的卖我们呐!” 无根生回过头来,环顾着四周的三十五人,然后缓缓说道:“诸位,你们可曾想过长生不死!” “什么!” “什么长生不死!” “无根生,你又发什么神经!” “世上岂能有长生不死的人?” “那不是成仙了?” 一帮人七嘴八舌的朝着无根生吐槽着。 这时,有人探头探脑的小声哔哔道:“喂喂喂,你们好像忘了,咱们刚刚碰到了什么人……” 哗! 顷刻间,所有人,都下意识的不说话了。 无根生背负双手,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为之一变。 其余人的眼中也闪起了兴奋之意,有人更是不由的喘起了粗气。 “无根生……这山谷之中,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世上,真的有长生不死的仙人?” 有人吞咽了一口口水,朝着无根生问道。 无根生神色莫名,缓缓说道:“诸位,你们愿和我无根生义结金兰吗?” …… 叶千秋在山洞里转了一圈,然后便坐在了一旁,细细感受着这谷中的一切。 这个地方算是修行人的福地,在山谷之中行走,由于通天谷上纹路的影响,人的运行状态会不自觉地调整到和运气在一个普通能够在这里轻易获得力量,让自己体内的周天被打通。 人在山谷之中前行的时候,一方面体内的气运行符合着练气之人打通周天的符合。 另一方面人在山谷之中运行,人本身相对于山谷来说又变成了山谷的气。 这是一个气局。 气局,算是阵法的一种。 叶千秋学贯古今,又破解过阴阳家的大阵,还参悟过九天玄女布下的阵法符文。 这种气局不算什么高明的阵法,高明就高明在了建造这通通天谷的主人利用了这里的地势,在这谷中形成了一个循环不断的体系。 叶千秋修行自成大周天,不会受到这气局的影响,相反,如果他在这谷中修炼的久了,反而会将这通天谷中的气局给影响了,然后改变这通天谷的气局。 叶千秋在通天谷呆了半个月,将浑身的精气神提升到了极致状态,准备下山一趟。 这世道不太平,该出手时就得出手啊。 这一天夜里。 叶千秋正打算离开二十四节通天谷。 却是发觉又有人闯入了谷中。 当然,这个人不是旁人,正是被他一袖子甩走的无根生。 叶千秋见他又回来了,就在洞中等着这小子。 不多时,无根生走进了洞中。 看到了正在拨弄油画的叶千秋。 “你小子还真不怕死……” 叶千秋看着油画上的那眉清目秀的姑娘,也没回头,只是淡淡说道。 无根生悄然说道:“我一个人回来,前辈不会取我的命。” 叶千秋淡淡一笑,回过头来,看着这胡子拉碴的无根生,道:“有事?” 无根生朝着叶千秋拱拱手,道:“先前多有冒犯之处,还望前辈见谅。” 叶千秋摆了摆手,道:“别跟我玩那些虚的,你就说有什么事吧。” 无根生看着叶千秋,咧嘴一笑,道:“前辈,我的确有件事要和前辈商量。” “这事儿吧……他的确是有些复杂……” 叶千秋呵呵一笑,道:“那就别说了。” “我最近要下山一趟,也许回来,也许不回来。” “你要做什么,和我无关,也没必要把你肚子里的那些坏水都倒给我。” “无根生……呵呵……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 “若无根,岂能生?” 话音落下,叶千秋的身形便消失在了山洞之中。 无根生看着叶千秋消失的身形,发愣不已。 他本来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想要说,但没想到这位爷根本没打算听。 “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 “若无根,岂能生……” 无根生细细咀嚼着这句话,心中满是狐疑。 面对这个神秘人,他总有一种看不透的感觉。 本来以为,他就已经是这世上最特殊的人。 但是,没想到,居然还有比他更神秘、更特殊的人物。 “难道,他看出了我身上的问题?” 无根生看着洞口思索片刻。 然后扭头看了看油画上的那个女人,眼中泛起一丝少见的温柔与怜意。 …… 叶千秋离开了二十四节通天谷,朝着山下飞去。 快飞出秦岭的时候,他看到了在林间聚集的那三十五人,这帮人聚在林子里,还没有离开。 叶千秋瞅了他们一眼,也没深究,直接朝着山下飞去。 …… 数日之后,上海滩。 晚上刚刚过八点。 南京路上的国际饭店对面的馄饨摊上。 叶千秋刚吸溜完一碗馄饨汤,他站起身来,走到一旁的巷子里,点了一根烟,眼圈儿顺着幽深的巷子,朝着四周散去。 “几百年没抽这玩意儿了,还真有一点怀念。” 夜风轻拂,叶千秋的耳边传来对面街上的灯红酒绿的声音。 电车还在来来回回的跑动着。 为生活奔波的普罗大众也在来回奔走。 苏州河河面上密布着大大小小的货船,还有人在不停的卸着货。 这一切是如此的真实。 叶千秋将还没有燃尽的烟给丢在了地上,抬脚将烟给踩灭了。 随即,他的身形消失在了原地。 数息之后,国际饭店的某间客房当中。 一个身着军服,戴着眼镜的东洋鬼子正在打电话。 只听得他叽里咕噜的对着电话说个不停,然后又是一通“嗨嗨嗨”的对着电话点头个不停。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没有丝毫预兆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那东洋鬼子见状,立马瞪大了眼睛,下一刻,他的眉心处多了一枚红点。 东洋鬼子直接倒在了后边的椅子上。 此时,电话的那头,还在不停的传来叽里咕噜的声音。 什么“八嘎,八嘎”之类的话从话筒之中响起。 随即,叶千秋的身形消失,半个小时后,他出现在了上海滩的宪兵司令部。 夜空之中划过一道天雷,朝着那座大楼轰了下去。 随即,巨大的响声轰动了整座上海滩。 翌日一早,宪兵司令部被轰炸的消息立马传遍了上海滩,一场前所未有的大风暴正在酝酿。 …… 数日之后。 东洋岛国,鬼子军部本部正在召开着一场前所未有的紧急会议。 东洋鬼子最高指挥官也出席了这场紧急会议。 一个面目狰狞的鬼子头目正在歇斯底里的大喊。 “华夏异人界有人破坏了规矩!” “这个强大无比的异人在明目张胆的对我们的军部要员大肆出手。” “不到半个月,我们在华夏各部的军部要员和精英都已经死伤了数千人。” “普通的士兵更是死伤无数。” “此人行踪诡秘,我们动用了大量忍众和阴阳家,才追查到了一点关于此人的线索。” “诸位,我们必须要大规模动用忍众了,要不惜代价,才能有机会铲除此人!” 就在这时,一道冷漠的声音平白无故的出现在了会场之中。 “你们是在找我吗?” …… 三个月之后。 四川,青城山。 叶千秋坐于山巅,正在不停的吐气吸气。 良久之后,叶千秋方才停歇体内先天炁的运转。 “还好我体内生机不断,不然这一次还真的要栽个大跟头。” 叶千秋看着那点点星光,回想着这几个月来,他干的那些事。 从秦岭出发之后,他便一路南下,先去了上海滩,端了鬼子的宪兵司令部。 然后,又辗转南北各地,把东洋鬼子遍布华夏的军部要员给杀了不少。 上海滩鬼子宪兵司令部被一锅端,造成了巨大的影响,此事一直被外界解读为神秘事件,国内百姓欢呼雀跃,说东洋鬼子伤天害理,老天爷终于开眼了,派了雷神来把东洋鬼子给一锅端了。 鬼子本部的大头目听闻此事,第一时间就派出了东洋阴阳师前来调查。 这些从东洋岛本部调来的阴阳师,全部成为了叶千秋的目标,在接连干掉了数百个东洋阴阳师之后。 叶千秋又专门去了一趟鬼子的本土,他本来想要把鬼子的天皇连带着鬼子的那一帮丧心病狂的军部孽障都给干掉。 但是,这些鬼子居然早有准备。 东洋八大天狗齐出,连带着什么玉藻前也跑出来了,这帮东洋鬼子布下了大阵就等着他前去。 叶千秋修为还没全部恢复,着实是打了一场硬仗。 八大天狗被他全部轰死,玉藻前被他一拳打飞,生死不知。 为了干掉那些东洋鬼子的几大头目,他也算是经历了九死一生,才离开了东洋国。 自从他修行有成以来,还从来没有战到过如此激烈的程度。 若是他结成金丹,那他此行根本不会受伤。 但时间不等人,东洋鬼子快要败退了,所以,他必须赶在东洋鬼子败退之前,给东洋鬼子一个大教训。 这一趟虽然受了伤,但也值了。 回国之后,叶千秋也没回秦岭,而是一头扎进了青城山,开始疗伤。 现在伤势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他便开始再结金丹。 春去秋来。 转眼间,五年过去了。 叶千秋终于再度结丹。 心情不错的叶千秋便起身动弹动弹,五年没动弹,整个人的筋骨都有些僵硬了。 叶千秋打了一套拳,然后收敛气息,放开神识,朝着四周蔓延而去。 他到了青城山这几年,光顾着结丹了,就没干过其他事。 当年和东洋鬼子国的妖物大战,搞得他少见的灰头土脸,一门心思想着恢复实力再出世。 如今,金丹有成,总算能暂时松一口气。 神识蔓延而去之后,在山间不停的飘荡。 不多时,叶千秋便感觉到了三十里外的山野间,有一大片谷地。 一些农户正在地里拔苗。 有人唱着山歌。 “黄杨扁担软溜溜啊~姐哥呀哈里耶,挑一挑白米下酉州啊~” “姐呀姐呀,下酉州啊~哥呀哈里耶,姐呀姐呀~下酉州啊哥呀哈里耶。” “人说酉州的姑娘好呀那么……姐哥呀哈里耶……” “大姐梳一个盘龙鬓呀……那么姐哥呀哈里耶……” 叶千秋的神识掠过去,继续朝着远方蔓延而去。 如此一来,几天下来,叶千秋就将方圆百里的情况给摸了个清楚。 附近的村子还是有两个的,但人也不多,顶多百十来号人。 瞧着都像是进山逃难的穷苦百姓。 在山上呆的久了,叶千秋倒也不觉得烦闷,只是既然山里有人,他就想着去溜达溜达,感受一下子人气。 于是,这一天午后。 他便朝着山下的谷地里行去。 走到半山腰的时候,只见前面林子里,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娃正在砍柴,她砍柴的方式有点特别,不用斧子,单用手,只见她抬手,手中横贯一气,蹭的一下从树干上那么一砍。 整颗树就直接倒下来了。 然后,她在那树干上横着砍,束着砍,砍了个七七八八的。 她一边砍,还一边唱道:“黄杨扁担软溜溜啊~姐哥呀哈里耶,挑一挑白米下酉州呀姐呀姐呀~” “下酉州呀那么哥呀哈里耶……” 待砍的差不多了,她把那一捆木柴给抱了起来,就准备朝着山下走去。 她走了没几步,就看到了山道上的叶千秋。 她瞅了叶千秋一眼,然后便又哼着歌朝着山下行去了。 叶千秋见状,心中若有所思,笑了笑,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 那女娃也没回头问了叶千秋一句话,只当叶千秋不存在。 没过多久,二人便走到山脚下最近的一个村口。 这时,只听得有人大喊道:“救命啊!” “救命啊!” 叶千秋听到这喊声,心头一动,便加快了脚步,直接掠过了那女娃,朝着村子里行去。 不多时,只见前面不远处,一大堆村民正蹲在地上。 几个衣衫不整,袒胸露乳的土匪正在拿着枪对着村民。 还不停的喊着“蹲下!退回去!” “不许动!” 人群中,传来了小孩子的哭喊声。 有小孩子喊道:“娘!我怕!” 只见那为首的光头土匪大声喝道:“快!” “快把村里值钱的、能吃的东西都给老子搬走!” “动作麻利点!” “军队就要追上来了!” “等大爷补给充足了,往山里一钻,看他们怎么剿匪!” 有村民还在拦着那些土匪不让抢粮食,土匪抬腿便是一脚,骂骂咧咧道:“我去你吗的,敢跟爷爷抢食儿吃!” “活的不耐烦啦?” “赶紧蹲下!” “不然,老子让你吃枪子儿!” 有人在那光头土匪面前说道:“大哥,差不多了,咱们该上山了。” 光头土匪道:“别着急,等会儿把这帮人都给烧死,免得他们泄露了咱们的行踪!” 就在这时,叶千秋的身形出现在了前方。 那边的土匪一看,明明没人的地上突然多出了一个人,赶紧揉了揉眼睛,觉得是自己眼花了。 紧接着,那个抱着木柴唱歌的姑娘也回来了。 她嘴里还在哼着歌。 对面的那个光头土匪一看,眼中登时泛起两抹光亮。 “这个妹子不错……” 跟前的那土匪一听,当即上前一把拉住了那姑娘的胳膊。 朝着那姑娘贱笑道:“小妹子!别走!跟哥上山,吃香喝辣!” 一旁的人堆里,有一个汉子急忙站起来大喊道:“阿无,快过来!” 姑娘呆愣愣的“哦”了一声,手里抱着的柴火直接哗啦啦的掉在了地上。 那土匪见状,当即朝着那汉子大骂道:“滚一边儿去!” 那汉子求饶道:“好汉,行行好!” “东西你们拿走,但人你们得给我们留下啊!” 那边,还有个妇人也高声喊道:“是啊,求求你们了!放了阿无吧!” 土匪爆喝道:“滚!” 那汉子朝着土匪扑了过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喊道:“大哥,求你了,我给你跪下了。” “她还是个娃娃呀。” 就在这时,那土匪怒喝道:“死一边儿去,吵死了!” 说着,他就要扬起手中的刀朝着那汉子的身上砍去。 周围的村民都吓的大惊失色。 人群中,还传来了大呼之声。 “老头儿!” “爸!” 就在这时,那土匪挥起的刀停在了半空之中。 那土匪突然愣住了。 他发觉自己的胳膊不能动了。 连他的人也不能动了。 下一刻。 一道人影出现在了他的身后,从他的后背抽出了一把长剑。 嘭! 土匪倒地不起。 霎时间,血流了一地。 一时间,那周围的土匪都反应过来,顿时大声呼喊,拔刀的拔刀,拔枪的拔枪。 “老九!” “九爷!” “这天杀的,竟然敢杀九爷!” 对面的光头土匪见状,更是大喝道:“妈的!” “哪里来的王八羔子,敢管老子的闲事!” 他的话音未落。 一道剑光横空而现,早已经穿过了他肥硕的身躯。 周围的那几个土匪见状,吓的魂不附体,还有两个土匪直接朝着叶千秋开枪。 子弹破膛而出,却是在叶千秋的身前五十公分处停下。 还有几个土匪被吓破了胆,直接掉头就跑! “快跑啊!” “这家伙不是人!” “这家伙会妖法!” 叶千秋随手一招,几颗掌心雷朝着那几个土匪飞了过去。 瞬息之间,十余名土匪尽数倒地不起。 一时间,血腥气弥漫在了天地之间。 这时,那些百姓看着一地的尸体,都吓的一动不动。 只有一个妇人和一个半大小子冲了出来,朝着那跪地的汉子扑去。 “爹!” “老头儿……你没事吧!” 妇人扑到了那中年汉子的身旁。 那中年汉子脸上泪痕未消,他木愣愣的朝着四周瞅了瞅,然后急忙说道:“没事,我没事。” 这时,那妇人急忙拉着一旁的半大小子朝着叶千秋拜倒,呼道:“多谢仙师相救!” “多谢仙师相救!” 一旁的村民们听到这妇人的喊声,也都反应过来,急忙跟着喊道:“多谢仙师相救!” 叶千秋一头长发随意扎起,一袭灰衫,在入青城山前,他还是带了几件衣物的。 眼下,叶千秋的身后剑光飘摇,仙气满满。 这时,在后边的站了许久的那个女娃看着叶千秋道:“你身上的炁好强哦……” 叶千秋抬手将众人扶起。 一大帮村民看着叶千秋的神色,是又敬又怕。 敬的是他手段惊人,抬手便是飞剑雷光。 怕的是,他杀人无形,顷刻间便取了十几条人命。 虽然,那些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土匪。 但,这依旧让这帮村民感觉到了害怕。 这时,那中年汉子朝着那抱柴姑娘喊道:“阿无,还不赶紧过来和这位仙师道谢!” 那抱柴姑娘脸上浮现出愣愣的神色。 “道谢?” “为啥子要道谢?” 这时,一旁的人堆里,一个老女人跳了出来,指着那抱柴姑娘喊道:“不能让她回来了!” “这丫头是个灾星!” “刚刚若不是她突然冒出来,那狗娃子他爹怎么会为了她和土匪求情!” “那土匪下手多狠呐!” “差一点,只差一点,要不是这位仙师出手!” “狗娃子他爹的脑袋就飞了!” “这丫头不能留在村子里了!” “若是继续把她给留下,那村子里迟早还得被她给连累了!” “这次有仙师相救,那下次呢?” 一旁的那中年汉子急忙回道:“二嫂子,你说什么呢!” “这和阿无有什么关系!” “都是那帮土匪的问题!” 那老女人一听,顿时急了。 “狗娃子他爹,你怎么好赖不分!” “我这是为你好!” “为了村子里好!” “这丫头到了咱们村子几年了,她那是一点变化都没有。” “我看她呐,不是人!” “是妖怪!” “哪里有人几年时间一点都没变化的!” “连土匪见了她都犯了痴,我看她,就是狐媚子变的!能勾人心嘞!” 中年男子一旁的妇人一听,也不乐意了,当即朝着那老女人喊道:“二嫂子,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阿无她是个好丫头!” 一时间,两家人吵的不可开交。 这边,叶千秋朝着那抱柴姑娘看去,开口问了一句。 “冯宝宝?” 那抱柴姑娘一听,本来木愣愣的脸上有了一丝神采,她瞪着大眼睛朝着叶千秋看去。 “你咋知道我叫冯宝宝嘞?” “你认得我撒,对不对?” 叶千秋笑道:“跟我走,怎么样?” 冯宝宝点了点头,道:“好啊。” 叶千秋转身,朝着前方行去。 冯宝宝头也不回的跟了上去。 那边人群中,不知道谁突然喊了一声。 “阿无跟着仙师走了!” 本来正吵得不可开交的两家人顿时朝着山道上看去。 狗娃子一家三口急忙追了出去。 一边跑,一边大喊道:“阿无!” “阿无,你去哪儿!” 叶千秋停下脚步,冯宝宝也跟着停了下来。 狗娃子一家三口很快就追了上来。 狗娃子他爹气喘吁吁的朝着冯宝宝问道:“阿无,你要去哪儿?” 冯宝宝回头,一脸平静的说道:“村子里的人不让我呆了,我跟着他走。” “他知道我叫冯宝宝。” 说着,冯宝宝看向了叶千秋。 这时,狗娃子一家三口也朝着叶千秋看去。 狗娃子他爹一脸惊讶,道:“仙师认得阿无?” 叶千秋笑了笑,道:“相逢何必曾相识,一切自有缘法。” “你们一家人和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让她跟着我走吧。” 半大小子狗娃子朝着叶千秋看去,一脸通红的说道:“仙师,你能帮阿无找到家人吗?” 狗娃子他娘也问道:“是啊,仙师,您是神通广大,一定能帮阿无找到家人的,对不对?” 叶千秋见状,笑了笑,道:“放心吧,她不会有事。” 说着,叶千秋上前摸了摸狗娃子的脑袋,说了一句。 “小子,好好修炼。” 话音一落,叶千秋和冯宝宝的身形便消失在了原地。 狗娃子一家三口彻底愣住了。 “大白天的见鬼了!” 狗娃子他爹倒吸一口凉气。 一旁狗娃子他娘拍了她老头子一下,道:“胡说八道什么,那是仙师!” “真的是仙师啊!” “阿无被仙师带走了,是好事啊!” 狗娃子直愣愣的看着那条长长的山道,只觉脑海里多出一些东西。 这时,狗娃子他娘拍了狗娃子一下,道:“行了,狗娃子,别看了,阿无被仙人带走了。” “以后这事儿可千万别跟其他人提!” “听见了没!” 狗娃子愣愣的回了一句“知道了,娘”,心里只觉得空落落的,好像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似的。 …… 山上。 云雾缭绕之间。 叶千秋带着冯宝宝穿梭云海,在无人烟处落脚。 刚刚落地,冯宝宝就瞪着她那一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朝着叶千秋问道:“你要带我找我嘞家人吗?” 叶千秋盘膝坐在一旁,道:“你的家人是谁,我是不知道的。” “不过,你要是跟着我修行,说不定,有一天,你就会想起你的家在哪里。” 冯宝宝闻言,有样学样的盘膝坐在了叶千秋对面。 “真嘞?” 叶千秋笑道:“真嘞。” “从今天起,你叫我师父。” 冯宝宝一脸的疑惑:“师父?师父是啥子东西?” 叶千秋见状,看着冯宝宝那一头雾水的样子,不觉生气,反倒是哈哈大笑起来。 冯宝宝更是疑惑了。 “你笑啥子?” 第3章 山中岁月,她不是人 青城山上,清风拂柳。 此时正是春末夏初的时候。 四面高峰插云,险峻陡峭,等闲人无法攀登而来。 一片树林之中。 叶千秋和冯宝宝相对而坐。 二人的周围,环绕着不少这山间的动物。 前边草地上有七八头野山羊低头吃草,树上十余只猴儿跳跃相嬉。 一群五颜六色的鸟儿站在树梢上,朝着两人瞅着。 两只松鼠卧在二人身旁不远处的大石头上,也是静静的瞅着。 两只大熊猫傻乎乎的坐在那边,一边啃着竹笋,一边看着两人。 片刻后,叶千秋整个人漂浮起来。 冯宝宝睁开了眼睛,看着漂浮在半空之中的叶千秋,眼中满是好奇。 “师父,你咋个飘起来嘞。” 这已经是冯宝宝跟着叶千秋进山的一年之后。 冯宝宝看起来和从前没什么变化,看起来还是瓜的很。 冯宝宝体内有庞大的先天炁,只因为她是先天道体。 叶千秋从前没见过先天道体,但是看着冯宝宝的身体状态,他就明白了这先天道体是多么的变态。 受伤了之后,会自行愈合,即使是致命伤,也可以愈合。 叶千秋给冯宝宝检查过身体,除了她脑子里的记忆缺失之外,身体素质要强过这世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 叶千秋知道冯宝宝的记忆缺失,和神魂受损有关系。 所以,这一年来,他便是在主要传授冯宝宝修炼神魂的法门。 闲暇时,再传她一些格斗技巧。 正所谓化繁为简,以冯宝宝的这种状态,她并不需要学多么复杂的武学招式。 正所谓一招鲜吃遍天,有这样强悍的身体素质打底。 只要能够充分将她体内的先天炁给利用起来,她的实力便能远超一般人。 所以,叶千秋专门给冯宝宝量身打造了一套拳法、一套腿法、一套剑法。 当然,太复杂的东西,叶千秋也没想着教她。 正所谓无招胜有招。 冯宝宝的状态很奇妙,符合道家的赤子之态,她的战斗本能本来就十分出众,并不用塞给她太多其他东西。 所谓赤子之态,就是要回归本愿,至清至静,化繁为简。 在冯宝宝的记忆没有补全之前,她这样的状态就是最好的状态。 叶千秋睁开眼睛,道:“心无旁骛,去和天地之间的炁进行沟通,让这些炁为你所用,想飞自然就可以飞了。” “宝儿,你可以试一试。” 冯宝宝闻言,应了一声。 “好嘞,那我试一试。” 说着,她也闭上眼睛,五心朝天,然后,她晃晃悠悠的就和叶千秋一样,飞到了半空之中。 “师父,我也能飞起来嘞。” 冯宝宝睁开眼,朝着叶千秋说道。 叶千秋看着冯宝宝学的这么快,不禁微微颔首。 不愧是先天道体,即便缺失了一份记忆,但这种悟性的确是世上少见。 就在这时,冯宝宝的肚子突然“咕咕咕”的响了起来。 她朝着叶千秋说道:“师父,我饿了撒……” 叶千秋顺手招来一片叶子,放在嘴边一吹,一股悠扬婉转之音,传至山野之间。 片刻后,一阵“嘭嘭嘭”的声音传来。 只见一头大黑熊从林子那边跑了过来。 大黑熊还抱着一大捧野果子,跑到二人前面不远处,将那一大捧果子放在地上,然后又大步流星的朝着山里跑去。 冯宝宝看着那一地的果子,直接从半空之中跃下,从地上捡起两颗果子来就往嘴里塞。 叶千秋见状,不禁摇头失笑。 这丫头,还真是好养活。 冯宝宝“咔嚓,咔嚓”的三下五除二就吃了两颗青果子。 她还想吃,叶千秋朝着她摆摆手,道:“宝儿,今天咱们吃鱼。” 冯宝宝一听,当即眼睛一亮。 “真的撒?” …… 夕阳西下。 青山之间,有一座清澈碧绿的深潭。 潭水之中,可以清楚的看到有十余条大白鱼来回游动。 叶千秋和冯宝宝坐在潭边,一人拿着一根钓鱼竿。 冯宝宝瞪着大眼睛,盯着深潭里的大白鱼,不停的舔着嘴唇,嘴里还小声念叨着“鱼儿鱼儿快上钩”。 叶千秋见冯宝宝这副吃货模样,不禁摇头失笑。 过了一会儿,冯宝宝还没掉上鱼来。 她有些急了,肚子又在叫了。 她朝着叶千秋瞅了一眼,然后当即扔下手里的鱼竿,跑到一旁的树上折了两条坚硬的树枝,一端拗尖。 在潭边静静等候起来,待有一尾大白鱼游上水面。 她眼疾手快,使劲疾刺下去,正中鱼身。 冯宝宝高兴的欢呼大叫,朝着叶千秋道:“师父,你看撒,还是这样快些。” 静谧的潭水被冯宝宝搞的一团糟,叶千秋也是无奈的很。 把冯宝宝手里的大白鱼接过来,用早已经准备好的尖枝割开鱼肚,洗去了鱼肠,再找些枯枝。 再把一旁早就备好的柴火给点燃,将鱼烤了起来。 没过了多久,脂香四溢,大白鱼已经熟了。 叶千秋洒了些盐巴,又放了些辣子,又稍微烤了一会儿。 冯宝宝坐在对面,不停的吞咽着口水。 叶千秋将烤好的鱼递给她,她急忙就上嘴,被烫了一下,滋溜溜的吸着气。 大白鱼入口滑嫩鲜美,又有辣子的劲爽。 冯宝宝吃的不亦乐乎。 片刻之间,便将一条大鱼吃得干干净净。 吃完了大白鱼,冯宝宝摸了摸肚子,打了个饱嗝儿。 叶千秋又开始教她修炼神魂。 如此二人就在这深山老林之中住了下来。 正是山中无岁月,一晃眼便是几十个春秋。 叶千秋早已经恢复了全盛时期的实力。 甚至已经隐隐约约的摸到了一丝化丹为婴的诀窍。 几十年过去了,叶千秋和冯宝宝都是容颜不老。 二人在这深山老林间结伴修行数十载,以天为被,以地为床,与天地融为一体。 冯宝宝不晓得世事变化,只是顺其自然的跟着叶千秋修行。 数十载过去,她的神魂力量已经壮大了很多,但是她的元神之中被人下了禁制,每次一触及过往,便会头痛欲裂。 叶千秋对于元神奥秘也并不是太过精通,所以,也不敢贸然触碰她的元神。 叶千秋虽然不记得他们具体在山里呆了多少年,但大概的年份还是知道的,关于冯宝宝的事,他一直记在心里。 既然收了徒弟,总得给徒弟指一条明路。 最近一段时间,叶千秋已经明显的能感觉到,他化丹为婴只差临门一脚,但就是差那么一点玄机奥妙。 叶千秋明白,这一点玄机奥妙,绝非枯坐能想出来的,他需要下山去走一走,看一看了。 于是,他也就不再磨蹭,当即决定不日便下山。 这一天,风高气爽。 叶千秋准备今日便下山,但冯宝宝一大早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于是,他便扯着嗓子朝着山里喊了一声。 “宝儿!” 叶千秋的声音随风朝着山里飘去。 不多时,手里提着两只山鸡,头发乱糟糟的冯宝宝回来了。 冯宝宝手里的那两只山鸡还活着,“咯吱,咯吱”的叫个不停。 “师父,你喊我做啥子?” “我刚逮了两只山鸡,正准备拔毛撒,今天晚上,咱们吃叫花鸡撒。” 叶千秋闻言,笑道:“叫花鸡就先不吃了。” “跟为师下山一趟。” 冯宝宝睁着大眼睛,道:“去哪儿?” 叶千秋没回答,笑着往山下走去。 冯宝宝见状,直接丢下了手里的两只山鸡,朝着叶千秋跑去。 …… 几十年后,再度下山。 山下的世界早已经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叶千秋和冯宝宝在山里修行了几十年。 这刚刚出山,倒也没什么不适应的。 叶千秋是经历的太多。 而冯宝宝则是对时间、世事什么的没有概念。 二人下了山,在山下的村落里,寻农户取了两件衣裳,顺便打听一下这到底是哪一年。 一番打听之后,叶千秋知道了现在的年份。 “2003年……嗯,还不算太迟。” 叶千秋和冯宝宝换了一身行头。 冯宝宝穿的是那种碎花褂子,还是带补丁的那种。 叶千秋就一袭深色布衣,也打着几个补丁。 这都是从当地的老乡家里换来的,凑合着能穿,毕竟是靠近大山里的村落,大家穿打补丁的衣服,也实属正常。 离开了村子,叶千秋和冯宝宝直接找个没人儿的地方,一飞冲天,朝着远方飞去。 三天后,四川某市。 叶千秋和冯宝宝大摇大摆的在夜市上走着。 二人已经换了一副装束,叶千秋换了一身干净无比的长褂子,而冯宝宝则是换上了白色的短袖和牛仔裤,脑袋上还戴了一顶鸭舌帽。 冯宝宝一边走,一边大口咬着手里的羊肉大串儿。 待她将手里的羊肉大串儿都给吃完了。 眼睛又朝着路边摊上各式各样的小吃瞅了过去,一副两眼放光的样子。 叶千秋道:“宝儿,今天吃了太多了,明天再吃吧。” 冯宝宝撑着圆鼓鼓的肚子,恋恋不舍的点了点头。 …… 夜里,一座幽深的山林之中。 叶千秋和冯宝宝正在吐气吸气。 这次下山,叶千秋一来是想查一查冯宝宝的身世,二来是想寻找化丹为婴的契机。 他的第一个目的地暂时定在了龙虎山天师府。 不过,眼下,他们尚且没有离开四川。 白天在市里带着冯宝宝这个吃货逛了一整天,晚上,也没找酒店入住,而是直接来到附近的山里修炼,也算是让冯宝宝消消食儿。 此时,月上柳梢头。 师徒二人端坐在一株茂密的大树上,静心平息的修炼着。 这时,叶千秋突然蹙了蹙眉头,他感觉到了前面的林子里有动静。 冯宝宝睁开眼睛,朝着叶千秋说道:“师父,有血的味道。” 叶千秋微微颔首,神识直接放了出去,朝着四周蔓延而去。 不多时,他便看到了有一大票人正在林间疾驰。 “张怀义,你跑不掉的!” “交出炁体源流!” “我们可以饶你一条老命!” 一个满脸皱纹身着西装革履的白发老头子朝着前方的一道身形爆喝道。 前方,一个身着布衣,须发皆白的大耳朵老头停下脚步,他凄然一笑,道:“想要炁体源流,来取便是。” “只看你们有多少本事了。” “杨烈!你们这帮老贼还是一起上的为好!” “就凭你一个,你也配和老夫动手!你算个屁!” 西装革履的白发老头闻言,面带怒色,道:“张怀义!” “你休得猖狂!” “一起上!” 话音一落,只见那白发老头身形急速一闪,朝着那大耳朵老者扑杀过去。 与白发老头一起动手的还有数道身形。 他们的身上都散发出了强大无比的炁息。 霎时间,林间气劲不停上涌。 一道闪耀的白光闪过林间。 嘭!嘭!嘭!嘭! 短短数息之间。 围攻那大耳朵老者的数道身形尽数倒地,浑身都是血流不止。 那西装革履的白发老者更是狂吐一口鲜血,浑身被打出了数个窟窿。 他直接被击飞在地,连眼眶之中的眼珠子都被爆掉! “炁体源流!” “果然……名不虚传!” “不过……既然我得不到,那谁也别想得到!” 白发老者的气息尚未断绝,他双膝跪地,身上还有一丝微弱的气息。 这时,四周满是尸体,林间的大树都倒了一地。 只有那大耳朵的老头还能站立,他不停的吐着粗气,缓缓说道:“你们这帮老不死的贼东西,都该死啊……” “不止你们这帮老贼,就连我也早该跟着你们一起死了,甲申余孽都该一起下地狱啊。” 西装革履的白发老者终于撑不住,直接一头扑在了地上。 他听着大耳朵老头的话,气息微弱的说道:“原来……原来……你是故意透露你的行踪……来引我们这些老家伙出来的……” “就是为了……把我们一网打尽么……” “好一个张怀义……好一个张怀义……” 话音在这里戛然而止。 西装老头彻底死去。 看到那西装老头彻底没了气息,那身着布衣的大耳朵老头子无力的往后边的大树上靠去。 就在这时,夜色之中,响起了叶千秋的声音。 “张怀义,炁体源流。” “还真是巧的很。” 靠在树上的张怀义听到叶千秋的声音,登时强撑起一口气来,抬头朝着四周望去。 “是谁……” 下一刻,叶千秋和冯宝宝的身形出现在了林间。 张怀义抬头,看到了叶千秋和冯宝宝。 他的眼中满是震惊之意。 “仙师……” “冯……宝宝。” “怎么……会是……你们……” 张怀义的脸上在不停的滴落着汗珠,先前一番杀戮,他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此刻,他看到了叶千秋和冯宝宝,硬是提了一口气上来。 叶千秋走到张怀义身旁,抓起他的胳膊,给他渡了一口气过去。 发觉他体内就和那四处漏风的风箱一般,身体的各处筋骨、经脉都已经是生机已去。 张怀义感觉到从叶千秋身上传来的炁息。 他勉强一笑,道:“仙师,不必了。” “我中了唐门丹噬,已经是油尽灯枯,回天乏术。” 叶千秋道:“你知道冯宝宝的身世,对不对。” 张怀义看着叶千秋,他没有立即回答叶千秋的问题,而是答非所问,缓缓说道:“几十年过去了,仙师一点变化都没有,果然是长生不老的仙师。” 叶千秋道:“张怀义,冯宝宝的来历,你得告诉我!” 张怀义颓然一笑,道:“这……这世上……还有仙师不知道的事情吗……我以为……我以为仙师什么都知道……” 冯宝宝从那边冲了过来,看着张怀义,道:“你知道我的家人在哪里,对不对!” “告诉我!我是谁!” “我的家在哪里!” 叶千秋拦住了冯宝宝,道:“宝宝,他没多少时间了,你这么问,他是不会说的!” 冯宝宝眼中已经有了泪花。 叶千秋一脸肃然的看向张怀义,道:“大耳贼,你别不识抬举。” 张怀义凄然一笑,道:“仙师能在我临死之前出现,看来一切都是天意。” “仙师……不是我不说,而是我无法用言语来告诉你关于冯宝宝的一切……” 叶千秋心头一动,道:“有人给你下了禁制!” “是无根生?” 张怀义咳嗽了两声,点了点头。 “仙师如果想找到真相……一定要去找我的孙子……张楚岚……” 叶千秋看着张怀义,这大耳贼的话,可未必能信,这厮可是狡诈的很。 叶千秋站起身来,缓缓说道:“即便你不提张楚岚,我也会去找他。” 张怀义一听,眼中顿时闪过一抹惊愕,他看着叶千秋,缓缓说道:“仙师,我有一样东西,要交给冯宝宝。” “能让我和她单独聊一会儿吗?” 叶千秋脸上泛起冷漠之意,这大耳贼死到临头,还在和他玩心眼。 “你的秘密对我来说,一文不值。” “宝宝,我们走!” 叶千秋冷淡的撂下一句话,牵着冯宝宝的手就掉头。 张怀义微微一怔,看着叶千秋和冯宝宝离去的背影,终于喊了一句。 “仙师,请留步!” “冯宝宝……她……不……是……人……” 叶千秋回转过身来,刚想问一句,她怎么样。 只见张怀义突然狂喷出一口鲜血来,从他的头上冒出一团光来,迅速的朝着叶千秋飞来。 随后,张怀义直接倒在了地上。 第4章 救命救命,龙虎山上 深夜的林间,散发着血腥的气味,满地的尸体,给人一种阴沉沉的感觉。 叶千秋摸了摸张怀义的脉搏,确定他已经彻底嗝屁。 “师父,他说我不是人撒……” “我不是人,那我是啥子东西?” 冯宝宝一脸问号的看着叶千秋。 叶千秋将手中的那团光给收了起来,可以将那团光看做是一团气,也可以看做一团拥有特殊禁制的一个残魄。 “原来这就是神灵明……” 叶千秋暂时将这个残魄收了起来,稍微一查探,便知道了这其中的东西是什么。 叶千秋看了一眼已经嗝屁的张怀义,又看了看冯宝宝,摸了摸她的脑袋,张怀义这家伙的话,真假不知,他这一句不是人,到底是几个意思,叶千秋也懒得去猜。 这老家伙不是省油的灯,咽气之前说出这种似是而非的话,就是想引起他的注意。 冯宝宝是不是人,叶千秋很清楚。 “宝儿,这家伙满嘴跑火车,他的话,没必要相信。” 冯宝宝点了点头,看了看气息全无的张怀义,道:“师父,这个老头儿也认得你?” 叶千秋道:“那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 就在这时,只见那边林间,突然有人低声喝道:“怎么可能!” “这是……一气流的掌门!” “还有自然功的掌门,前面还有!” “这些人可都是异人界的元老级人物,怎么会都死在这里!” “到底是什么样的一股势力杀了他们!” 不多时,两道身形从那边的林子间显露出身形来。 其中一个是有着白色短发的老头子,另一个则是个年轻人。 只见二人的脸上,此刻都有着惊骇之意。 正在朝着这边一步一步的行来。 这时,只听得那短发老头子看着站在树下的冯宝宝和叶千秋,脸上渐渐泛起震惊之色,片刻之后,那短发老头子眼中泛起了泪光,大声呼喊道:“阿无!” “阿无,是你吗?” 短发老头子身旁的那个年轻小伙子见状,不禁一脸惊讶。 “老头子,你这是……” 冯宝宝回头,一脸无辜的看向短发老头,片刻后,她才缓缓说道:“你是哪个?” 短发老头子一步步的往前走来,声音颤抖道:“阿无,是我啊!” “我是狗娃子!” 冯宝宝挠了挠头,道:“狗娃子……” 随即,她眼睛里有了光,鼻子一动,用力一吸。 “狗娃子?” “你是狗娃子?” “没错,你是狗娃子,你身体内的气,我认得……” 短发老头用力的点了点头,声泪俱下,道:“是我,是我啊。” “阿无,真是想不到还能再见到你!” “仙师,仙师也在。” “真的太好了,太好了。” 冯宝宝看着短发老头,道:“狗娃子,你咋个变成这副样子了?” “头发也白了,脸上的皱纹也多了,个头儿也长了不少。” 短发老头又哭又笑,道:“阿无,人都会老的,我可不是你和仙师,能长生不老。” “整整五十四年了,我们整整有五十四年没见了。” 冯宝宝抬手,给短发老头抹了抹脸上的泪珠,道:“狗娃子,你莫哭,你哭着,我心里难受。” 短发老头急忙抹了抹眼泪,不住的点头道:“我不哭,我不哭。” 叶千秋看着短发老头,道:“狗娃子,好久不见了。” 短发老头抹了眼泪,眼圈还是红的,他朝着叶千秋深深的鞠了一躬,然后和站在一旁的那年轻小伙子喊了一句。 “徐四,还不赶紧过来拜见仙师。” 徐四一脸懵逼的看着自家老头,有点闹不清楚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徐翔又叫了一句,道:“赶紧的,愣什么呢?” 徐四闻言,这才走了过来,朝着叶千秋打个招呼,道:“徐四见过仙师。” 叶千秋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这时,徐翔问道:“仙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自然门、一气流,还有唐门前门主杨烈,还有那么多异人界的厉害角色,怎么都死在这里了。” “莫非……” 徐翔看着叶千秋,他虽然只和叶千秋有过一面之缘。 但是,当年叶千秋当着全村人的面,把那帮土匪给肆意屠杀的画面,徐翔这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即便是他如今已然是异人界少有的高手,但每每回想起当年的那一幕来,他都能深深感觉到叶千秋的强大。 单单是那一柄神出鬼没的剑,他就应付不了。 难道,这些异人界的老家伙们,都是仙师杀的? 眼下,林子里的活人就只有叶千秋和冯宝宝。 再加上他们跟前就躺着一具尸体,只要是个人都觉得这些人的死可能和他们有关。 叶千秋摇摇头,道:“他们不是我杀的,杀人者是他。” 说着,叶千秋的目光落在了脚下的张怀义身上。 徐翔看着在一旁躺着的张怀义,蹙眉道:“他是谁?” “如此高手,公司的资料库里应该备案了才是,可是我并没就见过他的资料。” 叶千秋道:“他叫张怀义,别名张锡林……” “什么?” “他就是张怀义!” “炁体源流,居然这么强!” “一人独灭异人界十几位高手!” 徐翔惊讶不已,他一点都没有怀疑叶千秋的话,一来是因为以叶千秋的身份,没必要骗他,二来,是因为他能有今日的造化,还要多谢叶千秋和冯宝宝。 冯宝宝教会了他行炁,而仙师则教会了他如何去运用炁。 当年,仙师摸了摸他的脑袋之后,他的脑袋里便多出了一些原本没有的东西。 那是炼炁的功法,凭借着这门功法,他逐渐在异人界展露头角,后来加入了“哪都通”。 如今,他位高权重,是哪都通华北大区的负责人。 这时,一旁的徐四突然一拍脑门儿,开口道:“哦……我知道了,原来他们两个就是老头儿你心心念念了一辈子的恩人。” 徐翔朝着叶千秋介绍道:“仙师,徐四是我儿子。” 叶千秋点了点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找个地方坐下谈吧。” …… 一个小时后。 四川某市区的一家酒店里。 叶千秋和徐翔正在聊着天,徐翔介绍着他这些年来的情况。 那边,冯宝宝和徐四正在大眼瞪小眼。 徐翔道:“不瞒仙师,这几十年来,我不止一次的到青城山寻找过仙师和阿无。” “本来以为这辈子再也没机会见到仙师和阿无了。” “没想到,真是没想到这一趟出任务,会碰到你们。” “这真是太好了。” 叶千秋点头道:“狗娃子,这一趟我和阿无下山,是有些事情要办。” “既然碰到你了,那你正好帮我个忙。” 徐翔拍着胸脯道:“仙师有事尽管吩咐便是,仙师对我狗娃子的大恩大德,我都记着呢。” 叶千秋也不客套,直接和徐翔说了一下,让他去找到张楚岚。 “张楚岚?” 徐翔念叨着这个名字。 叶千秋道:“他是张怀义的孙子,有些事,我需要从他身上得到证明。” 徐翔闻言,点头道:“仙师放心,我肯定帮仙师把这孩子找到。” “仙师可以和我先回华北大区,找个有名有姓的孩子,并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但是需要一定的时间。” 叶千秋想了想,也就答应下来,他得让徐翔帮着冯宝宝办理一个正常的身份,他早晚有一日要离开这方世界。 冯宝宝跟了他几十年,该教的东西,他都教了。 往后若是他离开了,自然不能让冯宝宝一个人回山里去。 “我还打算去一趟天师府,所以,你得尽快。” 徐翔听到叶千秋要去天师府,惊讶道:“去天师府?” “仙师去天师府做什么?” 叶千秋淡淡说道:“我想去看看天师府的传承。” 徐翔听了也没多问,二人又聊了一会儿,徐翔说时间不早了,让叶千秋和冯宝宝都早点休息。 叶千秋和冯宝宝的房间是大套房,冯宝宝习惯了和叶千秋在一起呆着。 徐翔和徐四出了叶千秋和冯宝宝的房间,到了隔壁房间住下。 夜半三更的,徐四睡不着,朝着徐翔问道:“老爹,这两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年轻人才多大呀,看起来比我岁数都小,你一口一个仙师叫着。” “难不成,他真是神仙?” 徐翔睡在床上,看着外面漆黑的夜色,缓缓道:“小兔崽子,你要是对仙师有半点不敬,小心老子抽你。” “如果世上真的有仙人,那一定就会是这位仙师。” 徐四道:“老爹,有没有那么玄乎啊?” 徐翔叹了口气,道:“那是你不知道当年的事。” 徐四道:“反正睡不着,你说说呗。” 徐翔幽幽道:“那就还得从五十九年前说起了……” …… 数日之后。 华北某市。 哪都通快递公司的一处办公点。 叶千秋正坐在房间里打坐,徐翔兴冲冲的跑了进来,道:“仙师,阿无的新身份办好了。” 叶千秋道:“我姓叶,叫叶千秋,以后称呼我叶先生便是了。” “你这一口一个仙师,有些怪。” 徐翔笑道:“明白了,叶先生。” 叶千秋道:“找到张楚岚的下落了吗?” 徐翔道:“找到了,在这里。” 说着,徐翔走到叶千秋身前,给叶千秋递上来一张照片。 叶千秋看着那张照片。 照片上,一个黑发黑瞳,长的平平无奇的小男孩刚刚背着书包从学校里走出来。 “曲阜市尉庄镇薛村小学。” “走吧,我们去看看这个孩子。” 徐翔道:“虽然我们找到了这个叫张楚岚的孩子,但是,他爹好像失踪了。” “现在,他由当地的福利院养着。” 叶千秋站起身来,微微颔首。 …… 一天后的傍晚,夕阳西下,昏黄的阳光洒落在长长的街道上。 曲阜市薛村小学放学的铃声刚刚响起。 不一会儿,一大群孩子从学校里跑了出来,大多数的孩子脸上都泛着笑意。 在路上打闹着,朝自家的方向走去。 这时,只见一个丧眉搭眼,没有精神的男孩子从校门口走了出来。 站在对面街上的叶千秋和徐翔看到这个孩子的身形之后,徐翔道:“叶先生,出来了。” 一旁的冯宝宝瞪着大眼睛,道:“这个家伙就是张楚岚?” 徐四环抱着双臂,道:“看起来很普通嘛。” 叶千秋道:“走,我们跟上去。” 四人顺着街道,朝着张楚岚前往的方向走去。 很快,街上的孩子越来越少。 张楚岚背着个书包,低着脑袋,脚下还在不停的踢着一颗不大不小的石子。 这时,只见一个圆脸小子气喘吁吁的追上张楚岚,拍了一下张楚岚的肩膀,道:“楚岚!” “你小子这几天是怎么了?” “和霜打了的茄子似的。” 张楚岚懒洋洋的说道:“别烦我!” 圆脸小子闻言,挑眉道:“去我家玩一会儿再回家。” 张楚岚没好气的说道:“滚蛋,不去。” 圆脸小子一听,撇嘴道:“不去就不去,懒得理你,我走了。” 圆脸小子往回一折,嘭的一下撞在了徐翔的身上。 “老爷爷,不好意思哈……” 圆脸小子和徐翔道个歉,一溜烟儿的跑了。 这时,徐四叫住了张楚岚,道:“张楚岚,你的零钱掉了。” 张楚岚登时回头,道:“掉哪儿了,掉哪儿了?” 待张楚岚一转身,便看到了叶千秋四人。 “你们是?” 张楚岚本能的察觉到了一丝不太对劲。 徐四淡淡一笑,道:“小子,你摊上大事了。” 张楚岚一听,登时摆手道:“我家里没有钱,我是孤儿,我住在福利院,你们绑架我是敲诈不到钱的!” 徐翔一脸黑线,这小子哪来的这么多戏,警匪片看多了吧。 徐四恶狠狠的瞪着张楚岚,道:“小子,你的秘密我们都知道了!” “跟我们走一趟吧!” 张楚岚哇的一下子就哭了出来,道:“救命啊!” “警察叔叔救命啊!” 这时,叶千秋一手拍在了张楚岚的肩膀上,道:“行了,别演了,一滴眼泪都没有,太假了。” 张楚岚的哭声戛然而止,一脸弱弱的朝着叶千秋看着,低声道:“大哥,你想做什么嘛……” 叶千秋和一旁的徐四说道:“带他走。” 徐四一把提起了张楚岚,用胳膊把张楚岚夹住。 …… 半个小时后。 张楚岚的家里。 自从张楚岚的老爹失踪之后,张楚岚就被当地的福利院收养,这还是他这些日子来第一次回家。 此时,张楚岚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坐在叶千秋的对面。 “我真没有钱……” 叶千秋抬手放在张楚岚的脑袋上,笑道:“放心,我们不是绑架你。” 下一刻,张楚岚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叶千秋检查了一番张楚岚的身体,然后将张怀义留下的那道残魄打入了张楚岚的体内。 张楚岚幼小的身躯,完美的将这道残魄给吸收。 做完了这一切,叶千秋看着张楚岚,目光之中闪过一抹精光,随即,他从张楚岚的脑袋上揪下来一根头发,交给一旁的徐翔。 “狗娃子,用这根头发,去和张怀义的毛发做个比对,看他们是否存在血缘关系。” 徐翔一脸不解,道:“叶先生,您怀疑这孩子不是张怀义的孙子?” 叶千秋道:“张怀义临死之前散发出来的纯阳之气很强盛,我怀疑他到死还是童男子。” 徐翔惊讶道:“那这个孩子?” 叶千秋看了一眼张楚岚,当那个残魄回到张楚岚的身上之后,他从张楚岚身上感觉到一丝似曾相识的味道,那种味道他当年在无根生的身上也感觉到过。 “这个孩子的身上藏着一个秘密。” 徐翔一脸凝重的点了点头,事关冯宝宝的身世,他也不敢大意。 当即吩咐徐四去取张怀义的毛发。 徐四当即离开。 一旁的冯宝宝盯着张楚岚,缓缓说道:“师父,自从这家伙出现之后,我仿佛感觉到了我体内停滞很久的什么东西又重新开始运转了……” 叶千秋微微一叹,道:“你和他之间,有着割不断的牵扯。” 冯宝宝看向叶千秋,道:“师父,你晓得什么,对不对?” 叶千秋笑道:“宝儿,你好像变聪明了。” 冯宝宝一本正经的说道:“大多数时候,我都机智的一匹。” 叶千秋道:“我记得我没教过你这种话。” 冯宝宝道:“是徐四说的,我一般都机智的一匹。” 一旁的徐翔急忙道:“徐四这个龟儿子,就知道瞎说。” “先生,你放心,一会儿我就去教训这小子,让他别乱教阿无说话。” 叶千秋摆了摆手,笑道:“没什么。” 冯宝宝在一旁和徐翔道:“徐四是龟儿子,那你不就是老乌龟……” 徐翔:“o(╯□╰)o……” 这时,张楚岚醒了。 “我刚才怎么了?” “我怎么晕了。” 张楚岚看着叶千秋,有些害怕。 叶千秋道:“张楚岚,我把你爷爷临死前的遗物交给你了,那玩意儿你应该能感觉到,自己一个人好好生活。”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说完,叶千秋和徐翔交代一声。 “送他回去吧。” 然后便和冯宝宝转头离开了。 离开时,冯宝宝回头看了张楚岚两眼,开口道。 “张楚岚,你个龟儿子可不要有事哦……” 张楚岚一脸黑线,嘀咕道:“你才是龟儿子,你全家都是龟儿子……” …… 叶千秋并不打算干扰张楚岚的生活,虽然他从张楚岚的身上感觉到了无根生的气息。 张楚岚和冯宝宝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叶千秋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兴趣。 他已经有了一些猜测。 但这些猜测,终归是还得等那一缕残魄在张楚岚的体内生根发芽之后,才能得到验证。 而这个时间可能漫长一些。 徐翔安顿好了张楚岚,便立即来找叶千秋,他让徐四派人在这里暗中看着张楚岚。 一行人当天晚上便离开了薛村。 …… 数日之后,叶千秋带着冯宝宝来到了龙虎山。 龙虎山天师府作为异人界最大的势力之一,也是传承了千年的洞天福地。 龙虎山上,山清水秀,云遮雾绕。 龙虎山下的古镇上,烟火气十足,到处都是来往的商贩,游客。 冯宝宝是走到哪儿就吃到哪儿。 走到古镇长街尽头,可以看到身着景区制服的工作人员设了一道卡子收费。 和平年代,上面大力发展旅游,龙虎山作为道教圣地,自然要大力开发。 叶千秋也不缺这点钱,从华北大区离开前,徐翔给了他一张卡,还塞给了他不少现金。 二人买了门票,就顺着游客的人流奔着山上去了。 此时,叶千秋一个不注意,冯宝宝已经跑到那一边去瞅着一个光头大和尚两眼放光。 那光头大和尚看起来也就五十岁出头,盘坐在一旁,身前扑着一张红布,上面写着黑字,是个算卦看相的。 过路的游客,也没几个搭理他的。 反倒是冯宝宝好奇的盯着那大和尚。 大和尚笑着朝着冯宝宝说道:“小施主,要不要我给你看一看?” 冯宝宝一脸懵懂的说道:“怎么看?” 大和尚道:“小施主伸出一只手来。” 冯宝宝伸出了左手,大和尚摇头道:“男左女右,右手。” 冯宝宝右手还拿着一根雪糕,把雪糕换到左手上,把右手递了过去。 大和尚看着冯宝宝的手,摇头晃脑的说道:“小施主真是好福气啊!” “这生命线老长老长了,将来一定是长命百岁。” 冯宝宝咬了一口雪糕,问道:“啥是生命线?” 大和尚抬手指着冯宝宝的手心,道:“看,就是这条……” 冯宝宝正要低头好好瞅一瞅,这时,叶千秋一把将冯宝宝提溜起来,道:“宝儿,走了。” 大和尚见状,连忙站起身来,拿着一根手链甩一甩,叫道:“施主请留步,这根火雨玛瑙手链和施主的妹妹很配的!” “价格不贵,只要998,就能带回家!” 冯宝宝大喊道:“我要,我要!” 叶千秋一点都没有停下的意思,直接朝着山上行去。 …… 半个小时后,龙虎山后院。 一个身着深蓝道袍,须发皆白的老道士站在院子当中,一旁的拂柳突然拂动起来,几只鸟雀飞过天空。 老道士深吸一口气,朝着院子中的一个眉清目秀的小道士说道:“灵玉,有贵客到了,你去开门吧。” 小道士一本正经的朝着老道士躬身,道:“是。” 片刻后,小道士走到院门前,将院门给打开。 门外站着两个人。 小道士一脸肃穆,朝着二人拱手道:“二位贵客请。” 叶千秋微微一笑,带着冯宝宝踏入了这座小院。 第5章 萍踪仙影,铁面阎罗 “师父,贵客到了。” 小道童引得二人进了院子,在一旁朝着院中的老道士躬身道。 老道士朝着叶千秋看去。 叶千秋也在打量着老道士。 两个人就这么互相看着,看了大概几十秒钟之后。 老道士突然开口道:“像……真的很像……” 叶千秋笑道:“像什么?” 老道士没有回答叶千秋的问题,抬起手来,朝着叶千秋拱拱手,道:“敢问贵客高姓大名。” 叶千秋道:“叶千秋。” “叶千秋……” 老道士细细咀嚼了一下这三个字,然后和一旁的道童说道:“灵玉,你先带着这位姑娘出外面逛一逛。” “为师和这位贵客有些事要谈。” 一旁的道童点了点头,朝着一旁的冯宝宝说道:“请。” 冯宝宝睁着大眼睛,看着叶千秋,在看叶千秋的意思。 叶千秋点了点头,道:“宝儿,你先去。” 冯宝宝“哦”了一声,然后跟着小道士张灵玉出了院子。 刚出了院门,冯宝宝就朝着小道士张灵玉问道:“天师府有什么好玩的撒?” 张灵玉干脆利落的回道:“没有。” 冯宝宝又问道:“那有什么好吃的嘞?” 张灵玉又回道:“没有。” 冯宝宝挠了挠头,有些疑惑,师父不是说龙虎山好玩的,好吃的有很多吗? 这个看起来像个女娃子的小子是不是个憨憨? 咋嘞就会说两个字嘞? “那你平常都耍啥子?” 张灵玉道:“练功。” 冯宝宝眼睛一亮,道:“我平常没得事,也是练功撒。” “要不咱们去前面练功去撒。” 张灵玉偏过脑袋,看向冯宝宝,道:“你叫什么名字?” 冯宝宝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叫冯宝宝,冯宝宝的冯,冯宝宝的宝。” “你叫啥子?” 张灵玉道:“张灵玉。” 冯宝宝兴冲冲的说道:“张灵玉,你赶紧带我去练功撒。” 张灵玉一头雾水的朝着冯宝宝看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 小院的屋舍中。 叶千秋和老道士相对而坐。 老道士叫张之维,是龙虎山天师府第六十五代天师,也是正一派首领,统领着异人界最大的异人团体,也是异人界的十佬之一。 他也是张怀义的师兄,国内“一绝顶两豪杰”中的绝顶,算是目前异人界当中活着的最强大的异人。 张之维身材高大挺拔,长须长眉,眉目狭长,面容时而温和时而古井不波,但偶尔也会漏出狡猾的笑容,如同老顽童一般。 他有着上百年的精纯修为,双眼荧光在内,神荧内敛。 “你认得我?” 叶千秋坐在一旁,和对面的张之维说道。 张之维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张老旧的黑白照片。 他将那黑白照片递给了叶千秋。 叶千秋看着那黑白照片上的画面,倒是有些惊讶。 照片上的背景,是当年东洋岛国首都的军部大楼前。 重要的是,照片上的一角,有叶千秋的身影。 那是叶千秋在和岛国妖物八大天狗和玉藻前大战时的画面。 叶千秋没想到那个场面下,还能有人顾得上拍照。 而且,还真就拍到了他。 “这是东洋人战败之后,米国人从东洋人手里得到的一张老照片。” “后来,这张老照片辗转间回到了国内,被我师父拿到了手。” “当年,前辈以一人之力在中华大地掀起了一股驱赶东洋人的大风暴,还远赴东洋本土,袭杀了东洋本部的几位重要人物。” “前辈的事迹一直在异人界有所流传,许多经历过那个时代的异人都以前辈为榜样,有好事者称前辈为萍踪仙影,铁面阎罗。” “只是,东洋人战败之后,前辈便销声匿迹,从此在异人界杳无音信。” “因为前辈留下的信息实在是太少,我们费了很大力气,才寻找到了关于前辈的一些踪迹。” “有人说前辈得到了紫阳真人的真传,已然成仙。” “这些年,一直没有前辈的下落,老夫还以为前辈已经得道飞升。” “没想到前辈还一直尚在人间。” 张之维坐在一旁悄然说道。 叶千秋笑了笑,道:“你怎么知道一定是我?” 张之维笑道:“前辈的修为已经到了返璞归真之境就是明证。” 叶千秋微微颔首,将手里的黑白照片放下,悄然说道:“这次我来天师府,是想看一看天师府的功法。” 张之维怔了怔,他没想到叶千秋的话这么直白。 “当然,作为交换,我可以拿出同等价值的法门。” 叶千秋又添了一句。 张之维有些好奇的说道:“到了前辈这个境界,别家的功法对于前辈难道还有帮助吗?” 张之维已经走到了这个时代的顶端,他身上有着百余年的功力,是阴阳平衡的顶级高手。 但是,面对叶千秋,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那种感觉是一种矛盾的感觉,这是他从来没有体验过的。 此时,叶千秋抬起手来,手中绽放出一朵湛蓝色的雷光。 张之维看到这一幕,有些惊讶。 “五雷法。” “前辈也是正一门人?” 叶千秋点了点头,脸上泛起一丝追忆之色,道:“曾经算是吧。” 张之维见状,也没有追根究底。 每个人都有秘密,特别是像他们这些活了很久的人。 张之维脸上泛起一丝斟酌之色,片刻后,方才说道:“前辈的要求,我倒是可以答应。” “但是……我能让前辈看到的,可能对前辈并没有多少帮助。” 叶千秋笑了笑,道:“凡事自有缘法,缘分到了,自然有法可悟。” 张之维起身,道:“那就请叶前辈跟我来吧。” 片刻后,二人走出了院子,朝着后山行去。 前面山上的大殿当中,游客还是不少的。 待到了后山,就是属于天师府的私人领域,一般没有天师府的人邀请,不会有外人和游客来此。 张之维刚打算带着叶千秋到前面的精舍里翻阅功法典籍。 就在这时,只听得那边的山林里,发出了一阵阵喝彩声。 “小师叔!加油!” “小师叔!坚持住啊!” 叶千秋朝着张之维笑道:“过去看看?” 张之维道:“也好。” 二人都是六识灵敏之辈,站在这里,已经能感觉到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 二人朝着那边的小树林走去。 到了小树林,二人轻轻一跃,朝着树林里的树梢上落去。 只见前方一大片的空地当中。 一大堆身着道袍的天师府弟子,一脸兴奋的围观着空地之中的两道身影。 这两个人,一个是张灵玉,另一个便是冯宝宝。 只见二人的身形在空地当中不停的疾驰。 张灵玉的身上已经满是鞋印,就连脸上也是鼻青脸肿的。 本来挺漂亮的一个男孩子,被搞的灰头土脸的。 反观冯宝宝就很轻松了,她一边上蹿下跳,一边用她那一口川味口音的话说道:“你这个娃儿的本事还算不错撒。” “挨了我三十八脚,居然还能站起来撒。” “有点东西哦。” “不过,你老追我做啥子呦,我们只是切磋一哈嘛。” “要不要这么认真撒。” 张灵玉脸上闪过不服输的神色,他可是师父的关门弟子,自从他上山拜师以来,他的修行之路就是一路顺畅。 没用了几年,不少师兄弟就已经打不过他了。 他的天赋出众,但是今日和冯宝宝切磋,却是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 在诸多同门的见证之下,他这个老天师关门弟子,被冯宝宝三拳就撂倒了。 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他一次又一次的站起来,然后一次又一次的挨了冯宝宝的鞋底。 然后,他就成了这副狼狈的鬼样子。 只听得张灵玉爆喝一声,道:“冯宝宝,别跑!” 只见他浑身冒起金光,抬手将那金光轰了出去。 冯宝宝见状,当即不跑了,直接手中掐个决,嘴里嘀嘀咕咕了念叨了两句。 然后,她的身前也冒起了一阵金光。 周围的那些天师府弟子见状,一个个惊呼不已。 “这个女孩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居然也会金光咒!” “不对,那不是金光咒!只是应该和金光咒近似的一种功法罢了。” “小师叔的速度和力量根本比不过这姑娘,这姑娘真的好强!” “也不知道是哪家哪派的弟子,年纪轻轻竟然有这般实力。” “好像听小师叔叫她什么冯宝宝,从前没听说过这个名字啊。” 张灵玉看着冯宝宝身上的金光,眼中闪过一抹惊愕之意。 “你也会金光咒?” 嘭! 张灵玉发出的金光直接没入了冯宝宝的身体金光之中,然后消失于无形。 冯宝宝用手背在鼻子下擦了擦,道:“不打了,不打了,你变弱了,好没劲呦。” 张灵玉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等等,我还有最后一招!” “如果连这一招你都能接下!” “那我就直接认输!” 冯宝宝拍拍肚皮,道:“那你可要快点撒,我饿了,要吃饭撒。” 张灵玉一脸肃穆,只见他双手凝结,低声念道:“天地玄宗,万气本根,广修浩劫,证吾神通,三界内外,惟道独尊,体有金光,覆映吾身。” 哗! 随着张灵玉这最后一个字的落下,他身上的金光瞬间暴涨。 周围围观的一众天师府弟子见状,纷纷惊叹不已。 “小师叔真的好厉害!” “他才多大岁数,已经将金光咒修炼到了这种地步!” 冯宝宝看着张灵玉身上暴涨的金光,一脸平静的说道:“你是灯泡吗?” “放这么亮的光做啥子?” 张灵玉一听,恨恨的说道:“你准备好了吗!冯宝宝!” 冯宝宝摸了摸鼻子,双手往前一摆,道:“来哈!” 这时,站在树梢上看戏的叶千秋和一旁的张之维说道:“让天通道友见笑了。” “我这徒弟,比较朴素。” 张之维哈哈一笑,道:“叶前辈的徒弟还真是有趣的很,灵玉这孩子自从上了龙虎山修行,一路以来都是顺风顺水。” “这可不是一件好事,现在,有前辈的徒儿给灵玉上一课,对灵玉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叶千秋负手道:“天通道友,有件事,我觉得我还是得和你说一下。” 张之维道:“什么事?” 叶千秋道:“你师弟张怀义前些日子,死了。” “他死的时候,正巧被我碰上了。” “他有个孙子,叫张楚岚。” 张之维闻言,微微一怔,然后微微颔首,道:“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这时,只见林间一阵金光暴涨,张灵玉以风雷之势朝着冯宝宝冲了过去。 冯宝宝大喝一声:“天呀么天残脚!” 然后,冯宝宝抬腿,张灵玉便被踢飞出去老远。 嘭! 片刻之后,张灵玉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摔的更是鼻青脸肿。 冯宝宝伸了伸胳膊,朝着四周的天师府弟子问道:“你们山上哪里有好吃嘚?” “我有点饿了撒。” 四周的天师府弟子见状,皆是面面相觑。 这时,有个少年跑了出来,手里拿了一袋干脆面递给冯宝宝,道:“喏,给你一袋小狗熊……” 冯宝宝毫不客气的接了过去,撕开了袋子,往里面瞄了两眼,然后从里面抽出一张卡片来。 “妲己?这是啥子东西?” 一旁的那个少年急忙把那卡片接了过去,道:“又是妲己……” 少年拿着卡片朝着那边的张灵玉跑去,一边跑,一边说道:“小师叔,看来我给你攒的封神卡,还得好久才能攒够!” 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张灵玉听到这个少年的声音,登时又一头栽倒。 这时,张之维看着那个少年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他朝着叶千秋说道:“前辈今年高寿?” 叶千秋道:“我也记不太清楚了,四五百岁吧。” 张之维一听,微微一怔,饶是他早有心里准备,但骤然间听到叶千秋居然已经活了这么久,还是一副年轻人的面孔,不禁对叶千秋的来历更加好奇。 如此强大的人物,为何只有几十年前,在外人面前露过一次面呢? “前辈见多识广,有件事,可能还要请教前辈。” 叶千秋道:“天通道友但说无妨。” 张之维指了指站在张灵玉身旁的那个少年,道:“那个孩子是我天师府的弟子,但他身上中了一种十分奇怪的蛊。” “这种蛊的来历很神秘,不知前辈可否给那孩子瞧一瞧。” 叶千秋闻言,笑道:“当然可以。” 张之维点了点头,和叶千秋道:“前辈,我们先去书阁。” “好。” 叶千秋应了一声。 二人从树梢上离去。 …… 傍晚。 叶千秋坐在天师府的书阁之中,将张之维给他找来的最后一卷天师府功法给看完。 叶千秋吐了一口气,他之所以要观看天师府的功法,就是想着看能不能查缺补漏,通过观看天师府的雷法,将他的雷法再完善完善,补充补充,融会贯通之后,也许可以补全化丹为婴的那最后一道灵机。 毕竟,此方世界的天师府传承了千年不曾断绝,这雷法应该是比他曾经看过的雷法法门齐全。 看了一下午,他终于将张之维给他招出来的全部功法都看了一遍。 但结果可能不太那么喜人。 天师府的雷法的确要比他从前学到更加详细一些,但对他的帮助,的确不大。 张之维在一旁看到叶千秋合上了书籍,不禁问道:“前辈,如何?” 叶千秋摇了摇头,道:“暂且没什么收获。” 叶千秋知道,天师府最大的传承是天师度中的东西。 但那玩意儿张之维肯定不可能交给自己。 叶千秋自然也不会提这种过分的要求。 这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 叶千秋道:“天通道友说的那个中蛊的孩子现在在哪儿,我可不能白看天师府的功法。” 张之维笑道:“我这就让人将那孩子叫来。” 说着,张之维朝着门外行去,吩咐了一声在外守候的小道童,然后又进门来。 过了没多久,那少年就到了,正是给冯宝宝吃小熊干脆面的那个孩子。 少年进门来,朝着张之维恭敬的躬身道:“师爷,您找我?” 张之维点了点头,招手道:“孩子,你过来,让这位叶前辈给你瞧瞧体内的蛊。” 少年也没多问,大咧咧的走到叶千秋面前。 叶千秋一手抓住了少年的胳膊。 张之维在一旁道:“据他爹说,这蛊毒是能传代的。” “蛊术并非我所长,他爹将这孩子托付给我,这几年来,我派弟子四处打探这蛊毒的消息,是一无所获。” 叶千秋手上泛着青光,没入了少年的身体当中。 片刻后,叶千秋缓缓说道:“这种蛊的确少见。” 张之维看着叶千秋,道:“前辈可知晓这是什么蛊?” 叶千秋悄然说道:“这种蛊叫做千日红,据我所知,这种蛊发作后会吸尽宿主的阳元使其毙命,而且还可以借由宿主繁衍血脉遗祸后代,直至绝嗣。” “这种蛊本来极难练成,需要施蛊者收集九十九种毒物,并以活血喂养千日,再以心头血三滴做引方可,对施蛊者损害极大。” 张之维在一旁叹道:“世上竟然还有这种蛊!” “是什么人竟然如此恨周家的人,不惜以自己的命来换周家绝嗣。” 叶千秋看着眼前这个刚刚十来岁的孩子,微微一叹,他大概已经知道这孩子是谁的后人。 叶千秋朝着那少年说道:“孩子,你先出去吧。” 少年很听话,也不问,直接出门而去。 张之维见孩子走了,朝着叶千秋说道:“前辈,这孩子还有救吗?” 叶千秋道:“救自然是能救的。” “不过,这种蛊自小存活在血脉之中,想要解开这蛊,要不就是找到施蛊人,要不就是慢慢的将这种蛊给抽离出来。” “但想要抽离出这种存活于血脉之中的蛊,几乎没人能办到。” 张之维道:“看来得想办法找到这施蛊人了。” 叶千秋道:“这个人,应该已经死了。” 张之维疑惑道:“莫非前辈知道这施蛊人是谁?” 叶千秋道:“在湘西有个叫清河村的小村落,村里的女人,大多都会学习一些蛊术。” “在这些人看来,蛊,并非害人的巫术,只是一种手段,既能害人,也能救人。善恶只不过存在于施术者的一念之间。” “研习蛊术的村落之中,修为最高的被称为大蛊师,大蛊师又会将自己的蛊术传给弟子,就这样一代一代的,蛊术就传承下来。” “上个世纪初,清河村的蛊师德才兼备,成了整个蛊师的领袖,她有三个徒弟,大徒弟叫魏淑芬,二徒弟叫张淑英,三徒弟叫罗淑宁。” “这个下蛊毒的人,就是这个魏淑芬。” 张之维听到“魏淑芬”三个字的时候,愣了愣,他看向叶千秋,他知道叶千秋活的久,也知道一些关于叶千秋的往事,知道他当年曾经在二十四节通天谷中出现过。 所以,三十六贼之事,张之维觉得叶千秋一定比自己知道的还多,所以,没有在这上面多说,而是直接问道。 “这魏淑芬死了,那岂不是没办法解开这蛊毒了?” 叶千秋笑了笑,他在秦时世界时曾经看过驱尸魔的手札,驱尸魔作为隐巫之首,炼蛊什么的,都是他的拿手好戏。 叶千秋倒是有把握能解开这千日红的蛊毒。 “我倒是能解了这蛊毒,但我尚且需要一枚药引子,才能将这蛊给取出来。” 张之维松了一口气,道:“什么药引子?” 叶千秋道:“不知道天通道友可否听说过药仙会?” 张之维蹙眉道:“药仙会?” “药仙会不是早已经被灭了吗?” 叶千秋道:“据我所知,药仙会已经死灰复燃。” 张之维有些惊讶,道:“药仙会竟然死灰复燃了?” “难道前辈需要的药引子就在这药仙会当中?”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没错。” 张之维道:“那这药引子到底是什么东西?” 叶千秋微微一叹,道:“是被药仙会用人炼的蛊。” 张之维一震,眼睛一眯,道:“用人炼的蛊!” “药仙会居然如此猖狂!敢用人炼蛊!” “我这就派弟子下山,通知公司的人一起动手,把药仙会给端了!” 叶千秋摇头道:“此事还得你跟我亲自走一趟。” 张之维稍作沉吟,便道:“也好,我和前辈亲自走一趟便是。”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药仙会的具体藏匿的位置,还得你们去找,我可不知道。” 张之维倒是没怀疑叶千秋的消息来源,活了四五百年的人物,总有些不为人知的手段。 “这事交给我去办,前辈就先在天师府住着,等查到了药仙会的具体藏匿之地,我随前辈一起下山一趟。” 叶千秋笑道:“那就叨扰了。” …… 第6章 苗疆基地,药引朵儿 一个月之后。 苗疆,荒山野岭之中。 叶千秋和老天师张之维站在一棵大树下,正在听着一旁的徐翔汇报着关于药仙会的详细情况。 自从一个月前,叶千秋和老天师张之维商量好了要挖出药仙会的下落,张之维便立马联系了徐翔。 张之维在异人界可是举足轻重的人物,徐翔和张之维有着不错的交情。 所以,第一时间,张之维便想着联系徐翔,让徐翔去查找药仙会的下落。 毕竟,哪都通是负责异人界事务的有关部门。 他们的工作人员遍布全国,人手也十分充足,查找起线索来,也足够快。 没过了半个月,药仙会的下落,便被公司的人找到。 最初只是发现了药仙会的下线成员,后来一步步顺藤摸瓜,便找到了药仙会的秘密基地。 公司的工作人员在药仙会的秘密基地周围蹲守了半个月的时间,基本上是摸清楚了药仙会的大部分情况。 于是,徐翔便在三天前通知了叶千秋和张之维,让他们动身前来。 本来,铲除药仙会这种事情,是应该由公司总部派各大区的工作人员联合行动。 但是,因为药仙会死灰复燃的消息是从张之维这里出现的,再加上张之维说了要亲自铲除药仙会。 公司董事自然乐见其成,毕竟张之维的实力在异人界可是绝顶存在。 有张之维出手,可比他们各大区的工作人员联合行动省事多了。 但,公司的人自然不能袖手旁观,还是需要一些人手从旁协助。 于是,这个任务便交到了主动请缨的华北大区负责人徐翔的手中。 “据我们的组员这半个月来的观察,药仙会的秘密实验基地,就在离八里地远的山坳之中。” “药仙会的人行动诡秘,异常小心。” “平常外出采办东西,都是从附近的村子里找固定的人,在固定的地点交货。” “药仙会在苗疆的势力之所以能死灰复燃,还是和苗疆这边的古老传统有些关系。” “不过,他们这些人为了培养蛊身圣童,付出了不少代价。” “想要将药仙会的人给一网打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在试验基地的人,只是药仙会的其中一部分人员,真正的幕后主使者在蛊身圣童没有培养成之前,不会出现。” 张之维抬手,打断了徐翔的话,问道:“蛊身圣童是什么东西?” 徐翔闻言,面色有些难看,道:“据我们擒获的那名药仙会中人交代,蛊身圣童是一种以人为媒介的圣蛊。” “这药仙会的初代教主是个神经病,他认为主宰这个世界的不是人,更不是什么神或者仙。” “他们搜集各种蛊术,在各类媒介上养蛊,试图制作出完美的蛊物。” “最终,他们认定养蛊最好的媒介就是人,而且必须是初生的婴儿。” “成人性情已定,即使强忍蛊毒加身的痛苦,但心志的摇摆无法避免。” “婴儿神完气足,又无知无畏,即使痛苦也不知如何退缩,最重要的是,下手越早,得炁感成功率越高。” “他们在全国各地搜集来四十九名最强健的婴儿,在药水中浸泡,改善他们的体质,这期间会进行初步的种蛊。” “一年后,经过淘汰,活下来的婴儿进入下一个阶段。” “两到三岁时,开始传授他们最基本的预言认知,开发出他们能够执行蛊身之术的理解力就行。” “这一阶段最关键的是,在建立认知的同时要开始扼杀这些婴儿产生的性情。” “无论天性也好,人性也罢,通通都要抹去。” “培养这些蛊童的邪教徒,会使用各种手段,通过反复的训练,封闭这些孩子对刺激的反应,让这些孩子能说的不说,能做的不做,达到一种无知无耻无惧无畏无喜无怒无忧无乐的状态。” “当这批孩子的性情完全被抹去,这些家伙便会进入培养蛊童的第三阶段,开始种蛊,每个孩子身上蛊种各不相同,蛊身之术会让他们相互吸收彼此散发出来的蛊毒。” “当这些孩子一个个死去,只剩下最后一个存活之时,这最后一个存活的孩子就是这帮邪教徒心心念念的蛊身圣童。” 张之维在一旁听了,温和的老脸之上,也泛起了一丝冷漠。 “这帮邪教徒,真是灭绝人性的家伙,该死。” 这时,叶千秋朝着徐翔道:“狗娃子,山洞里面的情况,你们清楚多少,里面大概有多少人?” 徐翔道:“据我们工作人员半个月来的观察,这个山洞之中的邪教徒不会少于二十个。” “按照被抓人员招供的事实,培养蛊身圣童的计划已经进行了将近十年,眼下山洞之中的孩子大多数已经死去,存活到现在的,大概还有不到十个。” 叶千秋微微颔首,正准备和徐翔商讨一下行动计划。 这时,只见那边冯宝宝和徐四两个人回来了。 冯宝宝和徐四两个人,一人提着一柄铁锹。 冯宝宝朝着叶千秋打个招呼:“师父,我回来了撒。” 叶千秋看向徐四,问道:“怎么样,有没有新情况?” 徐四哈哈一笑,挠头道:“没什么新情况。” 冯宝宝道:“师父,我刚刚和徐四埋了几个人。” “徐四说我挖的坑又大又深,很厉害嘞。” 一旁的徐翔瞪了徐四一眼。 徐四不以为意。 叶千秋点了点头,徐四这个家伙和冯宝宝一见如故,只要一见面,肯定要教给冯宝宝一些不太正常的东西。 他也见怪不怪,毕竟冯宝宝脑子里的确是缺了点东西,要把她培养成大家闺秀,好像也不太现实。 “天通道友,接下来,就看我们的了。” “我打算今天晚上直接闯洞,把药仙会的那些邪教徒先给灭了,至于其他药仙会的人,就交给公司的人去追捕了。” “毕竟,救人要紧。” 叶千秋朝着一旁的张之维说道。 张之维点点头,道:“我没意见。” 徐翔在一旁道:“那我让公司的工作人员守在外面,防止有人逃脱。” 叶千秋看了看天色,道:“大概还有五个小时,天就彻底黑了。” “狗娃子,你先去通知你的人吧。” 徐翔点了点头,拿着手机到一旁发短信去了。 这时,冯宝宝在一旁举手道:“我也要去!” 叶千秋无情的拒绝了她。 “你留在外面。” 冯宝宝能察觉到叶千秋的话没有商量的余地,于是只好丧眉搭眼的回道:“晓得嘞……” …… 六个小时后,夜色迷蒙,乌云将月亮都给挡住了。 公司的工作人员遍布四周。 叶千秋和一旁的张之维道:“天通道友,你从正门打进去,我先到里面探一探。” 张之维微微颔首。 下一刻,叶千秋“噌”的一下消失在了原地,一只彩蝶飘飘而来。 在一旁埋伏的徐四见状,不自觉的瞪大了眼睛,小声嘀咕道:“我滴个乖乖,老爹说的还真是一点错儿都么有,这位爷的修为……还真是让人看不透。” “刚刚我竟然一点炁的波动都没有感觉到……” “难道叶先生只凭借身体的速度就已经让人的肉眼难以捕捉?” “这未免也有些太不可思议了吧。” 张之维一脸平静,心中却是翻起了惊涛骇浪,别说徐四没看明白叶千秋是怎么消失的,就连他也没看清楚叶千秋是怎么离开的。 “这莫非是一种类似于东洋忍众的遁术?” “可是,没理由一点炁的波动都没有啊。” 张之维脑海之中的想法一闪而过,他抬头看了看夜色,然后深吸一口气,直接纵身而出,化作一道残影,朝着前方十几米远处的一个洞口之中奔去。 随后,随着一声爆喝的传出,一个人影从山洞里被打飞了出来。 “什么人……” 这三个字还没有完全落下,那个人影已经重重的坠落在了离洞口七八米外的草地上。 这时,站在树梢上的徐翔拿起手中的手机,给这次跟随自己前来办事的组员群发了一条短信。 “动手!” 下一刻,两道身形从身着白色的防护服,从林间的树从中奔出,将那刚刚被张之维从洞中扔在草地上的人给抬走。 片刻后,又有两个人飞了出来,这三人,无一例外,都是身着苗族服饰。 三人的气息微弱,显然是张之维动手的时候,还给这三个人留了一口气。 不然,以张之维的手段,顷刻间将这三人给击杀,就和杀死一只鸡一般简单。 公司的工作人员在山洞外严阵以待。 叶千秋已经进入了这山洞之中的深处。 这并不是一座普通的山洞,而是依托于一座山下的石堡。 石堡内部,有着层层人员把守,看起来大部分都是苗疆的人。 叶千秋现在正站在石堡的最深处。 黑暗潮湿、阴森恐怖的甬道之中,只有几盏好似鬼火一般的灯挂在两边的石壁上。 当叶千秋飘过了这段长长的甬道之后,突然有些许亮光在前方升起。 不多时,只见前方豁然开朗。 一座平整宽阔的大石室出现了。 石室之中,灯火通明,石室四周的墙壁之上,刻着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咒文,还有一些图形雕刻。 叶千秋看着那石洞墙壁上的咒文和图形雕刻,突然发觉这些咒文和图形雕刻,倒是很像当年他曾经在驱尸魔的巫术手札之中看到的一些咒文。 此时,在石室的中央,坐着九个看起来十岁左右的孩子。 在石室的前方,有两个身着苗部服饰的老者盘膝而坐。 石室周围,有三名精壮的壮汉在不停的来回巡逻。 坐在石室中央的那九个孩子,有男有女。 他(她)们就端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好似没有灵魂的躯壳一般。 他(她)们的眼睛之中无疑例外,都散发着淡淡的绿芒,从他们的脸上,看不到任何一丝人类该有的表情。 叶千秋将墙壁上的咒文大概扫了一眼,那些咒文并没有什么特殊意义。 叶千秋的身形、气息完全消失内敛,石室中的人,根本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叶千秋随手一挥,十数道法力倾泻而出,顷刻间,便将洞中的所有人都给控制住。 这时,叶千秋的身形方才缓缓出现在石室当中。 他朝着石室中央的那九名孩子走了过去。 这些孩子当中,一共五个男孩,四个女孩。 看模样,岁数都在八岁到十二岁这个区间。 他(她)们此刻都已经被叶千秋的法力给镇压住,动弹不得。 看到叶千秋的出现,他(她)们的脸上也没有多余的表情,眼中依旧平静。 他(她)们的身上或多或少的都有着伤疤,有的伤疤在手上,有的在腿上,有的在脸上。 有两个孩子整张脸都变的十分苍白。 叶千秋看着这些孩子,脸上少有的露出了一丝愤怒。 是什么丧心病狂的人,才能想到这样歹毒的方法来炼蛊。 这些邪教徒,真是该死啊。 太玄剑飞了出去。 唰唰唰! 顷刻间,便了结了石室中几个人的性命。 叶千秋看着那九个孩子,注意到其中一个女孩子眼中的绿意最盛,而也唯独只有她看到石室中的那些邪教徒身死最为平静。 其余八个孩子,或多或少的,脸上,眼神之中,都露出了一丝异样的情绪。 这时,只听得那进入石室的甬道之中传来一大串怪异的声音。 “滋滋滋……滋滋滋……” 片刻后,一大堆黑漆麻乌的蛊虫从那甬道之中密密麻麻的爬了进来。 叶千秋见状,从怀中摸出一杆玉箫,这玉箫还是他特意为了这次苗疆之行叫人准备的。 只见叶千秋将玉箫放在嘴边。 一阵奇怪的箫音传了出来。 在这石室之中回响起来。 那些漆黑麻乌的蛊虫本来顺着甬道在不停的朝着石室之中如同潮水一般涌来。 但是在听到这一阵奇怪的箫音之后,便渐渐的往外面倒了出去。 过了大概五六分钟,那些蛊虫已经全部消失不见。 不多时,外面传来了轰隆隆的声响。 没过多久,几个人影直接沿着甬道倒飞进了石室当中。 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随之而来的是老天师张之维的身影。 张之维一进来石室,就看到了叶千秋正在石室当中的几个孩子中间转悠。 张之维看了看石室当中已经倒下的几个人,心中已经明白,这石室里的邪教徒已经被叶千秋给清理了。 “这就是那些蛊童?” 张之维大步流星的朝着叶千秋走来,眼睛一直朝着这些孩子身上看去。 叶千秋点了点头,道:“是啊,这些孩子,就是蛊童。” 张之维看着这些完全没有一丝人性化情绪的孩子,不禁恨恨说道:“这些混蛋……” 这时,张之维看叶千秋在不停的在几个孩子之间转来转去,好像是在找什么,他有些疑惑道:“前辈在找什么?” 叶千秋道:“找药引子。” “药引子?” “前辈所说的药引子,就是这些蛊童?” 张之维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叶千秋点了点头,道:“没错,这九个孩子,都可以成为药引子。” “借助他们体内的蛊毒去牵引周家那个孩子体内的千日红之蛊。” “不出百日,便可彻底清除周家那个孩子体内的千日红之蛊。” 张之维道:“那这九个孩子呢?” “他们还有没有救?” 叶千秋微微摇头,叹息道:“这些孩子已经是蛊人,他们已经和蛊融为了一体。” “他们身上的蛊毒被种在五脏和膝肘处,会自动向头部以及四肢的末梢扩散,想要活下来,必须用蛊身之术将蛊毒压制住。” “蛊身之术的核心是通过内脏为巢穴培养蛊毒,只要这些蛊童的内脏还在,蛊毒就会不断的被制造出来。” “这些孩子想要存活下去,并非一件易事,不过倒也不是全无办法,我有一篇巫蛊之法,或许可以帮助他们。” “不过,他(她)们被这帮邪教徒训练了近十年,已经不是正常的孩子。” “所以,想要让他(她)们恢复到正常的生活轨迹中来,需要人去引导。” “而在这之前,他们身上的蛊毒可能会给其他人造成很大的威胁。” “所以,这些孩子的事,得让狗娃子去和公司总部的人去沟通协调,通过公司的力量来帮助这些孩子恢复。” “不过,这事儿也需要你去说两句,毕竟这些孩子可都是蛊童,若是有些人嫌麻烦,就可能将他(她)们直接给毁掉。” 张之维点了点头,道:“那我们先带一个孩子到天师府?” 叶千秋道:“嗯,我也是这个意思,所以,我在挑中蛊最深的一个。” “蛊童身上的蛊毒越深,便越能尽早的将千日红之毒给牵引出来。” 张之维道:“那我先出去和徐翔说一说这里面的情况。” “让他们做好准备再进来。” 叶千秋微微颔首,张之维迅速朝着外面闪身而去。 这时,叶千秋在一个女孩子的身前蹲下身子,她就是那个眼中最平静的女娃娃。 叶千秋就这么看着女孩子的眼睛,那绿意盎然的眼中,仿佛已经没有了魂儿。 叶千秋摸了摸她的脑袋,手上渐渐泛起了金色的光,神魂之力没入了这女孩子的脑袋里。 然后,女孩子闭上了双眼,脸上不由自主的泛起了一丝浅浅的笑。 药仙会的人为了得到蛊物,把蛊童训练的连生理上的本能都可以无视,但是却阻止不了蛊童脑海之中的思维,蛊童会对身处的环境做出自己的解释。 而解释世界的过程,有一个基本的也是最重要的项目,就是区分同类和异类。 而思维是由脑海之中的灵魂主导,叶千秋以神魂力量直接接触这个女孩子的灵魂。 这种接触,就好比刚刚从母胎诞生的孩子第一次接触到别样的温暖。 当孩子刚刚出生时,大部分孩子都会哇哇大哭。 而这个女孩子比较特殊,她竟然没有哭,而是在笑。 虽然笑意很浅。 …… 半个小时后。 徐翔带着几个组员进来了。 徐四、冯宝宝、张之维也来了。 不过,除了张之维之外,其余人身上都穿上了防护服,就连冯宝宝也不例外。 这些蛊童的身上都有着强烈的蛊毒,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被中标。 叶千秋让徐翔拿来提前准备好的防护服,给这九个孩子也穿上。 十分钟后。 叶千秋解除了这些孩子身上的禁制,一群人带着这九个孩子走出了这个充满了罪恶的地下石堡。 …… 当叶千秋带着他挑下的那个女娃娃走出山洞时,夜空之中的乌云已经渐渐散去。 月色是那般的迷人。 冯宝宝一把将头上的白罩子揭了下来,鼓着腮帮子大吸一口气,拍着胸脯道:“哎呀呀,憋死我了撒!” 徐翔和叶千秋道:“先生,那其余八个孩子,我们就先带走了。” 叶千秋点了点头,道:“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发打电话问我。” “我最近一段时间可能要暂时住在天师府。” 徐翔点头道:“知道了,先生,您要是有什么吩咐,尽管跟我打招呼就是。” 叶千秋道:“行了,走吧。” 徐翔和一旁的张之维道个别,然后带队朝着那边空地上降落下来的直升机行去。 片刻后,又一架直升机降落。 将叶千秋几人给接走。 …… 数日之后。 龙虎山,天师府。 叶千秋坐在天师府的丹房之中,他的身前,坐着两个孩子,两个孩子,一男一女,岁数相仿。 此时,那女娃娃的手掌和男孩子的手掌贴在一起,叶千秋在两人的脑袋上扎了好多根细长的银针。 蹲在一旁,托着下巴,大眼睛滴溜溜转的冯宝宝探着脑袋看着叶千秋身前的那个女娃娃,道:“师父,这个娃儿是不是脑袋有点瓜?” “我看她又不会说话,又不会吃饭,很是奇怪撒。” 叶千秋瞪了冯宝宝一眼,道:“别吵,实在闲的慌,去外面找张灵玉打架去。” 冯宝宝蹭的一下站起身来,朝着叶千秋说道:“知道了撒,我这就去找张灵玉打架。” “等我打完回来,师父你教我扎针好不啦?” 叶千秋笑道:“好。” 冯宝宝推门而出,蹭蹭蹭的跑出了院子,朝着山上跑去,一边跑一边喊道:“张灵玉……张灵玉……你个鼻涕虫在哪疙瘩?” “我来找你打架了撒!” 不远处的一座小院里,正在打拳的小道士张灵玉听到冯宝宝的叫喊声,登时脸色有些不太自然起来。 这时,一个年轻道士跑进院子来,气喘吁吁的喊道:“小师叔,小师叔,不好了,那个冯宝宝又来找你干架了。” 张灵玉蹭蹭蹭的跑进了屋子,转身朝着那个年轻道士说了一句。 “你没见过我!” 然后,蹭的一下紧紧闭上了房门。 这时,冯宝宝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张灵玉在吗?” “张灵玉?张灵玉?” 那个年轻道士一脸肃容朝着冯宝宝,道:“小师叔他不在。” 冯宝宝挠了挠头,道:“么关系撒,我坐在这里等他回来……我认得这里是他滴住处。” 说着,冯宝宝直接坐在了门边上。 屋里,脸上旧伤还没好的张灵玉听到冯宝宝的声音,焦躁的抓了抓头发,脸色十分难看。 这个难缠的冯宝宝简直就是他的一生之敌啊…… 打不过她也就算了,躲着她还不行吗! 他可是堂堂老天师关门弟子,若是这事儿传出去了,那他的脸可就丢大了! 就在这时,只听得外面的冯宝宝唱起了歌。 “黄杨扁担软溜溜呀,姐哥呀哈里耶……” 张灵玉的脸色更难看了。 …… 丹房之中。 叶千秋正在行炁布针,两个孩子的皮肤上渐渐印出了暗红色的血液。 一道道仿佛小虫子一般的血脉在两个孩子的身上浮现。 此时,只见叶千秋扎破了自己的手指,取了两滴金色的血,滴在了女娃娃的身上。 那金色的血顷刻间,便融入了那女娃娃的身体之中。 一个小时之后。 叶千秋将两个孩子的手掌分开。 叶千秋将男孩子平躺在席上。 女孩子依旧盘坐在原地。 片刻后,女孩子渐渐清醒了过来,她看着叶千秋。 绿色的瞳孔之中,多了一抹亮色。 叶千秋笑着摸了摸她的黑色头发,道:“从今天起,你就叫朵儿了。” 片刻后,她“哇”的一声大声哭了出来。 第7章 各门各派,道种除蛊 叶千秋在天师府的日子很悠闲。 每天早上在丹房里给两个孩子驱毒,下午和张之维下下棋,喝喝茶,论一论正一的渊源,有时候会小小的切磋一二。 此方世界的道法,有着十分细密的种类传承,各家各派的传人至今还都活跃在异人界。 各门各家功法的独到之处,张之维都能说出个大概来。 这也让叶千秋对于各家各派有了更加详细的了解。 叶千秋打算融会贯通天下之法,借助感悟各家各派的功法,走出一条化丹成婴的大道。 如果一家一家去登门,可能有些太浪费时间,所以,叶千秋打算召开一场天下武林大会。 但这种大事,必然会在异人界引起巨大的反响。 如今,异人界有十佬,还有“哪都通”这样有官方背景的公司。 所以,想要办成这一场天下武林大会,需要在异人界有巨大的声望。 而且想要让各家各派心甘情愿的拿出自家法门来,也需要他准备不少强力法门。 这些想法在叶千秋心里渐渐有了一个雏形。 所以,他开始对各家各派进行详细的了解。 比如在北京扎根的全真龙门派。 这全真龙门派是丘处机所建立的门派,祖庭在北京白云观。 性命双修是所有全真都追求的修炼方向,这也是叶千秋修炼的方向。 当年,他第一次穿越,花费了百年时间,才由武入道,能返老还童,便和他性命双修有关。 不过,全真派的性命双修和叶千秋的性命双修,可能在概念上有稍许出入。 全真龙门的“性”是控制先天生理活动的元神,“命”是控制后天行为意识的识神,全真内丹就是要强健二者。 而叶千秋所理解的命,更注重在肉身的塑造之上。 叶千秋知道全真龙门的元神修炼到足够强劲之时,也可以元神出窍,这又被称为出阳神。 除了全真龙门派,还有诸如天津天下会、内蒙黄金家族、辽东天罡、黑龙江伍柳派、四川火德宗、蜀中唐门、清河苗寨、凉山巫觋、湘西赶尸一族、夹龙山地行仙、嵩山少林寺、湖北武当派、西北禽兽师、陕西贾家村、陕西全真金丹派、西藏密宗、茅山上清派、江苏野茅山、山东蓬莱剑派、福建三一门、上海弹指神通、浙江诸葛村武侯派、灵隐寺、香港洪门、铁掌门,耀星社,吸古阁,江湖小栈,全性,四大家族等等门派。 这些门派之中,有的连张之维也不太清楚其中内情,有的门派则是人数太少,很少有人知晓他们的存在。 当然这些门派之中,不少还是为人所熟知的。 比如天下会,天下总部在津门,是凉山大觋风天养后人风正豪所建立的,近几年天下会异军突起,网罗了很多厉害的异人,风正豪也因此跻身异人界的十佬之列。 而黄金家族就更有意思了,准确的来说黄金家族并不是一个门派,而是一种血脉。 这种血脉是自成吉思汗直系传人并且与特选出来最优秀的配偶结合才有可能诞生的神奇血脉。 拥有这种血脉的黄金家族后人学习锻炼了炁的基础法门之后,可以拥有了不输给其他长期修炼的异人的力量与速度。 东北萨满,也就是出马仙,出马指通过供奉,狐狸,刺猬,黄鼠狼,蛇等修炼成的仙家,进而借仙家法力趋吉避凶的一种手段,十佬中的关石花便是东北仙家之人。 辽东天罡的天罡气,踏罡步斗皆是道家功法,按照功法分析的话,天罡七星步和天罡真气都是原自神霄派的气功功法。 伍柳派源自全真龙门派,以柳华阳为祖师,伍柳打破了宗教壁垒,融合佛道思想,且极其注重丹道命功的修炼。 四川火德宗,主修体内阳火专注于体内阳火进退。 蜀中唐门武功以暗杀为第一目的,有用来隐蔽的幻身障,唐门暗器,唐门机关术,唐门观法等,还有出手必杀的丹噬。 其他门派和这些门派也一样,各有各的长处。 经过数日,叶千秋对这些门派进行了详细的了解,除却一些比较隐秘,人数稀少的门派之外,数日下来,他已经对天下各门各派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 有了这些了解之后,叶千秋便在盘算着借用天师府的地盘,搞一场这天下武林大会。 丹房的小院中,张之维听到叶千秋的想法,还有些惊讶。 “前辈要在龙虎山召开天下武林大会?” 叶千秋提起面前的茶壶,倒了两杯茶,茶水里,还飘着两片茶叶子,清香扑鼻。 “怎么?有顾虑?” 叶千秋笑道。 经过数日来的相处,张之维对叶千秋的为人也有了不少的了解,知道叶千秋做事一定有其背后的目的。 “要办轰轰烈烈的一场天下武道会,倒也不是不行。” “但这事可能需要一个合适的时间,而且也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 “不然的话,上面可能不会同意。” “毕竟,现在是法治社会,异人本就是这个世界的特殊人群,如果大规模的聚集异人,很容易引起不必要的动荡。” 张之维在一旁说道。 叶千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笑道:“这个自然是要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并不是现在就要办。” “我也不瞒你,我之所以要办这一场武道大会,就是想通过观摩各家之长,融汇贯通,走出一条大道。” “正所谓大道三千,殊途同归,天通,你如果想走的更远,眼光就必须放的更加长远。” “据我所知,天师府天师世代相传的天师度,既是荣耀,也是一种桎梏。” “难道,你就没有想过要将天师度的桎梏给打破吗?” “或者说,你可以自由掌控天师度。” “有时候,传承也同样是枷锁,想要比前人走的更远,就要走出前人的枷锁。” 张之维一听,眼中不由自主的闪过一抹精光,他看向叶千秋,缓缓说道:“前辈对天师度了解多少?” “天师度的威力,其中蕴含的传承力量,绝非一般的力量,那可是历代天师传承了千年之久的东西。” “想要以一人之力,撼动历代天师之力,难呐!” 叶千秋笑道:“若是不难,那天下间岂不是人人皆可成为天师?” “行路难,寻大道更难。” “像我们这些修行之人,每走一步,都是在与天斗、与地斗、与己斗。” “天通,你觉得呢?” 张之维细细咀嚼着叶千秋的这句话。 “与天斗,与地斗,与己斗。” 片刻后,张之维的眼中闪过一抹精光,他缓缓问道:“我想知道前辈走到了哪一步。” 叶千秋闻言,微微一笑,站起身来,伸手道:“随我来。” 张之维起身,一手搭在了叶千秋手中。 下一刻,叶千秋带着张之维拔地而起,朝着天际之中飞去。 数息之间,二人已经来到了离地三千米的高空之中。 叶千秋继续往上,云层在他的身边不停翻滚。 张之维浑身罡气泛起,他已经有些感觉到了不太适应,呼呼风声在他的耳边不停响彻。 叶千秋还在往上飞着,他身上仿佛蕴含着无穷的力量。 三千米! 五千米! 一万米! 两万米! 三万米! 五万米! 叶千秋终于停了下来,他长吸一口气,将周围的云气全部鲸吞入腹,然后尽数吐出,化作一道云气长龙,长龙浩浩荡荡飞向远方。 “天高九重,地广八极,高上神霄,去地百万!” 下一刻,叶千秋大手一挥,前方的云气长龙席卷天穹,突然从中幻化出一道道天雷。 天雷滚滚,蕴藏着湮灭一切的力量。 张之维身上的罡气密闭,饶是如此,他的身体依旧感觉到了强烈的不适应! 他不知道现在他们现在站在多高的地方,但是,他十分明白,叶千秋所展现出的实力,已经达到了一个常人无法想象的地步。 天人显化,自如合一。 最起码,三百年来,异人界中,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人物! 叶千秋所表现出的强大力量,已经足以证明他有纵横天地的本事。 这恐怕就是古人所说的真正的“陆地神仙”之境! 和叶前辈相比,他张之维,不过是井底的一只青蛙罢了。 …… 一个小时后。 叶千秋带着张之维回到了天师府的丹房之中。 张之维的发型有些乱了,气息明显的有些不太稳。 他盘坐在原地,调息一番,待气息平顺之后。 张之维睁开眼睛,朝着叶千秋问道:“前辈,是要证长生大道吗?” 叶千秋道:“当然。” 张之维又是敬佩又是担忧的看着叶千秋。 “古往今来,各大派之中,不乏有惊才艳艳之辈,在各家各派的典籍之中,曾经有不少才情高绝之辈最后都走上了破碎虚空的飞升之路。” “但近三百年来,人间已经再也没有出现过这样的绝顶人物。” “异人界的众人称我张之维为“绝顶”,但在我看来,真正的绝顶人物,唯有前辈这样的人物方才配得上。” “这条路,难呐,一朝不慎,便有可能陨落。” “百余年前,异人界曾有一位惊才艳艳的高手,只用了短短三十年的工夫,便已经走到了这世间的顶尖水准,世人称其为武圣。” “此人欲武破虚空,最终在巅峰之时,众目睽睽之下,被虚空吞没,连尸骸都没有留下。” 叶千秋笑道:“那你呢?” “你难道就没有想过走这条路?” 张之维摇头道:“不是没想过,而是根本不敢想。” “如果,我没有继承天师之位,或许我还会走一走这条绝顶之路。” “但,我继承了天师之位,便不能再有这样的想法了。” 叶千秋点了点头,道:“你师父张静清将天师之位传给你,还真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张之维无奈一笑,道:“我没什么大本事,只能守住这天师府的一亩三分地,让天师府不败亡。” 叶千秋道:“盛世天下佛门昌,道家深山独自藏,乱世菩萨不问事,老君背剑救沧桑。” “我觉得你已经做的不错了。” 张之维笑道:“叶前辈就不要恭维我了,前辈想要借天师府的地方,举办一场天下武道大会,倒也不是不可以。” “我可以借罗天大醮的名头,将各家各派的人都给请来,至于能不能让各家各派心甘情愿的交换功法,那就要看叶前辈的本事了。” 叶千秋摇头道:“此事不急,用罗天大醮的名头请各家各派的人前来,总归是有些不太地道。” “我自然要办天下武道大会,那自然就要办的响亮,办的名正言顺。” “所以,我的意思是,想请天通道友带我去见一见十佬之中的其他九位,顺便给我引荐引荐公司的大董事。” 张之维闻言,不禁说道:“前辈的意思是,想要先将这些人的心思给勾起来?” 叶千秋笑道:“我虚活数百年,还是有不少好东西的。” “我若举办天下武道大会,可拿出数十门不亚于八奇技的顶尖法门,还可以拿出一套无上功法来作为这一趟天下武道大会的奖励。” 张之维道:“前辈难道是想亲自下场?” 叶千秋摇头道:“那也说不定,若是各家各派之中,有些自认为本事不差的,想要在我这里展露一二头角,我还是十分乐于帮助他们成长的。” 张之维闻言,不禁笑道:“行吧,那前辈要见十佬的事情,我去安排。” 叶千秋道:“这个不需要太着急,你先联系着,等三个月吧,三个月以后,可以碰头初步交流交流这件事。” 张之维道:“那叶前辈打算将召开天下武道大会的时间,具体定在什么时候?” 叶千秋笑道:“我说了,这个真不着急,便是再过几年办也行,毕竟有些门派的人想要通知到,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张之维点了点头,道:“前辈若是在十佬会中露面,估计有人会和前辈问到关于三十六贼的事情。” “还有甲申之乱的详情。” “这些年,八奇技可是在异人界起了不小的风波。” “十佬会中的某些人,可是对八奇技眼热的很。” “若是前辈真的抛出了不亚于八奇技的数十种法门,那恐怕将会在异人界引起大轰动。” “前辈难道一点都不担心异人界会因此而大乱吗?” 叶千秋笑道:“八奇技为什么会被异人界的许多人追捧,根本原因在于这样层次的法门在异人界终究是少数。” “而且,越是高等级的功法,对于修习者天赋的要求就越高。” “异人界想要平静,那是绝无可能的。” “无论是什么时代,都会有这样那样的问题存在。” “并不会因为一些功法的流出,而陷入更大的混乱之中。” 张之维闻言,微微颔首,道:“我只是担心全性的那些人。” “我听前辈的意思,好像也要邀请全性的人来一起参加天下武道大会。” “全性的这帮人行事全无顾忌,若是他们得了功法,那对异人界可不是什么好事。” 叶千秋笑道:“举办天下武道大会的消息一旦流传出去,即便你不邀请他们,他们也一定会想方设法的偷偷混进来。”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大大方方的让他们一起来参加呢?” 张之维闻言,略作沉吟,片刻后,他的眼中闪过一抹精光,他好像明白了叶千秋的意思。 “前辈是想?” 叶千秋笑道:“什么是善恶、什么是正邪,是骡子是马,总得拉出来遛一遛不是。” 张之维微微颔首,道:“天通受教。” 一个小时后,叶千秋送走了张之维,走进了丹房之中。 此时,丹房之中,空无一人。 朵儿被冯宝宝拉到山上遛弯去了。 经过数日来的灵魂触碰,叶千秋和朵儿的交流越来越多,朵儿跟他的姓,姓叶,就叫叶朵儿。 朵儿丧失的是人的本能和天性,所以,她现在的情况和一岁的婴幼儿没什么区别。 每天交给冯宝宝带她出去遛遛弯,解放一下子天性,时间久了,再开始逐步教授叶朵儿各种各样的基础常识、知识。 叶千秋用他自身的血液凝结成道种,种在朵儿的体内,渐渐的将朵儿的肉身给改造。 蛊身之术的核心是通过内脏为巢穴培养蛊毒,只要朵儿体内的内脏还在,蛊毒就会被不断的制造出来。 如果一直这样继续下去,那么朵儿也就是名副其实的毒人,在身体各项器官都充满蛊毒的情况下,即便是有炁的压制,也一样活不了多久。 所以,想要让她存活下去,就必须在她的体内种下道种。 用道种来渐渐驱除她体内的蛊毒。 日落西山的时候,冯宝宝带着叶朵儿回来了。 两人的头上还都插着一朵花儿,冯宝宝的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 叶朵儿的手里抓着一袋小熊干脆面。 冯宝宝一进院子,就朝着丹房里喊道:“师父,师父,我滴脑壳儿痛撒!” “赶紧给我扎两针撒!” 冯宝宝一边喊,一边三步并作两步,带着叶朵儿飞奔进了丹房。 叶千秋闻言,笑道:“过来坐下。” 冯宝宝朝着一旁的叶朵儿说道:“朵儿,过来撒,师父要给我们扎针嘞。” “你晓得撒扎针是啥不?” 叶朵儿朝着冯宝宝“啊……哇……啊”了一通。 冯宝宝挠了挠头,朝着叶千秋问道:“师父,朵儿说了,她晓得扎针是啥子。” 叶千秋苦笑不得,朵儿又是啊,又是哇的,也就冯宝宝这个清奇的脑回路才能知道朵儿在说什么。 “行了,行了,坐下。” 两人坐在了叶千秋身前,叶千秋取出银针在二人的头上行炁布针。 冯宝宝的记忆短缺,时不时会头痛,以前一头痛,她都是自己行炁,自己化解。 但自从看到叶千秋给叶朵儿和周家小子扎针之后,她也就闹着要学。 她既然要学,叶千秋自然不会不教。 一边给她扎针,一边教她记头上的穴位。 这一连数日下来,冯宝宝已经将如何行针,如何在行针的时候,穿插入自己的炁记了个七七八八。 半个小时后,叶千秋给冯宝宝扎了一脑袋的银针,冯宝宝鼓着腮帮子,两只眼往中间一对,成了斗鸡眼。 “师父,我好晕撒。” 冯宝宝嘟囔一句。 一旁的叶朵儿有样学样,也整了个斗鸡眼出来。 叶千秋给叶朵儿也行了针,算是给她体内的道种输送养分。 按照叶千秋的估算,叶朵儿体内的道种发芽生根之后,会经过一个漫长的成长期。 这个成长期会随着她的身体情况不断的延长,直至将她体内脏腑中的蛊毒全部清除替代。 一个小时后,叶千秋将两个孩子脑袋上的银针给取下来。 让冯宝宝带着叶朵儿在一旁瞎玩,他则是开始眷写一部为了天下武道大会准备的顶级功法,这门功法,叶千秋将其命名为《天眷神藏法》。 除却这部《天眷神藏法》之外,叶千秋还准备了十八篇各种各样的法门,就是为了让各家各派动心。 就这样,叶千秋在天师府一呆便是半年。 半年之后,周家那个孩子体内的千日红蛊毒已经被牵引出了九成,只需要最后七天,便可彻底将这蛊毒祛除于血脉之中。 不过,这七天,中间是不能停歇的,需要叶千秋不眠不休的去借助叶朵儿的身体牵引这千日红的蛊毒。 于是,这一日,叶千秋将两个孩子安排好之后,跟张之维说明了情况,让冯宝宝守候在门前,开始了七日闭关。 龙虎山上,云气缥缈。 这一趟七日闭关,在天师府还是引起了一些人注意的。 比如,张之维的亲传弟子,梁富国。 梁富国是这周家小子的师父,这几个月来,自家徒弟的身体变化,自然瞒不过他。 而且,他从师父张之维那里也知道了有叶千秋这样一号厉害人物。 很快,七天便过去了。 这一天一大早,梁富国带着自己的大徒弟早早的就守候在了丹房门口。 当叶千秋带着周家小子走出来时,梁富国朝着叶千秋深深一躬,道:“多谢叶前辈救小徒一命,往后有什么用得着梁某的地方,叶前辈尽管开口便是。” 叶千秋摆了摆手,笑道:“无须多礼,救人就是救己,行了,带着孩子去吧。” 梁富国让两徒弟和叶千秋又行了礼,方才恭敬退去。 这师徒三人刚走没多久,张之维便来了,一进门便道。 “我知道前辈出关了,这就赶紧来报信了。” “十佬已经定下三日后在津门聚会,前辈,该动身了。”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好,也是时候了。” 第8章 蛊童之事,十佬会谈 三日后,津门,一家五星级大酒店的vip套房中。 叶千秋、张之维、徐翔围坐在一起,徐翔正在给叶千秋说着关于那从药仙会救出来的八个孩子的近况。 “经过这几个月来我们对这几个孩子的深入了解,我们已经能够确定,在他们的潜意识当中,能够被他们当做同类的只有他们这些蛊童。” “先生交代给我们的信息很重要,我们为了让这些孩子恢复到正常人的生活轨迹上来,特意给他们做了一系列的扶持。” “不过,公司董事会一直对这八个孩子的去留存在着不小的争议,毕竟这八个孩子的身体状况很糟糕。” “这八个孩子如果想要生存下去,目前来说只有两种方法,一种是将肝脏割除,一种便是将他们的经脉给废掉,而且需要人在公司董事会做担保。” 叶千秋呵呵一笑,道:“担保?担保什么?” “怕这几个孩子出了问题,没人想担责任才是吧。” 徐翔尴尬的说道:“公司也有公司的顾虑,还请先生见谅。” 叶千秋摆手道:“阿翔,行了,这也不是你的问题,这种事交给上面处理,肯定会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我早有预料了。” “这些孩子还是交给我吧。” 徐翔一愣,道:“先生要收养这些孩子?” 叶千秋道:“养一个是养,养九个也一样是养。” “你去和公司董事汇报一下这个情况。” “如果他们信不过我,我可以去见一见你们上面的董事。” “我相信我有把握能够说服他们。” 徐翔闻言,微微颔首,道:“行,我这就给各位董事打电话,去问一问这件事。” “对了,先生,今天的十佬会谈,会有一位董事全程旁听记录会议内容。” 叶千秋点了点头,看了看一旁墙上的表,道:“现在是下午两点,六点钟会议正式开始。” “你先去忙你的事情吧,我们这里你不用招呼。” 徐翔站起身来,道:“行,那我就先走了。” 说着徐翔和张之维打个招呼,然后便离开房间。 徐翔一走,张之维便朝着叶千秋问道:“前辈当真要把收养那八个蛊童也收养了?” “这事儿,可能有些麻烦。” 叶千秋笑道:“也没什么麻烦的,能在规章制度内办的就办,不能办的,我大不了去找一趟大领导。” “再不济,我回青城山,找个地方开山立派,把这些孩子都拢入我门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世上的事,办法总比困难多。” “更何况,我也没想在规则之外办事,和平来之不易,咱们拥有的力量越强大,越是要在这个时候注重这方面。” 张之维闻言,不禁笑道:“还是前辈想的通透,这一点我是远远不及前辈。” 叶千秋道:“行了,这事儿暂且搁一边儿,咱们今天到津门来,最主要的还是跟这十佬碰面。” “你跟他们熟,你先给我说一说这些人的情况。” 张之维点头,在一旁给叶千秋介绍起了十佬的情况,十佬除了张之维之外,还有九人。 这九人分别是那如虎、吕慈、陆瑾、王蔼、风正豪、关石花、牧由、陈金魁、解空大师。 异人界有一绝顶,两豪杰,那如虎就是其中之一,其人实力强劲,仅在张之维之下。 吕慈是四家中吕家的家主,实力也不容小觑。 陆瑾是陆家家主,异人界中能胜过他的人不多。 剩下的几人,也都是各有势力。 值得一提的是牧由,此人的江湖小栈就是一个情报组织,手中握着各大门派的把柄! 张之维和叶千秋谈了几个小时,这时突然房门外有人敲门。 一道无形炁从叶千秋的身上流出,将屋门给拉开。 只见冯宝宝和张灵玉拿着大包小包的走了进来,叶朵儿跟在后边,也走了进来。 最后进来的是个身着道袍,脸大眼睛小,笑眯眯的胖道士。 胖道士是张之维的亲传弟子,排行第四,叫做赵焕金,这一次十佬会谈,赵焕金特意被张之维叫来做事。 冯宝宝一进门就把挂在身上的大包小包的扔在了一旁的床上,把叶朵儿给拉了过来,和叶千秋说道:“师父,你看一哈撒,朵儿让我打扮的巴适不巴适?” 只见叶朵儿和冯宝宝的衣服一模一样,上身是白色短袖,下身是牛仔裤,头上和她自己一样还戴个鸭舌帽。 一旁的张灵玉撇了撇嘴。 他今天可是给冯宝宝当了一天的苦力,这女人不分大小,好像都喜欢逛街。 此时,冯宝宝和叶朵儿的手里还都拿着一根彩虹棒棒糖,时不时的舔上两口。 叶千秋笑道:“行了,你们先在屋里呆着,我和天通道友要去开会了。” 一旁的张之维朝着赵焕金和张灵玉嘱咐道:“焕金、灵玉照顾好这两丫头。” 二人说完,便起身出了门。 …… 酒店的餐厅部,一间名为芳雅阁的房间里,此时房间中的圆桌周围已经坐了九个人。 除了这九个人之外,还有一个头发花白,身着棕色上衣的老太坐在一旁的沙发上。 房间里,灯光明亮。 这十个人却都是一言不发。 坐在圆桌前的九个人,便是十佬之中的九个。 这时,平静终于被一个光头大汉打破了,这光头大汉身着紫色衬衫,正是术字门陈金魁。 只听得陈金魁朝着一旁的神婆关石花说道:“哎呀,姑奶奶,您可是好久都没在我们外面露面了,能见到您老人家,可是不容易。” “不知道您对这次的十佬会谈是个什么想法?” 关石花膀大腰圆,头发虽然花白,但还是烫的卷发,两边耳朵都戴着大金耳环,那叫一个阔气。 关石花听到陈金魁的话,当即开口道:“小秃驴,你少来忽悠我老婆子。” “这一趟天通道人召集大家伙开会,到底是想要给大家伙引荐谁,我想最清楚的应该是小牧。” “要说怎么看,也应该先问小牧才是。” “对不对啊,小牧?” 关石花朝着在她对面坐着的牧由说道。 牧由也是个光头,不过,他和陈金魁的区别就在脸上,陈金魁的脸上满脸都是胡子,而牧由则是光溜溜的一张脸。 牧由闻言,淡淡一笑,道:“姑奶奶,您这话可就说的没头没脑了。” “我和大家伙都一样,压根儿不知道老天师这趟召集大家伙聚在一起,到底是为了见谁。” “我也是只知道老天师要给大家伙儿引荐一个高人,但这个高人到底有多高,我也是一概不知。” 关石花闻言,不禁朝着在牧由身边坐着的一个老和尚说道:“大和尚,那来说说看?” 老和尚便是少林寺的解空和尚,解空和尚持手笑着,一脸笑眯眯的模样,和关石花说道:“呵呵呵,老衲只带了耳朵来……” 关石花笑道:“你和小牧还真是秃的很整齐,这一推二五六。” “金魁儿,你小子是又秃又驴,整个儿就是一秃驴,你看,姑奶奶我给你问了,人家们可都不知道。” “你小子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就偏偏憋肚子里不说,故意套我们的话呢?” “你小子可是蔫儿坏的很。” 陈金魁在一旁急忙求饶讨笑道:“哎呀,姑奶奶,您看我有那个胆儿吗?” “我这道行,哪儿能跟姑奶奶您比呐,要套话,也是姑奶奶您套我的话呐。” 关石花道:“天通道人这家伙可一向傲气的很,能被他这老小子叫做高人的,那肯定是有本事的。” “就是不知道他叫这个所谓的高人来掺和我们十佬会,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 “难道,他是觉得十佬会里,有些人的位置该动一动了?” “嗨,要我说,这事儿,还得看南边儿各位的。” “我老太太就一个小马仙儿,我平素里一个人连南边儿都不敢来,可比不起你们这些个爷们儿。” “瞧瞧你们南边儿的人多生性啊,又是天下会,又是王老爷子的。” “我就做个旁听得了。” 说着,关石花环抱着双臂,坐在了一旁,笑眯眯的看着桌前的众人。 这时,只见那陈金魁笑道:“嗨,姑奶奶,瞧您这话说的……” “那……那二爷,那你对这事儿怎么看?” “咱们总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在这干等着不是。” “总得提前合计出个章法来。” “要不然,真如姑奶奶说的那样,到时候,这老天师真带人进来,想动一动咱们十佬的位置。” “咱们不得提前有个心理准备不是。” 浓眉大眼的那如虎可不吃陈金魁这一套,在一旁笑道:“得了,金魁大哥,您呐就别逗我了,在座的数我岁数最小,资历最浅,这种事哪里能轮得上我先说话啊,还是您来吧。” 这时,坐在一旁满脸沟壑纵横的王蔼老爷子发话了。 “小那,别谦虚,没错,你的辈分年纪的确是在座的当中最小的,你手下的那些个混混也不算什么,但你不还是进了十佬的行列了吗。” “小那,你可比我们这些老头子能打多了!” “万一张之维真的是带人来,打算进入十佬行列,还得你这年轻人来打头阵呐,总得试一试那“高人”的斤两如何。” 那如虎一听,淡淡一笑,道:“老爷贼,我觉得老天师这次召集咱们来,也就是聚聚会,给大家介绍新朋友认识认识。” “我觉得大家伙没必要想的太多嘛。” 王蔼却是说道:“小那,这你就不懂了。” “你岁数小,可能不太清楚张之维那个老怪物的性情。” “这老怪物一向是眼高于顶,年轻的时候就是公认的绝顶。” “我们这一批老东西年轻的时候哪个不是被他压的死死的。” “能让他张之维称一声高人,还郑重其事的邀请十佬开会引荐的,绝对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张之维这老怪物,从来不做无用的事情,咱们得有个心里准备。” 那如虎依旧笑眯眯的说道:“老爷贼,我这人心思简单,今天,我就来吃个饭,见一见各位前辈,至于其他的事,我就不插嘴了。” “反正我一个小辈儿,你们大辈儿说什么,我就听什么。” 王蔼闻言,朝着一旁的解空大师看去,道:“解空,你也发表发表意见嘛!” “你可不能只带着耳朵来,你也是老辈儿人,身份在那儿摆着呢,少林寺不还是你当家嘛。” 解空“咳咳”两声,然后说道:“容我想想,容我想想。” 这时,只听得一旁陆瑾说道:“行了,要我说,你们这帮人,也就是瞎操心。” “老天师这马上就到了,咱们等他到了,打开窗户说亮话不就得了。” “反正大家都来了,有事咱就说事,没事咱吃了这顿饭,就各自打道回府。” “哪里有那么麻烦。” 牧由道:“老陆这话说的也有点道理哈。” 许久没说话的吕慈出言道:“行了,就这点事儿,没什么好说的。” “想要进入十佬的行列,那也得其他人心悦口服才行。” “有实力的进来,没实力的自然得出去。” “这事儿,大家伙心里都门清儿。” 吕慈说完这话,顿时没人吭声了。 就在这时,芳雅阁的门被推开了。 张之维和叶千秋走了进来。 张之维一进门就笑道:“聊什么呢,在外面就听到你们聊的热火朝天的,这怎么都不吭声了?” “难道是我一来,把你们都给吓着了?” 本来坐在椅子上九人,连带着坐在沙发上那一言不发的老太太,也急忙站起身来。 “呦,老天师,您可算来了。” “这给我们一通好等啊。” 陈金魁看到张之维来了,急忙起身,满脸堆笑的朝着张之维说道。 张之维朝着陈金魁笑了笑,道:“金魁,几年不见,甚至有壮实不少,看来本事也涨了不少。” “恭喜恭喜啊。” 陈金魁急忙回道:“不敢,不敢,我这点微末道行,在您面前,真就是不值一提。” 张之维哈哈一笑,拍了拍陈金魁的肩膀,然后和众人说道:“坐,大家伙都坐。” 陆瑾从旁说道:“老天师,你可来迟了啊,我们可都等了你好一会儿了。” “这位便是你老天师口中的“高人”了吧,还不赶紧给我们大家伙介绍一下。” 陆瑾的目光落在叶千秋的身上,看着叶千秋那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心里早有了不少疑惑。 不止陆瑾疑惑,其余众人也都十分疑惑。 他们的目光都朝着叶千秋扫去。 叶千秋一出现,便给了众人一种不一样的观感。 十佬这帮人也算是异人界的大人物了,见过的世面还真不少。 但像叶千秋这样的人物,还真是第一次见。 气质这种东西,本就是很虚的一个词,特别是在异人当中,能让他们这帮人一眼就觉得不是等闲的,那绝对是有真本事的。 这下,这帮人登时心里有了计较。 这人,恐怕实力不在张之维之下。 这个念头不止出现在一个人的脑海之中。 众人皆被自己脑海之中的想法吓了一跳,张之维的实力,大家伙是心知肚明。 张之维的实力,自然可称得上异人界第一人。 这个生面孔的实力若是不在张之维之下,那恐怕今天这宴席,还真是值得商榷。 这样的人物,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张之维笑着说道:“我身边这位,可能在座的当中,有几位曾经听过他的名头。” “老陆,你肯定是听过的。” 陆瑾一听,愣了一愣,道:“请恕我眼拙,我还真有点想不起在哪儿见过这位朋友。” 张之维笑着,缓缓说道:“一甲子前,异人界曾经出现过一位传奇人物。” “这个人也被异人界称为“萍踪仙影,铁面阎罗”。” 张之维这话一落下。 顿时让刚刚坐下的众人有些不淡定了。 “萍踪仙影,铁面阎罗”这个八个字代表的是什么含义,在座的众人,可都明白,尤其是几个年长的,经历过当年那些事的人,更是明白这八个字意味着什么。 异人界的传奇不多,尤其像叶千秋这种以一人之力几乎影响到了国际大势,左右了战场局面变化的传奇人物,更是凤毛麟角。 虽然离东洋国战败,已经过去了一甲子的时间。 但是,东洋国给中华大地造成的伤害,绝非是一甲子能够消弭的。 当年,有多少仁人志士,有多少爱国英豪,有多少中华百姓,都倒在了东洋人的枪炮之下。 陆瑾心头一动,他看向叶千秋,一脸不敢相信的缓缓说道:“老天师,难道这位朋友是铁面阎罗的传人?” 张之维笑着不言语。 这时,那关石花也忍不住站起来问道:“天通,你倒是说话呀!” “当年铁面阎罗可是救了我们东北好多仙家,这恩情可大了去了。” 张之维笑道:“行了,还是让叶前辈自己和大家伙说吧。” 张之维这一个“叶前辈”登时让众人傻眼了。 连张之维都要称呼这人“前辈”,难道……难道…… 众人看向叶千秋的目光都变了。 叶千秋越过张之维,朝着众人微微一笑,道:“贫道叶千秋,应该就是你们所说的那位“铁面阎罗”。” “这……这怎么可能……”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一脸的不敢相信。 实在是叶千秋的长相太年轻了,虽然仙气十足,但这也让人着实是难以相信,在异人界鼎鼎大名,令东洋、西洋诸国异人界胆寒无比的一代传奇铁面阎罗居然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关石花站起来,一脸激动的朝着叶千秋走来,朝着叶千秋看去,有些不敢相信的说道:“您……您真是铁面阎罗?” 叶千秋笑道:“我记得当年我在黑龙江救过一个老狐狸和一帮年轻人,那个老狐狸好像叫什么胡三太奶,是你们东北仙家的吧。” 关石花闻言,登时激动不行,当即眼眶泛红,捂着胸口,朝着叶千秋大声说道:“真的是您呐!” “真是太好了!” “真是太好了!” “先生,您是不知道,我们找您找的好苦啊。” “太奶临终前,还惦记着您的大恩大德呢。” “要不是您当年在奉天把鬼子的十几个阴阳师和那一大帮忍众给灭了,我们东北仙家的损失还会更加惨重。” “这恩情,我们东北仙家可一直不敢忘了。” 叶千秋道:“国难当头,凡是有良知的国人,都该出一把力。”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恩不恩的,就不要再提了。” 这时,桌子前的其他人也都站起来,那边沙发上坐着的公司董事也走了过来。 叶千秋笑道:“大家伙不必客气,今天我来见大家伙,也是来和大家伙谈事情的。” “咱们坐下说。” 张之维也道:“是啊,都坐下吧。” 片刻后,众人纷纷落座。 一时间,也没人开口。 这时,关石花忍不住朝着叶千秋问道:“叶先生,当年您在东洋国首都和东洋国的妖物大战,后来怎么就突然消失了。” “这些年,您都去哪儿了?” “您这容颜不老,相貌和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一眼,莫非已经是参悟了长生不老之秘?” 叶千秋笑道:“长生不老,哪有那么容易参悟,只是我修行的功法比较特殊,能永葆青春罢了。” 众人闻言,微微颔首。 关石花更是一脸羡慕,哪个女人不想自己的容貌定格在自己年轻漂亮的时候,岁月催人老啊,想她关石花当年也是东三省的一枝花,现在都成了胖老太太了。 叶千秋和众人寒暄了几句,讲了讲当年他是怎么杀鬼子的。 又把当年在东洋首都的详情讲了讲。 十佬还有公司的那位董事都是听着,不敢轻易插嘴。 叶千秋的能耐太大了,当年,叶千秋在全国各地端了鬼子数十个宪兵司令部,军火库弹药库不知道被他搞炸了多少,鬼子的高级军官在短短几个月之间死了上百个,最后鬼子本部大头目也被叶千秋给宰了,从而导致鬼子的指挥系统近乎崩溃。 在很多异人的眼中,叶千秋对东洋国造成的危害,不亚于米国的那两颗原子弹。 待叶千秋把当年的事情说的差不多了,方才将他今日的来意,给缓缓道出。 “各位,今天我请大家伙前来,其实是有件事要和大家伙商量一下。” 关石花道:“叶前辈,有什么吩咐,您尽管开口便是,我东北仙家肯定照办。” 叶千秋笑道:“不是什么吩咐,实不相瞒,我想在不久之后,在天师府召开一次天下武道大会,想请诸位前往共襄盛举。” “我召开这个天下武道大会有两个目的,一来是想通过这次武道大会,让各家各派能够互相了解学习。” “二来便是想通过这次武道大会的途径,和各家各派交换一些功法。” “实不相瞒,我要融合百家之长,走出一条长生大道来。” “当然,为了这次武道大会能够顺利举办,我会拿出数十部顶尖功法来奖励在武道大会之中,获得优胜的一些后辈。” “不知诸位有没有兴趣参加这次天下武道会?” 新春快乐 今天除夕,大家吃好喝好,祝大家新年新气象,牛转乾坤,牛气冲天,今天鸽一天,明天正常更新。 第9章 十年之约,返老还童 “天下武道会?” 在座的众人神色各异。 关石花几乎是想都没想,就突出一个东北人的爽快,直接说道:“嗨……我只当是怎么回事呢。” “这事儿,我们东北仙家肯定要捧您的场啊。” 陆瑾看向张之维,道:“老天师,这事儿,你同意了?” 张之维笑眯眯的说道:“叶前辈欲融合百家之长,走出一条大道来。” “这事儿,我自然是同意的。” “异人界的历史就是人类文明的成长史。” “有些事,不管你们承认不承认,反正我是承认的。” “那就是异人的路走到咱们这一代,已经是看不见更进一步的希望了。” “前人留下的那些余泽,我们都享受了。” “但是,如果不能在前人的余泽上,走出一条新路来,那异人界早晚要衰落。” “说实话,以叶前辈的功力,人家肯跟咱们商量,就已经是在规则内办事。” “若是叶前辈是邪道人物,凭前辈的实力想要取到异人界各家各派的功法,也并不是什么难事,顶多是费点工夫罢了。” “所以啊,我的意见是,大家的眼光放长远一点,若是叶前辈走出了一条可以走通的大道来,受益的不止是叶前辈,还有我们这些后来人。” “你们好好想想吧,这事儿也不是要你们现在就表态。” “我和叶前辈都等得起。” 张之维这话说的是一点毛病都没有。 但落在其他人的耳中,却是只透露出一个意思,那就是,我老张跟着叶前辈干了,你们干不干,是你们的事,将来俺们天师府变强了,你们别眼红。 这些年来,张之维凭借个人实力,稳居十佬首位,他的话,自然是有分量的。 更何况,听张之维这话里的意思,叶千秋比他强的还不是那一星半点。 众人闻言,心里都开始权衡利弊。 毕竟,交换功法这事儿,肯定是得好好思量一下。 和叶千秋这样的人物交换功法,那肯定是得把自家的绝学给拿出来,你拿出一般的来,人家何必和你交换。 陆瑾和张之维私交甚好,再加上他陆家本来也没什么算是家传绝学的,所以,他稍微思索一下子,就同意了。 “这事儿,我看成。” “能助叶前辈这样的人物探明前路,这是我们这些老家伙的荣幸呐。” 陆瑾的话音刚落,那边的风正豪就直接开口了。 “叶先生是异人界的前辈人物,有关叶先生的事,我相信在座的诸位,想必也听过一些。” “我风正豪愿意助前辈一臂之力,共襄盛举。” 坐在风正豪身边的王蔼双手拄着拐棍,不发一言,不知还在思索着什么。 一旁的吕慈顿了顿,开口说道:“作为我个人,对叶前辈这样的高人,定然是心服口服的。” “叶前辈若是我吕家村的人,我定然是要将前辈供起来的。” “叶前辈既然是要融合百家之长,那我吕家自然不能不给叶前辈这个面子。” “只是,我就是想知道叶前辈能拿出什么样的功法来。” “我们吕家村发展到今天不容易,所以,还希望叶前辈见谅则个,没弄清楚这具体的条件,我不敢贸然答应。” 叶千秋闻言,看着吕慈笑道:“吕村长的担心,我明白。” “想必不止吕村长有这个顾虑,在座的诸位之中,也不乏有这个顾虑的。” “这样好了,我先拿出两件来,让诸位一观。” “是否有价值,我想诸位自然会有个判断。” 说着,叶千秋把早已经准备好的两卷功法给拿了出来,这两卷功法也是叶千秋精挑细选出来的。 其中一卷是当年在大唐世界,他传给石龙的《天一神决》,不过,叶千秋又将这《天一神决》进行了改良,比起从前的威力可是要大了不少。 还有一卷,唤作《逍遥游》,是他在秦时世界观看了庄子所创功法,以此为基础,创出了这卷《逍遥游》。 这两卷功法,各有千秋,若论全面性,自然要数《逍遥游》。 此时,只见这两卷功法,已经在十佬中间传开。 吕慈手持《逍遥游》,是越看越心惊,这一篇《逍遥游》,可谓是将道与法、法与技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 “乘六气之正,御飞龙,以游无穷……” 吕慈默默念着这其中一段口诀,只觉体内的炁息都翻滚不已。 仅仅是初读此篇,便让吕慈感觉到他体内那久久没有晃动的炁息有了强有力的增长。 坐在吕慈身旁的王蔼,也凑着脑袋,往吕慈手上的《逍遥游》瞅着。 瞅了没几句,王蔼就发觉吕慈体内的炁息有些不稳。 王蔼惊讶无比。 吕慈是什么水准,他可是清楚的很。 这个外号吕疯子的家伙,在他们这些老家伙里,也是能排得上号的人物。 但,现在仅仅是看了一篇功法,就让这吕疯子的炁息为之颤动。 可见这篇功法是有多么惊人。 王蔼凑在吕慈身旁,想要多看几眼。 另一边,陈金魁手里拿着那卷《天一神决》,是越看越心惊,作为术字门中的佼佼者。 陈金魁本来对《天一神诀》并没有抱多少希望,比起《天一神诀》来,他更关心的是风后奇门。 但是,当他仔细观看了一番这《天一神诀》之后,他便发觉这《天一神诀》之中,竟然还包含着关于对奇门八卦的运用。 而且,那奇门八卦的运用,完美的融合在了功法之中,这种巧妙的运用,着实是让陈金魁大开眼界。 陈金魁敢打包票,这卷《天一神诀》若是流传出去,定然会在异人界掀起不小的风浪。 很快,这两卷功法就在众人手中不停的来回传起来。 叶千秋和张之维稳稳的坐在座位上,静静等待着结果。 这时,只听得吕慈沉声说道:“请问叶前辈,类似于这样的功法,您大概准备了多少?” 叶千秋淡淡笑着,道:“你们所看的这两部,并非我为天下武道会准备的最大奖励。” “不过,和这两部功法层次差不多的,我一共准备了十八部,而参加天下武道会的最终冠军得主可以得到一门比这十八部功法,还要强出一线的神功。” 听了叶千秋这话,所有人都愣住了。 “什么!” “足足十八部这样的法门!” “还有比这十八部功法还要厉害的法门!” “那不就是仙法吗!” 房间里,除了叶千秋和张之维之外,其他人都有些不淡定了。 这手笔也太大了! 什么是大手笔,这就是大手笔! 别说是还有一卷神秘的顶级功法作为武道会的终极奖励。 就是单单只有这种层次的十八部功法,就足以让他们答应参加这次天下武道会。 毕竟,你要是不参加,别人参加了,拿到了这新功法,不出二十年,异人界因为这十八部功法将出现多少年轻高手。 十佬之所以能成为十佬,他们的眼光还是要远远超出于一般人的。 无论是从自身利益来讲,还是为了各家各派的发展来说,他们都不能拒绝这次天下武道大会。 和叶千秋这样的人物交好,那可是太重要了。 八奇技是很厉害,但等这十八部功法传入异人界之后,八奇技也得靠边站。 拥有真正的顶级法门,可以让各家各派走出顶尖强者。 而顶尖强者的存在,就是各家各派发展壮大强有力的基石。 这一点,吕慈的感受最为真实。 就好比他说的那番话一样,如果叶千秋是他们吕家村的人,他得把叶千秋当成祖宗一样供着。 这样的人物存在一天,那对于自家的发展壮大,就有着不可估量的作用。 这样的人物随手抛出十八部功法,已经比八奇技还要全面。 吕慈终于下定了决心,当即开口道:“有叶前辈这句话,那我姓吕的自然不能不识抬举。” “这武道会,我们吕家村参加。” “只是不知,这武道会是怎么个章程规则?” 叶千秋笑道:“各家各派都有年轻弟子,大家派出年轻弟子来,比个高低便是。” “也不需要诸位亲自下场,毕竟诸位也都是异人界有头有脸的人物。” 吕慈闻言,微微颔首,道:“叶前辈所言,倒是合理,我没意见了。” 叶千秋看向其他人,道:“诸位,还有什么异议,现在都可以提出来。” “我办这个天下武道会的目的,已经和大家伙说清楚了。” “当然,是否参加武道会的决定权,在各位的手中,我绝对不会强迫各位。” 关石花在一旁说道:“我说你们这帮人,就不能痛快点。” “叶先生这样的身份,能和咱们心平气和的来商量这件事,那是叶先生他老人家看得起咱们。” “咱们华夏异人界满打满算,也就几千人。” “如果没有叶先生这样的大人物出现,就凭咱们这些人,能给异人界带来什么发展?” “叶先生若是能走出一条长生路来,那往后咱们的好处可少不了。” 说着,关石花朝着叶千秋满脸堆笑的问道:“先生,不知道您那十八部功法里,有没有适合我们出马仙修炼的……” 叶千秋笑道:“小关,你放心,这十八部功法全面的很,不仅有适合你们出马仙家修炼的法门,还有适合你们请来的那些仙家修炼的法门。” 关石花闻言,哈哈大笑道:“先生,您可真是我们东北仙家的大福星大救星啊!” “这事儿若是成了,我们东北仙家的后人世世代代都得感谢先生您。” 叶千秋摆手道:“诸位,异人界走到今天,的确是有些后继乏力。” “这不仅仅是体现在功法传承上面,最关键的还是前路不明。” “古往今来,能破碎虚空,长生不死的人物,也不是没有过。” “但这条路怎么走,大家伙又知道多少?” “我相信,如果我走出了这条路,那对于异人界的后人们来说,绝对是大有帮助的。” “诸位,时间也不早了。” “咱们边吃边聊。” “希望这个饭局结束前,大家伙儿都已经做出了决定。” 说着,叶千秋拍了拍手,朝着屋外喊道:“服务员,上菜。” 早已经在包房外面等候的酒店员工推开房门。 不多时,饭菜就端了上来。 没用了一会儿,这一桌子都摆满了津门的特色菜肴。 这时,只听得刚刚看完两卷功法的王蔼说道:“这事儿,我看成,参加天下武道会的事,算我王家一个。” 王蔼这刚刚说完,那边的牧由、陈金魁也急忙开口道:“我们也参加。” 最后开口的是那如虎和少林寺的解空和尚。 那如虎道:“既然诸位前辈都已经决定了要参加这武道会,那我这小字辈儿的自然不能不漏个脸。” “但我吸古阁能打的弟子一个都没有,这要是参加武道会,只能是去垫底。” “叶先生准备的那十八部功法,我吸古阁是只有眼红的份儿了。” 叶千秋闻言,笑着说道:“这个不必担心,我想融合各家各派之长,若是小那你愿意,我可以单独和你置换一门法门。” 那如虎一听,笑道:“那敢情好啊,那我就多谢叶先生了。” 叶千秋道:“这应该是我谢谢诸位,谢谢诸位的鼎立支持呐。” 这时,关石花看向那如虎身旁的解空老和尚,道:“老秃,你这一言不发的算是怎么回事儿?” “大家伙都表态了,可就差你了。” “你说说吧,这事儿,到底是行还是不行。” 解空老和尚淡淡一笑,持手道:“既然大家伙儿都决定了,那我要是不答应,岂不是显得我这老和尚太不近人情。” “这事儿,我看行。” “若是我有生之年,能看到叶前辈这样的绝世人物走出一条康庄大道来,那也是我老和尚的荣幸。” 关石花闻言,爽朗笑道:“这就对了嘛。” “这下好了,异人界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趁着办这天下武道会,可要好生热闹热闹。” 这时,叶千秋却是摇头道:“这办武道会的事儿,也不急在这一时。” “最近这几年,我的空闲时间可能少一点。” “我刚刚收养了几个孩子,教他们比较费力气一些。” “这样吧,咱们定个十年之约。” “我的意思就是十年后,咱们召开这个天下武道会。” “为什么是十年呢,因为这十八部功法毕竟不是什么烂大街的普通法门。” “所以,我还是想着要给大家一些充足的准备时间。” “大家没弟子的可以现在就着手培养嘛。” “而且,这既然是天下武道大会,自然要将国内大大小小的门派都给请来。” “所以,这事儿还需要大家伙儿去帮我传播传播。” “总之这十年,就是大家伙的准备期。” “十年后,咱们在龙虎山举办这个天下武道大会。” 坐在桌前的众人一听,还真是这么一个道理。 眼下若是直接举办这武道会,他们可能准备的不是那么充足。 如果给他们十年的时间,他们一定能好好培养两个出色弟子,争取在这天下武道大会之中夺魁。 一想到叶千秋为武道大会的冠军准备的那部神秘功法,众人就心痒痒的很。 见识了《逍遥游》和《天一神决》的不凡,他们更想知道比这两门功法还要强一线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法门。 “叶先生考虑的还真是周全,这样真是再好不过了。” 陈金魁在一旁笑着说道。 牧由笑眯眯的也附和道:“叶先生果然是前辈高人。” 一个小时候,这一场饭局在和谐的气氛当中结束了。 十佬中的众人纷纷离去。 关石花和叶千秋打了招呼,说有机会想要邀请叶千秋到东北去。 叶千秋没有拒绝,说有机会一定会去的。 …… 叶千秋在津门停留了两天,等待徐翔和公司董事沟通的结果。 不出意外,公司董事想要和叶千秋见一面。 叶千秋在十佬会提出要办天下武道大会,还一下子掏出了数十部顶级法门来,可谓是让在一旁全程旁观的公司董事既是震惊,又是着急。 这些年,仅仅是八奇技在异人界就掀起了不小的风波。 这一下,叶千秋搞出数十部顶级法门,还要办一场天下武道大会。 这对于公司董事来说,可是个大消息。 再加上,叶千秋明确提出要收养那八个从药仙会苗疆基地里救出来的蛊童。 这让公司的董事对叶千秋十分重视。 本来,叶千秋的身份就十分特殊。 作为在异人界已经消失许久的顶尖大人物。 一出世,就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来。 这让希望异人界平稳发展的公司董事很是担心。 牵一发而动全身,异人界要是乱起来,那对于和平稳定的现代社会秩序可是一个不小的挑战。 所以,公司董事长和公司众位董事一致同意,要见一见叶千秋。 能够担任公司董事长和公司董事的,也都算是华夏异人界最顶尖的那一撮人,特别是公司董事长,在异人界中也算是神秘存在。 于是,在津门呆了两天之后,叶千秋跟着徐翔进京了。 在京城的公司总部,叶千秋见到了公司的董事长和众位董事。 至于他们具体谈了些什么,外人不得而知。 但当叶千秋从公司出来时,徐翔立马就接到了上面的指示,将那八个蛊童全部交给叶千秋。 在京城待了一天,叶千秋便又跟着徐翔回了津门。 在津门时,叶千秋要去京城,所以,他让张之维先带着冯宝宝、叶朵儿她们回了龙虎山。 他在津门从徐翔手里接管了那八个蛊童,徐翔专门动用了公司的专机,将叶千秋和八个孩子送到了龙虎山。 在天师府中,叶千秋找张之维专门要了块儿地,用来安置这八个孩子。 其实包括叶朵儿在内的这几个孩子,在天师府的这个氛围当中更容易融入人类社会。 叶千秋没有将这八个孩子和叶朵儿分开。 在叶朵儿和这八个孩子的潜意识当中,他们才是同类。 所以,叶朵儿的每一分改变都会间接的影响到其他八个孩子。 叶千秋给这八个孩子也分别起了名字,就以八门遁甲的八门为名,分别叫做叶开、叶休、叶生、叶伤、叶杜、叶景、叶死、叶惊。 这九个孩子当中,一共有五个男孩,四个女孩。 除去了叶朵儿之外,剩下的三个女孩,就是以景、死、惊为名。 当然,用死为名,不太好听,叶千秋便取个谐音,也就是叶四。 被叶千秋以死为名的这个女孩,比较特殊,她的瞳孔完全是灰色的。 她已经瞎了。 在她的生命气息当中,已经沾惹上了浓重的死气。 若是叶千秋没有从公司的人手里接走她,她现在已经死了。 叶千秋以死给她命名,也是希望她向死而生。 为了救活这个孩子,叶千秋足足在她的体内种下了七颗血气道种。 叶千秋整整用了九九八十一天,才将这八个孩子的情况给稳定下来。 ……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 转眼间,五年过去了。 叶千秋在龙虎山也整整待了五年。 这五年来,天师府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倒是张之维这个天师的修为又有了不少精进。 自从叶千秋上山后,除却叶千秋特别忙的那段时间,其余时候,经常会和张之维论一论道,大多数时候,都是叶千秋在说,张之维在听。 在叶千秋没出现之前,张之维是当之无愧的异人界no.1。 但是在叶千秋出现后,张之维就成了仅次于叶千秋的人。 叶千秋对张之维的帮助是巨大的。 叶千秋觉得张之维像极了自己一百多岁的时候。 那时候,他尚且还没有摸到返老还童的法门,但已经有了一些眉目。 如果不能突破,那就得一辈子困在那个世界当中。 但庆幸的是,他当年走出了那一步。 不仅返老还童,最终还破碎虚空而去。 张之维在碰到他之前,已经走到了他自己能走到的巅峰,叶千秋的出现,让前路不明的张之维知晓了下面的路该怎么走。 于是,张之维悟了,他用了五年时间,已经摸到了返老还童的门槛。 他的修为有了量的提升,只差临门一脚,就可以达到质变。 于是,这一天,张之维来找叶千秋,和叶千秋坐下来喝了几口茶,和叶千秋确定了一件事。 那就是到底要不要选择在这个时候进行血气蜕变,返老还童。 毕竟,张之维是天师府的天师,是正一道的首领。 若是他失败了,那对于天师府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 他身上的担子很重。 叶千秋明白张之维的顾虑,淡淡一笑,道:“修道者最忌讳的就是瞻前顾后,一个门派的传承,绝非是靠一个人去完成的,你应该相信自己,你也应该相信你的弟子。” “太阳不会因为某个人的离去,而不再出现。” “道在我心啊,天通。” 张之维得到了叶千秋的开解,毅然决然的决定去准备血气蜕变,返老还童,于是,他开始了漫长的闭关期。 这一转眼,便又是五年过去。 这一天夜里,平静了许久的龙虎山天师府中,突然从山间飞来了一大群鸟儿,这些鸟儿朝着天师府的某一间小院之中落去。 叶千秋从丹房之中走出,一股异香扑鼻而来,弥漫山间。 叶千秋负手望明月,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他知道张之维返老还童成功了。 随后,一个面容俊朗,年轻的道人踏月而来,出现在了小院里。 “天师府第六十五代天师张之维,来向叶前辈请教。” “请前辈指点一二!” 叶千秋闻言,爽朗一笑,双足离地,衣衫飘起,朝着山后飞去。 “天通,到后山去,免得扰了大家的清梦。” 随着叶千秋这一声话音落下,叶千秋的身形急速遁入夜色当中。 第10章 自然之道,无孔不入 …… 明月当空,风声呼嚎。 莽莽山野之中,叶千秋和张之维的身形在急速交错当中。 风起!云聚! 炁息如大浪! 一重胜过一重! 滚滚雷音从张之维的体内散发出来。 张之维高喝一声,道:“钱塘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 叶千秋大笑一声,道:“天通,天就是我,我就是天!” “恭喜你,终于踏出了这一步。” 张之维体内雷音滚滚,他踏步而出,一拳朝着叶千秋轰去。 当体内的真气足够强盛之时,就会上升到头顶轰隆隆作响,如同像是春天里的雷声一样,不大不小。 整个身躯就是天空,身体内就是空的,体内就是整个世界,天空中的每个动静都会在身躯上感觉到,仿佛全身正处在春天的季节里,暖融融的。 张之维现在就处在这个状态。 叶千秋平静如斯,浑身不发出一丁点的声响,好似周围都没有一丁点的震动。 轰! 二人的拳力交错,爆发出了强劲无比的炁息。 张之维身上带起的劲风朝着叶千秋扑面而至。 叶千秋的整个身体不进不退,就维持在半空之中,叶千秋明白张之维眼下正需要一个可以承受他力量的人,来检验一下他到底走到了哪一步。 而这世上,能承受张之维拳力的人,也就只有叶千秋一人而已。 叶千秋一拳轰向张之维,以拳对拳,作为防守的一方,叶千秋浑身都没有一丝一毫的破绽。 就好似他说的一般,天就是我,我就是天! 此时,只见张之维一个倒翻直往叶千秋掠去,手臂横劈向叶千秋的顶门。 叶千秋抬手向天,跃上空中,轻盈有如狸猫,再和张之维对了一掌。 轰! 气贯长河,浩然无边。 张之维早就知道叶千秋厉害,但没想到他全力施为,竟然依旧撼动不了叶千秋分毫。 那次叶千秋带他直上天际九万里,让他见识到了什么才是人之渺小。 这也完全激发了他的争胜之心,本以为路走到之前的那一步,他已经无力再进,但是现在看来,人的潜力是无穷无尽的。 只要不死,就有机会! 张之维十分明白,眼下就是他打磨自身的最佳时机。 他使出了自己的浑身解数,将自己的速度提升到了超凡的层次。 没错,就是超凡。 如果说,从前的他只是一个凡人,那么现在返老还童的他,已经打破了世间现存的科学认知。 血气蜕变,返老还童,这就是超凡的力量。 只见张之维的双手摊开,两手之中金光一动,普普通通的金光咒在他手中有了强横无比的威力。 抬手、轰拳这两个动作在眨眼间完成,行云流水,毫无停滞。 叶千秋暗赞一声,人还在空中,双手化出阴阳鱼,黑白二气,阴阳二劲,弥漫天穹。 张之维见状,满脸惊叹,他的金光咒仿佛投入了死水之中的石子一般,连一点涟漪都没有散起。 “叶前辈,这是什么术法?” 张之维一边出拳,一边问道。 叶千秋一脸平静,道:“阴阳合一,抱元劲气!” 张之维哈哈一笑,道:“好一个抱元劲气!” 笑声未落,张之维的拳已经又到了叶千秋的身前。 二人凌空飞舞,张之维的拳头在叶千秋的身前划过,叶千秋稍微一侧身,咫尺之间的距离,已经让张之维感觉到二人之间仿佛隔了一道天堑。 此时,张之维体内泥丸宫跳动,丹田处生暖,体内寒暖交融。 一股磅礴炁息传入他的四肢百骸。 瞬息之间,张之维的灵觉以倍数增加。 此刻,天地莽莽,他可以将天师府的一切了然于胸,无有遗漏。 这种神通广大的动人感觉,是他平生从未经历和体验过的。 叶千秋见状,道:“双目神光凝聚,体内真气运转,蓄势待发。” “不错,有了几分自然之道的韵味。” 张之维道:“何为自然之道?” 叶千秋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自然之道,天地人尽在其中。” “当你体内真气随心之所欲,敌人无论施展如何手段,都无法沾到你的衣角。” 张之维道:“我明白了,原来刚刚前辈所用的便是自然之道!” “无论我多么快,只要在前辈的自然之道当中,我就沾不到前辈的衣角!” 叶千秋闻言,微微一笑,道:“说的一点都没错。” 张之维心头有所悟,忽然双掌往前虚按,两股若有如无的真气脱越掌心而出,直奔叶千秋。 下一刻,叶千秋身形再闪。 张之维顷刻间反应过来,紧随其后,他突然感觉到体内有一种似是而非的感觉,当真是奇妙至了极点。 叶千秋欣然道:“现在感觉如何?” 张之维容貌变得年轻,整个人的心态也变得年轻起来,好似真的重活出了第二世。 他心中涌起狂喜,生出再世为人的感觉。 人生来既有皮囊,又有魂灵。 皮囊灭,魂灵损。 现在,他的皮囊焕发了第二春,魂灵也有了一丝丝悸动。 伴随着这顷刻间从叶千秋的指点之中得来的自然之道。 张之维的气息还在不停的暴涨之中。 片刻后,张之维再轰出一拳。 拳力之浩渺,竟然比之前大了十倍不止! 叶千秋见状,不禁点头道:“好样的。” “再来!” 叶千秋纵横诸天,教过不少弟子,但像张之维这样的,他还是第一次教,说是教,不如用引导更为恰当一些。 张之维有着不下百年的自我体会与心得,只是前路不明,故而停滞不前,一朝得悟,心门大开。 此时,正是处于一种妙不可言的状态。 下一刻,叶千秋掠身而出,他拥有令人羡慕的体魄,像豹子般充满爆炸的动力,整个人的身体线条优美,显示出一种极其吸引人的非凡气质。 在浓密的剑眉下,他有一双深邃而又平和的眼睛。 正是这双眼睛,突然给了张之维莫大的压力。 顷刻间,张之维的脑海如同被闪电击中。 他本来混沌的神魂在顷刻间凝聚而现。 阴神阳神瞬间浑融为一,精神灵觉提高至超越凡人的无上层次。 周遭的一切都变慢了,唯有叶千秋的速度没有变慢。 但是,张之维已经能感觉到,他的速度又变快了不少! 此时,二人只相距不到二十米的距离。 咻! 顷刻之间,二人的身形便直接相撞在了一起。 张之维双目神光电射,一眨不眨的看着叶千秋,体内阴雷阳雷同时运行。 下一刻,夜空之中突然发出了嗤嗤嗤嗤的声响! 张之维和叶千秋的身上雷光闪耀,二人一触即分。 叶千秋猛地的升空,一脚踏出,将张之维逼迫的往下落去。 下一刻,张之维弹上天空,化作无数身影,整个人的姿态威猛到了极点,尽显其绝代天师的气概。 实在是因为现在是深夜,二人又远离天师府所在,不然令人看到,定然会感觉到心寒胆颤。 轰! 狂风浩渺而去,张之维的心头再度生出奇异的感觉,他的拳头仿佛化为了无边利器,可以撼动这天地间的任何事物。 但惟有眼前的叶千秋,让他感觉到了顿挫。 张之维的人影在天空之中消去,真身现形。 他左手化阴雷,右手化阳雷,阴阳二雷被他直指星空,将他的面容都给照耀的一清二楚。 相较于叶千秋的面容,张之维的面容好像更为刚毅一些。 叶千秋抬手遥指张之维,从高处落下,呈现倒悬之势。 一掌朝着张之维轰下。 这一掌,借用了如来神掌的招式,但其中奥义却是完全不同。 如果说如来神掌这一招的奥义是万佛归宗,那叶千秋这一掌的奥义便是大道无穷。 在叶千秋挥出这一掌的刹那间,张之维如离弦之矢,以惊人的速度向叶千秋飞掠而去。 张之维的手上绽放着雷光,叶千秋的手中也泛起了雷光。 以雷法对雷法! 轰! 在二人的掌势相碰撞的那一刻。 顷刻间,仿佛星空、天地,全被二人这惊天地、泣鬼神的双掌牵引。 张之维积蓄至顶峰发出的一掌,着实有着无可抗御的威势。 但是,下一刻,叶千秋将这股无可抵御的威势给完全消弭了。 在快无可快的速度下,叶千秋蓦然间增速,他的身躯早已经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凡人之躯。 高手相争,特别是叶千秋这种超越了寻常意义的绝顶高手,每招每式,均是自然而然的达至最精微的计算,得出最佳的成果。 张之维的一掌,正是他这种计算下的攻击,其真气的运转,攀上最巅峰的状态,催发出他能臻达的最强劲的攻击。 而这一切,都逃不过叶千秋的眼睛。 这是叶千秋在帮助张之维进行神魂之上的初步改变。 下一刻,张之维出现了差之毫厘的破绽。 因为这一掌,他无法回头。 唰! 下一刻,叶千秋的身形瞬间消失不见。 再出现时,已经是在不远处的半空之中。 张之维见状,不由的生出了一股敬佩之意。 问世间谁为巅峰,唯叶千秋一人尔! 能与这样的人物切磋,也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前辈,我这一趟闭关,还悟得了一式掌法,请前辈指点!” 张之维胸中豪情万丈。 天师府在雷法上的推演,目前已经到了难以进步的状态。 张之维修行的也是正统的五雷正法,返老还童,意味着阴阳调和,水中火发,火中水生。 至阴之雷和极阳之雷,从张之维的腕脉之中朝着手中汇聚而去。 夜色之中,张之维的双手肉眼可见的一只变得十分净白,另一只则化为火一般通红,便像一白一红两道光焰,从下往上以一个充满了某种无法形容玄理的弧线,疾速冲向了叶千秋。 这一刻,张之维以身融雷,身子呈弧线划过了虚空。 他也正式踏入了虚空生电的层次。 黑暗之中,出现一点强烈到了令人不能直视的烈芒,紧接着的是激雷般的爆响。 下一刻,二人的身形好似完全消失在了夜空之中。 那一点烈芒,照射的并不遥远,只映照出刹那光景,倏又消去。 轰! 叶千秋和张之维再次现出身形,感觉便像刚才他们被绝对的黑暗吞噬,星光月照再不起丝毫照明的作用,到此刻黑暗才再次把他们吐出来。 两人同时往后飞去。 张之维的身形起初难以控制,朝着地下落去,方才勉强立住。 叶千秋落在地上,天地间鸦雀无声。 夜风吹拂而过。 良久之后,张之维缓缓说道:“刚刚我仿佛感觉到了来自天地间的一层薄膜。”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破碎虚空并非传说,从古至今,这样的人物并不少见。” “想要走到这一步,必须执着于自己的道。” 张之维道:“自己的道?” “什么是我的道?” 张之维的脸上露出了疑惑之色。 这还是张之维第一次明明白白的锤问自己的内心。 什么是道,什么是自我之道。 这对于张之维来说,可能是一个新的问题。 这一夜,对于张之维来说是极其关键的一夜,从前不明朗的前路,在经过叶千秋的指点之后,他彻底明悟。 修行者的修行之路,是不进则退。 这一夜,参悟了这许多,对于张之维来说,不亚于见到了另一片新天地。 …… 清晨,太阳刚刚升起,天师府的某一座小院之中。 叶千秋和张之维刚刚从天际落下身形。 这时,从那房屋里,一个坐着轮椅的老者缓缓推动着轮子,出了屋门。 “晋中。” 张之维朝着那老者唤了一声。 那老者一边抬头,一边说道:“师哥,你什么时候出关……” 这时,老者的话音戛然而止。 老者瞪大眼睛,瞅着张之维,一脸的不敢相信。 良久之后,老者方才缓缓说道:“师哥……是你吗?” “师哥?” “你怎么……变年轻了?” 老者是张之维的同门师弟田晋中。 若非他从小便和张之维一起长大,对张之维从小到大的模样记得一清二楚,恐怕还真不敢认张之维。 张之维笑着走上前去,拍了拍田晋中的肩膀,道:“晋中啊,我返老还童了。” “什么!” “返老还童!这怎么可能……” 田晋中震惊无比,这种事儿,在异人界也是前所未有的大事。 最起码,他没听说过,最近三百年的异人界历史当中,有谁能返老还童。 张之维微微一笑,道:“晋中,此事自然是真的。” “不幸,你可以问一问叶前辈。” 田晋中看向叶千秋,叶千秋微微一笑,道:“晋中,你的血脉经络最近恢复的如何了?” 田晋中闻言,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叶前辈,我这身体状况,您也知道。” “没有了行动能力,血脉经络便是再恢复,也没什么大用。” 叶千秋点了点头,没有多言。 这十年在天师府,他和天师府的众人也都已经熟悉。 田晋中是张之维的师弟,他心里一直藏着一个秘密,也就是这个秘密让他几十年不敢入眠。 只能用入定来代替睡眠,但他体内的经脉早已经断裂,真气全无,所以,这种入定其实并不会给他的身体带来什么实质性的休息。 这两年,叶千秋无事时,便会来给田晋中针灸一番,但效果不大。 这家伙为了不睡觉,也是用了极强的意志力。 “叶前辈,我师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田晋中看着一旁年轻无比的张之维,说不羡慕那是假的。 若是能活着,谁想死啊。 好死还不如赖活着呢。 叶千秋笑了笑,给田晋中讲了讲张之维的情况。 片刻后,叶千秋讲完了,田晋中方才明白,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他只知道张之维近几年来在闭关,却是不知道张之维居然在搞这么大的动静。 这可是返老还童啊。 此事若是传扬出去,定然会引得异人界的大风波。 这时,张之维道:“老田,小羽子呢?” 田晋中老脸激动,道:“哦,他出去晨练,一会儿就回来。” 张之维点了点头,道:“今天我过来,是想和你说一说小羽子的事情。” 田晋中诧异道:“小羽子的事情?” “小羽子能有什么事?” 张之维道:“这几年,天下武道大会要在龙虎山举办的消息一直在异人界广为流传。” “这眼瞅着,离当年十佬会谈时定下的五月初五之期已经不远。” “异人界因为这场天下武道大会,注定会风起云涌。” “到时候,不仅是各门各派会来参加,就连全性之人也会前来参加武道会。” “而据叶前辈的可靠情报,我们已经查明了小羽子便是全性新的代掌门,这小子在几年前拜入龙虎山,不单单是为了这一次天下武道大会,更是为了从你这里得到一些东西。” “他的真名叫龚庆!” 田晋中一听,当即一愣,他一脸凝重道:“龚庆……师哥,这小兔崽子想做什么!” 叶千秋道:“你心底藏的秘密,是全性很多人都十分感兴趣的。” 田晋中闻言,身子往后一靠,眼中闪过一抹寒意。 “全性还真是无孔不入啊。” “师哥,你是什么意思?” 张之维笑了笑,朝着叶千秋看去,道:“前辈怎么看?” 叶千秋笑眯眯的说道:“若是按着我的意思,那就只有一个字。” “杀!” 这时,从门外传来了一道声音,随着声音的传入,一道弱小的身形推门走了进来。 “田太师爷,我回来了。” “您瞧,我今天给您带什么回来了。” “是您最喜欢吃的炸素丸子。” “我尝了两个,味道还不错。” 那是一个瘦小的小道童,进了院子之后,看到叶千秋三人,发觉三个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脸上泛起一丝疑惑之色,还是先朝着叶千秋和张之维行礼。 田晋中望着那小道童,缓缓说道:“小羽子,我是该叫你小羽子呢,还是叫你龚庆呢?” 第11章 活罪难逃,心病已除 哗! 龚庆脸上的满脸笑意瞬间消失于无形当中。 他的神色一变,看向叶千秋三人。 本来平平无奇的小道童,也在他的这神色转换之间,让他仿佛在瞬息之间变了一个人。 “全性代掌门龚庆,见过叶前辈、田老!” 只见他双手一抱,朝着三人正色拱手。 “叶前辈,田老,不知这位是?” 龚庆看着年轻的张之维,没认出来这就是龙虎山的老天师,还以为是叶千秋带来的客人。 叶千秋这几年经常给田晋中行针调养身体,所以,龚庆是认识叶千秋的。 而且,龚庆也知道叶千秋是什么人。 作为全性的代掌门,叶千秋是他必须要了解的人物。 这几年来,天下武道大会要举办的消息,在异人界是传的沸沸扬扬,而且近两年是愈发的传的离谱了。 据说天下武道大会的冠军可以得到一部天书! 只要得到了这部天书,就可以练成无上神功,而且还可以得到叶千秋的亲自指点。 什么八奇技,比起这部天书来,逊色了不知多少! 而这一切的源头,都是来自叶千秋。 这个在六十多年前就已经是异人界传说的人物,是如今异人界最强之人,连老天师张之维也要称其一声前辈! 张之维淡淡开口,道:“小羽子,五年没见,不仅我变了模样,连你也一样是变了模样。” “不过,我是人变年轻了,而你则是从一个正常人变成了一个疯子。” “小羽子,你很让我失望啊!” 龚庆一听张之维这口气话音,顿时脸色泛起一丝悸动。 随即,他脑海之中灵光一闪,有些震惊的看着张之维。 “莫非……您是……老天师!” 张之维神色端庄,微微颔首,道:“是我。” 龚庆一听,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眼前这人居然还真是老天师张之维。 张之维居然变年轻了! 这也太令人惊讶了! “世上竟然真有人能返老还童!” 随即,龚庆的目光在叶千秋的身上一扫而过。 龚庆的脑子转的非常快,叶千秋作为异人界的老前辈,辈分比张之维、田晋中还要高。 他不仅修为通神,而且青春永驻。 这种事情,在异人界也是了不得的大事情。 异人们虽然能修炼,修为深厚的,可以延年益寿,比普通人活的久,但是该老还是会老。 但这叶千秋偏偏就能青春永驻。 据说,叶千秋十多年前就上了龙虎山,而老天师张之维闭关五年,竟然返老还童了。 这其中定然也和叶千秋脱不了关系。 龚庆心中波浪起伏,他潜入龙虎山,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不被人发现。 更何况,张之维这几年一直在闭关。 他为什么会突然暴露! 肯定不可能是田晋中发现了蛛丝马迹。 一定是叶千秋在背后戳穿了他的身份! 那么叶千秋又是如何得知他的真实身份的! 龚庆不自觉的有些汗流浃背,他突然发现,叶千秋这个看起来笑眯眯,平素里温和无比的男人,是如此的深不可测。 从前,他只是觉得这位修为通神,如今,他已然明白,能成为异人界传奇的人物,绝对比他要高明的太多了。 “太师爷,田太师爷。” “不知二位打算怎么处置我?” 龚庆心里虽然惊涛骇浪,不听起伏,但是他的脸上没有显露出半分害怕慌乱之意,他在来龙虎山卧底之前就已经明白,这一趟在龙虎山之行,一旦他的身份被龙虎山的人发现。 那他便不可能正常的走下山去。 很大的可能就是站着进来,躺着出去。 但他还是毅然决然的来了。 因为,田晋中身上的秘密,他真的很感兴趣。 田晋中的脸上满是惊讶之色。 他真的没想到在他身边伺候了好几年的小道童真的是全性的代掌门。 本来,他心里还有那么一丝丝侥幸,但现在,事实已经十分明了。 “你……你……” “你这个孽障!” 田晋中心中不由的升起一股被人欺骗的感觉。 想他田晋中也算是天师府的老字辈,没曾想,居然被这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给骗了这么些年! 龚庆嘿嘿一笑,朝着田晋中道:“田老,您别生气。” “为了我这个全性妖人气坏了身子,可真不值当。” 一旁的张之维朝着龚庆看去,缓缓说道:“龚庆,你觉得我们怎么处理你合适一些。” 叶千秋在一旁听着,对张之维的心思还是能猜测到一些的。 龚庆潜入龙虎山的问题,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算小。 毕竟,龚庆是全性代掌门,若是从双方的立场上来看,不管你潜入龙虎山,有没有做出危害龙虎山的事情,就已经是对龙虎山天师府最大的冒犯。 若是根据这条准则来,龚庆今日必死无疑。 现在毕竟不是从前的那种乱世,虽然异人界的问题一向由异人界解决。 可是龙虎山天师府的身份还是比较敏感的。 杀一个全性妖人或许不算什么,但毕竟这龚庆还没有做出事实上损害龙虎山的事情。 所以,张之维现在应该不打算杀龚庆。 不然的话,龚庆一进门,已经是个死人。 龚庆倒也还能沉得住气,面对叶千秋和张之维这两个异人界最强的大佬级人物。 龚庆倒谈不上害怕,但总归是有很大压力的。 龚庆是聪明人,张之维问他,该如何处理他,他就从中敏锐的捕捉到了张之维并不想直接杀了他。 龚庆自然不想死,事实上,他还没有搞清楚甲申之乱的事情,所以,他觉得他现在还是有机会活着走下龙虎山的。 “老天师既然问了我,那就是瞧得起我龚庆。” “那我就念叨念叨。” “这么说吧,我之所以潜入龙虎山,最根本的原因就是,我对当年甲申的事情很感兴趣。” “想了解这些事情,接近您们这些健在的前辈是最好的选择,因为我们全性的前辈吃过张怀义的亏,所以我就选择潜入了龙虎山……” “这几年,我们也一直在找张怀义,但很可惜,直到最近,我们才发现了他的尸体。” “当然了,想要得到我想要的答案,自然不能指望您们这些老前辈主动告诉我,我只能是寻找可以入手的线索。” “我在龙虎山呆了好几年,一直没什么头绪,本来,已经打算放弃了。”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一条线索就那么突然的出现了。” “我无意中得知当年老天师和田老分两路下过一次山,很少有人知道你们下山的目的。” “但我却是知道了,你们是为了寻找问题儿童张怀义。” “我心里一直有个疑惑,想和老天师、田老您们两位老前辈确认一下,那就是,您们二位当年到底见没见到张怀义。” “若是没见到,没带回人来,也就算了。” “可是,若您们见过张怀义,而没有将张怀义带回来,那这其中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不为人知的隐情呢?” “这很让我感兴趣。” 田晋中在一旁怒视着龚庆,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这件事只有师父、师兄和我知道!” 龚庆淡淡一笑,道:“知道这件事的的确只有三个人,但是推断出这件事却并不是很难。” 张之维在一旁道:“你的确很聪明。” 龚庆朝着张之维躬躬身道:“老天师缪赞了。” 张之维一脸平静,道:“继续说下去。” 龚庆微微颔首,继续说道:“当时有传言,您二人下山是为了寻找天师府的逆徒,这个逆徒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田老当年被重伤致残可不是小事,很多人都知道。” “而且,这些年,我伺候田老,早已经对田老身上的伤势了解的一清二楚,田老的伤口很明显是严刑拷问所致。” “我一直在猜测,这些人绑走田老严刑拷打,是不是为了询问张怀义的下落。” “所以,我甚至为此动用了我代掌门的权利,想要再过些日子,让全性趁着到龙虎山来参加天下武道会的时候,大闹一场。” “这样,我就有足够的时间来对付田老,从田老的口中得知当年的真相。” 一旁的田晋中听了,很是愤怒,道:“你的胆子还真不小!” 龚庆淡淡笑着,道:“我的胆子一向不小,如果我胆子小,又岂敢亲自潜入龙虎山。” “而且,我也不怕告诉三位前辈。” “我动用代掌门的权利召集全性的人,本就是一次冒险的事情,一旦我的猜测有误,便是三位前辈不杀我,我也会被同伴给干掉的。” 张之维道:“看在你还算老实的份上,我可以告诉你。” “没错,我和晋中当年的确是下山寻找师弟去了。” “而且,劫走师弟的人,也的确是在逼问他怀义的下落。” “不过,我们的确不知道怀义的下落。” 龚庆闻言,却是淡淡笑道:“老天师,您或许不知道,但田老可未必不知道。” “有些事,或许他连您也瞒着呢?” “不然他这些年来,一直不敢入睡是为什么!” “不就是怕在梦里说梦话的时候,把张怀义的下落吐露出去吗!” 田晋中闻言,身子微微一颤,眼中满是血丝,充满了寒意,他死死的看着龚庆。 “师哥……杀了他!” 龚庆一听,眼睛却是一亮,道:“看来我的猜测,全都中了。” “田老当年果然见过张怀义!” “张怀义当年到底跟您说了什么!” “让您这几十年来,都不敢入睡!” 田晋中的双手紧握着轮椅的扶手,气喘吁吁的说道:“师哥!” “杀了他!” “杀了这全性妖人!” “这妖人不能留啊!” 张之维微微摇头,道:“老田,他的命暂时得留着。” 田晋中道:“师哥,为什么!” “他可是来我们龙虎山刺探机密的啊。” 紧接着,田晋中朝着一旁的叶千秋说道:“叶前辈,您快帮我劝劝师哥,让他灭了这全性的妖人。” 叶千秋微微一笑,负手道:“老田,你也未免太心急了些。” “有些事,不是你一个人能担的。” “张怀义这个大耳贼,害了你一辈子啊。” “当年他临死之前,还想着忽悠我,这个家伙的小心思太多了。” 田晋中看向叶千秋,一脸的无奈。 这时,张之维和叶千秋说道:“前辈觉得该如何处置龚庆。” 叶千秋笑道:“我刚刚不是说了嘛,杀了就是。” “不过,你既然有你的顾忌,那留他一命也没什么。”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废了他的丹田气海,将他留在龙虎山做个杂役便是。” “这小子脑子灵,放走了他,他早晚还得回龙虎山来捣乱。” “不如就将他留在龙虎山,一个废了龚庆在全性,不值一提。” 张之维看向叶千秋,苦笑道:“前辈,若是全性的人来救他怎么办?” 叶千秋道:“谁敢来救这小子,我第一个灭了他。” 张之维朝着龚庆看去,道:“龚庆,你应该庆幸我们发现了你的身份。” “若是你做出了不可挽回的事情,那遭殃的不止是你,还有整个全性。” 龚庆朝着张之维躬身道:“老天师,请。” 张之维大袖一甩,一道金光拂袖而去,直接没入了龚庆的体内。 下一刻,龚庆半跪在了地上,紧紧咬着牙关,他体内的丹田已碎,多年苦修,在顷刻间消失于无形之中,再无行炁的可能了。 片刻后,张之维带着龚庆离开了田晋中的小院。 叶千秋给田晋中又扎起了针。 田晋中的神色有些黯淡,常年不睡觉,让他的精神已经耗到了一定地步,身体也因为睡眠严重不足,有了各种各样的毛病。 他能活到现在,也着实是不易。 田晋中沉默片刻,和叶千秋说道:“叶前辈,这几年来,您一直坚持给我行针,是真觉得我还有救吗?” 叶千秋笑道:“当然。” 田晋中微微一叹,道:“其实我呐,早活够了。” “这些年,我弄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实在是难受的很。” “人这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 “想我紧守了大半辈子的秘密,到底是为了什么,有时候,我还真是不太明白。” 叶千秋笑了笑,道:“老田,你就是太实心眼儿了。” “张怀义那小兔崽子当年在通天谷和无根生拜把子,称兄道弟。” “我可是亲眼见过的。” “他们那点秘密,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我还是知道一些的。” “他们能有那般造化,一半功劳得给无根生,另一半得给通天谷里紫阳真人留下的那些东西。” 田晋中闻言,充满血丝的眼珠朝着叶千秋看去,他一脸的惊讶,道:“前辈,您怎么知道?” 叶千秋笑了笑,道:“张怀义那小子当年就没告诉你,他们当年第一次到通天谷,被我一巴掌赶出去的事情?” 田晋中讶然道:“难道……难道……您怀义口中就是那位仙人?” 叶千秋哈哈一笑,道:“什么仙人不仙人的。” “无根生当年在通天谷改山谷脉络的时候,我可是看的一清二楚。” “那小子憋了一肚子的坏水,坑了各大派的人。” “他和张怀义那小子是半斤对八两,两个不省心的玩意儿。” “什么八奇技,不就是从通天谷里的那卷《金华秘诀》里悟出来的秘法嘛。” “那《金华秘诀》就藏在通天谷的山腹之中,” “除了《金华秘诀》之外,还有一篇《悟真篇》的残篇。” “紫阳真人修的混元大道,那《悟真篇》中也有对于混元大道的些许注释。” “想要凭借这两篇法门问鼎长生大道,无异于是痴人说梦。” 田晋中在一旁目瞪口呆的看着叶千秋,他紧守了多年的大秘密,居然就这么轻而易举的从叶千秋的嘴里说出来了? 田晋中有了不真实的梦幻感。 “叶前辈……” “这些……您怎么都知道……” 叶千秋看着眼前这个糟老头子,不禁摇头叹息,他的确是知道二十四节通天谷中藏着的秘密。 当年,他在通天谷中也待了些日子,神识遍布通天谷中。 通天谷中的一切自然瞒不过叶千秋。 即便是被无根生隐藏的很好的《金华秘诀》和《悟真篇》残篇,他也早已经看了个清楚。 只是他没有太过在意罢了。 因为,无论是那《金华秘诀》还是《悟真篇》残篇,对他来说,都是鸡肋一般的存在。 他连天书都看过两卷,比起《黄石天书》的浩渺来,这两样,的确是对他没什么吸引力。 所以,他也没怎么在意这事儿。 这两年,看着田晋中这老小子为了守这个秘密,实在是守的辛苦,所以,他就想着找机会捅破这层窗户纸。 即便这老小子的命救不回来了,但总不能让他死了还背着一个沉重的包袱。 叶千秋对天师府是有感情的。 当年初次穿越之时,他差一点就坐上天师之位,若不是他不愿意改姓张,那天师之位他肯定是坐上了。 后来,到了天龙世界,他在不老长春谷中,又得到了赵升传下的天书。 也是受了天师一脉的恩惠。 如今,时隔数百载,他来到了新的世界,在这里又看到了龙虎山,又看到了天师府。 自然是对天师府的人有着天然的亲近之感。 更何况,张之维当年给他看了天师府除了天师度之外的全部法门。 叶千秋提点张之维,一来是爱屋及乌,觉得张之维很像当年的他,二来也是要还了这份情谊。 叶千秋一边将银针从田晋中的身上取下,一边说道:“老田啊,我说你实心眼吧。” “张怀义那小子若是真心疼你这个师兄,当年就不该把这事儿告诉你。” 田晋中闻言,摇头叹息道:“是我自找的啊,是我当年逼问着怀义,让他说出了真相。” “这一切,都是命啊。” 叶千秋道:“什么命不命的,你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好好睡一觉。” “有些事啊,既然超出了你的能力范围,那你就得找人寻求帮助。” “张之维是你师兄,也是天师。” “而且他的能力比起你不知强了多少。” “你把这事儿憋心里这么多年,能活到现在,也是个奇迹。” 田晋中忍不住落泪了。 苦守了多年的秘密,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空。 他看着叶千秋,还是有些不敢相信,道:“叶前辈,那两件东西,真的不能得长生吗?” 叶千秋摇头失笑,道:“长生哪里是那么好得的。” “功法固然重要,但修行,最根本的,还是人呐。” 田晋中闻言,微微颔首,此时,他脑袋上的银针,和身上的银针已经全部被叶千秋拔下来了。 他朝着叶千秋躬了躬身,泪流满面,颤声道:“多谢前辈,解了我多年心头之患。” 叶千秋摆了摆手,道:“行了,多的就别说了。” “好好睡一觉吧,人呐,别自己跟自己太较劲了。” “想开点。” 叶千秋将田晋中推进了里屋,把他放到了床上,然后走了出去。 田晋中看着叶千秋离去的背影,那泪珠是不停的顺着眼角往下落着,眼皮子也在不停的往下耷拉着。 这么多年了,他的心病,终于除了。 没过了多久,屋里传来了田晋中的呼噜声。 那叫一个响亮。 站在院子门口的叶千秋也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叶千秋对面还站着一个身着深蓝道袍的年轻道人。 这年轻道人是张之维的弟子,荣山。 荣山听着院子里传来的呼噜声,还满脸的疑惑。 “叶前辈,这是?” 叶千秋笑了笑,道:“是你田师叔,他睡着了。” 荣山一听,登时一愣,随即是满脸的震惊。 “田师叔睡着了?” “这也太……” 荣山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了,今日他先是知道了师父返老还童,实在是把他高兴坏了。 现在,又得知几十年不睡觉的田师叔,终于睡觉了。 荣山的心情是无比的激动。 荣山知道,这两年一直都是叶千秋在给田师叔扎针调理身体。 这田师叔能入睡,一定是叶千秋的功劳。 荣山朝着叶千秋深深一躬,道:“叶前辈,您真是神医,荣山服了。” “我这就去告诉师父,让他也听听这个好消息。” 叶千秋摆了摆手,笑道:“不用了,我正好有事要去找你师父,你就在这里守着你田师叔吧,他可能要睡很长时间,你告诉其他人别来打扰他就行。” 荣山闻言,高兴的应下了。 …… 龙虎山后山,竹林之中。 叶千秋和张之维坐在桌前,桌上摆放着一个香炉,还有热气腾腾的茶水。 张之维道:“老田睡下了?” 叶千秋点了点头,道:“睡下了。” 张之维叹息道:“老田这辈子,不容易啊。” “怀义这小子,在这件事儿上,的确是害了老田。” 叶千秋和张之维说过关于通天谷的事情,所以,张之维对田晋中的秘密也清楚。 “长生大道,哪里是那么好寻的。” “这帮人,既无知,又无畏。” 叶千秋淡淡说道。 张之维微微颔首,道:“这事儿就算过去了,龚庆说,全性的人挖了怀义的尸体。” “虽然龚庆被拿下了,但全性的其他人,可能会对楚岚那孩子不利。” “所以,我想是不是趁着这次天下武道大会的机会,让楚岚那孩子也来参加一下,我也好关照关照他。” “毕竟,他是怀义的孙子。” 叶千秋笑道:“你要护着张怀义的孙子,我没意见。” “不过,这些年来,一直都是徐四在暗中保护那小子,这事儿,你让徐四他们做更合适一点。” 张之维点头道:“行,离五月初五也就两个月的时间了。” “你看还有什么要准备的没有。” 叶千秋道:“各家各派的都通知到了吧,确定能来的能有多少家?” 张之维道:“加起来三十多家是有的。” 叶千秋喝了一口茶,道:“行,这事儿你让焕金、富国他们先办着。” “全性的事情,还得注意一下。” “上了龙虎山,来参加武道会,就都是客人。” “其他门派的人,要是在武道会期间和全性的人在龙虎山起了摩擦,那就是不给你我面子。” “这话你得提前通知到那帮人。” 张之维闻言,微微颔首,道:“行,我知道了,我这就打电话给他们。” 这时,只听得那边林子里传来了冯宝宝的声音。 “师父,师父,不好嘞,不好嘞……” “张灵玉的姘头找上门来喽。” “说是要给张灵玉生猴子!” 第12章 天生媚骨,五月初五 冯宝宝犹如一阵风似的从竹林的那一端溜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尾巴,不是旁人,正是叶朵儿。 十年过去了,冯宝宝的模样没什么变化,还是那般模样。 在龙虎山,谁也知道冯宝宝是叶千秋的徒弟。 叶千秋青春永驻,妙法惊人,是异人界的老前辈。 冯宝宝作为叶千秋的徒弟,能青春永驻,在众人眼中也成了顺其自然的事情。 没有人会怀疑冯宝宝的身份有什么异样的地方。 叶朵儿倒是长大了一些,变成和冯宝宝一样的大姑娘了,眼中的绿意也已经只剩下一丁点,若是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来了。 叶千秋在叶朵儿体内种下的血气道种经过十年的成长,已经将叶朵儿脏腑之内的原始蛊给消除的差不多了。 只剩下最后一些残余的蛊毒尚未完全清理完毕,不过按照叶千秋的估计,最多半年,迟则一年,叶朵儿体内的蛊毒就能完全清理干净。 除了叶朵儿之外,叶千秋收养的那八个蛊童体内的蛊毒,都已经祛除的差不多了。 不过,他们和正常人比起来,还是比较孤僻,也就是叶朵儿这些年跟着冯宝宝到处乱窜,已经基本上恢复的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 但是心里的创伤想要消失,那是一件不太可能的事情。 除非有一天将他们脑海当中关于曾经在药仙教的那些记忆全部消除。 冯宝宝的嗓门不小,这些年在龙虎山,冯宝宝混的是风生水起,如鱼得水。 就从徐四那里学来的几招不三不四的招式,让冯宝宝运用的是炉火纯青。 天师府的弟子,没一个敢惹冯大魔王的。 冯宝宝的实力高的离谱,完全是吊打天师府的弟子,就连张之维的那些亲传徒弟都没一个是她对手的。 更别提张之维的那些徒孙了。 张灵玉作为老天师的关门弟子,动不动就被冯宝宝拿着铁锹给挖坑埋了。 久而久之,冯宝宝成了天师府的头号大魔王。 天师府的弟子也不敢去和老天师告状,除了显得自己无能,丢人现眼之外,他们也知道老天师不会管他们这些小辈的破事儿。 当然,冯宝宝整人也是有分寸的,这一点拿捏的很好。 不然,叶千秋早收拾她了。 叶千秋蹙了蹙眉,道:“宝儿,不是让你跟着灵玉下山去找徐四见张楚岚了吗?” “什么时候回来的?” 半个月前,叶千秋就从徐翔那里知道了张怀义的尸体被全性的人盗走的事情,所以,便派了张灵玉和冯宝宝一起下山去津门找徐四。 主要就是让他们把张楚岚给带来参加天下武道大会。 毕竟,这小子也算是个人才,况且这小子的身上还藏着一个不小的秘密。 当年,他让徐翔测试了张楚岚和张怀义是否有血缘关系,得到的答案是惊人的。 张楚岚和张怀义,没有血缘关系。 也就是说,这两人不是亲爷孙俩。 而且,当年他将神灵明交给张楚岚的时候,在张楚岚的身上感觉到过和无根生相同的气息。 这种气息,是来自灵魂上的似曾相识。 这些年来,叶千秋一直在安排徐翔父子暗中寻找张楚岚父亲张予德的下落。 当年张怀义一死,张予德就失踪了,连儿子也不管了,这其中定然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 当然,叶千秋也不是非要查明这其中的缘由不成。 只是想知道一下无根生这家伙到底死没死,这家伙和冯宝宝到底什么关系,这个是叶千秋比较关心的。 冯宝宝是他的徒弟,有些事,他自然是想弄明白的。 按照叶千秋对这家伙的了解,无根生可不是那么容易死的人。 “师父,你不应该关注是谁要给张灵玉生猴子吗?” 冯宝宝朝着叶千秋身边凑了过来,从兜里给叶千秋掏了两颗大白兔奶糖,又给了一旁的张之维两颗。 闹的张之维是哭笑不得。 叶千秋瞪了她一眼,剥开糖衣吃了,朝着一旁的叶朵儿问道:“朵儿,你来说。” 叶朵儿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看起来是个十分冷漠的女孩子。 “宝儿姐是早上回来的,跟她一起回来的还有灵玉师兄,不过,就在半个小时前,山上突然来了个长的很漂亮的女人,指名道姓的要找灵玉师兄。” “灵玉师兄一见她,两人就打起来了。” “那女人抱着灵玉师兄又啃又摸的。” “然后,宝儿姐就带着我来通禀师父和老天师了。” 叶千秋闻言,微微颔首,道:“嗯,知道了。” “那他们现在人在哪儿?” 冯宝宝在一旁道:“前面围观滴人儿太多喽,张灵玉正带着他的那姘头朝着后山这边儿跑嘞,估计一会儿就到了。” 张之维在一旁笑眯眯的吃着大白兔奶糖,也不多说。 这时,只听得竹林的那头传来了张灵玉的声音。 两道人影在竹林之中扭打着,惊起一片飞鸟。 “夏禾!你还有完没完!” “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你杀啊!你杀啊!” “你这个负心汉!” “我倒想看看你能不能下了这个狠手!” “啊啊啊!别逼我!” “嗯……不愧是我看中的小男人,连生气都这么有男人味,来,香一个。” “乖,姐姐会好好爱你的哦……” 嘭! 下一刻,一道身形直接从竹林之中被打飞出来,落在了叶千秋和张之维的前方。 冯宝宝和叶朵儿都是瞪着一双大眼睛,呆呆的看着趴在地上吃土的那道身形。 这时,张灵玉从竹林里灰头土脸的跑了出来,当他看到叶千秋、张之维后,登时一愣。 随即,他脸上立马泛起了尴尬之色。 不过,他的目光在张之维的脸上扫来扫去,总觉得年轻的张之维令他感觉到莫名的熟悉。 片刻后,张灵玉方才反应过来,脸上满是震惊之色,他有些不敢相信的朝着叶千秋问道:“叶前辈……这……这是我师父?” 叶千秋笑着点了点头。 张之维笑道:“怎么?不认得为师了?” 张灵玉一听,当即朝着叶千秋和张之维躬身,然后问道:“师父,您怎么变年轻了?” 张之维笑道:“闭关了五年,悟通了一些道理,自然有所突破。” 张灵玉不禁赞叹道:“师父,这真是太令人惊讶了。” 这时,趴在地上吃土的那道曼妙身形抬起头来,气呼呼说道:“张灵玉,你个臭道士,你还真打啊!” 张灵玉一听这声音,立马朝着张之维跪下,一脸沉痛悔过的模样。 “师父,弟子犯了大错,请求师父责罚!” 张之维笑眯眯的看着张灵玉,道:“你犯了何错?” 张灵玉看了一眼在他身旁趴着的那道身影,缓缓说道:“弟子……弟子……” 张灵玉结巴了半天,也没说出后面的话来。 这时,只见那趴在地上的曼妙身形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土,朝着张之维拱拱手,道:“想不到老天师竟然这般年轻。” “全性夏禾,见过老天师。” 张之维微微颔首,不动声色。 夏禾朝着张之维说道:“老天师,我和张灵玉有了肌肤之亲,夫妻之实。” “您要打要罚,也该罚我,是我勾引了他。” 张灵玉闻言,在一旁喝道:“夏禾,这里是龙虎山天师府,不是你胡闹的地方。” “你还不赶紧走!” 夏禾淡淡一笑,道:“走?” “我既然敢光明正大的来,就不怕天师府的人把我怎么样了。” 张之维看着夏禾,淡淡说道:“灵玉和你的事情,我是知道的。” “你们要是处着合适,就处处看,不合适也就算了。” “当然,我们天师府是不会让你一个女孩子吃亏的。” 夏禾一听,笑道:“老天师就是老天师,夏禾佩服。” “既然有您老人家这句话,那我可就放心多了。” “张灵玉,老天师的话,你可听见了?” 夏禾朝着张灵玉看去。 张灵玉一脸冷漠的说道:“夏禾,我和你过去的那点事儿,已经都过去了。” “我们不合适!” “我们不能在一起!” 夏禾道:“为什么!” “你要把话给我说清楚,今天就当着老天师的面,说个清楚!” “你敢看着我的眼睛,对我大声说,你不喜欢我吗!” 张灵玉“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气呼呼的朝着夏禾看去。 二人四目相对,针尖对麦芒。 一时间,谁也不说话。 气氛有些莫名的诡异。 就在这时。 冯宝宝站起身来,朝着两个人探头探脑的说道:“你们两锅,快亲到一起了撒。” “张灵玉,你滴姘头是狐狸精转世,这辈子算是缠上你喽。” “你没得救喽。” 冯宝宝一脸无辜的说道。 张灵玉一听,气的抓心挠肝,但是又拿冯宝宝没有任何办法。 这些年,他被冯宝宝收拾的太惨了,冯宝宝光挖坑埋他,就埋了不下二十次。 夏禾朝着冯宝宝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狐狸精转世?” 冯宝宝道:“不是我说的撒,是山道上算卦滴那锅和尚说滴。” “他说了,你上辈子是狐狸精,男人见了你,都会走不动道。” 夏禾闻言,咯吱咯吱的笑了起来。 冯宝宝扭头看着叶千秋,问道:“师父,你咋锅不说话嘞?” “你不是也会算命的撒?” “你给张灵玉的姘头算一算,看她是不是狐狸精转世。” 叶千秋听了,不禁摇头失笑,道:“行了,宝儿,你带着朵儿先回去。” 冯宝宝闻言,倒也听话,点了点头,朝着一旁的叶朵儿叫道:“朵儿,走了撒。” 冯宝宝带着叶朵儿走了。 叶千秋朝着张灵玉和夏禾看去。 别说,这两人还真有夫妻相。 夏禾看着叶千秋,眼中泛起了强烈的精光。 她刚刚就已经感觉到了来自叶千秋身上那强烈无比的阳气。 现在,这种阳气更是让她感觉到无比强盛。 “您是?” 夏禾不自觉的就用上了敬语。 “贫道叶千秋。” 叶千秋平淡的回了一句。 夏禾一脸的惊讶,道:“您就是传说中的铁面阎罗?” “早就听闻您的大名,听闻五月初五在龙虎山召开的天下武道大会,就是您召集举办的。” “您也邀请了我们全性的人参加,对吧。” 叶千秋看着这个夏禾。 倒是觉得这个女人有些意思。 在全性之中,有四张狂的说法。 酒是穿肠毒药,色是刮骨钢刀,财是下山猛虎,气是惹祸根苗。 这四个人就是穿肠毒窦梅,祸根苗沈冲,雷烟炮高宁,刮骨刀夏禾。 夏禾是先天异人,能操控别人的色欲。 她从不亲手杀人,但她的对手最终都被自己的欲望淹没,沦为废人。 她天生就会让男人痴迷自己,自己也无法控制。 张灵玉和夏禾的事情,他和张之维都是知道的。 五年前,张之维还没有闭关的时候,派张灵玉下山历练。 张灵玉在那一次下山历练之时和夏禾有了关系。 本来,在那次回山之后,张灵玉是要修行阳雷的,但因为被破了童子身,只好转而修行阴雷。 从那之后,张灵玉就变了。 他认为自己不纯洁了,被玷污了,不再完美了。 直到今天,还转不过这个弯儿来。 “没错,既然是天下武道大会,自然不能少了全性。” 叶千秋淡淡说道。 “您不觉得我们全性的人是妖人吗?” 夏禾目光灼灼的看着叶千秋。 叶千秋却是微微一笑,道:“你有病。” 夏禾面色一滞,道:“前辈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有病的意思。” “你天生媚骨,这也是一种病。” “有病就得治。” “如果你愿意相信我,我可以给你治一治。” 叶千秋一脸平静的说道。 夏禾彻底愣住了。 她看着叶千秋那一脸认真的样子,竟然鬼使神差的点了一下头。 旋即,她反应过来,一脸凝重的看着叶千秋。 从前都是她魅惑别人,但是,今天她却是不由自主的陷入了叶千秋的节奏当中。 这就是异人界传说之中的人物吗? 果然厉害! 夏禾的心里,不禁升起一股深深的忌惮之意。 她这次上龙虎山,一来是为了找张灵玉,二来是为了来和他们的代掌门龚庆商议关于全性之人上龙虎山的具体事宜。 本来她和龚庆约好的是中午见面。 但是时间都已经过了,她还没有等到龚庆。 所以,她便直接利用张灵玉和她之间的事儿在天师府的前殿闹了一场。 就是想告诉龚庆她来了。 可是,眼下她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几乎天师府的弟子都知道她在和张灵玉在前面闹事,但她依旧没看到龚庆的身形。 这让她意识到,龚庆有可能出事了。 尤其是,当她看到年轻的张之维和这深不可测的叶千秋之后,她便更加肯定了这个想法。 面对这么恐怖的叶千秋,龚庆那小子肯定是露出马脚了。 夏禾心里思绪飞速旋转,在想着如何脱身。 但是,她又想到了叶千秋说的那两句话。 难道,他真的有办法让自己的这副媚相可控? 没有人真正了解过她的内心。 其实,她并不想成为人人口中厌恶的刮骨刀。 但是,她身体的状况,并非是她能控制的。 这些年来,她承受的非议太多了。 普通人的人心之恶,其实一点都不比那些所谓的恶人差半分。 不过,夏禾还是将这个蠢蠢欲动的想法给压制下来了。 面对深不可测的夏禾,平生第一次有了一种恐惧的感觉。 面对这样的人物,她一点把握都没有。 她感觉到在叶千秋那平静无比的眼中,仿佛已经将她的一切都给看的明明白白。 这种被人看透的感觉,实在是太可怕了。 尤其是对于她这样的人来说,更是非常恐怖。 “夏禾多谢叶前辈的好意,但今日就算了吧。” 夏禾强忍住心头的那道念头,朝着朝着叶千秋说道。 叶千秋闻言,笑了笑,没说什么。 夏禾朝着叶千秋和张之维躬躬身,道:“二位前辈,晚辈无礼之处,还请二位前辈多多包涵。” 说着,夏禾又看向一旁的张灵玉,道:“张灵玉,你想摆脱我,也不是不可以,你要是能在天下武道会上当着全异人界的面打败我夏禾。” “我夏禾从今往后定然不会再纠缠你半分!” “不过,若是你拜在我夏禾的手中。” “你就得老老实实的和我拜堂成亲,你敢和我打这个赌吗?” 张灵玉闻言,双手紧握,不发一言。 张之维在一旁不停的摇头。 他这个小徒弟啊,什么都好,就是太过在意一些表象外在的东西了。 叶千秋在一旁笑道:“行了,夏禾,你去吧,这事儿,我替灵玉应下了。” 张灵玉一听,登时一愣,想说什么,却是说不出口来。 一旁的夏禾见状,朝着叶千秋再拱拱手,然后大步流星的朝着山下去了。 待夏禾走了,张灵玉看着叶千秋,欲哭无泪,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 叶千秋笑道:“灵玉,你好歹也是个男人,就不能痛快点?” “喜欢一个人又不丢人,即便她是妖女也好,妖婆也罢,你总得正视自己的内心。” “如果一个人连自己的内心都不敢正视,那无论修炼什么样的法门,都必定是阴暗不堪的。” “行了,我和你师父还有要事商量,你去吧。” “和夏禾的事情,就这么定了。” 张灵玉看了一眼张之维。 张之维摆了摆手,道:“去吧,这事儿都听叶前辈的。” 张灵玉朝着二人躬身,然后闷闷不乐的离开了。 叶千秋见状,不禁摇头失笑,道:“年轻真好啊。” 张之维道:“是啊,年轻真好。” 二人相视一眼,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他们的外表虽然年轻,但是心态却是再也回不到年轻的时候了。 …… 转眼间,两个月时间就过去了。 五月初五,龙虎山上风和日丽,清风微拂。 一大票异人正在顺着龙虎山的山道,朝着龙虎山的后山行去。 这些异人有的年轻,有的年老。 有道士,有和尚,有壮汉,有小孩,有身着苗族服饰的苗女,有身材曼妙的妙龄女郎。 还有西装革履的精英人士。 此时,只见一个身着棕色制服,十七八岁的大男孩身旁跟着两个身材高大,大概三十多岁的男子出现在了山道之上。 那大男孩朝着高耸入云的龙虎山看去,神色坚毅道:“龙虎山,终于到了!” 这时,冯宝宝带着叶朵儿从山道之上跑来,朝着山道一旁的大男孩招手道:“徐三儿、徐四、龟儿子,你们可算来喽!” “我在这儿等你们好久了撒!” 大男孩看着冯宝宝,顿时面色一变,就要掉头往山下走。 冯宝宝早已经穿梭过人群,一把抓住了大男孩的衣服。 “张楚岚,你个龟儿子,为啥子见咯我就要跑撒!” 张楚岚硬生生的挤出一张笑脸来,朝着冯宝宝道:“宝儿姐,您说的哪里话,我哪儿敢跑啊,我这是要转身看看风景。” 冯宝宝道:“放心,我不会伤害你滴,最多是挖个坑,把你埋上个十天八天滴。” “我师父说喽,像我们这些炼炁滴人,要经常和大自然亲近亲近撒。” “在土坑里修炼,对身体是有好处滴。” “你说是不是撒,徐三儿?” 冯宝宝朝着一旁戴着眼镜的徐三儿说道。 徐三儿也是徐翔的儿子,这一趟是奉命带着张楚岚到龙虎山参加天下武道大会。 徐三儿笑了笑,道:“好了,宝宝,别吓楚岚了。” “时间不早了,我们该早点上去了。” …… 龙虎山,后山。 叶千秋和张之维站在山巅,看着那正朝着山上陆续赶来的各路异人,脸上都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看来这一场武道会,注定是要精彩万分了。” 张之维从旁说道。 叶千秋道:“造了十年的势,异人界中,不知有多少人,想要得到那十八部功法和那一卷《天眷神藏》。” “这一次,公司的董事也会藏匿在这波人里,上次我在京城给他们上了一课,恐怕他们心里还是很不服气的。” 张之维道:“来就来吧,异人界可是好久没这么热闹了。” 叶千秋负手道:“走吧,我们也该入场了。” 第13章 叶门十绝,武道大会 龙虎山的后山之上,有一片宽阔的大道场,平日里是没人来的,一般只会在正一道举办罗天大醮时用来当做庆祝的场地。 今日之天下武道会,就在这里举行,这座场地能够同时容纳五千人。 就是华夏异人界的异人今日全部都到了龙虎山,也都能挤得下。 这时,场地之中,已经坐满了人,一眼望去,这场地里的人最起码也在三千人往上。 冯宝宝拉着叶朵儿坐在东边的看台上。 后边还坐着八个年轻男女,这八个年轻男女个个身着道袍,面容冷峻,虽然面容不太相似,但都非常神似。 这八个年轻男女便是叶千秋的那八个徒弟。 这时,冯宝宝朝着一旁的徐四说道:“徐四,狗娃子咋锅没来撒?” 徐四双臂环抱,道:“老爷子迟一点到,他在津门还有些事没办完。” 冯宝宝点了点头,又朝着一旁的张楚岚问道:“张楚岚,你离我那么远做撒子,坐过来我这边儿来,我有话问你撒。” 张楚岚探着脑袋,一脸的戒备,道:“宝儿姐,我还是就坐在这里吧。” “距离产生美。” “我发现在我这个位置,从这个角度看宝儿姐,宝儿姐的颜值简直达到了一个巅峰水准。” 冯宝宝身旁的叶朵儿冷冰冰的说道:“宝儿姐,这个家伙撒谎。” “他刚刚心跳加速,呼吸急促,眼神飘忽,明显是在忽悠你。” 冯宝宝两只手捏在一起,发出了“咯吱咯吱”的脆响。 “张楚岚,你个龟儿子,你骗我!” 张楚岚见状,登时面色大变,连忙摆手道:“宝儿姐,宝儿姐,我是真心的,绝对是发自真心的。”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从张楚岚的身后响起。 “这不是哪都通的各位吗?还真是巧啊,姐姐,我们就坐在这里吧。” “张楚岚,还记得我吗?” 说着,一道手臂揽在了张楚岚的肩上。 张楚岚扭过头去,只见见一对穿着时髦的年轻男女走了过来。 张楚岚当即便认出这俩人。 这二人是天下会的风星潼和风莎燕,他们是姐弟,他们的老爹是十佬之一的风正豪。 张楚岚满脸堆笑,道:“来了,风老弟。” 风星潼哈哈一笑,道:“张楚岚,咱们果然投缘。” “你看我姐姐怎么样,你真的不考虑一下?” “我可是早就准备好做你小舅子了。” 张楚岚瞅了一眼一旁站着的那风莎燕,脸上露出尴尬的笑意。 “哈哈,这事儿,咱们就别提了。” 风星潼也适可而止,朝着徐三、徐四打个招呼。 当看到在徐四的右手边坐着的叶朵儿和冯宝宝,和二人身后的那八个人时,脸上登时泛起惊讶之色。 “这不是叶门十绝吗?” 风星潼小声和一旁的张楚岚说道:“楚岚,你和叶门十绝很熟吗?” “怎么你们都坐一起了。” 张楚岚挠了挠头,一头雾水,道:“什么叶门十绝?” 风星潼朝着冯宝宝和叶朵儿那边努努嘴,道:“叶门十绝你都不知道?” “就是她们呀!” “异人界第一人叶千秋叶老前辈座下有十位亲传弟子,大徒弟冯宝宝,号称天绝。” “二徒弟叶朵儿,号称地绝。” “三徒弟叶休,号称风绝。” “四徒弟叶生,号称冰绝。” “五徒弟叶伤,号称金绝。” “六徒弟叶杜,号称魂绝。” “七徒弟叶景,号称杀绝。” “八徒弟叶四,号称血绝。” “九徒弟叶惊,号称火绝。” “十徒弟叶开,号称水绝。” “那个,就那个带鸭舌帽的小姐姐,便是叶门十绝之首冯宝宝。” 张楚岚一脸懵逼的样子,啥玩意儿? 冯宝宝那个暴力女竟然还有这么威风霸气的外号。 “天绝”,我滴个乖乖。 张楚岚的心里那叫一个胆颤心惊,他可从来没听说过这些。 “楚岚,我告诉你啊。” “这次参加天下武道会的各家各派弟子,冯宝宝可是冠军的有力争夺者。” “听说她那一身武学造诣已经臻至化境,深得叶老前辈的真传。” “叶门的功法在异人界可是出了名的厉害。” “单单就说修炼这叶门的功法能让人青春永驻,容颜不老,就不知羡煞了多少人。” “要不是,这一次叶门只派冯宝宝一人出战,恐怕叶门十绝在这场武道会之中,将占据一个很高的名次。” “听说,这次天下武道大会最开始筹办就是由叶老前辈提出来的。” “武道会的冠军奖励,也是由叶老前辈拿出来的一卷天书。” “传闻,只要能修习了这卷天书,便有机会问道长生。” 风星潼在张楚岚耳边说着,张楚岚不禁暗暗点头。 十年前,他还小的时候,冯宝宝便就是这副模样,十年过去了。 他都长大了,冯宝宝还是这副模样。 看来叶门的功法的确是神奇无比。 叶老前辈,便是当年那位将神灵明打入他体内的那个前辈吗? 这十年来,他可是经历了不少事情。 自从爷爷死后,他爹也失踪了,他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儿。 这些年,他一直想要查清楚,为什么他爹会突然失踪,为什么他爷爷会平白无故的死了。 以前,他没有接触到异人界,自然没有机会起打听查明这些消息。 但是,现在他成功的走进了这异人的世界。 而且,还来到了他爷爷当年修行了多年的龙虎山天师府。 准确的来说,他张楚岚算是天师府流落在外的血脉。 他修炼的金光咒和雷法,也都是天师府的功法。 听说爷爷和天师府的老天师当年是师兄弟,所以,他便想着这次来参加天下武道大会,要找机会和老天师问一问关于他爷爷的事情。 张楚岚脑海之中思绪良多。 风星潼还在一旁不停的说着,一边说,还一边用手指向了其他方向的看台。 “除了冯宝宝和之外,还有不少冠军的有力争夺者,像那个家伙,别看他和德云社出来的一样,是个笑面虎,但本事可是不俗。” “还有那边那个妹子叫白式雪,财迷一个你,要是碰上她,说不定能用钱买通她。” “那个是枳瑾花,能力先不提,脑袋是很好用。” “当然,你要想从选拔之中脱颖而出,最大的障碍还是那边的那两个家伙,武侯后裔诸葛青,天师府高功张灵玉。” “这俩人可是厉害的很。” “听说这两人的本事不在冯宝宝之下。” “当然,你还需要关心一下全性的那帮人。” “这次武道会,全性的那帮人也在受邀之列,他们可都不是省油的灯,而且据说这次全性参加武道会的人还不少,就连刮骨刀夏禾这种厉害角色也来了。” “刚才我提过的那些人可都是棘手的家伙,你可要小心了。” 张楚岚微微颔首,笑道:“多谢风老弟给我介绍了这么多厉害的人物。” 风星潼摸了摸脑袋,哈哈一笑,道:“当然,你也不差嘛,要不然我爸能想着让你当女婿吗?” “现在的异人界可都传开了,你张楚岚从没进过龙虎山的山门,却精通金光咒甚至雷法,而且是当年炁体源流使用者的后代。” “大家都想会会你啊。” “所以,你可要做好准备哦。” 张楚岚一听,朝着场中看台上的那密密麻麻的人头看去,顿时觉得有些头大。 这么多人,他能顺利通过选拔赛吗? 这时,只见场地中央,突然有两道身形从天而降。 这两道身形的出现,顿时引得看台四周的人惊讶不已,当看清楚了那两人的面容之后。 一个个都小声呼道:“是老天师和叶老前辈到了!” “听说,老天师闭关五年,悟透了生命奥秘,参悟了道之法门,得以血脉重塑,返老还童。” “今日一见,果然不是虚言!” “老天师果然变年轻了!” “什么!居然能返老还童?” “世上竟然真有这么神奇的事情吗!”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这两位的相貌看起来都年轻的很呐,他们二位到底哪个才是老天师,哪个才是叶老前辈?” “你们看,那个身着灰色道袍的就是老天师,身着青衫的便是叶老前辈了。” 一时间,场中纷纷扰扰,各种议论之声不绝于耳。 这时,只见站在场中的张之维抬了抬手,往下压了压。 看台上的声音渐渐变小,然后消弭。 数千人齐聚的大会场之中,一时间变得安静无比。 “让各位久等了,这次武道大会算是我们异人界近百年来,从未有过的盛事。” “此次武道大会由叶前辈牵头,十佬和公司董事共同参与。” “这次武道大会止在让我们这些炼炁之人交流炼炁之法,共同促进异人界的蓬勃发展。” “今日参会的都是各家各派的精锐弟子。” “我已经感受到了大家伙的热情。” “现在,就请各家各派的参会的弟子到场中来,依次抽签。” “待抽签结束之后,再安排正式比赛。” 广场虽然大,但是张之维的声音却是能清清楚楚的传到每个人的耳中。 随着张之维话音一落,两名天师府的弟子已经将一个大红箱子搬到了一旁的台子上。 张之维和叶千秋相视一眼,然后从场中飞到西边的看台之上。 西边的看台基本上没什么人,能在西边坐着的都是异人界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比如说是十佬,还有各家各派的一些长辈。 叶千秋和张之维一上来,众人便纷纷起身,朝着二人见礼。 陆瑾哈哈大笑的走了过来。 “好你个老张,要不是你提前知会了我们一声,我们这乍一见面,还真不认你了。” “你还真返老还童了。” “这可真是羡煞旁人啊!” “我们这些老家伙,已经是被你给远远的甩在身后了。” 张之维淡淡一笑,道:“只要大家伙努把力,还都是有机会的嘛。” 这时,关石花从那边跑了过来,满脸笑意的和叶千秋说道:“叶前辈,总算又见面了。” “这一别十年,当年您可是答应我说是要去东北转一转的。” “这些年,我怕您忙,也不敢打扰您。” “现在终于又见到前辈了,一定要和前辈敲定个时日,请前辈到我们东北走一走,坐坐客。” “不然,我这心里总是没着没落的。” 叶千秋闻言,微微一笑,道:“小关,不用客气,先坐,有什么话咱们能慢慢说。” 说着,叶千秋和张之维坐在了身旁的石台上。 众人见状,也纷纷落座。 坐在更上边一些的王蔼、吕慈、风正豪等人看着张之维乌黑的头发,脸上都是神色莫名。 别看他们都是十佬成员。 但是和张之维比起来,那就叫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更别说在张之维的上边儿还有一个更加深不可测的叶千秋。 他们都明白,张之维能有今天的造化,和叶千秋的关系大了去了。 从前的张之维实力恐怖归恐怖,但还没到可以成为传说的地步。 但是,如今的张之维已经返老还童,单凭这一点,他就已经成为了异人界活着的传说。 古往今来,能走到这一步的,太少太少了。 无论是十佬,还是其他各家各派的掌门心里都有一个信念,那就是一定要在这次天下武道大会上,夺得好名次。 叶千秋的那十八部功法和一部天书,注定将会引起异人界的重大变革。 就在各家各派的师长摩拳擦掌的时候。 场中,各家各派参加大会比赛的弟子们也已经完成了抽签。 这时,叶千秋站起来,朗声道:“诸位,既然抽签已经完成,那我就宣布一下这次武道会的规则。” “你们手上的纸条上,天干代表着你们进场的顺序。” “天干下面动物相同的人需要一起进场。” “每一只动物有四只,也就是说每一次进场的会有四个人。” “而能成功通过选拔赛的只有一个人。” “也就是说,进场的四人之中,最终只能有一个胜出者!” “失去意识或主动认输者淘汰!” “伤人性命者淘汰并且严惩不贷!” “下面,我宣布,天下武道大会正式开始!” 随着叶千秋话音的落下,场中有龙虎山的弟子出现,在场中挥舞着令旗,高声喊道:“下面有请第一组选手甲字号选手入场!” 叶千秋坐了下来,给一旁的张之维指了指东边的看台,道:“看见了吧,那个在宝儿左手边坐着的就是张楚岚。” 张之维顺着叶千秋指着的方向看去,眼睛一眯,微微颔首,道:“长得倒是蛮端正的。” “就是不知道修为怎么样。” 叶千秋道:“应该不算差,不过也别抱太高的期望,毕竟这些年都是放养的。” 张之维笑道:“那就拭目以待吧。” “哦,对了,前辈是打算在比武结束之后,再和各家各派的人交换功法吗?” 叶千秋道:“今天来的人虽然不算少,但速度快一点,想必一天时间也足够了。” 张之维点了点头,道:“那行,我让焕金去准备。” 这时,叶千秋的目光朝着场中一看。 第一场已经结束了。 胜出者,冯宝宝。 从开始比武到结束比武,冯宝宝只用了不到五秒的时间。 已经将其他三人全部打晕在地,表现出了强大的掌控力。 此时,场地四周雅雀无声。 在比武开始之前,几乎没有人想到比武会结束的这么快。 “这就是叶门十绝之首,“天绝”冯宝宝的实力吗!” “果然恐怖!” “那快到了极点的身法,简直令人防不胜防!” “最关键的是,她击倒那三人,好像就出了一拳!” “错,不是一拳,是三拳,只不过是她的拳速太快,力道太猛,让人们在视觉上产生了错觉,误以为她只出了一拳。” “天津卫小桃园儿,这三个人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一起拜师一起被逐出师门,这三人联手的功夫十分难缠,没想到他们居然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就直接被ko了。” “这才是真正的冠军之相。” 在短暂的寂静之后,场地周围的看台之上,不停的惊呼声响起。 有人还在不停的分析着这一场快速结束的比武。 大多数人的目光集中在冯宝宝的身上,有不解、有惊叹、有佩服、有凝重、有忌惮。 冯宝宝丝毫都不在意旁人的目光,她双手插在裤兜儿里,往东边的看台上一跃,一跃就是数十丈,轻轻松松的坐回了原位。 张楚岚见状,默默的吞了一口口水。 叶千秋坐在看台上,津津有味的看着比赛。 第一场结束的过快,第二场倒是没那么快。 四个人在场地里你来我往的,身形飘忽,拳掌齐出,打的是不亦乐乎。 叶千秋将这些参赛者使用出的招式一一看在眼里,顺便推演一下他们所施展出的这些功法全貌。 见一叶而知深秋,窥一斑而见全貌。 叶千秋以强大的神魂力量和分析能力在为融合百家之长做着准备。 一转眼的时间,一上午就过去了。 选拔赛也已经结束,最终决出二十七个参赛者进入了下一轮的淘汰赛。 就在这时,只听得场中突然有不少人欢呼起来。 只见那场地之中,冯宝宝又出现了。 第14章 交换功法,露出马脚 …… 冯宝宝一副轻松写意的模样,从看台上一跃而下,引得众人的欢呼。 看台上,刚刚醒来不久的天津卫小桃园儿三兄弟看着场地之中的冯宝宝瑟瑟发抖。 冯宝宝的变态,他们刚刚是体验过了,那叫一个快。 简直就和那风似的,不对,比风还要快。 嗖的那么一下,就把他们三个人给撂倒了。 只见冯宝宝站在场地中央,双手插兜,悠悠的唱着歌。 “二姐梳一个插花柳呀姐呀姐呀,插花柳呀那么哥呀哈里耶……” 这时一个打扮的很妖娆的瘦高个走进了场中,他看到冯宝宝没有一丝一毫的惧怕之意,反倒是吐槽道:“身为女性,一副不修边幅的模样,即便再强大,依旧不优秀!” 冯宝宝淡淡说道:“你是男滴,还是女滴?” 瘦高个抬手扶了扶眼镜,道:“自然是男滴。” 冯宝宝道:“我看你一点都不像撒,听徐四说,有些脑袋比较瓜滴男人很喜欢菊花。” “你喜欢菊花吗?” 瘦高个还打算说些什么。 下一刻,冯宝宝飞身而来,一个抬脚,便踹在了那瘦高个的脸上。 嘭! 这势大力沉的一脚,直接让瘦高个被踢飞出去老远。 当瘦高个从半空之中落下时,已经直接昏迷。 看台上的观众们起初一愣,随即便不停的欢呼起来。 “不愧是宝儿姐!” “这一脚真是牛^b啊。” “王二狗这家伙最大的失误就是和冯宝宝讲武德。” “冯宝宝实力又高,又不讲武德,要是后面碰上了这个主儿,那我们可就完蛋了。” “到底谁才能挡得住冯宝宝呢?” 叶千秋看着躺在地上的那个打扮比较妖娆的家伙,倒是多看了那家伙两眼。 那个家伙的名字他是知道的,这个家伙叫王二狗,参加本次大会的选手名单,他在提前三天就全部看过了。 能够有争冠军实力的,自然也就是那么几个。 但有一部分人,虽然不具备冠军之相,但他们的能力确实是挺有意思的。 就比如这个王二狗,他自创了一招叫流彩虹的招数,这种能力可以用炁影响别人的情绪。 也可以通过别人炁的颜色来作出分析对方的性格,从而感应到对方的弱点。 这种招数对于叶千秋这种层次的人来说自然是无用的。 但是对于一般人来说,却是有着极大的克制作用。 只要不是那种心志坚定之人,只要心里或多或少的有缺陷的,都有可能被这流彩虹影响。 这种单纯的能用炁来影响人情绪的法门,确实还是有些名堂的,所以,叶千秋对这个家伙多关注了一会儿。 可惜,这个王二狗运气不大好,淘汰赛直接碰到了冯宝宝。 冯宝宝一脚就把这个王二狗踹晕,在叶千秋的意料之中。 比赛进行的很快,时间自然也是溜的飞快。 转眼间,已经是日落黄昏了。 淘汰赛终于结束了。 二十七名进入淘汰赛的选手,最终有十四名选手进入了下一轮的晋级赛当中。 这其中比较特殊的一个人就是张楚岚。 这个家伙在选拔赛中打了一场,然后淘汰赛直接抽到了轮空的签,直接进入晋级赛。 由于这个家伙在第一轮的选拔赛之中是用非常不要脸的方式赢下了比赛,所以,这家伙被参加比赛的选手们纷纷鄙视不已,称其为不摇碧莲。 再加上这家伙运气好到爆炸,第二轮直接轮空,可谓是引得不少人羡慕嫉妒恨。 进入晋级赛的选手就意味着已经能够有机会抽到十八部顶级功法中的一部。 这些选手们为什么要来参加天下武道会。 除了要和天下间的异人们一较高低,增长一下见识之外,最大的原因就是想要得到在异人界传的神乎其神的十八部顶级功法和那一卷天书。 这十八部顶级功法堪称比八奇技还要强的十八种法门,被人称为十八奇书。 这可不是人们随便瞎传的,而是由十佬亲自透露出来的。 而武道大会的规则便是进入第三轮晋级赛的选手,可以在赛后在大会准备的奖励功法之中随机抽取一部功法,这其中就有这十八奇书。 当然,除了十八奇书之外,还会有其他各种各样的法门混迹其中。 但进入了晋级赛就有了抽取十八奇书的机会,这本身就已经是让很多人眼馋。 所以,众人才会对张楚岚这个家伙羡慕嫉妒恨。 张楚岚身上本来就已经有天师府的传承,还有八奇技之一的炁体源流,若是让他再得到十八部奇书中的一本,假以时日,这家伙肯定会成长为异人界的顶尖人物。 若是张楚岚是个人物也就罢了,但这家伙太不要脸了,在第一轮比赛当中靠耍诈才赢得了比赛,着实是不太能得到旁人的尊重。 淘汰赛结束,剩下的赛程会在明天继续。 有一部分人已经选择下山。 还有一些人留下来,准备观看明天的比赛。 而叶千秋趁着夜色,便开始邀请各家各派的掌门、长老前来参加他举办的晚宴。 说是晚宴,但具体的目的还是为了交换功法一事。 这事儿叶千秋准备了十年,也让这事儿在异人界流传了十年。 所以,今天来参加晚宴的人还真是不少。 除了十佬之外,还有其他各方门派,有名的没名的,大派小派,共计三十六派。 晚宴就设在后山的竹林里,一大早张之维就已经吩咐了赵焕金在准备。 到了晚上,这竹林周围已经都挂满了灯火。 即便是黑夜,也一样是灯火通明。 叶千秋和张之维坐在前方的主位之上,每个人的面前都摆放着一张桌子,人们坐的都是席子。 这一番布置,更具古风,特别是把晚宴的地址选在这竹林里,便更是别有一番风味。 这时,众人已经落座,只见叶千秋站起身来,朝着众人举杯,道:“诸位,今日之晚宴只有一个主题。” “这个主题便是叶某与诸位交换功法一事。” “想必诸位也已经是早有耳闻,知晓叶某意欲何为。” “只要肯与我叶某人交换功法的,我叶某人肯定不会让诸位吃亏。” “诸位,如果没有什么异议的话,那我们接下来就可以开始了。” 这时,只听得有一个浓眉大眼的中年人站了起来,朝着叶千秋拱拱手,然后说道:“叶前辈,我们交换功法也不是不可以。” “但我想知道,叶前辈拿到我们各家的功法之后,会不会将功法外传。” “如果叶前辈能答应不外传我们各家的功法,我们自然可以和前辈做这个买卖。” 叶千秋闻言,微微一笑,道:“这位仁兄提出的问题,想必也是在座的不少人的担忧。” “那好,我也可以明确的告诉诸位。” “请诸位放心,这功法交换之后,我绝对不会外传。” “不会让各家各派的绝学流传出去,影响各家各派的传承。” 关石花站起来,笑着说道:“叶前辈是前辈高人,他老人家自然是一言九鼎的人物。” “当年,他老人家纵横华夏,力战东洋鬼子,救了不知多少华夏百姓。” “他老人家肯定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诓骗我们这些小辈。” “这事儿,我东北仙家肯定是应下了。” “叶前辈,这是我东北仙家的请神上身的法门,请您收好了。” 说着,只见关石花离开桌前,走到叶千秋的前面,将那一卷书交给了叶千秋。 叶千秋笑了笑,拍了拍手。 叶朵儿和叶休从一旁的林子里走出,一人抱着一摞书走到了场地中央。 叶千秋示意二人将书卷放在场地中央的桌子上。 二人退了下去,叶千秋拂袖一招。 那十八部奇书顿时漫天飞舞,在场地中央的上空绕成了一个圆圈,不停的缓慢转动起来。 叶千秋信手一招,将其中一部书给拿到了手中,放在了关石花面前,道:“这部功法是我特意为你们东北仙家准备的。” “此功法唤作《易魂典》,分为上下两部,上部是强身,下部是炼神。” “下部功法可以交给你们的那些仙家修炼,修炼十载,便可小见功效。” “若是你们的后辈之中有出色的弟子也可以上下部同修,一旦修成之后,类似于拘灵遣将之类的法子,根本对你们起不了什么作用。” 关石花闻言,脸上浮现出大喜之色,她朝着叶千秋不停躬身道谢,道:“多谢叶前辈!” 叶千秋笑了笑,举了举手中关石花交给他的东北仙家的秘法副本,道:“大家互惠互利。” “不用客气。” 关石花拿了《易魂典》,满心欢喜,满面春风的坐了回去。 此时,坐在周围的众人见状,那叫一个心里痒痒。 眼看着关石花这就交换到了功法,他们也有些迫不及待了。 特别是一些小门小派的掌门人,那叫一个积极。 相比于大门派、大家族来说,他们祖上传承下来的功法,要不就是残缺的,要不就是成长性十分有限的。 他们当然想从叶千秋这里换到一门更加高级的功法。 于是,一个个的纷纷起身,朝着叶千秋拱手,道:“叶前辈,我们愿意交换功法。”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诸位稍安勿躁。” “请将各家功法放在各自的桌上即可。” “由我来一一查阅。” 叶千秋话音一落,站起身来的众人便又纷纷坐了下来,然后将已经准备好的法门典籍放在了桌前。 叶千秋抬手一招,无论相隔有多远,都能将这些书籍给全部招到他的桌前。 不过,他没有一下子全部拿来,而是一部一部的拿着,看完之后,进行估值,然后回以比之价值更高一些的功法。 如此一来,各家各派的人也不会吃亏,也不会出现高级的完整功法被残缺功法兑换去的事情。 叶千秋看书的速度很快,一目十行,主要是在记忆,他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能够在很短的时间内将一部功法看完,并判断出其中的优缺点。 不过由于前来赴宴的人还真不少,一共三十六家,除了张之维和已经拿到功法的关石花之外,还有三十四家。 叶千秋速度再快,等他将各家功法一一看完之后,将相应的功法传给各家之后也已经是快到凌晨。 不过,尽管是快到凌晨时分。 在席间的众人,依旧是喜气洋洋,一点都没有睡意。 他们都在不停翻阅着叶千秋交给他们的功法。 特别是一些小门小派的,相较于他们传承下来的功法,叶千秋交给他们的功法,明显要比他们交给叶千秋的那些功法更好。 这一点判断能力他们还是有的。 所以,这一场宴席办下来,是宾主尽欢,没有一个不高兴的。 大家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当然,有的人也有些遗憾。 若是自家传承的功法更为高明一些,那这一趟从叶千秋这里得到的功法那可就更加厉害了。 因为已经快到凌晨,明天一早大家还要观看接下来的武道大会。 所以,宴席就此结束。 这些人都被安排到了天师府的客房之中。 天师府传承千年,在异人界有着莫大的影响力,山上的地盘还是不小的。 即便是到了现在这样的和平年代,房产的数量也要远远超过一般人的想象。 送走了这帮人,叶千秋和张之维分开,回了他所居住的丹房之中。 今夜的收获的确是十分丰厚的,三十多家功法尽数收入囊中。 有了这些功法之后,他便可以融合百家之长,走出一条新路,借此化丹为婴。 叶千秋也没有睡觉,他打坐了半个小时候,便开始仔细钻研这各家各派的功法。 这一夜,龙虎山上,注定有很多人无眠。 …… 天师府某座院落的客房之中。 一脸沟壑的王蔼正在翻阅着他从叶千秋那里交换来的功法,这卷功法的确让王蔼动心。 这些年来,他一直觊觎八奇技,他的父亲曾与人擒拿过风正豪的爷爷风天养,经过严刑拷打,从风天养的口中得到了拘灵遣将。 拘灵遣将的确强大,但是比起他手中的这卷功法来,那就比较鸡肋了。 拘灵遣将源于巫觋之术,巫觋是一种沟通灵魂的手段。 拘灵遣将可以分为两部分,第一部分为拘灵,是请神之术,第二部分便是遣将。 拘灵遣将正对灵魂不分物种,而拘灵遣将的强在于拘遣两个字,不同于马仙的请神办事,拘灵遣将是强制的,强拘也强遣。 正因为有了拘灵遣将,这些年来,东北出马仙家的人才不大敢惹他们王家,而风正豪这个小辈,更只不过是王家的一条狗罢了。 拘灵遣将只是强在外部,如果没有灵,没有将,那也就比较废了,而这卷功法这事专注修行自身,算是炼体的一部功法。 他王蔼虽然老了,但是还没到了老眼昏花的地步,他可以肯定,如果王家有人能将这部功法修炼至大成境界,那王家兴盛指日可待。 但是,让王蔼担心的是,这样同等级的功法,今日不知道叶千秋换出去多少部。 就连武当这样的老牌道门教派今夜也参加了晚宴,从中分了一杯羹。 王蔼已经想到了,将来的异人界,一定会很热闹。 当这些功法的传承人成长起来之时,定然会有另一番龙争虎斗。 而王家如何在未来的局势之中占据主动,他必须现在就做些事情了。 他十分清楚,单单只凭借这部功法,可能不足以让王家在未来的局势之中更加主动,唯有将八奇技之中的其他法门给找到,将更多的强大法门聚集到王家。 王家的未来才会变得更加兴盛。 虽然八奇技未必比得过十八奇书,但炁体源流绝对是值得拥有的。 而现如今,便是最好的机会。 这次天下武道会,几乎异人界所有的门派都来参加了,而其他八奇技的拥有者有些也到了。 张怀义的那个孙子张楚岚,身上可是有着炁体源流。 他必须想办法得到炁体源流。 想到这里,王蔼的眼中闪过一抹寒光。 为了今天,他可是准备了整整十年。 自从当年得知叶千秋打算在天下武道会中邀请全性的人来参加之后,他就开始着手准备今日之事。 一切事成之后,所有人都会认为是全性的人做的,和他王家没有半毛钱关系。 想到这里,王蔼抬头看了看窗外的月色,时候不早了,也该出去布置一下接下来的行动了。 半个小时后。 王蔼的身形出现在了龙虎山半山腰的一处山林之中。 “你终于来了,我们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 有几道身形突然出现在了树林之中,隐没在黑暗之中。 王蔼淡淡说道:“准备了这么多年,怎么能放弃呢。” “你们的事情都办好了吗?” 有人回道:“放心,我们办事很小心,没有人会发现。” 王蔼道:“那就好,明天大会结束之后,会有一个庆祝晚宴,那个时候便是动手的最佳时机。” “我会给你们制造机会,将张之维、叶千秋这两个最大的隐患给拖住。” “总之,我唯一的要求就是抓住张楚岚,从他的身上得到炁体源流。” “至于其他的,你们随意。” 有人回道:“嘿嘿嘿,明晚事成之后见。” 话音落下,那几道身形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王蔼见状,也拄着拐杖离开了。 待众人离开之后。 一道身形从地底钻了出来,快速的朝着山上遁去。 …… 丹房之中。 叶千秋还在全神贯注的看着各家典籍。 这时,一道身形推门而入,是叶朵儿。 “是朵儿啊,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叶千秋没抬头,也能感觉到是叶朵儿的气息。 叶朵儿脆声说道:“师父,您让我看着王蔼,他果然露出了马脚。” 征集副本兼请假 这个副本快结束了,征集一下副本,武侠仙侠风的,最好别推太冷门的,冷门的基本没人看,诸天流副本不是作者不想写冷门的,主要是大多数付费读者不熟悉剧情根本不看,我倒是有不少选择,前面大唐还留个坑,但还是想听听大家的意见,比如说盗墓系列的,大家看不看,看的话q1,不看的q2,我做个摸底,现在这个追定的读者也不多,也就三百个左右,最近写的慢,一个是过年,一个是我已经滚去上班了,今天就不更了,让我恢复一口元气,把这个副本一口气干完。 第15章 性命双修,奇门术法 …… 丹房之中的香炉里烟气正袅袅而升,叶千秋将手中的书放下。 叶朵儿开始将她所听所闻一一告知叶千秋。 叶千秋闻言,道:“确定是全性的人?” 叶朵儿道:“没错,的确是全性的人,为首的是穿肠毒窦梅。” 叶千秋点了点头,道:“继续看着王蔼。” “这老小子可不是省油的灯。” “既然他们想动一动,那就动一动吧。” 叶朵儿又道:“对了,师父,这次武道大会除了华夏异人界的各方人物之外,西洋、东洋异人界也有人偷偷混了进来。” “不过,他们全部都隐藏了身份。” 叶千秋笑了笑,道:“让叶休他们盯着便是,尤其是东洋鬼子那边。” 叶朵儿闻言,微微颔首,然后悄然退去。 待叶朵儿走了,叶千秋继续翻看起下一部典籍来。 有人敢在武道会上捣乱,这一点都不出乎他的意料。 古往今来,都有一个不变的真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仅仅是八奇技当年在世上就引起多少风波,不少人因此而亡。 更何况,如今他搞出了十八部奇书,外加一部被传的神乎其神的《天眷神藏》。 当初,他邀请全性的人来,就已经猜到了可能会有这一步。 不过,他倒是没想到王蔼这个老家伙居然敢和全性的人勾结。 这倒是让叶千秋有些刮目相看。 王蔼身为十佬之一,他不应该不明白和全性的人勾结,一旦事发,会对王家的声誉造成多大的影响。 但,他还是这么做了。 可见,有着足够的利益让他铤而走险。 不过,这在叶千秋看来,不过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王家在此次交换功法之中,也得到了十八部功法之中的一部。 王蔼交出的是完整版的拘灵遣将,在这一点上,他倒是没有藏着掖着。 风正豪交出来的拘灵遣将的确和王蔼交出来的拘灵遣将相比有着不小的缺陷。 叶千秋已经将这两版拘灵遣将进行了对比。 要说这次交换而来的一众功法之中,还有一个比较值得叶千秋关注。 那就是八奇技之中的通天箓。 作为一个道士来说,符箓可以说是道士的必备技能。 叶千秋通晓的符咒多了去了,但是他一般很少用符咒去退敌。 一来是因为画符比较麻烦,而且一般符箓只在对待鬼怪一类的玩意儿时有作用。 一般来说,符箓在实战当中发挥的作用远远不如自我伟力来的实用。 但有了这通天箓,却是可以将符箓繁琐的制作过程给打破,各种辅助性质的符箓,都可以信手拈来,可以在实战当中发挥很大的作用。 而且通天箓可以让叶千秋在实战当中用符箓对雷法进行增幅。 八奇技之中除了这两样之外,其余的便没有了。 叶千秋倒也不贪心,八奇技对于他来说只是点缀。 他的目的是集合百家之长。 ……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晋级赛便开始了。 进入晋级赛的一共有十四名选手,通过抽签选取对手,一共分成七组。 进行第一场比武的是张楚岚和唐文龙。 唐文龙虽然年纪不算大,但是却有着一头银发。 张楚岚和唐文龙走进了会场当中。 随着裁判的一声令下。 唰! 只见张楚岚直接化作一道魅影,朝着唐文龙袭去。 张楚岚飞快无比的速度,直接将唐文龙的手臂给击中。 这一下,场外看台上的观众都看愣住了。 本来以为张楚岚是个混子,毕竟前两场,他都晋级的不太光彩。 尤其是第一场,更是不要脸到了极致。 但眼下,张楚岚展现出来的速度,着实是风驰电掣! 以至于,看台上的观众都是惊呼不已。 “靠,不摇碧莲这家伙居然有这样的速度!” “这直接一击将唐文龙的胳膊给伤了!” 有人淡淡一笑,道:“也就只有你们这些无知的人才会以为张楚岚没有实力。” “作为炁体源流的继承人,又岂能是泛泛之辈!” 看台上,叶千秋和田晋中、张之维坐在一起。 田晋中道:“怀义的孙子看起来还真有两下子。” “我之前还担心这小子混进了十四强,会第一轮就被人刷下来呢。” 张之维哈哈笑道:“老田,楚岚这小子可不用你担心,他和怀义一样,心眼儿多的很。” 叶千秋朝着场中的张楚岚看去,只见他兔起鹘落,将自身雷法的速度施展到了极致。 咻!咻!咻! 张楚岚的身形化作一道道残影,身上的炁息无限暴涨。 短短不到十个呼吸,唐文龙已经被张楚岚奇快无比的速度给打的根本无法招架。 片刻后,唐文龙身上一道道雷光乍响,唐文龙被张楚岚一脚踢飞出了去老远。 唐文龙已经没有了再战之力。 全场雅雀无声。 很多人都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看台上,有人小声嘀咕道:“这就完了?” “刚才张楚岚干了什么?” “没看清楚啊,张楚岚怎么这么厉害?” “怎么可能?这家伙明明是个无耻之徒!怎么可能这么强!” “唐文龙可是唐门的年轻高手。” “而且用暗器也是一绝,护体毒瘴更是带着毒。” “在十四强之中绝对不算是弱者。” “但,他就这么败了?” “从头到尾,节奏一直掌握在张楚岚的手中。” “唐文龙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在张楚岚的快攻之下,就此落败。” “战斗从开始到现在,仅仅不到三分钟的时间!” “这简直就是压倒性的胜利!” “看来除了冯宝宝、诸葛青、张灵玉之外,这张楚岚也是冠军的有力争夺者。” “不摇碧莲竟然这么强……不愧是炁体源流的继承人。” 场地之中,张楚岚双手插兜朝着场地外行去。 裁判已经宣布了第一场比武的结果,张楚岚胜! 叶千秋看着张楚岚的背影,淡淡一笑。 身为神明灵、炁体源流的继承人,张楚岚所蕴涵的潜力,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够比拟的。 更何况,这十年,张楚岚可没有师父引导,全靠他自己瞎琢磨。 尽管如此,张楚岚依旧成为了年轻一代的翘楚。 可见张楚岚在炼炁之道上的天赋。 而且,刚刚这一场比武,明显张楚岚做的准备更加充足。 他估计是详细了解了唐文龙的底细,所以,在一开始的时候,就直接用极快的身法,将战斗掌握在了自己的节奏当中。 让唐文龙没有机会施展出自己的手段。 张楚岚比起大多数人来,要更加聪明,也更加懂得如何去获得胜利。 接下来的第二场是由冯宝宝对阵萧霄。 萧霄,是一位会擤气的异人,他修炼的擤气会把人的灵魂暂时轰出体内,甚至让其魂飞魄散。 在萧霄的上一场比赛当中,他和全真龙门的道人黄明进行了一场灵魂大对决。 二人的龙争虎斗,也是让看台上的观众看的十分过瘾。 最后,由于那全真龙门的黄明修炼的出阳神并不到家,被萧霄给击败。 但萧霄也不好受。 面对冯宝宝这个夺冠大热门。 萧霄拿出了十二分的谨慎。 冯宝宝的厉害,萧霄是知道的。 张楚岚的身法就够快了吧,但冯宝宝的身法比张楚岚的身法有过之而无不及。 所以,当裁判一宣布比赛开始的时候。 萧霄便已经准备好了随时使用他的擤气。 但他的擤气有个缺点,就是距离对手越远,威力越弱,所以,萧霄在等待冯宝宝先动手。 看台上,不少观众都十分好奇,冯宝宝这一场该如何战胜萧霄,是不是继续故技重施,用无可比拟的速度将萧霄撂倒。 就在所有人万分期待的同时。 只见冯宝宝摸了摸鼻子,直接盘坐在了地上。 众人一看,直接瞪大眼睛。 “这是闹哪儿出啊?” “冯宝宝坐下了,这是什么意思?” 众人见冯宝宝一改先前的战斗风格,都是疑惑无比。 有人猜测道:“难道是因为冯宝宝比较忌惮萧霄的擤气?” “应该是这样吧,冯宝宝的速度力量的确是无与伦比,在这方面,所有的参赛选手估计没有一个能比得上她的。” “但是萧霄的擤气可是直接攻击灵魂的!” “而冯宝宝的灵魂可能就是她的薄弱点!” “不然,以冯宝宝的风格,又岂会不快刀斩乱麻。” 这时,看台上的叶千秋和张之维微微一笑。 张之维太清楚冯宝宝的实力了。 他的关门弟子张灵玉被冯宝宝蹂躏了十来年,他又岂能不清楚冯宝宝和叶千秋一样是性命双修的厉害人物。 就在众人惊叹,疑惑,不解的同时。 只见站在场地当中的萧霄也有些傻眼了。 他本来还想着让冯宝宝率先出手来攻击他,他瞅准机会,用擤气将冯宝宝给蹂躏一番。 但是,冯宝宝这突然坐下来,直接让萧霄有些蒙。 萧霄依旧没有着急,他知道他面对的冯宝宝可是夺冠的大热门。 冯宝宝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的坐下来,等着挨打。 就在这时,只见盘坐在场地之中的冯宝宝突然整个人盘膝飘至了半空之中。 随即,冯宝宝的身后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虚影。 那是冯宝宝的神魂! 这一下,顿时让场内外的观众都惊呼不已。 “什么!” “这……这……这是出阳神!” “冯宝宝居然会出阳神!” “妈耶,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看台北面,两个身着道袍的年轻道士瞪着眼睛看着盘旋在场地上空的冯宝宝,和冯宝宝身后的那巨大虚影。 两个年轻道士有些傻眼了。 他们是全真龙门的道士。 出阳神一向是他们全真的法门。 可是,没想到冯宝宝居然也会! “这股阳神气息,居然比师兄的还要强!” “师兄,这冯宝宝是什么怪胎!” “性命双修,这才是性命双修!” 两个年轻道士一脸惊叹。 另一边的看台上,张楚岚咧着嘴,一脸丧气道:“我滴个乖乖,宝儿姐带挂了。” “这还让我们怎么打!” 张楚岚身边坐着的徐三和徐四不禁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 叶千秋看着冯宝宝显化出来的神魂,不禁微微颔首。 当年,他在青城山下收养了冯宝宝,最开始的时候,主要教授冯宝宝的就是如何修炼神魂。 虽然冯宝宝的魂魄是有缺陷的,但是经过这近七十年的修炼,冯宝宝的神魂已经到了能够出窍的境界。 当然,这并不算是多么高明的境界。 在全真龙门之中,将这种神魂出窍的状态称之为出阳神。 但真正的阳神,绝非是如此薄弱的神魂。 就连叶千秋也不敢说,他修成了阳神。 真正的阳神可遨游大千,不拘泥于身体皮囊,便可长生久视。 场地之中,萧霄完全愣住了。 看着那庞大的虚影,萧霄还没来得及多说一句。 冯宝宝的神魂就已经朝着萧霄扑了过来。 “中出!” 轰! 冯宝宝的神魂一拳轰向萧霄,那速度之快,犹如风卷残云一般。 萧霄直接被击中,当即倒下。 随即,冯宝宝的神魂飘飘然回到了体内。 一击必中! 冯宝宝从半空之中一跃而回,回到了看台之上。 还在发愣的裁判被旁边的人推了一下,当即反应过来,赶紧宣布。 “冯宝宝,胜!” 此时,四周的看台之上,不少人都是惊呼不已,倒吸一口凉气。 面对如此强大的阳神,他们如何招架? 冯宝宝不仅仅是肉身实力强大,还有如此诡异莫测的阳神,这着实就像是开了挂一样。 简直就是降维打击,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上。 萧霄倒在了场中,有天师府的弟子早已经上前,将其扶走。 西边看台上,叶千秋身后不远处,有全真龙门的老道士坐在其中。 老道士看了看冯宝宝,又看了看叶千秋的背影,不禁微微一叹。 昨夜他也从叶千秋这里换到了一部功法。 但他并没有将龙门派的修阳神之法交出去,所以,他换来的功法并不算强。 此时,见到了冯宝宝年纪轻轻便有如此强大的阳神,那身为冯宝宝师父的叶千秋,阳神又该是如何强大! 老道士后悔啊,没想到这世上居然还有人能将性命双修走到这种层次的人物。 若是早知道冯宝宝有这么强的阳神,他还藏着掖着干什么,把出阳神的法子换出去,指不定能换回来一门什么强力法门呢。 这下,可是说什么也迟了。 场中的比武还在继续。 进行第三场比试的是武当王也和诸葛家的诸葛青。 这两人也算是一时瑜亮。 武当派作为道家名门,底蕴深厚。 诸葛家家学渊源,武侯奇门的声名传扬天下。 这两人的相遇,让现场的气氛又热烈了起来。 比武一开始,二人先开始了试探性的攻击。 名不见经传的王也展现出了极为强劲的实力。 不过,没打了两下,诸葛青便直接用出了武侯奇门的法术。 什么水汽弹,火球的都朝着王也招呼了过去。 连地面都皲裂起来,飞起来的石头也化为了诸葛青的手段。 朝着王也尽数飞去。 王也身形变幻,在水弹、火球、石头之间来回穿梭。 在一般人看起来好像有些狼狈。 但是在叶千秋眼中,王也却是稳如磐石。 他正在摸诸葛青的底,诸葛青已经手段尽数,但是王也还只是小试牛刀。 诸葛青帅气逼人,看到王也被他逼的团团转,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还停下手来,和王也聊起了天。 将他武侯派后人的风度尽数表现了出来。 叶千秋仔细看着诸葛青施展的武侯奇门术。 奇门术其实是一个发展了数千年之久,可以追溯到上古时期的大门类。 普通奇门是以敌人方位为中宫,也就是他为主我为客,也就是针对事物的本身,用不同的角度去解决这件事。 就事论事,奇门是非常讲效率的。 你可以把他看做一个立方体,你要做的就是去描绘这个立方体,越详细越好。 武侯奇门要比普通奇门更加复杂一点。 我为中宫,以我的方位判断敌人,优点显而易见,可以快速解决局中的复数敌人。 讲究的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但缺点也显而易见。 我为中宫,就要同时考虑局中的所有变量,事物互相之间的掣肘,和判断最佳的位置。 以我为主,以他为客,计算量会以指数不停的增加。 没有一个强大的头脑,没有强大的计算能力,根本修炼不了这种奇门。 在武侯奇门之外,还有风后奇门。 风后奇门也是八奇技之一。 王也便是身怀这风后奇门。 风后奇门比武侯奇门多的是时间,纬度。 这也是风后奇门的厉害之处。 在一人之下的世界里,异人的脊椎是可以感知时间纬度的 ,二十四节脊椎感应二十四节气的变化,而第四纬度拨动的就是奇门局中的节气。 通过对类似蝇流的能力的细致操控,拨动奇门的第四纬度 ,计算量又增加了几何倍的数量级。 思虑烦忧是必然的,没有强大无比的脑子根本学不来这比武侯奇门还要高一个档次的风后奇门。 风后奇门还有一个副作用,就是扰乱人体节气后的节气病。 风后奇门可以改变每个空间中的细微时间,如果像了解普通格局一样,去记忆每个格局,那是天文数字的记忆量。 所以只能理解每个格局,在合适的时间运用,这更像一种刻意的本能,而不是一种知识。 在叶千秋曾经看过的《黄石天书》当中,就有关于对于奇门术的详细记录,不过也仅仅是达到了风后奇门的标准而已。 但这样的风后奇门,其实还是不完整的。 在风后奇门之上,还有上古奇门。 方位是无限的,角度是无限的,时间也是无限的。 无限的世界,无限的奇门,便组成了上古奇门。 当然,这种上古奇门的门槛连叶千秋也无法看到,无法触摸到门槛。 如果有一天,叶千秋可以感触到上古奇门的门槛,那他一定已经真正成就了属于自己的大道,以自己的大道触摸上古奇门。 就在叶千秋思虑良多之时,场中的王也和诸葛青的战斗也开始新一轮的较量。 而在这一轮较量之中,王也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上风。 无论诸葛青使用出奇门之中的哪一门术法,都轻而易举的被王也所化解。 诸葛青被逼急了,只见他双眼之中突然冒出两束冲破天际的精光。 看台上的陆瑾见状,低声说道:“这是诸葛家的奇门显像心法,能够让使用者看到更为接近事物本质的东西。” “这小娃娃不简单啊。” 叶千秋和一旁的张之维说道:“诸葛家的这孩子和灵玉还真是挺像的。” 张之维笑道:“年轻人嘛,争强好胜的心思自然强的很。” “这个小王也用的莫非是八奇技之一的风后奇门?” 叶千秋点了点头,淡淡说道:“总有人要失败,为什么失败的不能是自己呢。” “只有失败了,才能更加清楚自己的斤两。” “温室里成长起来的孩子,的确需要多多摧残。” 看台上的观众看到这一幕,亦是惊讶不已。 术法的神奇之处,着实是让他们大饱眼福。 下一刻,只见二人突然停手。 王也对着诸葛青说教起来。 片刻后,诸葛青果断认输。 让看台上的观众看的是一头雾水,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过,既然诸葛青已经认输了,那这一场比武自然就结束了。 下一场比武的选手进入了场地之中,开始了比武。 时间过的很快。 七场晋级赛在中午十二点前已经全部结束。 七名晋级者又开始重新抽签,进行下一轮的比武。 由于是七名晋级者,所以,注定有一个人会轮空,直接晋级。 而这个狗屎运居然又落到了张楚岚的身上。 叶千秋无语的很,张之维这老家伙也真是够拼的,暗中操纵抽签。 让张楚岚这小子再一次轮空了。 张楚岚高兴的跳了起来,他的狗屎运竟然还这么强,这下居然直接晋级到了四强。 场外观众见状,倒是没有人怀疑有人暗箱操作。 毕竟天师府的信誉在异人界之中还是十分优良的。 叶千秋倒是无所谓,他既然能拿的出来那么多功法来作为奖励,就不会在意冠军是谁。 抽签结束之后,晋级四强的比赛正式开始。 这一场,还是由冯宝宝打头阵。 而冯宝宝的对手是王并。 王并是王蔼的孙子,有着不弱的实力。 只见一脸狂妄的王并在看到冯宝宝之后,依旧狂妄不已。 在他的脸上散发着蜜汁自信,前几场的比赛,他几乎都以压倒性的胜利结束了比赛。 面对强大无比的冯宝宝,王并依旧没有什么担忧忌惮之色。 只见他的脸上露出一抹狞笑,身上冒出一股黑炁,直接化作了四个怨灵。 随即,王并又大喝一声。 “给我出来!” 王并肆意大笑一声,手臂一挥,一条黑色的巨蛇虚影朝着冯宝宝轰去。 “给我去!” 下一刻,冯宝宝的身形早已经出现在了王并的身前。 嘭! 一拳,只是一拳。 王并就直接飞了出去。 王并召唤出的四个怨灵,直接被冯宝宝无视。 四个怨灵感受到冯宝宝身上散发出来的强大气势,居然连动也不敢动。 那条巨蛇虚影直接被冯宝宝一手捏住,往外面甩了出去。 嘭! 王并直接落地,昏迷不醒。 冯宝宝摸了摸鼻子,道:“吼个啥子嘛,就像锅二百五似的。” 坐在看台上的王蔼顿时不淡定了。 只见他站起身来,气的抖个不停。 “混账!竟然敢伤我孙子!” 王蔼气的直接破口大骂。 陆瑾扭头,朝着王蔼道:“老王头儿,注意你的身份。” “小辈的比武,你骂什么街。” “你孙子技不如人,你嚎什么嚎。” 叶千秋站起来,往后转身,看了王蔼一眼。 “王家主有什么问题,可以和我说。” 王蔼一看,缓缓说道:“叶先生,您教的好徒弟啊。” 叶千秋淡淡一笑,道:“王家主若是觉得手痒,贫道可以和王家主练一练。” 第16章 比武结束,火光四起 看台上,随着叶千秋这句话的落下,气氛瞬间变得凝重无比。 王蔼面色略微带了一丝青色,他看着叶千秋,双手拄着拐杖,不停的颤抖着。 王蔼虽然没有亲眼见过叶千秋的本事,但是叶千秋当年直接跑到东洋岛国首都的军部本部去,直接干翻了一大票东洋鬼子。 这事儿他当年也是听人说过的。 能被张之维称为前辈,随意丢出十八部奇书来,叶千秋绝非凡人。 王蔼虽然老了,心疼孙子,但脑子却是一点都不糊涂。 他自然不敢和叶千秋明着动手,但却是阴阳怪气的说道:“哼哼,叶先生的本事大的很,老朽哪里敢和叶先生过招。” “叶先生连公司的董事都敢收拾,更何况老朽这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家伙呢?” “也是,叶先生您是异人界的老前辈。” “我们这些人在您面前也不过是小辈罢了。” “这场比武大会,看您徒儿这本事,恐怕这冠军就非您徒儿莫属了。” 叶千秋淡淡说道:“王家主,你有时间在这里说一些废话,不如去看看你孙子的情况如何。” “我家宝儿下手虽然一向有分寸,但是碰到不长眼的,一般都会下重手。” “你要是觉得你家孙子身体素质比较好,你可以无视。” 说完,叶千秋便直接坐了下来,不再理会王蔼。 王蔼闻言,冷哼一声,顿时拄着拐杖,朝着台下行去。 一旁的陆瑾看王蔼走了,朝着叶千秋说道:“叶前辈,您千万别将这事儿放在心上,这老王头儿就是这副劲儿。” “他家那孙子都被他宠坏了。” 叶千秋淡淡一笑,道:“我可没有那么多闲情逸致和一个快要入土的人多说废话。” 陆瑾一听,打了个哈哈,这事儿也就算过去了。 此时,王蔼已经走到了场地边缘,天师府的两名弟子已经将王并给扶了过去。 王蔼看到还在昏迷当中的王并,急忙用手拍了拍王并的脸庞。 “孙子?孙子?” 这时,冯宝宝走了过来,朝着王蔼说了一句。 “放心吧,老头儿,这二百五死不了。” 话音一落,冯宝宝便扭头走了。 气的王蔼是七窍生烟,但是王蔼知道,眼下不是发作的时候。 小不忍则乱大谋,只要今夜的计划顺利。 今日所受之辱,便全都是值得的。 随着第一场比武的结束。 第二场比武便紧接着开始了。 第二场比武的双方是张灵玉和刮骨刀夏禾。 这两人的相遇,简直就是针尖对麦芒。 前些日子,夏禾和张灵玉约定在武道大会上一决雌雄。 前三轮比武,二人一直没有相遇。 这第四轮比武,二人终于抽签抽到了一起。 夏禾作为全性的参赛代表,也算是夺冠热门之一。 不过,各大门派之人,对夏禾还是比较厌恶的。 毕竟,刮骨刀夏禾的名声可不是好名声。 叶千秋坐在看台上和一旁的张之维笑道:“天通,你看着俩小辈儿终于是走到一块儿了。” 张之维摇头道:“灵玉这孩子,指不定还会做出什么事来呢。” 叶千秋笑道:“你就瞧好吧,说不准明年,你就能抱上徒孙了。” 张之维一听,不禁抚须笑道:“希望真如前辈所言一般吧。” 一旁的陆瑾和田晋中听的一头雾水。 陆瑾嘀咕一句。 “这丫头不是全性的夏禾吗?” 其他方位的看台上,基本上人人都是集中精神观看着场中的比武。 能进入到第四轮比武的七人,没有一个是弱者。 张灵玉和刮骨刀夏禾的相遇,亦是被很多人看作是正邪两派的一场势均力敌的交锋。 张灵玉可不是一般人物,他可是老天师张之维的关门弟子。 在异人界中小有名气,年轻一代当中,张灵玉绝对算是翘楚级别的人物。 面对刮骨刀夏禾,张灵玉是胜还是败? 在场的大多数人还是希望张灵玉能够赢下这一场比武的。 毕竟,若是让夏禾再进入到四强当中。 那说不准夏禾还真有机会拿到冠军。 而夏禾是全性的人,若是全性得到了天书,那对异人界来说岂不是一场大灾难? 只听得看台上,不少人欢呼道:“灵玉真人,加油啊!” “灵玉真人,一定要赢啊!” “我们支持你,永远支持你!” 看台上,张楚岚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看着四周看台上那些疯狂给张灵玉加油的观众,不由的和一旁的风星潼说道:“风老弟,不是我说啊。” “就这帮人,没一个靠谱的。” “张灵玉不就是长的比我帅了一点吗,至于这么疯狂吗?” 鼻青脸肿的风星潼朝着张楚岚道:“张楚岚,你希望张灵玉赢还是夏禾赢?” 张楚岚拍了拍胸脯,道:“当然是……张灵玉了。” “那个叫什么夏禾的,不是全性的人嘛,坏的很,当初还色诱我来着,若不是我义正言辞的拒绝了她。” “说不定,还就被她趁虚而入,把我的一血给拿掉了!” 风星潼挠了挠头,道:“张楚岚,你哪里来的一血?” “莫非你还是……” 张楚岚急忙打个哈哈,连忙转移话题,道:“啊,风老弟,你看王并那个孙子被宝儿姐给打惨了。” “这下可算是给你报仇了。” 风星潼一听,当即朝着那边的看台上望去,只见王蔼已经将自己的孙子王并给救醒了。 风星潼的脸上泛起愤恨之意,先前的比赛当中若不是叶老前辈及时出手,将王并给喝退。 那他现在不死也得残废。 王家,王并…… 他风星潼早晚有一天会找回这个场子的。 这时,只听得四周的欢呼声已经消失。 场地当中,夏禾与张灵玉的战斗已经打响。 张灵玉身上泛起金光。 “天地玄宗,万炁根本,广修万劫,证吾神通。” 随着张灵玉咒语的悄然隐没。 他身体周围的金光已经将他给无限覆盖。 张灵玉一脸冷漠的看着夏禾,道:“夏禾,今天,输的一定是你。” 夏禾脸上泛起一抹笑意,咯咯道:“张灵玉,你可别忘了咱们之间的约定。” 张灵玉道:“废话少说,来吧!” “拿出你的真正实力来!” “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夏禾朝着张灵玉抛了一个媚眼儿,道:“我早已经准备好了,你可以动手了。” “我们一起来玩玩吧。” “混蛋!” 张灵玉将夏禾的媚眼儿视作是挑衅。 下一刻,他的身形直接一闪,朝着夏禾轰杀了过去。 嘭! 二人的身形撞击在一起。 以拳对拳! 以掌对掌! 张灵玉的速度就已经够快,但夏禾的速度还要更快。 咻!咻!咻! 顷刻之间,二人的身形已经不停的交错了数次。 张灵玉将金光咒施展到了极致,和夏禾猛然战在一起。 夏禾击退张灵玉的瞬间,还不忘调笑张灵玉一句。 “我的小男人,你威猛的样子,真的让人家好喜欢。” 张灵玉直接是气的七窍生烟,直接抬手道:“阴五雷法,掌心雷!” 只见张灵玉身上的金光顿时消失不见,随之出现的是一道道黑漆麻乌的水泽。 看台上,看到张灵玉突然从金光闪闪变成了黑漆麻乌。 不少人,都有些惊讶不已。 在很多人的印象之中,天师府的五雷法,就是那种金光灿灿,施展起来逼格特别强的那种样子。 但是,现在张灵玉却是突然弄出了这么一个黑漆麻乌的玩意儿。 着实是让人大跌眼镜。 不过,这也不影响观众们希望张灵玉获胜的决心。 张之维看到张灵玉在大庭广众之下使出了阴五雷法,终于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总算是有了一个好的开端。” 他这个徒弟,一般情况下,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施展他的阴五雷法。 一般只会使出掌心雷和金光咒来克敌。 如今,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将阴五雷法施展出来。 已经代表他开始接受不完美的自己。 人没有十全十美的,只有身上有了瑕疵,才能成为更好的自己。 张之维教徒弟教了很多年,但在这方面还未必能比得上叶千秋。 张之维知道,他这个小弟子今天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将阴五雷法施展出来,还要多亏这些年冯宝宝对张灵玉的锻炼。 当然,也要感谢叶千秋以大魄力,将全性的人也纳入了武道会的范畴之内。 不然,又岂能见到今日这等场面。 正所谓,心病还须心药医。 张之维能感觉到,今日可能就是张灵玉解开心结的时候。 叶千秋看着张之维满意的笑了,也没怎么在意。 只是在心里想着,这天师府的五雷法经过千余年的传承,的确是有过人之处。 这一点,远远不是当年他学习五雷法之时能够见识到的。 当然,到了他这个境界,已经无须对这个层次的五雷法感到有什么惊奇。 毕竟,他早已经将五雷法的根本给完全悟透。 但一人之下世界当中的五雷法,又有着比较详细的解释。 五雷,实际是五炁,人一降生,先天之炁存于体内,可分五行。 纯阳主火称心炁,阳中之少阴主金称肺炁,纯阴主水称肾炁,阴中少阳主木称肝炁,调和阴阳主土称脾炁。 五炁攒聚为一,所行之法便称为五雷正法。 初入手时,五炁各有强弱,难以同时升腾,因此必须有一方为尊。 未破身之人神完气足,阳气充盈,因此五炁中必是心火领金肺率先生发,是为阳五雷,又名绛宫雷。 阳五雷,清澈灵动又端庄光明,大开大合刚猛无铸。 破身之人元阳已漏,若依照原本阀门入手,心肺阳气不得生发,难以修得雷法。 于是便以肾水领肝木为尊,让阴气率先生发,待阳气重新补漏完毕再行炼化,是为阴五雷,又名水脏雷。 水脏雷厚重浑浊又奇诡多变,无拘无束,纵性自在,行将起来犹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 而且在一人之下世界当中,对这个五雷法还有一个十分有趣的比喻。 前人把心肺阳气比作成一只火炼的猴子,练就猴子要游历,所以名为行者,心猿圆满四大皆空,所以叫做悟空。 而阴气被形容成一只水浸的猪,猪贪淫好色,油嘴滑舌,所以锻炼之人要持戒,所以取名八戒,必须让它懂得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所以猪的目标是悟能。 猴子与猪相互对立只能出头一个,就相当于肝肾对立,这时脾的作用便出来了,为调节阴阳两物,所以是悟静。 这种比喻虽然有些牵强附会,但也算是一种妙解。 此时,只见场地当中的张灵玉浑身冒着如同脏水一般的雷光。 如果从远处看去,只能看到漆黑麻无的一片。 本来帅气逼人,一身洁白的张灵玉,此刻早已经是浑身脏兮兮的。 一大摊如同墨汁一般的水雷以张灵玉为中心,朝着四周蔓延而去。 张灵玉一脸的冷漠,他站在场地中央,淡淡说道:“你满意了?” “这就是你想要我面对的我。” “无拘无束,纵性自在。” “这就是你想让我成为我的原因。” “因为,你想让我变得和你一样!” “可惜,我永远不会成为全性之人!” 张灵玉的声音几乎是低吼出来的。 他死死的盯着夏禾,面对夏禾,张灵玉的心头仿佛总有一个地方是不可触碰的。 这个拿走了他一血的女人,在他的生命当中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记。 以至于他想要摆脱这种印记,也完全做不到。 就好像他在破身之后,被迫修行了这阴五雷法。 他很想堂堂正正的施展阳五雷,但是他去修行阳五雷。 只能修行这脏兮兮的阴五雷。 这不是他心中的自己。 可是现在,他已然明白,既然一切都已经发生,无法挽回,那即便是自己变成了一头猪,也要坦然的接受! 无论是什么原因造就了现在的自己,自己也一样要坦然的接受! “水脏雷!” “北境苍潭!” 只见张灵玉身下的水脏雷如同被黑墨染黑的河水一般,直接越过张灵玉的头顶,以一种蓄势待发的姿态,在朝着夏禾准备做出攻击。 夏禾站在不远处,她的身上没有一处不散发着女人特有的美意。 在她的世界当中,张灵玉这个摩羯男就是唯一一个走近过她内心的男人。 所以,无论要她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她也要将这个小男人给彻底的俘获。 让他回到自己的怀抱当中。 “张灵玉,恭喜你,做回了真正的自己。” 夏禾咯咯一笑,身子漂浮起来。 张灵玉的水脏雷已经将整个场地全部蔓延。 这一片如同黑水一般的存在,似乎已经将夏禾逼入了绝路。 就在这时,只见夏禾的脸上露出一抹欢快的笑意。 她双手一招,手中幻化出一抹紫色的光芒。 下一刻,夏禾“嗖”的一下化作一道残影朝着张灵玉冲了过去。 张灵玉抬手一挥,水脏雷以诡异莫测的形式,在顷刻之间朝着前方挡了过去。 紧随其后的就是张灵玉。 只见张灵玉横空探出一掌,要借助这水脏雷凝结出的大势,将夏禾给一举镇压击败。 但是夏禾也不是吃素的。 夏禾速度奇快无比,在顷刻之间,便和张灵玉相撞在了一起。 嘭! 雷光乍响。 二人同时急速退后。 夏禾的身子被张灵玉撞的有些不稳,险些坠落在地上。 但是,夏禾很快便稳住了身形。 “不错嘛,有进步。” “我喜欢。” 夏禾嘿嘿一笑,朝着张灵玉继续杀去。 夏禾的拳,一拳比一拳凌厉,一拳比一拳强盛。 即便是施展出了全部阴五雷法的张灵玉也只能是勉强招架。 场地当中的地面不停的被水脏雷带来的强大威势给激荡而起,朝着四周轰散而去。 如此之大的动静,让看台上的观众都是忍不住惊叹。 他们早就知道夏禾不是省油的灯,但是却没想到夏禾居然有这样的本事,能将张灵玉给逼到这份儿上。 叶千秋看着夏禾那神妙无比的空中八步,倒是觉得颇为奇妙。 夏禾所施展出来的身法之中,蕴含着一股奇特的力量。 这种步法,看似简单,却是能在方寸之间,辗转挪移。 在这种小范围的格斗之中,一般人基本上在这上面占不到她的便宜。 张灵玉的水脏雷虽然奇诡多变,无拘无束,像水银一般无孔不入。 但是,面对夏禾,还是显得有些稍微吃力。 夏禾能在全性之中,成为大名鼎鼎的四张狂之一,绝对不都是靠的美色。 她自身的实力也是极其强悍的。 二人越战越酣,夏禾的身上有了伤,张灵玉也一样不好过。 二人一开始风度翩翩、美丽动人,到了后面身上都已经挂了彩,衣服也都破碎了一些,头发也散乱了不少。 这时,只见夏禾突然浑身紫光大盛,她朝着张灵玉道:“张灵玉,这几年你的进步的确不小,但是,今天败的一定是你!” “你就给老娘洗干净身子,等着老娘临幸吧!” 话音一落,只见夏禾直接化作了一道紫光,冲破了重重水脏雷,重重的撞击在了张灵玉的身上。 嘭! 张灵玉的身子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直接飞了出去。 地上的水脏雷直接开始往回退去。 片刻后,张灵玉的身体落地。 张灵玉的头发披散,他趴在地上,虽然感觉到体内的炁息还能够调动,但是却发觉这些炁息变得紊乱无比。 面色苍白的夏禾从半空之中跌落在地,勉强的站起身来,走到了张灵玉的前方。 夏禾蹲下身子,一手摸在了张灵玉的脸上,轻声说道:“小贼,你输了。” 张灵玉想要撑起身子,但终究却是没有站起来。 他看着夏禾,看着这个曾经和他有过一夜之欢的女人,缓缓说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很想恨你,但是又恨不起来。” 夏禾笑道:“那是因为……你心里有我。” “从今天起,你再也甩不掉我了。” 张灵玉无言以对,歪着脑袋,朝着看台上望去,他看到了一脸笑意的师父和叶前辈,他将脑袋埋进了地上,算是默认了这个现实。 这时,看台上的裁判终于吹哨了。 “本场,夏禾胜!” 四周看台上的观众听到这个结果,一时间都无言以对。 天师府的牌面弟子张灵玉,竟然败了! 而且败在了刮骨刀夏禾的手中! 很多仰慕张灵玉的年轻女粉丝大感失落。 她们在看台上高呼道:“灵玉真人,站起来啊!” “灵玉真人,你是最棒的!” 第二场比武以夏禾的胜利告终。 叶千秋坐在看台上看着夏禾的身形若有所思。 一旁的张之维说道:“这丫头刚刚施展出来的最后一招,有点意思。” “前辈知道那是什么功法吗?” 叶千秋摇了摇头,道:“这个,我还真是头一次见。” “看来这小丫头的身上,也有不少秘密。” 张之维笑道:“人活着,总归是有些自己的小秘密,这也不奇怪。” 很快,第三场比武开始了。 这一场比武居然很快就结束了。 胜利者是武当王也。 至此,本次武道大会的四强选手终于决出,他们分别是冯宝宝、夏禾、王也、张楚岚。 这个结果是很多人在武道大会开始之前没有预料到的。 特别是赛前的大热门,张灵玉和诸葛青都没有进入四强,这多多少少有些让人大跌眼镜。 在半决赛开始之前。 本来叶千秋和张之维是要给刚刚经历过大战的冯宝宝、夏禾、王也三人专门调理一下身体,让他们恢复元气。 但是,没想到三人全部拒绝。 冯宝宝获胜的最轻松,王也施展了风后奇门,获胜的速度也不慢。 夏禾的炁息明显不稳,但是她却没有让叶千秋和张之维给调息恢复元气。 也不知道是忌惮二人,还是另有心思。 于是,四强赛紧锣密鼓的开始了。 抽签结果是冯宝宝对阵王也,张楚岚对阵夏禾。 先由冯宝宝和王也上场,然后是张楚岚和夏禾。 这两场比武只用了不到二十分钟就结束了。 王也和冯宝宝的比武,堪称精彩至极,但是王也却在紧要关头主动认输,让很多人没有想到。 而张楚岚和夏禾的比武,则是由张楚岚获胜。 夏禾好像一点都不在乎这一场的输赢,没怎么和张楚岚打,就让张楚岚赢了。 张楚岚一脸懵逼的进入了决赛圈。 由于半决赛结束的很快,双方也没有耗费多少力气,所以,在休息了十五分钟之后。 武道大会的决赛开始了。 这一场决赛可谓是万众瞩目。 因为获得冠军的人不仅仅可以成为异人界年轻一代的瞩目之人,还可以获得天书。 这可是令很多人羡慕的事情。 看台上。 很多人感慨着。 “张楚岚这小子虽然实力不差,但运气也忒好了吧!” “这一路就奔着冠军去了?” “真是老天瞎了眼,碧莲竟然进了决赛!” “放心吧,碧莲肯定要被冯宝宝一拳打晕,碧莲根本不是冯宝宝的对手!” “对,没错,冠军一定是冯宝宝!” 叶千秋朝着张之维笑道:“这下可算是如了你的意了。” 张之维一本正经的说道:“都是这孩子自己争气啊。” 然而,就在张之维话音刚刚落下的时候。 只见站在场地中央的张楚岚突然一手指天,高声说道:“我张楚岚虽然不是顶尖强者……但是……我走到了决赛,就证明我已经很强!” “我作为炁体源流的传人,今天……一定要证明自己!” 张楚岚的声音高亢无比,传遍了场内外。 一时间,不少人都热血沸腾,希望看到一场龙争虎斗。 就在众人以为,张楚岚要大展神威的时候。 只见张楚岚突然双手抱拳,朝着冯宝宝拱手,一脸谄笑道:“宝儿姐,承让!” “我认输!我认输!” 看台上的一众吃瓜群众刚刚被张楚岚调动起情绪来,谁知道他又来了这么一出,纷纷气的爆粗口。 “靠!碧莲果然是碧莲!” “装完逼就跑,为了不挨揍,也真是拿得起放得下。” “妈蛋,这小子居然进了武道大会的决赛,真是我们异人界的耻辱!” 张楚岚打也没打,直接认输,让本来还想看张楚岚怎么挨揍的一众吃瓜群众,大为扫兴。 冯宝宝双手插兜,朝着张楚岚道:“喂,张楚岚……你不想要天书咧?” 张楚岚嘿嘿一笑,挠了挠头,道:“宝儿姐,我可不傻。” “我还想多活两年呢。” “那天书呐,还是让叶前辈传给你这个得意弟子吧。” 说罢,张楚岚直接掉头朝着场外离去了。 那背影,别提多潇洒了。 冯宝宝见状,嘟囔一句。 “真没劲撒。” 看台上,张之维见张楚岚果断认输,不禁摇头失笑道:“这小子,还真是精明的很。” “不过,他是聪明反被聪明误,白白浪费了一次机会,他也不看看这大赛的奖励是谁给的。” 叶千秋在一旁笑道:“行了,该给那些孩子颁奖去了。” “走吧。” 随着冠军的决出,这次武道大会算是落下了帷幕。 接下来要给让本次武道大会的十四强抽取奖励。 这个得由叶千秋和张之维,还有十佬中的其他人一起见证。 时间过的很快。 等忙完了这些事儿。 天已经黑了下来。 晚上七点半,天师府准备的晚宴开席了。 叶千秋等一众有身份的各派长辈聚集到了一起,宴饮论道。 而那一帮小辈则是各自聚到山上,举办篝火宴会。 …… 夜色迷人。 龙虎山的一座凉亭下。 叶千秋和张之维、田晋中,还有十佬中的其他人、还有一些其他派别的掌门、长老坐在一起,畅聊这次武道大会的趣事。 不少人都在恭维着叶千秋,说叶千秋教了个好徒弟。 冯宝宝力压群雄,获得武道大会的冠军,将来一定是异人界举足轻重的人物。 此时,只见王蔼举杯,朝着叶千秋道:“叶前辈,老朽有一事,想请教叶先生,不知当讲不当讲。” 叶千秋坐在凉亭下,淡淡说道:“王家主要讲什么,但说无妨。” 王蔼的老脸之上,皱纹乱窜,他晃动着玻璃酒杯,悠然说道:“听闻叶先生曾经在公司总部对公司的几大董事出手,不知这事儿是真还是假?” 叶千秋看了王蔼一眼,这老小子故意提这茬儿,是想干什么? 难道他还想借公司的势不成? 十年前,他为了要收养那八个蛊童,在公司总部给那些公司董事上了一课,当然这一课是武道课。 不然,就那些公司董事哪里那么好说话,把八个蛊童交给他收养。 他知道,这次武道大会,有公司董事偷偷摸摸的来了龙虎山,看来,这个人和王蔼走的还挺近。 “王家主似乎对贫道的事情很感兴趣。” 王蔼笑道:“不是老朽感兴趣,而是老朽想劝慰叶先生两句,现在是法治社会,个人的实力再强,也要遵循这个世界的法理。” “叶先生,你觉得呢?” 叶千秋淡淡说道:“法理的确是该遵循,有些人就喜欢躲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犯罪。” “殊不知,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王家主,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为好。” 此时,龙虎山上,小风吹着。 将众人心头的醉意都给吹散了几分。 王蔼笑着说道:“叶先生能这样认为就再好不过了。” “来,让我们举杯,庆祝这次武道大会圆满结束。” 就在这时,只听得龙虎山上,一声轰天巨响突然响起,霎时间龙虎山地动山摇,轰隆隆的巨大声响仿佛要将整座山都给震碎。 “太师爷,不好了,不好了,山上的大殿起火了!” 只见一道身形从那边的山道上急匆匆的跑来,朝着这边大声呼喊道。 张之维见状,没有多言,朝着一旁的叶千秋看去。 叶千秋面色平静,微微颔首。 张之维朝着众人说道:“诸位,山上突发状况,我先走一步。” 说着,张之维的身形瞬间消失。 这时,叶千秋望向四周众人,朗声道:“诸位,我刚刚收到消息,有人在龙虎山捣乱,我要去收拾了这帮宵小之徒,诸位若是想帮忙的,可以随我来。” 关石花当即喊道:“我随先生前去!” 陆瑾道:“算我一个!” 风正豪道:“我也算一个。” 叶千秋微微颔首,朝着山间大步而去。 其他几人急忙跟了上去。 片刻后,亭子前,便只剩下了寥寥数人。 还有一些人是在叶千秋等人离去之后,直接下山去了。 龙虎山有事,他们不宜掺和。 王蔼站在凉亭前,手中举着酒杯,朝着周围的几人说道:“诸位,咱们岁数大了,就别给人家天师府裹乱了。” “咱们也下山吧。” 其余几人也都是老家伙,听王蔼这么一说,纷纷点头,朝着山下行去。 此时,风更大了一些。 夜色之下,龙虎山上,火光四起。 第17章 篝火聚会,生死符出 龙虎山,山间的风吹拂的更大了些。 山林间的一处空地上,篝火燃起,一大堆年轻的男女聚集在一起,正在喝酒赏月。 “张楚岚,能不能让我看看你的……” 一脸谄笑的王二狗朝着张楚岚瞅了一眼,两只手放在一起,不停的摩擦着。 张楚岚闻言,当即大惊失色,露出一副龇牙咧嘴的模样,道:“你tm什么意思!” “当我好欺负?” “别惹我!我发起疯来连我自己都害怕!” 王二狗打个哈哈,抬手道:“啧啧啧,张楚岚,你误会了,我们这里没人对你有兴趣。” “我们只是想见识一下上面的是守宫砂而已。” “如今这种社会,这种禁制类的异术都快要失传了。” “而且古籍对这种异术的记载也少的很。” “我们只是不想放过这种近距离观察失传秘术的机会!” “绝对不是出于什么猥琐的目的!” 旁边也有人急忙附和道:“对对对!张楚岚,我们绝对没有冒犯你的意思,只是想看看你的守宫砂而已!” “张楚岚,怎么样?能不能成全我们的心愿!” 张楚岚看着众人期盼无比的目光,当即大喝一声,道:“玩蛋儿去!” 这时,徐四叼着一根烟走了过来,搭着张楚岚的肩膀,一脸猥琐的笑道:“呵呵,楚岚,其实这个可以有哦!” 张楚岚一脸尴尬,露出一副我很受伤的模样。 一旁有人打圆场道:“哈哈,要不就算了?” “你们看,今天的月亮真的好圆啊!” “来来来,喝酒喝酒!” 说着,那人举起身旁的啤酒瓶子,朝着四周的人高举起来,高声喊道:“来来来,大家喝酒!” “武道大会结束了,大家都算有些收获,今夜咱们不醉不归!” 这时,有人在一旁说道:“对了,你们谁见冯宝宝了!” “冯宝宝可是这次武道大会的冠军!” “怎么不见她的人呢?” 众人左右一看,还真没看到冯宝宝的踪迹。 王二狗道:“我记得我邀请冯宝宝了啊!” “她也答应来了。” “怎么还没见她的人影。” 张灵玉坐在一旁,淡淡说道:“放心吧,宝儿姐会来的。” 有的人坐在地上,有的人结伴站在树下,三五成群的说着话,有欢声有笑语。 张灵玉身旁坐着的是诸葛青,诸葛青的身旁坐着的是王也。 诸葛青鼻青脸肿的朝着王也说道:“王道长,你下手可还真是不留情啊。” 王也淡淡一笑,道:“我哪里有你自己对自己狠!” “你可是连命都不要了……” 诸葛青尴尬一笑,道:“哈哈,年轻人嘛,就是气盛了些。” 此时,一堆人围着张楚岚,笑哈哈的说道:“哈哈,张楚岚,你可以啊!” “你可是咱们这次武道大会的四强之一!” 有人附和道:“对啊,碧莲,你可比我们厉害多了!” “我们哥几个费劲巴拉的,可连十四强都没进去,你可比我们幸运多了。” “对了,你们十四强不是还去抽取奖励了吗?” “张楚岚,说说,你抽到了什么功法?” 张楚岚手里拿着啤酒瓶子,道:“这个可是秘密,不能说的!” 众人一听,当即说道:“切,碧莲,你可不老实啊,你倒是和我们说说看啊!” “人家王也道长可是说了,人家抽中的功法便是十八奇书中的一部,唤作《道心种魔大法》。” “对对对,张灵玉真人抽中是《紫雷九击》。” “还有唐文龙,抽中的是《先天乾坤功》。” “风莎燕抽中的是《缥缈剑法》。” “贾正亮抽中的是《乾阳至圣功》。” “张楚岚,你到底抽中了什么功法,和我们说说呗!” “就是嘛,碧莲,不要那么小气,说说呗。” 张楚岚闻言,不停的摇头道:“不能说,不能说。” 这时,只听得那边林间传来了冯宝宝的声音。 “张楚岚,你不要那么小气嘛。” “你倒是说说看撒。” “让我们知道一哈。” 众人听到冯宝宝的声音,当即站起身来,朝着林间看去。 冯宝宝的声音太有辨识度了,那口川味普通话,任谁听了都会记得。 更何况,冯宝宝获得了本次武道大会的冠军,更是焦点之中的焦点。 只见冯宝宝双手插兜儿,一脸愣愣的走了过来。 张楚岚看到冯宝宝到了,当即站起身来,表示出了足够的敬意。 冯宝宝径直越过众人,朝着张楚岚走了过来。 “宝儿姐……” 张楚岚低声唤了一句。 冯宝宝闻言,抬起手来,直接说道:“张楚岚,你晓得不晓得这是啥子?” 张楚岚一听,当即打个哈哈道:“这不是宝儿姐您的拳头吗。” 冯宝宝道:“拳头是用来做啥子的,你晓得吗?” 张楚岚顿时一个激灵,道:“我说,我说……” “我抽中的功法,叫作……” 众人一听,当即凑过脑袋来,想要听张楚岚抽中了什么功法。 张楚岚徐徐说道:“叫作《九字真经》!” “《九字真经》?” “这是什么功法?” “怎么听起来像是佛门功法?” 旁边的年轻男女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叽叽喳喳的说个没完。 王二狗道:“张楚岚,你给我们细说说这《九字真经》呗!” 张楚岚闻言,哈哈一笑,道:“想的美!” 一旁的众人纷纷表示羡慕张楚岚的好运气。 张楚岚不仅仅是炁体源流的传人,而且还会天师府的雷法,如今更是如虎添翼,得到了十八部奇书之中的《九字真经》。 在场的不少人对张楚岚可是羡慕嫉妒恨。 这时,只见风星潼举着啤酒朝着冯宝宝走了过来,朝着冯宝宝说道:“冯宝宝,你真厉害!” “来!我敬你!” 冯宝宝手里提着一瓶红星二锅头,瓶子里还插着吸管,她瞪着大眼睛,一脸无辜的看着风星潼,表示出了一副雨女无瓜的样子。 风星潼道:“喝不喝!” 冯宝宝一脸平静的说道:“哦……等一哈撒,等我把手里的这个喝完!” 风星潼很敏锐的注意到了冯宝宝手中的红星二锅头,当即面色一变,大汗淋漓。 心中更是狂汗不已。 “我擦!” “白……白……白的……” “这是和我叫板啊!” 风星潼心里这么想着,嘴上还是没什么变化,当即说道:“小爷可是纯爷们儿!” “小爷可是刚的很!” “不就是白的吗!” “我也能来!” “那个,你喝的那瓶给我一个!” 冯宝宝很淡定的将身旁的红星二锅头递给了风星潼一瓶。 四周的众人看到风星潼从冯宝宝的手上接过了二锅头,纷纷起哄道:“喝!喝!喝!” “风星潼,你一个大老爷们拼酒可不能输给女人啊!” “就是,冯宝宝得了武道大会的冠军,咱们的实力虽然不如她,但在喝酒上面,一定能赢了她!” “快喝!快喝!” 风星潼一脸大汗,瞅着手里的酒瓶子,心里已经是后悔不已,但听着四周的呼喊之声,心中暗道:“拼了!” “我蒙头一干,就当自己是牛犊子算了!” 想到这里,风星潼直接仰头,便要将一瓶子的红星二锅头给干了。 四周众人见状,纷纷欢呼道:“风星潼,好样的!” 就在这时,只听得山间突然传来一声轰隆巨响,仿佛地动山摇一般,众人一个踉跄,有人差点都跌倒在地。 在场的不少人,脸上当即都露出了惊疑不定之色。 有人朝着四周不停的看去。 还有人说道:“这是怎么了!” “地震了吗!” 有人回道:“不对,不像是地震,倒像是有人用了开山炮!” 这时,又有人朝着山上一指,大喊道:“你们快看,山上好像着火了!” 张灵玉早已经站了起来,他看着山上火光照亮了夜空,当即面色一沉,朝着身旁的王也和诸葛青说道:“二位,山上应该出了紧急情况,我要先走一步了。” 王也当即说道:“我和你一起去!” 诸葛青道:“我也去!多一个人多一个帮忙的!” 说着,三人早已经闪身而出,身形没入了夜色当中。 就在这时,篝火旁的其他人也纷纷说道:“山上可能出事了!” “一定是那些全性妖人搞的鬼!” “这一趟武道大会,全性的妖人可是来了不少。” “走,我们上山去看看,看看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没有。” 风星潼将刚刚放到嘴边的酒瓶子往身后悄悄一送,然后高声道:“对,我们一起去,去山上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说着,风星潼一马当先,朝着山上奔去。 一时间,周围的人全部一哄而散。 王二狗朝着冯宝宝和张楚岚打个招呼,也朝着林间奔去。 冯宝宝看向张楚岚,道:“张楚岚,你咋个不走撒!” 张楚岚耸了耸肩,道:“宝儿姐在这里,我当然是要跟着宝儿姐了!” 冯宝宝又看向一旁的徐四,道:“徐四,你嘞?” 徐四环抱双臂,道:“山上有叶前辈在,即便出了什么乱子,也一定能摆平,我就不去凑什么热闹了。” 冯宝宝一听,漫不经心的说道:“我们自然不用跑远喽。” “因为,有人已经朝着我们这边奔来喽。” 徐四闻言,顿时一惊,有人来了? 他有些诧异的看向冯宝宝,冯宝宝的灵觉比他的感知能力要强太多了。 就在说话间的工夫,徐四也感觉到了,有人在朝着这边林间靠近。 不多时,只见五道身形出现在了前边的林子当中。 为首的是一个身着绿色老式军装的矮个子老头,老头的身后还跟着一个身高两米多的彪形大汉。 除了这彪形大汉之外,还有三个人,一个是头戴斗笠,身着布衣的男子。 还有一个是短发的牛仔男,剩下那个是个年轻女人。 这五个人从林间徐徐现身。 身着军装的老头儿看着冯宝宝三人,用他那嘶哑的嗓音,淡淡说道:“哪个是张楚岚?” 张楚岚闻言,面上没有一丝变化,也没有吭声,还偷摸摸的朝着冯宝宝的身后躲了躲。 冯宝宝用吸管儿把酒瓶子里的白酒吸溜完,把瓶子朝着旁边一丢。 “张楚岚,找你嘞。” 冯宝宝扭过头,朝着张楚岚说道。 张楚岚一听,面色一白,一脸无语的看着冯宝宝,要不要这么耿直啊! “四哥!” “你要保护我啊!” 张楚岚朝着一旁的徐四可怜巴巴的说道。 徐四闻言,不禁耸耸肩,把嘴里的烟蒂儿一吐,然后看着那五个人,缓缓说道:“苑陶,你带的人还真是不少。” “看来,你们全性这次还真是有备而来。” “说吧,你们找张楚岚有什么事儿!” 身着绿衣头戴五星旗帽的苑陶阴沉沉的笑道:“嘿嘿,原来是徐四啊。” “你爹身子骨还硬朗吧?” 徐四淡淡一笑,道:“放心吧,我家老头子且活呢。” 苑陶道:“既然都是老熟人了,那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 “张楚岚,把炁体源流和你今天刚刚得到的《九字真经》交出来吧!” “做人呢,就要学会分享,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应该懂这个道理,你一个小孩子,身上藏了这两门奇法,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张楚岚一听,也不在冯宝宝身后躲着了,而是直接站出来,道:“我要是不交呢!” 苑陶淡淡一笑,道:“那我们只能亲自和你讨要了!” 随着苑陶话音一落,他身旁的那个牛仔男直接飞身而出,一马当先朝着张楚岚冲了过来。 “张楚岚,你应该认清楚现实了!” 嘭! 下一刻,冯宝宝直接出现在了张楚岚的前面,伸手将那牛仔男的拳头给直接牢牢抓住。 随即,冯宝宝轻飘飘一甩,便将那牛仔男直接甩向了一旁。 苑陶见状,阴沉的笑道:“不愧是武道大会的冠军,叶门十绝之首,冯宝宝果然实力超群。” “不过,我们五个人打你们三个,怎么看都是我们占优势。” 下一刻,苑陶朝着身后的彪形大汉说道:“憨蛋儿,动手!” 就在这时,一道残影悄然出现在了双方相距的场地中央。 “人多可不一定有用。” “全性的人,的确是胆子不小,看来需要给你们长长记性才是。” 叶千秋望着眼前的全性五人组,脸上只有淡漠之色。 张楚岚看到叶千秋出现,当即大喜,大声呼喝道:“叶前辈!” “是叶前辈来了!” 苑陶听到张楚岚的呼声,当即面色一变。 “不好,是“铁面阎罗”叶千秋到了!” “快跑!” 叶千秋抬手一招,五人的身形被瞬间定住。 “想跑,跑得了吗!” 苑陶五人面色大骇,几个人纷纷疾呼道。 “我动不了!” “我也动不了!” 叶千秋转身,朝着张楚岚三人看去。 冯宝宝上前,道:“师父,你咋锅来嘞……” 叶千秋负手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山上出了些乱子,你师弟师妹他们已经都在行动了,你和楚岚就别到处乱跑了,先跟着为师。” “徐四,你叫人把这几个家伙先给带走。” “你爹不是已经派人在山下守着了吗?” 徐四闻言,当即点头,道:“前辈放心,这里交给我了。” 叶千秋朝着那五人看去,将地上的一瓶没打开的红星二锅头给招来,酒瓶的盖子直接飞起,酒水自动飞进了叶千秋的手心里。 随即,那酒水直接凝结成了一道道薄薄的冰晶,叶千秋信手一挥,将那一道道冰晶打入了苑陶等人的体内。 半分钟后,五人的面容开始感觉到身上有些不太对劲。 “痒啊!” “好痒啊!” “痒死了!”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五个人的声音已经颤抖无比。 他们感觉到身上阵阵麻痒,又是针刺般的疼痛。 那种麻痒的感觉,仿佛是千万只蚂蚁在身上同时爬一般。 五个人没有一个不是声嘶力竭,痛苦不堪的。 但叶千秋将他们的身形给定住,让他们无法动弹,他们就那么直愣愣的站在那里,不停的嚎叫着。 听着五个人声嘶力竭的呼喊之声。 徐四的面色都忍不住微微一变,饶是他见多识广,也不知道叶千秋对这五个人使了什么手段,顷刻之间,就让五人如此难受不已。 “前辈,这是?” 徐四看向叶千秋。 叶千秋淡淡说道:“生死符。” “给他们长点记性。” 说罢,叶千秋朝着冯宝宝和张楚岚说道:“跟我来。” 叶千秋大步流星的离去,张楚岚和冯宝宝急忙跟了上去。 徐四看着叶千秋的背影,又看了看那面目狰狞,声嘶力竭的全性五人组,不由的有些心悸,背后忍不住发冷。 生死符,一听名字,就是要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玩意儿。 苑陶也算是全性的老辈人物,实力很强,再加上其他四个人,绝对是一股不小的势力。 他刚刚都已经打算带着冯宝宝他们跑路了。 但叶千秋一出现,随便抬手一招,就直接将五人定住,还让五人霎时间痛苦不已,如此神鬼莫测的手段,当真是世上罕见。 怪不得老爹说能得罪公司的董事,也一定不能得罪叶前辈。 …… 半山腰上,叶千秋一手拉着冯宝宝,一手拉着张楚岚,在山林间急速掠空而行。 张楚岚一脸惊叹,他早就听徐翔老爷子说过叶千秋叶前辈的厉害,但今天还是第一次亲自体会到叶前辈是如何的厉害。 这速度,真是杠杠的,直接能飞了。 冯宝宝鼓着腮帮子,朝着叶千秋问道:“师父,前面好像有人撒!” 第18章 瓮中之鳖,送你归西 …… 夜色迷蒙,天师府中,各殿屋顶,数百道身形同时在屋顶上起伏跳跃,发出兴奋的呜呜之声。 有人大声叫喊道:“大家伙,一起上!” “今天晚上不把天师府掀个底儿朝天,誓不罢休!” 此时,只见天师府的弟子从各处院落之中冲出,朝着那帮人拦去。 “这帮全性的狗崽子,到底想干什么!” 有天师府的弟子蹙眉不已。 这时,只见八道身形出现在了一众天师府弟子的前方。 那八道身形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朝着那数百个全性的人冲了过去。 八人身法之快,令人惊叹无比。 其中一个天师府弟子看到那八道身形之后,顿时惊呼道:“是他们!” “是叶前辈座下的八绝到了!” “为首的是风绝叶休!” “大家一起上,将全性的这帮狗崽子给拿下!” 这时,另一旁的屋顶之上,一个个身着哪都通制服的快递员出现了,也朝着那些全性之人冲了过去。 徐三手里拿着对讲机说道:“老爹,老爹,山上一切顺利,一切顺利。” “火势已经扑灭,只剩下一些小喽啰,这次一定要将这帮人给全部拿下。” 对讲机的那头传来了徐翔的声音。 “收到,收到,三儿,你那边儿人手够不够!” 徐三朝着夜色之下看了看,只见全性的一帮人被几道身形给打的节节败退。 徐三认得那几道身形,那是叶前辈的几名弟子。 其中速度最快,风驰电掣的那个,是叶休。 叶休号称风绝,一拳下去,如风卷残云一般,便是好几个人倒下。 浑身冒着蓝光,身上冒着寒气的是“冰绝”叶生,他抬手便是一道寒冰炁,中者当即全身冰寒,倒地不起。 还有面布金光,金刚不坏的“金绝”叶伤,拳拳到肉,一拳一个小朋友。 还有诡异莫测,令人防不胜防的“魂绝”叶杜,当他的目光和敌人的眼神触碰在一起时,敌人瞬间被其控制,成为了他驱使的对象。 还有杀气凛然的“杀绝”叶景,一把长剑在手,犹如剑仙下凡,一剑祭出,横扫八方。 浑身血气磅礴的是“血绝”叶四,一头银色长发随风而舞动,曼妙的身姿犹如在刀剑之上跳舞。 十指探出,血炁横空,瞬间夺人心血。 操作着水火二势的分别是“水绝”叶开和“火绝”叶惊,二人一前一后,配合完美。 徐三当年亲眼看到过这八个孩子刚刚从苗疆的药仙会基地之中救出来时是什么模样。 如今,这八个孩子都已经成为了十分强大的异人。 “三儿,三儿,听到赶紧回话!” 对讲机那头又传来了徐翔的声音。 把稍微有些走神的徐三给拉回了现实。 徐三急忙回道:“哦!没事儿,没事儿。” “老爹,我这里人手很充足,不用给我派人了!” 徐翔道:“我没想给你派人,我的意思是你那边要是人手充足的话,你赶紧调几个人给四儿。” “叶前辈刚刚去四儿那边把苑陶那个老小子给收拾了,还有几个全性的人,都被叶前辈制住了,你和四儿联系一下,给他派几个人,把苑陶那几个人给带到山下来。” 徐三闻言,当即说道:“好嘞,我知道了。” 随即,徐三调了一下对讲机的频道,道:“四儿,你那儿怎么样?” “需要我给你派几个人过去?” 对讲机那头传来了徐四的声音。 “多派点,多派点。” “我这边又发现了不少没有记录在案的生面孔。” “这些年全性可是招揽了不少新人。” “叶前辈已经一路横扫过去了,你把人派过来,主要负责清理战场,收押这些全性的王八蛋。” 徐三当即说道:“知道了,知道了,我这就给你派……” 徐三的话还没说完,只见前方突然声嘶力竭的叫喊声多了起来,只见数十道人影被打的满天乱飞。 一道浑身笼罩着金光的身形,在顷刻之间,已经从那边打到了这边。 不到十秒钟的工夫,几十个全性的人,全部倒在了此人的手下。 徐三定了定神,终于看清楚了那道身形是谁。 “老天师!” 徐三不由的倒吸一口凉气。 返老还童之后的老天师更加恐怖了,这等手段,根本就是人形凶器嘛。 这下好了,老天师也下场干活清理垃圾了,他们这边就更轻松了。 这时,只听得对讲机那边的徐四在高声说道:“徐三儿,徐三儿!” “你到底给我派多少个人!” 徐三回道:“二十个,二十个,够了吧!” 徐四道:“行了,行了,别墨迹了,赶紧让人来!” …… 夜色之下,只见前方的树林之中一个带着黑色口罩的光头男子,正朝着两个天师府的弟子侃侃而谈道:“酒色财气喜怒哀思你们全都畏之如虎!” “看着洒脱,其实你们活的憋屈的很!” “这样束手束脚的能有什么大境界!” “若要修到极致,必须直面自己的本性,不为世俗所影响,不为它损自己的一丝天性,想做就做,这样才能有进境!” “这就叫做不拔一毛!” 下一刻,叶千秋的身形出现在了口罩男的背后,淡淡说道:“不拔一毛?” “杨朱若是知道你们这帮狗崽子是这么宣传他的道义的,绝对会气的从棺材里爬出来,和你们狗崽子算账。” 唰! 口罩男心里一惊,当即就要转身,却是发现自己的身体早已经不能动弹。 冯宝宝和张楚岚从叶千秋的身后冒了出来,张楚岚一把将口罩男脸上的口罩给拉了下来。 口罩男一脸惊恐的看着叶千秋。 叶千秋淡淡说道:“拔一毛而利天下,不为也……这确实是你们祖师杨朱的理念,但不拔一毛只是其中之一。” “不拔一毛之后,还有不损一毫!” “取一毫而损天下,亦不为也!” “全性,所谓全性,即顺应自然之性,生既有之便当全生,物既养生便当享用之,但不能贪得无厌,更不因为外物伤生。” “杨朱能放下整个世界,面对任何诱惑都无动于衷,而你们算什么!” “一帮自私自利的玩意儿,你们也配称全性?” “你们这帮狗崽子,为了夺取旁人的东西,不惜大闹天师府,不过一帮纵欲的搅屎棍子罢了,全性的理念你们是一知半解,还敢在这里胡作非为!” “有堂堂正正的大道不走,非要走下水道。” “这样的全性,留之何用!” 口罩男感觉到了来自叶千秋身上的强大威压,吓的大汗淋漓,口齿不清的说道:“前……前……前……辈,饶命……” 叶千秋拂袖一甩,口罩男顿时倒地,人虽然还有气,但已经是变成了一个废人,不能再行炁了。 那边的两个天师府弟子见状,急忙朝着叶千秋拱手道:“见过叶前辈。” 叶千秋摆了摆手,带着张楚岚和冯宝宝朝着东边看去。 只见那里一大片红色的炁息将周围给完全笼罩。 红色的炁息之中,还有雷光不停的闪耀着。 只听得有人咆哮道:“tm的,有高宁这秃驴在一边还真是烦人!” “我tm的还是先宰了你再说!” “四重雷符!” “给我破!” 叶千秋身形一闪,早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 夜色之下,一脸苍白的陆瑾正捂着胸口,他的嘴角也挂上了血迹,银白色的头发略显杂乱。 这时,只见陆瑾一脸不屑的朝着周围看去,道:“不是四张狂吗?” “怎么只来了三个!” 不远处,一个棕发女子站在草丛之中,她的面容看起来和蔼可亲,只见她笑眯眯的说道:“陆老爷,这又是何必呢?” “对我们全性如此执着!” “你都是上百岁的人了,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安抚人是我的特长!” “虽然你是败在了我们的手上,但是今后无论生死,却是不会再痛苦了。” 陆瑾身上的血还在不停的落下,他的面色苍白无比,完全没有了血色,只听得他嗓音嘶哑的说道:“没办法,老头子我就是倔,不灭了你们这帮杂碎,我是不会罢休的!” “高宁,死秃驴,算你赢了……” “既然你想让我坠入心魔,那我就坠给你看!” “不过,堕入哪一狱由我来决定!” 下一刻,只见陆瑾浑身的气息暴涨! 他咬牙切齿的模样,看起来十分狰狞恐怖。 顷刻间,只见陆瑾的眼睛变的通红无比! 这时,站在林子边的一个带着眼睛的年轻男子淡淡说道:“逆生三重又出来了。” 另一边,一个坦胸露乳的光头大和尚朗声道:“大家撤开些,和陆老施主保持距离!” “他现在已经是瓮中之鳖了!” “陆老施主不愧是异人界的老人物,竟然能用最后的一点自控力调整了自己的情绪。” “勉强用处逆生三重,放开了足厥阴肝经的防守,将自己主动推向了愤怒和憎恨的极致。” “利用十二劳情阵将自己化身为杀戮的机器。” “放弃理性的思考,把自己陷入疯狂之中,杀光在场的所有人。” “不得不说,陆施主对自己还真是狠呐!” 就在这时,那边的陆瑾已经陷入了暴走状态。 轰! 地上的石块都被陆瑾浑身暴涨的力量给激起,戴眼镜的年轻男子急速往后撤退,还是被陆瑾奇快无比的身法给追到。 年轻男子“嗖”的一下,猛然加快了速度,朝着一旁的草丛之中躲去。 就在这时,叶千秋的身形出现在了陆瑾的头顶,他以倒悬之状,一掌按在了陆瑾的头顶。 陆瑾的身形顿时停歇,身上狂暴的气势也在顷刻之间骤然减弱。 三个呼吸之后,陆瑾通红的双眼已经恢复了清明。 叶千秋从陆瑾的头顶翻身而下,落在了地上。 陆瑾气喘吁吁的朝着叶千秋拱拱手。 叶千秋让他赶紧坐下调息,平复体内的炁息。 紧接着,叶千秋看向周围,淡淡说道:“别躲了,都出来吧。” 下一刻,只见周围出现了三道身形。 大肚便便的胖和尚,年轻帅气的眼镜男,和蔼可亲的老阿姨。 三人各自站在一个方位,朝着叶千秋看去。 叶千秋负手道:“雷烟炮高宁,穿肠毒窦梅,祸根苗沈冲,全性四张狂,只有你们三个来了,看来夏禾还是很聪明的。” 胖和尚看着叶千秋,道:“施主便是“铁面阎罗”吧。” “早就听闻叶施主神通广大,青春永驻,容颜不老,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夏禾说,我们的那个代教主已经让叶施主给废了。” “本来,她劝我们不要动手,铤而走险的。” “但是……我们依旧还是来了。” “因为……动手的可不止是我们……” “叶施主……您的实力可能真的很强,但是……你可能不太清楚,我们之所以能存在,是因为我们有我们存在的价值,正未必就是正,邪未必就是邪。” “今日,不论出现的是您还是张施主,我们都已经准备好了对付你们的办法。” 叶千秋闻言,淡淡一笑,道:“哦?” “那我倒是想看看你们准备了什么法宝来对付我。” 胖和尚往后一退,朝着那边吹了个口哨,只见那边的草丛当中,当即便有人推了两门大炮出来。 “呵,原来你们刚刚就是用这玩意儿朝着山上轰了一炮。” “难怪……” 叶千秋看着那边推出来的两门火炮,还有些意外。 全性的人居然连军火都搞来了,这的确有些离谱了。 要知道,这可是在华夏境内。 没有足够的人脉支持,像这种有着大型杀伤力的火炮根本是不可能来到龙虎山的。 这时,只见那边的胖和尚高声道:“叶施主,这两门炮一旦发射,这里可就要炸出一个天坑来了,肉体凡胎可禁不住这炮弹的摧残。” “您不考虑退一步?” 叶千秋眼神之中泛起寒光,也不二话,抬手一招,凌空虚指而去。 胖和尚、眼镜男、老阿姨,顿时身形一顿。 而另一边藏在火炮后的两个火炮手在瞬间倒地。 嗖! 太玄剑穿过树林,回到了叶千秋的手中。 胖和尚三人一看,顿时傻眼了。 他们已经感觉到体内的炁息完全被禁锢住了。 叶千秋朝着三人走了过去,一脸冷漠的说道:“说出你们的合作者,你们能留一条命。” 胖和尚的心神完全被叶千秋摄住,他毫不犹豫的说道:“我说,我说。” “我们这次合作的对象有两方面的一人,其中一个是十佬中的王蔼,另一个具体是谁,我们不知道,我只知道,另一个是公司董事会的高层,是他帮我们将火炮弄到龙虎山的。” 叶千秋看了胖和尚一眼,胖和尚登时心惊肉跳。 胖和尚满眼惊骇的看着叶千秋,叶千秋只是看了他一眼,他就差点直接被吓成傻子。 刚刚,叶千秋一出现,他便用十二劳情阵给叶千秋施压,但是却发现叶千秋的心性无比坚硬,他宛若是在挝一根千锤百炼的金刚柱。 要知道他这十二劳情阵对应的可是人体的十二条经脉,每条经脉又对应一种情绪和脏器。 只要进了这劳情阵,他就能反复折磨对方的心性,直到对方的脏器受损,情绪崩溃而死。 但是,这铁面阎罗居然一点都不受影响,反而是轻而易举的将他们三个给轻易制服。 而且,这铁面阎罗居然还会一把法宝飞剑,不愧是早已经成名了几十年的绝顶人物。 这一次,全性大举进犯龙虎山,本来他们觉得还是胜券在握。 但是没想到,他们刚刚动手,就已经被全部撂倒。 以至于连陆瑾都没拿下,还身陷敌手。 这下,恐怕是要遭殃了。 “楚岚,宝宝,你们去叫人,把这三个人带上山去。” 叶千秋朝着那边的林子里说道。 张楚岚和冯宝宝快速从林间窜出。 冯宝宝道:“师父,徐四已经带着人过来了。” 叶千秋看了看已经在一旁打坐调息的陆瑾,微微颔首。 张楚岚跳到那边的草丛里,看着两门火炮十分好奇,摸来摸去的,还不忘朝着冯宝宝喊道:“宝儿姐,这两门火炮好给劲,你瞧这炮管子,真是锃亮。” 冯宝宝直接无视了张楚岚。 这时,徐四带着几个哪都通的员工跑了过来。 叶千秋道:“徐四,这三个家伙,你让人给我带到山上去,有些事,需要他们做个人证。” 徐四点了点头,道:“得嘞。” 叶千秋朝着冯宝宝和张楚岚喊了一句,道:“宝儿,楚岚,你们跟着徐四先到前山。” 话音一落,叶千秋的身形顿时消失。 徐四见叶千秋走了,朝着那边被定住的三人看去,嘲讽道:“吆,这不是全性四张狂吗?” “怎么都杵到这儿了。” …… 夜风呼啸之下,一老一少两道人影正在山间急速飞奔。 “爷爷,咱们这么着急下山做什么。” “咱们不是还没拿到炁体源流吗?” 王蔼没好气的瞪了自家孙子一眼,道:“你小子懂什么!” “现在龙虎山上正是大乱的时候,咱们这时候下山才没人注意咱们。” “至于炁体源流,等全性的那帮蠢货把张楚岚抓了,爷爷我直接和他们要人便是,若是他们败了,咱们浑水摸鱼,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爷爷我早已经安排好了人手,全性的人逮不住张楚岚不要紧,我们的人一定能将张楚岚拿下。” “若是我们继续留在山上,保不准被全性的那帮蠢货给牵连了,那姓叶的和姓张的都不是省油的灯,一个比一个厉害,全性的人未必能讨得了好。” 王并一脸气急的说道:“爷爷,可是我还没拿到天书啊!那帮杂碎都不给我让路,冯宝宝最是可恨,早晚有一天,我要让她向我求饶!” 王蔼一听,当即说道:“孙子,放心,爷爷早晚把天书给你弄到手。” “冯宝宝那小姑娘脑瓜子看起来虽然瓜了点儿,但是实力还真不容小觑,找机会,爷爷把那冯宝宝押来给你当媳妇儿。” “一定要给那姓叶的一个教训!” “好了,别废话了,咱们王家这次可是收获不少。” “赶紧下山,先把你的伤养好。” 这时,王蔼突然脚下一滑,身子一个踉跄,差点扑倒在地,还好他虽然年迈,但身手不弱,直接拐杖往前一撑,稳住了身形。 “爷爷,您没事儿吧!” 王并在一旁问道。 “没事。” 王蔼刚回了这么一句,突然看到了前方的树梢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影。 王蔼看着那个背影,突然心中咯噔一下。 “王家主,这么晚了,着急去哪儿啊。” “怎么走也不和我们打个招呼。” 叶千秋缓缓转过身来,朝着王蔼爷孙俩看去。 王蔼看到了叶千秋,眼睛一眯,一脸假笑道:“老朽有点急事要下山,没来得及通告叶先生,是老朽失礼了。” 叶千秋淡淡说道:“王家主,刚刚你说要谁给你孙子当媳妇儿来着?” 王蔼一听,当即笑眯眯的说道:“没谁!没谁!” 王并站在一旁,朝着叶千秋怒喝道:“姓叶的老东西!” “赶紧把天书交给我!” “那应该是我的!” “只要是我想要的,你们都应该毫无条件的交给我!” 王蔼一听,顿时面色一白,急忙抬手要捂住王并的嘴。 “有人生没人教,活着也是个祸害,既然你活着不耐烦,那我送你一程。” 叶千秋一脸冷漠,轻轻抬手一指,王并直接倒飞了出去。 王蔼见状,大惊失色,惊呼道:“孙子!” “别叫了,他已经死了。” 叶千秋语气平静,朝着王蔼逼近。 王蔼深陷在眼窝里的两只眼睛直愣愣的看着叶千秋,身上的气势开始暴涨,他拄着手中的拐杖,双手有些颤抖。 叶千秋的气势太强,让他感觉到了很大的压力。 “你想干什么!” 叶千秋一派淡然,道:“我给过你机会,但是……你太贪心了……” “你应该清楚,这世上有些人不能惹。” “既然你不识抬举,我只好送你归西。” 王蔼一脸阴沉的看着叶千秋,道:“老朽一生,还从来没有不敢惹的人,姓叶的,你太狂妄了!” “想给你教训的,可不止老朽一个人!” 下一刻,王蔼身形一闪,拐杖轻点地面,一股磅礴炁劲贯体而出,朝着叶千秋轰然杀去。 叶千秋抬手一指,一道紫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没入王蔼的眉心。 王蔼急速而来的身子,瞬间倒地。 噗通! 王蔼整个人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他的眼睛瞪的老大,他的眼中满是疑惑和不解,他不明白,为什么叶千秋居然敢堂而皇之的就这么杀了他。 要知道,他可是十佬之一啊…… 这个问题,王蔼注定得不到答案。 叶千秋看了看王蔼的尸体,心湖间没有一丝波动,这老家伙自己找死,怨不得旁人。 就在叶千秋要将二人的尸首给毁尸灭迹的时候,王蔼身上的手机突然响了。 叶千秋抬手一挥,王蔼裤兜里的手机飞到了他的手中。 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两个字“黄董”。 叶千秋接通了电话,没有说话。 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声音。 “喂,事情办的怎么样了?那两门火炮应该能派上大用场吧,最好把姓叶的给轰成半残,让他再目中无人。” “我已经到了山下。” “你下山之后,我们碰个头。” 叶千秋手中泛起两团雷光,朝着王蔼和王并的尸体上扔了过去。 霎时间,那两团雷光化作一道道黑色的阴雷之水,将二人的尸身给吞噬殆尽。 此时,手机里还有声音传来。 “喂?” “喂?老王,听得见我说话吗?” 叶千秋平静的回了一句。 “黄董,我们可是好久不见了,千万别走开,我马上就到。” 说完,叶千秋直接挂断了电话,朝着山下飞去。 第19章 全部格杀,举手之劳 龙虎山下,五里地外的一大片空地上。 一个身着白衬衫,戴着眼镜,头发花白的男子看着手机上已经显示挂断的画面,脸上泛起了阴沉之色。 “不对劲……不是王蔼接的电话……” “那个声音是……” “不好……是他!” 男子的眼中露出思索之色,片刻后,他突然反应过来,当即朝着一旁的公路边停靠着的车上跑去。 上车之后,他立马启动车子,掉头离去。 就在这时,一道身形“唰”的一下,快速出现在了公路前方。 本来在路上疾驰的黑色越野车顿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牵引漂浮起来。 坐在驾驶座上的眼镜男看到了漂浮在半空之中的人影之后,顿时面色大变。 “叶……叶……叶千秋……” “真的是你!” “你要干什么!” “你想干什么!” “你不能杀我!” “我是公职人员!” “你杀我是在犯罪!” “你要杀了我,你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眼镜男一脸慌张的大声说道。 叶千秋看着车里的眼镜男,缓缓说道:“黄伯仁,我记得我跟你也没什么深仇大恨,你何至于要与全性、王蔼勾结,还专门运了两门火炮来对付我呢?” 叶千秋认得车里的人,此人名叫黄伯仁,是公司董事会的董事之一。 当年为了蛊童的事情,叶千秋亲自去了一趟京城,面见了公司董事会的几个董事。 这个黄伯仁就是其中的一员。 当年,这个黄伯仁可是不同意放走那八个蛊童,还让叶千秋将叶朵儿也还回去,交给他们统一毁灭。 他一听自然不同意,于是便施展了一些小手段,公司董事会的这帮人才同意了这件事。 当时,他好像是给了这个黄伯仁一拳,也没用什么力气,他要是真用力,这黄伯仁早被他一拳打死了。 车里的黄伯仁一听,赶紧开口道:“误会,都是误会!” “叶前辈,这一切都是王蔼那个老家伙设计的!” “我不是主谋!” “我们公司的人,一向都是为了维持异人界的安稳做事,我又岂会和叶前辈您这样的世外高人作对!” “叶前辈,您先放我下去,咱有话好好说!” “您要是有什么事儿要我办的,我一定照办!” 黄伯仁一脸惊恐,这辆越野车的重量最起码在一吨半以上。 但是,叶千秋不知施展了什么手段,竟然能将在高速行驶当中的越野车给弄到半空之中。 这种控物的能力,简直就是bug一般的存在。 公司的人虽然不少,高手也有不少,但能够有这种本事的,还真没有。 当然,有人可以凭借意念隔空挪物,但是想要挪动这样一吨半以上的重物,绝对是要意念力十分强大才行。 绝对做不到像叶千秋这般轻而易举。 叶千秋看向黄伯仁,道:“你背后还有什么人!” “如果你的答案让我满意,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黄伯仁一听,顿时如同摇拨浪鼓一般摇头,道:“没有,没有。” “我就是被王蔼那个老东西给忽悠了。” “是他说要强取炁体源流,也是他想要对前辈动手。” “真的和我无关呐!” 叶千秋微微一叹,道:“给你机会,你不珍惜。” 话音一落,叶千秋直接抬手便是一团雷光轰了过去。 “啊!” “不要啊!” “不要!” 坐在驾驶座上的黄伯仁满脸惊恐,眼看着雷光一闪而逝,朝着车上轰来。 他早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体内的炁息早已经无法调动。 他平生第一次感觉到死亡离他自己是如此之近。 咔嚓! 下一刻,天空之中轰然出现三道紫色雷霆,尽数朝着那半空之中的越野车轰去。 轰! 三道宛若柱子一般粗细的紫色雷霆将越野车和人全部湮灭。 连一点残渣都没有剩下。 叶千秋看也不看,直接消失在了半空之中。 像黄伯仁这种表面唯唯诺诺,背地里搞小动作重拳出击的阴阳人,也没什么不能杀的。 异人界终究是不同于普通人的世界。 …… 龙虎山脚下。 叶千秋看到了刚刚上山的徐翔。 徐翔一看到叶千秋出现,当即上前问道:“叶先生,您怎么到这儿来了?” 叶千秋面色平静,道:“怎么样?” “山上逃窜下来的全性之人抓了多少了?” 徐翔一脸正色道:“叶先生放心,这一次武道大会,公司也是十分关心的,赵董提前给我派了五百人过来。” “就是为了应付突发状况。” “这不,这些人手还真派上用场了,人都已经洒出去了。” “下山的各个要道都已经被公司的员工给堵上了。” “只要是全性的人下山,一定不会放走一个。” 叶千秋闻言,微微颔首,道:“这样就行。” “山上的情况也差不多处理完了。” “我先回山上,有事儿打电话。” 徐翔点了点头,道:“您慢走。” 唰! 徐翔话音还没落下,叶千秋的人影已经消失不见。 徐翔身旁的工作人员,一脸惊叹道:“老徐,这就是传说中的“铁面阎罗”啊,果然是不同凡响啊。” “听说,连老天师张之维都对这“铁面阎罗”甘拜下风。” “天下第一的名号,这“铁面阎罗”应该是当之无愧吧。” 徐翔笑道:“那当然。” “实话跟你说,我小时候就见过叶前辈,他还传了我一门功法。” 旁边的工作人员一听,一脸惊讶,道:“哦?是吗?”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了?” “老徐,给我们说说呗!” …… 夜色依旧深沉。 叶千秋飞掠在龙虎山的上空,顺便在用神识搜罗山上活人的踪迹。 哪里有打斗,他都能第一时间发现。 只要是全性的人在作乱,被他发现之后,都被他轻而易举的制伏。 就在这时,叶千秋又听到前方有人在厮杀。 …… 树林前的一片空地之上,有五个人正围着一个满头粉红发丝的妙龄姑娘大放厥词。 只听得其中一个身材火辣的女人,一脸冷淡的说道:“丫头,我们今天晚上之所以敢动手,可不仅仅是因为我们想从你们这些人手上拿走功法,我们还想将天师府给付之一炬,毁于一旦!” “丫头,要怪就怪你命不好。” “谁让你孤单影只,被我们碰上了呢!” “听说,你可是抽到了十八部奇书当中的一本。” “你若是现在交出来,我们还能留你一命。” “若是你还负隅顽抗,那可就别怪我们翻脸无情了。” “我们还赶着下山,时间宝贵,你可别想着拖延时间!” “我数三下,你要是还不把你抽中的奇书拿出来,那我们只能送你归西了。” 旁边有人附和道:“要我说,我们还是把这丫头给活捉了得了!” “这丫头可是陆瑾的孙女!” “咱们将这丫头给拿下,让陆瑾拿通天箓来换!” “这岂不是一举两得的事情,既能从陆瑾手里拿到通天箓,还能从这丫头手里得到一部奇书。” 就在这时,一旁的一个身材高大的圆脸大胖子眯着眼睛说道:“要什么通天箓,要我说,我们直接……” 说着,只见那圆脸胖子直接揪起他身下一个女孩子的头发,胖子骑在那女孩子的腰上,一脸陶醉的在女孩子的脖颈间吸了一口,然后一把撕开了女孩子肩上的衣衫,露出了一大片雪白。 那女孩子哭的稀里哗啦,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呼喊声。 “松手!” “不要!” “玲珑,救我!” 那边那个身材火辣的女人环抱着双臂,淡淡说道:“你就忍心这么看着你的朋友受辱吗?” “只要你不再反抗,我可以保证善待你们。” 站在中间的那妙龄少女身上脏兮兮的,脸上却是平静无比,她悄然说道:“花……你冷静的想想,我即便是不反抗,他们就真能放过我们吗?” “我们面对的不是正常人……而是一帮被欲望奴役的禽兽。” “放心,在我战死之前,我绝对不会让你遭遇到什么不幸!” “花……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话音落下的瞬间,女孩身上泛起了淡蓝色的炁息,那炁息绕体而升,一股熊熊战意从女孩的身上升起。 这时,只听得那边有个一脸衰相的大汉咳嗽一声,道:“果然不愧是陆瑾的孙女。” “也继承了陆家绝不妥协的优点。” “上吧,赶紧的拿下她!” 随着大汉话音一落。 唰唰唰! 瞬间有三道身形朝着那女孩冲了过去。 在旁边看戏的大汉和女人说道:“这陆家的丫头还真是抗揍,不愧是性命双修的全真派。” “肉体和灵魂都是异于常人的坚韧。” “这样耗下去,对我们可是不利的。” “我们没时间了啊。” 下一刻,只见那衰相大汉直接闪身而去,瞬间出现在了那粉发女孩的身后,一拳就要打中那粉发女孩的腰部。 就在这时,一道青光将女孩瞬间笼罩。 青光瞬间朝着四周爆发。 嘭!嘭!嘭!嘭! 只听得四道闷哼之声响起,围攻女孩的四道身形顿时被青光击飞了出去。 下一刻,叶千秋的身形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叶千秋一把将堪堪要倒地的粉发女孩扶住,让她站稳。 粉发女孩一看是叶千秋,当即一脸欢喜,失神道:“叶前辈!” 叶千秋微微颔首,没有和她多言。 这个女孩,他认识,是陆瑾的孙女陆玲珑,也是本次武道大会的十四强之一。 在抽奖仪式上,他还亲自将一门奇书交给了这丫头。 这时,只见本来还在那边的站着看戏的身材火爆的女子顿时身形一转,就要开溜。 叶千秋抬手一指,直接将那女子的身形定住。 随即,拂袖一抬,一股无形劲气便将那边的那个骑在另一个女孩身上的大胖子给掀翻在地。 那个女孩子手上受了伤,脸上的泪痕还没消去。 陆玲珑见状,急忙朝着那女孩跑了过去,将女孩扶起,她一脸急促担心的看着女孩。 “花儿,快起来。” 女孩戴着眼镜,镜片都碎了,哭的梨花带雨的,看到陆玲珑更是止不住,一把抱住了她。 这时,叶千秋走了过来。 陆玲珑急忙朝着叶千秋说道:“叶前辈,您快看看花儿手上的伤。” “这铁签儿从她的手背上穿过去了。” “这可怎么办!” 叶千秋看着这个名叫“花儿”的女孩,让她伸出手来。 她的手臂有些颤抖,很明显是因为手上的伤痛引起的。 叶千秋点了她手臂上的穴道,然后直接将插在她手掌里的铁签儿用炁牵引出来,又给她止了血。 “玲珑,你带她回前山去包扎一下,这里你们不用管了。” 叶千秋朝着陆玲珑说了一句。 陆玲珑闻言,当即朝着叶千秋点头道:“谢谢叶前辈,谢谢叶前辈。” “花儿,你还能走吗?” 花儿点了点头,脸上泪痕未消,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很快,两个女孩儿朝着山上行去。 叶千秋朝着四周被他制服的几个全性妖人看了一眼,随即丢了几团雷过去,直接将他们全部格杀。 …… 龙虎山前山旅游区,此时倒是都是乱糟糟的,到处都是人,有龙虎山的弟子,也有哪都通的员工,还有全性的人。 一轮明月高悬在空。 老天师张之维和陆瑾站在一起,陆瑾正朝着孙女陆玲珑问东问西。 不多时,叶千秋的身形唰的一下出现在了前方。 张之维看到叶千秋回来了,急忙上前,道:“叶前辈,怎么样?都解决了吗?”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放心,这点事儿对我来说不是什么大事。” “不该跑的一个都没跑了。” 张之维听到叶千秋这句话,顿时放心下来。 这次武道大会,他们早就提前知道了全性的人要出手捣乱。 但是,让张之维没想到的是这事儿还牵扯到了王蔼和公司董事会的董事。 这事儿,叶千秋已经给张之维传音入密。 张之维知道叶千秋把王蔼给灭了,也没多说什么。 王蔼那种人,贪心不足,死不足惜。 倒是杀了公司董事,可能会有些麻烦。 不过,眼下人多眼杂,不是说这些事的时候。 张之维没有和叶千秋直接谈这些事,而是说道:“那就好,那就好。” “山上的事基本上已经清理的差不多了,剩下的收尾工作让他们去做。” “老陆,你折腾了一夜,先回去休息吧。” “叶前辈,有个事儿,我要和你说一下。” “我们回我那里去谈。” 叶千秋闻言,微微颔首,道:“行。” 陆瑾在一旁朝着叶千秋拱拱手,道:“叶前辈,多谢你老人家出手搭救,我和玲珑都欠你的情,有什么用得着我老陆的,尽管开口。” 叶千秋笑了笑,道:“举手之劳,无须挂怀。” 这时,只听得那边突然传来了关石花的声音。 “叶先生,叶前辈,可算找着您了!” “您没事儿吧!” “山上的那些全性妖人,都被我们带人给捉了。” “您还有什么要我们办的事儿没?” 只见关石花风风火火的朝着这边大步奔来。 叶千秋笑道:“辛苦了,辛苦了。” “诸位没什么事,就先回去休息吧。” “剩下的善后工作,让小字辈儿的孩子去做便是了。” 陆续赶回来的各家各派的众人闻言,尽数朝着叶千秋和张之维拱拱手,这才散去。 不多时,叶千秋和张之维来到了田晋中的小院之中。 只见那小院之中,摆放着一具尸体。 田晋中正坐在轮椅上,静静的看着那具尸体,那是龚庆的尸体。 旁边,还有两名弟子在守候着田晋中。 田晋中看到叶千秋和张之维进来了,一张满是皱纹的老脸上多了几分落寞和感慨。 “这小子,就这么死了……” “看来,全性的那帮人也不想让他活着啊。” 第20章 破坏平衡,分析情况 …… “全性这帮人几十年没有大规模的兴风作浪了,这一次要不是咱们提前有了防备,说不定还真要被这帮人打个措手不及。” “不过,这帮人的胆子还真是大啊。” 张之维看着龚庆的尸体说道。 叶千秋道:“这就叫无知者无畏。” “有很多年轻人根本不知道全性代表的是什么意思,纯粹就是为了跟风作乱,有的甚至只是为了好玩,大多数都是炮灰罢了。” “所以,我觉得这个武道大会还是要长时间的举办下去才行。” “毕竟,异人界如果数十年都没什么大动静,这很容易积攒出大问题来。” “我看,这往后武道大会可以每隔十年就办一次,时间太短了,年轻一代的没成长起来,时间太长了,年轻一代的巅峰期又过了。” “再往后,参加武道大会的参赛选手年龄就定在三十岁以下。” “每次大会都搞出些好东西来作为奖励,这样也能调动不少人修炼的积极性。” “年轻人嘛,追逐名利也是正常的。” “天师府作为异人界的大势力,理当担负起一定的引导作用。” “当然,这事儿,也不能只由天师府来办,我觉得下一届武道大会就可以去武当山办嘛。” “这事儿得异人界的一些大门派来共同联合举办,这样有利于一直维持异人界的稳定。” “天通,你觉得怎么样?” 叶千秋看向一旁的张之维,询问着他的意见。 张之维听了,点了点头,道:“这个提议倒真不错。” “现在是和平时代,法治社会。” “虽然说有公司在监管异人界,但有些事的确是得需要我们这些老家伙去引导才行。” “像全性聚起了这么一大摊子的人来攻天师府,定然也是有这些年天师府的人很少在外动手的原因,让他们过于轻视天师府。” “前辈刚刚说的对,全性的这帮人里面,有不少都是前来瞎起哄的。” “这些人就是缺乏对正道的一个正确认知,这天下武道会往后不止要办,还要办的有声有色才是。” 叶千秋没有继续接着这个话茬儿说下去,这事儿往后再商量着办也行。 他朝着田晋中问道:“什么时候发现这小子尸身的?” 田晋中摇了摇头,道:“这我不知道,得问荣山。” 田晋中朝着他身旁的一个面容普通的道人问道:“荣山,你把详细情况给你师父和叶前辈说一说。” 荣山点了点头,道:“师父,叶前辈。” “我奉命在此看守田师叔,这尸体是梁师兄派人送到院门口的。” “不过,我听梁师兄派来的弟子说,这小子好像是被全性宿老夏柳青带人给灭了的。” 张之维闻言,微微颔首,道:“原来夏柳青这个老家伙也来了,难怪。” “神格面具夏柳青?” 叶千秋念叨了一句,没有多言。 张之维让荣山和另一名弟子把龚庆的尸体抬走。 小院里,便只剩下他们三人。 张之维和叶千秋在院中踱步,田晋中自己回了里屋休息去了。 张之维一边走一边说道:“叶前辈,黄伯仁的死一定会引起公司的重视。” “黄伯仁毕竟是公司的董事,这事儿若是被他们查出些蛛丝马迹来,公司的人肯定会来找叶前辈的麻烦。” “异人界虽然有异人界的方式,但公司董事会那帮人有时候疯起来也挺麻烦的,毕竟公司和上面是有联系的,也算是官方部门。” “有些事,一旦惊动了上面,可能麻烦就多了。” 叶千秋笑了笑,道:“放心,他们查不出来黄伯仁是怎么死的,退一万步讲,便是他们知道了是我做的,来找我兴师问罪,我大方的承认便是,况且吃亏的也一定不是我。” “天通啊,你啊就是被这些世俗的规矩束缚的太久了。” “遵守规矩是好事,但如果别人欺负到了你头上,那也是别人先坏了规矩。” “无论是什么样的世界,当自身伟力归于一身,走到能够一人成军的地步,那拳头就是最强的资本。” “别说是姓黄的先找的不自在,就是我主动找了姓黄的麻烦,公司的人也不会和我大动干戈。” “我是见过公司的那几位董事,他们都是识时务的人,该妥协的时候,他们是会妥协的。” 张之维一听,微微一笑,道:“既然叶前辈已经成竹在胸,那我也就不替前辈操心了。” 叶千秋笑道:“今天的事情,倒是给我提了个醒。” 张之维道:“怎么说?” 叶千秋道:“黄伯伦擅自动用公司董事的权利,将两门火炮偷偷运到了龙虎山。” “公司的其他董事,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我觉得未必。” “毕竟,那是两门重型火炮,不是一般的手枪之类的枪械。” 张之维蹙眉道:“前辈的意思是?” “这里面可能还有公司的其他董事在暗中支持?” 叶千秋笑道:“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本来这次我们提前抓获了全性的代掌门龚庆,已经给全性的人提前提了醒。” “但凡全性的人有点脑子,都知道我们已经早有防备,但是他们居然还敢依照原计划行事大闹龙虎山。” “这背后若是只有王蔼和一个黄伯伦的支持,我看未必能让这帮人铤而走险。” “毕竟再大的利益,也要有命享受才行。” 张之维蹙眉道:“我知道,公司一向反对消灭全性,因为没有了全性,那其他各门各派之间的争斗会更加明目张胆,这不利于异人界的稳定。” “前辈若是这么说,我倒是有些明白了。” “这帮人为了平衡异人界的势力,暗中支持全性出手,也是有可能的。” 叶千秋道:“而我无疑就是他们眼中那个破坏了异人界平衡的人。” 张之维一听,顿时双目一凝,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帮人可就太可恨了。” 叶千秋笑了笑,负手道:“也没什么可恨不可恨的,异人的存在对于普通人来说的确是一个潜在的威胁。” “他们是有官方背景的有关部门,为了维持稳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们都不应该意外。” 张之维道:“那前辈接下来想怎么办?” 叶千秋笑道:“我总不能稀里糊涂的,这事儿我得搞清楚,如果真的有人觉得我破坏了异人界的平衡,那我可得去给我自己伸伸冤。” 张之维道:“前辈的意思是,想要再去一趟公司总部?” 叶千秋道:“人可以不去,但却是要给他们送一份礼物,试探一下。” 张之维点头道:“前辈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叶千秋笑道:“没什么,这点儿事,让徐翔去做就行了。” “我记得徐翔的资历是够进公司董事会的。” “既然姓黄的死了,那我把徐翔送进公司董事会,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张之维闻言,略微思索一番,道:“这个倒真没什么问题,凭借老徐的资历和能力,绝对是有资格进入公司董事会的。” 就在这时,只听得外面有人敲门。 叶千秋拂袖,一道劲风吹过,将门给打开。 只见张灵玉带着夏禾走进了小院。 “灵玉?” “有事?” 张之维问了一句。 张灵玉先朝着张之维和叶千秋见了礼,然后才稍微有些扭捏的拉了拉他身旁站着的夏禾,让夏禾往前走了两步。 “师父,叶前辈上次不是说能给夏禾治病吗?” “徒儿就是想来问一问叶前辈,这事儿还作不作数。” 夏禾一脸姨母笑的看着张灵玉,还不忘勾住张灵玉的胳膊,斜靠在张灵玉的身上,胸脯前的两团肉在张灵玉的胳膊上蹭来蹭去的。 张灵玉略显不自然,想抽开胳膊,但奈何夏禾抱的太紧,只能作罢。 张之维在旁看着,不停笑着,像极了在看自家孙子和孙媳妇儿。 叶千秋笑道:“原来是这事儿,当然作数。” “今夜正好没事了,不如就现在瞧瞧?” 张灵玉有些忐忑不安,朝着叶千秋看去,小心翼翼的问道:“叶前辈,您打算怎么给夏禾治病啊?” 叶千秋负手道:“灵玉,你觉得夏禾有病吗?” 张灵玉瞥了一眼身前的夏禾,然后微微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夏禾倒是不在乎张灵玉这副模样,她大大方方的松开了张灵玉的胳膊,朝着叶千秋和张之维拱拱手。 “叶前辈,您是世外高人。” “夏禾这点本事,您都瞧在眼里了。” “您说我有病,我是相信的,我就想做个普通人。” “还请叶前辈出手相救。” 说着,夏禾朝着叶千秋深深躬下了身子。 叶千秋抬手,将夏禾扶起,道:“这事儿,不难。” “你的问题在于你无法控制你的媚骨媚相。” “根骨本是天成,想要将其收放自如,为己所控,那就得有一套合适的法门。” “你上前来,让我摸一摸你的骨头。” 夏禾闻言,朝着叶千秋走近了两步。 叶千秋让她转过身去,伸出右手,手上泛起一层淡淡的青光,青光扑洒在了夏禾的脊背大柱之上。 片刻后,叶千秋手上的青光消失。 叶千秋稍稍思虑片刻,方才说道:“你的情况我已经清楚了。” “这样吧,你们先回去,明日一早,我会让朵儿带一篇功法过去交给夏禾。” “只要修炼了这篇功法,夏禾应该便能控制自己的媚相。” 夏禾闻言,急忙朝着叶千秋问道:“前辈,真的吗?” 叶千秋笑道:“自然是真的。” 夏禾拉着张灵玉一起朝着叶千秋躬身,表示对叶千秋的感谢。 “叶前辈的恩德,夏禾一辈子铭记于心。” 夏禾十分高兴,从小到大,因为她奇特的体质,她不知道受到了多少伤害与非议。 很多时候,不是她不想回头,不是她想成为全性的刮骨刀,而是这世人不接受她,她只能成为刮骨刀。 明明是那些男人自己把持不住,却要把问题归结在她的身上。 现在好了,她终于看到了自己恢复正常的希望。 叶千秋摆了摆手,表示这不是什么大事。 二人朝着张之维躬躬身,然后悄然离去。 …… 夜色迷蒙。 龙虎山下,三十里地外的一座废弃仓库中。 一堆人正聚集在其中。 苑陶坐在纸箱子上,一脸的晦气。 一旁还站在一个身着白衬衫,须发皆白的驼背老头子。 一个年轻人坐在另一边,百无聊赖的说道:“夏老爷子,这次您出手把我们的“掌门”给灭了。” “也算是给我们出了一口恶气,您说吧,我们该怎么感谢您老人家。” 驼背老头子笑道:“我也没动手,动手的是巴伦,那鬼佬杀人一向不眨眼。” “你们是知道的。” 这时,只听得年轻人说道:“这次,我们可是亏大了。” “公司的那帮人果然靠不住,姓黄的说好的要露面帮我们一个小忙,但到现在还不知道人在哪儿。” “王蔼那个老狐狸也不知道躲哪儿去了,现在连电话也不回了。” “要我说,我们还得靠自己。” “这次损失这么大,我们全性可是得恢复好久。” “看来,接下来的这几年时间,我们是不能搞大动作了。” 这时,有人说道:“其实还是有人愿意帮助我们的。” 年轻人一脸不屑道:“哦?是什么人?” 那人微微一笑,拍了拍手,道:“朋友,进来吧。” 随着那人的掌声落下,只见那仓库的大铁门直接被推开。 三个浑身笼罩在黑袍当中的人影走了进来。 看到这三个黑袍人走进来。 仓库中的全性众人一看,登时都是一愣。 这三个人都身披黑袍,连脑袋也盖着,一看就不是什么能见得人的玩意儿。 这时,只见那三个黑袍人走到仓库中央,将盖在头顶的黑袍取下。 “这三位是来自东洋国的井上先生、龟田先生、小泽玛丽小姐。” “井上先生和龟田先生是伊贺流的绝顶高手。” “小泽玛丽小姐是东洋国年轻一代最强大的阴阳师。” “这次,他们是专程前来观摩天下武道大会。” “由于他们的身份特殊,所以,虽然这几日他们一直在龙虎山,但是却不能以真面目示人。” 只见说话之人从黑暗之中走出,露出了一张稍显稚嫩的脸庞,那是一个戴着眼镜,个子不算高的男孩子。 “吕良,你小子什么时候和东洋鬼子勾搭到一起了。” 一旁的年轻人一脸玩味儿的说道。 吕良闻言,淡淡一笑,道:“交朋友嘛,不丢人。” “更何况,我们现在的确需要帮助。” “井上先生愿意帮助我们出一口恶气。” 年轻人朝着那三个东洋人看去,淡淡说道:“你们为什么要帮我们?” 为首的东洋男子朝着年轻人稍稍欠身,然后说道:“因为我们有共同的敌人!” “为了恢复伊贺流的名誉!” “我们在所不惜!” 吕良从旁说道:“我们的计划之所以失败,最大的问题就是出现在了叶千秋的身上!” “当年,叶千秋曾以一己之力,将伊贺流的忍众给杀了九成以上,伊贺流险些因此灭亡。” “井上先生和龟田先生就是为了来报当年伊贺流的灭派之仇,所以才来到了华夏。” “至于小泽玛丽小姐,她身上有着更大的力量……” …… 半个月后,龙虎山上,天师府中,丹房内。 叶千秋正在琢磨着炼制剑丸,炼制剑丸也是个技术活儿,对于一个道士来说,不会炼器绝对不是不行的。 他打算给几个徒弟一人炼一把剑丸。 剑丸者,形为丸,意为剑,利可削铁如泥,柔可绕指环柔。 这属于神机百炼的范畴,叶千秋知道自己瞎捉摸可能不是那么一回事儿,所以,打算有机会去马家村马仙洪那里看看,能不能把神机百炼给学到手。 这时,有人推门而入,是叶朵儿。 只见叶朵儿朝着叶千秋躬身道:“师父,那几个东洋人已经好几天没动静了,他们不知道在和全性的那伙人在准备什么,要不要我带人把他们端了?” 叶千秋闻言,微微一笑,摆手道:“不用,不用,既然人家打算登台唱戏,总不能让人家连台也没上就歇菜了。” “继续盯着吧,再等等。” “等徐翔那边有了消息,再动手不迟。” 叶朵儿微微颔首,道:“是,师父。” …… 京城,某座灯火通明的大楼当中,一间巨大的办公室里。 公司的一堆董事围坐在圆桌前,各自看着手上的资料,不发一言,气氛显得十分凝重。 这时,只见一个身着黑色羊毛衫的平头男子环抱着双臂,一脸平静的说道:“老黄失踪了也有半个月了,他一个大活人不可能不明不白的就人间蒸发。” “武道大会结束的那天晚上,老黄是亲自前往龙虎山去参加行动调度的。” “但是,那天夜里,徐翔和窦乐并没有见到老黄的人。” “而根据我们调来的老黄的通话记录单来看,老黄的最后一个电话是打给了十佬之一的王蔼。” “巧合的是,王蔼在武道大会之后,也失踪了。” “根据我们的信号定位仪器显示,老黄最后出现的地方,应该就在龙虎山方圆五十里地的周边。” “我们的人已经将这些地方都搜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 “老黄身为公司的董事,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失踪。” “我怀疑,老黄已经遇害。” “而且,遇害的不止老黄一个人,除了老黄,王蔼一定也已经死了。” “如果二人没死,没道理会这么长时间杳无音信。” “能让二人消失的这么彻底,没有一丁点的线索,那杀了老黄和王蔼的一定是顶尖高手!” “而在龙虎山周围,有这个实力的,也就只有两个人而已。” “一个是老天师张之维,一个便是“铁面阎罗”叶千秋。” “我提议,应该请这两个人到公司总部来谈一次话。” “问一问他们具体情况。” 在桌子一旁坐着的几个人连忙附和道:“毕董说的有点道理!” 坐在首位的一个戴眼镜的白发男子说道:“游龙分析的的确是有些道理。” “但是……张之维和叶千秋这两个人是什么身份,大家心里应该都清楚。” “十年前,叶千秋在公司总部强行要收养那八个蛊童,当时,大家的意见不太一致。” “叶千秋直接二话不说和我们动了手。” “这个人实力超绝,在二战时期,就已经是令东洋人闻风丧胆的存在。” “上面已经将叶千秋列入了特等阶级,董事长一直强调,对这种人,最好不要耍什么手段。” “我的意思是,让徐翔做个中间人,给他们传个话。” “毕竟,徐翔无论是和叶千秋,还是和张之维都有不浅的交情。” “由徐翔从中斡旋,很多事情,就有了回旋的余地。” “我们要的是和谐与稳定,太上了不行,太左了不行,总之,无论办什么事都不能走极端。” “当年,叶千秋为什么对我们出手,不就是有人提议要将蛊童全部人道毁灭吗。” “这次,老黄的失踪或许跟他有直接关系,但这事儿都只是我们的猜测,我们并没有真凭实据。” “即便我们有证据,也不能对其做出什么过激的举措。” “大家伙,明白我的意思吗?” 第21章 登门闯山,东洋神仙 转眼间,已经离武道大会结束快二十天。 这一天早上,叶千秋坐在院子里,正在眷写观看了各家典籍的心得。 这时,只听得外面有人敲门。 “进!” 叶千秋没抬头,说了一声。 “叶前辈,忙着呢。” 进院子的是徐翔,后边跟着的是冯宝宝。 冯宝宝手里拿着一袋小浣熊干脆面吃着。 徐翔脸上带笑,朝着叶千秋打招呼。 徐翔岁数也不小了,七十多岁的人了,精神头儿看起来倒是还不错。 当年,在青城山附近,叶千秋传了徐翔一门功法,虽然不是什么特别厉害的法门,但也足以让徐翔受用终身。 不过,这法门自然是没有青春永驻的功效,不然徐翔也不会老的这么快。 “是小徐啊。” “今天怎么这么早。” 叶千秋把手中的笔放下。 徐翔来龙虎山也有两天了,他到龙虎山来,主要是为了和叶千秋传达公司董事会的意思。 最关键的还是想问一问叶千秋,黄伯仁的死到底和他有没有关系。 叶千秋知道徐翔是带着任务来的,前天见了他一面之后,就一直没见他,主要还是想看看他心里到底清不清楚他自己的份量。 “叶前辈,您这是和我见外了。” “您就叫我狗娃子,可别叫我小徐,您叫我小徐,我听着还怪怪的。” “您是长辈,我也算是您的挂名弟子,您可不能跟我见外啊。” 徐翔站在院中,一脸真诚的说道。 叶千秋笑了笑,抬手道:“行了,你的来意我早已经知道了。” “说说吧,你是怎么想的?” 徐翔闻言,朝着叶千秋问道:“这事儿呢,其实不该我来,但公司董事会的那帮人知道我和您的关系,让我来的意思,就是想从中能有个转圜的余地。” “毕竟,您是天下第一人,即便真是您动手杀了黄伯仁,他们也不敢对您怎么着。” “但若是他们什么都不做,就有些违背了他们本身的职责。” “所以,这事儿,我就想要您一个准信儿,黄伯仁他……” 叶千秋还没等徐翔说完,便直接大大方方的承认道:“人是我杀的,不止黄伯仁,连王蔼和他孙子也都是我杀的。” “这个我也没想瞒着你们。” “狗娃子,你回去告诉董事会的那些董事,如果他们想制裁我,尽管来,我肯定不躲不闪。” 徐翔闻言,当即说道:“叶前辈,事情肯定还不到那个地步,再说了,他们哪里敢对您动手啊。” “我知道,您不是不讲道理的人,黄伯仁肯定是死有余辜。” 叶千秋笑道:“狗娃子,你不用套我的话,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黄伯仁的确是得罪了我,他的手伸的太长了。” “公司为了维持异人界的稳定,一直容许全性的存在,甚至暗中扶持全性,这都不关我的事。” “但这一次,他们做的太过分了。” “黄伯仁、王蔼勾结全性妖人祸乱龙虎山,若不是我们早有防备,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这一次,全性的人竟然还带了两门火炮上龙虎山,若是没有黄伯仁的帮助,这两门火炮怎么能悄无声息的上了龙虎山?” “有些人利用权柄,行一己之私,公司内部的事儿,我不想理会,但惹到了我的头上,我就不会善罢甘休。” “这一次武道大会前,我就提前放了话出去,谁敢闹事,就是和我过不去。” “我只不过是在履行我的诺言罢了。” “狗娃子,你回去可以将原话告诉公司的那些董事,如果他们还有什么不满的,就让他们自己来找我。” “别让你做传话筒,你也老大不小了,从前你一直奋战在一线,现在也没必要了,你也应该往上走一走,拥有一点话语权了。” “不然,公司这摊子早晚会烂掉。” “狗娃子,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叶千秋朝着徐翔看去。 徐翔一听,顿时了然,他朝着叶千秋拱拱手,然后说道:“前辈放心,我听明白了,关于黄伯仁和王蔼的事儿我一定会如实告知董事会的各位董事。” “嗯,行了,你去吧,有事打电话就行,没必要亲自来一趟,过些日子,我可能就不在龙虎山了,你来了也找不到我的人。” “对了,宝宝的身份在公司里没有备案吧?” 叶千秋朝着徐翔问道。 徐翔一听,急忙说道:“请前辈放心,阿无的事情,在公司没有留下任何信息,我是通过我个人的渠道给阿无办理的身份证明。” 叶千秋点了点头,道:“行了,你回去吧。” 徐翔躬身,然后朝着一旁的冯宝宝说道:“阿无,那我先走了。” 冯宝宝一边咯吱咯吱的咬着干脆面,一边说道:“下次来,记得给饿带好吃滴啊。” 徐翔笑道:“知道了。” 徐翔一走,冯宝宝朝着叶千秋这边走了过来,朝着书桌上一看。 “师父,你这是在写啥子呦?” 叶千秋提笔,道:“没什么,咱们师徒在天师府住了这么些年,总得给天师府的弟子留些东西。” 冯宝宝一听,问道:“师父,咱们要走撒?” 叶千秋笑道:“为师是打算出去转转。” “不回来嘞?” 冯宝宝瞪着大眼睛,有些疑惑,在龙虎山住的久了,她都不想回青城山了。 叶千秋笑道:“这龙虎山终究不是咱们的道场,宝儿啊,你从前说要找你的家人。” “为师虽然可能帮你找不到从前的家人,但现在,你有了新的家人。” “朵儿、阿休、阿伤他们都是你的弟弟妹妹。” “你这个当大师姐的,可得护着他们啊。” 冯宝宝很认真的点头道:“这个我晓得撒。” 叶千秋闻言,笑了笑,道:“行了,你没事就坐着练会儿功,要不出去转转,别在我眼前晃悠。” “我这儿写完还得不少时间。” 冯宝宝听了,“哦”了一声,跑到一边的屋檐下,专心打坐去了。 叶千秋见状,也见怪不怪,这丫头习惯了在他身边修炼,这些年虽然是在龙虎山住着,但她还是来自己住的小院里打坐。 自从武道大会结束之后,叶千秋就一直在观摩参悟整合各家功法,将各家功法的优点缺点一一罗列而出。 短短二十天的时间,他已经将这些功法全部牢记于心。 并且将其中百分之八十的功法都已经练成。 剩下的百分之二十,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对于叶千秋来说,这些功法其实是没有难度的。 有难度的是,如何将这些功法给融会贯通。 融合百家之长,并不是一加一,二加二那么简单的事情。 叶千秋觉得自己还没找到一个契合点,如果能找到这个契合点,那他将这些功法融合可能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就在叶千秋正在奋笔疾书的时候,离龙虎山数十里外的废弃仓库里,来自东洋国的一帮人和全性的残余人士正在密谋着大事。 仓库之中,灯光昏暗。 来自东洋国的井上一郎正在给全性的众人介绍着。 “诸位,我来给大家介绍,这位是今天刚到的须佐之男先生。” “须佐先生的大名诸位可能听说过。” “须佐先生是我东洋国存活到如今唯一一位仙人。” “由于须佐先生最近才刚刚从长眠之中苏醒过来,所以过去的有些事情,他可能不太清楚。” “不过,须佐先生很明确的表示了他可以帮助我们一起对付叶老怪。” 在井上一郎的身旁,站着一个面容苍白的年轻人,那年轻人身着和服,眼中闪烁着暗红色的光芒,给人一种十分阴狠的感觉。 全性的众人看到这个年轻人,都情不自禁的有些身体发冷,这个人的气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感觉。 这时,只听得有人说道:“须佐之男?那不是东洋国神话中的人物吗?” “难道这位真的就是传说中的那位宰了八岐大蛇的须佐之男?” “这看着也不太像嘛!他能行吗?” 下一刻,只见那和服年轻人瞬间移动到了那人身前,一手掐住了那人的脖颈。 众人见状,急忙说道:“快放人!” 那边的井上一郎,开口用东洋话说了两句。 和服年轻人说了一句谁也听不懂的东洋话,才将那人松开。 一旁的全性众人都是一脸忌惮的看着和服年轻人,那瞬移的能力,着实是让人心惊胆颤。 这时,只听得井上一郎悠悠说道:“诸位,须佐先生有独特的能力,虽然他听不懂华夏语,但却是能够感觉到每个人释放出来的情绪。” “刚刚这位先生似乎对须佐先生的身份有些怀疑,须佐先生只是想像这位先生证明一下,他并不是假的。” 饶是这井上一郎开口解释,气氛还是有些凝重。 吕良走出来打圆场,道:“行了,须佐先生并没有恶意。” “大家都看清楚了吧,须佐先生的能耐可不是盖的。” “现在,大家是否同意启动下一阶段的计划。” “同意的,请举手。” 随着吕良话音的落下,他率先举起了手,那边角落里,零零星星的还有几个人举手。 站在吕良对面的几个全性的高手一时间还没动静。 吕良急忙劝道:“诸位,你们可要想清楚了,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你们好好想一想,叶老怪能一下子拿出那么多本顶尖功法,那他身上库存的其他功法该有多少!” “如果单凭我们的力量,我们怎么能有机会得到叶老怪的宝藏。” “现在,我们有了这几位朋友的帮助。” “对我们来说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只要咱们做成了这件事,从叶老怪的身上得到了他的那些功法,只要咱们隐修上十几二十年,将来这异人界一定是由咱们说了算。” “到时候,便是恢复异人曾经的容光也不是不可能!” “当年,我全性前代掌门无根生能带着各大门派的弟子聚义,搞出八奇技这样的奇特功法来,让我们全性盛极一时。” “我们身为全性的后辈,如何不敢拼一拼,搏一搏。” “诸位,别忘了我全性之人,可是从来不会压制自己的天性!” “机会就在眼前,要不要做!” “大家一定要好好思量!” 随着吕良话音的落下,有人附和道:“吕良的话的确有些道理,如果不拼一拼,搏一搏,那将来可能就真没有机会了。” “我同意启动下一阶段的计划!” 说着,那人直接举起了手。 紧接着其他人也不停的举起手来。 这时,只见一个驼背老头子说道:“我老了,没有你们年轻人有冲劲儿了。” “这事儿,你们要做我也不干涉,但我老头子可不能跟着你们干了。” “我还有其他事要做,就不和诸位一起了,告辞。” 说着,那驼背老头子便朝着仓库的大门走去。 “夏老!” 吕良朝着那驼背老头子呼喊一声。 老头子根本没有回头,直接推门而去。 一旁的几个东洋人见状,脸上皆有阴郁之色泛起。 …… 夜里,龙虎山上,叶千秋正在和张之维下棋。 这时,有人急匆匆的推门而入,气喘吁吁的朝着张之维说道:“师爷,不好了……” “有人闯山。” 张之维闻言,登时一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道:“有人闯山?” “什么人?” 那道童急匆匆的说道:“有全性的人,还有几个东洋人。” “那几个东洋人说是来向我们登门讨教的。” “还没怎么样,就直接出手打伤了梁师叔。” “灵玉师叔已经过去和那些人周旋了。” “荣山师叔让弟子赶紧前来请师爷。” 张之维一听,不禁有些发愣。 “东洋人?” “全性的几个王八羔子,竟然敢拉东洋人来助阵。” “看来,这几个东洋人大有来头啊,竟然敢光明正大的上龙虎山来。” 叶千秋淡淡一笑,道:“忘了告诉你了,这几个东洋人可能是来找我寻仇的,朵儿前些日子就和我说过了。” 张之维一听,微微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倒也平静下来。 “走吧,我们一起去会一会这帮人。” “我倒想看看,这帮东洋人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叶千秋站起身来,和一旁的张之维笑道。 张之维点了点头,道:“是得去看看。” …… 夜空之中,一轮明月高悬。 龙虎山前山大殿前的广场之上。 两拨人正在对峙着。 夜风吹拂着,张灵玉站在最前面,在他身旁站着的是夏禾,他们身后站着的是一众天师府弟子,还有冯宝宝、叶朵儿等人。 不过,此时夏禾的状态并不太好,她的面色有些苍白,嘴角还溢出了血。 张灵玉身上的道袍也被割烂了几道口子,发型也乱了,看起来是刚刚斗了一场。 在对面站着的全性众人和一帮东洋人。 那个东洋女人的身旁,还有一个身材高大,长着一张大红脸,脸上有着大长鼻子的怪物。 那怪物除了脑袋长的不太像人,下半身和人的身体差不多,身上还穿着僧服,脚下踩着木屐,手里持着羽扇和宝槌。 只见吕良站在前方,朝着夏禾说道:“夏禾姐,你这是何苦呢?” “和小泽小姐作对,是没有好下场的。” “她的阴阳术可是厉害的很。” “现在,你吃到苦头了吧。” “小泽小姐可是东洋国最出色的阴阳师,她召唤出来的这个可是八大天狗之一的大峰前鬼坊。” “我劝你啊,还是赶紧过来,不然一会儿开打了,她们可是不留情面的。” 夏禾冷笑一声,朝着吕良“呸”了一下。 “我夏禾从前真是瞎了眼,怎么和你们这帮人为伍,东洋鬼子你们也敢合作,真是一堆数典忘祖的玩意儿。” 吕良一听,淡淡一笑,道:“夏禾姐,没想到你还挺爱国。” 就在这时,只见两道身形从天而降,落在了张灵玉和一众天师府弟子的前边。 “师父!叶前辈!” “叶前辈和师爷来了!” 一众天师府弟子看到二人出现,顿时松了一口气。 叶千秋放眼望去,看到了不人不鬼的怪物,身着和服的阴阳师,还有身着武士服的东洋忍众。 叶千秋的目光最后落在了一个个头不大,身着和服的年轻人身上。 这个年轻人的身上散发着一股令人血腥气。 叶千秋淡淡一笑,瞅了那不人不鬼的怪物和那个**阳师一眼,道:“玉藻前,大峰前鬼坊,原来你俩还没死,这是附体重生了?” “要来找我报仇,也不先称一称自己有几斤几两。” 那个唤作小泽的**阳师咯咯一笑,道:“叶桑,多谢你还没忘记我们,多年前,你给我们造成的伤害,今天,我们可是要加倍讨要回来的。” 小泽身旁的井上一郎和龟田三郎也异口同声的说道:“叶桑,为了伊贺的荣耀!” “我们必须要杀了你!” 叶千秋看也不看那两个小鬼子,负手道:“行吧,别废话了,要上就赶紧一起动手,一会儿收拾了你们,我还要下棋呢。” 只听得那**阳师小泽叽里咕噜的朝着一旁身着和服的年轻男子说了一通。 下一刻,只听得那身着和服的年轻男子森然一笑,他轰然往前踏了一步。 霎时间,地动山摇! 一个有着八个头和八个尾巴,头首像龙的怪物虚影瞬间从那年轻男子的身后冒了出来。 那怪物的身形巨大无比,直接漂浮在半空之中,眼睛如同赤酸酱般鲜红,背部上长满了青苔和树木,腹部溃烂状流着鲜血,头顶上飘着八色阴云,身躯有如八座山峰、八条山谷般巨大。 随即,那年轻人的手中出现了一把剑。 只见那年轻人持剑遥指叶千秋,身上泛起的气息令在场的不少人都极其不舒服。 “八岐大蛇?天丛云剑?” 叶千秋看着夜空之中突然冒出来的巨大怪物,顿时明白了这小白脸就是叶朵儿和他说的那个须佐之男。 这些日子,叶朵儿几个师兄妹一直在暗中监视这帮人。 前两天叶朵儿和他说,又来了几个东洋人和全性的那帮人汇合,其中有个叫须佐之男的,感觉有点厉害,差点发现了他们的踪迹,好像是号称东洋国最后一个神仙。 叶千秋现在算是明白了,这帮东洋鬼子是把东洋国的几个老妖怪都给请出山了。 难怪敢这么猖狂。 叶千秋淡淡一笑,道:“玉藻前,当年我能灭了八大天狗,今天我照样能灭了这个须佐之男。” 化身小泽玛丽的玉藻前冷哼一声,双手一招,两抹光芒从她的手上闪过,只听得她叽里咕噜的念叨了两句。 下一刻,只见一道道黑雾从她身后窜出,不多时,一大堆好似鬼怪一般的怪物从那黑雾之中冒了出来。 张之维见状,当即喝道:“大家退后!” “这是东洋国的天邪鬼!” 叶千秋对这玩意儿还真不怎么清楚,当年他收拾玉藻前的时候,这家伙也没召唤这些鬼物,看来是这些年新学的。 张之维在一旁说道:“这天邪鬼就是东洋国的恶鬼,看样子这些恶鬼的等级还不低。” “这个**阳师竟然还掌握了这种古老的召唤天邪鬼的阴阳术,的确有些门道。” 叶千秋道:“天通,这些鬼玩意儿就交给你了。” “我去会会这个东洋国的神仙。” 下一刻,叶千秋瞬间消失,当他的人再出现的时候,已经是在那须佐之男的面前。 嘭! 太玄剑早已经出现在了叶千秋的手中。 须佐之男抬剑一挡,挡住了叶千秋的这一剑。 叶千秋眼睛一亮,这个须佐之男有点意思,不愧是东洋国的最后一个神仙,竟然能挡得住他这快若闪电的一剑。 下一刻,只见那须佐之男抬剑便朝着叶千秋刺去。 叶千秋顿时朝着夜空之中飞去,那须佐之男竟然也凌空而起,追了出去。 霎时间,剑光在夜空之中飞舞起来,璀璨至极。 张之维看了一眼天上的剑光,朝着前方望去,只见那天邪鬼已经积聚的越来越多。 张之维冷哼一声,身上金光泛起,化作一道残影朝着玉藻前杀了过去。 第22章 九重紫雷,全性被灭 …… 夜空之下,只见越来越多的天邪鬼被召唤了出来。 这些天邪鬼的颜色各不相同,有绿色的,有红色的,有黄色的,还有青色的,最令人感觉到胆颤心惊的是夹杂在这其中的一头通体黝黑的天邪鬼。 那气势之惊人,让人难以想象。 张之维瞬间出现在了玉藻前的身前,一拳轰出,气浪翻滚。 玉藻前早有准备一道灵符早已经扔了出来,结成了一道灵界,想要挡住张之维的这一拳,哪曾想张之维如同破壁一般,长驱直入,直接将玉藻前的这一道灵符所结出的灵界给击破。 然而,这一道灵符终究是给玉藻前赢得了片刻的喘息时间。 她的身形早已经退后,隐没在了那天邪鬼的大军之中。 只见那天邪鬼不停的蔓延而出,朝着前方蜂拥而去。 天师府的弟子们纷纷上前厮杀,绿色的天邪鬼威胁最小,普通弟子也能随意击杀,但是这绿色天邪鬼的数量非常之多。 将天师府的大部分弟子都给拖住。 冯宝宝横行于空,一拳祭出。 “中出!中出!连续中出!” 拿着琵琶的赤色天邪鬼,被冯宝宝的一拳扫没,然而等待冯宝宝的是更多天邪鬼。 黄色天邪鬼背着太鼓,一出现就钻进地底,然后又冷不丁的从地底冒出对天师府的弟子发动攻击,这等手段是令人防不胜防,有不少弟子都被这黄色天邪鬼给缠住。 除了黄色天邪鬼之外,还有青色天邪鬼,那青色天邪鬼飘在空中等待时机袭击下方的天师府弟子。 张之维随意横扫一拳,金光咒透体而出,化作十丈长芒,将那飘在夜空之中的青色天邪鬼给扫灭。 这时,只见玉藻前驱使那天邪鬼中最高等的黑色天邪鬼朝着张之维袭来。 黑色天邪鬼的身边出现了好几个漂浮着的发光骷髅头。 张之维横压一拳,劲气横空,威力绝伦,竟然对这些骷髅头的伤害不大,更别说伤到黑色天邪鬼的本体。 张之维颇为诧异,这黑色天邪鬼的防御力竟然如此强悍,他这一拳力逾万斤,竟然难以破防。 隐没在天邪鬼群之中的玉藻前脸上泛起得意的神色。 “龙虎山天师果然有两下子,不过,想破了我这静心豢养数十年的黑天邪,那是你在做梦!” “龟田君、井上君,你们可以出手了!” “擒下叶老怪的十个弟子,就算你们的首功!” 玉藻前朝着不远处的井上一郎和龟田三郎呼喊一声。 井上一郎和龟田三郎早已闪身而出,朝着冯宝宝和叶朵儿等人杀去。 全性众人见状,急忙互相招呼一声,全力出手,目标锁定冯宝宝! 他们都知道冯宝宝是叶千秋的大弟子,拿下冯宝宝就有了能让叶千秋投鼠忌器的本钱! 越来越多的人朝着冯宝宝围了过去。 冯宝宝周围,是叶朵儿、叶休等人。 叶千秋十名弟子尽数在此。 冯宝宝看到人越来越多,明显都是奔着她来的。 她倒也没有丝毫惧怕之意,反而是越战越酣。 “阿威十八式!老汉推车!” “****!” “毒龙钻!” 只见冯宝宝的身形在人群之中急速来回,腾转挪移,上蹿下跳,令人目不暇接。 此时,夜空之中。 叶千秋和须佐之男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经过了最初的试探。 叶千秋已经清楚,这个须佐之男身上蕴含的力量十分强悍,甚至比当初在秦时世界的东皇太一还要强,而且强的不是一星半点,最起码也已经是金丹境的人物,难怪这家伙号称是东洋国最后一个仙人。 这让叶千秋大为诧异,他从前可是没想到东洋国还有如此强悍的人物。 当年的玉藻前加上八大天狗,虽然难缠,但个人实力没有一个比眼前这个须佐之男强的。 夜空之上,一抹浩荡无比的堂皇剑气腾空而起,宛如倒垂而下的天河。 叶千秋一剑刺出,剑意之浩大,如同浩日朝阳! 璀璨如同红日的剑意纵横激荡,在夜空之中出现。 一日,一月。 如同日光一般的剑意将月光的光辉都给遮掩! 剑光呼啸之间,大日普照,剑意无边。 璀璨剑光之中,叶千秋的身形舒展自然,如意无双。 一会儿如同鹰击长空,一会儿好似鱼翔浅底。 上上下下,左左右右。 他的身形飘忽无踪,让人根本无法猜到他下一刻会从哪一个角度进攻。 这是叶千秋领悟的自然之道,其中蕴含了无尽的杀机。 须佐之男的脸上露出冷笑狰狞,他身后的八岐大蛇虚影越来越凝实。 只见他身后的那八岐大蛇虚影随着他的身形朝着叶千秋杀去。 他手中的剑仿佛成为了那八岐大蛇的化身。 八岐大蛇的八道气息完全融合到了这一剑当中。 这一剑之恐怖,着实令人难以想象。 “吼!” 明明是横空剑气,却仿佛是在面对一头来自远古的凶兽一般。 轰! 两股剑气直接相撞。 刹那间,光华流传。 一青一白两种犹如实质的剑光在夜空之中朝着四周蔓延而去。 霎时间,将整座夜空都给照亮。 一道道无形的剑气波澜朝着四周蔓延,让下方正在与天邪鬼交战一众天师府弟子都感觉受到了影响。 叶千秋丝毫没有停歇,碰上一个能接他一剑的人,可不容易。 尤其,这个人还是敌人! 叶千秋手中长剑垂流而去,心中杀意腾起,剑光随心,绽放出了仿佛要毁天灭地的威势! 轰!! 刹那之间,又一道剑气已经倒灌而下,朝着须佐之男斩去。 须佐之男的身子一个踉跄,这道如同无穷波浪一般的剑意,一下子就让他受了伤。 下一刻,须佐之男浑身冒起汹涌澎湃的气流,在那气流之中,有着无数道面孔,那些面孔之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只听得须佐之男叽里咕噜的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随着他话音的落下。 只见他手中长剑再次挥出。 随着长剑一起袭去的还有须佐之男。 须佐之男仿佛是在虚空之中挪移一般。 只在挥剑的瞬间,就已经完成了挪移,来到了叶千秋的身前。 叶千秋见状,暗道:“这小鬼子的遁术果然有一手。” 一股无形的肃杀之意充斥着整座龙虎山。 谁能想到白天这里还是游客纷扰的景区,现在已经成了鬼怪肆虐的战场。 铮! 一声如同翠鸟啼鸣一般的剑鸣之声在夜空之中陡然响起。 说时迟,那时快。 下一刻,无边剑光从叶千秋的身上挥洒而起。 叶千秋手中之剑悄然刺出,没有任何花俏,但其中却是好像蕴含了一切精妙变化。 虽然只是一剑,却如同是千万剑一般! 一剑出,山河破! 剑光初现,已然如同腾渊巨龙一般,在空中荡起的层层波纹,刹那间绽放光华,冲天而起! 满天尽是神剑光! 在无边的剑光之下,空中的一切,全都被一剑破开! 一剑破万法! 一剑破万物! 嗤! 剑光陡然穿过了须佐之男的身躯。 太玄剑稳稳的刺在了须佐之男的心窝之上。 须佐之男苍白的脸上显得更加苍白,他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叶千秋,又低头看了看插在了自己心口的那把太玄剑。 他怎么也没想到,仅仅是第二剑,他就被直接刺穿了心窝! 在地下沉睡了千年之久的他,在这个华夏人的面前,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这是须佐之男来时,从未想过的事情。 须佐之男心头发寒,好似自己已经被斩杀了一般,他感觉到了那股剑意窜入他身体后,在不停的破坏着他的身体,这让他浑身大汗淋漓。 下一刻,他愤然怒吼一声,背后的八岐大蛇虚影也在仰天怒吼。 八个头颅仿佛在一瞬间就凝为实质,瞬息之间完全融入了须佐之男的身体之内。 下一刻,只听得须佐之男的身体突然发生了一种奇妙的变化。 他仿佛感觉不到太玄剑已经刺在了他的心房之上一般,直接往前一送,竟然是任由太玄剑刺穿他的心房,而他竟然能不受影响的继续抬剑朝着叶千秋刺去。 叶千秋见状,微微蹙眉。 这家伙的身体有点怪啊。 叶千秋的战斗意识是何其出色,他这几百年间经历过大大小小,各种各样的战斗。 在须佐之男稍有异动之时,他已经提前做好了拔出太玄剑的准备。 在须佐之男不顾一切往前冲时,叶千秋已经将太玄剑瞬间拔出。 没有血花随之飘出。 甚至连一丝血迹也没有在须佐之男的身上留下。 “我说怎么不死,原来是已经练成了僵尸之躯!” 叶千秋瞬间了然,当即将太玄剑松开,太玄剑自动化作一道流光朝着须佐之男再度飞去。 而叶千秋手中早已经掐诀,在半空之中急速一画。 “九重紫雷!” 叶千秋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将杀伤力极大的九重紫雷施展出来。 通过通天箓的加持,这九重紫雷气息之强,只是刚一冒出,就引起了下方那些天邪鬼的哀嚎。 九重紫雷是叶千秋目前能施展出来的阳雷之中的极致雷法。 这九重紫雷气息之恐怖,绝对是一切邪祟的克星。 首当其冲的须佐之男,在九重紫雷出现的一瞬间,就已经嗅到了久违的死亡气息。 千年前,他和八岐大蛇一战,用尽全力,方才将八岐大蛇给诛杀,但八岐大蛇的魂魄也趁机窜入了他的体内,成为了他的一部分。 他因为受伤过重而沉睡千年。 好不容易苏醒过来,得到玉藻前的邀请,本想着来到华夏之后,能横扫诸敌,得到他想要的大补气血。 但是,现实情况,让他有些措手不及,若非他的身体早已经不是凡躯,刚刚那一剑,就已经要了他的命! 须佐之男已经明白,眼前的这个敌手,比他想象的还要难缠。 尤其是已经朝着他宣泄而来的那九重紫雷,让他更是萌生了退意。 然而,事到如今,又岂能由他! 须佐之男知道,眼下,他想要离开,唯有尽全力一搏! 他挥起手中的天从云见,剑光宛如长龙破空而去,朝着那九重紫雷迎了上去。 轰轰轰!!! 下一刻,无数金戈交集之声响作一团,顷刻间扩散到了龙虎山外! 九重紫雷瞬间朝着须佐之男包裹而去。 夜空之中的青色天邪鬼因为这雷音乍响,直接被震碎了身躯! 下方的一些低等级的天邪鬼,更是不堪,早已经化作了云烟。 漫天剑影一下消散,好似乌云彻底散去。 犹豫这九重紫雷的影响,让那黑色天邪鬼也有了破绽。 张之维瞅准机会,一举破开了围绕在黑色天邪鬼身旁的那些骷髅头。 然后在顷刻之间,将那黑色天邪鬼给诛杀! 玉藻前见状,暗道一声不好,面色大变,就朝着夜色之中快速遁去。 张之维哪里肯放走她,直接化作一道残影追去。 而那玉藻前也不知使出了什么遁法,逃遁速度之快,竟然也是令人惊叹无比。 大广场之中,没了空中那些青色天邪鬼的骚扰,天师府的弟子很快就掌握了局面的主动。 只在几个呼吸之间,就将那已经没了源头的天邪鬼给杀的八九不离十。 这时,不少人抬头看去,只见夜空之中,九重紫雷已经消失不见,空中好像有血水落下。 刚刚还在夜空之中和叶千秋厮杀的须佐之男,已经消失不见,好似化作了一道血雾。 片刻之后,有人感觉到一丝阴凉从天际落下。 在脸上一抹,发觉是一滴滴暗红色的血水。 随后,又是一堆粉末。 一众天师府弟子都是疑惑不已,须佐之男死了? 下一刻,叶千秋从夜空之中显露出身形。 太玄剑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须佐之男的身形也突然踉跄而出,他的身形若隐若现,仿佛随时都会被一阵风吹散。 他身后的那八岐大蛇的虚影已经消失不见。 他身上满是血污。 叶千秋看着须佐之男,脸上满是平静。 “能在九重紫雷之下,留下一丝魂魄,看来你体内的这八岐大蛇的确给了你很大的增持。” “不过,也仅仅是如此了。” 下一刻,叶千秋长袖一拂,一股劲风朝着那须佐之男呼啸而去。 须佐之男满眼不甘的望着叶千秋,他的若隐若现的身躯直接化作了一团粉末,消失在了夜空之中。 夜空之中,气浪平息。 叶千秋飞身而下。 下方的大广场之中。 全性的一帮人和那几个东洋鬼子联合起来还在与冯宝宝、叶朵儿他们大战。 身为叶千秋的亲传弟子,冯宝宝他们的实力自然不差,但这几个东洋忍众的实力着实还不错。 没了天邪鬼的牵制,竟然还没有马上落败。 不过,随着剩下一些天邪鬼被彻底消灭。 那几个东洋忍众和全性之人也渐渐被天师府的弟子围了起来。 全性众人见事不可为,早已经心生退意。 吕良跑的最快,早已经快步开溜。 叶千秋一指探出,一道劲气划破长空,直接从吕良的后心穿了过去。 嘭! 吕良倒地不起,没了声息。 几个东洋忍众见跑不了了,杀意大涨,直接死扛着,不要命的冲杀。 想要拉着天师府的弟子垫背。 叶千秋也不墨迹,直接十指探出,将广场之中的全性众人和几个东洋忍众全部击杀。 那速度之快,就如同割草一般。 着实是和碾死一堆蚂蚁没什么区别。 夏禾看着一个个全性之人倒下,不禁摇头叹息。 这帮人无法无天惯了,这次可是踢到了铁板。 从今日起,全性要在这异人界除名了。 一众天师府弟子看到叶千秋如此神威盖世,如同仙神一般,个个目光凛然,向叶千秋投去了敬畏的目光。 广场之上,雅雀无声。 这时,叶千秋朝着众人吩咐一声,道:“大家先收拾一下这些人的尸体。” 话音一落,叶千秋人已经消失不见。 天师府的一众弟子见状,急忙开始打扫广场,搬运尸体。 冯宝宝扭了扭脖子,捏了捏手指,看着满地的尸体,和一旁的叶朵儿几人说道:“走,咱们去挖坑!” …… 全性勾结东洋鬼子再度进犯龙虎山,被几乎全灭的消息在短短一天之内,就传遍了整个异人界。 在异人界引起了巨大的波澜。 京城,公司总部。 几位董事围坐在圆桌前,一个个面色不太好看。 坐在首位的一人说道:“诸位,全性几乎被全灭,这帮人真是胆大妄为,不知死活啊。” “要我说,老黄的事,还是压下去算了。” “刚刚查到的消息,全性大闹龙虎山之前,老黄的确是托人弄了两门火炮到龙虎山,现在那两门火炮还在龙虎山放着呢。” “而且,据雷烟炮高宁交待的事实,这一次全性大闹龙虎山,的确有公司内部人的支持。” “虽然高宁并不知道公司的人具体是谁。” “但眼下,的确有证据表明,老黄就是高宁口中的这个人。” “我的意思是,这件事到此为止。” “不知道大家的意见是什么?” 旁边的一个黑衫男子说道:“我觉得这件事还是要让姓叶的有个交代才是。” “这么黑不提白不提的,往后我们公司的牌子还怎么亮?” “再说,全性这次几乎被全灭,势必影响到异人界的稳定。” “我觉得,得由我们提起召开十佬会谈。” “王蔼毕竟也是十佬之一,他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总得有个说法。” “事关往后异人界的格局,我觉得这些事,还是提到桌面上来谈一下,比较好。” 一旁有人附和道:“赵董,我们还是比较同意毕董的提议。” 坐在首位的赵董环顾一圈,然后说道:“那好,那我们便以公司的名义,请十佬来京城,会谈一次。” “当然,叶千秋也是要邀请到的,大家都同意吧?” 众人闻言,微微颔首,都表示同意。 …… 龙虎山,天师府。 张之维一边翻着手里的ipad,一边和叶千秋说道:“那个小泽玛丽真是玉藻前附体?” “肉身死亡,灵魂附体,这事儿还真是奇妙。” 叶千秋笑道:“这也没什么,玉藻前是狐狸精,狐狸精有好几条命,也是正常的,不过,这次,她是死绝了,再没机会了。” 就在这时,张之维手里的ipad“叮叮叮”的响了几下。 张之维看了看,然后说道:“公司要召开十佬会谈,邀请前辈一同参加。” “前辈去还是不去?” 叶千秋淡淡一笑,道:“终于来了,去,当然要去,为什么不去呢。” “处理完这档子事,我也该安心闭关去了。” …… 三日后,京城,公司总部大楼,一间宽敞无比的大会议室当中。 叶千秋挨着张之维坐在桌前,旁边依次坐着的是十佬中其他几位。 对面坐着的则是公司的一众董事。 这时,只听得其中一位姓赵的董事说道:“今天把诸位请来,只有两件事,至于是哪两件事,想必大家伙都是清楚的吧。” 第23章 武当金顶,证道飞升(为最婆烦取名字加更) …… 围坐在圆桌周围的公司众人纷纷正襟危坐,没有表态的意思。 十佬之中的其余人,也没有表态的意思。 赵董见状,继续说道:“既然大家伙都不想当这个恶人,那这个恶人便由我来做好了。” 说着,赵董的目光落在了叶千秋的身上。 “叶前辈,按照异人界的辈分,您是绝对的老前辈。” “我们这些人还是孩子的时候,您就已经叱咤风云的人物了。” “关于公司董事黄伯伦和十佬之一王蔼被杀一事,不知道您还有什么要陈述的没有?” 叶千秋端坐在一旁,一脸平静的看向那位赵董。 “你在审问我?” 赵董摇头道:“当然不是,作为公司的负责董事之一,我是代表公司来和前辈进行沟通。” 叶千秋淡淡说道:“该说的,我都和徐翔说过了。” “相信你们也已经查出了黄伯伦的那点事儿。” “多的我就不说了,我的意思很明确,你们要制裁我,放马过来便是。” “如果不想惹麻烦,就拿出一个态度来,不要叽叽歪歪的。” “今天的会谈,怎么不见你们董事长?” “怎么?他是觉得这事儿他不好露面?” 面对叶千秋的强势,赵董早有预料。 他的两只胳膊往桌子上一放,继续说道:“好,既然叶先生要我们一个态度,那我们公司在黄伯伦这件事上的态度很明确。” “黄伯伦的确坏了规矩,他是死有余辜。” “但黄伯伦是公司董事,公司这边总得给下面的人一个说法。” “所以,我们希望叶先生能配合我们,把和黄伯伦的具体情况说一说。” 叶千秋闻言,淡淡一笑,道:“这事儿没什么好说的。” “如果你们是这个态度,那今天的这个会,我想必没有继续听下去的必要了。” 说着,叶千秋直接站起身来,就要朝着外面走去。 赵董急忙起身,抬手道:“叶前辈,请留步!” “好,这件事,我们公司内部解决。” “下一件事。” “关于全性的事情。” 叶千秋回转过身来,道:“全性的人死了,也是咎由自取。” “难道这世上还有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规矩吗?” 叶千秋从始至终都没有表示出咄咄逼人的态度,但是他每说一句话,都会给在座的人造成一种十分强势的感觉。 因为叶千秋太强了。 强到了难以制衡的地步。 公司的一众董事,也是对叶千秋一点办法都没有。 毕竟,黄伯伦的这件事已经惊动了上面。 这事儿,最差的结果,就是公司吃了这个哑巴亏,毕竟黄伯伦也是公司的人。 赵董道:“叶前辈,您别生气。” “我们完全没有问责的意思。” “但您也得体谅一下我们的工作啊。” “全性的确是和东洋人勾结,进犯龙虎山,但是,没必要把他们全杀了啊。” “龙虎山和全性的这一次交手,全性除了极少数的一些人没有参加到其中,剩下的人已经被全灭了!” “这让异人界的正道中人都是欢呼雀跃啊!” “这才多少天!” “因为这事儿,不少正道中人已经在大肆搜捕全性剩下的那点人,就是想趁着这股东风,把全性的人全部剿灭。” “您是异人界的老前辈,老天师还是正一道的首领!” “你们二位的一举一动,可谓是影响着异人界的大局!” “这一次你们二位对全性大开杀戒,无异于就是给异人界的其他人造成一种错觉,那就是正道消灭邪道的最佳时机到了!” “如果不在这个时候痛打落水狗,那就不是正道中人!” 赵董说到这里的时候,略显得激动了一些。 站在公司的角度想,肯定是以稳定为第一要素,但是现在由于叶千秋和张之维对全性直接下了死手,让异人界的其他正道中人也开始了对全性其他残余人员的全力追杀。 这一场追杀不知道会持续多久,但注定会给异人界带来一场纷乱。 最关键的是,这场纷乱可能会牵连到普通人。 这才是公司最为担心的地方。 叶千秋闻言,不禁笑了起来。 他朝着张之维看了一眼,道:“天通,你觉得咱们还有呆下去的必要吗?” 张之维也缓缓站起身来,他朝着赵董和公司的一众董事说道:“我希望诸位搞清楚这件事的性质。” “被进犯的是我们龙虎山,而不是我们主动去找了全性的麻烦。” “而且,叶前辈举办天下武道大会,也是为了异人界的稳定和发展。” “全性勾结东洋鬼子进犯我龙虎山,我们没有留下他们性命的理由。” “公司如果因为这件事而对我们龙虎山有什么不满,那你们尽管不满便是了。” “至于异人界其他人的想法,与我们何干!” 叶千秋推开椅子,往外行去,走了几步,又回头朝着坐在那里的几位公司董事说了一句。 “自古以来,上位者的确都讲究平衡之道,中庸之术。” “但平衡不是不辨是非,不是为了稳定而稳定。” “你们这帮人,愧对前辈们打下的江山。” 话音落下,叶千秋头也不回,大步流星的推门而去。 张之维紧随其后,大步离去。 会议室中,气氛凝重。 公司一众董事的脸上,一个个的十分难看。 赵董微微一叹,坐了下来。 片刻后,他朝着两边望去,道:“诸位,你们觉得这件事还有缓吗?” 这时,只见十佬之中的关石花“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拍了拍桌子,看着公司的一众董事说道:“有句话,我想说很久了。” “这世上,的确不是非黑即白。” “但若是白的真成了黑的,那人活着也就没什么必要了。” “公司做的就是这份工作,如果你们都怕麻烦,那你们还干这个活儿干嘛?” “都回家去种红薯去得了。” “叶前辈对我们东北仙家有大恩,我关石花把话撂在这儿,公司若是想对叶前辈做出处罚决定,我关石花第一个不答应。” “行了,多的我也不多说,告辞。” 关石花话音一落,直接推开椅子,朝着门外大步行去。 这时,吕慈也站起来,缓缓说道:“什么时候正道的人都得像邪道的人妥协了,那我们不都成了沽名钓誉之辈了。” “可笑,可笑。” 说着,吕慈也走了。 紧接着,风正豪也站了起来,说道:“我觉得今天这会,可能开的没有什么必要,诸位,我先走一步。” 风正豪话音一落,也走了。 陆瑾站起来,朝着众人拱拱手,没说什么,走了。 剩下的十佬中的几位面面相觑,随即也纷纷起身,朝着公司的几位董事告辞。 不一会儿,十佬全部走光了。 赵董看着那空荡荡的座位,又朝着一边的公司一众董事看去。 啪! 只见那个身着黑色羊毛衫的毕董一手拍在了桌子上,一脸不爽快的说道:“这帮人也太猖狂了。” 另一个头发发白的董事说道:“行了,人家们可一直都把咱们当成狗腿子。” “往前倒上几十年,这帮人都是杀伐果断,快意恩仇的主儿。” “不过,我倒是觉得那位叶先生说的话有些道理。” “我们这些年,为了维持稳定,是不是太那个了。” “毕竟邪就是邪,正就是正。” “这次,咱们可能真的做的有些过火了。” “赵董,这事儿上面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吗?” 赵董闻言,缓了一口气,悄然说道:“诸位,大家都应该明白,有法度的环境才会相对安定一点。” “我们做这些事的目的,就是维护大多数人的利益。” “公司的最高处罚是废掉经脉,然后将其移交给司法部门,按照司法程序来走。” “但是,我思来想去,这件事可能真不能这么办。” “毕竟,叶千秋是异人界的老前辈,也是于国有功之人,咱们要是真办了他,可能就真成了数典忘祖的东西。” “算了,这事儿啊,我看还是就简化处理吧。” “至于正道中人追杀全性残余人员的事情,我们只能是让各大区的负责人加紧排查力度,尽量把影响降低到最低的范围之内。” …… 京城,东站。 叶千秋和张之维正在和关石花、风正豪等人道别。 关石花道:“叶前辈,您真不考虑去我们长白山溜达溜达?” 叶千秋笑道:“会去的,会去的,等我回去把事情安排妥当,去之前一定会提前给你打招呼。” 关石花笑道:“那我可是等您的消息喽!” 叶千秋微微颔首,笑道:“放心吧,长白山灵气充足,我说不定去了就不走了。” 关石花闻言,不禁哈哈笑道:“那感情好啊。” 叶千秋朝着十佬之中的其他人打了个招呼,道:“行了,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诸位,关于武道大会的事情,你们都回去好好想一想。” “异人界的和平与稳定,还得我们大家伙一起来维护,公司的那帮人终究是靠不住的。” “诸位以为如何?” 风正豪闻言,点头赞同,道:“叶前辈的话,确有道理。” “我觉得武道大会应该办下去。” “往后,十佬还是十佬,不过,领头羊就是叶前辈了。” “大家都赞同的,对吧。” 关石花等人从旁附和道:“对啊,对啊,王蔼那个老东西和全性的人勾结,叶前辈杀的好。” “自古以来,邪不压正,有叶前辈在前面指路,咱们异人界往后,定然能欣欣向上,蓬勃发展。” 叶千秋笑了笑,和众人拱拱手,然后和张之维进了站。 …… 七日之后,龙虎山上,叶千秋和张之维告别,打算带着冯宝宝他们去天下各地去游历一番,也算是在闭关之前,最后一次出游。 如今是太平盛世,老窝在山上,也没什么劲儿。 这一趟游历,时间还挺长,叶千秋带着十个徒弟从南到北,把华夏都绕了一大圈。 期间不仅去了武当山,还去了长白山,还去了一趟草原和碧游村,从马仙洪那里得了神机百炼,后来又回到青城山,待了一些时日。 最后又来到了秦岭的二十四节通天谷住了下来。 这一住,便是好几年。 叶千秋在谷中闭关修炼,全力参悟大道。 冯宝宝、叶朵儿等人倒是也不烦躁,也跟着叶千秋在深山老林里修炼。 很快,八年时间过去了。 叶千秋化丹为婴之路,尚未完成。 这一条路,很难走。 即便他已经融合了百家之长,依旧是感觉差了一些东西。 这一日,风声呼啸在山谷之中。 叶千秋在山中散步,听着枝头的鸟儿在不停的鸣叫,下意识的抬头,便看到了那白云飘飘,鸟儿自由自在的在天空之中翱翔而去。 轰! 叶千秋突然间就感觉到体内有一层茧好像破开了。 下一刻,他体内的金色血液沸腾起来,经脉之中的炁息不停的朝着丹田处聚拢而去。 叶千秋的元神瞬间融入天地。 轰! 叶千秋体内开启了隆隆的轰鸣之声。 他的身体仿佛化作了一个真实存在小世界,根骨噼里啪啦,犹如大道钟声一响! 轰轰轰! 九响之后! 只见丹田处的金丹,渐渐化为了一个金灿灿的婴儿。 叶千秋长啸一声,双眼之中精光一闪,万事万物仿佛在他的眼中都变得更加通透! 他眼中的世界,从此两分! 叶千秋整个人变得更加自信强大,他踏步而出,负手朝着虚空之中踱步而去。 二十四节通天谷中,冯宝宝、叶朵儿等人看着虚空踱步的师父,神色不一。 冯宝宝拿着一根鸡腿在嘴里嚼着,一边吃,还不忘和一旁的叶朵儿说道:“朵儿,你看撒,师父好像变得更强了。” …… 半年后。 武当金顶。 异人界的盛会,十年一度的天下武道大会再度召开了。 这一次武道大会,由武当派承办。 比武进行了三天,角逐出了冠军、四强、八强、十六强,三十二强。 比起第一次武道大会,这次武道大会的显得更加正式。 许多大会细节都得到了完善,参赛者也比第一次武道大会时多了不少人。 这一日正午,已经武道大会结束之后的第二天。 但是,很多参加武道大会的人还没有离开,都齐齐的聚集在了武当金顶。 因为,今日将有一件载入异人界史册的大事要发生。 那就是天下第一人,叶门老祖,铁面阎罗叶千秋要于武当金顶破碎虚空,证道飞升! 这个消息在半年前,就已经传遍了整个异人界。 最开始,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很多异人都表示不太相信。 毕竟,还从来没有人亲眼见过破碎虚空、证道飞升的场面。 但是,随着这个消息的传播,十佬之中不少人都亲自下场证明了这个消息。 一下子,整个异人界就沸腾起来了。 所以,这一届武道大会也比上一届武道大会更加热闹。 此时,天光正好,大日悬空,让在场的异人们一个个都是心潮澎湃。 如此激动人心的场面,谁人不想见证! 张楚岚站在人群中,在他身旁站着的是徐三、徐四。 张楚岚一脸兴奋的左瞅瞅右瞅瞅,想要找到冯宝宝的踪迹,却是发觉冯宝宝好像没在这里。 前几年,他也曾经去二十四节通天谷住过一段日子,期间和冯宝宝有了很深的友谊。 不知道什么原因,这两年随着他修为变得越来越强,他也变得经常做梦。 做梦不是什么大事,但梦到的都是同一个梦,就不是小事了。 而在这个梦中,每次都会出现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冯宝宝。 这个梦境很真实,真实的令他感觉到有那么一丝丝惧怕。 这两年,他和冯宝宝一直没见面,今天,叶前辈飞升,冯宝宝肯定会来,他又想见到冯宝宝,又怕见到冯宝宝之后,自己会出问题。 所以,他有点纠结。 那边,是公司的几名董事,还有各大区的负责人。 “徐董,你和叶前辈相熟,那你知道叶前辈现在到底是什么境界吗?” 西南大区的负责人在和徐翔小心询问着。 徐翔现在已经是公司的董事,他笑了笑,负手道:“不可知。” “不可知。” 那名负责人嘀咕一句,也没多言。 这时,不知道谁喊了一句。 “大家快看那边!” “那边的山巅之上,是不是叶前辈!” 众人闻言,纷纷扭头,朝着那边看去。 只见那边山巅之上,叶千秋独立巅峰,傲视苍穹。 冯宝宝、叶朵儿等人出现在了金顶之下。 张之维、张灵玉、夏禾等人也来了,夏禾还牵着一个五六岁的男孩子,男孩子抬手指着金顶上面,好奇道:“麻麻,上面有个人。” 武当掌门、几个长老、也尽数出现。 王也和诸葛青也悄然出现,来到了张楚岚的身边。 张楚岚的注意力全在那边的冯宝宝身上。 看着冯宝宝那张熟悉的脸,脑海之中,仿佛有几幅画面一闪而过。 就在这时,只听得天空之中一道惊雷响起。 有人说道:“快看,快看,叶前辈准备飞升了!” 说话间的工夫,天上已经是乌云密布。 雷声不停的响起,风起,云聚。 众人虽然离金顶巅峰还有一段距离,依旧能感觉到那来自天穹的强大威压。 下一刻,叶千秋飞身而起,踏入半空之中,一步又一步,犹如跨过天堑一般。 张之维见状,一脸感慨,道:“神游太虚,渺渺大罗……” “一世登仙,此生无憾!” 回想过去和叶千秋相处种种,张之维心头便豪气万丈,终有一日,他卸下天师之位,也要走到这一步。 下一刻,在众人的注视一下,叶千秋一步步跨入雷海,消失不见。 众人的目光都已经呆滞。 张楚岚木愣愣的看着这一幕,脑海之中的那几幅画面闪烁的越来越快,仿佛有一种尘封在灵魂深处许久的记忆要涌现出来。 但就是差那一么丁点。 轰! 天雷万丈横空!仿佛能将世间一切湮灭! 金顶之上围观的众人都自觉的不发一言。 如此庄严时刻,谁敢多言。 良久之后,雷消,云散。 天穹之中,空空荡荡,哪里还有叶千秋的身形。 一道道霞光破云而来,朝着武当金顶蔓延而下。 霞光落在武当金顶每个人的脸上。 很多人不自觉的都闭上了眼睛,霎时间,他们的脑海之中灵光一闪,仿佛在顷刻之间就悟透了从前没有悟到的许多道理。 张楚岚亦是不例外,他闭上了双眼,脑海之中,轰的一声乍响。 张楚岚猛然睁开了双眼,再朝着冯宝宝所在的方向看去。 冯宝宝也已经朝着张楚岚看来。 顷刻间,二人皆是眼眶通红,泪流满面。 …… 很多年后,秦岭,二十四节通天谷中。 一道六丈有余的石像高耸而立,那是叶千秋的石像。 石像下,有两个人相对而坐。 这两个人一个是冯宝宝,另一个是张楚岚。 二人本来闭着双眼,突然,天空之中响起一道惊雷。 二人同时睁开了双眼。 张楚岚站起身来,朝着冯宝宝伸手,冯宝宝一手握住了张楚岚。 二人离地而起,漂浮至半空之中。 张楚岚看了一眼叶千秋的石像,道:“世事繁华迷人心,人间九转悟真灵。” “多谢前辈指路。” 冯宝宝朝着石像嘀咕一句。 “师父,你就是我滴家人,我想你嘞,我要去找你喽。” 话音落下,张楚岚和冯宝宝携手而去,天穹之中,一道若隐若现之门,徐徐开启。 第1章 大明永历,雌雄双煞 大明永历年间,正值时局动荡,风雨飘摇之中,各地天灾人祸不止,饿殍遍野。 关中,七侠镇,算是这世上为数不多的还算安稳的一座小镇。 太阳刚刚落下,斜阳洒落大地,是那样美丽。 叶千秋正坐在屋顶,喝着小酒,看着那落日美景,哼着小曲儿,悠然自得。 这可能是他行走诸天以来,破碎虚空之后,最为轻松的一次。 当然这个轻松,是指他落地的地方比较特殊,和从前不太一样。 从前他飞升到新世界之后,往往都是掉落在深山老林之中。 但是,这一次,他却是直接掉落在了一座小镇的客栈后院里。 这个小镇就叫做七侠镇,而这个客栈则叫做同福客栈。 他刚来那会儿,客栈刚刚从尚儒客栈改名为同福客栈。 客栈的老板刚刚从吕秀才换成了寡妇佟湘玉。 他刚来的时候,浑身也是血迹斑斑,把刚刚接受客栈的佟湘玉吓了一跳。 不过,客栈里的人都是好心肠,尤其是掌柜的佟湘玉,直接让他留在了客栈养伤。 从那之后,叶千秋便在同福客栈住了下来。 这一住,转眼间就已经是好几年过去。 叶千秋飞升之后的后遗症,也已经恢复了。 他识海之中的那枚绿叶便是他破碎虚空之后最大的保障。 虽然,到现在叶千秋也没有发现这枚绿叶有能让他的身体除了自我恢复之外的其他作用。 不过,这已经足够了。 叶千秋的心态很好,行走诸天,寻求长生大道,终究是靠自我修行,金手指只是辅助作用。 叶千秋一边喝着酒,一边吃着花生米,可以说是十分悠闲。 就在这时,只听到下面有人突然咋咋呼呼的跑进了客栈。 “我滴个亲娘咧。” “大事不好了。” 叶千秋一听这熟悉的口音,便知道是七侠镇的唯一捕头老邢到了。 老邢这人遇事经常是一惊一乍的,没啥大本事,办案全靠运气,输出全靠吼,不过每天晚上巡逻倒是认真的很,算是个负责的好捕头,这也是为什么七侠镇治安很不错的原因。 这会儿日头刚刚下山,客栈里的客人也不多。 老邢进门就嚷嚷大事不好了,掌柜的佟湘玉急忙从二楼下来招呼老邢,满脸笑意道:“哎哟,老邢,这是咋了嘛。” 老邢进门便不客气的拿着桌上的茶壶倒了一碗茶水,咕咚咕咚的喝了一碗。 这时,跑堂的白展堂也凑了过来,笑着说道:“老邢,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早?” 老邢喝了茶水,朝着佟湘玉和白展堂神秘兮兮的招了招手。 二人便朝着老邢身边又凑近了一些。 老邢悄咪咪的说道:“我刚刚得到消息,雌雄双煞已经到了十八里铺,估计没多少日子就奔着七侠镇来了。” 佟湘玉一听,急忙面色一白,一把抓住了老邢的胳膊,道:“老邢,你可要保护俺们啊。” 老邢面不改色,不动声色的摸了摸佟湘玉的手,然后再把佟湘玉给推开,道:“我这不是提前来关照你们了吗,我得到了消息第一个就来你们这儿来报信儿了,这几天,你们夜里可要关好门窗啊!” “行了,我还要通知其他商户,我先走了。” 说着,老邢火急火燎的就朝着门外行去。 佟湘玉见状,朝着客栈大堂里左右一瞅,然后朝着白展堂道:“展堂,天快黑了,一会儿早点打烊,关好门窗。” “对了,怎么不见叶仙儿。” 白展堂闻言,伸出一根手指头来,朝着屋顶指了指。 佟湘玉见状,一脸无奈的捂了捂额头,然后说道:“额滴个神咧,这都什么时候嘞,还修仙咧。” “赶紧把他招呼下来,晚上商议一下怎么防这个雌雄双煞。” 白展堂点了点头,道:“知道了,掌柜的,我一会儿就上去叫他。” 屋顶,叶千秋听着佟湘玉和白展堂的对话,不禁莞尔一笑。 客栈里的人都叫他“叶仙儿”,因为他成天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坐在屋顶上看星星看月亮。 白天则是看早晨的太阳,黄昏的落日。 因为这些时候都是叶千秋修炼的时候。 一开始,人们还十分好奇,时常问他在做什么,叶千秋就回一句,在修仙。 日子久了,人们也就见怪不怪了,反倒是直接叫起了他“叶仙儿”。 叶千秋在客栈的身份有些特殊,因为他也是这个店的半个主人,他在来到同福客栈的半年之后,就说服了佟湘玉,入股了同福客栈。 他每天也不用干活,不用操心其他事,不过每个月给店里的伙计发工钱得他来发。 这也是当初他和佟湘玉约定好的。 叶千秋很久没离人间烟火这么近,在客栈里生活,更能让他找到那种归于平凡的感觉。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 最近二三百年,他修行基本都是在名山大川之中修炼,偶尔入世修行。 即便是在秦时世界,他大部分时间也都是在山上。 入世修行,很多时候,都是匆匆一瞥,难以彻彻底底的感悟体会到人间的苦与乐。 这一趟倒是将这几百年没有过的体会,一次性体会了个痛痛快快。 再美的黄昏也有消失的时候。 很快,天色就暗了下来。 由于今天店里要提前打烊,店里的客人走了之后,就不再接待再进店的客人了。 白展堂收拾利落大堂里的桌椅板凳之后,一溜烟儿的来到了屋顶上,自顾自的坐在叶千秋身边,先抓两颗花生米,往嘴里一放,一边吃着一边说道:“老叶,今儿个修的咋样?” “有没有修出个子丑寅卯来?” 叶千秋笑着,悠悠说道:“今日紫气三分,归元四成,一般般吧。” “那您这多久能成仙啊?” 白展堂压根就不信叶千秋是在修仙,事实上整个客栈里的人也没人觉得叶千秋是在修仙,只觉得他是在偷懒。 要说在这个镇上谁的日子过的最悠闲,所有镇上的人都肯定会异口同声的说是叶千秋。 叶千秋的气质虽然是杠杠滴,但他又从来不出手,也不使用武功道法,修炼的时候也基本不会外露气息。 白展堂眼睛虽然贼,但和叶千秋比起来,他的道行还差的远呢。 他自然也发现不了叶千秋的问题。 叶千秋一本正经的回道:“仙路难登,哪里有那么容易,慢慢来吧。” 白展堂脸上挂着笑,不以为意,一边提着酒壶,一边熟稔的从怀里掏出一个酒盅,倒了一酒盅,往嘴里一送。 “这小酒儿真美。” 白展堂感叹一声。 这时,叶千秋明知故问道:“今天怎么打烊的这么早?” 白展堂一听,一脸无奈的说道:“还不是那雌雄双煞闹的。” “掌柜的正招呼咱们开会呢。” “老邢下午过来说雌雄双煞已经到了十八里铺,没准这两天就到镇上了。” 叶千秋微微一笑,一脸平静温吞的说道:“那走吧,下去吃饭了。” 说着,叶千秋起身,走下了屋顶。 白展堂见状,急忙把碟子里剩下的花生米给倒在手里,一把吃了,然后提着酒壶酒盅跟着下去了。 …… 大堂里,灯火通明。 大堂里的长桌前,围坐着同福客栈的全部人员。 坐在主位的是掌柜的佟湘玉,叶千秋坐在佟湘玉左手边第一个。 再往后是莫小贝、白展堂。 对面坐着的是账房吕秀才,还有厨子李大嘴。 只见佟湘玉一脸小心翼翼的低声说道:“最近镇上风声很紧,治安很差,要是万一有生人问起咱们同福客栈的人和事,千万不要暴露!” 吕秀才和李大嘴急忙摇头道:“掌柜的,你放心吧,不会的,绝对不会的。” 白展堂坐在一旁,一脸严肃的问道:“不会什么!” “就你俩那胆儿,一害怕肯定说秃噜嘴!” “都听掌柜的话,嘴一定要严!” 佟湘玉一脸愁容,朝着叶千秋道:“叶仙儿,你听见了没?” 叶千秋笑着点了点头。 佟湘玉扶了扶额头,道:“额滴神啊,叶仙儿,你的心态是真好。” “雌雄双煞那两个魔头可不是善茬儿,在十八里铺都作案好几起了。” “凶残滴很!” 叶千秋知道眼下这世道乱,这里虽然也是大明年间,但根本不是那个正常历史线的大明。 眼下,外面到处都闹饥荒,占山为王的贼人多了去了。 叶千秋当初入股的钱就是从那些占山为王的贼人山寨里拿来的。 当然,他人没离开七侠镇,而是元神出窍灭了方圆五十里地的所有贼窝。 佟湘玉害怕雌雄双煞也是正常的,毕竟,雌雄双煞最近闹的很欢。 叶千秋笑了笑,也不多说话。 他平常都是少言寡语,众人也见怪不怪,都知道他性子怪。 白展堂在一旁安慰着佟湘玉,道:“掌柜的,安心好了,或许只是两个小毛贼罢了。” 就在这时,只听得外面突然有人敲门。 “有人吗?” 众人往门口一看,只见一个人影已经出现在了门口。 吕秀才、李大嘴吓的急忙往桌子底下钻了过去。 莫小贝一把抱住了叶千秋的胳膊,朝着门外看去。 白展堂也吓的小脸煞白,佟湘玉往叶千秋身边一凑,一个劲儿的给白展堂使眼色。 白展堂咽了一口口水,小心翼翼的朝着门外问道:“谁呀!” 门外的人回道:“我!” 白展堂哆嗦的问道:“我是谁!” 门外的人回道:“我哪里知道你是谁!” 就在这时,叶千秋站起身来,朝着门口走去。 佟湘玉急忙道:“叶仙儿,你干啥去!” 叶千秋悠哉悠哉的说道:“有客人来了,当然是开门迎客。” 佟湘玉见状,急忙伸手道:“小心……一定要小心!” 第2章 和光同尘,女人杀手 吕秀才、李大嘴、白展堂、佟湘玉、莫小贝聚在一起,脸上都是一般无二的担心。 李大嘴小声嘀咕道:“老叶这胆儿也太肥了……” 白展堂悄然说道:“老叶是个好人啊,就是修仙都修魔怔了。” “我昨儿个又听见他一个人悄摸摸的念叨什么“飞龙在天”、“一剑飞仙”、“紫气归元”。” 佟湘玉瞅着叶千秋的背影,按着胸口,道:“行了,瞧你们一个个胆子小的和那地老鼠似的,要说遇上事了,还得让叶仙儿来。” 李大嘴道:“要不怎么人家是二掌柜的呢。” 片刻后,在客栈众人胆颤心惊的注视之下。 叶千秋把挡在门后的挡板拿了下来,把门缓缓打开。 只见门口站着一个怀抱长剑的黑衣俏郎君。 那黑衣俏郎君看起来大概二十岁出头的样子,模样还算周正,眉眼之间,略带些许英气。 叶千秋笑道:“客官,打尖儿啊还是住店啊?” “几个人啊?” 黑衣俏郎君抱着长剑,瞅了一眼叶千秋,眼睛略微一亮,心中暗道:“想不到这穷乡僻壤的小镇子上,还有这样鹤立鸡群的人物。” 不过,她还是淡淡说道:“住店,一个人。” 叶千秋笑着抬手,道:“客官里面请。” 黑衣俏郎君也不客气,直接朝着堂内行去。 进了堂内之后,黑衣俏郎君的目光扫过客栈众人的脸庞。 叶千秋朝着佟湘玉说道:“掌柜的,还愣着做啥,赶紧带客官上楼啊。” 佟湘玉闻言,当即反应过来,满脸堆笑,道:“对对对,客官,来上边儿请。” 这时,白展堂突然说道:“掌柜的,等等,这两天镇上不太平,咱们贸然收了这来路不明的生人,回头老邢问起来,可不好交代啊。” 佟湘玉道:“那咋办?咱们是开门做生意的,难不成还能把客人往外赶不成!” 已经走上木梯的黑衣俏郎君当即从怀里掏出一大锭银子,在佟湘玉眼前晃悠一下,道:“够不够!” “不够,我再加!” 佟湘玉登时眉开眼笑,不动声色的伸手把那一大锭银子收了。 “够咧,够咧,客官请!” 白展堂见状,揽着莫小贝的肩膀,一脸无奈道:“你嫂子哪天要是死了,一定是贪死的。” 见二人上了楼,白展堂朝着众人低声说道:“我上去看看,这大半夜的,来个生面孔,看着怎么都不像个善茬儿。” 这时,叶千秋已经慢悠悠的坐在了长桌前,一手拿起筷子夹着菜,一手拿着馒头吃了起来。 白展堂见状,唉声叹气道:“老叶啊,你心可真大,这都啥时候了,还吃呢,算了,算了,我先上去瞅瞅。” “记得给我留点儿啊,我晚上还没吃呢!” 白展堂一溜烟儿的上楼去了。 叶千秋朝着莫小贝招招手,道:“小贝,赶紧吃饭,不吃一会儿就凉了,该闹肚子了。”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莫小贝到底是个孩子,她见叶千秋这么淡定,自然也没什么害怕的,当即坐在了叶千秋身边,开始吃饭。 李大嘴更是个吃货,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直接上桌开吃。 吕秀才坐在叶千秋对面,探头探脑的朝着叶千秋说道:“老叶,你胆儿这么大,是怎么练出来的,教教我呗。” 叶千秋笑眯眯的说道:“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想要胆子大,得先见天地。” 吕秀才扶额,嘀咕一句。 “见天地,怎么个见法?” 李大嘴也凑过去脑袋,一脸谄笑道:“二掌柜的,什么刀可刀,非常刀的,那是什么刀法?” “厉害不?能不能教教我?” 吕秀才一脸无语的看了看李大嘴,道:“大嘴,有空要多读书啊,那是道可道,非常道,是道家名篇《道德经》之中的开篇之言,不是什么刀法!” 李大嘴一听,顿时不感兴趣了,撇嘴道:“切……我还当是什么武功秘籍呢。” 四人一边吃饭一边闲聊,没过了多长时间,只听得二楼上面突然传来了白展堂的惨叫声。 “啊!救命啊!救命啊!” “杀人啦!” 然后,在众人的注视之下,白展堂蹭蹭蹭的从二楼跑了下来。 后边跟着的是刚刚上去的那个黑衣俏郎君。 白展堂一下来,就朝着叶千秋身边躲。 佟湘玉站在二楼楼梯边儿上,朝着那个黑衣俏郎君喊道:“郭公子,有话好好说,你这是干啥嘛!” 那黑衣俏郎君站在楼梯的拐角处,活动活动手腕,一脸肃容道:“替天行道!” 此时,李大嘴、吕秀才也都早已经跑到了叶千秋身后躲了起来。 众人一听那黑衣俏郎君的话,微微一愣。 李大嘴道:“唉呀妈呀,这话咋听着耳熟呢?” 白展堂当即说道:“废话,这就是雌雄双煞里那个雄的!” “这家伙可凶残了,我就说要给他打点水洗把脸,他二话不说一招分筋错骨手就把我按在那儿了,这给我胳膊疼的!” 说着,白展堂还不忘揉一揉自己的肩膀。 黑衣俏郎君冷声一哼,顺着楼梯走下来,朝着众人逼近。 李大嘴手抖个不停,舌头秃噜道:“他下来了……他下来了……” 白展堂两条腿像棉花似的,整个人都靠在了叶千秋背上,他朝着黑衣俏郎君道:“你别过来啊!” “你知道你面前的这位是谁吗?” “我告诉你,他可是我们七侠镇鼎鼎有名的叶大仙儿!” “是修仙的,耍的是飞剑,飞剑知道不?” “就是那种唰的一下飞过去,脑袋就搬家的那种!” “你要是惹了他,他分分钟让你脑袋搬家!” “我劝你还是不要轻举妄动!” 叶千秋端坐在凳子上,气定神闲,还不忘拿起长桌上的紫砂壶喝一口茶。 黑衣俏郎君的脚步不自觉的停了下来,她的目光落在叶千秋的身上。 叶千秋表现的太平静了。 再加上他那与众不同的气质。 黑衣俏郎君心里还真泛起了嘀咕。 “难道眼前这个白面书生真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有可能,毕竟这家店是黑店!” “这人如果手上没点本事,怎么敢在这里开黑店!” 想到这里,黑衣俏郎君眯着眼睛,朝着叶千秋说道:“好一个白白净净的黑店掌柜。” “啥!” “你说啥?” “你说额们这是黑店?” 叶千秋还没开口,站在二楼的佟湘玉已经直接开腔了,她一边说,还一边往下走。 “站那儿!” “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黑衣俏郎君爆喝一声,抬手一指。 佟湘玉当即被吓的一大跳,只好站在楼梯的拐角处,可怜巴巴的说道:“好,额不动,可是……你凭啥说额们这是黑店!” 黑衣俏郎君冷笑一声,往前走了两步,道:“如果不是黑店,为什么门前不点灯!” 佟湘玉道:“那还不是为了防你!” 黑衣俏郎君冷笑道:“不是黑店,防我干嘛!” “你,雌雄双煞,不防你防谁!” 李大嘴躲在后边嘀咕一句。 黑衣俏郎君朝着李大嘴瞪了一眼,道:“什么雌雄双煞!” “分明是雌雄双侠!” 李大嘴捂着脑袋道:“唉呀妈呀,这年头儿,杀人不眨眼的煞星都自称是大侠了,这啥世道啊!” 黑衣俏郎君一听,当即火气上涌,面色难看无比,朝着李大嘴道:“好小子,果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姑奶奶我今天就替天行道!” “排……山……倒……海!” 说着,黑衣俏郎君就要朝着李大嘴出手,刚刚忌惮叶千秋的那份心思早已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 就在这时,叶千秋悄然开口道:“且慢!” 黑衣俏郎君听到叶千秋的声音,停下刚刚摆出的惊涛掌起手式,朝着叶千秋挑眉道:“怎么?” “忍不住要动手了?” 叶千秋微微一笑,朝着黑衣俏郎君缓缓说道:“客官,有话好好说,打打杀杀的多不好啊。” “你可能对我们客栈有些误会。” 黑衣俏郎君本来心头满是怒火,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叶千秋的话音之后,不自觉的就收敛了火气,心平气和下来。 “什么误会!” 黑衣俏郎君问道。 “我们这里不是黑店。” 叶千秋淡笑道。 “不是黑店才怪!” 黑衣俏郎君道。 叶千秋看着黑衣俏郎君,注视着黑衣俏郎君的眼睛,道:“你愿意相信我吗?” 黑衣俏郎君鬼使神差的点了一下头。 叶千秋微微一笑,抬手道:“坐下说。” 黑衣俏郎君下意识的觉得自己应该相信叶千秋,便坐在了长桌前。 白展堂见状,悄然嘀咕一句。 “我的妈呀,现在老叶的本事见涨啊,从前只迷女人,现在连雌雄双煞的雄煞都被老叶迷住了。” “害得我白担心了。” 李大嘴道:“可……可这是个雄的呀。” 白展堂道:“没见识了吧,说不准,人家就好这一口儿,龙阳之好,听过没?” 叶千秋没搭理白展堂和李大嘴这两货,朝着上面佟湘玉说道:“掌柜的,你们给这位郭小姐讲一讲雌雄双煞的故事吧。” “郭小姐?”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 黑衣俏郎君一听,登时凛然,道:“好眼力,本姑娘佩服!” “唉呀妈呀,难怪这么听老叶的话呢,原来是个雌的。” “没事了,没事了,大家坐,大家坐,老叶可是女人杀手,上至八十岁老太太,下至三岁女娃娃,见了老叶都得没脾气。” 白展堂当即松快下来,往桌前一坐。 众人闻言,亦是松了一口气。 他们都知道叶千秋有个本事,那就是甭管什么女人发了多大火气,见了他都能消停下来。 这事儿也是有前车之鉴的,这两年,镇上的七大姑八大姨甭管性子多烈,气性多大的,见了叶千秋就都没脾气了。 当铺钱掌柜的老婆钱夫人性子烈吧,经常给老钱打的七荤八素的。 有一次,叶千秋和李大嘴去菜场买菜,路过当铺的时候,正好碰上钱夫人在收拾钱掌柜。 叶千秋就说了一句,“钱夫人,切莫动手。” 钱夫人直接停手,一个月没找钱掌柜的麻烦。 诸如此类的事情,多了去了,客栈的人都知道叶千秋的这本事。 叶千秋平静的坐在一旁,他的身上似乎有一种独特的魅力,能让人自然而然的相信他。 客栈的众人自然不明白这是叶千秋臻至“道法自然”之后的一种常态。 和光同尘,既是一种境界,也是一种心态。 无论是多么凶残的人,只要他的心性不是那么坚定,在进入叶千秋气场范围之内,就会自然而然受到平和的安抚,从而自然而然的平静下来。 在叶千秋所经历的这么多世界当中,能真正达到和光同尘境界的人不多,也只有当年秦时世界的北冥子和道玄子有这个本事。 这时,佟湘玉从楼梯上走下来,瞅着黑衣俏郎君道:“左家庄的赵家姑娘,多好滴人啊,就是人长的丑了点,好不容易嫁出去了,激动的是热泪盈眶,结果,你们雌雄双煞直接从天而降,对着新郎就是一顿暴揍。” “打那儿之后,新郎就再也没有露过面儿。” “赵家姑娘天天哭,天天哭,哭的瞎了。” 白展堂紧跟着说道:“还有十八里铺的薛神医,多好的一个人啊,那天正给乞丐治病拔火罐……” 佟湘玉道:“还有西凉河上的葛三叔……”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 坐在一旁的黑衣俏郎君听着听着傻眼了。 “这怎么可能……” “我们明明是想救他们来着。” 良久之后。 黑衣俏郎君把她的本意说了出来。 大堂里,客栈众人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黑衣俏郎君。 叶千秋知道黑衣俏郎君的身份,能好心办了坏事,闹出这么一个大笑话来的,自然便是初次闯荡江湖的郭芙蓉郭女侠了。 他伸了个懒腰,道:“行了,故事讲完了。” “误会解开了。” “大家都散了吧。” “今天晚上的月亮大,是修仙儿的好时候啊。” 叶千秋站起身来,出了大堂,朝着屋顶去了。 留下厅堂内的众人面面相觑。 …… 郭芙蓉的事情只是一个同福客栈日常里的一个小插曲。 从那天之后,郭芙蓉便留在了同福客栈,当然是以还债的名义,光荣的成了同福客栈的一名杂役。 客栈的日子过的平静而祥和,不过时不时的还是有形形色色的江湖人出现在客栈里。 人来人往的,基本上没什么事儿,叶千秋也不在外人面前露脸,天天还是坐在屋顶上修仙。 直到这天,天色刚暗下来,客栈还没打烊,老邢又跑来了。 叶千秋靠在摇椅上,正在门口喝茶。 老邢一看是叶千秋,当即满脸堆笑道:“老叶,修着呢。” 叶千秋点了点头,道:“嗯,修着呢。” “今天来的早啊,老邢。” 白展堂看到老邢来了,也往门口一站。 老邢往左右两边瞅了瞅,然后凑到叶千秋身边儿,朝着叶千秋低声道:“老叶,不好了,出事了。” 白展堂凑过来,问道:“啥事儿啊。” 老邢神秘兮兮的说道:“还记得上次比武招亲那个女的吗?” “就是跑到黑风寨砍了好多个山贼的那个。” 叶千秋点了点头,这事儿他有印象,前段时间,有个叫杨惠兰的在同福客栈住了几天,在镇上还搞什么比武招亲。 杨蕙兰带着雇来的假老爹行走江湖,比武招亲,就是为了找个如意郎君,声称谁能在擂台上打败她,便嫁给谁。 李大嘴对杨蕙兰一见钟情,不过杨蕙兰的武功着实比一般人强上不少,一手寡妇刀,疯起来凶残的很,行走江湖以来未逢敌手。 为了获胜,李大嘴让白展堂帮忙替换了她手中的双刀。但却被女扮男装的郭芙蓉捡了个现成的便宜。 杨惠兰被郭芙蓉打败,一心一意地想嫁给郭芙蓉。 得知郭芙蓉是个女的之后,怀恨在心,冒充郭芙蓉前去剿灭了最近一年才在七侠镇附近窜起来的山贼。 白展堂一笑,道:“记得,就那个杨惠兰嘛,那事儿不都过去俩月了吗?” 老邢一脸严肃道:“对,就是她,上次她砍了黑风寨好多人,砍完之后嫁祸给了小郭,结果,剩下的山贼凑了三万两银子,要追杀小郭。” “黑道三大家族,为了这三万两银子,可都派了高手。” 白展堂面色一白,道:“五毒教、飞刀门、天残派。” 老邢瞅了一眼白展堂,道:“老白,你知道的不少嘛!” 白展堂急忙打个哈哈,道:“黑道三大家族嘛,名气大的很,我听客人说过。” 老邢没抓着白展堂不放,而是继续说道:“最快今晚,最迟明晚,这三大家族的人可就都到了。” “五毒教的金银二老,飞刀门的美丽不打折,还有天残派的上官云顿。” “那是一个比一个凶残啊。” “你们和佟掌柜说一声,我就不进去了,保重。” 说罢,老邢朝着叶千秋拱拱手,一溜烟儿的跑了。 白展堂见状,急忙和叶千秋说道:“老叶,老叶,这次事儿可大了,小郭摊上大麻烦了,那美丽不打折,我倒是不担心,毕竟有你这女人杀手,只要是母的,见了你都没脾气。” “可金银二老的金长老是男的啊,还有那上官云顿可都是极其厉害的黑道高手。” “尤其是那上官云顿,可是天残派第一杀手,也是江湖上最没有人性最残忍的杀手,落在他手里,断然没有生还的可能。” “不行,这事儿得赶紧告诉掌柜的去。” …… 第3章 黑道高手,我美不美 美妙的夜晚,便是叶千秋的修炼时间。 今天晚上的月亮不太圆,只是一个月牙儿。 叶千秋坐在屋顶上,盘膝而坐,五心朝天。 下面厨房里,正传来郭芙蓉和佟湘玉、白展堂的争执声。 叶千秋也不在意,客栈里的人吵吵闹闹惯了,人住在一块儿,哪有不磕磕绊绊的。 这才是生活嘛。 黑道三大家族派了五大高手来,就是为了取郭芙蓉的小命。 白展堂和佟湘玉通了气之后,便商量着在劝郭芙蓉先离开一段时间。 郭芙蓉不明所以,自然不肯走。 “非礼啊,救命啊!” 只听到郭芙蓉大喊着。 李大嘴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和白展堂打起了嘴炮。 白展堂道:“这里没你的事儿,一边儿呆着去!” “小心我点你啊!” 李大嘴嚷嚷道:“你要干啥!” “这里可是我的地盘,要走也是你走!” 白展堂大喝一声,道:“葵花点穴……” 李大嘴撑着嗓子道:“点啊,点啊,点死我!” 佟湘玉喊道:“行咧,行咧,大嘴,你捣什么乱嘛!” “有人要追杀小郭!” 白展堂咆哮道:“最快今晚,最迟明晚,黑道五大高手都到了,就是因为你那倒霉的杨惠兰!” 一时间,李大嘴也不嚷嚷了,赶紧朝着郭芙蓉道:“那你赶紧走啊!” 郭芙蓉逞能道:“我不走,我走了,你们怎么办!” “我就是死也要和你们死在一块!” 佟湘玉和白展堂又是一通劝,郭芙蓉就是不听。 就在下面吵的热火朝天的时候。 客栈屋顶上,突然又多了两道人影。 那是两个披着黑色披风,头戴宝钗的女子,二女的容貌实在是难以用言语表达,如果姐姐美丽算是有那么一丁点丑,那么妹妹打折就是丑出了天际,龅牙也就算了,嘴还是歪的。 端的是夜里天黑,不然非得吓坏人不可。 这两个女子一出现在屋顶,立马就看到了明晃晃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叶千秋。 “姐!这人有问题。” 只听得其中一女悄然说道。 “我也看出来了,这人好像在练一种上层内功。” “这五心朝天的姿势,摆的还真是帅气逼人。” “想不到小小的一个客栈里,居然还有这样俊俏的郎君。” 另一个女子在旁说道。 二女对着叶千秋品头论足,絮叨了好一会儿。 叶千秋也不动弹,就坐在那里,眼都不带睁开的。 他知道,这是美丽不打折两姐妹到了,通过两人的交谈,叶千秋知道了,这个子高一点的是姐姐美丽,个子低一点是妹妹打折。 这时,只见两姐妹朝着叶千秋走了过来,蹲在了叶千秋面前。 妹妹打折抬手在叶千秋的眼巴前晃了晃。 “姐,这人不会是个聋子吧,咱都在这儿聊了好半天了,怎么他一点反应都没有啊。” 姐姐美丽微微一笑,露出两颗大门牙,道:“这位俏郎君,醒醒。” “再不醒,我妹妹就要拿刀扎你了。” 叶千秋缓缓睁开了眼。 姐姐美丽一脸欣喜,朝着叶千秋抛个媚眼儿,道:“俏郎君,你半夜三更的不睡觉,在这屋顶上干什么。” “是在等我们吗?”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是啊,我的确是在等你们。” 妹妹笑道:“你知道我们要来?” 叶千秋道:“我等的是有缘人。” 姐姐轻轻掩嘴一笑,道:“看来我们姐妹俩就是俏郎君的有缘人呢。” “俏郎君,你看我美不美?” 说着,还朝着叶千秋眨眨眼。 叶千秋看着在他面前搔首弄姿的姐姐美丽,一脸平静。 这位本来长的就不怎么样,身上的胭脂水粉味儿还挺大,这么搔首弄姿,一般人还真受不了。 就在这时,只听得下面院子里传来了李大嘴的声音。 “我还就不信了,谁呀!谁呀!” “谁谁谁,谁要杀小郭!” “啊?” “我告诉你,杀小郭必须过我这关!” “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李家沟九代单传李大嘴李秀莲是也!” “来呀!你们倒是来呀!” “爷们儿等着你呢!” “出来呀!” 站在屋顶上的姐妹二人听到了李大嘴的大喊声。 妹妹打折说道:“姐姐,下面有人骂你。” 姐姐美丽直接抬手,唰唰唰的一下就扔了几柄飞刀下去。 只听得院子中霎时间没了动静。 显然是李大嘴被白展堂拉回了厨房,还能听到厨房里几人的交谈声。 李大嘴骂骂咧咧的,尽耍嘴上工夫。 他们的交谈声,尽数落在了这两杀手的耳中。 妹妹打折朝着姐姐说道:“姐,那人还骂在骂你。” 姐姐美丽一挑眉,道:“楼下的,你知不知道姑奶奶是谁,” 李大嘴回道:“不用知道,我听声儿我就知道,是满脸麻子的大窝瓜脸,” 妹妹在一旁添嘴道:“姐,他又骂你!” 姐姐叉起腰来,朝着下面继续说道:“楼下的,姑奶奶明明是瓜子脸。” 李大嘴回道:“西瓜子吧?还拿酱油泡过的。” 妹妹又道:“姐,他变着法的骂你。” 姐姐不高兴了,朝着李大嘴喊道:“楼下的,有种到院里来。” 李大嘴嘴炮个不停。 “有种你到厨房来。” “你上来。” “你下来。” “你上来!” “你下来!” 两拨人来来回回的絮叨了半天。 姐姐被李大嘴惹毛了,当即回道:“楼下的,那你等着,姑奶奶这就下去了!” 说完,姐姐朝着一旁的叶千秋再抛个媚眼儿,还不忘说一句。 “俏郎君,等我一会儿,我下去把那个烂舌头的胖子给收拾了,再来和郎君好生相谈。” 叶千秋哪里肯让这两人下去,面上不动声色,随手一挥,两姐妹就两眼一黑,直接顺着屋檐直接滚下院子里去了。 两姐妹刚刚滚下去,白展堂就上来了。 白展堂一看,屋顶上除了叶千秋,哪里还有人,急忙朝着叶千秋问道:“老叶,老叶,刚才那俩人呢?” 叶千秋一脸平静的说道:“刚才刮了一股风,她俩脚底打滑,摔院子里去了。” 白展堂一愣,道:“老叶,你不是在逗我呢吧。” “那可是黑道高手,美丽不打折两姐妹啊。” 叶千秋道:“我也纳闷呢,这两人一点都不像是什么武林高手。” 白展堂倒也没怀疑是叶千秋撂倒了这两人,径直点了点头,道:“行了,这上面不安全,你赶紧回屋吧。” “我下去看看。” 说完,白展堂便下去了。 叶千秋笑了笑,也不以为意,两个小毛贼而已,他分分钟处理了,不会留下丝毫破绽。 不多时,院子里响起了白展堂、李大嘴、佟湘玉、郭芙蓉的声音。 “唉呀妈呀,这两人就是美丽不打折?” “长的咋这么磕碜呢?这也太丑了吧!” “就这还黑道高手呢?上了房,站都站不稳。” “来呀,来呀,你们倒是起来呀,来抓我呀,收拾我呀,爷爷我等呢!” 李大嘴的声音在院子里回荡着,过了好长时间也没完。 叶千秋直接朝着院子里的李大嘴喊了一句。 “李大嘴,你要是再大半夜的不睡觉,干嚎扰民,影响我修炼,这个月的月钱扣光!” “下个月的月钱也别想领了!” 院子里的李大嘴一听,当即秒怂,朝着房顶的叶千秋道:“二掌柜的,我这就睡,我这就睡。” ……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老邢便来了客栈。 从后院押走了美丽不打折两姐妹。 老邢一走,客栈里的依旧是人心惶惶。 郭芙蓉一边扫地,一边发愁道:“这可怎么办啊,五毒教的金银二老和上官云顿还没来呢。” 李大嘴坐在一边得意洋洋的说道:“你让他们来,来一个我收拾一个。” 说着,就朝着门口奔去,大声喊道。 “五毒教的给爷爷听着,你大嘴爷爷在这儿呢!” “有种和爷爷单挑!” “有什么招儿尽管使出来!” “我要是皱一下眉,我跟你的姓!” 屋顶上。 叶千秋听着李大嘴的鬼嚎声,只感觉客栈房顶上唰的一下出现了两个人。 这两人站在叶千秋的背后不远处。 叶千秋虽然没转身,但是神魂一出,早已经将二人的里里外外看了清清楚楚。 这两人穿着苗疆那边的服饰,一个是老头儿,一个是老太太。 二人的岁数看起来都不小了,最起码也在六十开外。 叶千秋一看这两人的这身打扮,就知道这两人便是五毒教的金银二老。 这两人的轻功可是比昨天夜里来的那美丽不打折两姐妹要高多了。 金银二老一看房顶上有人,都愣了一下。 叶千秋气质不俗,很有高人范儿。 这两人走南闯北的,见过不少世面。 一看叶千秋气定神闲的坐在那儿,虽然是背对着他们,但依旧让二人感觉到有那么一丝不太对劲,二人都有些泛起了嘀咕。 金长老小声和银长老说道:“银长老,不对劲啊。” “这人,好像是个高手。” 银长老一边观察着叶千秋,一边悄摸的说道:“高手?” “我看不大像,这么近的距离,是高手早察觉到了我们的气息。” 金长老抬手,往自己腰间挂着的五彩斑斓袋中的掏去。 “要不咱们试试他!” 银长老道:“试试就试试。” “反正,今天咱们是来杀人的。” “不能节外生枝!” “直接撂倒他算了。” 下一刻,金长老从五彩斑斓袋中掏出一条蛇来,他突然感觉自己养的这条宝贝蛇有点不太对劲,怎么没精打采的。 “银长老,我的宝贝蛇好像不太对劲啊。” 银长老道:“是不是昨天没给吃饱啊。” 金长老道:“怎么可能!我的宝贝蛇,我天天都给喂的饱饱的。” “算了,还是用追魂蜂得了,省事!” 说着,只见金长老把手里的蛇放回了袋子,然后往空中洒了一些粉末。 片刻后,一阵嗡嗡嗡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一大团阴影从西边飞了过来,居然是密密麻麻的马蜂! 那马蜂飞的速度不算快,离这里还有一段距离。 银长老见状,直接说道:“你这也太麻烦了。” “等你的追魂蜂来了,黄花菜都凉了,还是用我的夺命蝎省事!” 说着,就伸出手来在她的腰间摸了摸,随即一只通体黑不溜秋的大蝎子被她掏了出来。 随即,只见那银长老直接把黑蝎子朝着叶千秋背后一丢。 唰! 那黑蝎子眼看着就要直接落在了叶千秋的后脖子上。 下一刻,却是突然在空中爆开,化作一团血雾! 金银二老见状,登时面色一变。 “不好!” “这绝对是个高手!” 话音刚落,二人眼前便顿时一黑,然后就直接倒在了屋顶上。 这时,不远处的那一大片马蜂也快飞过来了。 下面客栈里白展堂在追魂蜂出现的时候,便察觉到了不同寻常,拽着李大嘴就往回跑。 客栈之中的众人在厨房用柴火弄起了浓烟,搞的院子里乌烟瘴气的,都飘到叶千秋这里来了。 叶千秋赶紧站起身来,一拂袖,将那一大片马蜂给卷了过来,直接驱使着那团马蜂朝着金银二老的身上蜇去。 片刻后,金银二老的身上已经都是大包,都被蜇的不成人样了。 叶千秋随手一拂,将金银二老给甩到了后院里。 那一大片追魂蜂,顷刻间全部都爆开。 叶千秋知道客栈里的人都在厨房里,直接从翻下屋顶,从二楼返回了大堂。 客栈后院。 客栈众人跑出了厨房,看着地上的两具尸体,还有那一地的马蜂尸体,都是一脸的呆滞。 “这到底是咋回事啊?” “这……这怎么都死了?” “怎么这么臭呢!” “哎呀妈呀,这也太惨了,马蜂把这两人都蜇的不成人样了!” 白展堂蹲在金银二老的尸体旁,捏着鼻子,一脸的嫌弃。 这时,只见那银长老腰间的口袋里唰唰唰的还掉落出好几只黑不溜秋的蝎子来。 那蝎子还活着,在银长老的尸体周围爬来爬去,也不往远处爬。 而那金长老袋子里的毒蛇也掉了出来,盘在金长老的身前吐着信子。 白展堂吓了一跳,急忙往后窜去。 众人急忙往后一退。 “展堂,咋咧!” 佟湘玉悄然问道。 “那……那……那是夺命蝎和银环蛇!” “大家千万别碰,有剧毒!” 白展堂一脸煞白道。 众人闻言,都忍不住打个激灵。 佟湘玉一脸愁容,道:“那咋办嘛,这尸体总不能就一直扔在这里。” 吕秀才道:“赶紧找老邢来啊。” 白展堂道:“快拉倒吧,就老邢那个胆儿,哪里有本事把这夺命蝎给抓咯。” 李大嘴见状,当即挺着胸脯,往前走了两步,大声道:“我来抓!” 佟湘玉急忙拉住了他,道:“李大嘴,都什么时候咧!你不要命了!” 李大嘴挺胸抬头,道:“你们不是说我没种,说我是饭桶吗?今天我就让你们看看我李大嘴是不是饭桶!” 说着,李大嘴就要上前去抓那夺命蝎和银环蛇。 佟湘玉赶紧让白展堂拉住了他。 李大嘴道:“放开我,让我过去!” 白展堂道:“李大嘴,你再呲牙,小心我点你啊!” “你不要命了啊!” 李大嘴抻着脖子,脸红脖子粗的说道:“大不了就是一死呗,我才不怕。” 佟湘玉扶着额头,一脸无奈的说道:“大嘴,有种和鲁莽根本不是一码事!” “你这上去被那蛇咬了,你这条小命儿可就交代在这儿了。” 李大嘴还嘴硬道:“那不一样吗?” 佟湘玉道:“当然不一样咧!” “额给你讲个故事啊。” “额有一个堂兄,从小脑子瓜滴很,瓜就是傻,傻就是瓜,别人说他不敢酒后骑马,他非要酒后骑马,结果从马上摔下来,摔断了十几根肋条。” “别人说他不敢下水,大冬天滴,他就噗通的往河里跳,冻出了一身的毛病,一直到现在都还在炕上躺着呢,这不叫有种,这叫鲁莽!” 佟湘玉这么一说,李大嘴终于不犯轴了。 就在这时,叶千秋带着一个嘴上留着一小撮胡子的小个子从大堂侧门走进了后院。 叶千秋道:“你们这是干嘛呢?” “大白天的,大堂里一个人都没有,客人都等着吃饭呢。” “老白,有客人来了,还不赶紧的接客!” 白展堂当即说道:“好咧,我这就去。” 佟湘玉朝着李大嘴吼了一声,道:“李大嘴,还不赶紧做饭去!” “客人都饿肚子咧!” 白展堂跑到叶千秋身边儿,脸上堆着笑,朝着叶千秋身后的那个小个子问道:“客官,你吃点啥呀?” 那小个子探过脑袋来,道:“那个实在对不起啊,我不是来吃饭的,我是来找人的!” 佟湘玉闻言,疑惑道:“找人?” “找谁啊?” 小个子笑呵呵的说道:“你们这儿有没有一个叫郭芙蓉的,我是来找她的。” 众人闻言,当即面色一变,下意识的往后退去。 佟湘玉颤颤巍巍的说道:“你找她有啥事?” 小个子笑着说道:“我呢,是奉上面的指派来索取她性命的,麻烦你们帮我通报一声。” “我名帖在这位爷手上呢,你们可以看看。” 小个子看了看叶千秋,笑着说道。 叶千秋本来背着手,这时,他笑眯眯的把手里的名帖递给了白展堂,道:“展堂,那你看看。” 白展堂吞了一口唾沫,从叶千秋手里接过了那张名帖,胆颤心惊的扒拉开一看,当即吓的把名帖往地上一掉。 “上官……上官……云顿……” 小个子笑着朝着白展堂拱拱手,道:“正是在下,还请多多指教。” 第4章 伸脖子吧,神仙手段 上官云顿这么一说话,顿时惹得客栈众人都瑟瑟发抖。 白展堂往后连连退了几步。 佟湘玉等人凑到了白展堂的身后。 白展堂不停的朝着叶千秋使着眼色,示意叶千秋过他这边来。 叶千秋只当做没看见。 上官云顿反倒是看的一清二楚。 他笑眯眯的看着白展堂,道:“这位爷,你的眼睛是咋了嘛?” 白展堂登时正色无比,朝着上官云顿说道:“你别乱来啊,我告诉你,你知道你身边儿这位爷是谁不?” “那可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剑仙!” “一把飞剑使的是炉火纯青,就你这两下子,分分钟给你戳个窟窿眼儿!” 上官云顿闻言,朝着叶千秋瞅了瞅,然后一脸疑惑的摇了摇头,看着白展堂道:“剑仙?” “嘛剑仙?” “还飞剑?”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子呢?” “我看你刚刚倒退的那两下子,倒像是个练家子,脚底的轻功不弱嘛。” “还未请教高姓大名?” 说着,上官云顿笑眯眯朝着白展堂拱拱手。 佟湘玉吞咽了一口口水,强撑着说道:“他是盗圣,传说中的盗中之圣,你不知道,额给你说。” 上官云顿一听,看着白展堂微微一愣。 “白玉汤?” 白展堂眉眼一挑,刚刚还一脸怂相,立马装x道:“知道就好。” 上官云顿笑道:“久仰久仰。” 白展堂冷笑一声。 “少废话,小郭的命,我保了。” 上官云顿道:“别介,别介啊,能不能再通融通融。” 白展堂道:“不能。” 上官云顿道:“既然这样,那我只能是把大家都送上西天,也省得郭小姐在黄泉路上寂寞。” “我今天的时间是一点都不宽裕,所以我就不折磨大家了。” “不过,请你们放心,我一定让你们高高兴兴的,平平安安的回老家。” 说着,上官云顿从叶千秋的旁边往前走了两步,吓的客栈众人又往后退了两步。 上官云顿一脸无奈,笑着走到前边儿不远处的石磨盘跟前,把手里提着的一个黄包袱扔在了上面,一边解着包上的结,一边说道。 “我让你们也开开眼。” “我这些个用具啊,都是我精心挑选出来的,每一件用具啊,都是经过上千次的试用,客户满意率达99.99%。” “就拿这根上吊绳来说吧,那是在杀手界里边备受赞誉啊。” “往脖子上那么一套,我轻轻一用力,肯定在三十秒之内让你们断气,绝对是童叟无欺。” 这时,只见他手里拿出了一根麻绳,在手里伸展两下。 众人看着上官云顿笑眯眯的介绍着杀人的武器,一个个都感觉到了不寒而栗。 这时,叶千秋笑着走到石磨盘跟前,和上官云顿说道:“你这上吊绳看着有点细啊,有没有粗一点的。” 上官云顿朝着叶千秋笑道:“一看你就不是专业的杀手。” “我告诉你啊,这上吊绳不能太粗了。” “太粗了若是用的力气太轻,容易让人死的慢,用的力气大了,又容易让人的脖子变形,人死了之后很不美观。” “我是个有职业素养的杀手,一般都会注意死者死后的音容笑貌。” “经过我这么多年的杀手生涯得出的结论,像我手里这种的,不粗不细,刚刚好。” 叶千秋笑道:“看来你还真是专业的。” 上官云顿道:“那当然,我业务能力还是很出色的,不然上面儿也不会派我来公干啊。” “行了,我看你细皮嫩肉的,又这么好说话,那我就先送你上路吧。” “放心,我也是个手艺人,不会让你太痛苦的。” 说着,上官云顿就拿着上吊绳朝着叶千秋走过来,把上吊绳撑开,笑道:“来嘛,伸脖子,往里面套一下就行了,剩下的事儿就交给我了。” 这时,只见白展堂唰的一下闪到了上官云顿的身后,大喝一声。 “葵花点穴手!”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上官云顿右手瞬间抬起,直接将白展堂的手给一抓,往回一掰。 “啊!” 白展堂当即痛苦不堪的哀嚎一声,往后退去。 “你看看,要不说狗改不了吃屎呢。” “怪不得是小偷儿呢,老喜欢偷偷摸摸的从背后偷袭人。” “你跳的这么欢,那换你先来得了。” 说着,上官云顿便拿着上吊绳要朝着白展堂走去。 白展堂面色惨白,往后退着。 这时,叶千秋朝着上官云顿喊道:“别啊,还是我先来吧。” 上官云顿闻言,笑道:“还是你懂事儿。” “听他们叫你什么仙儿,你下辈子要是成仙儿了,可别忘了我这个恩人呐。” 说着,上官云顿又朝着叶千秋走来。 佟湘玉在后边带着哭腔喊道:“叶仙儿,你逞什么能嘛!” “上官云顿,我是掌柜的,要杀就先杀额好了!” 上官云顿回头笑道:“别着急,一个一个来,都有份儿。” “来吧,这位爷,伸脖子吧!” 上官云顿瞅着叶千秋。 叶千秋淡淡一笑,道:“我脖子直,有些弯不下去。” “要不了你来套一下子?” 上官云顿闻言,不禁摇头一叹,道:“哎呀,你这是干嘛呀,行行行,我就迁就你一下。” 说着,上官云顿往叶千秋身前一走,拿着上吊绳就要往叶千秋的脖子套。 就在这时,上官云顿突然惨叫一声,嘭的一下,直接飞了出去。 嘭! 上官云顿重重撞在了那边的墙上,然后落地。 上官云顿瞪大眼睛,缓缓抬起手来,指着叶千秋,道:“你……你……你……” 话还没说完,直接脑袋一歪,死的不能再死。 一时间,客栈里的众人都傻眼了。 看了看叶千秋,又看了看靠在那边墙上的上官云顿,终于察觉出了不对劲。 白展堂蹭蹭蹭的跑到上官云顿身旁,在上官云顿的鼻子边探了探,然后朝着众人说道:“死了。” “啊!” “这是咋回事嘛?” “叶仙儿?” 佟湘玉瞪大眼睛,看着叶千秋。 白展堂站起身来,一脸惊疑不定的瞅着叶千秋,刚刚他明明没有从叶千秋的身上感觉到内气的波动。 可是,如果不是受到了强横内力的反震,上官云顿又怎么会在触碰到老叶的时候,直接被震飞出去呢? 这时,李大嘴、吕秀才都已经朝着叶千秋围了过来。 李大嘴一脸兴奋的看着叶千秋,道:“唉呀妈呀,二掌柜的,你刚刚那是怎么做到的?” “那上官云顿怎么挨了你一下,就飞出去了呢?” 吕秀才也是一脸希冀的看着叶千秋。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没什么,我都说了我是修仙的,若是连这么一个小小的杀手也解决不了,我还修什么仙。” 郭芙蓉跑过来,瞅着叶千秋说道:“老叶,你不是在唬我们吧。” “你身上明明一点内气的波动都没有唉。” 这时,白展堂走了过来,高声说道:“错,大错特错。” “原来,我们都错了。” “老叶啊,老叶,原来你才是我们客栈里最强的那个人,你骗的我们好惨啊!” 众人听到白展堂的话音,登时微微一愣,目光都朝着白展堂的身上落去。 叶千秋站在原地,笑着和白展堂说道:“我可从来没骗过你们。” “是你们不相信嘛。” 佟湘玉看向白展堂,道:“展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嘛?” “叶仙儿骗额们啥了!” 白展堂又走到那上官云顿的身边,蹲下身子抓起上官云顿的胳膊,道:“掌柜的,你们过来摸摸看。” 佟湘玉等人不明所以。 李大嘴蹭的一下跑了过去,尬笑道:“摸就摸,谁怕谁。” 李大嘴的手直接按在了上官云顿的胳膊上。 “这也没啥呀。” 李大嘴嚷嚷道。 白展堂微微一笑,道:“大嘴,你再摸摸你自己的胳膊,感受一下。” 李大嘴照做,把手放在自己的胳膊上捏了捏。 “咋滴了?” 白展堂道:“难道你没发现,上官云顿的胳膊里面软绵绵的吗?” 李大嘴道:“是啊,那又怎么了?” 白展堂站起身来,道:“上官云顿全身经脉尽断,骨头尽数被震碎。” “全身上下,也就剩下这副皮肉是好的了。” 李大嘴一听,登时往起一跳,往过一躲。 “唉呀妈呀,这也死的太惨了。” 佟湘玉看着叶千秋,一脸懵逼,道:“展堂,你滴意思是,这都是叶仙儿干滴?” 白展堂看了一眼佟湘玉,又看向叶千秋道:“对,不止是上官云顿,就连金银二老,美丽不打折,恐怕也都是老叶干掉的。” “老叶,是不是!” 白展堂犹如一名闻着腥味儿的猫一般,瞅着叶千秋问道。 叶千秋大大方方的承认,道:“没错,都是我杀的。” 众人闻言,登时都张大了嘴巴,瞪大了眼睛。 郭芙蓉凑上前来,道:“老叶,你武功真的有那么高!那你当初怎么不对我出手?” 叶千秋笑道:“谁说我没对你出手,我不是让你坐下,你就坐下了吗?” 郭芙蓉一听,登时一愣,道:“你……你……你什么意思?” 叶千秋笑了笑,没多言。 郭芙蓉吓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仔细回想着刚刚来到同福客栈的那天发生的事情。 “你那天……难道对我使用了传闻之中的移魂大法!” 郭芙蓉突然说道。 叶千秋笑着摇头,道:“对付你,还用得着移魂大法吗。” 郭芙蓉不禁为之一滞,气哼哼的说道:“你什么意思,你瞧不起我是吧!” 叶千秋笑了笑,道:“让你看一样东西。” 话音一落,众人只听得嗡嗡嗡的一阵声响不知道从哪里传了出来。 下一刻,众人只见一把剑唰的一下突然间就从叶千秋的身后冒了出来。 然后,直接飞到了众人的眼前。 “我的妈呀!” “飞……飞……飞……飞……飞剑!” 李大嘴张大嘴巴,一脸呆滞的说道。 吕秀才傻傻的看着突然飞出来的剑,不知道该用什么言语形容自己的心情。 “真是神仙手段啊!” 郭芙蓉也已经傻眼了,看着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飞剑,吞咽着口水,颤颤巍巍的往后退去。 “老叶……不……二掌柜的……我相信你比我厉害了……” 白展堂一脸震惊的上前,抬手在飘在半空中的剑上弹了两下,吓的登时往后一跳。 “老叶……你真的……真的……有飞剑啊!” 白展堂呆呆的看着叶千秋,饶是他见多识广,也不淡定了,这可是飞剑啊。 他虽然从前听叶千秋说过,他有一把飞剑,可以于百里之外取人首级。 但白展堂根本不信,只以为叶千秋在开玩笑,现在,他终于明白了。 原来老叶一直说的都是实话! “老叶,你到底是什么身份,凭一身内功,就直接将人震的全身筋骨经脉尽碎,还能使出这一把飞剑来,绝对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顶尖高手,肯定不是无名之辈。”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我早就告诉大家了嘛,我是修仙的,不是江湖上的人。” 佟湘玉反倒是显得很镇定,摆了摆手,道:“好嘞,好嘞,别管是修仙的,还是练武的,总之咱们人没事就好咧。” “叶仙儿的事儿,既然他不想多说,咱们就别问了嘛。” “谁还没有个过去嘛。” 白展堂闻言,急忙点头,道:“对对对,掌柜的说的对,谁都有过去。” “这事儿,大家都别往外传就是了。” 李大嘴一脸崇拜的看着叶千秋,朝着叶千秋直接扑了过来,凑在叶千秋身边,一脸谄媚的笑道:“二掌柜的,二掌柜的,你武功这么高,你能不能教教我。” “我拜你为师咋样!” 叶千秋道:“大嘴啊,想练武,得先认字。” 李大嘴闻言,一脸疑惑道:“那是为啥?” 叶千秋道:“你不认字,我给你一卷秘籍,你也看不懂啊。” 李大嘴尬笑道:“我也不是大字儿不识,我还是认识几个字的。” 叶千秋摇头道:“仅仅是认识几个字是绝对不行的。” 李大嘴挠了挠头,道:“二掌柜的,难道就没有那种都是图的那种武功秘籍?” 叶千秋负手道:“有倒是有,可我怕你练的走火入魔,断子绝孙。” “唉呀妈呀,还断子绝孙。” “那还是算了,我可是我们老李家九代单传……” 李大嘴看着飘在前边儿的飞剑,一脸遗憾的说道。 叶千秋笑了笑,道:“别急啊,大嘴,武功我不能传你,但还是能教你一个养生的呼吸法。” “只要你按着我教的去做,活个一百多岁还是没问题的。” 李大嘴一听,笑着瞅着叶千秋道:“行了,老叶,你就别逗我了。” “还活个一百多岁没问题呢,你才多大呀,还没我大呢吧。” “行了,不教就不教呗,不用敷衍我。” 叶千秋闻言,淡淡一笑。 道家教授门人,讲究一个缘法。 李大嘴这厮,根骨差就算了,还懒,天生与道无缘啊。 这时,佟湘玉朝着李大嘴喊道:“行咧,大嘴,赶紧去厨房收拾收拾,今天还么吃饭呢!” “小郭,你去衙门把老邢叫来,让他把这金银二老和上官云顿的尸体挪走。” “展堂,赶紧去大堂里去招呼其他客人嘞,还做不做生意嘛!” “秀才,还愣着做啥,还不赶紧去算你滴账!” 佟湘玉这一通话下来,众人鸟作兽散,该干嘛干嘛去了。 这时,佟湘玉朝着叶千秋凑了过来,神秘兮兮的朝着叶千秋问道:“叶仙儿,你真滴是高手?” 叶千秋指着前面还没收回去的飞剑,笑道:“修仙的,打几个练武的,肯定没什么问题。” 佟湘玉闻言,当即眉开眼笑,拍着叶千秋的胸口道:“那真是太好咧。” “从今往后,咱们客栈就再也不怕那些江湖上的人咧!” “谁要是敢来咱们客栈炸刺,你就飞剑伺候,唰唰唰的,分分钟让他们好看!” 叶千秋笑了笑,只见前方的飞剑倏然间化为一点荧光,没入了他的眉心之中。 佟湘玉见状,眼睛瞪的老大,看着叶千秋说道:“额滴个神咧,那把剑飞到你脑袋里面去嘞?” 叶千秋笑道:“准确的说,不是脑袋里,是泥丸宫。” 佟湘玉嘟囔道:“啥是泥丸宫嘛。” 叶千秋悠悠道:“泥丸宫又名“黄庭”,“天脑”,乃是人身之中重中之重,有总摄众神,照生神识,孕育人魂之功。” “修道者引气入体,淬炼本身。” “是以泥丸者,形之上神,一身之灵,百神之命窟,津液之山源,魂精之玉室,夫能脑中园虚以灌真,万空真立,千孔生烟,德备天地,洞同大方,故曰泥丸。” “人身虽上应天象,各有所司,但泥丸宫中一旦生出元神,便是魂魄合一,不论生死,阴阳神和,灵秀天成,主宰全身。” 佟湘玉听的头昏脑涨的,甩了甩脑袋,急忙朝着叶千秋道:“行嘞,行嘞,额知道你滴厉害咧。” “额还有事,你接着修你滴仙儿去吧。” 说着,佟湘玉一溜烟儿的朝着大堂里跑去了。 叶千秋见状,不禁摇头失笑,道:“没有道根啊。” 随即,看了金银二老尸体旁边还在乱爬的银环蛇和夺命蝎。 直接甩了一个掌心雷过去,直接将那这些毒物给炸没了。 …… 夜里,小风吹着。 夜空之中,星罗棋布。 叶千秋算了算日子,按照他目前修炼的这个速度,想要恢复全盛状态,还得几年。 他来到七侠镇之后,除了元神出窍清理过方圆五十里地的土匪寨子外,还没去外面溜达过。 他倒也没远走的打算,在同福客栈呆习惯了,还挺舍不得走的。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突然从院墙上爬了上来。 “是秀才啊。” “这么晚了不睡觉,上屋顶来干啥。” 叶千秋笑了笑,没回头也知道是谁。 吕秀才小心翼翼的凑到了叶千秋身旁,扭扭捏捏的朝着叶千秋说道:“老叶,你是不是有什么武功秘籍,能让我看看吗?” 叶千秋笑道:“你不是不喜欢练武吗?” 吕秀才扭扭捏捏的说道:“我不练武,我想学你那个飞剑!” “我看过《搜神记》,《幽明录》,《列异传》,《博物志》,知道你那个飞剑可厉害了。” “老叶,你能带我一起修仙吗?” 第5章 秀才炼气,吃顿好的 叶千秋闻言,不禁微微一笑,朝着吕秀才说道:“秀才啊,你不考举了?” 吕秀才小心翼翼的说道:“考举和修仙不冲突吧。” 叶千秋笑道:“冲突倒是不冲突,就是我得先看看你这个根骨行不行啊。” 吕秀才急忙道:“那快给我看看呗。” 叶千秋正色道:“行吧,那你转过去,让我摸摸你的脊椎骨。” 吕秀才一听,也不犹豫,赶紧转过身子去,背对着叶千秋。 叶千秋见状,直接抬手放在吕秀才的背上摸来摸去。 过了一会儿,叶千秋道:“行了,转过来吧。” 吕秀才一脸希冀的看着叶千秋,道:“咋样?我的根骨还行吧?”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不算太差,但也不算太好。” “马马虎虎吧。” “也许成不了一流高手,但还是能修的。” 吕秀才闻言,当即眉眼一开,笑道:“那真是太好了,老叶,那你赶紧教教我呗。” “只要你教我修仙,让我学会那御剑的本事就行。” “不瞒你说,我一直做梦都想做个大侠,就那种仗剑走天下,一人一剑,路见不平一剑斩之的大侠。” “连走江湖的外号我都想好了,就叫神笔书生!” 叶千秋一听,微微一愣,道:“你一个学剑的,为什么要叫神笔书生?” 吕秀才一脸踌躇,道:“这个好像是有点问题啊,那这样好了,我重新改一个。” 他沉吟一会儿,道:“就叫侠剑书生怎么样?” 叶千秋听了,不禁十分无语,当即说道:“不带书生行不行?” 吕秀才道:“那样好像突出不了我的身份。” 叶千秋道:“得了吧,就你的这根骨资质,想要练到御剑的阶段,没个十几二十年是不成的,你先别想你的诨号了。” “先琢磨着怎么炼气吧。” “我先传你一门基础入门的呼吸法,你附耳过来。” 吕秀才闻言,当即朝着叶千秋的身旁凑去。 叶千秋一字一句的给吕秀才念了一篇炼气之法。 吕秀才是前朝知府大人的孙儿,三岁识千字,五岁背唐诗,七岁熟读四书五经,八岁精通诗词歌赋,但不会背乘法口诀,是个典型的文科生。 博闻强记这方面的事情是他的强项。 叶千秋仅仅给他复述了两遍,吕秀才便将这篇一共八百多字的炼气法给完全记了下来。 叶千秋见状,不禁微微颔首。 “有什么不解的可以问我。” “这篇炼气法,不要外传,以免被有心人发现。” 吕秀才听了,自然也明白这个事关重大,这可是修仙的法门,他才不会傻的到处去嚷嚷。 吕秀才站起身来,朝着叶千秋深深一躬,抱拳作揖道:“二掌柜的,大恩不言谢,今日传功之恩,吕某人没齿难忘。” 叶千秋笑道:“行了,别弄这些虚礼了。” “这炼气法入门是最为艰难的。” “你首先得感应到气感,如果感应不到气感,那一切都白搭。” 吕秀才道:“那我现在就开始感应。” 叶千秋点了点头,道:“也行,坐下吧。” 吕秀才直接坐在叶千秋身边,学着叶千秋,一样摆出了五心朝天的姿势。 然后,紧紧闭上了双眼。 此时,月黑风高,正是修行的好时候。 叶千秋的功力已经恢复了四成左右,体内的炁息已经是完全在自动流转。 雷劫的恐怖着实是令人难以抗衡。 即便是他在一人世界时踏入了元婴境界,依旧是难以凭借自身实力,在雷劫之中保持修为不失。 不过,身体再次破碎重组,他也得到一些好处,这些好处如果不是仔细查究体内的各处,还真感觉不出来。 本来,叶千秋经过好多次雷劫的淬炼,身体强度已经到了一个十分强悍的地步。 但是,这一次肉身重组恢复之后,他仔细查探身体各处,发现自己体内的筋骨都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从前他的血液是金色的,现在,就连手骨表面,也有了金质。 叶千秋觉得,按照这个速度成长下去,他的体质将来会强悍到一种难以想象的地步,或许可以成就那种传说中的道体。 当然,这一切目前还只是叶千秋的猜测。 就在叶千秋琢磨自己的体内变化时。 在叶千秋身旁的坐着的吕秀才却是有些昏昏沉沉的。 他按着炼气法之中的感应之法,去感应天地之间的灵气。 但是,一个多时辰过去了,他还是没感觉到一丁点的气感。 这让他有些急躁。 这时,叶千秋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中。 “静心摒息,岿然自我,抛出杂念,外魔不侵。” 吕秀才听到叶千秋的声音,渐渐的再也听不到外界的一切声音。 叶千秋看着吕秀才进入了状态,微微一笑,感叹一声,这才是修道的好苗子。 吕秀才的名字是吕轻侯,取自黄金白璧买歌笑,一醉累月轻王侯之意。 叶千秋觉得,吕秀才将来一定会在江湖上大放异彩。 …… 翌日一早。 吕秀才精神奕奕的吃了早饭,便要去算账,李大嘴凑过来,朝着吕秀才问道:“秀才,你昨天晚上是几点回来的?” “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你大半夜的干啥去了?” 吕秀才负手一笑,道:“没干啥,就是上房顶和老叶聊天去了。” 李大嘴一脸谄笑的看着吕秀才,悄咪咪的说道:“秀才,你老实跟我说,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去跟二掌柜的学武功去了。” “你要是学会了,你也教教我呗。” 吕秀才摇头道:“大嘴,你真的想多了,我真没学武啊。” 李大嘴闻言,有些失望,道:“行吧,那我先去干活了。” 吕秀才看着李大嘴朝着厨房奔去了,脸上忍不住露出兴奋的神采。 他也没骗李大嘴,他的确没学武,他学的是仙法啊。 昨天夜里,他只睡了不到三个小时,但是,他却一点都不觉得累,不觉得困。 相反,他现在的精神头是十分之好,比起平日来,还要好。 昨天夜里,在屋顶上他进入的那种奇妙的状态,让吕秀才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了,什么是修仙! 难怪老叶整天啥事儿不做,就呆在屋顶上修炼,那感觉,真的是贼拉舒服。 就在这时,只见老邢进了门。 一进门,便被白展堂、郭芙蓉围了上去。 坐在长桌前的佟湘玉见状,也急忙站起身来,笑道:“老邢,来的挺早啊。” 老邢一边往进走,一边笑着说道:“我滴个亲娘咧,你们是不知道,那上官云顿浑身都散架了,就和一摊肉泥一样。” “还有那金银二老,身上也是奇经八脉都断了,还被那些追魂蜂给蜇的连人样都没有了,那叫一个惨啊。” 众人闻言,相互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笑了笑。 这其中的具体情况也只有他们知道,老邢并不知道人是叶千秋杀的。 他们编了一个比较靠谱的过程,说给了老邢。 老邢也没多问,昨天直接就拉着人回了衙门。 这时,老邢坐在桌前,一边倒着茶水,一边道:“对了,还有个事儿,刚刚接到线报,黑道三大家族悬赏十万两追杀小郭。” 郭芙蓉本来在旁边坐着,听老邢这么一说,当即吓的浑身瘫软的往后倒去,幸好白展堂在她后边,直接扶住了她。 佟湘玉见状,一脸愁容道:“我滴个神咧,这咋还没完嘞!” 老邢笑道:“我还没说完呢,你们着急啥呀。” “追杀令是发了,可是没人敢接啊。” “黑道五大高手都歇菜了,谁还敢来!” 郭芙蓉一听,当即坐了起来。 佟湘玉笑道:“那就好,那就好。” 老邢和众人通禀了一番,然后就直接溜了。 佟湘玉等人见状,相视一笑。 客栈里有个耍飞剑的剑仙,他们可一点都不怕那些黑道上的杀手。 刚才那都是做个老邢看的。 就在此时,客栈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阵略显怪异的声音。 “谁说没人敢来呀,谁说没人敢来呀!” “我这不是来了吗!” 佟湘玉一听,脸色都没变一下。 白展堂瞅了瞅屋顶,朝上面吼了一声,道:“老叶,看你的了。” …… 客栈屋顶上。 叶千秋把装神弄鬼的莫小贝一把提溜着过来。 莫小贝哇呀呀的一阵乱叫。 叶千秋直接点了她的哑穴,又把的其他穴道也给封住,让她动弹不得。 莫小贝呆呆愣愣的坐在那里,一坐就是一整天。 叶千秋也没给她解穴。 到了晚上,快到吃晚饭的时候,叶千秋给莫小贝解开了穴道。 莫小贝身子一软,差点没从房梁下栽下去。 叶千秋一把抓住了她的后脖领子。 莫小贝惨兮兮的朝着叶千秋说道:“叶大哥,我再也不敢了。” “我再也不敢了,你就饶了我这次吧。” 叶千秋淡淡说道:“你错在哪儿了?” 莫小贝低声道:“我不该……我不该装成杀手吓唬嫂子和白大哥他们。” 叶千秋瞅了一眼这熊孩子莫小贝。 他在同福客栈也两三年了,不是第一天认识莫小贝。 这孩子别看是个女娃娃,但比一般的男孩子还要顽劣,熊的很,上书院第一天,就给先生整治的不轻,搞的书院的先生还专门家访了一趟。 什么下河摸鱼,上山逮兔子,对她来说都是家常便饭。 佟湘玉是做嫂子的,很多地方还是管教的不到位。 客栈的其他人,对这小丫头也是宠的很。 作业经常是吕秀才给写,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客栈里的其他人都会想着这小丫头。 毕竟,这丫头也算是个孤儿,没亲没故的。 大家都把她当个宝。 叶千秋是不会惯着她的,该惩罚就惩罚。 所以,莫小贝是最怕叶千秋的。 叶千秋看了她一眼,道:“今天晚上不准吃饭,回屋写功课去。” 莫小贝哭丧着脸,朝着屋顶下面去了。 …… 晚饭时分,佟湘玉见莫小贝没上桌,有些诧异,说道:“咋不见小贝嘞。” “这孩子又到哪儿疯玩去了?” “连饭也不来吃嘞。” 这时,郭芙蓉从后院走了进来,道:“掌柜的,别等小贝了,她正在屋里做功课呢。” 佟湘玉一听,笑道:“这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咧?小贝都主动学习嘞?” 叶千秋一边夹着菜,一边说道:“那是我罚她的,今天晚上不准吃完饭。” “这孩子,要是再不管教,早晚出大问题。” 佟湘玉听了,笑道:“好好好,俺们听二掌柜的,咱们吃饭,吃饭!” …… 一个半月之后的一天中午。 只听得同福客栈对面突然传来噼里啪啦的一阵鞭炮声响。 对面原本空荡荡的房屋在上个月突然租了出去,装修了大半个月,今天终于开张了。 对面开的是酒楼。 只见从那酒楼里走出一个容貌不俗的女子,只见那女子站在门口高声喊道:“怡红楼开张大吉,凡是来吃饭的客人,送美酒一壶,八两膏蟹一只!” 本来现在正是中午客人最多的时候。 同福客栈的大堂里坐的满满当当的,对面这么一喊。 坐在大堂里的食客们当即一哄而散,纷纷朝着对面的怡红楼跑去。 白展堂一看,当即去拦跑单的客人。 “钱,还没给钱呢!” 叶千秋从屋顶走了下来。 佟湘玉坐在长桌前,看着对面的怡红楼,一脸的不善。 叶千秋笑道:“对面新店开张啊,这是开业大酬宾啊。” “我们都去坐坐,反正咱们这边儿也没人,都是邻居嘛,咱们也给对门捧个场。” 郭芙蓉、白展堂、李大嘴一听,当即凑了过来。 李大嘴道:“对面可是送膏蟹啊,那玩意儿可挺贵的。” “要不咱们都去吧,就咱们这么多人,能免费领不少呢,晚上还能加餐!” 白展堂笑道:“二掌柜的有钱,让他请咱们吃顿好的!” “二掌柜,行不?” 白展堂朝着叶千秋瞅一瞅。 叶千秋笑道:“没什么问题。” 郭芙蓉把扫把往门口一放,一脸兴奋道:“那还等什么,咱们赶紧的走啊!” 吕秀才把账本一放,道:“我也要去。” 佟湘玉瞪着眼,一拍桌子,朝着众人虎视眈眈的看去。 “额看谁敢!哪有自己家开客栈,却跑到别人家吃饭的道理!”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掌柜的,做人要大气。” “正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你不去对面摸一摸对面的虚实,怎么能把对面给干趴下呢?” 佟湘玉一听,面色一缓,道:“叶仙儿,你有办法把对面给弄走?” 叶千秋自信满满的笑道:“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现在没有,不代表一会儿没有。” 佟湘玉站起身来,双手按在桌上,气势汹汹的说道:“行,那额们就去探一探对面的滴虚实。” “不过,先商量好嘞,去对面吃饭的饭钱得你出。” 佟湘玉摆出一副你不出钱,我就不去的模样。 叶千秋哈哈一笑,道:“银子我早备好了,今天咱们敞开了吃,就当放假团建了。” 说着,叶千秋直接朝着对面的怡红楼走去。 佟湘玉急忙和白展堂道:“展堂,关门。” 说着,提着裙摆也急忙追了出去。 李大嘴小跑着凑到叶千秋身边,一边走一边好奇的问道:“二掌柜的,啥是团建啊?” 第6章 御膳美食,高手出现 怡红楼大堂靠近窗户的一张桌子上。 同福客栈的几个人整整齐齐的坐在那里。 白展堂一边磕着瓜子,一边笑眯眯朝着四周瞅着,还不忘说道:“你瞧瞧人家这装修,人家这店里的摆设,那叫一个大气。” “光一个窗户就装修了一个多月,难怪装的这么豪华上档次。” “一看就是有格调!” 佟湘玉朝着白展堂一瞪眼,然后朝着白展堂扔了两片瓜子皮,恶狠狠的说道:“吃瓜子儿,还堵不上你滴嘴!” 白展堂朝着叶千秋挤眉弄眼道:“二掌柜的,你看,掌柜的这心胸是不是太小了。” “人家做大买卖的,哪个不是正视竞争对手的强大。” “她这倒好,连事实也不想承认了。” “要我说啊,咱客栈的大掌柜的,还得老叶你来当。” “老叶办事多大气呀,工资从来不拖欠,逢年过节还给发奖金,不是我说,你要是做了大掌柜的,咱们同福客栈肯定能做成全县第一大的客栈。” “你们说,我说的这话对还是不对。” 说着,白展堂朝着李大嘴、吕秀才看去。 李大嘴嘿嘿一笑,道:“老白说的倒还真是实话。” 吕秀才装腔拿调的说道:“子曾经曰过,大气的老板生意一般都会越做越大。” 郭芙蓉惨兮兮的说道:“可是我还是没月钱啊。” 这时,佟湘玉虎视眈眈的朝着白展堂、李大嘴、吕秀才、郭芙蓉看去。 一个个的朝着他们说道:“我告诉你们,想换大掌柜的,门儿都没有!” “要是没有额,你们能有今天?” “秀才,就说你,当初,你经营的客栈是什么鬼样子,没有额接手了你的客栈,你现在估计早已经露宿街头了吧。” “还有你,李大嘴,要是没有额收留你,你一个黄鹤楼打杂的,能在额这里做了大厨?” “还有你,老白,你是啥身份,自己心里没点数?” “小郭,是你自己打碎滴的花瓶吧?额可没有逼你吧!” “你打烂了额多少家具?” “额给你提供吃住就不错咧,还给你发月钱,你当额的钱都是大风刮来的啊!” “你们一个个滴,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一个个的就知道伸手朝着额要银子。” “都是一堆没良心滴!” 佟湘玉以一敌四,把白展堂四人给说的片甲不留。 四人纷纷打个哈哈,磕起了瓜子。 叶千秋在旁坐着,笑着摇了摇头,佟湘玉是大掌柜的,这一点不会变。 就在这时,白展堂拍着桌子道:“人呢?人呢?” “都坐着半天了,怎么连个招呼的人都没有啊!” “还想不想做买卖了!” 白展堂这么一吆喝,只见本来正在堂中迎来送往的一个美丽大方的女人走了过来。 一脸笑意的说道:“来了,来了,小店今天第一天开战,生意好的有些出乎意料,怠慢了各位了,还请各位海涵。” 赛貂蝉一开口,就是老凡尔赛了。 叶千秋朝着这女人看了一眼,他知道这女人就是这怡红楼的掌柜的“赛貂蝉”。 这女人做买卖本事还是有的,就是喜欢用一些下作的手段。 想要在七侠镇把客栈长久的开下去,首先第一件事,就得诚信。 因为这才是同福客栈在七侠镇的立身之本。 佟湘玉听到赛貂蝉这凡尔赛的话语,一脸的不爽快,在那恶狠狠的吐着瓜子皮。 这时,只见赛貂蝉故意朝着佟湘玉说道:“哎呀,这不是佟掌柜吗?” “今天我们怡红楼开业,本来就想请佟掌柜来捧场来着,但又怕佟掌柜你忙,所以,没敢上门去请你。” “大家想吃什么,尽管点,我们怡红楼的厨子都是从京城花大价钱请来的御厨。” “只要你们想得到的菜,就没有他们做不出来的,什么八大菜系,他们都是样样精通。” “咱们往后可都是邻居了,今天这顿饭,我肯定给各位打一个大大的折扣。” “诸位,可以下单了。” “佟掌柜?有什么想吃的,尽管说,我让后厨赶紧给你做去。” 赛貂蝉瞅着佟湘玉说道。 佟湘玉闻言,淡淡一笑,道:“额还没有想好嘞。” “今天是额们客栈的二掌柜滴请客。” “额们二掌柜有滴是钱,无论是什么高端的店铺,他都是见过滴。” 赛貂蝉一听,掩嘴笑道:“哦?是吗?” 说着,她朝着叶千秋看去。 “这位想必就是叶掌柜的了吧。” “我来了七侠镇也有些日子了,早就听说了同福客栈有个貌比潘安的掌柜的。” “今天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啊。” “叶掌柜,你有什么想吃的,赶紧点菜吧。” 叶千秋一脸淡定,坐在那里,笑道:“既然赛掌柜的是从京城请来的御厨,那我们肯定是要尝尝宫里的御膳啊。” 白展堂在一旁说道:“对对对,就吃御膳,有什么都可劲儿的上。” 赛貂蝉面容一滞,随即又笑道:“宫里的御膳可多了去了,各位总得具体点儿吧。” 叶千秋笑道:“行吧,那我就开始点了。” “赛掌柜,你叫人拿纸笔来,在一旁记着,不然,我怕你记不住啊。” 赛貂蝉一听,微微一愣,随即,朝着大堂那边喊道:“小翠,拿纸笔来!” “嗳!知道了小姐!” 不多时,只见一个浓妆艳抹的丫鬟捧着纸笔走了过来。 赛貂蝉朝着那丫鬟说道:“小翠,叶掌柜要点单下菜喽,你可要记好喽。” 小翠回道:“知道了,小姐。” 赛貂蝉眉眼一挑,双手一叉腰,道:“叶掌柜,请吧?” 叶千秋笑道:“一般御膳分为早中晚三膳。” “现在正是中午时分,那咱们就吃午膳得了。” 白展堂在一旁附和道:“二掌柜的,反正你请客,你点什么,我们就吃什么。” 李大嘴道:“宫里的御膳我们也不熟啊。” 郭芙蓉一脸狐疑的看着叶千秋,小声嘀咕道:“二掌柜的,你行不行啊。” 叶千秋淡定自若的开始报菜名。 “胡椒醋鲜虾、烧鹅、燌羊头蹄、鹅肉巴子、清蒸鸡、暴腌鸡、川炒鸡、烧肉、白煮肉、清蒸肉、猪屑骨、荔枝猪肉、鲟鳇鲊、蒸鱼、猪耳脆、煮鲜肫肝、玉丝肚肺、蒸羊、燌羊咸鼓芥末羊肚盘、蒜醋白血汤、五味蒸鸡、元汁羊骨头、糊辣醋腰子、蒸鲜鱼、羊肉水晶角儿、椒末羊肉、蒜酪、三鲜汤、豆汤。” “行了,大菜暂时就先这么多吧。” “多了,我们也吃不了,对了,上菜之前,先来泡壶茶,要龙井。” “对了,还有饭前的点心,小菜。” “也不要多准备,小菜就来苦菜根、苦菜叶、蒲公英、芦根、蒲苗、枣芽、苏叶、葵瓣、龙须菜、蒜薹、匏瓠、苦瓜、齑芹、野薤。” “点心嘛,就来这几样,稷黍枣豆糕、仓粟小米糕、稗子、高粱、艾汁、杂豆、干糗饵、苜蓿、榆钱、杏仁、麦粥、荍籸。” “完事了,再来个果盘,要莲房、西瓜、甜瓜、樱桃、枇杷、梅子、杏子、王瓜拼起来的,最好能冰镇一下。” 叶千秋这边语速不快不慢,但在一旁记录菜名的丫鬟小翠越往后写,越是一脸懵逼。 站在一旁的赛掌柜,也是面色有些不太好看。 叶千秋刚刚报了这么一大堆菜名儿,还搞了一些什么小菜、点心,给她弄的是头大不已。 便是她请来的厨子能做,她也没这么多现成的食材啊。 一时间,赛掌柜怔住了,不知道该如何回话。 叶千秋笑眯眯的问道:“怎么了?赛掌柜?” “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我报的这些菜可都是宫里最常见的御膳。” “比较稀罕的那些菜,我可是一个都没报啊。” “要是哪儿样做不出来,可以说出来嘛,我们撤了便是。” 赛貂蝉被叶千秋的这一番话惊醒了,当即硬撑着,面笑肉不笑的说道:“叶掌柜,哪里的话。” “请叶掌柜的放心,只要是您说的,我们都给您端上来。” “就是耗费的时间可能久一点。”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久一点就久一点吧,好饭不怕晚,我们今天休息,等得起。” “对吧,掌柜的。” 说着,叶千秋朝着佟湘玉笑道。 佟湘玉面无表情的说道:“是啊,额们今天休息,不开张,有滴的是时间。” 赛貂蝉闻言,就要转身离开。 这时,白展堂在一旁嚷嚷道:“嗳,等等,等等。” “你们不是说只要进店消费就每个人都送汾酒一壶,膏蟹八两吗?” “反正我们闲着也是闲着,先把膏蟹给我们上了呗。” 李大嘴也附和道:“对对对,我们先啃啃螃蟹腿儿,解解馋。” 郭芙蓉哈哈一笑,道:“好久没吃螃蟹了,还真是有点想吃了。” 吕秀才幽幽说道:“螃蟹是啥味儿啊,好吃不?” 叶千秋笑着摆摆手,道:“行了,赛掌柜家大业大,一看就是干大买卖的敞亮人。” “这点膏蟹还能少得了你们的?” “赛掌柜的,对吧?” 叶千秋笑眯眯的朝着赛貂蝉看去。 赛貂蝉咬着牙朝着一旁的丫鬟小翠喊道:“小翠,听见了没,赶紧的,给客人上酒和膏蟹!” 话音一落,扭着身段儿朝着后厨去了。 小翠跟在赛貂蝉身后,也急匆匆的去了。 见二人走了。 佟湘玉总算是笑了,她好奇的朝着叶千秋问道:“叶仙儿,你是咋知道宫里御膳的?” “还记得这么多,难道你吃过?” 叶千秋笑了笑,道:“算是吃过吧。” 在叶千秋几百年的生命之中,的确进过不少次皇宫,御膳自然也不是吃了一次。 白展堂从旁一听,眼中闪过一道精光,能进皇宫大内吃御膳的,可不是等闲人物。 叶千秋功力之深厚本就令人难以想象,而且还能控制一把能大能小,如意变化的飞剑。 如此修仙道的人物,恐怕背景一定是大的惊人。 同福客栈竟然隐藏着老叶这样的绝世人物,也是他白展堂的运气了。 上菜的时间的确是久了一些。 不过,众人倒也不着急。 不多时,伙计才把膏蟹和汾酒端了上来,然后又提了刚沏好的茶过来。 怡红楼里人生嘈杂,到处都是觥筹交错,推杯换盏。 膏蟹这玩意儿,在关中这地界也算是稀罕物。 毕竟关中地区远离海边,现在,又是天下大乱,四处都闹饥荒的时候。 怡红楼能拿出这么大的手笔来拉拢客人,赛貂蝉的确也是有些魄力的。 众人看到桌子上的膏蟹,一个比一个积极。 白展堂直接拿着他那份儿美滋滋的吃了起来。 吃了一只蟹腿之后,又喝了一口汾酒,然后笑眯眯的说道:“这膏蟹可真不错。” “就是小贝上学去了,没这个口福。” 说着,直接又拽着螃蟹啃了起来。 那边,李大嘴也是吃的不亦乐乎。 吕秀才正在看李大嘴怎么吃,也学着吃。 郭芙蓉倒是不像他们三个人一样,还是细嚼慢咽的。 叶千秋正准备动手吃膏蟹,却看到对面的佟湘玉哭丧着一张脸,对着盘子中的膏蟹一动不动。 叶千秋见状,道:“掌柜的,怎么不吃啊?” 佟湘玉没理会叶千秋,反而是一手支撑着脑袋,掩面唉声道:“额错咧,额从一开始就不该来这个伤心滴地方,如果额不来这个地方,额的夫君就不会死,如果额的夫君不死……” 客栈众人见状,都是不明所以的看着佟湘玉。 白展堂道:“掌柜的,你这是咋滴了?” “吃膏蟹吃的好好的,咋还哭上了呢?” 佟湘玉看着众人盘子里已经吃的差不多的膏蟹,看了一看对面自家客栈紧闭的大门,朝着众人说道:“你们就知道吃,你看看人家这店里滴生意。” “这一天挣的钱,顶上咱店里十天的钱咧。” “你们怎么就一点都不为咱们这个店想一想咧。” 叶千秋闻言,笑道:“掌柜的,着急是没有用的,不是说好了吗,今天咱们就当放假了。” 佟湘玉一脸肉痛,唉声叹气道:“这关门一天,就不知道损失多少银子嘞。” “叶仙儿,额知道你有钱,但你就是有再多滴钱,若是不能生财有道,那钱也总有花光的那一天吧?” 叶千秋笑道:“行了,行了,掌柜的,你放心,店里的事我记着呢。” “完事儿了,我让大嘴琢磨两个新菜,也算是给店里改革一下子。” 佟湘玉一听,眉眼一开,道:“叶仙儿,你还懂做菜嘞?” 叶千秋笑道:“略懂,略懂。” 佟湘玉道:“行咧,这件事,就交给你咧。” “过几天,额看成果。” “好了,吃蟹。” 说着,佟湘玉美滋滋的撕下了一只螃蟹腿,开始吃了起来。 就在众人的膏蟹都吃的差不多的时候,终于开始上其他菜肴了。 先是冷菜,然后才是热菜。 “还真别说,人家这厨子不愧是从京城来的御厨,悄悄人家这菜烧的,那叫一个色香味俱全。” “大嘴,你可要好好学学喽。” 白展堂一边吃着,一边瞅着桌子上的美味佳肴,笑呵呵说道。 李大嘴不屑一顾的说道:“切,想当年我在黄鹤楼的那会儿,那什么样的菜式儿没见过,就这些个……” “咋样?” 白展堂笑着朝着李大嘴看去。 李大嘴见状,略显尴尬,道:“就这些个……我虽然没见过,但就凭我做菜的功力,这么瞅上两眼,也能做出比这些菜更色香味俱全的来。” 白展堂冷嘲热讽的笑道:“是吗?大嘴,你还有这本事呢?” “那我们可得好好期待一下子了。” 李大嘴还在死撑着嘴硬。 叶千秋听着他们插诨打科,倒也觉得热闹。 就在这时,叶千秋突然感觉到了几股不一样的气息从客栈外面走了进来。 那是几个身披黑袍,手拿长刀的江湖人士。 只见那几人坐在一旁的空桌上,叫了几个菜,然后不动声色的的吃了起来。 同时,白展堂也注意到了那几个人。 白展堂瞳孔一缩,暗道:“这几人好深厚的内功,看他们进门前后呼应的样子,似乎还修炼了合击之法。” 白展堂朝着叶千秋这边一看,给叶千秋使个眼神儿。 叶千秋笑了笑,道:“展堂,喝茶。” 白展堂知道叶千秋是绝世高手,但七侠镇突然出现了几个不明身份的高手,他还是很担心的,担心这些人是来抓他的。 不多时,又有两人走进了客栈当中。 这两个人的组合有些普通,又有些不太普通。 其中一人不太高,但也不矮,穿的衣服很破旧,一头白发,看来只不过是个很落拓、很潦倒的老头儿。 老头儿浑身上下都是老年人的气息,唯独那一双眼睛,很亮,很年轻。 老头儿身旁跟着一个十来岁的少年。 那少年的眼睛也是炯炯有神。 只见一老一少寻了个位置做了下来,老头儿喝起了酒,少年在一旁拿着一块木头,用小刀雕刻起了木雕。 白展堂朝着叶千秋身边一凑,两腿打着颤,悄咪咪的说道:“二掌柜的,高手啊,都是高手啊。” “要不咱先回吧?” 第7章 小李飞刀,初闻天下 …… 叶千秋一脸无语的瞟了一眼白展堂,小声道:“展堂,你好歹也是堂堂盗圣,怎么这么胆小。” 白展堂腿肚子打颤个不停,低声道:“老叶,你不知道,我这人天生胆小儿。” “就这几个,一看都不是善茬儿,要是一会儿动起手来,那没轻没重的,肯定得波及到咱们啊。” 叶千秋对白展堂敏锐的直觉还是很欣赏的,刚刚进来怡红楼的这两波人,前面那波人明显是奔着后面进来的这一老一少来的。 那几个持刀大汉,一看就是久经厮杀的老手,功力还行,估计是练了一种合击之术,几个人走起路来,都十分有默契。 而那一老一少,就更有意思了。 那看起来颤颤巍巍的老头儿,手很稳,眼很亮,功力之深厚,最起码也是江湖宿老级别的人物。 七侠镇上的高手是有那么几个,但绝对不包括这些人。 怡红楼突然出现了这么几个外来的高手,应该只是巧合。 毕竟,现在虽然还是大明朝的天下,但各地盗匪丛生,强人到处都是,这种时代背景之下,时常有江湖人物出没,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叶千秋拍了拍白展堂的肩膀上,笑道:“安心吃饭。” 兴许是叶千秋强大的自信感染了白展堂,白展堂总算不那么胆颤心惊了。 不过,却也是不像刚才一样那么活跃了。 此时,菜已经上了一大半,什么胡椒醋鲜虾、烧鹅、燌羊头蹄、鹅肉巴子、清蒸鸡、暴腌鸡、川炒鸡、烧肉、白煮肉、清蒸肉、猪屑骨、荔枝猪肉、鲟鳇鲊、蒸鱼、猪耳脆之类的肉菜,都已经上的很齐全。 还有一些凉菜小食都已经被吃光端下去了。 他们几个人坐的本来就是大桌子,但上了这么多菜之后,桌面上也是没有多少富裕的地方了。 只能是一边儿吃着一边往下撤空盘子。 这顿饭的确是给客栈里的人吃的不亦乐乎。 平常的伙食哪里有这么丰盛。 这肉菜一个接一个的上,李大嘴这吃货是从一开始到现在就没停过嘴。 就连最开始不情不愿的佟湘玉也是吃的肚皮都鼓起来了。 …… 怡红楼的一角。 李寻欢打了个呵欠,旁边的少年朝着李寻欢问道:“公公,吃了饭,还赶路吗?” 李寻欢看了看这个他刚刚收了没多久的徒弟,笑道:“天色的确是不早了,要不,咱们爷俩儿就在这里先住一晚?” 少年把手里的木雕往腰间一插,道:“行,我去给掌柜的说一声。” 说着,少年起身,朝着那边的柜台去了。 李寻欢叹了口气,举起酒盅来,一饮而尽,他大口的喝着酒,同时,也大声的咳嗽起来,不停的咳嗽使得他苍白的脸上,泛起一种病态的嫣红,就仿佛地狱中的火焰,正在焚烧着他的肉体与灵魂。 桌上的酒壶空了,他从腰间拿出一把小刀,又从怀里拿出一根手掌大小的木头,开始雕刻一个人像,刀锋薄而锋锐,他的手指修长而有力。 那是一个男人的木雕像,在他纯熟的手法下,这人像的轮廓和线条渐渐被勾勒出来,看起来就像是活的一样。 李寻欢又叹了一口气,他已经不再年轻了。 这些年,他经历了多少江湖上的风风雨雨。 有太多的事情在他的生命之中流淌而过,仿佛停留了许久,又仿佛一闪而逝。 江湖啊江湖,有人在的地方,就有江湖。 有江湖的地方,就有争斗与厮杀。 他厌恶寂寞,但也厌恶争斗与厮杀,本想找个清净的地方,把这一身绝学传给徒弟,然后了此残生。 但是,一入江湖,便身不由己,你不去惹人家,人家也要来惹你。 就好比现在,在这家酒楼里,就有已经等候了多时,要狙杀他的敌人。 李寻欢能感觉到来自那些人的杀意。 杀意就是杀意,无论如何掩盖隐藏,只要透露出一星半点,就会被他察觉。 几十年的江湖风雨,这样的杀意,他感受过太多回了。 就在这时,李寻欢的眉眼一动,大堂中杀意高涨。 …… 叶千秋还在有条不紊的喝着龙井,他观察着那个十来岁的少年。 那个少年虽然年少,但身上的功夫不弱。 这时,只见从柜台前往回走的少年,经过了那几个持刀客的桌前。 其中一个持刀客突然站了起来,唰的一下,刀已经出鞘,横在了那少年的胸前。 霎时间,酒楼里的其他客人看到了这一幕,纷纷四散而逃。 本来嘈杂热闹的酒楼被这么一把刀给闹的很快便雅雀无声。 赛掌柜和怡红楼的伙计见状,一边大喊着还没有结账,一边又朝着一旁躲去。 叶千秋这边,白展堂等人蹭蹭蹭的就完叶千秋身后一凑。 一个个的探出脑袋来,瞧着那边。 佟湘玉小声嘀咕道:“额滴个神咧,这是干啥嘛!” “动不动就拔刀。” 白展堂一根手指放在嘴巴跟前,示意佟湘玉小声一点。 李大嘴道:“这是什么人吗?” “怎么在人家怡红楼开张的日子亮刀。” 吕秀才道:“他们劫持那个少年要干什么。” 郭芙蓉回道:“应该是江湖仇杀吧。” 佟湘玉道:“要不,额们先回去吧。” 叶千秋气定神闲的说道:“着什么急,咱们点的菜还没上完呢。” “都坐好了,看会儿戏,看完了戏再继续吃。” 佟湘玉道:“额滴神咧,额是实在吃不动咧,不行,打包回店里得嘞。” 就在佟湘玉说话的时候。 只见那边,被持刀客拦住的少年静静的站在那里,说了一句。 “你挡着我路了。” 持刀客阴沉一笑,道:“小子,好胆气。” “不过,你家大人没告诉过你,闯荡江湖死的最快的,一般都是胆子大的吗?” 少年朝着那边的李寻欢问道:“公公,这人说的话对吗?” 李寻欢咳嗽着,还在刻着手里的木雕。 只听得持刀客哈哈一笑,逼问着少年,道:“说,你的飞刀到底是跟谁学的!” “是不是李寻欢!” “李寻欢在哪儿!” 少年微微一愣,突然笑了起来。 持刀客见状,当即把刀往少年胸前一靠,道:“笑什么!” “很好笑吗!” “你最好痛快的说出来,不然,你一定会死的很痛苦!” 这时,站在叶千秋身后的白展堂悄然说道:“唉呀妈呀,难道这少年是小李飞刀的传人?” “这帮人想干嘛?” 李大嘴问道:“小李飞刀是谁呀?也是我们老李家的人?” 白展堂瞪了李大嘴一眼,然后悠悠说道:“小李飞刀,例不虚发,兵器谱排行第三的小李飞刀,江湖上鼎鼎大名的前辈人物。” 李大嘴笑道:“唉呀妈呀,我们老李家还有这么厉害的人呢。” 叶千秋不动声色的朝着那边的那个老头子看去,心中暗道,那个老头不会就是李寻欢吧。 就在这时,只见那边的持刀客刀光一闪,朝着一旁不远处的柜台上的蜡烛劈去。 刀光一闪而过,蜡烛纹风不动。 就在客栈众人觉得有些奇怪的时候。 只见那根蜡烛突然分成好几段。 随即,刀光又是一闪,那分成好几段的蜡烛出现在了那持刀客的刀背上。 白展堂讳莫如深道:“好快的刀。” 李大嘴吓的吞了一口口水。 郭芙蓉表情凝重,道:“怡红楼这下要倒霉了,第一天开张,就碰上了这种层次的高手。” “这几个持刀客的功力,绝对不在我师父的几个徒弟之下。” 佟湘玉往叶千秋身旁挤了挤,小声道:“叶仙儿,你会保护额们,对吧。” 叶千秋笑笑,只喝茶,不说话。 那边,持刀的刀客傲然朝着那少年说道:“你看我这一刀还算快吗?” 少年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道:“很快,但还不够快。” 刀客冷笑道:“你的意思是你能比我更快?” 少年道:“我的刀不是来削蜡烛的。” 持刀客不屑道:“你还真以为你是小李飞刀?” “识相的,赶紧把小李飞刀的秘法交出来,不然,今天你难逃一死!” 下一刻,少年手中突然多了一枚飞刀。 飞刀“唰”的一下,化作一道白光没入了那持刀客的胸前。 持刀客一脸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胸前的飞刀。 然后暴怒道:“小兔崽子,我宰了你!” 说着,持刀客又朝着一张桌子上的几个人喊道。 “还不动手,把那个老不死的东西给拿下!” 霎时间,几个持刀客都动了。 他们的身形迅速,轻功绝顶。 唰唰唰,同时拔刀。 刀光闪烁间,客栈里早已经桌椅板凳齐飞,被刀光拦腰截断。 就在这时,那边的赛掌柜和怡红楼的一众伙计,早已经吓的吱哇乱叫起来。 赛掌柜心疼的喊道:“我那上好的紫檀木啊!” “我那花了大价钱买来的瓷器啊!” 不远处,佟湘玉一脸心有余悸的拍着胸口说道:“幸好今天额们没有开门,不然,这帮人说不准就去了额们店里大打出手咧。” 白展堂朝着叶千秋小声道:“老叶,你看那个老头儿,好家伙,那定力真是绝了。” “绝对不是等闲人物。” 叶千秋笑道:“你看他的手,是不是很保养的特别好。” 白展堂定睛一看,随即眉眼一挑,道:“老叶,你的意思是?” 叶千秋笑了笑,没有说话。 李大嘴在一旁多嘴道:“不是,老白,你在这儿和二掌柜的打什么哑谜呢?” 白展堂深吸一口气,低声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个老头儿就是大名鼎鼎的小李探花。” “想不到啊,如此厉害人物,也已经是白发苍苍,听说小李探花年轻的时候也还是个帅哥,比楚留香还帅那么一点。” “现在都成这副模样了,真是江湖催人老啊。” 李大嘴道:“老白,听你这个口气,这老头儿厉害的很,那能有二掌柜的厉害吗?” 白展堂白了一眼李大嘴,道:“大嘴啊,你这脑袋瓜真得好好补补了,那练武的和修仙的能有可比性吗?” 李大嘴一脸不服气的瞅着白展堂。 白展堂道:“你瞅啥,信不信我点你!” 李大嘴秒怂,但还不忘哼哼唧唧的说道:“你也就会拿点穴吓唬人,你要是不用点穴,你能打得过几个人呐。” 佟湘玉在旁说道:“行咧,行咧,别吵嘞,这都啥时候嘞,还有心思在这儿吵架。” “这儿打起来咧,一会儿老邢要是过来,那岂不是正中人家的刀口。” “叶仙儿啊,要不你把这些人打发了算了。” “不行,还是再等一哈,等他们再砸坏些东西。” 叶千秋听着佟湘玉的碎碎念,笑道:“放心,这帮刀客马上就得滚蛋了。” 果然,叶千秋话音刚落,便看到那几个持刀朝着李寻欢飞奔而去的刀客已经飞了出去。 已经是白发苍苍的李寻欢都没有用他的飞刀,直接从座位上闪身而出,啪啪啪的挥出了几掌。 然后,那几个刀客便直接顺着怡红楼的大门飞了出去,生死不知。 而那边,持刀阻拦那个少年的刀客,身上也已经又插了三柄飞刀。 唰! 只见少年再飞出一柄飞刀,直指那刀客的咽喉。 飞刀之快,令人难以想象。 刀客躲无可躲,避无可避,眼看着就要丧生在那柄飞刀之下。 这时,只见一道白光唰的一下飞了出去,然后将那柄飞刀给击落在地。 随着那柄飞刀,众人方才看清楚,击落飞刀的原来是一根筷子。 而出手的人,就是已经又坐在了原位的李寻欢。 这时,只听得李寻欢朝着那少年喊道:“阿开,放他一条生路。” 少年微微颔首,没有再看那地上的刀客一眼,径直朝着李寻欢所在的桌前行去。 “好轻功,好掌法。” 白展堂在一旁喝彩。 他虽然是盗圣,在江湖上也算是一号人物,但是在李寻欢面前,就不够看了,毕竟李寻欢在江湖上成名的时候,他还没生出来呢。 看到如此精妙绝伦的轻功和掌法,自然是忍不住赞叹不已。 这时,赛掌柜和怡红楼的伙计终于跑了出来,赛掌柜看着满地的狼藉,被打烂的桌椅板凳,瓷器玉瓶,还有那些碗筷盘子,脸色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但看着坐在那边的李寻欢又不敢上前理论。 就在这时,只见李寻欢站起身来,往桌前放了一张银票,朝着赛貂蝉说道:“掌柜的,还有房间吗?” 赛貂蝉硬生生的挤出一张笑脸,道:“没有了,客满了。” 李寻欢的脸上露出一丝失望。 这时,李寻欢身旁的少年蹙眉道:“师父,这个掌柜在撒谎,她刚刚明明跟我说,还有房间的。” 赛貂蝉面色一滞,当即说道:“客官,不是我不接待客官,可是您看看这满地狼藉,我这新店刚开张,第一天就弄成了这副样子,实在是不适合再收留客人了。” “这样吧,客官要是住店可以去对面的同福客栈。” 说着,赛貂蝉朝着一旁吃瓜看戏的佟湘玉道:“佟掌柜,有客人要住店。” “你们同福客栈不是今天还没开战吗?” “这不是现成的客人吗。” 佟湘玉皮笑肉不笑的从叶千秋身后站起来,道:“赛掌柜,你的这片心意,额是心领了。” 赛貂蝉笑道:“佟掌柜,不用客气,谁让咱们是邻居呢。” 这时,只见李寻欢朝着佟湘玉问道:“这位掌柜的肯让我们入住?” 佟湘玉一挺胸一抬头,笑眯眯的走上前去,从李寻欢的手里接过那两张银票,道:“有生意上门,为啥不肯接?” “额又不是傻子。” “在额们同福客栈,顾客就是上帝!” “客官,这边请,额这就让人给你安排上房!” 说着,佟湘玉朝着叶千秋这边一扭头,大声喊道:“展堂,还不赶紧的,开门迎客咧!” 白展堂看了看叶千秋,叶千秋微微颔首。 白展堂一溜烟儿的起身,上前笑呵呵的抬手,朝着李寻欢道:“客官,您请!” 李寻欢笑了笑,带着少年跟着白展堂出了怡红楼,奔着同福客栈去了。 这时,本来在怡红楼地上躺着的那名中了好几把飞刀的刀客,强忍着身上的重伤,从地上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身上虽然已经满是血迹,但依旧咬着牙朝着外面踉踉跄跄的行去。 叶千秋站起身来,朝着柜台前的赛貂蝉说道:“赛掌柜,今儿个这顿饭吃的不尽兴,被人打搅了。” “剩下的那些菜要是做不出来就算了,银票我给你放这儿了。” “有空,欢迎你到我们同福客栈来坐一坐。” 赛貂蝉闻言,朝着叶千秋道:“放心吧,叶掌柜,有时间,我一定回去拜访你和佟掌柜的。” “慢走,不送。” 叶千秋淡淡一笑,朝着李大嘴三人说道:“走了,该回去了。” …… 夜晚,明月高悬,同福客栈屋顶。 叶千秋刚刚入定,白展堂一溜烟儿的猫着腰爬上了屋顶,朝着叶千秋说道:“二掌柜的,今天找李寻欢麻烦的可不是一般人,好像是关西九刀的弟子。” 叶千秋睁开眼,道:“关西九刀?” 他倒是没听说过这号人物。 白展堂道:“听说这关西九刀和西域天山的一个超级大帮派有关系。” “这个帮派最近几年一直在吞并各方江湖势力,也就是关中没有什么厉害的势力,不然早被人收拾了。” 叶千秋有些疑惑,道:“西域天山的超级大帮派?” “你可知道这个超级大帮派叫什么?” 白展堂拍了拍脑门儿,道:“我好像听人提过一嘴,不太记得了,好像是叫什么天下会来着。” 第8章 时空旅行,威名远播 “天下会?” 叶千秋略有疑惑。 他知道武林外传的世界比较特殊,毕竟连时空旅行团这种事都能出现,出现其他不符合时代特征的人物,也是正常的。 况且,此大明早就不是彼大明。 若是按着他所熟知的历史线,大明永历年间,关中早就不是大明朝的地盘了。 可眼下,大明虽乱,但皇位依旧是老朱家的。 但是,天下会又是什么鬼? 不会是他所熟知的雄霸的那个天下会吧? 叶千秋心中有些疑惑,便朝着白展堂问道:“展堂,这天下会是什么来头?” “我倒是没听说过。” 白展堂挠了挠头,道:“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就是突然想起有这么一回事儿。” “若不是今天见到那关西九刀的几个门人弟子,我还想不起来这一茬儿呢。”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哦?那你对这天下会了解多少?” 白展堂道:“要说了解也说不上,就是知道有这么个超级大帮派,据说这个天下会的帮主厉害的很,不过此人一直在天山呆着,很少在江湖上走动,故而在江湖上声名不显。” 叶千秋闻言,微微颔首,又道:“那你可知道这天下会的帮主姓甚名谁?” 白展堂拍着脑袋,仔细想了一会儿,然后说道:“好像叫什么……叫什么……我一时间半会儿好像真想不起来了。” “叫什么来着?” 叶千秋闻言,笑道:“行了,想不起来就算了。” 白展堂点了点头,道:“那行,我回去想想,没准儿明天就想起来了。”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时间不早了,去休息吧。” 白展堂猫着腰下了房顶。 此时,月黑风高。 叶千秋见四下寂寞无声,也开始修炼起来。 到了后半夜的时候。 突然之中,一声惊雷从天穹之中乍响而起。 一道雷光划破天际。 叶千秋感同身受,感觉到了从那天地间出现的一种奇特波动。 霎时间,叶千秋便睁开了眼,抬头望向了苍穹。 就在这时,只听得叶千秋眉眼一挑,他已经感觉到在不远处的小巷子里,突然出现了一堆人。 叶千秋闭息,元神离体而出,飘在夜空之中。 只见那离同福客栈隔了一条巷子的街道上。 一大堆人正在街上走着。 只见为首的一个短发女人手里拿着个红色旗子,一边走一边说道:“各位游客,大家小声点儿。” “现在可是凌晨两点钟。” “别把七侠镇的人都吵醒了。” 只见其中一人问道:“导游小姐姐,到了吗?这里就是传说当中的七侠镇了?” 短发女人笑道:“没错,这里就是传说中的七侠镇。” “距离我们生活的年代有七百四十多年。” “我们这次的武侠七日游,也将在这里完美的画上句号。” 那一帮人闻言,当即都露出不乐意的神色,一个个的啊啊个不停。 “这么快就玩完了?” “我还有好多地方没去呢!” “我还有好多人没见呢!” “就是,就是。” 短发女子笑道:“如果大家意犹未尽,回去之后还可以拨打我们的免费800电话,或者上网查询。” 这时,一个身着黑色夹克的男人说道:“别说了,有这会儿功夫,还不如让我们多玩一会儿呢。” 旁边不少人附和道:“就是,就是。” 短发女子见群情激愤,急忙安抚道:“ok,没问题,在这一站,我们将见到传说中的盗圣,白玉汤。” 旁边不少女孩子一听,当即欢呼雀跃。 短发女子继续说道:“还有少女时代的莫小贝。” 这时,一个平头中年男子冒出头来,道:“你说谁!” 短发女子回道:“莫小贝啊!” 一时间,不少人脸上露出惧色,便有人说道:“来之前,你不是说没有危险吗?” 短发女子道:“诸位请放心,莫小贝才刚刚十岁。” “还不具备杀伤力!” 有人一脸担心道:“那怎么能行呢?万一她凶性大发,爆发起来伤了人怎么办?” “退钱,退钱。” 短发女子道:“退钱可不行,这回光是租时光大巴,就已经严重超支了。” “那要不这样吧,我们还有时间,可以换个地方。” 众人一听,纷纷畅所欲言。 “要我说,还不如再去看一次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的决斗呢。” “上回你不是看过了吗?” “上回不是光顾着看,忘了拍照片了吗?” “那多没意思,要我说,咱们还不如去看洪七公和欧阳锋那场决斗呢。” “那场可打了好几天呢,又是在下大雪的华山绝巅,你不怕冻着吗?” “冻着就冻着呗,反正还能看到杨过呢?” “错了,错了,我觉得还是去看聂风和步惊云合力大战雄霸的那场战斗比较好些。” “去去去,你是真不要命啊。” “你不知道聂风和步惊云大战雄霸的场面有多危险吗?” “咱们又没买防护罩,雄霸一个三分归元气,随便蹭上点咱们,咱们就全得歇菜。” 短发女子见一人一个说法,当即抬手劝阻道:“好了,好了,风云大战雄霸就不要想了。” “就在不久前,有人乘坐时光大巴通过时光隧道去看了风云大战雄霸的场面,结果在风云要合力击杀雄霸的时候,雄霸误闯入时光大巴,差点把一整个大巴的人都给杀了。” “要不是时空管理局的办事员及时出现,现在时光旅游都得停业整顿了。” 众人一听,当即七嘴八舌的说道:“啊,这么危险啊。” “我就说,还是看叶孤城和西门吹雪比剑比较好一点嘛。” “不,我觉得还是看杨过好一点,杨过多帅啊!” “一见白古误终生!” “去去去,你这叫非法代入。” 短发女子笑道:“到底是叶孤城?还是杨过?” 众人意见不一,一起朝着短发女子问道:“导游小姐姐,你说呢?” 短发女子笑道:“我个人比较喜欢杨过,但是,单位时间有点不够,毕竟和现在咱们所处的时间维度还有些距离。” “要不,咱们还是去看叶孤城和西门吹雪决斗吧。” 众人闻言,当即说道:“行吧,那就看叶孤城和西门吹雪了。” 短发女子举起红旗子,笑道:“ok,大家跟我走。” 众人欢呼雀跃的跟着短发女子原路返回。 就在这时,刚刚开口说话的一个平头中年男子拉住了短发女子,道:“我要留下来。” 短发女子道:“吴先生,你确定?” 平头中年男子点头道:“我决定了,到时候,你别忘了来接我就行。” 短发女子道:“那行,明天八点,我们在这儿碰头,这是你的花销。” “你必须穿上这个时代的服装,不能做出任何有影响或者改变历史的行为,否则时空管理局会对你做出严惩,你明白?” 平头中年男子从短发女子手里接过几块散碎银子,点头道:“完全明白。” 短发女子见状,当即放心下来,朝着街巷旁的众人说道:“ok,我们走!” 巷子里,平头中年男子看着手中的银子,微微一叹,朝着黑暗之中行去。 …… 屋顶上。 叶千秋元神归体,脸上泛起了诧异之色,时空旅行团的人果然出现了。 他仔细回想着刚刚从导游口中听到的那番话。 “雄霸误入时光大巴?” “天下会到底和雄霸有没有关系呢?” 冥冥之中,叶千秋觉得这二者之间肯定有些联系。 既然白展堂对此事一知半解,那不如找机会去问一问李寻欢。 毕竟那关西九刀的弟子是找他的麻烦,他应该知道一些天下会的事情吧。 若真是风云里的雄霸出现在了此方天地,那可就有趣了。 …… 清晨,大公鸡的啼鸣之声响起。 同福客栈早早的就开了门。 对面的怡红楼昨天被砸的够呛,开张第二天就直接挂了闭门歇业的牌子。 叶千秋站在门口,正在打拳,拳速很慢,让人看了有点替他着急。 这时,只见昨天入住了的那个少年扶着李寻欢从二楼下来。 白展堂正在大堂里忙活,看到李寻欢下来了,笑着上前,道:“客官,您起这么早啊。” “早上想吃点啥,我让大厨给您做去。” 李寻欢笑道:“不用太麻烦,你们平常吃什么,就给我们也做点什么就行了。” 白展堂闻言,当即说道:“好嘞,您先坐,我这就到后厨去。” 白展堂蹭蹭蹭的往后厨跑去了。 李寻欢和少年坐在了正对门口的长桌前,看到了正在门口打拳的叶千秋。 “公公,这位掌柜的打的拳好怪啊。” 少年在李寻欢耳边说道。 李寻欢闻言,微微颔首,笑道:“阿开,这位掌柜的可不简单啊。” “任何一种极致的武功,都不能轻视。” “拳法能够慢到这种地步,也已经是一种极致了。” 少年疑惑不解,道:“公公,拳法这么慢,能打到人吗?” 李寻欢笑道:“正所谓动中有静,不动则已,动若脱兔。” “想不到这小小的镇子上,还有这样的人物。” “传闻,当年七侠镇便是由七位武功卓绝的侠客创建的。” “看来,这传闻倒也不虚。” “这位叶掌柜的深浅,连我也看不出来。” “不过,就刚刚的那位跑堂的小哥,我倒是能看出几分他的本事。” “那位跑堂小哥的脚下功夫,可是一点都不弱。” “这小小客栈,也是藏龙卧虎呀。” 少年一听,好奇道:“公公,咱们走南闯北,又不是没见过高手。” “但我还没从没见公公你这般谨慎过呢。” “天下的高手,能和公公相提并论的,又有几个呢?” 李寻欢笑道:“阿开,你要记住,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自信是一回事,但自负就是另一回事了。” “这次,咱们爷俩伤了关西九刀的几个弟子,接下来的几日,还要小心才是,关西九刀本来本事平平,在江湖上丝毫不起眼,但不过短短二十年的工夫,就已经成为关西一霸,武功据说是突飞猛进。” “听闻他走的是那西域天山天下会的门路,天下会帮主雄霸,二十年前横空出世,虽然很少在世上走动,但每一次走动,都会引起一场腥风血雨,自从入世以来,未尝一败,早在十年前,就已经整合了西域大大小小的势力。” “这几年来,天下会的触手已经从西域伸到了关西。” “想必,用不了多久,天下会就会朝着中原地带蔓延了。” 少年闻言,有些不解道:“公公,那天下会帮主雄霸真的有那么厉害?” 李寻欢道:“江湖传闻,即便真假不明,但总归不是空穴来风。” 就在这时,叶千秋的声音突然响起。 “不知李探花对天下会雄霸之事还了解多少?” 听到叶千秋的声音,李寻欢微微一怔,他有些错愕的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长桌前的叶千秋。 刚刚他和自己的小徒儿在说话,只是一会儿没关注叶千秋,但寻常人若是想瞒过他的耳目,直接从门外回到堂前坐下,定然是不可能的。 但眼前这位叶掌柜的居然如此轻易的就瞒过了自己的耳目。 这份轻功,简直是闻所未闻。 当真是江湖之大,奇人异士太多了。 叶千秋看着李寻欢有些发怔,倒也没催促他。 特意在李寻欢面前露一手,就是想要让李寻欢知道他是个厉害人物。 片刻后,李寻欢反应过来,朝着叶千秋笑道:“叶掌柜也对江湖上的事情感兴趣?” 叶千秋笑道:“我们开店的,迎来送往的都是八方客,自然少不得要关注一下江湖上的事情。” “不然万一哪天惹到了这些不好惹的人物,岂不遭了。” 李寻欢闻言,微微颔首,道:“叶掌柜功力深厚,闲居在这小镇上自得其乐,倒是羡煞旁人。” 叶千秋笑道:“小李飞刀,名震江湖,行走天下,倒也是人生一大快事。” 李寻欢朝着叶千秋拱拱手,笑道:“叶掌柜真是个妙人。” 叶千秋道:“我在江湖上走动的少,李探花给我讲讲这江湖上的事儿,我请探花喝酒如何?” 李寻欢一听,笑道:“当然可以。” 叶千秋笑着起身,在柜台边提了壶酒,拿了酒盅过来。 两个人就这么聊了起来。 李寻欢年纪已经不小了,这大半辈子在江湖上行走,江湖上的事情,他知道的还真不少。 叶千秋从他口里知道了很多事情。 譬如叶千秋比较感兴趣的天下会雄霸的事情。 天下会雄霸的名头也就在江湖上出现了不过二十年。 一开始,雄霸只是在西域一带逞凶,后来,渐渐的就把势力扩张到了关西、关东一带。 随着近些年朝廷越来越腐败,天下百姓越来越民不聊生。 地方豪强四起,天下会便趁机吞并各方势力,连官府也不敢惹这天下会。 叶千秋听着李寻欢的讲述,大概知道了一些事情。 李寻欢的声音很有磁性,他虽然年迈,但精气神依旧很足。 他眼角布满了皱纹,每一条皱纹里都蓄满了他生命中的忧患和不幸,只有他的眼睛,却是年轻的。 这是双奇异的眼睛,仿佛是碧绿色的,仿佛春风吹动的柳枝,温柔而灵活,又仿佛夏日阳光下的海水,充满了令人愉快的活力。 也许就因为这双眼睛,才使他能活到如今。 叶千秋注意到了他的腰间有一排红绸,那是飞刀上的红绸。 按照他腰带的长度,飞刀不会很长,应该在七寸左右,也不会很厚,估计和一片柳叶差不多。 就在叶千秋和李寻欢相谈甚欢的时候。 只见门口有一个身着深蓝布衫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一进门,白展堂就上前招呼道:“哟,客官,来的这么早啊,这是要打尖儿啊还是住店啊。” 中年男子朝着白展堂拱拱手,道:“我不住店,我是来找人的。” 白展堂道:“找人?” “找谁啊?” 中年男子朝着白展堂说道:“莫小贝,她在吗?” 白展堂讶然道:“小贝?” 叶千秋也看到了门口的中年男子,正是昨夜乘坐着时光大巴来到七侠镇的那帮游客里留下来的那个。 叶千秋朝着李寻欢微微一笑,道:“先失陪一下。” 李寻欢微微颔首,朝着叶千秋举了举手中的酒盅。 叶千秋站起身来,朝着门口走去。 白展堂见叶千秋过来了,当即小声说道:“二掌柜的,这人来找小贝的,我看他好像不大对劲。” 叶千秋点了点头,示意白展堂不要担心,他朝着那门口的中年人道:“客官要找莫小贝?” 那中年人朝着叶千秋拱拱手,道:“在下吴守义,专程来这里,就是为了见莫小贝一面。” “还请叶掌柜的通融一二。” 叶千秋略微有些诧异,道:“你认得我?” 吴守义道:“一剑飞仙,神鬼莫测,叶掌柜的威名,我也是听说过的。” “这里是同福客栈,能让跑堂的盗圣白玉汤称为二掌柜的,除了叶掌柜的自然没别人了。” 白展堂一听吴守义这话,面色一变,当即说道:“你是什么人!” 第9章 香烟有毒,小贝学武 吴守义往前走了两步,白展堂神色不定的看着吴守义,只要吴守义敢说出不该说的话,白展堂立马就会出手点了吴守义的穴道。 吴守义见白展堂神色有异,微微一笑,朝着白展堂说道:“白兄弟别慌,我不是六扇门的。” “我知道你的名字,不是因为我是什么人。” “只是这些东西,时空旅行团的手册上都记录的明明白白。” 白展堂疑惑道:“时空旅行团?” “那是什么东西?” 吴守义一听,愣了一下,然后一拍脑门儿说道:“你看我这记性,说漏嘴了,说了你也不知道。” “反正你相信我是好人就对了。” 白展堂将信将疑的看着吴守义。 这时,只见佟湘玉从二楼走了下来。 一脸笑意的说道:“哎吆,这一大早的就有客人来咧。” “展堂,咋还不让客人进店里头坐嘞?” 白展堂闻言,朝着佟湘玉凑过去,在佟湘玉身旁小声说道:“掌柜的,这人不住店,是来找小贝的。” 这时,吴守义心心念念的朝着叶千秋问道:“叶掌柜,能否让我见一见莫小贝?” “我来一趟不容易,花销有点大,如果见不到莫小贝,那可就亏大了。” 叶千秋看着吴守义,笑道:“见小贝没问题,但……” 叶千秋话音未落。 吴守义当即从怀里掏出一锭碎银子,往前一伸手,道:“我懂,我懂。” “这些够不够,不够的话,我还能再加。” “只要能让我见到莫小贝,银子不是问题。” 叶千秋笑道:“你误会我的意思了。” “我的意思是,你找小贝做什么?” 吴守义略显犹豫,一时间不知该不该说一说心里话。 这时,佟湘玉看到吴守义手里的银子,当即眉开眼笑的迎了上来,朝着吴守义道:“客官,里面请,不就是见小贝嘛。” “这些银子足够咧。” 佟湘玉一把从吴守义的手中接过银子,笑带着吴守义往后院走去。 吴守义看佟湘玉收了银子,便急忙跟了上去。 叶千秋见状,不禁摇头失笑,让白展堂跟上去看看。 自己则又坐了回去,和李寻欢喝起酒来。 李寻欢笑着和叶千秋说道:“叶掌柜,这店里形形色色的客人是不是很多?” 叶千秋道:“还行吧,平日里也不是每天都有外人来七侠镇,一般都是些老主顾。” 李寻欢看着客栈四周,叹息道:“叶掌柜选的这处隐居之地,倒真是一处好所在。” “江湖那么大,我也算走了不少地方,但像同福客栈这样的所在,还是第一次见。” 叶千秋笑道:“李探花若是无事,倒是可以在这里多留几日。” “行走天下,走南闯北,累了,就歇歇脚,这也是应有之理。” 李寻欢道:“既然叶掌柜相邀,那我便多留几日好了,索性现在我也无甚紧要之事。” 叶千秋看向在李寻欢身旁坐着的那个少年。 李寻欢看到叶千秋的目光落在自己徒弟身上,笑道:“这是我新收的徒弟。” “说来倒是也巧,我这徒弟和叶掌柜还是本家。” “阿开,还不见过叶掌柜。” 少年叶开朝着叶千秋微微躬身,道:“叶掌柜。” 叶千秋笑道:“李探花教的好徒弟啊,昨日在怡红楼,令徒一手飞刀绝技,直让那宵小饮恨,端的是好手段。” 李寻欢道:“叶掌柜客气了,阿开年岁还小,一些精要还掌握的不到位,离出师还远。” 二人一边喝着,一边吃着花生米。 就在这时,只听得后院突然响起了白展堂的一声爆喝。 “葵花点穴手!” 李寻欢闻言,朝着叶千秋问道:“叶掌柜,贵客栈当真是藏龙卧虎。” “盗圣白玉汤也算是江湖上年轻一代里的顶尖人物,数年前就已经名震江湖。” “想不到堂堂盗圣也甘愿在叶掌柜的客栈里做一个跑堂的。” 李寻欢好奇的看着叶千秋,只以为是叶千秋的原因,盗圣白玉汤才会落脚在同福客栈。 叶千秋笑道:“李探花误会了。” “这位白兄弟早有金盆洗手的念头,只是恰逢其会,便留在了客栈。” “这偌大的江湖,有人想出人头地,争名夺利,但也有人想要归隐一方,做个普通人。” “其实,这样也挺好,不是吗?” 李寻欢闻言,眼前一亮,朝着叶千秋举杯道:“叶掌柜,请。” 叶千秋刚和李寻欢对饮完这杯酒。 这时,只听得后院又传来一声惊叫,只听得郭芙蓉又在嚎着“排山倒海”。 叶千秋听到动静,虽然凭借郭芙蓉三脚猫的功夫,也伤不了那吴守义的性命,但好歹是进门的客人,还是来自未来时空,不能让他们这么搞人家不是。 再加上,他其实对那时空旅行团的事,还挺感兴趣,所以,当即起身,朝着李寻欢道:“李探花,不如移步到后院凑个热闹?” 李寻欢微微一笑道:“也好。” 随即,叶千秋三人便朝着后院行去。 …… 此时,后院中。 只见吴守义已经被五花大绑,绑在了石磨盘上,一脸痛苦的模样,嘴角还溢着血迹。 白展堂、佟湘玉、郭芙蓉、莫小贝凑成一堆。 几个人不知道正在嘀咕什么。 只听郭芙蓉朝着那吴守义龇牙咧嘴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赶紧说!” 吴守义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道:“我就是一个普通游客。” “不信,你们可以搜我身,我身上有蓝天旅行社的发票,还有身份证,驾照,旅行知音卡,阳光旅行须知。” 郭芙蓉当即打断吴守义,问道:“等等,什么旅行?” 吴守义一听,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直接转移话题,朝着郭芙蓉问道:“哎,你刚才使的是不是降龙十八掌啊?” 郭芙蓉一脸傲娇的说道:“姑奶奶使的是惊涛掌!跟降龙十八掌是两码事!” 佟湘玉道:“你找小贝到底是要干啥嘛?” 吴守义笑眯眯的看向莫小贝,道:“我就是慕名而来,想见见她。” 佟湘玉笑道:“你是说,小贝已经在江湖上小有名气了?” 吴守义道:“她岂止是小有名气啊,她简直就是威震四海啊。” 白展堂环抱着双臂,看着吴守义道:“你拉倒吧,还威震四海呢,她都快成这儿的四害了!” 郭芙蓉揽住莫小贝,一脸疑惑,道:“区区一个衡山派的掌门,有这么大名儿吗?” “还专程前来见她?” 吴守义盯着莫小贝道:“我今天来,就是冲着她的名声,我想和她合个影,照张相。” “合个影儿?” 白展堂几人一听,一头雾水的看着吴守义。 吴守义笑道:“你们不懂,就是两个影子合在一起,那样显得亲切。” 就在这时,叶千秋和李寻欢师徒俩走了进后院。 叶千秋看着吴守义被绑了,当即说道:“哎呀,你们这是干什么呀。” “赶紧把人放了,让别人看见,别人还以为咱们这是黑店呢。” “还想不想做买卖了。” 白展堂闻言,急忙凑了过去,手里拿着一根香烟,递给了叶千秋,一脸凝重的说道:“二掌柜的,这东西会冒烟儿,你见多识广,你看看是不是迷香?” 叶千秋见状,不禁摇头失笑,从白展堂手里接过了那根香烟,低头一看,呦,还是华子,果然,能坐得起时光大巴的不是穷人。 当即,随手一挥,一道剑气飞了出去,把五花大绑的吴守义身上的绳子给割开了。 站在叶千秋身后的李寻欢看到这一幕,微微一怔,暗道:“好强的内力。” 白展堂见状,亦是赞叹道:“二掌柜的,你这也太厉害了,不愧是修仙的。” 叶千秋没理会白展堂,直接径直上前,把烟还给了吴守义。 吴守义看到叶千秋来了,站起身来,从怀里又掏出一盒烟来,拿出一根新的来,递向叶千秋,道:“叶掌柜的,来一根?” 叶千秋摆手笑道:“不用了,戒了很久了。” “给小李探花来一根吧。” “你看他愁的头发都白了,让他也减减压。” 吴守义一听,眼睛一亮,一脸羡慕的和叶千秋说道:“叶掌柜的,看来你不仅是过的很幸福,而且还真是意志力惊人啊。” “我女朋友也不让我抽烟,可我俩分居两地,我想她了就抽一根,有烦心事了,就又来一根。” “这一根一根又一根,就是戒不了。” 说着,吴守义走到李寻欢跟前,给李寻欢递烟,道:“原来尊驾就是例不虚发的小李飞刀。” “来一根?来来来,我给你点上。” 李寻欢不明所以的看着吴守义,他倒是察觉到吴守义没什么恶意,稀里糊涂的从吴守义手里接过了一根华子。 吴守义从怀里掏出打火机,打了火就要给李寻欢点上。 一旁的叶开面色一变,道:“师父,小心有毒!” 李寻欢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倒是没怎么动弹,但亦是忍不住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这时,叶千秋笑道:“别动手。” 李寻欢闻言,任由吴守义给点了烟。 吴守义把那半根没抽完的华子接着点着,抽了一口,吞云吐雾的,还不忘朝着李寻欢说道:“李探花,别客气,抽吧,我这烟绵,抽起来不冲。” 李寻欢倒是好奇,看着手里的香烟,有样学样的在嘴里吸了那么一口,到底是内功深厚,眼力惊人。 抽了第一口,也没咳嗽。 叶千秋道:“老吴,我有点事问你。” 吴守义一听,马上说道:“叶掌柜,你都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了,你还问我干啥。” 叶千秋一听,微微一愣,道:“你怎么知道我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 吴守义从怀里掏出一本小册子,道:“这时空旅行团发的手册上面都写了啊。” 说着吴守义翻开了那本小册子的第三页,让叶千秋看去。 叶千秋定睛一看。 “叶千秋。” “名号:一剑飞仙,神鬼莫测。” “能力:奇门术数,八门遁甲,琴棋书画,武功道法,样样皆通,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 “武力级别:传说级。” “危险指数:一颗星。” 叶千秋一看,微微一怔,心中暗道,这个世界果然神奇,来自几百年后的普通人可以自由乘坐时光大巴穿梭时空,连自己这个外来者,也被编入了时空旅行团的手册当中。 叶千秋朝着吴守义道:“老吴,这个手册能不能借给我看看?” 吴守义笑道:“也不是不行,不过,我想和小贝单独聊聊。” 叶千秋一把从吴守义手里接过时空旅行团的手册,道:“成交。” 随即,朝着众人说道:“行了,老吴不是坏人,他就是仰慕小贝,想和她聊一聊,都散了吧。” 佟湘玉等人自然是信任叶千秋的,不仅仅是因为叶千秋在客栈众人之中武力值最高,也是因为叶千秋很稳重,他的话一向在客栈里都很有份量。 叶千秋自然知道吴守义是来干什么的,所以,任由吴守义瞎折腾。 他则是抱着那本旅行团发的手册,好好看了起来。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是吓一跳,只见上面记录了好多人物。 有他知道的,有他不知道的,更关键的是,他在这上面瞅到了雄霸。 “天下会帮主雄霸,乱世枭雄,窃国大盗,野心勃勃,杀人无算,武力指数十颗星,危险指数七颗星。” 除了雄霸之外,居然还有很多风云里的人物乱入……可是,明明听那导游说,只是雄霸一个人闯入了时光大巴啊。 叶千秋不禁嘀咕道:“难道是我的到来,引起了时空乱流,才让这帮人跑到了不属于他们的时空?” 就在叶千秋疑惑的时候。 李寻欢抽着华子,坐在叶千秋身旁,和叶千秋说道:“叶掌柜,敢问这个叫香烟的东西产自何处?” “不知哪里有店家售卖?” “我这几十年走遍天下,还没见过这样的稀罕玩意儿。” 叶千秋闻言,抬头看向李寻欢,只见须发皆白的李寻欢两根手指夹着那根已经快燃尽的华子,一脸好奇的看着自己。 叶千秋不禁愕然,自己只是随口一说,让吴守义给李寻欢递根烟尝尝鲜,毕竟李寻欢是个老酒鬼。 一般老酒鬼都喜欢抽烟。 可没曾想,李寻欢这才抽了一根,就惦记上了? 李寻欢见叶千秋看着自己,当即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我感觉这个香烟挺不错的。” 叶千秋见状,直说道:“李探花,这个东西吸多了有害身体健康,过过嘴瘾就行了。” 李寻欢一听,微微一叹,听出了叶千秋这是不打算告诉他哪里产这香烟了。 随即,和叶千秋拱拱手,带着徒弟出门而去,说要到镇子上转一转。 叶千秋正好翻到了记录李寻欢的这一页。 只见上面写着“小李飞刀李寻欢,小李神刀,冠绝天下,出手一刀,例不虚发!武力指数七颗星,危险指数一颗星。” 李寻欢师徒俩走了没多久,莫小贝突然从后院跑进了大堂,凑到叶千秋身旁,抱着叶千秋的胳膊,撒娇道:“叶大哥,叶大哥。” 叶千秋扭头朝着莫小贝看去,道:“有事?” 莫小贝嘿嘿一笑,道:“叶大哥,你能不能教我两手啊。” 叶千秋一听,道:“教你两手?” 莫小贝狂点头,一脸希冀的看着叶千秋,道:“对对对。” 叶千秋道:“你成天捣乱,我教你武功,那不是给街坊四邻和书院的先生找麻烦嘛。” 莫小贝摇着叶千秋的胳膊,低眉顺眼的说道:“叶大哥,你就教我两手嘛。” “小郭姐姐都说了,整个客栈里,武功最高的就是你了。” “你教我两手,我绝对不乱用,肯定不会在书院里跟同学打架。” 叶千秋笑道:“教你两手也不是不行,不过先得给你立个规矩。” 莫小贝一听,道:“什么规矩,快说,快说。” “只要叶大哥答应教我两手,我什么都答应。” 叶千秋笑道:“规矩就是从今往后,每天晨昏定省,早上提前半个时辰起床练功,晚上延迟半个时辰睡觉。” “每天晚上,要跟着我炼气半个时辰。” 莫小贝一听,张大嘴巴。 “啊……那……那……我休沐的时候,能不能多睡一会儿啊。” 叶千秋摇了摇头,道:“不能。” “练功是个精细活儿,想要练成上层武学,就得吃得苦中苦。” 莫小贝一听,一咬牙,一跺脚,道:“行,我答应了。” 当即就要拉着叶千秋起身。 叶千秋道:“干嘛,干嘛?” 莫小贝道:“去后院,教我武功啊。” 叶千秋摆了摆手,道:“练武也不在这一时,让我先看完这本时空旅行手册。” 莫小贝一听,也不敢再拉叶千秋,她可是受过叶千秋指教的。 知道叶千秋有事的时候,不能过份打扰,只能坐在叶千秋跟前老实等着。 过了一个时辰,叶千秋才慢慢悠悠的把时空旅行手册给合上。 莫小贝坐在一旁,一副蔫儿了吧唧的模样,等的花儿都谢了。 看到叶千秋把时空旅行手册收了起来,当即跳起来说道:“叶大哥,能行了吗?” 叶千秋微微一笑,他故意磨磨蹭蹭的,就是要磨一磨莫小贝的性子。 这倒霉孩子做事三分钟热度,倒是对练武情有独钟,根骨也不错,即便没吴守义这茬儿,他也早晚得传莫小贝两手。 …… 半个时辰后,屋顶上。 叶千秋正在教莫小贝寻找气感。 莫小贝是个好苗子,他得手把手的教好喽。 只见莫小贝在屋顶上盘膝而坐,五心朝天,紧闭双眼。 就在这时,吴守义鬼鬼祟祟的摸上了屋顶,朝着叶千秋身旁一凑,笑眯眯的说道:“叶掌柜,你能不能先教她御剑术?” 第10章 知足常乐,快跟我走 “御剑术?” 叶千秋朝着吴守义看了一眼。 吴守义见状,一脸希冀的看着叶千秋,道:“我有急用,真的。” “要是御剑术不成,随便来点其他什么具有杀伤力的武功也行啊。” “我时间不多了,要是不能死在这儿,那我这趟旅行费可就白花了。” 叶千秋自然知道这吴守义为什么会来到同福客栈找莫小贝。 吴守义这次来找莫小贝,就是来找莫小贝杀死他自己的。 吴守义和女朋友分居两地,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几次面,久而久之,他就抑郁了。 由于他一心寻死,所以尝试过各种方法自杀,什么上吊上到一半遇上地震,什么喝农药买到的全是假冒伪劣的,还有更离谱的是跳楼被穿堂风吹回来。 此人命格之硬,简直是世上少见。 由于他自杀不成,所以他才报名参加了时空旅行团,想要来找赤焰狂魔莫小贝,让她将自己杀死。 在时空旅行团发的武侠时光探险手册当中,是这样介绍莫小贝的,莫小贝杀人如麻,嗜血成性,号称赤焰狂魔,传说死在她手下的人可以组成一个小国家,武力指数十颗星,危险指数十颗星,遭遇之后生还系数,零。 当然,显然现在的莫小贝并不符合这个称号。 叶千秋闻言,微微一笑,道:“想死啊?” 吴守义十分认真的点了点头,唉声叹气的说道:“叶掌柜真不愧是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的人物,连我想死的事儿都知道。” “叶掌柜啊,既然您知道我来的目的,那您给我出个招儿呗?” “我命苦啊,想死都死不了。” “本来我想去一趟风云和雄霸大决战的时候找死,可导游偏偏说,上次有人把雄霸给弄上了时光大巴,去风云那个年代的时空隧道关闭了。” “这七天转下来,我是一个危险的地方都没遇到啊。” “好不容易到了七侠镇,结果这帮人一听莫小贝也在这儿,全都跑了。” “跑了也好,省的麻烦,这可是我唯一的机会了啊。” “过了今天,我要再回去,可就真没法子找死了。” 叶千秋看吴守义那一脸的衰相,笑道:“老吴啊,人生在世,哪儿能不遇到点挫折呢。” “若是真和你这样遇到点儿事儿都寻死了,那人不就绝种了吗?” 吴守义叹息道:“叶掌柜啊,你谈过恋爱没有,肯定没有,我记得你是单身来着,连个女朋友都没有。” “你没有女朋友,你是不知道啊,两个相爱的人,相隔千里见不上面,这种滋味儿实在是太难受了,实在是太惨了。” 叶千秋笑道:“这就惨了?” “你知道我们客栈的佟掌柜吧。” 吴守义点了点头。 叶千秋道:“佟掌柜千里迢迢从汉中来到关中嫁人,结果连新郎官儿的面都没见着,直接成寡妇了,还带了个从未谋面的小姑子,在这儿扎根下来,开了这间客栈,人家一个女人家,遇到了这么大的事儿,也没要死要活的呀。” “再说吕秀才,你知道他祖上是干嘛的吗?” 吴守义摇头道:“这个,我还真忘了。” 叶千秋道:“他祖上是也是诗书传家,出过知府的,到了他这儿,少年成名,三岁识千字,五岁背唐诗,七岁熟读四书五经,八岁精通诗词歌赋。” “可就是考科举年年不中,最后逼得连这祖上留下来的客栈都给卖了,明年还接着考呢。” “他不比你惨?” “再说李大嘴,大字不识几个,快三十岁的人了,连女人的嘴都没亲过,他好歹也是本县知县的亲戚,本来在县衙做个捕头,做的好好的,结果碰到点儿事,只得跑到这客栈里来做个厨子,平日里还得受人欺负,你说,他不比你惨?” “再说白展堂,堂堂盗圣,好歹也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人物,现在不还得在客栈里做个跑堂的吗,晚上连个正经床板都没有,直接在大堂里,几张桌子一并,铺盖卷一放,就睡下了。” “好歹也是盗圣啊,媳妇儿媳妇儿娶不起,老娘老娘见不到,老爹更不知道在哪儿,好不容易有个初恋吧,还因为自己是个贼不敢表白,只好把那份爱意藏在心里。” “他不比你惨?” “你好歹在京城还有房子,有车子,女朋友虽然在上海,但好歹一年也能见个两三回。” “比惨,你根本不够格嘛。” “人活着,总不能没了心气儿吧,暂时分开算什么,只要你们彼此还喜欢,把心思用到了,总会有团聚的那一天,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吴守义在一旁听的入神,愣了好长一会儿,朝着叶千秋感慨万千道:“叶掌柜,你不愧是这个时代的最厉害的人,你这番话真是说的我心里火热火热的。” “听了叶掌柜这番话,我这趟来的旅游费就没有白掏,明天回去我就去上海找她去。” 叶千秋闻言,微微一笑,道:“老吴啊,往后遇事儿不要钻牛角尖,人嘛,活着总有些七灾八难的,只要咬咬牙,跨过去了,回过头去再看,那就根本不叫事儿。” 吴守义朝着叶千秋拱拱手,道:“叶掌柜,多谢你的开导。” “不知道为啥,我坐在你跟前听你讲这些,比我的那心理医生给我疏导有用多了。” 叶千秋微微一笑,暗道,能不有用吗,我这儿可是用了和光同尘。 这时,坐在叶千秋另一边的莫小贝突然睁开了眼睛,眉开眼笑的朝着叶千秋说道:“叶大哥,叶大哥,我感觉到炁了!” “我感觉到炁了!” 叶千秋闻言,微微一愣,这才多久啊,满打满算也就一个时辰啊,这就感应到炁了? 随即,叶千秋一手放在莫小贝的腹部,果然感觉到一股微弱的炁在她的体内流动。 “嗯,不错。” 叶千秋表扬了一下莫小贝。 莫小贝笑的很欢,手舞足蹈的说道:“叶大哥,我去告诉我嫂子去。” 叶千秋拉住她,道:“行了吧,这都几点了,回去睡觉吧,明天还得早起练功。” 莫小贝听了,乐不可支的点了点头,道:“知道了,知道了,我这就回屋去了。” 莫小贝刚刚起身,但好像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回过头来,朝着吴守义笑眯眯的说道:“那个,那个吴先生,我都感应到炁了,明天……明天我就学一招让你看看,你能不能把那个维c先给我吃一片啊。” “就一片,真的,就一片。” 吴守义一听,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白瓶子,笑道:“你是说这个啊,行了,你要吃,就都拿去吧。” “反正我现在用不着了,我感觉我的抑郁症已经好了,精神状态是前所未有的好啊。” 说着,吴守义就把小白瓶子往莫小贝的手上一递。 莫小贝接过那瓶维c,当即乐的牙齿都要掉出来了。 “谢谢啊,吴先生!” 莫小贝跟吴守义道了声谢,喜笑颜开的下了屋顶。 吴守义看着莫小贝的背影,微微一笑,道:“年少真好啊,快乐可以很简单,即便是赤焰狂魔,得到一瓶果味儿维c也能这么开心。” 叶千秋笑道:“欲望是无穷无尽的,所以啊,人要学会知足常乐。” 吴守义拍手道:“说的好,说的真是太好了。” “叶掌柜,今天夜里我就不睡了,就跟这儿听您给我讲课了。” …… 第二天一大早。 同福客栈早早的就开了门。 叶千秋和往常一样,在客栈门口打拳。 大堂里,吴守义顶着两个熊猫眼,正趴在那儿不停的打着哈欠。 白展堂见状,上前询问道:“哎呀,这是咋滴了?” 吴守义迷迷瞪瞪的说道:“我也就一晚上没睡啊,这给我困的,不应该啊。” 白展堂笑道:“一看客官你就不经常熬夜,行了,在这儿睡多不舒服啊,要不,您开间房?” “我扶您上屋里去休息?” 吴守义打着哈欠,道:“不用了,这一会儿就到八点了,有人来接我。” 白展堂疑惑道:“八点?” 吴守义没理他,已经呼呼的打起了呼噜。 这时,佟湘玉从楼上走了下来,看到了在大堂长桌前呼呼大睡的吴守义。 一边走一边说道:“这是咋了吗?展堂?” “咋就在这儿睡上咧。” 白展堂道:“昨儿晚上好像跟二掌柜的聊了一宿,估计是一宿没睡太困了。” “让他在这儿眯一会儿吧,他说有人来接他。” 白展堂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了老邢的声音。 老邢看到门口打拳的叶千秋,和叶千秋笑眯眯的打个招呼,道:“老叶,练着呢。” 叶千秋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老邢大踏步的进了客栈大堂,看到桌子上趴着睡觉的吴守义,道:“这这这,大早上的,怎么跟这儿睡上了?” “这谁呀?” 说着,老邢就凑上前去,扒拉着瞅瞅吴守义。 “呦,还是个生面孔。” 白展堂急忙迎了上去,笑道:“老邢,今天来的这么早啊。” 老邢坐在一旁,道:“给我来盘小咸菜,再来两个馒头。” 白展堂道:“要不要再来碗小米粥?” 老邢摆了摆手,道:“不用了,不用了,这个月还有好几天呢,我身上这点钱,光吃小咸菜加馒头还怕撑不到月底呢。” 佟湘玉闻言,笑着说道:“哎呀,老邢,这是咋了嘛。” 老邢叹气道:“唉,快别提了,衙门都快三个月没发月钱了,我这里里外外是穷的叮当响啊。” “能吃起小咸菜加馒头也就不错了。” “好不容易盼着对面怡红楼开张了,想去蹭顿好的,蹭点油水,结果我人还没到,就听说里面打起来了。” “等我来的时候,人都跑没了,那怡红楼里面是弄的乱七八糟的,估计再开业还得几天。” “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干的,竟然敢如此猖狂,在七侠镇捣乱!” “要是被我碰到了,我非好好收拾他们一顿,把他们……。” 就在这时,只见李寻欢带着他徒弟从二楼走了下来。 佟湘玉见状,急忙上前,打断了老邢的话,笑着说道:“行嘞,老邢,先吃饭,小咸菜就算我送你的咧,只要你来,每天小咸菜加一碗粥,你都不用掏钱。” 老邢闻言,朝着佟湘玉拱拱手,道:“谢了,佟掌柜,这份情意,我可记在心里了。” 佟湘玉笑道:“都是街坊,不要说这些见外滴话咧。” “展堂,赶紧去厨房,让大嘴先把屉上的馒头上两个,小咸菜和小米粥也端上来。” 白展堂闻言,笑道:“好咧,我这就去了。” 说着,白展堂朝着厨房跑去了。 老邢回头,正好看见了刚刚下楼的李寻欢师徒俩。 “等等。” 老邢突然出声,站起身来,拦住了李寻欢师徒俩。 “我看你们两个面生滴的很,你们两个打哪儿来?” “要去哪儿啊?” “前天中午,你们爷俩有没有在怡红楼吃饭!” 老邢摸着下巴,盯着李寻欢师徒俩问道。 李寻欢见状,微微一笑,道:“你是?” 老邢当即挺胸抬头,道:“我是本镇唯一缁衣捕头,邢育森!” “我告诉你啊,你最好老实回答我滴问题,最近本镇生面孔比较多,出了不少打架斗殴的事情。” “我现在怀疑你们俩有可能参与了在怡红楼的打架斗殴事件。” 李寻欢笑道:“邢捕头是吧,你不用怀疑,前天在怡红楼动手的人的确是我们爷俩。” 老邢当即“蹭”的一下拔出了腰间的佩刀。 “好啊,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既然你们都承认了,那就跟我走一趟吧!” 李寻欢一脸疑惑,道:“跟你走一趟?去哪儿?” “当然是去衙门了!” 老邢道。 “去衙门?为什么?” 李寻欢更疑惑了。 老邢道:“你们爷俩随意毁坏他人财物,按照大明律,理当受罚!” “快点儿的吧,跟我回衙门走一趟。” 李寻欢一听,微微一怔,随即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你笑什么!” 老邢拿着刀就要朝着李寻欢比划。 佟湘玉见状,当即上前拉住了老邢,一脸无奈的道:“老邢,你这是干嘛啊!” “人家李探花前天是正当防卫,而且也已经赔了怡红楼赛貂蝉银子。” “人家都私了咧,你押人家回衙门干啥嘛!” 老邢回头道:“是吗?是吗?” “我怎么不知道,我没听赛掌柜跟我说啊?” 这时,叶千秋打完拳,从外面走了进来,和老邢说道:“行了,老邢,赶紧把你的刀收起来了吧。” 佟湘玉把老邢拉到一边儿,在老邢耳边低声说道:“老邢,你不要命咧!” “你知道这老爷子是谁不?” 老邢道:“谁呀?” 佟湘玉低声道:“小李飞刀,李寻欢!” 老邢一听,当即吓的面色一变,赶紧把刀收起来。 “我滴个亲娘咧,小李飞刀?” 随即,老邢上前,朝着李寻欢拱拱手,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还请李探花不要见怪。” 李寻欢笑道:“不妨事,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现在像你这样敬业的捕头,是越来越少了。” 老邢露出大板牙一笑,道:“惭愧,惭愧。” 这时,李寻欢看向叶千秋,道:“叶掌柜,不知道你今天有没有时间?” 叶千秋看了一眼还在长桌上打呼噜的吴守义,道:“前半天可能没什么空,后半天就没事儿了。” “怎么?李探花找我有事?” 李寻欢微微颔首,道:“我是想请叶掌柜随我一同在镇子上转一转。” “看有没有合适的院子,我想在镇上买一座小院,住一段时间。” 佟湘玉一听,当即问道:“李探花,你要在镇上住多久咧?” “还要买一间院子?” 李寻欢笑道:“打算先住个一年半载。” 佟湘玉道:“一年半载,那你住在额们客栈就好了嘛,额给你打个八折。” “要是你住的不习惯咧,随时还能走,额还能给你退钱。” “你要是买了院子不想住咧,想要再卖可能就卖不出咧。” “现在这世道,乱滴很,谁知道以后会不会打仗。” “你看咋样?” 佟湘玉一脸希冀的看着李寻欢。 李寻欢闻言,道:“这会不会太麻烦贵店?” 佟湘玉笑着摆手道:“哎呀,不麻烦,不麻烦。” “这有什么麻烦的。” 李寻欢又道:“可是,我怕过几天会有人来寻仇……” “要是损毁了你们客栈的桌椅板凳,害得你们和怡红楼一样歇业,就不太好了。” 佟湘玉一听,面色一滞,嘀咕道:“这倒是有点麻烦……” 说着,佟湘玉就看向了叶千秋,随即眉眼一笑,道:“哎呀,李探花,你放心好咧。” “额都不怕,你怕啥咧!” “对吧,叶仙儿!” 佟湘玉朝着叶千秋递个眼神儿。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李探花,掌柜的说的倒也有道理,现在外面的独门独院可不便宜,但这关中的太平年月也不知道能维持多久,要是真出了什么乱子,这房价肯定得蹭蹭的往下落。” “这时候买房,的确不太合适。” 李寻欢闻言,笑道:“那好吧,那我们爷俩就先在这儿住着,佟掌柜,这点钱,就当是预付的房钱了,不够了你再问我要。” 说着,李寻欢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随手一挥,银票便朝着佟湘玉飘去。 给了佟湘玉银票,李寻欢和叶千秋拱拱手,道:“叶掌柜,我还有点事,先出去一趟。” 叶千秋微微颔首,笑道:“请便。” 李寻欢带着徒弟又出门了。 佟湘玉看着手里的一百两银票,和叶千秋笑道:“额滴神咧,不愧是中过探花的大侠,出手就是阔气。” 这时,外面天际之中突然打了一道响雷。 老邢瞅着外面,道:“哎呀妈呀,这大早上的,也不是阴天,怎么打这么响滴雷!” 叶千秋却是心头一动。 就在这时,只见客栈门外突然跑进来一个女子,一进门就朝着趴在桌前打呼噜的吴守义奔了过去。 “吴先生,吴先生,醒醒,醒醒。” 女子摇晃着吴守义的胳膊。 吴守义被摇醒了,睡眼惺忪的看着那女子,道:“啊,几点了,你来了啊。” 那女子拉着吴守义,就往出走。 “快跟我走。” 吴守义稍微清醒了一些,还没来得及和叶千秋道别,就被拉出了客栈外面。 那女子拉着吴守义朝着一旁的小巷子里快速跑去。 客栈里,佟湘玉和老邢看着这刚刚发生的一切,脸上一头雾水。 叶千秋已经认出刚刚进门的那女子就是这次时空旅行团的导游。 “叶仙儿,这是咋回事嘛?” 佟湘玉看向叶千秋。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那个好像是他亲戚,我出去看看。” 说着,叶千秋大步流星的出了客栈,他倒是想看看这时空大巴是什么样。 第11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同福客栈一旁的巷子里。 吴守义挣脱开女导游的手,道:“行了,行了,这儿没人,到底出了什么事了,这风风火火的。” “我还没和叶掌柜的道别呢。” “不行,我得回去和叶掌柜的道个别。” “我这病好不容易让他给治好了,我得谢谢人家啊。” 女导游急忙拉住吴守义,一脸急促的说道:“行了,这马上就快要到八点了,再磨蹭,就赶不上时光大巴了。” “错过了点儿,那可就回不去了。” 吴守义往旁边瞅了两眼,道:“怎么就你一个人啊,其他人呢?” 女导游道:“快别提了,他们早在集合点等着了。” “昨天晚上,他们找叶孤城拍照,动作太慢,被人家发现了,早提前到了集合点。” 吴守义一脸淡定道:“发现了就发现了呗,那又怎么了?” 女导游道:“眼前突然出现那么多人,你是不害怕,可叶孤城直接被突然吓的心脏病突发了!” “决斗的赢家本来是他,现在变成了西门吹雪。” 吴守义点了点头,道:“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啊,这就叫改变历史进程,对吧?” 女导游道:“这倒无所谓,最多吊销营业执照,你这可就麻烦大了。” 吴守义一脸纳闷儿,道:“我怎么了?” 女导游道:“你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告诉叶千秋了,还把时空旅行团发的武侠指南手册给了他,这事儿可大了去了。” “叶千秋是什么人,你不会不知道吧?” 吴守义更疑惑了,直说道:“那手册上说的明明白白,叶掌柜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我都没说我来干啥的,他都一清二楚,还知道我女朋友和我两地分居,她在上海,我在北京。” “这事儿人家都清楚,那你们那手册上的事儿,人家心里不都跟明镜儿似的嘛。” “我说了又怎么了?” 女导游一脸着急,叹气道:“唉,你啊,可闯了大祸了!” “你也不想想,他要是真知道时空旅行团的手册上记录着什么,他还会管你要那手册去看吗?” “本来这个时空就已经乱成一锅粥了,由于你泄露了重大消息,这个时空的历史将发生重大改变!” “也许我们所处的那个时代很多人会因为你的泄密而被时空吞噬,不存在于这个世上!” “你将面临时间委员会最严重的惩罚!” 吴守义一听,登时瞪大了双眼,张大嘴巴,道:“这不至于吧!” “有这么严重?” 女导游一脸怒其不争,道:“你觉得呢?” 吴守义道:“不应该啊,我……我……我也没干什么啊……” 女导游没好气的说道:“你留着这话去对时间委员会解释吧!” “赶紧的,跟我走了。” 吴守义一听,登时一愣,道:“别,让我再想想!” “事情要是真按你说的这么严重,那我回去岂不是要被时间委员会给送上时间法庭!” 女导游点头道:“按照时空旅行法,由你这种重大泄密引起时空变动,你最起码也会被判个终身监禁。” 吴守义听了,登时不干了,他当即说道:“那怎么能行!” “我要是被判了终身监禁,那我女朋友怎么办!” “不行,这事儿必须得解决!” “你告诉我,这个时空本来的历史走向是什么,我要和叶掌柜的说明情况,让他别扰乱历史进程!” 女导游一脸无语,道:“吴先生,你太天真了!” “你觉得叶千秋的会听你的话吗?” 吴守义道:“你不知道,叶掌柜昨天晚上跟我聊了很久,他是个好人。” “他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我被判终身监禁的。” 女导游道:“可是时间来不及了!” “马上就要到八点了!” “你要是赶不上这趟时光大巴,很可能永久滞留在这里!” 吴守义一听,也开始着急起来,道:“那怎么办!” 女导游想了想,道:“吴先生,不如这样,你先留在这里,我回去之后和领导沟通一下,专门汇报一下你的情况。” “如果你能让叶千秋不改变这个时空的正常进程,我可以试着说服公司领导董事,专程派人来接你一趟。” “如果你说服不了叶千秋的话,那你恐怕只能永远留在这个时空,直至你死亡的那一刻。” “吴先生,你赶快做决定吧,到底是现在跟我走,还是留下来!” 吴守义闻言,脸上泛起了踌躇之色,片刻后,他说道:“我自己闯的篓子,我自己来补。” “我决定留下!” 女导游闻言,道:“吴先生,你确定?” 吴守义点了点头,道:“确定!” 女导游见状,从兜里掏出几锭银子,递给吴守义。 “这点钱就当是给你的盘缠了,省着点花,你尽快说服叶千秋,只要对我们所处的时代没有影响,那公司领导一定会同意派人专程来接你一趟。” “不过,到时候回去,你可能会补交新的费用,你同意吗?” 吴守义点了点头,摆手道:“行了,破财免灾的事儿,我还是懂的。” “你先回吧。” 女导游闻言,道:“那行,吴先生,你自己保重。” 下一刻,女导游一溜烟儿的朝着巷子外跑去。 吴守义看着女导游消失的背影,不禁摇头一叹。 “唉,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 七侠镇外的一个小山头上,一堆身着现代衣服的男女正在焦急的等待着,这时,三道雷光突然从天而降。 将那一堆男男女女都给笼罩起来。 下一刻,那一堆男男女女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片刻后,叶千秋的身形缓缓出现在了刚刚那堆男女站着的地方。 他朝着四周看了看,又抬头望了望苍穹。 “好诡异的波动。” 叶千秋一路尾随那女导游来到旅行团的集合点,就是想看看这时光大巴长什么样。 结果,只感觉到了一股奇特诡异的波动,然后那拨人就直接消失不见了。 叶千秋不禁有些遗憾,看来以他目前的境界实力,还无法窥探到时空的奥秘。 …… 同福客栈,大堂中。 吴守义一脸失魂落魄的坐在长桌前。 佟湘玉看到吴守义又回来了,一脸疑惑的上前,问道:“吴先生?” “吴先生?” “你咋又回来嘞?” “你那亲戚不是来接你滴?” 吴守义摆了摆手,唉声叹气道:“唉,别提了,出了点小问题。” “她先回去了。” “我还得留在这儿几天。” 佟湘玉一听,当即笑道:“那吴先生是要住店咧?” 吴守义从腰间摸出一锭银子来,放在佟湘玉面前,道:“先给我开一间吧。” 佟湘玉笑眯眯的收起了银子,又问道:“吴先生,那你住多久啊?” 吴守义摇头道:“这个暂时还不知道,先住着吧,钱不够了,你再问我要。” 佟湘玉道:“好咧,展堂,赶紧滴,把楼上的空房收拾出来啊。” 白展堂正在那边收拾桌子,急忙答应一声,上楼去了。 吴守义往左右一瞅,道:“咦?叶掌柜的呢?” “刚刚不是人还在这儿吗?” 佟湘玉道:“叶仙儿刚刚跟着你们出去了呀,你们没看到?” 吴守义一听,摇了摇头,道:“没看见啊。” 佟湘玉笑道:“那可能是刚好错过嘞吧,放心,他一会儿就回来咧。” “咋咧,你找他有事?” 吴守义看了佟湘玉一眼,道:“是有点事。” “我就先在这儿坐着等他吧。” “哦,对了,我早上还没吃饭,给我来俩馒头,弄碗小米粥,也来一碟小咸菜,让我垫吧垫吧。” 吴守义朝着那边正吃的小咸菜加馒头的老邢看了一眼,朝着佟湘玉吩咐道。 佟湘玉笑道:“好咧,额这就让人去给吴先生弄饭。” 佟湘玉笑呵呵的朝着厨房去了。 吴守义坐在长桌前,长吁短叹的,正在想着怎么和叶千秋说这个事儿。 老邢看到吴守义一脸愁容,好奇的问道:“先生打哪儿来啊?” 吴守义随口回道:“京城。” 老邢一听,眼睛一亮,往吴守义身旁一凑,道:“京城,好地方啊!” “先生到七侠镇来是?” 吴守义道:“本来有点事,让叶掌柜的给我解决了,但现在又出了点小麻烦,所以,我还得麻烦一下叶掌柜的。” 老邢当即拍着胸脯说道:“有嘛麻烦,找我啊!” “我可是本镇唯一的缁衣捕头!” 吴守义笑着摇头道:“你办不了。” 老邢一听,不乐意了,道:“吴先生,你瞧不起我,是不是?” “你是不是瞧不起我!” “你连什么事儿都不说,你怎么知道我办不了!” “我办不了的事儿,叶掌柜的就能办得了?” 吴守义一脸无奈,道:“邢捕头,我这事儿,还真就得叶掌柜才能办得了。” 老邢见状,好奇道:“我倒想听听是什么事儿。” “你说说看嘛。” 吴守义摇头道:“邢捕头,我这事儿,事关重大,不宜声张。” 老邢看吴守义一脸郑重的模样,摸着下巴长长的“哦”了一声,然后站起身来,道:“行吧,行吧,既然吴先生不想说是什么事,那我也不能强人所难嘛。” 说完,老邢又瞅了吴守义两眼,然后朝着门外一溜烟儿的去了。 老邢刚走,李大嘴便端着盘子出来了。 佟湘玉跟在一旁,笑道:“大嘴,赶紧的给吴先生再炒两个小菜,让吴先生吃着。” 吴守义道:“再给我来壶酒。” 佟湘玉道:“好嘞!” 吴守义坐在桌前一边等叶千秋,一边吃喝起来。 结果等到快中午了,也不见叶千秋回来。 倒是他自己酒喝的不少,便回屋去睡了。 …… 傍晚,叶千秋终于回来了。 佟湘玉见状,赶紧迎了上去,把叶千秋拉到一旁,贼兮兮的问道:“叶仙儿,你这一天都干啥去了嘛!” 叶千秋笑道:“哦,有日子没出去了,顺便去十八里铺转了转,怎么了,有事?” 佟湘玉朝着楼上使个眼色,道:“就那个吴先生,他又回来咧。” “他到底是啥人嘛!” “看着怪怪滴。” 叶千秋闻言,微微一笑,道:“哦,你说这事儿啊,我知道,我知道他又回来了。” “放心吧,他不是什么奸恶之人,对客栈也没什么威胁。” “让他住着吧。” 佟湘玉点了点头,道:“有你这句话,额就放心多咧。” “对嘞,他好像找你有啥事儿,在这儿等了你大半天,酒喝了不少,自个儿一个人回屋去睡了。”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行,我知道了,这事儿你们就不用管了。” “倒是楼上的几间客房,得收拾的勤快一点,看这情况,李寻欢和这吴守义一时半会儿是走不了。” 佟湘玉听了,直道:“行嘞,行嘞,这事儿还用你操心?” “我早就吩咐小郭嘞。” 叶千秋闻言,又问道:“小贝回来了没有?” 佟湘玉道:“还没有,咋嘞?” 叶千秋笑道:“没事,就是要督促她练功。” 佟湘玉一听,一瞪眼,道:“啥?你教小贝也修仙儿了?” 叶千秋点了点头,道:“是啊,有问题吗?” 佟湘玉笑眯眯的说道:“没问题,没问题,小贝跟着你修仙儿,额放心。” …… 夜里,吃了晚饭之后。 叶千秋又坐在了屋顶上,开始修炼。 莫小贝和昨天一样,坐在叶千秋身边,继续聚气。 客栈里一向是人来人往,但住店的客人却是一直不多。 叶千秋不知道李寻欢为什么突然要多住一些时日。 但吴守义的那事儿,他倒是都听的一清二楚。 这世界本来就已经面目全非了,从那本时空旅行团的手册,他看到了不少风云里的人物都已经出现在了这个时代。 这好像和他也没什么关系吧。 明天找吴守义再问问就是,想办法把他送回去便是了。 …… 翌日,傍晚时分。 叶千秋、李寻欢、吴守义三个人正坐在桌前喝着小酒,吹着牛逼。 李寻欢和吴守义正在吞云吐雾,抽着烟。 李寻欢虽然只抽了一次香烟,便已经喜欢上了这个味道。 吴守义要是走了,倒也罢了,也就断了他这个念想。 吴守义没走,这到了饭点儿,两人便凑到一起喝酒聊天,还顺带着拉上了叶千秋。 吴守义向李寻欢问着他这么多年来在江湖上经历的那些事儿。 李寻欢和吴守义倒也算是难得的投缘,说起过往的经历来,也是滔滔不绝。 “那年,我在黑瞎子岭,遇到一伙强人……” 就在李寻欢说话之时。 只见门外突然有一个浓妆艳抹,身着绫罗绿衫的女人走了进来。 那女人身旁还站着一个人,是赛貂蝉。 只见赛貂蝉走进门来,正在抹桌子的白展堂见状,当即上前去。 “呦,这不是赛掌柜吗,什么风把你这大掌柜的给吹来了?” 赛貂蝉呵呵一笑,道:“怎么?不欢迎?” 白展堂道:“欢迎,哪能不欢迎啊!” 赛貂蝉朝着大堂里一看,道:“你们佟掌柜哩?” 白展堂闻言,说道:“有事啊?你找我们二掌柜的也行啊。” 赛貂蝉看了看正在喝酒的叶千秋,摇头道:“算了吧,我就找佟掌柜。” 白展堂一听,只得上二楼去叫佟湘玉。 不多时,佟湘玉跟着白展堂下了楼。 “呦,赛掌柜,有事吗?” 佟湘玉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赛貂蝉。 赛貂蝉朝着佟湘玉一笑,道:“哎呀,佟掌柜,我这是给你送买卖来了。” 佟湘玉笑道:“哦?是吗?” 赛貂蝉笑眯眯的说道:“我身边这位是扬州名妓扈十娘,本来,我邀请她来,是想在开业的这几天,让她来表演的。” “不过我们酒楼现在又要重新装修一下子,装修的时候,店里环境不太好,味道有点大,所以,我想着照顾一下佟掌柜的生意,让十娘住到你们店里,在你们店里住上三天。” “佟掌柜,你看,行不行?” 说着,赛貂蝉掏出一锭金子来,往前一递。 佟湘玉一看,笑了笑,上前就要接过那锭金子。 “赛掌柜放心好咧,只要银子到位,额一定让这位扈姑娘在额们同福客栈感觉到如同家一般滴温暖。” 赛貂蝉却是把手往回一缩,笑道:“佟掌柜,这五十两黄金可不是那么好赚哩。” “我可是有条件的!” 说着,只见赛貂蝉朝着身后喊道:“小翠,把合同拿过来。” 赛貂蝉的丫鬟小翠,拿着一张纸进来,递给了佟湘玉。 佟湘玉低头看着合同,白展堂也凑了过去。 只见合同上写着,扈十娘在同福客栈居住期间,拥有绝对的话语权,若是扈十娘在三天内离开了同福客栈,同福客栈佟湘玉需要支付三倍违约金给赛貂蝉。 佟湘玉一看三倍违约金,有些被吓住了。 白展堂道:“掌柜的,这买卖不好做啊!当心有诈!” 这时,赛貂蝉道:“佟掌柜,到底行还是不行咧,给个痛快话,不行的话,我就带十娘到其他地方去咧。” 佟湘玉看着赛貂蝉手里黄灿灿的金子,不理会白展堂,当即一把夺了过来,笑道:“行,额答应咧!” 小翠拿着印泥对着佟湘玉,佟湘玉在合同上印了手印。 “那行,佟掌柜,人我就交给你了。” 话音一落,赛貂蝉一转身,朝着对面的怡红楼去了。 佟湘玉看向身着绫罗绿衫扈十娘,笑道:“扈姑娘,里边请吧。” “叫我十娘就好了。” 扈十娘朝着客栈里一看,一手轻掩着鼻尖,蹙眉道:“哎呦,人咋个这么多嘛。” “味道太大了,我不习惯。” “不行,不行,赶紧把不相干的人弄走,弄走。” 此时,店里还有几个客人在吃饭。 佟湘玉闻言,和扈十娘陪着笑脸,道:“十娘,客人们还没吃完咧。” “你看能不能通融一下。” 扈十娘脸一板,直接说道:“不行,你赶紧的把这些人都弄走,不然我现在就回扬州!” 佟湘玉一听,脸一垮,当即朝着白展堂喊道:“展堂,赶紧滴!清场!” 白展堂闻言,只好和店里还在吃饭的客人一一赔笑。 不多时,店里的客人都走了,只剩下叶千秋、吴守义、李寻欢还在吃喝着。 扈十娘一手掐着腰,一手指着三人,道:“还有三个!” 佟湘玉见状,急忙朝着叶千秋走了过来,一脸赔笑。 “叶仙儿……” “好叶仙儿,看在金子的份上,你看能不能……” 扈十娘道:“住口!” “我最烦别人在我面前谈钱,一身的铜臭味!” “俗不可耐!” 叶千秋扭过头去,看向门口的扈十娘。 扈十娘一看,眼睛一亮,当即跨进门来,笑道:“哎呦,不用咧,不用咧,这位公子长的好生面善。” “不知公子贵姓啊?” 第12章 青龙降魔,善恶有报 扈十娘朝着叶千秋款款走来,将手上抱着的箱子放在了桌前,不客气的坐了下来。 叶千秋淡淡一笑,道:“免贵姓叶。” 扈十娘笑道:“原来是叶公子啊。” “真是幸会幸会。” “叶公子也是这家店的掌柜?” “不知道叶公子娶妻了没有啊。” 一旁的吴守义一边嚼着花生米,一边说道:“叶掌柜的可是黄金单身汉,钻石王老五,结婚是不可能结婚的,女人只会影响他拔剑的速度。” 扈十娘一听,眼睛更亮了,只说道:“哎呦,叶公子还是练武之人呢?” “真是一点都瞧不出来啊。” 吴守义看了扈十娘一眼,道:“孤陋寡闻了吧,叶掌柜可不是练武之人,江湖上练武的多了,但修仙的,可就叶掌柜一个。” 扈十娘一听,略带疑惑,道:“修仙?修的哪门子仙?” 吴守义还要多嘴,直接被叶千秋打断。 叶千秋朝着扈十娘道:“扈姑娘,你远道而来,舟车劳顿,先回房间去休息休息可好?” 扈十娘闻言,眉开眼笑,道:“好啊,好啊,多谢叶公子的美意。” “我这就回去休息,等我休息好了,再来找叶公子聊天啊。” 说着,扈十娘款款起身,抱上她的那个箱子,朝着佟湘玉问道:“佟掌柜,我的房间在哪儿?” 佟湘玉见状,急忙笑着上前道:“跟额来,跟额来。” 二人朝着二楼行去。 白展堂坐了下来,朝着叶千秋说道:“二掌柜的,你看这弄了个什么玩意儿。” “我瞧这扈十娘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这三天指不定要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叶千秋笑道:“赚钱嘛,不丢人。” “三天五十两金子,这可抵得上客栈大半年的收入。” “好生伺候着吧。” 白展堂吃了颗花生米,道:“行吧,谁让你们二位掌柜的都定了呢。” …… 夜凉如水。 叶千秋正坐在屋顶上修炼,吴守义偷偷摸摸的窜上了屋顶。 “叶掌柜的,今天白天我和你说的那个事儿,你想到解决办法了吗?” 今天白天,吴守义和叶千秋念叨了一下,他被迫滞留在这个时空的事情。 叶千秋根据吴守义提供的信息,大概清楚了他回去的条件。 “办法倒是想到了,但是,你确定那个时空旅行团的人还会回来接你?” 叶千秋朝着吴守义问了一句。 吴守义很肯定的说道:“这个我自然是确定的,只要不是因为我的原因,让这个时代发生了重大改变,而我又肯支付足够的钱,时空旅行团就一定会来接我离开的。” 叶千秋笑道:“那行吧,你暂时先在客栈里住着,我会让你安全回去的。” 吴守义得到了叶千秋的肯定答复,总算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他朝着叶千秋说道:“叶掌柜,真是太感谢了。” 叶千秋笑道:“不用客气,举手之劳嘛。” …… 第二天一大早,叶千秋从屋顶下来,准备在客栈门口打打拳。 一进大堂,却是发现大堂里面的变了模样。 多了些东西,最主要的是多了一个床。 白展堂正在朝着柜台跟前摆放着大瓷瓶。 郭芙蓉正在清扫大堂的卫生。 吕秀才也跟着来凑热闹,打扫了起来。 佟湘玉也是少见的起了个大早,在张罗布置客栈大堂。 叶千秋见状,有些无语,道:“这是怎么回事?” 白展堂凑过来,和叶千秋道:“还不是那扈十娘闹的。” “说什么住不惯别人住过的房间。” “非要住在大堂里,这不,都是按照她的意思布置的。” “这三天,咱们也别想接待其他客人了。” “就招呼这扈十娘得了。” 叶千秋闻言,笑道:“原来是这么回事。” 叶千秋也不当一回事,直接朝着门外去了,开始了晨练。 天光大亮的时候,扈十娘从二楼下来了。 佟湘玉迎了上去,笑着说道:“十娘,你看看,这全都是按照您的要求布置的。” “你看看怎么样?” 扈十娘一边转悠,一边四处瞅瞅,道:“看起来还蛮不错的,好像少了点东西。” “这个香,有点掉档次,要去买上好的紫檀香换掉。” 佟湘玉在一旁急忙朝着白展堂喊道:“展堂,快去左家庄,买条上好的紫檀香。” 白展堂闻言,应了一声,便直接出门了。 “佟掌柜,我饿了,吩咐人准备饭菜吧。” 扈十娘又朝着佟湘玉吩咐道。 佟湘玉笑道:“好,额这就让大嘴给你做去。” 说着,朝着厨房去了。 这时,扈十娘朝着门外一看,只见叶千秋在门外打拳。 扈十娘笑呵呵的出门而去,凑到叶千秋身边,道:“呀,叶公子,你打的这是什么拳呀。” “看起来真的好有力量,我真的好喜欢啊。” “可不可以教教我。” 叶千秋道:“想学就跟着我的动作慢慢来吧。” 扈十娘一听,当即眉开眼笑,学着叶千秋,两腿稍微分开,抬胳膊抬手,开始跟着叶千秋的动作缓缓动了起来。 刚学了两个动作,便听扈十娘“哎呦”一声,一脸娇嗔的说道:“叶公子,你的这拳好奇怪哦。” “打拳打的我腰都扭了。” “你过来扶人家一下下嘛。” 叶千秋淡淡一笑,随手一挥,一阵劲风直接卷起扈十娘,便将扈十娘给卷回了大堂里的床帷里。 扈十娘的人也直接晕了过去。 正在柜台前算账的吕秀才见状,急忙上前看了看陷入昏睡的扈十娘,又跑了出去,悄声朝着叶千秋问道:“二掌柜的,你把她怎么了?” “她怎么晕了?” 叶千秋笑道:“没怎么,让她睡一会儿,也就消停了。” 吕秀才听了,也不以为意,反而是悄咪咪的和叶千秋说道:“二掌柜的,我这几天感觉我体内的炁又增长了不少,你看我什么时候能学个一招半式的啊。” “要不我先弄一把木剑行不行?” 吕秀才自从跟着叶千秋学了炼气之法,每天夜里都是刻苦修炼,现在就琢磨着想要学个一招半式的。 叶千秋摸了摸吕秀才的小腹,感觉了一下他体内的炁息,然后说道:“行吧,我先教你一招丧乱帖中的青龙降魔。” 吕秀才一听,小眼睛一眯,急忙道:“二掌柜的,什么是丧乱帖?青龙降魔?” 叶千秋道:“王羲之的《丧乱帖》你知道吧。” 吕秀才道:“这个我当然知道。” 叶千秋道:“嗯,我要传你的这套剑法,就是取自这《丧乱贴》,一共有九九八十一式,其中最基础的一招,便是青龙降魔!” 吕秀才一听,当即说道:“太好了!” “二掌柜的,我这就去十八里铺找木匠给我削一把木剑!” “你等我啊!” 吕秀才神彩飞扬的奔着十八里铺去了。 这边吕秀才刚走。 大堂里就传来了佟湘玉的声音。 “哎呀,这是咋了嘛?” “十娘?十娘?” “咋又睡着咧?” 只见佟湘玉身后的李大嘴说道:“这人也太懒了吧,这都太阳晒屁股了,还睡呢。” 佟湘玉回头瞪了他一眼,又在扈十娘耳边唤了两声,见扈十娘还没反应。 佟湘玉脸色一变,道:“坏咧,不是出什么事了吧!” 说着,佟湘玉便朝着叶千秋看去,提着裙摆朝着叶千秋走来,道:“叶仙儿,你别打拳了嘛,你也不看着那扈十娘。” “她那是咋了嘛!” 叶千秋一脸平静,道:“没事儿,我只是让她多睡一会儿。” “你要是不嫌麻烦,我现在就把她叫醒。” 佟湘玉一听,登时眼睛一亮,朝着叶千秋凑过来,小声说道:“不会有什么事儿吧?” 叶千秋笑道:“放心吧,没事,让她多睡一会儿,也省得闹心。” “该干嘛干嘛吧,等晚上让她醒了吃饭就是。” “她这个体质弱,又不运动,一天一顿,对身体也好。” 佟湘玉听了,掩嘴轻笑,拍着叶千秋的肩膀,道:“叶仙儿,还是你有办法,哈哈,这金子挣的太美咧。” 说着,佟湘玉还不忘朝着对面的怡红楼看一眼。 …… 傍晚,夕阳西下,落日黄昏,让七侠镇变得更有烟火气息。 睡了一整天的扈十娘终于醒了过来,她揉着脖子,伸了伸懒腰,一脸迷糊的道:“我这是怎么了?” 坐在桌前的叶千秋出声道:“早上打拳用力过猛,睡了一整天。” “什么!” “我睡了一天!” 扈十娘从床上下来,在桌前坐下,一脸迷糊的看着叶千秋。 “叶公子,是你把我扶到床上来休息的,是不是?” 叶千秋摇头道:“不是,是你自己回来的。” “我自己?” “我怎么一点都不记得了?” 扈十娘一头雾水的说道。 这时,白展堂从后院走了进来,笑道:“呀,十娘醒了啊。” “那好,那好,可以开饭了。” 扈十娘一听开饭,肚子便咕咕响起来,她也不纠结自己是怎么回到床上的了,笑道:“我还真有点饿了呢。” 过了一会儿。 长桌前已经坐满了人。 除了客栈众人之外,还有扈十娘、吴守义、李寻欢师徒俩。 叶千秋朝着扈十娘道:“扈姑娘,一起吃,不介意吧?” 扈十娘托着腮帮子,一脸桃花的看着叶千秋,笑道:“不介意,不介意,人多热闹嘛。” 郭芙蓉在一旁看着扈十娘的那副花痴样,恶心的浑身起鸡皮疙瘩。 叶千秋一边吃饭,一边和一旁的李寻欢聊天。 扈十娘饿了一天,吃的比谁都快。 待众人全都吃饱喝足了,扈十娘却是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甚至把锅底的汤也给倒出来,全部喝光,然后看着空荡荡的盘子,稍稍打了个饱嗝儿,擦了擦嘴角。 见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后说道:“大家都看着我做什么,怪不好意思的。” 众人闻言,皆是泛起礼貌的笑意。 扈十娘道:“我给大家表演个节目吧。” 说着,便站起身来,清了清嗓子。 众人一看这架势,还挺期待。 白展堂在一旁笑道:“哎呀,这可是不容易啊,十娘可是扬州名妓,她这一嗓子可金贵了,估计一般人儿想听都听不到。” 李大嘴道:“那咱们这也算是有耳福了。” 郭芙蓉撇了撇嘴,不屑一顾。 佟湘玉饶有兴趣的看着扈十娘。 “饭后一根烟,赛过活神仙。” 吴守义又把身上的那盒烟拿出来,给李寻欢递了一根,二人又吞云吐雾起来。 这时,只见扈十娘双手撑着丝巾起了范儿,开口唱道:“咦呀……咦呀……” 佟湘玉一听,一头雾水的说道:“咋嘞?姨来嘞?” 只听扈十娘正式开唱,一边唱还一边朝着叶千秋抛媚眼儿。 “郎君呀……你是不是饿得慌呀,呀嗬咿呀嘿……你要是饿滴慌呀……请你就跟十娘讲,十娘给你做面汤!” “噗!” 本来正在喝水的郭芙蓉直接一口水喷了出来。 “我的妈呀,这就是扬州名妓?” 白展堂一脸不敢相信的看着扈十娘。 下一刻,白展堂蹭的一下起身,朝着后院去了。 李大嘴也跟了出去,郭芙蓉捂着莫小贝的耳朵,把莫小贝也带走了。 本来正在吞云吐雾的李寻欢听到这位扬州名妓的绝唱,一向颇有涵养的他,也忍不住提前离席,带着自家徒弟溜了。 佟湘玉也受不了了,直接起身走了。 吴守义看着扈十娘,道:“别人唱歌是要钱,她这唱歌是要命啊。” “叶掌柜,先走一步。” 说着,吴守义也溜了。 这时,桌前便只剩下叶千秋一个人。 扈十娘看众人都走了,却是一点都不慌,因为叶千秋还在。 她笑着和叶千秋说道:“叶公子,我果真没看错你,你真是我的知音啊。” 叶千秋只是笑笑,不说话。 扈十娘道:“我再给你唱一遍好啦。” “郎君呀……你是不是饿得慌呀,呀嗬咿呀嘿……你要是饿滴慌呀……请你就跟十娘讲,十娘给你做面汤!” “十娘给你做面汤!” 这时,只见本来闭着的门被推开了。 吕秀才一脸疲惫的进了门,手里还提着一把木剑。 “有面汤?太好了,饿了我一天了,给我放点葱花。” 只见吕秀才进门之后直接奔着桌前坐下。 看到叶千秋在,吕秀才急忙把手里的木剑递了过去。 “我在十八里铺逛了小半天,也没找着一个合适的木匠。” “最后,我没办法了,就跑了一趟左家庄,终于找人给我把木剑做出来了。” “二掌柜的,你看,这做工,这材质,怎么样?” 叶千秋拿起来看了看,点头道:“嗯,还不错,就是为什么你要做木剑呢?” 吕秀才一脸正色道:“木剑不伤人啊,你看我这功夫要是练的高了,用上了木剑,对敌之时,总是点到即止,那才是大侠之风范嘛!” 叶千秋听了,笑道:“还真有些道理。” 下一刻,叶千秋“唰”的一下消失在了原地。 吕秀才见怪不怪。 一旁的扈十娘却是“啊”的一下大叫出来。 “啊!” “人咧!人咧!” “叶公子人咧!” 扈十娘一脸惊恐的看着本来叶千秋所在的位置。 吕秀才风轻云淡的回首,朝着扈十娘指了指屋顶,道:“修仙去了。” “修仙……修仙……” 扈十娘一脸呆滞的嘀咕着。 吕秀才抓起木剑,朝着后院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喊道:“二掌柜的,你还没教我青龙降魔呢!” “青龙降魔?” “修仙?” “我滴妈呀,我怎么感觉这客栈里的人都怪怪滴!” 扈十娘瘫坐在椅子上,小声嘀咕道。 …… 两天后,扈十娘迷迷瞪瞪的被送走了。 临走之前,看叶千秋的眼神是那样的哀怨。 扈十娘一走,店里总算安生了。 不过,怡红楼也又重新开张了。 这天中午,吕秀才正在柜台前发呆,想着叶千秋前两天教他的那招“青龙降魔”。 这时,只见对门怡红楼的赛貂蝉带着丫鬟小翠,悄咪咪的进了大堂,走到吕秀才跟前。 赛貂蝉抬手在吕秀才的眼前晃悠一下,笑道:“吕公子,在想什么咧!” 吕秀才被赛貂蝉打扰了清修,有些不太高兴,朝着赛貂蝉道:“赛掌柜,有事?” 赛貂蝉娇嗔道:“没事就不能来找你聊聊天咧?” 吕秀才道:“到底有什么事?” 赛貂蝉自来熟的拿起柜台上酒壶酒盅,倒了一杯酒,然后笑道:“秀才哥哥,有句话是怎么说来着。” “唯女子……” 吕秀才如同条件反射一般,回道:“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 “放肆!” 只见赛貂蝉面色一变,怒斥一声,直接把酒盅里的酒水直接甩在了吕秀才的脸上。 吕秀才霎时间被迷了眼,急忙用手去擦。 赛貂蝉给凑到吕秀才身旁的小翠使个眼色,小翠在柜台上一阵翻。 只听得赛貂蝉对吕秀才一顿臭骂,然后带着小翠扬长而去。 二人刚走,叶千秋唰的一下出现在了吕秀才的身旁。 吕秀才当即睁开眼,朝着叶千秋说道:“二掌柜的,你怎么知道她们要来偷账本啊。” 叶千秋淡定自若的道:“这是奇门八卦,天机术算的一种。” 吕秀才竖起大拇指,道:“好厉害!” …… 同福客栈外的小巷子里,赛貂蝉一脸奸笑的翻着账本。 “三月二十六号,酒水十八两四钱,菜肴二十三两五钱,净赚二十六两八钱,税款,零!” “哈哈,小翠你看到没,税款是零!” “太好了,太好了,有了这本账本,咱们就能把同福客栈吞了,改成快绿阁咧!” 小翠笑道:“小姐,真是太好了!” 赛貂蝉道:“走,小翠,咱们这就去衙门,把这账本递给娄知县。” 说着,二人头也不回的朝着衙门方向跑去了。 …… 傍晚时分,佟湘玉坐在大堂的桌前看着账本,一脸愁容。 客栈众人正坐在桌前,等着开饭。 “额滴神嘞,这可咋办嘛。” “怡红楼一开张,店里是一点生意都没有咧。” “这么下去,就要亏死咧。” “叶仙儿,你快想想办法嘛!” 佟湘玉朝着叶千秋说道。 叶千秋老神在在的坐着,笑道:“别急,买卖总是有好有坏,没生意,就休息两天呗。” 佟湘玉托着额头,道:“你滴心是真大咧。” 这时,只见老邢笑呵呵的来了。 “呀,都在呢。” 一进店,他往桌前一坐,拿出钱袋子来,往桌上一放,道:“佟掌柜,这是我这几个月的饭钱,一并给你结了。” 佟湘玉见状,一脸惊喜道:“老邢,你这钱是哪来的,你不是几个月没发月钱咧?” 老邢笑道:“哈哈,衙门刚刚收了一笔钱,把月钱都发了。” “你们知道这钱是哪儿来的吗?” 佟湘玉问道:“咋来滴?” 老邢抬手指了指对面的怡红楼,道:“今天怡红楼的赛貂蝉带着丫鬟小翠去县衙找娄知县告状,说你们同福客栈偷税漏税。” 佟湘玉一听,登时说道:“这是不可能的事嘛!纯熟是诬陷!” 郭芙蓉道:“早就看出那赛貂蝉不是什么好人!” “竟然敢栽赃!” 白展堂蹙眉道:“她是不是有什么证据,不然她赶上衙门?” 老邢笑着说道:“哈哈,你们别急嘛,听我说完。” “那赛貂蝉也不知道是犯了什么癔症,她居然拿着自家的账本去告你们同福客栈偷税漏税,结果被娄知县当场拿下,原来她家一开业就在偷税漏税,娄知县已经准备派人查封她的酒楼。” “但因为她有自首情节,再加上她酒楼没开了两天,于是便只是查封了她的酒楼,让她补齐税款,人就不收押了。” 佟湘玉一听,当即眉笑眼开,道:“这……真是太意外咧……” 吕秀才在一旁摇头晃脑的说道:“善恶到头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吴守义一脸感慨道:“想不到小地方也有人偷税漏税,真是人心不古啊。” 佟湘玉心情大好,朝着厨房喊道:“大嘴,开饭咧。” 就在这时,只见门口出现了三个身着蓝衫的持剑男子。 只听得其中一人在门口,抱拳道:“敢问,莫小贝在不在?” 第13章 接任大典,群雄齐聚 在堂间坐着的众人一脸疑惑的看着门口的三个人。 白展堂站起身来,迎上去,笑道:“三位客官,我们已经打烊了。” 只见那三个蓝衫男子往前一步,把手里的长剑往前稍微送了一下。 其中一个长着小胡子的蓝衫男子说道:“我们不吃饭,我们是来找莫小贝的!” 另一个蓝衫男子朝着店中看去。 “莫小贝在哪儿!” 莫小贝一看三人是生面孔,还一人拿着一把剑,当即往郭芙蓉怀里一钻,吓的瑟瑟发抖。 佟湘玉见状,站起来,小心翼翼的问道:“你们找小贝干啥嘛?” 三人看到佟湘玉,脸上都泛起了狐疑之色。 只见那个长着小胡子的蓝衫男子试探的问道:“师妹?” “师妹?” “谁是你师妹?” “你们是?” 佟湘玉一脸疑惑。 这时,只见三人又往前一步走,其中一人抱剑拱手道。 “衡山后学祝小芸有礼!” 另一人在一旁说道:“就你有礼呀,我们都没礼呀!” 佟湘玉这算是听明白了,原来这仨人是衡山派的。 “呦,你们是衡山派的呀。” 只见站在中间的小胡子拱手一笑,道:“在下陆一鸣!” “这位是周敦儒,周师弟!” “这位是祝小芸,祝师弟!” 小胡子把自己身旁的两个人又给佟湘玉介绍了一遍。 佟湘玉看着那祝小芸,掩嘴笑道:“呀,这位是师弟呀!” “你们找小贝干啥?” 周敦儒一脸正色,道:“当掌门!” 佟湘玉登时一愣。 “啥?” 陆一鸣解释道:“自从我们莫掌门去世以后,衡山派群龙无首,这回我们请她回去,执掌门派!” 佟湘玉道:“你们都是前辈的师兄,文才武略,啥都比她强。” “你们为啥不另选一个呢?” 周敦儒道:“我们选了呀,可一选就打,打了再选,选了又打,两年下来,就只剩下我们仨个了。” 众人一听,都忍不住乐了起来。 吴守义凑在李寻欢耳边说道:“老李,这衡山派可真够可以的,内讧剩仨人了。” 李寻欢淡淡一笑,这种事他见的多了,江湖上的人有几个能看透名利的。 郭芙蓉笑道:“那就从你们三个里选一个呗。” “你嘛意思啊!” 三人一听郭芙蓉这略带嘲讽的话音,顿时面带煞气的同时看向郭芙蓉。 “没意思……” 郭芙蓉被三人脸上的煞气吓的声音都变小了几分。 “没意思是嘛意思!” 陆一鸣满脸煞气,直愣愣的盯着郭芙蓉问道。 “我就是随口说了一句,真的没别的意思。” 郭芙蓉悄咪咪的说道。 “衡山派历史悠久,威名显赫,当我们的掌门怎么会没意思呢!” 祝小芸长发飘飘,说起话来轻声细语,好似个女鬼一样。 郭芙蓉被祝小芸这副吊死鬼的模样吓坏了,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 “我真的是没什么意思!” 周敦儒抱剑,淡淡说道:“这就叫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呀。” 这时,只见背对着三人的叶千秋拍了拍桌子,道:“行了,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衡山派的是吧,找莫小贝对吧。” “呐,人就在那儿呢。” 只见叶千秋抬手,朝着躲在郭芙蓉身后的莫小贝一指。 “嫂子!” 莫小贝顿时吓得往后一缩,朝着佟湘玉抱了过去。 那三人闻言,登时朝着莫小贝一看,然后如获珍宝一般,朝着莫小贝走了过来。 只听得陆一鸣走到莫小贝前边儿,笑着问道:“哎,小贝,你还记得我吗?” 莫小贝不停的摇头道:“不记得了。” 陆一鸣笑道:“我是你的陆师兄啊。” “你忘啦,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周敦儒在一旁道:“我还给你洗过尿布呢!” 祝小芸道:“我还给你喂过稀饭呢。” 莫小贝“哦”了一声,好像想起来点以前在衡山上的事情,朝着三人问道:“怎么就你们三个呀,那其他人呢?” 三人顿时垂头丧气,一脸沮丧的说道:“整个衡山派啊,就剩下我们三个人了!” “幸好找到了你啊!” “衡山派终于有希望了!” 陆一鸣拿出衡山派的掌门指环来,道:“你先把这个戴上,看合不合手!” “这什么呀?戴这儿可以吗?” 莫小贝一脸疑惑,接过掌门指环带在了大拇指上。 陆一鸣见状,大喜道:“你同意啦!” “哎呦,同意什么呀同意!” 佟湘玉急忙说道。 陆一鸣朝着佟湘玉一瞪眼,道:“小贝都戴上掌门指环了,那就是我们衡山派的掌门了!” 莫小贝吓的赶紧把掌门指环给取下来,递给陆一鸣。 “还给你们,我可不要当什么掌门!” 陆一鸣还要说什么。 叶千秋啪啪啪的又拍了两下桌子,道:“三位,咋还没完没了呢?” “能不能带着你们的掌门去后院说话,别打扰我们吃饭呀。” 衡山派的三人闻言,登时不乐意了,回身朝着叶千秋看了过去。 “怎么个意思啊?” 陆一鸣看着叶千秋,淡淡说道。 叶千秋一脸淡然,道:“你们不觉得你们打扰了我们吃饭吗?” 佟湘玉见状,急忙站起来,拉着小贝,和衡山派的三人说道:“好咧,好咧,你们有什么话要跟小贝说的,到后院去说。” “在这里不太方便。” 陆一鸣闻言,被佟湘玉半推半就的推到了后院去。 郭芙蓉见三人走了,朝着叶千秋竖起大拇指,道:“二掌柜的,还得是你出马。” “偌大的个衡山派,就剩下这仨人了,看着这仨人好像脑子不大对劲耶。” 叶千秋笑道:“行了,行了,别白话了,赶紧的去帮大嘴端菜吧。” “晚饭不能吃的太晚,不然消化不了,对身体不好。” 郭芙蓉闻言,笑着起身,道:“我这就去。” …… 衡山派的仨人来七侠镇,就是为了找莫小贝做衡山派的掌门。 为了让莫小贝同意做他们的掌门,他们仨个也是胡乱答应莫小贝的条件。 莫小贝最喜欢吃糖葫芦,他们就给莫小贝整天买糖葫芦,可他们身上的钱也不多,为了买糖葫芦,把手上的剑都给当了。 莫小贝做衡山掌门这事儿,佟湘玉是坚决不答应的。 但莫小贝却是忍不住冰糖葫芦的诱惑,私自答应了这仨人做衡山派的掌门。 这仨人为了给莫小贝举办一个风风光光的掌门接任大典,也是费了老大力气,广发英雄帖,邀请各大派的人齐聚七侠镇观礼。 仨人为了挣钱,这几天也是折腾来折腾去的。 这几天,客栈的生意又恢复如常,也没什么特殊的事情,叶千秋每天坐在屋顶上修炼时,都能看到衡山派的这仨人进进出出的。 叶千秋对客栈里的人和事了如执掌,但其他人却还都处在一头雾水当中,并不知道衡山派这仨人天天在折腾什么。 这天傍晚,衡山派的仨人护送着莫小贝放学回来。 一进大堂,莫小贝就笑着跑到佟湘玉跟前,道:“嫂子,真是太好玩了。” 客栈众人外加李寻欢师徒俩还有吴守义早已经坐在一起,准备吃晚饭。 佟湘玉看到莫小贝笑的这么欢,蹙眉道:“小贝,发生啥事咧?” 莫小贝一开口,便将今天在学堂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原来,是学堂的先生朝着莫小贝大叫了两声。 衡山派的这仨人便把人家先生给绑起来了。 佟湘玉一听,当即拍着桌子,瞪着衡山派的三人,道:“你们还要闹到啥时候去嘛!” 周敦儒道:“谁让那老头儿吼我们掌门来着!” “啥?掌门?” “小贝啥时候成你们掌门咧!” 佟湘玉瞪眼道。 陆一鸣直接说道:“掌门亲口答应的,我已经广发英雄帖,请各路英雄豪杰,各大派掌门前来参加掌门的接任大典了。” 说罢,三人拉着莫小贝直接奔着后院去了。 佟湘玉见状,捂着额头,一脸无奈道:“额滴神呀,额这是造了什么孽吗!” “叶仙儿,你能不能给想个办法,把这仨人给收拾一下,小贝可不能跟着他们做什么掌门啊。” 叶千秋闻言,笑道:“行吧,这事儿我记下了。” …… 很快,又是几天过去。 这天一大早。 衡山派的仨人便在莫小贝的房间外守候,不多时,只见三人带着身着新衣的莫小贝奔着街上去了。 几人刚刚离去。 叶千秋在客栈门口拉着李寻欢,笑道:“老李,咱们也上街去转转?” 李寻欢道:“好几天没上街了,转转就转转。” 吴守义在后边喊道:“等等,带上我!” …… 此时,还不到中午,七侠镇街上的商户们已经都开了门。 叶千秋也不是每天都上街,这出来一趟,还被镇子上的七大姑八大姨给围观。 实在是女人缘好的很,连李寻欢看了都好奇不已。 好不容易摆脱了镇上的这帮妇女。 叶千秋三人来到了灯市街东口。 此时,只见那街边已经摆起了一席高台。 高台两侧已经坐满了人。 有道士,有和尚,有剑客,有刀客。 男女老少,应有尽有。 四周围观的群众也不少。 只见莫小贝坐在高台的首位。 左右两侧则是江湖上的一些德高望重的前辈。 叶千秋、李寻欢、吴守义三人挤到人堆里。 吴守义赞叹道:“好家伙,这场面还真不小。” 叶千秋朝着李寻欢问道:“老李,上面的这各大门派的掌门人你都认识吧?” 李寻欢微微颔首,道:“左手第一位,是少林寺的智清大师,第二位是武当的冲虚道长,第三位是峨眉派的玄静师太,第四位是南海开灯大师……” “右手第一位是华山派的掌门岳松涛,第二位是……” 李寻欢一一将台上观礼的那帮江湖人士给介绍了一番。 这个世界也有少林,武当,峨眉派,五岳剑派,崆峒派,丐帮等等知名门派。 这还是叶千秋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的江湖人物。 这时,只见那衡山派的陆一鸣站在台中央,朝着众人拱拱手,朗声说道:“诸位武林同道,多谢大家前来参加我们衡山派新任掌门的接任大典!” “接下来,由我们莫掌门给大家说两句。” 只见陆一鸣一侧身,朝着台上的莫小贝看去。 莫小贝身披长袍,一脸庄重,走到台中央,朝着众人拱手道:“诸位……” 台下,吴守义感慨道:“不愧是赤焰狂魔,小小年纪就展露出了不一样的风采。” 李寻欢在一旁笑道:“莫掌门虽然年少,但能在这种场合不怯场,的确有大派掌门之风,看来,不久的将来,衡山派会在莫掌门的手中发扬光大啊。” 叶千秋笑了笑,不可置否。 莫小贝是个好苗子不假,但玉不琢不成器,这家伙还得多加管教啊。 只见台上的莫小贝叽里呱啦的说了一通,说完之后,引得各大派掌门的一致认可。 少林智清大师持手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衡山派有了莫掌门,总算是要走上正途了。” “可喜可贺。” 武当的冲虚道长抚须道:“小莫掌门确实有其祖莫太冲的遗风。” 就在各大派掌门交口称赞之时。 只见那华山派的掌门岳松涛站起身来,朝着众人拱拱手。 岳松涛身着华服,大概五十岁左右,留着山羊胡,眉心还有一道剑疤,被他用金粉染成了金色,远远瞧着就好像是一条小金龙一样。 此时,只听得岳松涛朗声说道:“诸位,今日借衡山派莫掌门接任之时,小可有一事要向大家伙宣布。” 莫小贝坐在前边,朝着岳松涛问道:“岳掌门,有什么事,说出来听听。” 岳松涛笑道:“莫掌门,你接任衡山派掌门,着实是我们五岳剑派的一大喜事!” “我已经和其余三派掌门商量过了,我们欲合并五岳剑派,同时选出一位德高望重,武功高强之人担任五岳剑派的盟主。” “从前,衡山派群龙无首,此事也不好和衡山派商议。” “今日,莫掌门既然已经接掌衡山派,不知莫掌门对五岳剑派并派一事意下如何?” 莫小贝一听,当即一愣,她心直口快的说道:“并派?我不同意!” 岳松涛淡淡一笑,道:“衡山派不同意也没关系,我们其余四派都已经同意了。” “莫掌门只需要到时候比武夺帅即可!” 岳松涛此话一出,顿时惹得一旁的诸多江湖中人蹙眉不已。 武当的冲虚道长开口道:“岳掌门,莫掌门刚刚接任掌门一位,此事是否太过仓促?” 岳松涛淡淡回了一句。 “冲虚道长,此事是我五岳剑派内部之事,道长就不必插手了吧!” 冲虚道长被岳松涛这一句话噎了回去。 其余一众武林中人看岳松涛这架势,也不好开口多言。 毕竟,五岳剑派同气连枝,说起来,这还真是人家五派的内部之事。 莫小贝被岳松涛这架势搞的有些懵。 岳松涛道:“下月十五,请莫掌门到华山论剑,争夺五岳盟主!” 话音一落,岳松涛提起长剑,唰的一下就朝着台下急速掠去,几个起落之间就消失不见。 众人见状,纷纷惊叹不已。 围观的那些吃瓜群众,更是惊叹这华山派掌门岳松涛的武功。 “哎呀,你别走啊,我还没答应呢!” 莫小贝看着岳松涛溜了,一脸着急。 岳松涛一走,泰山派、嵩山派、恒山派的掌门也纷纷告辞。 莫小贝一脸无语的坐在椅子上,一旁衡山派的三人也有些傻眼。 岳松涛突然甩出这么一个重磅消息来,的确是令他们措手不及。 人群中,吴守义说道:“这岳松涛真是不知死活,居然敢跟赤焰狂魔叫板!” 叶千秋看着台上坐在椅子上发怔的莫小贝,不禁摇头失笑,到底还是个孩子,没经历过大场面,这岳松涛随便一吓,就给她吓住了。 就在这时,只见那边街上突然吵吵嚷嚷起来。 只见一个膀大腰圆的妇人带着一帮人朝着这边走了过来,围观的吃瓜群众纷纷让道。 只见那妇人站在台下,双手掐着腰喊道:“佟湘玉在哪儿!” “莫小贝,你嫂子呢?” 吴守义看到这妇人一副凶悍的要吃人的样子,有些诧异的朝着叶千秋问道:“叶掌柜的,这是?” 叶千秋笑道:“镇上万利当铺的老板娘钱夫人。” 吴守义微微颔首,道:“看起来不好惹啊,这是来砸场子的?” 叶千秋道:“也许吧。” 台上的莫小贝还没说话,武当的冲虚道长又起身,朝着那钱夫人道:“这位夫人,不知有何事,要大吵大嚷?” 钱夫人一脸不耐烦的伸出一根手指来,指着冲虚道长道:“好你个老杂毛!这里有你什么事!边儿呆着去!” 一旁的智清大师见状,急忙起身,道:“阿弥陀佛,这位女施主,凡事……” 智清大师话还没说完,钱夫人直接打断,道:“死秃驴,有你什么事儿!滚一边儿去!” 这时,峨眉派的玄静师太急忙起身打圆场,道:“这位夫人,有话好好说。” 钱夫人横眉冷对,道:“你们三位是什么关系呀!” “我咋瞅着有点不正常呢!” 霎时间,玄静师太面色就变了,当即拔出腰间长剑,唰的一下朝着钱夫人指去,道:“你是何人!竟敢在此大放厥词!” 钱夫人一看玄静师太竟然拔剑了,当即更不乐意了,直接大声道:“你管老娘是什么人!” 说着,钱夫人大手一挥,朝着她身后站着的一大帮大汉道:“给我上,抓了莫小贝,找到佟湘玉,让她给我滚出七侠镇!” 就在这时,一道身形唰的一下出现在了台上。 “钱夫人,你刚刚说啥?” 叶千秋脸上泛着笑,看着台下张牙舞爪的钱夫人。 钱夫人一看是叶千秋,飞扬起来的眉眼登时顺溜下来,连嗓门也低了好几度。 “呦,这不是叶掌柜的吗?” 叶千秋笑眯眯说道:“听说钱夫人最近对我们客栈有点想法?” 钱夫人连忙摆手道:“没有的事,叶掌柜,你从哪儿听来的这话呢?我怎么可能对叶掌柜的客栈有想法呢?” 叶千秋淡淡说道:“没有最好,钱夫人,如果还想过几天好日子,就别出什么幺蛾子。” 钱夫人谄笑道:“不敢,不敢。” 这时,只见钱夫人身后的十几个大汉中有个膀大腰圆的络腮胡汉子说道:“姐,你跟这小子废什么话!” “直接砍了他就是!” “咱们姐弟加起来,还收拾不了他这个小白脸!” 旁边其余汉子也附和道:“对,就是啊,姐!” 还不等钱夫人说话,只见其中一个汉子就直接拔地而起,化作一道残影,朝着叶千秋大喝一声。 “小贼!吃我一拳!” 下一刻,只见那汉子飞身而至,一拳刚猛至极,拳风凛冽,破空之声不绝于耳。 轰! 就在众人懵逼之时。 那汉子直接在顷刻间又倒飞了出去。 直接飞到了十几丈外的民房屋顶上,生死不知。 霎时间,高台四周,鸦雀无声。 众人的目光尽数都集中在了叶千秋的身上,有诧异,有不解,有震撼。 特别是那些七侠镇的七大姑八大姨,知道叶千秋是谁的,纷纷惊讶不已,张大了嘴巴。 “这不是同福客栈的叶仙儿吗?” “他这么厉害咧?” “我的妈呀,刚刚那个人被他一掌拍飞了吧?” 台上的冲虚道长、智清大师、玄静师太等人也是诧异不已。 冲虚道长和一旁的智清大师道:“大师,你可识得这位公子?” 智清大师摇摇头,道:“从未见过。” 玄静师太道:“他刚刚出手了没有?我怎么都没看到他出手?” “难道他仅仅凭护体罡气,就将那人给震飞了吗?” 此时,一旁的南海开灯大师缓缓说道:“此人内功之深,独步天下,恐怕便是京城的郭巨侠也有所不如。” “如此人物,怎么会在这小镇中,真是奇怪。” 其余一众江湖人物,也是纷纷交头接耳,讨论着叶千秋的身份。 而台下的钱夫人还有她的那些个兄弟纷纷都火冒三丈。 尤其是钱夫人的那十来个兄弟,都是武林中的祸害。 眼看着自家兄弟被震飞出去,当即便有五个兄弟直接飞身而起,朝着叶千秋抬掌而去。 “小子,安敢欺我兄弟!纳命来!” 这五人出手,不同凡响,从五个方位将叶千秋团团围住,他们的轻功不弱,凌空而来,劲风凛然,威势赫赫。 叶千秋眉眼微微一蹙,他倒是知道钱夫人有十二个武混混兄弟,但没想到这十二个武混混兄弟的身手还真不差,看这联手的门道,绝对是受过人指点的。 下一刻,叶千秋五指探出,五道真炁犹如飞龙出海一般,朝着那五人席卷而去。 霎时间,天际之中,风云突变,浩荡真雷,临空乍响。 第14章 先走一步,是你爸爸 “哎呀,我的妈呀,这雷咋这么响呢!” “好端端的,就突然成了阴天咧。” “呀,我晾的衣服还没收呢,赶紧的回家收衣服了!” 围观的吃瓜群众听到这临空乍响的惊雷,纷纷鸟作兽散。 有胆大的,跑远了,站屋顶上往这边一瞅,只见那天穹之中风云变幻,雷光乍现,阴云密布,一副风雨欲来的景象。 与此同时,只见刚刚飞身而至的那五个大汉,直接被五道真炁席卷而去,朝着数丈之外横飞了出去。 如此浩荡真炁,霎时间引得台上台下的一众江湖人士大跌眼镜。 一个个的眼中满是震撼之色。 崆峒五老一个接一个的赞叹道:“真炁外放数丈之远,好恐怖的实力。” “如此杀伐掌法,比起我派七伤拳来,威势更甚。” “我看已经比天下第一刚猛的掌法降龙十八掌也要高出一大截了。” 那边,丐帮帮主听到崆峒五老的议论,脸上没有半分愠色,反倒是赞同的点了点头,道:“这一掌霸道绝伦,着实是刚猛无双。” 少林智清大师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武当冲虚道长抚须道:“近三十年来,若论天下掌法威猛雄厚,当属郭巨侠的惊涛掌。” “然而,今日过后,郭巨侠的惊涛掌恐怕也要往后排一排了。” 峨眉玄静师太道:“这一掌拍飞五个江湖好手,那五个武混混的实力并不弱,看他们出手的拳势,也定是受过高人指点的,若论实力不在一般小派掌门之下。” “然而如此五人联手,居然在这位年轻人手上走不过一招。” “真是江湖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数十年。” “多年不履足江湖,想不到江湖上已经出现了这等年轻俊杰。” 台下的人跑的都差不多了。 吴守义和李寻欢在一起站着。 吴守义一脸兴奋的瞅着叶千秋,看起来很是激动,道:“好家伙。” “叶掌柜号称一剑飞仙,神鬼莫测,可是他连飞剑都没用,一巴掌就把这五个人给拍飞了,这手段,不愧是五百年来天下第一人。” 李寻欢在一旁听到吴守义对叶千秋的评价,脸上露出诧异之色。 他虽然也惊诧于叶千秋的手段惊人,但从吴守义嘴里听到什么“一剑飞仙,神鬼莫测”,“五百年来天下第一人”,他还是感到有些好奇。 “老吴,叶掌柜在江湖上的名气很大吗?” 李寻欢看着吴守义问道。 吴守义道:“那当然了,简直是大到了没边啊。” “叶掌柜有两大绝学,一为御剑术,二为五雷法。” “一把飞剑可于千里之外,取敌人首级!” “浩荡五雷可引天雷降世,扫平世间浊恶!” “江湖上的人,没有一个不对他敬仰万分的。” 李寻欢一听,愣住了,难道是他太孤陋寡闻了? 他这二十年来,一直在江湖上行走,但在来到七侠镇之前,还真的就没听说过叶千秋的大名。 也从来没有听说江湖上有这么一位绝世高手。 于千里之外取人首级的飞剑? 引天雷的五雷法? 那岂不是真是仙人了? 李寻欢年过八十,这一生什么人和事没见过,但现在,他真是有点迷糊了。 看着吴守义那一脸笃定的模样,李寻欢陷入了沉思当中。 与此同时,在高台的不远处,还有一个人,那人不是旁人,正是郭芙蓉。 只见郭芙蓉张大嘴巴,一脸惊叹的看着台上的叶千秋,有些瑟瑟发抖。 她不由的想起了当初刚来客栈的时候,她还想着把客栈里的人给拿下来着。 现在看来,她是何等的无知啊。 这就是仙人手段吗? 这也太离谱了吧。 这时,台上的莫小贝哗的一下跳了起来,一脸欢喜,大喊道:“叶大哥威武!” “叶大哥太牛了!” 在莫小贝身旁站着的衡山派三人一脸呆滞的看着叶千秋的背影,又看了看莫小贝。 陆一鸣两腿肚子发软,差点没站稳。 前几天,他还想拔剑跟叶千秋比划来着。 现在一看,幸好当时佟师妹劝住了他们,不然,现在他们师兄弟三个早已经被去见阎王爷了。 “妈呀,这还是人吗?” 祝小芸悄咪咪的说了一句。 站在台上的叶千秋可顾不上管一众看客是什么表情。 只见他淡然如水一般傲立台前,看着台下的钱夫人还有她剩下的那几个兄弟,缓缓说道:“一起上吧。” 钱夫人脸上泛起凶横之色,想她也是武学世家出身,一身功夫傍身。 十三太保横练金钟罩、夺命剪刀脚、七十二路小擒拿手都是她的拿手绝活。 但看着叶千秋这么凶猛,她现在也是没什么底气。 刚刚飞出去的几个兄弟,现在还生死不知呢。 但事已至此,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好歹也是七侠镇有头有脸的人,岂能就此一走了之。 旋即,她朝着身后的剩下的六个兄弟说道:“一起上!” “我来吸引他,你们找机会!” 话音一落,只见钱夫人大喝一声,脚下一踩,便跃上高台,朝着叶千秋使出了七十二路小擒拿手。 啪! 叶千秋大手一扬,劲气席卷,将钱夫人直接朝着半空之中击飞,好久之后,钱夫人方才从空中坠地。 地上都被钱夫人砸出一个大坑来。 钱夫人还没死,但已经受了重伤,没有了动弹的机会。 而此时,她的那六个兄弟也已经尽数被叶千秋打飞了出去。 他们的速度已经足够快,但是叶千秋的速度更快。 几乎没有费什么力气,便把这几个人全部都给收拾了。 叶千秋没下死手,不然这些人都得死。 毕竟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他还要在七侠镇生活,若是当街杀了这些人,往后在七侠镇可就待不下去了。 叶千秋还是蛮喜欢这平静的小日子的,不想轻易离开。 此时,叶千秋站在台上,朝着下方的钱夫人说道:“钱夫人,看在都是街里街坊的面子上,我不取你的性命。” “七侠镇你是不能呆了,本来,我是给了你机会的,但你不珍惜啊。” “给你三天时间,从七侠镇搬走,同样的话,我不会说第二遍,好自为之。” 说罢,叶千秋唰的一下消失在了台上。 台上的众人一看,一个个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这轻功当真是比楚留香还要高啊!” “想不到七侠镇居然还有如此高手!” “如此人物不能相交,真是人生一大憾事!” 此时,只听得莫小贝着急的大喊道:“叶大哥,等等我啊!” 众人听到莫小贝的呼喊声,纷纷朝着莫小贝看去。 武当派冲虚道长朝着莫小贝问道:“莫掌门认得刚刚出手的这位叶大侠?” 冲虚道长的话算是代表了周围一众武林人士的心声。 他们都目光灼灼的看着莫小贝,想要从莫小贝这里得到关于叶千秋的更多信息。 莫小贝看到众人的目光是那样的热切,感到浑身不自在,她急忙朝着众人拱拱手,道:“诸位掌门,刚刚出手的是我叶大哥,他素来喜好清净,不喜旁人扰他,关于他的事情,我无可奉告。” “多谢诸位掌门今日来参加我接任衡山掌门的典礼,天色已经不早了,我也就不留诸位了。” “我先走一步。” 说着,莫小贝一溜烟儿的奔着台下去了。 陆一鸣、祝小芸、周敦儒三人一看,急忙朝着少林、武当、峨眉等派的掌门人拱手告别,跳下了高台,追莫小贝去了。 “掌门,等等俺们啊!” 台上,一众江湖人物看到此情此景,皆是面面相觑。 少林的智清大师朝着众人持手道:“阿弥陀佛,诸位施主,既然东道已经离去,那我们也该各自散去了。” “刚刚莫掌门也说了,这位叶大侠喜好清净,诸位若是心存了想结识叶大侠心思的,我劝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吧。” “此等人物,神龙见首不见尾,功力高绝至极,脾气想必也颇为古怪,诸位莫要打扰了人家的清修。” “老衲先走一步。” 说罢,智清大师平稳的走下了高台,沿着长街,缓缓去了。 一时间,高台上的武林群雄你看我,我看你,没过了一会儿,也都尽数离开。 …… 同福客栈,大堂中。 白展堂正在抹桌子。 佟湘玉还在看账本,吕秀才在发呆。 这时,外面突然响起了雷声。 佟湘玉听到动静,抬头道:“哎呀,这咋还打上雷咧。” “展堂,你出去看看,天阴的厉害不厉害,是不是要下雨咧。” “要是快下雨咧,就赶紧去把后院晾着的衣服先收了去。” “这个小郭,让她出去看看小贝的接任大典,这一去就没影儿了,也不知道跑哪儿去咧。” 白展堂笑道:“掌柜的,小郭估计这会儿正看的起劲呢。” “听说那少林、武当、峨眉的掌门可都来了,江湖各路人物齐齐出席,这次的场面估计还真不小。” “小贝才这么点大,都是一派之主了。” 佟湘玉没好气的说道:“什么一派之主嘛,全衡山派上下就他们三个人,非要拐上小贝做他们滴掌门,真是愁死个人咧。” 就在这时,只见郭芙蓉上气不接下气的从门外跑了回来。 “掌柜的,掌柜的,不……不……不好了……” 佟湘玉见状,急忙坐起身来,一脸诧异道:“咋咧,咋咧!” “是不是小贝出什么事咧!” 郭芙蓉上气不接下气的进了大堂,在桌前坐了下来,一边拿着茶壶倒水,一边说道:“不是……” “是钱夫人……” 佟湘玉瞪眼道:“啥?钱夫人咋咧?” 郭芙蓉道:“钱夫人带着人去大闹了掌门仪式,砸了场子……” “还说……还说……要把小贝给绑了,让你交出客栈……” 佟湘玉一听,当即站起身来,朝着郭芙蓉走了过去,道:“啥?你说啥?” “小贝人咧,她没事吧?” “展堂,快,赶紧的去救小贝。” “叶仙儿,叶仙儿……” 佟湘玉着急忙慌的对着屋顶一通喊。 郭芙蓉急忙摆手道:“哎哎哎,掌柜的,不用……不用……” “二掌柜的也去看了掌门仪式,那钱夫人一出来闹事,就直接被二掌柜的给一巴掌拍飞了。” 郭芙蓉这话一出,佟湘玉当即松了一口气。 白展堂凑上来,问道:“小郭,到底咋回事?” 那边,本来在发呆的吕秀才听到郭芙蓉的话,也急忙凑了过来。 佟湘玉道:“小郭,别急,喝口水,慢慢说。” 郭芙蓉喝了一口水,便开始说她的所见所闻。 一时间,佟湘玉三人都是目瞪口呆。 …… 钱夫人带着她那十二个兄弟大闹莫小贝的掌门接任大典一事,在短短一天之内,就传遍了七侠镇,甚至已经传到了左家庄、十八里铺。 随着各大派掌门的纷纷离去,一位姓叶的绝世高手出现在江湖上的消息也不胫而走。 叶千秋的生活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就是镇上的人见了他之后,更客气了。 这一点,在老邢的身上体现的尤为明显。 这一大早的,老邢又来了。 叶千秋还在客栈门口打拳。 老邢见了叶千秋,急忙拱手躬身,一脸的谄笑。 “叶掌柜,早啊。” 叶千秋笑道:“邢捕头早。” 老邢蹭蹭的进了大堂,要了早饭之后,有一搭没一搭的和白展堂聊着。 只见他压低嗓音和白展堂说道:“我滴老天爷哩,那钱夫人的十二个兄弟可都太惨了。” “前天他们离开七侠镇的时候,一个个身上都是绑着绷带,缠着纱布,没有一个能走路的,一个个的都是躺在牛车上被拉走的。” “钱掌柜抱着钱夫人那叫哭的一个惨啊。” 说到这里,老邢偷偷伸脖子瞄了一眼在门口打拳的叶千秋,低声道:“想不到啊,叶掌柜平日里看起那么和善的一个人,动起手来,居然那么残暴。” “我滴个亲娘咧,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呐。” 白展堂一听,当即说道:“老邢,你这话啥意思啊,我们二掌柜的,人好着呢。” 老邢笑道:“哈哈,没啥意思,没啥意思。” “对了,有件事我得跟你说一下。” 白展堂道:“啥事啊?” 老邢低声道:“前几天京城地震了,把刑部大牢给震塌了,姬无命从刑部大牢跑出来了。” 白展堂一听,吓得小脸煞白,差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这是啥时候的事儿啊?” 白展堂瞅着老邢问道。 老邢道:“也就五六天前吧,我估摸着这家伙可能会来七侠镇,所以,这两天你留意一下。” 白展堂道:“你怎么知道他会来七侠镇?” 老邢摸着下巴道:“废话,当初可是我亲手逮的他,这小子逃出来肯定得找我报仇啊。” “所以,他有很大的可能性来七侠镇。” “这下可好了,只要我再抓姬无命一次,我就有机会调动一下职位喽。” 白展堂一听,心情顿时不美丽了。 “老邢,姬无命的武功可是很高的,他人可是很凶残的!” 老邢摸着下巴一笑,朝着门口一看,道:“这不是有叶掌柜嘛,只要姬无命敢来,我就请叶掌柜出手,把他直接拿下!” 白展堂一听,微微颔首,扭头看了看门口,道:“这主意好像还真可以……” 老邢笑嘻嘻的说道:“那是,有叶掌柜在,往后七侠镇的治安可要好上一大截啊!” …… 很快,又是小半个月过去。 这天一大早,客栈刚刚开门。 叶千秋刚在门口摆起架势来,准备打拳。 这时,只见一个身着精干布袍,面容精悍的男子从那边走了过来,他走到叶千秋跟前,看了一眼叶千秋,然后抬头看向同福客栈的匾额,嘀嘀咕咕的说道:“不对,好像不是这块牌子。” “哎,不对,可是这门面看着又好像在哪儿见过。” 男子摸着下巴嘀咕了一阵,然后看到了已经开始打拳的叶千秋。 他凑了过来,朝着叶千秋问道:“喂,你认得我吗?” 叶千秋摇了摇头,道:“不认识。” 男子“哦”了一声,然后探着脑袋,仔细看着叶千秋的脸,道:“我也不认识你,可是……为什么我觉得你好像很亲切。” 就在这时,郭芙蓉拿着扫把走出来,笑着说道:“二掌柜的,今天早上给你泡龙井还是普洱啊。” 叶千秋回了一句。 “铁观音。” 自从叶千秋暴打钱夫人之后,郭芙蓉就对叶千秋钦佩不已,从前她以为她爹武功强的没边,自从看了叶千秋出手,她就觉得她爹也比不上叶千秋。 所以,她就想着给叶千秋献献殷勤,从叶千秋这里学个一招半式的。 “咦,这人谁呀?” “怎么看着有些眼熟!” 郭芙蓉正要往回走,却是突然看到了在叶千秋面前晃荡的那布袍男子。 那布袍男子一听郭芙蓉的话,登时一个闪身,就奔到了郭芙蓉身旁,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姑娘,你认得我?” 布袍男子一脸惊喜的看向郭芙蓉。 郭芙蓉见状,急忙摇头道:“不认识,不认识!” 布袍男子闻言,面色一变,瞪眼道:“你不认识我,怎么会觉得我眼熟!” 霎时间,布袍男子脸上泛起杀气,就要伸手去抓郭芙蓉。 郭芙蓉哪里肯束手就擒,当即抬掌,就要给他一记排山倒海。 哪曾想布袍男子稍微一侧身,便直接将郭芙蓉这一招排山倒海给躲了过去。 郭芙蓉直接被闪了过去。 布袍男子冷笑一声:“见面就动手,你一定是我的仇家!” 郭芙蓉一听,登时朝着叶千秋身边一躲,抓着叶千秋的衣服,瑟瑟发抖道:“二掌柜的,你快管管这个神经病。” 叶千秋拍了拍郭芙蓉的后背,郭芙蓉顿时有了底气,也没那么害怕了。 “你说谁是神经病!” 这时,只见那布袍男子大喝一声,脚下生风,几个交错间,便已经来到了叶千秋身前,要一把揪住郭芙蓉。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叶千秋突然道:“且慢!” 布袍男子一手探出,停住身形,看向叶千秋,道:“你有什么要说的!” “说,你是不是认识我!” 这时,从客栈里传来一道声音。 “没错,他是你爸爸!” 第15章 儿子不孝,木剑杀人 随着这道声音落下。 只见白展堂、吴守义、李寻欢师徒俩,还有佟湘玉、李大嘴、吕秀才都从客栈里面走了出来。 刚刚开口说话的,正是白展堂。 “小姬!” 只见白展堂站在门口,脸上满是惊讶,其中又带了几分忐忑,因为他已经认出了这布袍男子就是曾经和他浪荡江湖的盗神姬无命! 白展堂没想到姬无命居然来的这么快,老邢前两天才和他说了姬无命有可能到七侠镇来,本来以为只是老邢在瞎猜,但没想到姬无命居然真的来了。 姬无命闻言,伸出去的手,顿时收了回来,他朝着白展堂望去,缓缓问道:“你认识我?” 白展堂急忙摇头,道:“不认识,不认识。” “那你为什么说他是我爸爸!” “你为什么叫我小鸡!” 姬无命一脸狐疑的看着白展堂。 眼看着姬无命正在朝着他们走来。 白展堂、佟湘玉、吕秀才、李大嘴都紧紧的凑在了一起。 白展堂暗自吞没了一口口水,尬笑一下,眼珠子一转,道:“我这人就有这爱好,专门爱给人起外号。” “而且还喜欢跟人开玩笑,我说他是你爸爸,其实他不是你爸爸。” 姬无命一听,缓缓摇头道:“那我爸爸到底是谁!” 白展堂哪能说实话,他瞧着姬无命这状态可能不太对劲,当即胡诌道:“小鸡,我和你又不熟,我咋能知道你爸爸是谁。” 姬无命一听,当即再往前一步,道:“不对,你一定知道!” “你一定知道!” “告诉我,我是谁!” “我爸爸是谁!” 眼看着姬无命往前逼近。 佟湘玉等人吓的直往后缩。 李寻欢师徒俩和吴守义站到一旁。 吴守义看着姬无命,和李寻欢嘀咕道:“这人好像有点不太对劲啊。” 李寻欢笑着抚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时,白展堂勉强撑着身子,朝着姬无命说道:“我真不知道。” 姬无命朝着佟湘玉等人看去。 “你不知道,那他们呢!” “我一定来过这里!” “一走到这里,我就感觉到了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 佟湘玉在旁道:“不可能!” 姬无命道:“为什么不可能!” 佟湘玉道:“因为额一直都在这儿,额从来都没有见过你。” “不止是额,这客栈里的所有人,都没有见过你。” 姬无命左右踱步,朝着四周瞅着,不疾不徐的说道:“你们没见过我,并不代表我没来过这里,也许是我前世来过呢!” 说到这里,姬无命突然想到了什么,直接他直接跨过众人,一闪身,便进了大堂。 只见他站在大堂之中看着四周,不断的点头道:“没错,这种感觉更加强烈了!” “对了,这里是不是还有个后院!” “后院里,是不是有口井!” 说着,姬无命直接朝着后院大步而去。 客栈门口的众人见状,一时间脸上都泛起惊疑不定之色。 藏在叶千秋身后的郭芙蓉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然后说道:“这也太吓人了。” “掌柜的,这人到底是谁啊!” “怎么看起来脑子好像缺根弦儿一样,武功还贼高。” “要不是有二掌柜的在,我恐怕刚刚就被这家伙给拿下了。” 佟湘玉见状,急忙朝着郭芙蓉挥手,让她小声点。 “行咧,别叨叨咧,你知道他是谁吗?” 佟湘玉小声说道。 “谁啊?” 郭芙蓉还有些好奇。 这时,只听得白展堂在一旁缓缓说道:“他就是盗神姬无命!” “什么?他就是盗神姬无命?” 郭芙蓉一脸诧异。 叶千秋倒是很平静,姬无命是什么鸟样子,他还是清楚的。 几年前,他刚刚来到七侠镇的时候,正是老邢刚刚逮了姬无命升任捕头的时候。 姬无命和白展堂也算是从小光屁股玩到大的老江湖。 他虽然对旁人心狠手辣,但是对白展堂还是不错的。 不过,也正是他太信任白展堂,方才被想退隐的白展堂给摆了一道,最终让老邢捡了便宜,送去了刑部大牢。 前两天老邢在大堂里和白展堂念叨姬无命这件事的时候,他也听见了,但他也没在意。 姬无命在江湖上也算是一把好手,但比起真正的高手来,还差的远。 这时,只见白展堂一个箭步上前,急忙给郭芙蓉做了个嘘的手势。 “小点声儿,要是被他听见就完了!” 郭芙蓉一脸疑惑,看着白展堂道:“哎,老白,不对啊,我听说你和那谁不是关系不错嘛。” “怎么你好像很怕他的样子。” 白展堂一听,当即面有愧色。 佟湘玉上前来打圆场,道:“哎呀,好咧,好咧,那都是以前的事咧。” “你不知道。” “现在最要紧的想办法把这家伙给弄走。” “叶仙儿,看你滴咧,你赶紧去后院把那家伙给解决了,小郭,你去衙门找老邢。” 白展堂闻言,当即抬手道:“等等!” 佟湘玉道:“咋咧?” 白展堂一脸犹豫,道:“掌柜的,能不能再给他一次机会。” “我看他好像脑子出了毛病。” 佟湘玉看向白展堂,道:“展堂,你可想好咧。” “你不要忘咧,当初,你是怎么和额说滴,谁知道他是不是装疯卖傻。” “若是他装疯卖傻,只是为了报仇。” “那额们可就全完咧。” 白展堂闻言,不由自主的看向叶千秋,道:“二掌柜的,你给我个准话,能随时随地制服小姬不能?” 叶千秋笑道:“挥一挥手的事情。” 白展堂闻言,朝着叶千秋拱拱手,道:“二掌柜的,多谢了。” 说着,白展堂看向佟湘玉,道:“掌柜的,小姬毕竟跟我兄弟一场,我卖他一次,心里已经很是不安。” “如今,若是再让我亲手将他送到官府手上,我白展堂这辈子也抬不起头来了。” “更何况,他现在这个情况好像不是很乐观,我若是把他送了官府,更加良心不安。” 佟湘玉道:“那你打算咋办?” 白展堂想了想,道:“这样吧,让我试一试他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 “若是真失忆,就给他点钱,把他糊弄走,让他离开七侠镇。” “若是假失忆,那就让二掌柜的制了他,交给老邢。” 佟湘玉点了点头,道:“行吧,额理解你,那你赶紧去后院看看吧。” “叶仙儿,拜托了,你也跟着去看看,免得那家伙暴起伤人。” 叶千秋笑道:“行吧,你们也别愣着了,赶紧的买菜的买菜,做饭的做饭去吧。” “一会儿该有客人上门了。” 叶千秋镇定自若的态度,让佟湘玉等人都安下心来。 叶千秋横扫钱夫人和她十二个武混混兄弟的事情还没过去多久。 再加上之前叶千秋已经接连干掉了黑道五大高手。 他们丝毫不怀疑叶千秋的实力。 “行咧,行咧,都散了吧,该干啥干啥。” 佟湘玉说了一声。 叶千秋和白展堂早奔着后院去了。 吴守义猫着腰凑了上去,看热闹去了。 李寻欢见众人退散,摇头一笑。 “盗神姬无命,有点意思。” 李寻欢的徒弟说道:“师父,咱们也在客栈住下快一个月了。” “怎么还没看到你说的仇家啊。” “是不是那些人不来了。” 李寻欢脸上泛起一丝狐疑,道:“这事儿为师也纳闷儿呢。” “本来,这一趟咱们是要前往西域的。” “但是,不把关西帮的事情给解决了,为师也不能带着你继续前行啊。” “其实关西九刀倒也算不得什么,最关键的还是关西帮身后的天下会。” “天下会在西域声名赫赫,雄霸教出来的几个弟子都是绝顶高手。” “为师虽然没有和他们交过手,但是这几年,听了不少从西域回到中原的朋友对这天下会的惧怕之意。” “所以,为了谨慎起见,咱们还是在七侠镇多留一些时日,也好有个转圜的余地。” “若是半年之内关西九刀还没动静,那咱们在动身前往西域也不迟。” 李寻欢的徒弟微微颔首,道:“师父,让您老人家费心了,若是没我这个累赘,您又何必瞻前顾后。” 李寻欢笑道:“傻孩子,跟你没关系,更何况,为师之所以选择暂时留在这里,也是因为这里有很一种十分特殊的氛围啊。” “特殊的氛围?” 徒弟表示有些不太懂。 李寻欢微微一笑,感叹道:“如果说江湖上充满了打打杀杀,算计争端,那这里便是江湖的一角,看似处在江湖,但又离江湖无限之远。” “可是,有时候,你又会发觉这里其实离江湖很近。” 徒弟被李寻欢的一番话绕的有些晕了,他摇了摇头,道:“师父,我不太懂。” 李寻欢拍了拍徒弟的肩膀,道:“等你长大以后,就懂了。” …… 此时,后院里。 白展堂露出一副笑眯眯的模样,朝着正在井边儿转悠的姬无命说道:“小姬,在这儿琢磨啥呢?” 姬无命一脸困惑,道:“我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我忘记了我的过去。” “我一到这里,就有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我刚刚站在井边儿想了想,可越是想,脑子就越是乱,乱的和一团浆糊似的。” 白展堂笑眯眯的拉着姬无命,道:“想不通就别想了呗。” 姬无命道:“不行,我不能不知道自己是谁。” 白展堂道:“多大点儿事啊,我也经常想不起来自己是谁。” “别说我,就连我们二掌柜的也一样,经常忘了自己是谁,是不是啊,二掌柜的。” 白展堂朝着叶千秋使劲眨眼。 叶千秋一脸平静的说道:“浑然忘我,是一种高深的境界。” “如果每个人都能够达到忘我的境界,生活的底色就会多一些厚重,生命的长卷就多了一些灵动,烟火的人生中也就多了一些超然物外。” “两边不住,中道不存。” 姬无命听到叶千秋的话,顿时站起身来,朝着叶千秋走去,他仔细的看着叶千秋的脸,道:“为什么我一听到你的声音,就觉得十分亲切。” “为什么你说的话,我感觉到很有道理。” “你到底是谁,我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 姬无命一脸疑惑的看着叶千秋。 叶千秋一脸温和的笑意,看着姬无命,道:“我是谁,重要吗?” 姬无命点了点头,道:“重要,很重要。” 叶千秋摇头道:“不,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知道我是谁。” 姬无命一脸疑惑,道:“这两者有什么区别吗?” 叶千秋道:“当然有区别。” “因为我知道我是谁,而你不知道我是谁。” “所以,你才要问我我是谁。” “那么,你到底想知道的我,是谁?” 姬无命直接被绕的有些晕,他一脸迷茫的看着叶千秋,他摇头道:“我真不知道我是谁。” “所以,我才要问你我是谁。” 一旁的白展堂看着被叶千秋说的有些迷瞪的姬无命,当即就感觉到姬无命可能是真的失忆了。 若是没有失忆的姬无命,绝对不会和二掌柜的说这么多没有任何意义的话。 把失忆的姬无命交到官府手里,他实在是良心难安。 这时,白展堂脑海之中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只听得白展堂突然说道:“小姬,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 “其实……其实,我刚刚没有和你开玩笑。” “我们二掌柜的,就是你爹,是你亲爸爸!” 姬无命听到白展堂的话,扭头看了看白展堂,又扭头看向叶千秋。 “爹?爸爸?” “他是我爹?” “他是我爸爸?” 姬无命一脸迷茫的看着叶千秋,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又看着叶千秋,随即摇头说道:“不对,不对,他要是我爹,他怎么可能这么年轻!” “你骗我!” 姬无命怒视白展堂。 白展堂撒谎的功夫可是一点都不差,他悠悠说道:“小姬,你忘了吗,你爹他是修仙的啊,长生不老,青春永驻啊。” “当初,要不是你不孝顺,带了野女人来,想和你爹分家,你爹怎么会气的把你赶出家门。” “小姬啊,你这次回来,其实我们都很高兴啊。” 姬无命一听,当即愣住了。 他缓缓的看向叶千秋,道:“你真是我爹?” “难怪我刚刚见到你的时候,就有一种十分亲切的感觉,那种感觉就好像是见自己的亲人一般。” “现在我明白了,那是因为孩儿和爹爹血脉相连啊!” 下一刻,只见姬无命嘭的一下就跪在了叶千秋面前,抱住了叶千秋的大腿。 “爹啊,儿子不孝啊,儿子终于找到您老人家了。” 白展堂在一旁看到姬无命这副模样,对姬无命失忆的事情更是百分百的确定了。 叶千秋一脸无语的瞪了白展堂一眼,这货编瞎话也太离谱了点,虽然按自己的岁数,别说给姬无命当爹,就是当太爷爷都绰绰有余。 但关键这玩意儿,他不是个东西啊。 白展堂心底还念着和他的情分,念在白展堂尚且还顾念兄弟之情的份上,叶千秋也没刚刚就直接出手拿下姬无命。 只是想着由他出面,收拾了姬无命,不经过白展堂。 这样,白展堂心里的那关也就过了。 没想到白展堂胡说八道起来更是没谱儿,居然说自己是姬无命的爹。 “爹,儿子从前一定做了很多错事吧。” “不然,儿子又怎么会进了大牢里。” “哎呀,不好了,爹。” “儿子是从大牢里逃狱出来的。” “您可一定要救救我啊。” 姬无命抱着叶千秋的大腿,又是鼻涕又是泪的,那叫一个凄惨啊。 叶千秋不动声色。 一旁的白展堂急忙上前劝道:“哎呀,小姬,你先放开二掌柜的。” “你当年做的那些事可是不地道的很。” “二掌柜的和你都断绝父子关系了。” “小姬啊,你不该回来啊。” “这里早已经不是你的家了。” 白展堂一脸唉声叹气的上前拍着姬无命的肩膀道。 姬无命一听,抬头看了看负手而立,对自己爱搭不理的叶千秋。 又看向白展堂,他小心翼翼的说道:“我当年都犯了什么错,让爹都跟我断绝了父子关系。” 白展堂摇头叹息道:“这事儿说来话长,一言难尽啊。” 姬无命凑到白展堂身旁,道:“那就长话短说!” 这时,只听得叶千秋突然说道:“行了,无须多言,你是自己走,还是我送你走!” 姬无命一听,登时面色一变,他回转过身去,朝着叶千秋说道:“爹,您真不要我啦!” 叶千秋道:“我没你这样的儿子!” 姬无命一脸凄惨,道:“爹,没想到你这么狠心!” “爹,既然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爹,要走一起走!” “我从前没孝敬好您老人家,从今往后,我天天呆在您身边,孝敬您!” 说着,只见姬无命大步流星的朝着叶千秋走去,就要扛起叶千秋。 白展堂在一旁赶紧叫道:“小姬!别冲动!别伤害二掌柜的!” 叶千秋随手一挥,姬无命便被一阵劲风卷向厨房那边。 就在这时,吕秀才突然打开了厨房门冲了出来,大喊道:“二掌柜的!我来助你!” 嘭! 只见姬无命吧唧一下,就靠在了吕秀才的身上。 而吕秀才吓的面色惨白。 “喂,喂,这位兄台,有话好好说,你想干嘛,别这样!” 吕秀才感觉姬无命整个人都靠在了他的身上。 突然感觉到了有一点不对劲。 下一刻,他抬起左手来把姬无命往前一推。 啪! 姬无命的身子软绵绵的,直接往后边的地上倒去。 嘭! 姬无命的身子坠地不起。 只见吕秀才右手中握着的那把木剑上有一抹鲜红的血迹。 而倒地的姬无命心口上,已然被捅出了一个大洞。 啪嗒! 吕秀才吓的一个激灵,手里的木剑直接掉落在地上。 “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吕秀才一脸煞白的看着地上躺着的姬无命,浑身颤抖。 一旁的白展堂怔怔的说道:“谁说木剑杀不了人……” 下一刻,只见白展堂大声呼喊一声。 “小姬!” 叶千秋一脸平静,道:“行了,别鬼嚎了,秀才去衙门把老邢叫来吧,就说你把姬无命给灭了。” 吕秀才有些傻眼,随即,回过神来,连“哦”了两声,朝着院外跑去了。 第16章 什么是侠,灭魂夺魄 …… 很快,姬无命的尸体就被老邢带走了。 客栈里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又恢复了祥和平静。 吕秀才用一把木剑刺死姬无命的事情,让吕秀才在客栈众人面前倍儿有面子。 自从知道吕秀才跟了叶千秋修仙,李大嘴心里就很不服气,对吕秀才是羡慕嫉妒恨。 这吕秀才又用一把木剑把堂堂盗神姬无命给刺死了,这更让李大嘴受不了了。 于是,没过几天,李大嘴就开始作妖玩消失了。 这天傍晚,客栈里已经没什么客人了。 白展堂正在收拾桌椅板凳。 老邢一脸欢喜的走了进来。 白展堂道:“呦,老邢,今天咋过来的这么早。” 老邢自来熟的坐在桌前,倒了一杯水,一边喝一边说道:“哎呀,这回秀才可是立大功了。” “六扇门总部听说姬无命被秀才干掉之后,立马派了人亲自前来,要给秀才颁发赏银。” 吕秀才站在柜台前,一脸惭愧,摆手道:“其实,我没做什么的,都是凑巧,凑巧。” 白展堂闻言,也是笑呵呵的装着糊涂,他自然知道吕秀才能杀了姬无命,全靠二掌柜的那一拂袖。 不然,十个吕秀才也不够姬无命杀的。 但这事儿,既然二掌柜的说了人是秀才杀的,那自然便是秀才杀的呗。 老邢朝着吕秀才笑道:“秀才,可别谦虚哦,听说你是和叶掌柜学的剑,很好嘛,我看好你呦。” “对了,叶掌柜人呢?” “我还说找他请教两招,让他也指点指点我。” 老邢说着说着,又朝着白展堂问道。 白展堂闻言,笑道:“我们二掌柜的和老李、老吴去西凉河钓鱼去了,估计回来就天黑了。” 老邢一脸可惜,道:“那倒真是有点可惜了。” “哎,对了,那个,给我炒俩小菜,我今天带回去吃。” 白展堂一听,面色一滞,道:“哎呀,老邢,今天可真不凑巧,大嘴他也不在。” “热菜可能是做不了了,要不我给你弄两个凉菜?再切点牛肉?” 老邢摆摆手道:“行吧,行吧,就弄两个下酒的小菜就行。” 过了一会儿,白展堂在厨房忙活了一阵后,打包两菜把老邢送走。 完事了,朝着二楼一吼。 “掌柜的,这活儿没法干了!” 佟湘玉听到白展堂的声音,就眼巴巴的朝着下面走了下来。 一边走,一边说道:“咋咧,咋咧。” 白展堂坐在桌前,道:“掌柜的,这几天李大嘴天天还没到点儿,就溜了,也不知道去干啥了,这店里冷不丁的还有客人,要俩菜还得我去给张罗。” “我这又是跑堂,又是去厨房的,我才挣一份钱,我是得有多亏啊。” 佟湘玉走下楼梯,坐在一旁,道:“奇怪嘞,这个李大嘴这几天到底在干什么!” “一整天也看不到他的人影。” “展堂,你不要干活咧,去找找他。” “找到他无论如何,要给他把额带回来。” “如果他不回来,就告诉他这个月月钱不要想领咧!” 白展堂一听,当即说道:“得嘞”。 说着马上起身,出门而去。 佟湘玉看到冷冷清清的客栈,不禁捂着额头说道:“额滴神啊。” “这样下去,这生意还咋做嘛。” “这个叶仙儿,以前天天就知道修仙,现在倒好,不天天修仙了,天天到外面晃荡,不是钓鱼就是下棋,日子比谁都过的美咧。” “客栈里的人都乱成这个样子咧,也不见他管一哈。” 说到这里,佟湘玉回头朝着柜台前的吕秀才说道:“秀才,叶仙儿不是你的师父嘛。” “你以后可不能学他。” 吕秀才朝着佟湘玉微微一笑,道:“掌柜的,你放心,我明年还是要考举的。” 佟湘玉一听,不禁摇头叹气。 …… 天快黑的时候。 叶千秋、吴守义,还有李寻欢师徒俩悠哉悠哉的走在七侠镇的街头,正往回走。 今天,他们钓了一天的鱼,收获颇丰。 路上正巧碰到了准备回家的老邢。 老邢拉着叶千秋好一阵嘘寒问暖,那叫一个热情。 待老邢走了,李寻欢在一旁笑道:“叶掌柜,看来你在镇上很得人心嘛。” 叶千秋笑了笑,道:“都是街里街坊的,这都很正常。” “我为人人,人人为我嘛。” 李寻欢一听,微微一怔,随即朝着叶千秋拱拱手,道:“叶掌柜的心怀宽广,令李某汗颜。” 一旁的吴守义听了这八个字,不禁哈哈一笑,道:“叶掌柜,要不是我知道你就是这个年代的人,我都觉得你是从我们那个年代穿过来的了。” 日子久了,在一起的时间长了,李寻欢听惯了吴守义那些莫名其妙的话,也早已经见怪不怪。 叶千秋淡淡一笑,不可置否。 待叶千秋几人回到客栈的时候,客栈众人正在吃饭。 不过气氛有些诡异。 只见佟湘玉、白展堂、吕秀才、郭芙蓉、莫小贝都在目不转睛的盯着李大嘴吃饭。 李大嘴把桌子上的盘子都给搜刮的干干净净,吃的那叫一个香。 叶千秋几人刚进门,李大嘴就吃完了。 只见李大嘴站起来朝着一旁的郭芙蓉淡淡的说了一句。 “行了,我吃完了,收拾了啊。” 郭芙蓉一脸不善的看着李大嘴,李大嘴直接无视郭芙蓉,走到了门口,伸胳膊伸腿儿的。 这时,看到叶千秋几人进门,也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 叶千秋倒是不以为意。 吕秀才见状,急忙迎了过去,走到叶千秋身旁,小声嘀咕道:“二掌柜的,大嘴他要发功了!” 叶千秋一听,笑了笑,提起手里的篮子来放在桌上,道:“这是我今天在西凉河钓的鱼,差不多有十二三条吧,这几天就吃了吧。” “呦,二掌柜的回来了啊,还没吃呢吧。” “唉呀妈呀,这鱼也太多了,看来得放水缸里先养着了。” 白展堂看到叶千秋回来,急忙凑过来,和叶千秋朝着门口使了使眼色,示意叶千秋看一看门口的李大嘴。 “二掌柜的,你可管管他吧,我今天又没吃饱,看这一桌子的菜,全给他一人儿霍霍了。” 叶千秋看着李大嘴的背影,笑道:“怎么?大嘴罢工了?” 白展堂悄咪咪的说道:“罢工倒不至于。” 郭芙蓉没好气的说道:“是消极怠工!” 白展堂小声道:“这几天,大嘴天天往外跑,我今天就跟着去看了看,你猜怎么着?” “三人多粗的那么一根树,啪的一掌,大嘴就给拍断了。” “这么厚这么长的青石板,啪的一掌,全碎成粉末了。” 白展堂一边嘀咕,一边比划着。 一旁的佟湘玉等人皆是点头,有些不太自然。 叶千秋笑道:“然后呢?” 白展堂道:“然后他就回来了呀。” “据说,他练的是降龙十八掌!” “降龙十八掌啊,二掌柜的,你不会没听过吧。” “李探花肯定知道降龙十八掌吧。” 白展堂又看向一旁的李寻欢。 李寻欢微微一笑,略微有些诧异的看了看门口的李大嘴,然后说道:“想不到贵店的厨子也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居然还会降龙十八掌。” “据传北宋年间,丐帮有一位乔帮主,把这降龙十八掌练至了炉火纯青的境界,一掌过去,无人能敌。” “后来,又有一位洪帮主,号称九指神丐,也是将降龙十八掌练至了出神入化的境界。” “莫非贵店这位李大厨是丐帮的弟子?” 白展堂道:“那倒不至于,不过,大嘴的确有一个师父。” “我是亲眼看到那个老头儿了。” “不过,我怕被人家发现,没敢靠的太近。” “那老头儿肯定是个绝顶高手!” 叶千秋笑了笑,不就降龙十八掌吗,他虽然没练过,但降龙十八掌的秘籍他可是看过的。 不过,据他所知,李大嘴的那个所谓的师父,根本就是个江湖骗子,纯粹是为了两口吃的,才忽悠的李大嘴。 什么降龙十八掌,那人交给李大嘴的,不过是他自己胡诌的降龙十巴掌。 不过,眼下叶千秋也没打算拆穿。 李大嘴这家伙,自尊心有点强,等什么时候那老骗子自己送上门,他再收拾场子不迟。 这时,只听得门外的李大嘴突然回头,开口道:“哎呀,聊啥呢?” 白展堂登时说道:“没聊啥,没聊啥。” 吕秀才急忙凑到郭芙蓉身边,假模假式的说道:“来,芙妹,吃饭……” 郭芙蓉一脸不高兴,用筷子在碗里挑来挑去的,说道:“这怎么吃啊,这么油。” 李大嘴立马走过来,一脸横相看着郭芙蓉,道:“油啥油啊。” “我那是过油肉!不想吃就别吃啊!” “跟谁耍大小姐脾气呢!” 郭芙蓉听到这儿,一下子火气上涌,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扔,大喝一声。 “李秀莲!” 李大嘴蹭的一下站过来,瞪着郭芙蓉道:“叫我啥!” 郭芙蓉被李大嘴的这股子气势给吓住了,再一想白展堂说李大嘴已经练成了降龙十八掌,当即就有些怂了。 弱弱的看向佟湘玉,道:“掌……掌柜……的……” 佟湘玉不动声色的瞅向叶千秋,叶千秋当做没看见。 反而是招呼李寻欢和吴守义,道:“老吴,老李,有没有兴趣跟我去做一道红烧鱼吃吃。” 李寻欢一听,笑道:“想不到叶掌柜居然还会烹饪,那我可要见识见识了。” 吴守义道:“叶掌柜的,我是不是有口福了。” 叶千秋笑了笑,道:“老吴、老李,你们先回去收拾收拾,换身衣服,等下我再烧鱼,行吧?” 吴守义和李寻欢一听,当然同意了,便都先上楼换衣服去了。 这时,只见李大嘴指着郭芙蓉道:“知道怕就行了,以后说话注意点,别老说话没大没小,不知道轻重。” 佟湘玉看叶千秋不出招,终于忍无可忍,开口道:“你才不知道轻重,这都多少天了,一顿像样的饭都没有做过。” “你到底想干啥!” 李大嘴淡淡一笑,道:“干啥,一会儿你们就知道了!” 郭芙蓉见李大嘴装模作样的就气不打一处来,又阴阳怪气的说道:“也不知道找了什么样的野狐禅做师父,手底下有没有真功夫还不知道呢。” 李大嘴一听,当即不乐意了,站起身来,就要朝着郭芙蓉理论。 就在这时,只听得门外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说谁是野狐禅呢?” 紧接着,只见一个身着布衣,头戴布帽,年约五十岁左右的中年人大步流星的走进了大堂。 李大嘴一听到这个声音,当即面露惊喜之色,马上调转身形,朝着门口毕恭毕敬的跪倒。 只见那中年人直接在李大嘴屁股上踢了一脚。 李大嘴喜笑颜开的喊了一句。 “谢师父赏脚!” 然后,李大嘴急忙站起来,凑到那中年人身旁,一脸讨好的问道:“师父,您咋来了呢?” 那中年人毫不客气的坐在一旁,淡淡说道:“为师见你还不来练功,以为你出了什么事,便来寻寻你。” 李大嘴一听,更有底气了,朝着众人介绍道:“看见了吧,这就是我师父,降龙十八掌第五代大师!” 佟湘玉一听,当即从椅子上站起来,笑眯眯的上前去,问道:“这位前辈……是什么风把您给吹到额们这里来嘞?” “前辈,真是久仰,久仰。” 中年人坐在那里,摸着嘴巴前的小胡子,淡淡说道:“别跟我来这套。” “你刚才说谁,谁是野狐禅来着?” 佟湘玉一听,当即否认,道:“不是额说滴,是她说滴。” 说着,手指头就指向了郭芙蓉。 郭芙蓉一看这情况,当即吓的有点懵了。 她身子略微发抖,往吕秀才身边儿靠了靠。 吕秀才脸上闪过一抹窃喜之色。 李大嘴在一旁要耀武扬威,对着郭芙蓉道:“怕了吧,知道怕了吧!” 中年人训斥李大嘴,道:“闭嘴,没出息的东西。” “你净给我丢脸!” “为师教给你的掌法是干什么吃的!” 李大嘴一听,当即说道:“师父,我正打算用来着,您就来了。” “要不我现在就拍她两下,让她给您认个错。” 说着,李大嘴抬起胳膊来,就要对着郭芙蓉挥掌。 郭芙蓉见状,急忙吓的往后躲。 佟湘玉赶紧抓住李大嘴的胳膊,道:“大嘴,你要干啥嘛!” 这时,中年人看了一眼李大嘴,道:“等等。” “让为师先给你补点真气!” 说着,中年人一手按在了李大嘴的肚子上。 “感觉怎么样?” 李大嘴急忙说道:“感觉有点发热!” 中年人拿开了手,道:“行吧,你可以动手了。” 李大嘴一听,当即对着郭芙蓉大喝一声,道:“吃我一掌!” 众人纷纷大惊失色。 这时,中年人又直接叫住了李大嘴,道:“等等!” 李大嘴当即停下来,道:“怎么了?师父?” 中年人道:“你先运一下气,让我为师感受感受,不然你这没轻没重的,万一打死了人,可不是什么好事,为师到时候还得给你擦屁股。” “哦,知道了,师父!” 只见李大嘴当即摆了一个姿势,站在中年人身旁。 中年人见状,微微一笑,顺手拿起桌前的一个猪蹄子啃了起来。 这时,站在叶千秋身旁的白展堂朝着叶千秋低声道:“二掌柜的,您瞧瞧,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听说这人姓洪!莫非他就是那什么前朝九指神丐洪帮主的后人?” 叶千秋闻言,不禁摇头一笑,看向那中年人,道:“真是天堂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踏进来。” 下一刻,只见叶千秋缓缓移步桌前,在那正啃猪蹄子的中年人面前敲了瞧桌子,道:“猪蹄子十文钱一个,你已经吃了三个,一共是三十文钱,记得交一下钱。” 中年人一听,顿时手里的猪蹄子就不香了,他看着叶千秋,道:“你是?” 李大嘴见状,也不摆姿势了,虽然他心里对叶千秋颇有微词,觉得叶千秋偏心,只教吕秀才修仙,却不教他武功,但叶千秋掌管着他们的月钱,他哪里真敢和叶千秋顶牛。 赶紧给中年人介绍一下。 “师父,这是我们客栈的二掌柜。” 然后,又朝着叶千秋说道:“二掌柜,我师父吃的这几个猪蹄子,记我账上了,从我工钱里扣。” 叶千秋看着那中年人,笑了笑,道:“行吧,那你可能下个月的月钱也发不了了。” 李大嘴一听,感觉很是肉痛,但一想自己学到了绝世武功,心里就平衡了许多。 这时,李大嘴朝着中年人道:“师父,现在,我能出手了吧!” 中年人看着叶千秋的笑容,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心里发毛,把手里的猪蹄子放下,站起身来,道:“徒儿,你随为师出来一下。” 下一刻,叶千秋唰的一下挡住了那中年人的去路。 中年人面色微变,道:“这位朋友,这是什么意思?” 叶千秋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眼中神光一闪,直接给中年人来了一记他最近琢磨出来的灭魂夺魄针。 当然,他只是小惩大诫,他要是将这套灭魂夺魄针给全部使出来,这中年人当场就得魂飞魄散。 下一刻,中年人只觉脑袋被针扎了一下,顿时惨叫一声,朝着叶千秋拜倒,道:“哎呀,大仙,我错了。” “我错了,我就是想骗点吃的喝的,没想干什么坏事啊。” “求大仙明察!” 众人一看这中年人突然成了这副鸟样子,都是十分诧异。 纷纷看着叶千秋,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叶千秋坐在了桌前,道:“你们听他自己说吧。” 很快,那中年人便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把他怎么骗李大嘴的事情都了出来。 霎时间,李大嘴急眼了,对着那老骗子大喊一声,上前掐住那老骗子的脖子,一脸愤怒,青筋暴露。 “我杀了你!” 叶千秋抬手一指,定住了李大嘴。 叶千秋朝着郭芙蓉道:“小郭,把这老骗子先送衙门。” 郭芙蓉一听,哈哈一笑,上前揪起那老骗子就奔着衙门去了。 吕秀才急忙跟上,喊道:“芙妹,我跟你去!” 下一刻,叶千秋解开李大嘴的穴道。 李大嘴一脸颓丧的走到叶千秋身边,低头认错,道:“掌柜的,二掌柜的,我错了。” “我以后再也不练武了。” 说着,还自己打起了自己的嘴巴子。 佟湘玉见状,急忙道:“展堂,拉着点,拉着点。” 白展堂上前,拉住了李大嘴。 叶千秋看了看李大嘴,语重心长的说道:“大嘴,真的想学武?” 李大嘴一脸犹豫,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叶千秋道:“为什么想练武?” 李大嘴道:“我也想当大侠!” 叶千秋笑道:“那你说,什么是侠?” 李大嘴一听,愣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莫小贝在一旁举手道:“我知道,我知道。” 叶千秋笑道:“那小贝你说来听听。” 莫小贝道:“扶危济困,助人为乐!” 叶千秋笑着点了点头,道:“这倒也不算错。” 说着,叶千秋又看向了李大嘴,道:“大嘴啊,你好好想想为什么要学武,什么是侠义,想清楚了答案,来找我。” “如果你的答案让我满意,我传你真的降龙十八掌。” 李大嘴一听,一脸不敢相信的看着叶千秋道:“二掌柜的,您说的都是真的?” “您不是说我没天赋吗?” 叶千秋笑道:“我一向都说话算话,骗你做什么。” “你的确没什么天赋,但从古到今,习武者天赋并不是最重要的。” 李大嘴一听,朝着叶千秋深深一躬,然后道:“二掌柜的,你放心,我这就去想答案!” 说着,风风火火的跑厨房去了。 佟湘玉见状,一脸担忧的看了看李大嘴的背影,然后和叶千秋小声问道:“叶仙儿,你真打算传大嘴降龙十八掌?” 叶千秋笑道:“传不传,还得看他的造化。” …… 夜里,满月当空。 一个身披黑色披风的纤细身形飞驰在七侠镇飞檐走壁。 许久后,她来到了同福客栈的屋顶。 只见她的头发用一缕红绸扎起,嫩白的脸蛋仿佛都能掐出一把水来,正是一个眼波流转,颇有姿色的妙龄女子。 只听妙龄女子喃喃自语道:“应该就是这里了,想不到江湖传奇小李飞刀李寻欢竟然会在这里停下脚步,连姬无命也折在这里,看来这个客栈里,还真是卧虎藏龙。” “这次天下会帮主雄霸派了他的三名得意弟子,专程前来抓李寻欢回天山赴命。” “我必须暗中查清楚这三个人的底细才行,不然这次的任务就算失败了。” “不过,他既然也在这里,那我只能是明天光明正大的再来了,他见到我,会不会很惊喜呢?” 话音一落,那妙龄女子轻轻一跃,朝着黑暗之中遁去。 妙龄女子刚刚消失在屋顶上,叶千秋的身形就凭空出现。 他刚刚进入了深度修炼之中,为了防止旁人打扰,便用了隐身法。 叶千秋朝着那妙龄女子遁去的方向看了看,那应该是衙门的方向。 “天下会,雄霸,终于有点动静了吗?” 叶千秋淡淡一笑,整个人又消失不见。 第17章 朝廷封赏,钓鱼放鱼 清晨,正是店里清闲的时候。 客栈众人齐齐坐好,除了莫小贝上学去了,其他人都在。 佟湘玉坐在主位,叶千秋坐在左首第一位,白展堂等人分别坐在两旁。 刚刚吃了早饭没多久,众人之所以坐的这么整齐,是因为今天是发工钱的日子。 只见众人眼巴巴的瞧着叶千秋。 叶千秋微微一笑,从怀里掏出一包碎银子来,扔在了桌上。 佟湘玉一把抓了过去,然后把那包碎银子倒在桌上,拿了早已经准备在一旁的半截削的十分平整的树枝,笑眯眯的给众人分发起工钱来。 “展堂,这些是你滴……” 佟湘玉第一个就给白展堂发钱。 白展堂笑呵呵的伸手,把钱一把抓了去。 然后朝着叶千秋和佟湘玉笑道:“谢谢掌柜的,二掌柜的。” 佟湘玉再拨拉一堆出来,瞅了一眼吕秀才,道:“秀才,这堆是你滴。” 吕秀才嘿嘿一笑,赶忙把钱收了起来。 “谢谢掌柜的,二掌柜的。” 佟湘玉又挑出一锭散碎银子,拨弄到郭芙蓉跟前,笑道:“小郭,你滴。” 郭芙蓉笑着就要伸手去拿。 “谢谢掌柜的,二掌柜的。” 佟湘玉啪嗒一下拿树枝在桌上抽了一下。 “不要拿咧,看看就得嘞,你的账还没还完咧。” 郭芙蓉的脸立马拉长从,朝着叶千秋看去,扭了扭身子,嗲声嗲气的和叶千秋说道:“二掌柜的,你能不能给我发一点点钱。” “人家好歹也是个女孩子嘛,要买一点胭脂水粉的啦。” “你看看人家的小手手,每天做饭洗衣服,手皮子都糙了啦。” 众人听到郭芙蓉这发嗲的声音,纷纷表示受不了,鸡皮疙瘩掉一地。 白展堂吐槽道:“要啥脂粉钱啊,都是熟人,涂了给谁看啊。” 郭芙蓉朝着白展堂瞪眼道:“你管得着吗?” 白展堂道:“我不管你,你能长这么大吗?” 叶千秋见这两人斗嘴,笑着摆手道:“行了,行了,给你发一半,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掌柜的,给她发一半。” 佟湘玉听了,朝着郭芙蓉白了一眼,然后用树枝给郭芙蓉推了一小块碎银子过去。 郭芙蓉见状,大喜过望,高兴的都跳了起来,当即把那一小块碎银子收了,朝着叶千秋连声道谢,欢天喜地的出门去了。 这时,坐在一旁的李大嘴一脸期望的看着佟湘玉。 佟湘玉却是把银袋子直接收了起来。 李大嘴急忙问道:“掌柜的,我的呢,我的呢?” 佟湘玉对着李大嘴冷笑一下,道:“大嘴,你滴工钱都被你滴那倒霉师父给吃了。” “你这个月和下个月的月钱,都没有了。” 李大嘴一听,急忙辩解,道:“不是,掌柜的,你不能这样啊,好歹给我发点啊。” “我还得拿钱回家孝敬我娘呢。” 佟湘玉干脆利落的回了李大嘴两个字。 “不行!” 李大嘴又看向叶千秋,一脸讨好的模样。 “二掌柜的,你就行行好,要不,也给我发一半工钱,行不行?” 叶千秋摇摇头,道:“大嘴啊,你最近是什么表现你也是清楚的。” “小郭有半个月的工钱,是我看在她勤勤恳恳工作的情况下网开一面。” “而你呢,消极怠工就不说了,做大厨这么久了,一点上进心都没有,能不能找时间研究研究几个新菜。” “还有,你不觉得你每个月请假回家的次数有点多吗?” 李大嘴一听,支支吾吾的还想辩解,但却又不知道从何辩起。 只好自嘲一声,“算了,我还是回去想想什么是侠义好了。” 说着,李大嘴便奔着厨房去了。 这时,白展堂拿着散碎银子笑眯眯的起身,往门外走去。 佟湘玉见状,问道:“展堂,你干啥去?” 白展堂回头一笑,道:“掌柜的,我喝两口去。” 佟湘玉摆手道:“去吧,去吧,早点回来啊。” 白展堂兴高采烈的出门而去。 吕秀才凑到叶千秋身边,悄咪咪的问道:“二掌柜的,我最近感觉我的精神头儿是越来越好了。” “而且我自从练了那招青龙降魔之后,好像能体会到了你说的那种如臂挥使的感觉。” “下一步,我该练什么了呀。” 叶千秋颇为诧异的看着吕秀才,道:“不错啊,秀才,这才多久,已经将青龙降魔练至大成了。” “看来,这九九八十一式丧乱剑法,我可以再教你两招了。” “不过,这剑法越到后边越需要前后串联。” “所以,你要有心理准备啊。” 吕秀才闻言,郑重点头道:“二掌柜的放心,我一定好好学,好好练。” 叶千秋拍了拍吕秀才的肩膀,笑道:“行吧,等下午没事了,到后院去,我再传你两招。” “多谢二掌柜的。” 吕秀才一脸欢喜的朝着叶千秋道谢。 就在这时,只见白展堂一脸慌乱的去而复返。 佟湘玉见状,急忙问道:“展堂,咋这么快就回来咧?” 白展堂一脸慌张的瞅着门口,道:“不好了,不好了。” 佟湘玉有些疑惑,道:“咋嘞?” 白展堂有些手足无措的说道:“展红绫来了……” 佟湘玉一听,意味深长的看了白展堂一眼,然后装作一脸淡然的说道:“哦……就是你给她写缉盗指南的那个。” 白展堂道:“对,就是她,奇怪,她怎么来了。” “不行,我得先撤。” “等风头过了再回来。” 说着,就要掉头往后院跑。 佟湘玉道:“逃?你能逃多远?” “你还是上楼去躲躲吧,去我房间。” 白展堂闻言,当即说道:“行,多谢掌柜的了。” 随即,一溜烟儿的便朝着二楼佟湘玉的房间去了。 白展堂刚上去,只见客栈门口老邢带着一个年轻貌美,英姿飒爽的姑娘出现了。 老邢一脸笑意的给那姑娘前面开路,抬手道:“请。” 一进门,老邢便道:“佟掌柜,叶掌柜,都在呢。” 佟湘玉站起身来,扭着腰朝着柜台行去,拿起柜台上的小镜子来,对着脸上一通乱照。 老邢见佟湘玉这副模样,也不在意,朝着叶千秋一笑,道:“叶掌柜。” 叶千秋微微颔首,看着老邢身后站着的那个女子,微微一笑,已然认出了这女子就是昨夜在客栈屋顶停留过的那个女子。 原来,她就是六扇门的女捕头展红绫。 “老邢,这位是?” 不过,叶千秋还是明知故问的朝老邢问了一句。 老邢笑呵呵的介绍道:“这位就是天下第一女捕头,展红绫展捕头。” 叶千秋笑着拱拱手,道:“失敬,失敬,原来是展捕头到了。” 老邢给展红绫介绍道:“展捕头,这位就是……” 老邢话没说话,就直接被展红绫抬手打断了。 “不用介绍了,我想这位一定就是叶谪仙。” 展红绫大大方方的坐在了桌前,看着叶千秋,笑眯眯的说道。 “叶谪仙?” 叶千秋听到展红绫如此称呼自己,有些诧异。 展红绫继续说道:“不久前,衡山派新任掌门接任大典上,叶谪仙以不世功力镇压了关西十二煞,此事在江湖上早已经传的人尽皆知。” “传闻,叶谪仙容颜俊美,气度不凡,神威盖世,手段如同仙法一般,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 叶千秋笑道:“展捕头客气了,不知展捕头今日到此,有何公干?” 展红绫道:“今日我前来是为了他。” 说着,展红绫的目光落在了叶千秋身旁的吕秀才身上。 吕秀才一脸懵逼的看着展红绫,有些害怕的往叶千秋身边凑了凑。 六扇门的女捕头来找他做什么? 难道是他犯了什么案子? 不对啊,他可一直都是奉公守法的良民。 吕秀才看着展红绫,脑海之中思绪乱飞。 叶千秋笑道:“展捕头找秀才是为了姬无命一事吧。” 展红绫微微一笑,道:“叶谪仙果然明察秋毫,不错,今日我来找吕秀才,的确是为了姬无命一事。” “吕秀才,姬无命当真是你杀的?” 展红绫目光灼灼的看向吕秀才,眼中带着审视之意。 吕秀才探出脑袋来,底气不足的说道:“姬无命的确是死在我的剑下。” 展红绫略有些诧异的打量着吕秀才。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虽然小有功力,但并非是姬无命的对手。” “姬无命是如何死在了你的剑下?” “能给我聊一聊当日的具体情况吗?” 吕秀才听了,朝着叶千秋瞅了瞅。 叶千秋笑道:“秀才,别怕,展捕头既然要听详情,你给她讲一讲便是,照实说就是了。” 吕秀才听了叶千秋的话,顿时心里就有了底气。 他虽然反应迟钝了一些,但是他并不是傻子,如果没有叶千秋,姬无命如何能死在他的木剑之下。 所以,他刚刚是在询问叶千秋是什么意思。 如果叶千秋让他说瞎话,他胡乱编一下,也不是不行。 不过,既然叶千秋让他照实说,那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便一五一十的将当日的情况说了出来。 展红绫听完之后,略微思索一下,随即看了叶千秋一眼,又将目光放回吕秀才的身上,微微一笑道:“吕公子果然是福缘深厚。” “姬无命死在吕公子的手上,确认无误了。” 说着,展红绫递给一旁的老邢一个眼神。 老邢急忙把手上端着的盘子放在桌上,揭开了那盘子上的红布。 只见一大堆银子和铜钱露了出来。 “这是一百两,过来点点吧。” 展红绫笑着朝着吕秀才说道。 吕秀才一脸诧异,有些不敢相信道:“我?” “没错,就是你。” “你抓了姬无命,这是朝廷的赏银。” “还有朝廷专门颁发给你的一块牌子。” 说着,展红绫从盘子里拿起了一块手掌大小的铜牌。 吕秀才见状,急忙凑了过去,仔细一看,只见牌子上写着“关中大侠”四个大字。 吕秀才匆匆忙忙的接过那块铜牌,一脸的不敢相信。 展红绫在一旁笑道:“收好银子和牌子。” 吕秀才又看向叶千秋。 叶千秋笑道:“看我干啥,那是朝廷奖励给你的,赶紧收了吧。” 吕秀才一听,笑的牙齿都露出来,直接上前,把那一盘银子给包圆了,奔着自己个的屋子去了。 此时,只见展红绫站起身来,在客栈中转悠两下,朝着叶千秋询问道:“叶掌柜,请问贵店,有没有一个姓白的?” 叶千秋笑道:“姓白的,有啊。” 展红绫道:“那能不能请他出来一见。” 这时,还不等叶千秋说话,站在柜台前的佟湘玉就急忙出声道:“他出去办事咧,不在店里。” 展红绫看向佟湘玉,笑道:“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佟湘玉道:“还早呢,没有个十天半个月是回不来咧。” “展捕头是六扇门的大忙人,恐怕是等不到他回来咧。” 展红绫笑道:“那正好,我好久没离开京城了,这次出来公干正好在外面多停留一些时日。” “别说十天半个月,就是一两个月,我也等得起啊。” 佟湘玉听到这话,登时面色就有些不好看了。 就在这时,叶千秋笑道:“展捕头,我们掌柜的刚才是和你开玩笑的,老白就在店里呢。” “就在楼上。” “哦?是吗?佟掌柜好幽默啊。” 展红绫看着佟湘玉微微一笑。 佟湘玉没好气的瞪了叶千秋一眼。 叶千秋只当做没看见,笑道:“掌柜的,行了,人家就是要见见老白,又吃不了他,你去把老白叫下来吧。” 佟湘玉气呼呼一转身,蹬蹬蹬的上楼去了。 叶千秋朝着展红绫笑道:“展捕头在这里稍候,人马上就下来了。” “我还有些事,就先失陪了。” “老邢,照顾好展捕头。” 叶千秋和老邢说了一声,然后起身出门而去。 倒真是头也不回的就离开了。 展红绫看着叶千秋离去的背影,脸上泛起好奇之色,悄然说道:“这位叶掌柜,还真是让人琢磨不透啊。” “就连我一向准确无比的直觉,到了叶掌柜的身上,好像也完全失效了。” 老邢在一旁赔笑道:“展捕头,叶掌柜的可不是一般人儿,那可是响当当的高手。” 展红绫坐在一旁,朝着老邢问道:“邢捕头,你知道这位叶掌柜的在七侠镇呆多久了吗?” 老邢掐着指头算道:“具体年月我也记得不太清楚了,大概三四年了吧。” 展红绫道:“这么说,这位叶掌柜,并不是七侠镇本地人?” 老邢道:“那当然不是了。” 展红绫道:“邢捕头对这位叶掌柜的过去了解多少呢?” 老邢摸着下巴,谄笑道:“展捕头,这个,我还真不太清楚。” “毕竟,人家叶掌柜的是江湖中里的大高手,咱就是个小捕头,根本没地方去了解人家的过去啊。” 展红绫微微颔首,陷入了思索当中。 当今天下,乱象纷纷。 各路强人层出不穷。 江湖也是日新月异,群魔乱舞,许多本来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一跃成为江湖上的顶尖高手。 还有不少以前从未在江湖上出现过的人物,也纷纷现世。 朝廷对地方的管辖统治是越来越吃力了。 近一年来,六扇门总部的人更是频频被派往各地,尤其是西域一带打探消息。 只因为,西域天山一带,出了一个天下会。 天下会帮主雄霸蛰伏二十年,蚕食西域不说,还把手伸向了中原。 被这叶掌柜镇压的关西十二煞,本来只是江湖上的武混混,但就是因为得了天下会帮主雄霸的指点,一跃成为了江湖一流好手,在关西一带,颇有声名。 在这关中之地,小小的一个镇子上,隐藏着像叶掌柜这样的绝世人物,着实令人有些意外。 先前黑道五大高手先后丧命于此,想必也是叶掌柜出的手吧。 能轻而易举的将黑道五大高手毙杀,又横压关西十二煞,这位叶掌柜到底是什么来头呢? 和朝廷是敌是友? …… 叶千秋出门而去,自然是前往西凉河钓鱼。 今天是发工钱的日子,他必须得出席一下,所以,他让李寻欢和吴守义先走了。 在西凉河钓鱼,也是一件非常惬意的事情。 西凉河绕着翠微山流淌而过,水波澹澹,河水清澈,虽然出不了什么大鱼,但一般的鱼种还是有的。 叶千秋到了西凉河边的时候,李寻欢和吴守义刚放了鱼线。 叶千秋和二人打了个招呼,便坐在一旁,拿着家伙事开始放线钓鱼。 钓鱼钓了大概小半个时辰,就李寻欢钓上来一条。 叶千秋和吴守义都还没开张。 不过,钓鱼讲究的是过程,叶千秋是一点都不着急。 这时,只见鱼竿一动,叶千秋心中一喜,有鱼上钩了。 叶千秋手臂一抬,就要起竿。 就在这时,只见那翠微山的山道之上哒哒哒的奔来十余骑。 这十余骑声势不小,将山道之上弄的尘土弥漫。 骏马奔驰的动静,将河水里的鱼都给吓跑了许多。 叶千秋起了竿,把咬钩的银鱼给拿了下来,又扔回了西凉河中。 这时,只见那刚刚从山道之上奔驰而来的十余骑突然在不远处的大道上停了下来。 其中一人夹着马肚子朗声笑道:“傅师哥,雄师弟,你说这人是不是傻。” “好不容易钓上来的鱼,居然又给放回了河里。” “那他钓鱼做什么。” “这不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嘛。” 那人身形健硕,浑身只穿着一件半袖褂子,身上厚实的肌肉块,一看就充满了雄浑霸道的力道。 他这一番话,引得身后的一众骑士也是哄然大笑。 这时,只见一个相貌英俊的年轻人骑在马上,牵着缰绳,他的脸色苍白,手里紧紧的握着一柄漆黑的刀。 他有一双发亮的眼睛,只听得他冷然道:“前边就是七侠镇,在完成任务之前,不要节外生枝。” 而这年轻人话音刚落,只见这年轻人身旁的另一人却是策马朝着河边行去。 那人头戴斗笠,面容年轻,身着一身红袍,长发随意扎起,披在身后,腰间悬着一把剑。 很快,红袍人来到了河畔。 他有着冷峻的面庞,双眼之中泛着精光。 只见他从马背上抱剑而下,对着还在河边钓鱼的叶千秋三人冷然说道:“李探花,叶谪仙,好雅兴。” 第18章 三大堂主,佟总镖头 西凉河畔。 清风微拂,眼下已经是入秋时节,这清风拂过,更令人多了几分清醒。 红袍人的声音不算高昂,但却有一种穿透性。 李寻欢没动弹,仿佛如同入定老僧一般,稳坐钓鱼台,垂竿而钓。 吴守义扭头看了一眼红袍人,然后看李寻欢没反应,又朝着叶千秋看去。 他看那红袍人浑身充满了一种我不好惹的气息,吴守义显得略微有那么一点不太淡定。 “叶掌柜,这人好像是来找你和李兄的。” 吴守义在一旁悄然说道。 叶千秋伸出一根手指来,放在嘴边,示意吴守义不要多言。 吴守义见状,只好作罢。 红袍人站在河边许久,不曾动弹。 叶千秋三人也仿佛当红袍人不存在一般。 双方就这么僵持了片刻。 那边大道上,传来了骏马打响鼻的声音。 就在这时,叶千秋的嘴角逸出一丝笑意,他仍就凝神注视着手中的鱼竿垂丝,忽然面露喜色,道:“哈,竟然有大鱼上钓啦!” 鱼竿一上提,钓到的鱼不知道有多重,那整条鱼竿竟吃不住鱼儿的牵引之力,变得弯曲起来。 红袍人抱剑于前,看着叶千秋的鱼竿突然有鱼儿咬钩,眉头不禁微微一蹙。 叶千秋脚旁的鱼篓空空如也,也不知道他在这里钓了多久,莫非是钓上一条来,就放生一条? 此时,那鱼竿的钓丝缓缓离水,赫然竟是空丝,连半个钩子都没有。 红袍人目光一紧,瞧着那被扯得弯曲的鱼竿,浑身发麻,背脊直冒凉气。 再看那被钓丝钓上来的鱼儿,竟然足足有一个孩童大小,更关键的是,那鱼儿根本不是什么真鱼,而是完全由真炁凝结而成犹如实质的大鱼! 只见那钓丝在半空之中荡来荡去,就好像真的钓到大鱼一般。 叶千秋一把揪着鱼竿,手中还呈示出大鱼挣扎,快要脱钩,鱼身湿滑难抓的动作景像,全无半点做作。 这等诡异而又真实的场景,让红袍人头发发麻。 让他甚至有些怀疑鱼丝上是否真的有一条大鱼,给钩在了那本不存在的无形钩子上。 红袍人抱剑抱的更紧了,目光之中充满了忌惮。 自从拜入天下会,成为帮主义子之后,他还从未在江湖上见过如此人物! 此时,叶千秋把无形真炁结成的大鱼给解下,钓竿回复本状,叶千秋熟练的把大鱼放进了鱼篓中去,封以篓盖,然后朝着那红袍人瞧去。 红袍人缓缓说道:“谪仙人,果然名不虚传,空丝钓鱼,真炁如海。” “来此之前,我还在想,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被人称为谪仙。” “现在,我大概明白了。” 下一刻,红袍人怀中之剑,从剑鞘之中倏然飞出。 红袍人在电光火石之间已经握住了剑柄! 一剑刺出,如同蛟龙出海一般,剑炁狂卷而起,朝着叶千秋刺去。 这一剑速度之快,令人惊叹。 这是简单到了极致的一剑,仿佛这一剑经过了千百次的锤炼一般。 叮! 面对这狂涌而来的剑炁,叶千秋只是轻轻抬起了手,两根手指一伸。 那狂暴的剑炁在顷刻间消散于无形之中。 下一刻,只见那红袍人手腕快速轻点,数道剑光自他手中轰然刺出。 剑炁连连贯出,在这须臾之间竟然让他刺出了一十三剑! “夺命连环十三剑!” 李寻欢看到这红袍人使出的剑招,脸上泛起一丝诧异之色,不禁小声嘀咕了一句。 吴守义在旁听着,一脸好奇的朝着李寻欢问道:“夺命连环十三剑?” “老李,你认得这大红袍?” 李寻欢略微思索一番,沉吟道:“江湖上,能将夺命连环十三剑修炼到如此境界的,我还从未亲眼见过。” “这夺命连环十三剑虽然号称十三剑,但每一剑都有十几种变化,因此剑光展开,数百招内没有任何重复。” “这红袍人年纪轻轻,竟然已经将夺命连环十三剑练至了如此境界!” “红袍,夺命连环剑……” 李寻欢面色一沉,继续道:“莫非此子便是那天下会三大堂主之一的“一点红”雄无双!” 吴守义一脸诧异,道:“阴阳剑!雄无双?” 李寻欢看向吴守义,道:“吴兄弟,雄无双什么时候多了个阴阳剑的名号?” 吴守义急忙摆手道:“那个我们老家有个叫雄无双的,外号阴阳剑。” “老李,你还是说说这个雄无双吧。” 李寻欢见状,也没深究。 吴守义暗自松了一口气。 关于雄无双,他可是清楚的很,在时空旅行团发的武侠指南上,雄无双号称“阴阳剑”,此人乃是雄霸义子,一身剑法超群,号称当世第一剑手,不过在他还没有成为当世第一剑手时,他的外号,就是“一点红”! 李寻欢在一旁继续说道:“据传,十二年前,雄霸途经薛家庄,以雷霆手段灭杀当时的天下第一剑手薛衣人,并且一把火将薛家庄给烧了个干干净净。” “而这雄无双据说便是当年雄霸从薛家庄带走了一个孤儿。” “雄无双既然到了,那天下会的其他两位堂主也应该到了。” 李寻欢一扭头,便看到了在大路边停驻的那一队骑士。 李寻欢见状,微微一叹,他等了许久,终于将天下会的人等来了。 他已经看到了关西九刀,赫然就在那一队骑士当中。 而就在李寻欢愣神之时。 “一点红”雄无双的剑已经被叶千秋的两根手指给牢牢夹住。 雄无双从未见过这样的一双眼睛。 那是一对与世无争的眼睛,瞧着这双眼睛,就像在看与这尘俗完全没有关系的另一片天地。 这双眼睛之中仿佛能永恒的保持在某一神秘莫测的层次里,当中又蕴含了一股庞大无匹的力量。 这从容飘逸的双眼之中透露出了平和,自信,还带了一丁点童真的味道,配合他那俊秀儒雅的面容,着实是有一种超乎凡俗的魅力。 这就是谪仙! 雄无双只是一瞬间的愣神。 下一刻,他就直接被拍飞了出去。 在他的身子飞出去的瞬间。 叶千秋大手一拂,挥洒出真炁,朝着那雄无双紧随而去! 雄无双被叶千秋拍了一掌,如遭雷击。 整个人的身体早已经不受自己控制。 虽然他已经竭尽全力运转体内真气,想要稳住身形,但根本做不到! 下一刻,从叶千秋手中随意发出的几道剑气直接从雄无双的腹部穿过。 那几道剑气竟然只在雄无双的腹部留下了一点! 雄无双重重的落在了那边大路旁的马队前,他看着自己小腹上那被穿透的一点红芒,心中骇然无比。 他之所以被人称为“一点红”,就是因为他无论出剑多少次,杀人之时,只会在敌人的眉心刺穿一点。 这不仅仅需要极高的剑术造诣,还需要十分强大的内功修为。 雄无双捂着小腹,若非这位叶谪仙并无杀心,他现在早已经是个死人了。 而他的剑已经在叶千秋手中化成了数截! 铛铛铛的落在了地上,那清脆的声音,如同那大珠小珠落玉盘一般。 大路旁。 随着“一点红”雄无双被重伤击落。 那一伙骑士顿时散发出了强烈的杀气! 特别是那身着半袖褂子,身形健硕的大汉,直接爆喝一声。 “狗贼!” “竟敢伤雄师弟!” “霜痕累累!” 下一刻,只见那大汉轰然从马背上飞身而起,隔空打出一拳。 霎时间,四周寒气弥漫,四下丈余之内一股冰霜真炁轰然出现。 那冰霜真炁化作一道利箭,朝着叶千秋轰然急射而去。 嘭! 那冰霜在急速射去的时候,化作无数冰晶,犹如一道道利刃,折射出冷冽的寒光。 唰唰唰! 下一刻,只见那犹如利刃一般的冰晶突然在急射的时候,于半空之中坠落于地。 在离叶千秋还有三尺之远的时候,再无力前进,纷纷掉落。 那大汉见状,面色一滞,以往能接他这一拳的,无不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但能像此人一般,如此轻而易举就将他的这招霜痕累累给破去的,除了师父之外,他还没见过第二个! 他还要出手,一旁的那手持黑刀的男子抬手拦住了他。 就在这时,叶千秋将鱼竿放下,站起身来,回身望去,施然说道:“几位,从背后偷袭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天下会三大堂主,如此行事,是否太过不光彩了些。” “雄霸就是这么教你们做人的吗?” 李寻欢和吴守义也收了鱼竿,回身望去。 只见那其中一个相貌英俊的年轻男子策马而出,他的面色苍白,手里紧握着一柄漆黑的刀。 他没有接叶千秋的话茬儿,而是朝着叶千秋三人冷冰冰的说道:“哪位是小李飞刀李寻欢?” 李寻欢微微一笑,朗声道:“在下李寻欢,阁下可是天下会魔刀堂堂主傅红雪!” 傅红雪的脸上没有丝毫多余的表情,他看向李寻欢,干脆利落的回道:“是我。” 李寻欢闻言,脸上泛起一抹赞叹之色,道:“老夫纵横江湖,近十年来,魔刀之名,在江湖上可是声威赫赫。” “想不到魔刀傅红雪竟然是如此这般的年轻人,真是后生可畏啊。” 傅红雪面无表情,冷然道:“李寻欢,三个月来,你杀我了天下会一十八名高手,扰乱了我天下会的大计。” “现在,给你两条路。” “一条加入我天下会。” “一条,死!” 李寻欢听到傅红雪这话,不禁摇头失笑,道:“早就听闻魔刀狂傲,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若是雄霸亲临,我还可以考虑考虑。” “你……还不够格。” 傅红雪闻言,突然笑了起来,他的笑容就像是冰上的阳光,显得分外灿烂,分外辉煌。 傅红雪缓缓抽出了手中的刀。 “我手中的刀,是柄魔刀,这柄刀带给人的,只有死亡和不幸。” “小李飞刀,例不虚发,我很想领教一下,是不是真的!” 这时,站在李寻欢身旁的吴守义开口说道:“哎呀,哎呀,魔刀傅红雪!” “你可别想不开啊。” “小李飞刀真的是例不虚发啊!” “上一个想看小李飞刀是不是例不虚发的人,坟头草都长了三尺高了!” 傅红雪不理会吴守义,就要出手。 这时,只听得那在地上躺着的雄无双急忙喝道:“傅师哥,且慢动手!” “叶谪仙功力高绝,不在义父之下,我们绝对不是对手。” “李寻欢和此人在一起,我们注定是无功而返。” “先撤吧!” 傅红雪蹙了蹙眉,回头看了看在地上躺着的雄无双。 雄无双没死…… 傅红雪看了看淡定无比的李寻欢和叶千秋,随即又将那柄黑漆漆的刀给抱了回去。 只见他朝着叶千秋三人拱拱手,道:“李寻欢,今日算你好运。” “来日,帮主亲临,不知道你还有没有机会逃脱!” “叶谪仙,他日有机会再向阁下请教!” 说罢,傅红雪调转马头,在顷刻间弯腰,一把抄起在地上躺着的雄无双,顺着翠微山的山道奔驰而去。 一时间,那十余骑,也纷纷紧随傅红雪而去,扬起一大片烟尘。 叶千秋看着那顷刻间退去的敌手,淡淡一笑。 天下会三大堂主,魔刀堂傅红雪,天杀堂万九胜,一剑堂雄无双。 这三人都是雄霸的弟子,雄霸这老小子,到了这个时空,也依旧是忘不了要一统江湖,称雄天下。 他收的三个弟子,傅红雪,万九胜,雄无双在江湖上皆有不小的名头。 傅红雪使刀,雄无双使剑,万九胜则是一身横练功夫,拳脚了得。 叶千秋没杀了雄无双,只是因为他暂时还不想离开七侠镇,不想打破这个平静。 雄无双回去之后,雄霸看了雄无双身上的伤势,自然会明白,他在这个时空也不是无敌的。 雄霸若是识趣,自然不敢来惹他。 若是不识趣,那他只能是提前出山,先把雄霸给解决掉。 此时,只见李寻欢一脸感慨道:“江湖上的高手是越来越多了。” “若非叶掌柜的在此,恐怕今日这三人不会轻易退去。” “天下会三大堂主,实力果然不容小觑。” “那魔刀傅红雪身上的刀意恐不在我之下。” 叶千秋闻言,微微一笑,道:“老李,你太谦虚了。” …… 傍晚,叶千秋三人提着鱼竿悠闲的走在镇子的长街上。 七侠镇平日里还是很热闹的。 特别是这早市和晚市,更是热闹的很。 各种小贩都出来街上摆摊叫卖。 叶千秋三人寻了个临街小吃摊坐下,随便吃了点小吃,才又往回走。 待快回到客栈时,只见前方响起了一声马儿的嘶鸣声。 只见一个穿着羊皮袄,系着头巾,身材健硕的五旬老者,正在前边的街上走着,他手上还拿着两个铁胆球,不停转着。 老者走走停停,只听得他在一个小摊前停下,朝着小贩问路。 “这位小哥,请问这个同福客栈怎么走啊?” 老者操着一口汉中方言,嗓音粗狂,一看就是走南闯北的人物。 那小贩一听,抬手朝着前边指路。 “再往前边儿走,拐两道弯儿,就是了。” 这时,小贩一抬头,看到了叶千秋,急忙招呼道:“叶掌柜,叶掌柜,这里有客人,要去你们客栈。” 叶千秋早注意到了那老者,微微一笑,直接迎了上去。 “客官,要到同福客栈?” 老者点头道:“是啊,额是要去同福客栈,你是?” 叶千秋笑道:“我是客栈二掌柜,客官,随我来便是。” 老者瞅了瞅叶千秋,点了点头。 很快,叶千秋三人带着老者便到了客栈门前。 老者看到了同福客栈的牌匾,立马不客气的喊道:“来个人啊,把额的马牵去喂草料!” 大堂里,白展堂正在忙活,一听这声音,马上迎了出来。 “得嘞!客官,您里面请!” 老者叫住白展堂,道:“额这可是大宛驹,草料要细一点,粗了伤胃!去吧!” 说着,朝着大堂里走去。 白展堂笑着点头,一看叶千秋三人也回来了。 看着那老者的背影,朝着叶千秋道:“二掌柜的,这人谁呀?咋和你们一起回来的?” 叶千秋笑了笑,道:“这位是汉中龙门镖局的佟伯达佟总镖头。” “龙门镖局,佟伯达!” 白展堂闻言,顿时打了个激灵,赶紧牵着马去喂草料了。 郭芙蓉看到这老头子一副到了自家的模样,不屑的嘁了一声,道:“真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了。” 老头子进了大堂,是左看看右看看,回头朝着叶千秋问道:“叶掌柜,你这个店开了多长时间了。” 叶千秋还没说话。 郭芙蓉便插嘴道:“你活了多长时间,这店就开了多长时间。” 老头儿往凳子上一坐,朝着郭芙蓉道:“你这个小女子,额看你是大马不知道自己脸长!” 郭芙蓉一甩毛巾,摆开架势,回道:“你是老牛不知道自己皮厚。” 老头儿把手里的铁胆往桌上一放。 “咋!小丫头,你还想跟额动手不成?” “你知道额是谁不!” 郭芙蓉一脸不屑,道:“姑奶奶管你是谁!” 这时,叶千秋进门,朝着郭芙蓉说道:“小郭,收起你的把式来。” 郭芙蓉闻言,嘟囔道:“二掌柜的,这老头儿也忒拿自己当回事儿了。” “还没进门呢,就嚷嚷的让喂马,还要细草,就跟谁没骑过马似的。” 叶千秋板着脸道:“顾客是上帝,人家只是让喂马,又没怎么着你,你哪儿来的这么大邪火。” 郭芙蓉一听,疑惑道:“二掌柜,上帝是啥玩意儿?” 第19章 都要了吧,为民除害 叶千秋一听郭芙蓉这话,一脸的无奈,摆手道:“行了,行了,你该干嘛干嘛去吧,就别在这儿裹乱了。” 郭芙蓉吐了吐舌头,一脸不屑的瞅了那老头子佟伯达一眼,朝着后院去了。 佟伯达看着郭芙蓉的背影,道:“这小丫头片子,脾气还挺烈,就跟那野马似的!” “就是欠收拾!” 一旁的吕秀才一听,登时不乐意了,小声嘀咕道:“你才欠收拾呢!” 佟伯达回首,看向吕秀才,道:“你刚才说啥!” 叶千秋笑道:“佟先生,他没说啥,你听错了。” 佟伯达点了点头,朝着四周一看,然后和叶千秋说道:“叶掌柜,今年多大了呀?” “额看你不是一般人呀,有没有娶妻,有没有生子啊?” 叶千秋一听佟伯达这话茬儿,一时间倒也不好回。 这时,只见佟湘玉蹬蹬蹬的从二楼欢声笑语的跑下来,跑到了佟伯达跟前连声问候。 “爹,你咋来了呀。” “额娘身体还好吧。” “额弟长高咧吧,武功练得咋样,还偷不偷懒了?” “你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额好让人你去接你呀。” “你是咋找到地方的嘛,你认得路?” 佟湘玉笑呵呵的坐到了佟伯达身旁。 吕秀才一看这情况,急忙往后院去了。 李寻欢和吴守义已经回屋歇着去了。 叶千秋让李大嘴把鱼收拾收拾,晚上炖鱼吃。 只听佟湘玉和佟伯达父女俩在桌前热火朝天的聊着。 没聊两句,父女俩突然就吵吵了起来。 叶千秋从厨房出来,往门口那么一走,朝着还在喂马的白展堂一招手。 白展堂栓好了马,赶紧跑了过来,朝着大堂里偷偷瞄着。 “瞅啥呀?” 叶千秋笑道。 白展堂有些胆怯的说道:“二掌柜的,这老佟头儿是你从哪儿弄回来的呀?” 叶千秋拍了白展堂的肩膀一下,笑道:“行了,瞧你胆小的那劲儿。” “展红绫人呢?走了?” 白展堂一听“展红绫”三个字,脸上又泛起一丝苦涩,道:“唉,别提了。” “人要是走了就好了。” 叶千秋笑道:“怎么?这是有情况啊?” “你给我交一句实底,是选展红绫,还是选掌柜的?” 白展堂闻言,揣着明白装糊涂,道:“二掌柜的,你说啥呀,我怎么听不明白你意思啊。” 叶千秋笑道:“行了,你肚子里的那点花花肠子我还不知道吗。” “你要是选展红绫,现在可就是机会,趁着人家在这儿,你赶紧把人家给拿下。” “你要是选掌柜的,那现在也正好是个机会。” “老佟头儿来了,当着老佟头儿的面儿,你直接表个态,把掌柜的收了。” 白展堂听叶千秋这一通话,脸上泛起黯淡之色,自怨自艾道。 “二掌柜的,你就别拿我开涮了。” “我是谁呀,人家展红绫是谁呀。” “再说掌柜的,人家也是清白人家,虽然嫁过一次,但我这底子他不干净啊。” “往后,说不准哪天,我的事儿就发了。” “我不能连累人家呀。” 叶千秋一手按在白展堂的右肩上,道:“展堂啊,做人呢,要学会自信。” “你以前虽然是个贼,但你都金盆洗手多久了。” “你不能总活在过去啊。” “人活着,要往前看呐,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白展堂微微一叹,道:“可我除了会点穴,会点轻功,别的也不会了啊。” “现在就是一跑堂的,拿啥养活人家姑娘呀。” 叶千秋不禁摇头失笑,道:“老白,你就说吧,选哪个?” “只要你心里有了人选,挣钱的事,那还叫事儿吗?我帮你啊。” 白展堂一听,眉眼一喜,道:“二掌柜的,你真的帮我?” 叶千秋点头,道:“当然。” 随即,白展堂又有些沮丧,道:“二掌柜的,这个还真不好选啊。” “展红绫模样,身材样样都比掌柜的强,但人家是六扇门的捕头,是京城展家的二小姐,带出去绝对是倍儿有面。” “掌柜的,虽然模样身材比展红绫差了那么点意思,但掌柜的人好啊,心地善良,刀子嘴豆腐心,娶了做老婆肯定合适。” “要是展红绫不在跟前,也就算了,可这两人都在眼前,这太难选了。” 叶千秋见状,不禁摇头道:“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男子汉大丈夫,就不能不做选择,是在不行,就都要了吧!” 白展堂一听,登时张大嘴巴,瞪大眼睛,一脸惊诧的看着叶千秋,半天没说话。 片刻后,白展堂朝着叶千秋竖起大拇指,低声道:“二掌柜的,这我是想都不敢想,我还怕掌柜的把我给生吞了。” 叶千秋微微一叹,道:“行吧,那你自己再琢磨琢磨。” “无论你选哪个,或者是想两个都要,我都能给你帮忙。” 白展堂一脸疑惑,看着叶千秋问道:“二掌柜的,你为啥突然对我的事这么上心呐?” 叶千秋回头瞅了一眼佟伯达,和白展堂淡淡一笑,没多言,心里却是暗道。 “我不上心能行嘛,这老佟头儿这次是干嘛来了?” “这明显的是来给他女儿拉郎配来了。” 这时,大堂里,佟伯达和佟湘玉还在说着话。 佟伯达坐在那里,佟湘玉给佟伯达倒着茶水。 佟伯达手里转悠着铁胆,悠悠道:“衡山派的那三个人是你介绍来的?” 佟湘玉点头笑道:“对呀,他们干的咋样呀?” 佟伯达道:“还不错,不过他们说,你这儿啊,可是苦的很,所以,额就来看看。” 佟湘玉道:“胡说,额这咋苦咧。” 佟伯达反问道:“你有马没马?” 佟湘玉道:“额要马干啥。” 佟伯达道:“连个马都没有。” “你自己还得走路,这还不叫苦?” “额这回来啊,就是要把你接回去。” 佟湘玉一听,她爹居然是来接她回去的,自然不干了,当即开口拒绝。 “额不回,额回去了,额这个店咋办嘛?” 佟伯达闻言,抬手朝着门口站着的叶千秋一指,道:“好办呀,那后生不是你们店的二掌柜的嘛,便宜处理给他嘛。” 佟湘玉一听,哪里能乐意,当即说道:“爹,额已经嫁人了,额的事情你少管!” 佟伯达道:“额不管!额不管能行吗?寡妇门前是非多,你不好好在额圈里头呆着……” “一个寡妇家,整天在外面抛头露面,你不要脸,额还要这脸呢!” 佟湘玉不服气的说道:“你就要你自己的脸去吧,额的脸额自己会要!” 佟伯达当即吹胡子瞪眼道:“你看,咋!几年不见,你还学会撂蹶子了?” “你看额……不打得你……哎……人仰马翻,抱头马窜!” 佟湘玉挺胸上前,喊道:“你打呀,打呀!” 这时,本来在侧门看戏的郭芙蓉、吕秀才、李大嘴赶紧冲了出来,急忙上前拉住佟湘玉。 佟伯达举起手里的铁胆来,就要收拾佟湘玉。 白展堂见状,急忙跑了进去,一把拦住了佟伯达。 “老爷子,老爷子,消消气,消消气,父女俩有什么话是说不开的,怎么还动上手了。” 佟湘玉一甩脸,气呼呼的朝着楼上去。 这时,叶千秋也从门口走了回来。 佟伯达坐在桌前,气吁吁的和众人说道:“你看,这都成啥样子了嘛,就是再野滴马,毛都比她顺。” “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出了这么个撂蹶子的玩意儿!” 叶千秋坐了下来,让李大嘴赶紧去做饭,看佟伯达气的不轻,笑着劝道:“佟先生,没必要这么生气嘛。” “她再野也还是你亲闺女嘛。” “正所谓儿大不由娘,女大不由爹,有些事,还是要商量着来嘛。” 佟伯达闻言,摇头叹息道:“额这个女儿啊,从小性子就死犟死犟滴,就跟那倔驴似的。” “她命不好啊,嫁个人家,连夫君面儿都没见着,就成了寡妇,额也是不想看她在这儿受苦,才让她跟额回汉中去的嘛。” “她一个寡妇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开个客栈,那肯定是受了不少苦。” “别人不心疼她,额这个当爹的还能不心疼她嘛。” “你说,额也是为了她好嘛,这家伙,还跟额置上气咧。” “叶掌柜,你给评评理,是不是她错咧!” 叶千秋闻言,不禁笑道:“佟先生,这也不能说错,湘玉不是小孩子了,她这几年在外头,不也挺好的嘛。” 佟伯达听了直叹气,这时,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朝着叶千秋说道:“哎?叶掌柜,刚才额问你滴的问题,你还没回答额咧?” “你娶妻了没有啊?” “多大了呀?” “额看你面善滴很,额跟你说两句话,这气都顺了。” 白展堂在一旁笑着说道:“哎呀,佟老先生,我们二掌柜的可是黄金单身汉呐,又有钱,武功又高,那叫一个有实力!” 佟伯达一听,眼睛一亮,看着叶千秋笑道:“哎呀,哎呀。” “那可真是太好咧!” 叶千秋见状,顿时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佟伯达拉着叶千秋的说道:“叶掌柜的啊,我这女儿长的还算不赖吧,虽然说嫁过一次人,但她还没过门相公就死了,其实还是黄花大闺女咧!” “你要是不嫌弃,让她给你填个房?做个小的?” “像你这样又年轻又有实力的,肯定不能娶个寡妇做正房,但做个小的,还是没问题的吧。” “你放心,额的女儿额清楚,嫁给了你,肯定是对你知冷知热滴。” “只要你答应,额立马就回汉中去拿嫁妆。” 佟伯达这话一说完。 白展堂的脸瞬间就耷拉下来了。 一旁的郭芙蓉却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叶千秋看佟伯达说的这么认真,也没忍心打断他,刚才佟伯达一进门问他多大,有没有结婚生子的时候,他就感觉佟伯达可能是想给他推销自己的女儿。 果不其然,这耽搁了一下,这佟老头还惦记着这事儿呢。 叶千秋自然不能答应啊。 他笑了笑,道:“佟先生,这事儿啊,我还真不能答应你。” “实不相瞒,我乃道门修道之人,人虽在红尘俗世,但此生志在追寻大道。” “这娶妻生子之事,并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 佟伯达一听,摇头叹息道:“哎呀,那真是太可惜了。” “不过,修道的也不是不能成家啊……你真的不考虑一下?” 白展堂在一旁坐着,两眼都是幽怨的小眼神,看着佟伯达和叶千秋。 …… 很快,晚饭时间到了。 外面天光黯淡,客栈众人围坐在饭桌上。 今天人有点多。 平日里除了客栈的众人之外,还有长住的李寻欢师徒俩和吴守义。 今天又添了一双筷子,就是佟湘玉的老爹佟伯达。 此时,李大嘴正凑在佟伯达跟前献殷勤。 佟伯达先前说了,要佟湘玉卖了客栈,跟他回汉中去,这客栈里的伙计要是愿意跟着一起回去,也能带上。 李大嘴这一听佟伯达镖局里的镖师一个月能挣好几两银子,眼睛都放光了。 连降龙十八掌都不惦记了,想跟着佟伯达一起回汉中去。 佟湘玉郁郁寡欢的看着对面的老爹,心情那叫一个郁闷。 她爹平白无故的要带她回汉中,还让她卖了客栈,态度恶劣的很,她辛辛苦苦的经营了这客栈好几年,哪能说卖就卖,可她爹是什么脾气她也清楚,这要是不把她爹弄高兴了,她这日子就别想安生了。 想到这里,佟湘玉朝着一旁正在和李寻欢瞎聊的叶千秋瞅了两眼。 叶仙儿的主意一向多,办事也靠谱。 这事儿还得让叶仙儿给她想个法子。 反正她是不想离开七侠镇,也不想卖了客栈,只要能把她爹给糊弄走就成。 不过,眼下人多眼杂,她爹还在这里,她也不能现在就和叶千秋去说这事儿。 看自家老爹和李大嘴聊的欢,连小贝也被自家老爹描述的美好生活给吸走了魂儿。 佟湘玉是更郁闷了。 叶千秋察觉到佟湘玉不时朝着他这边儿飘个小眼神,对佟湘玉打什么主意是门清儿。 这事儿他早有定计,佟伯达来的也是时候,白展堂和佟湘玉也算是互有情意,这一趟就趁这个机会,把两个人之间的那层窗户纸捅破了。 人多吃起饭来就热闹。 待饭吃的差不多了,人都离桌了,各回各屋休息去了。 只剩下郭芙蓉在收拾碗筷,吕秀才在一旁帮忙,白展堂在那边搬桌子。 叶千秋正准备上屋顶去,这时只见老邢和展红绫从门外走了进来。 展红绫一进门,白展堂连笑呵呵的迎了上去。 “呀,咋这么晚才回来呢。” 展红绫看着白展堂温柔一笑,道:“出了点意外。” 白展堂一听,急忙朝着担心的朝着展红绫身上看去,道:“你人没事儿吧,没受伤吧?” 展红绫笑道:“没事。” 白展堂看向老邢,问道:“老邢,出了什么意外啊?” 老邢上前,坐在桌前,摇头叹息道:“额滴亲娘咧,今天可是见了大场面咧!” 白展堂一脸好奇,道:“啥场面啊?” 老邢道:“前几个月,翠微山上不是又多了一帮土匪吗,结果,今天碰上狠茬子了。” “那一窝土匪啊,最起码有七八十个人,全都死了,死的那叫一个惨呐,胳膊腿儿就没一个全乎人,而且尸体的皮肤颜色全是鲜红色的,身上的冰碴儿还在呢,在死之前,估计全都是被冻的不轻呀!” 白展堂诧异道:“这还不到冬天呢?怎么可能是冻死的呀?” 老邢看向展红绫,道:“这个得问展捕头。” 此时,郭芙蓉和吕秀才的注意力也被老邢声情并茂的演讲给吸引过来了。 他们停下手上的活儿,都顺着老邢的目光朝着展红绫看去。 展红绫在堂中走个来回,看向站在楼梯扶手前的叶千秋,淡淡一笑,道:“据一位无意中看到此情此景的过路村民称,灭了翠微山土匪的人,是一个骑着高头大马浑身肌肉,身形健硕的一个大汉。” 郭芙蓉诧异道:“一个人?” 展红绫点头,道:“没错,虽然他们同行之人有十几个,但是出手之人只有一个。” 白展堂一脸凝重,道:“哎呀,那这人的武功可是高的不可想象啊。” “一个人就能剿灭一个寨子七八十号人,这武功深不可测啊。” 展红绫道:“没错,此人武功造诣在江湖上也是超一流水准。” “根据现场尸体留下的证据,还有目击者的证词表明,这个出手剿灭翠微山土匪的人,应该就是西域江湖大名鼎鼎的天下会天杀堂堂主万九胜。” “万九胜的绝学就是天霜拳,虽然不是寒冬腊月,依旧可以让人死于严寒之中。” 说这番话的时候,展红绫一直看着楼梯边的叶千秋。 叶千秋只是淡淡笑着,也不说话。 白展堂在一旁听着,不禁说道:“哎呀妈呀,这也太吓人了,天下会的堂主怎么会到了翠微山呢?不应该啊!” 展红绫闻言,脸上露出一抹轻笑。 “是啊,的确不应该。” “叶掌柜,您觉得天下会的堂主为什么会出现在翠微山呢?”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这个我怎么知道?或许是为了来剿匪?为民除害?” 话音落下,叶千秋笑咪咪的顺着楼梯上二楼去了。 展红绫看着叶千秋的背影,眼中泛起了一抹精光。 白展堂见状,急忙上前,笑道:“哎呀,这时候也不早了,忙了一天了,吃饭了没有啊,我让大嘴给你热点饭去啊。” “老邢肯定饿了吧。” 老邢从旁笑道:“不用麻烦了,我这就走了。” “展捕头,明天衙门见。” 说着,老邢朝着众人拱拱手,便出门而去。 这时,展红绫和白展堂说道:“一会儿把饭菜送到屋顶去。” 说完,也直接奔着屋顶去了。 白展堂见状,一脸疑惑,嘀咕道:“她上房顶干嘛呀?” 郭芙蓉闻言,在旁说道:“能干嘛呀,当然是和二掌柜的聊天呗。” 白展堂疑惑道:“不是,他们也不熟啊。” 郭芙蓉笑道:“老白,你难道忘了二掌柜的最大的本事是什么了吗?” 白展堂一听,登时反应过来,急忙说道:“哎呀,坏了,我咋忘了二掌柜的是女人杀手了呢,只要女人都容易上了他的套儿啊,不行,不行,我得赶紧上去看看。” 第20章 招揽婉拒,时间刚好 夜空之中,一轮明月高悬。 叶千秋刚坐在屋顶上,就听到有人从后面走了上来。 “叶掌柜,好雅兴啊。” 展红绫带着淡淡的笑意径直坐在了离叶千秋不远的地方。 叶千秋没有看展红绫,笑道:“展捕头大半夜的不休息,上来有事?” 展红绫扭头看着叶千秋,道:“没错,我是有点事想请教一下叶掌柜。” 叶千秋面不改色道:“哦?不知道展捕头有何事?” 展红绫看着叶千秋的侧脸,幽幽说道:“叶掌柜难道真不知道天下会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翠微山吗?” 叶千秋笑道:“展捕头到底是何意?” 展红绫道:“叶掌柜,实不相瞒,这次我来七侠镇有任务,这任务本来和叶掌柜无关。” “但现在看来,这任务应该和叶掌柜有关了。” 叶千秋睁开眼,朝着展红绫看去。 “展捕头的话,我不太明白。” 展红绫丝毫不畏惧与叶千秋对视,她的目光和叶千秋的目光交集在一起,她想要从叶千秋的眼神之中得到一些答案,但是很可惜,她在叶千秋的眼中只看到如同深井一般的深邃与幽暗。 展红绫不自觉的放缓了语气。 “叶掌柜,今天在西凉河畔,你和天下会的人碰过头,交过手,对不对?” 叶千秋点了点头,道:“的确如此。” 展红绫道:“叶掌柜,像你这样不世出的高手,难道就不好奇为什么天下会的人会找到你,对你出手吗?” 叶千秋笑道:“我还真不好奇。” 展红绫看到叶千秋这副满不在乎的模样,不禁为之一怔,片刻后,方才缓缓说道。 “近十年来,天下会的势力席卷西域,染指关内。” “如今关东、关西、关中皆已经被纳入了天下会的势力范围。” “叶掌柜虽然谪仙一般的人物,但是天下会帮主雄霸绝非易于之辈,当年他初入江湖,只用了不到三招便杀了彼时的天下第一剑手薛衣人。” “而那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这十几年来,雄霸很少亲自履足江湖做事,但天下会的势力却是越来越大。” “据传,雄霸的功力已经臻至超凡脱俗的天人之境。” “叶掌柜神功了得,但得罪了天下会,想要在此安生,恐怕是难了。” 叶千秋看着展红绫,轻笑道:“展捕头到底想表达些什么呢?” 展红绫被叶千秋这种油盐不进的态度,弄的有些不知从何下手。 本来,这次前来七侠镇,她的主要任务就是搞清楚那天下会三大堂主的武功底细,她知道天下会的人是为了李寻欢而来。 所以,她昨儿个晚上,就已经派人在客栈附近蹲守了。 一大早的,李寻欢出了门,她的人就已经跟上了李寻欢。 只要李寻欢和天下会的人交手。 她的人肯定能看得一清二楚。 但谁曾想,天下会的人来是来了,结果只有一剑堂堂主雄无双出手,还被叶千秋一下子就打成了重伤。 更令人惊讶的是,雄无双受了伤之后,天下会的人居然就那么走了,只是途经翠微山的时候,顺便杀了翠微山那几个不长眼的土匪泄愤。 这着实是让她没想到。 她本来想借天下会三大堂主来围剿李寻欢的时机,看一看这天下会三大堂主的真正实力。 结果叶千秋这么一出手,这任务基本是完成不了了。 展红绫有些生气,但又拿叶千秋没办法,毕竟叶千秋太强了。 强到了让天下会的三大堂主知难而退。 要知道,这天下会的三大堂主在江湖上可都不是等闲人物,近十年来,江湖之上,能与此三人一较高低者,寥寥无几。 她现在来找叶千秋,就是想亲自和叶千秋聊一聊,打听一下叶千秋的底细,她这次来的任务虽然基本失败了,但若是能从叶千秋这里找补点回去,也算是没有白走一趟。 毕竟像叶千秋这样的绝世高手,在六扇门却是一点资料都没有,这很说不过去。 更何况,下午的时候,她刚刚收到线报,在明年开春以后,天下会估计会有大动作。 按照先前收到的情报,此次天下会三大堂主齐赴关中,本来是为了拿下小李飞刀李寻欢。 关西十二煞被叶千秋废掉的事情,似乎还没传到雄霸的耳中。 但是,今日天下会三大堂主铩羽而归,相信不久之后,叶千秋的名号一定会传到雄霸的耳中。 如果说之前,叶千秋一举镇压关西十二煞,雄霸有可能不太重视,但是叶千秋将一剑堂堂主雄无双给打成重伤一事,雄霸一旦知晓,雄霸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到时候,很可能会有一场惊世之战。 这几年来,天下会在江湖上的势力扩张的越发迅猛,甚至暗中大量囤积粮草和兵器,朝廷对此表示很担心。 若是再任由天下会这么发展下去,江湖定然更加动荡,甚至有可能会影响到天下局势。 展红绫身在六扇门高层,深知六扇门高层对天下会的担心,所以,她想借机打听一下叶千秋的底细,看有没有可能让叶千秋和六扇门达成合作关系。 如果叶千秋这样的绝世高手和六扇门有了合作,那将来朝廷对付天下会,可就增添了不小的把握。 毕竟,雄霸武功之高,冠绝当世,就连郭巨侠也是自叹不如,大感棘手。 展红绫深吸一口气,调整一下思路,方才说道:“这么说吧,叶掌柜,六扇门对叶掌柜的来历很感兴趣。” “像叶掌柜这般功参造化的人物,在叶掌柜没在江湖上露脸之前,我们六扇门却是从来没听说过叶掌柜的大名。” “如果叶掌柜愿意和我们六扇门合作,可以在六扇门领一份总顾问的差事。” “到时候,便是天下会要动叶掌柜,也要掂量一下。” “叶掌柜的安生日子,也就没人会打搅了。” 叶千秋闻言,不禁微微一笑,他看向展红绫,展红绫年纪不大,本事也一般,但依旧能做到六扇门的第一女捕头,这恐怕和她的家世背景脱不了干系。 从展红绫这口气中,他也能听得出来,展红绫在六扇门的能量不小。 不过,他对六扇门没什么兴趣,对这朝廷的官儿也没什么兴趣。 当今之天下,乱象丛生。 说不准哪天,这朝廷就被人推翻了。 扶龙庭挽天倾的事,他又不是没做过。 做的越多,越能明白,这天下大势,逃不开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八个字。 人间苦难蹉跎多,他活了几百年了,很多事看得更清楚了。 展红绫看叶千秋一直盯着自己看,却是不说话,心中满是疑惑,忍不住开口问道:“叶掌柜,你到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啊。” 叶千秋笑了笑,道:“展捕头,多谢你的好意。” “不过,我暂时没有和朝廷合作的意思。” 展红绫道:“叶掌柜,你再考虑一下呗。” “我知道你很强,但你再强也只是一个人。” “而雄霸手下可是有天下会这样的大势力。” 叶千秋笑了笑,道:“展捕头,雄霸未必会来找我的麻烦,更何况,若他真敢来找我的麻烦。” “我不介意送他一程。” 展红绫听到叶千秋这话,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若是旁人说这话,她肯定要笑那人狂妄自大。 但这话从叶千秋的嘴里说出来,她却是没有感觉到什么狂妄自大的感觉。 因为叶千秋说这话时,就好像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让她不由自主的就相信了叶千秋。 就在这时,只见白展堂端着酒菜上了屋顶。 “哎呀,这俩人儿在这聊啥呢。” “在下边儿我就听到你们俩聊的热火朝天的。” 白展堂猫着腰走到展红绫的那边,坐了下来,把酒菜一放。 展红绫看白展堂来了,也不多说了,朝着白展堂浅浅一笑。 白展堂一看,笑道:“饿了吧,快吃吧。” 展红绫道:“你和我一起吃吧。” 白展堂笑道:“我吃过了,你自己吃吧,我看着你吃。” 展红绫道:“谢谢你。” 白展堂一听,言不由衷的笑道:“跟我还说什么谢谢啊,就凭咱俩这关系,这不都应该的嘛。” 展红绫问道:“咱俩什么关系啊?” 白展堂闻言,略微有些尴尬。 “嗨,咱俩这不是老相识吗,朋友嘛,朋友之间这点事算啥。” 展红绫一听,勉强笑了笑,没多言,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白展堂伸着脑袋和叶千秋问道:“二掌柜的,你们俩刚才聊啥呢?” “咋我一上来,就不聊了呢?” 叶千秋淡淡一笑,道:“没聊什么。” “展堂,我让你考虑的那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白展堂一听,当即心虚的朝着展红绫瞅了一眼,然后急忙说道:“二掌柜的,那事儿就别提了,我现在心里还乱糟糟的呢。” 叶千秋看白展堂那个怂样子,不禁摇头失笑。 …… 一夜无话。 第二天午饭过后,客栈里的客人都走的差不多了。 叶千秋叫上郭芙蓉和白展堂进了佟湘玉的房间。 佟湘玉见叶千秋带着这俩人来了,还挺意外,因为叶千秋一般不来她的房间。 “叶仙儿,咋咧?” 佟湘玉有些诧异的问道。 叶千秋坐在桌前,笑道:“掌柜的,你不是让我给你想办法吗?” “办法已经想到了。” 佟湘玉笑道:“这么快!” “啥办法嘛?赶紧说出来让额听听。” 今天一大早的,佟湘玉就偷摸的找了叶千秋,让叶千秋想办法把她爹给弄走。 反正客栈她是不会卖的,汉中她是不会回去的。 叶千秋笑呵呵的给佟湘玉说了他的计划。 佟湘玉一听,当即就愣住了。 “啥!” “你说让额和展堂成亲!” “这……这不是瞎胡闹嘛!” “不行,不行,这也太不靠谱了。” 佟湘玉表示不同意。 叶千秋道:“掌柜的,是假结婚,不是真结婚。” 佟湘玉瞄了一旁的白展堂一眼,道:“假滴也不行,这办法也太不靠谱了,叶仙儿,你再重想个办法嘛。” 白展堂看着佟湘玉,说实在的,他也不愿意现在赶鸭子上架和佟湘玉成亲,虽然他心里还挺在乎佟湘玉的,但他更想着水到渠成,顺其自然一点。 可是,现在佟老头儿嚷嚷着要带佟湘玉回汉中。 他自然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佟湘玉被带回去。 所以,叶千秋一说,让他和佟湘玉结婚,他立马就同意了。 郭芙蓉听到佟湘玉这么说,当即劝道:“掌柜的,这办法是最好的办法了,是假结婚,又不是真的,只要糊弄了你爹就行。” “到时候你爹一看,咱闺女的下半生终于有着落了,那心里一宽,肯定就自己个儿回去了啊。” 佟湘玉瞪眼道:“胡说啥呢?俺爹又不傻,那点小伎俩,能骗得了他吗?” 白展堂道:“你骗不了以后再说呀,只要能把他蒙回家去,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 佟湘玉白了一眼白展堂,道:“不行,不行,就算你想娶额……” 佟湘玉话还没说完,白展堂直接打断。 “我不想娶你!” 佟湘玉一脸的不高兴,道:“那就更不行咧!” “寡妇门前是非多,额就是怕万一让他看出来,就全完咧,那就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咧。” 叶千秋笑道:“掌柜的,你放心,为了慎重起见,咱们做到每一个步骤,都力求逼真。” “来一个以假乱真!” 佟湘玉看叶千秋说的这么认真,她心里也不是不愿意,但态度上总得矜持一下。 只见她犹犹豫豫的说道:“那也不是不行,可是最重要的步骤还没有呢。” 白展堂急忙问道:“什么步骤?” 佟湘玉白了白展堂一眼,道:“你还没有和额求过婚咧!” 郭芙蓉一听,不禁咧嘴笑了起来。 白展堂闻言,一脸无奈。 叶千秋笑道:“行,现在就求!” 说着,就转头看向白展堂。 白展堂见状,无奈上前,拉起了佟湘玉的手,正要开口。 佟湘玉又说道:“不行,你要跪下!” “你见过谁求婚是坐着求滴!” 郭芙蓉咧嘴笑个不停,在一旁说道:“对对对,掌柜的说的没错,老白,赶紧跪下求!” 白展堂瞅了一眼叶千秋,叶千秋笑着点头,道:“掌柜的说的没错啊,做戏要做全套嘛,力求逼真,以假乱真,展堂,赶紧的。” 白展堂见状,只好单膝跪在了佟湘玉面前,牵着佟湘玉的手开始求婚。 “湘玉,嫁给我吧!” 白展堂这话刚出口,叶千秋嘴角浮出一抹笑意,心里默念一句,时间刚刚好。 这时,只见门一下子就被推开了。 佟伯达拿着俩铁胆就冲了进来,一脸激动的看着跪在地上的白展堂。 “小伙子,你说啥,你刚刚说啥!” 第21章 筹备大婚,流火赤雀 …… 佟伯达这一闯进门,把屋里的人都吓了一大跳。 只有叶千秋一脸微笑,佟伯达自然是他招来的。 白展堂一看佟伯达闯进来,当即吓得小脸煞白,急忙从地上站了起来。 佟湘玉一脸无奈的说道:“爹,你咋来咧嘛,进屋咋不敲门呢!” 佟伯达朝着佟湘玉没好气的说道:“额说你滴翅膀还真是硬了哈。” “额是你爹!” “你爹进你的屋儿,还要敲门?” “一边儿呆着去。” 说着,佟伯达一脸笑意的朝着白展堂看去,问道:“小伙子,你刚才说啥?” 白展堂顿时摇头,摆手道:“佟老爷子,我错了,我刚刚真没说啥,真没说啥。” “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可以吧!” 佟伯达一听,立马板起脸来,坐在桌前,把手里的两颗铁胆往桌子上一放,气哼哼的说道:“咋,别以为你不说,额就能当没听见!额虽然上了点岁数,但是耳朵还好使的很!” “小伙子,做人还是诚实点为好!” 白展堂一脸惧意,朝着佟湘玉看去。 佟湘玉见状,上前就要劝自己老爹,佟伯达却是不吃这一套,直接甩开了佟湘玉的手。 “行咧,你赶紧收拾东西,现在马上立刻,就和额回汉中!” 郭芙蓉在一旁使劲给白展堂使眼色。 白展堂瞅了瞅叶千秋,叶千秋也是微微颔首,示意白展堂一不做二不休,现在就上。 白展堂一咬嘴唇,暗道一声,豁出去了。 往前一步,说了一句。 “佟老爷子,我想娶湘玉过门!” 白展堂这话一出口,佟湘玉登时一脸呆滞的看着白展堂,那眼中既有惊讶,又有些羞意。 郭芙蓉悄悄给白展堂竖起一根大拇指。 叶千秋老神在在的笑着,这就叫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白展堂这人,你不逼一下他,就他这胆小儿的样子,还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才能鼓起勇气。 都是一个客栈的老伙计,相处了好几年。 该出手时,就得出手推他们一把。 这次,他就要来个弄假成真。 佟伯达一听,登时扭头,看着白展堂,道:“额跟你说,湘玉可是个寡妇。” 白展堂也是豁出去了,直接回道:“我这人就爱娶寡妇!” 郭芙蓉在一旁听着,笑的嘴都咧开了。 只见白展堂一把将佟湘玉拉到身旁,道:“就是她了,我白展堂这辈子非佟湘玉不娶了!” 就在白展堂话音刚刚落下之时。 嘭! 门又被推开了! 只见展红绫木愣愣的走了进来,眼圈红着,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儿,轻咬着嘴唇,一脸哀怨的注视着白展堂。 白展堂傻眼了,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郭芙蓉张大了嘴巴。 佟湘玉下意识的抓紧了白展堂的胳膊。 白展堂想推开,但又没有推开。 叶千秋看着突然闯进来的展红绫,也觉得有些突然,这可真不是他安排的。 这下可有意思了。 佟伯达看有人闯了进来,也不理会,而是突然大喝一声。 “好!” “好的很!” 只见他站起来,抓着白展堂的两只手臂,激动的说道:“好女婿,好女婿啊。” “你算解了额一桩心事啊。” “这样吧,你要啥嫁妆,你开个价。” “只要额拿滴出来,一个儿子都不往哈压。” 白展堂小脸煞白,哭丧着一张脸,连忙摆手道:“不用,不用。” 站在门口的展红绫听到白展堂这句话,眼泪忍不住,唰唰的就往下掉,直接扭头跑了出去。 白展堂见状,满眼的担忧。 佟湘玉看着白展堂这副心不在焉,魂不守舍的样子,松开了白展堂的手,阴阳怪气的说道:“想追就去追吧。” 叶千秋在一旁道:“展堂,可千万别在这个时候犯糊涂,小郭,你去看看。” 叶千秋让郭芙蓉追出去看看展红绫,别想不开出了什么事儿。 郭芙蓉闻言,急忙追了出去。 佟伯达总算察觉到不对劲了。 他蹙眉看着白展堂,道:“你和刚才进来的那个女子是啥关系?” 白展堂生生挤出一张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来,道:“佟老爷子,我们没什么关系。” “就是普通朋友。” 佟伯达听了,点头道:“女婿啊,额告诉你,额家湘玉虽然是个寡妇,但是她还没过门儿,丈夫就死了。” “她还是黄花闺女咧。” “你既然决定了要娶她,就得对她好!” “若是让额知道你对她不好,额绝对饶不了你!” 白展堂哭丧着脸,拉起佟湘玉的手,道:“老爷子,我和湘玉情义无价,你放心,我一定会对她好的。” 佟湘玉看到白展堂没追出去,脸色也好了很多,笑眯眯的看着白展堂,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佟伯达听到白展堂这么说,喜极而泣道:“乖女婿,乖女婿啊。” “你说这话,叫额老汉,无地自容啊!” 佟湘玉见自家老爹突然哭上了,急忙安慰道:“爹啊,你这是咋了嘛。” 白展堂也是一头雾水,和叶千秋小声嘀咕道:“这咋还哭上了。” 叶千秋笑道:“老人家高兴嘛,这很正常。” 白展堂朝着叶千秋小声说道:“二掌柜的,要不你帮我出去看看,我不放心小郭。”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放心吧,不会出什么事的,展堂,你这个选择题做的还是很成功的嘛。” 白展堂闻言,不禁微微一叹。 这时,只听得佟伯达看向叶千秋,道:“叶掌柜,额看咱们明天就把额女儿女婿的事办了吧。” 佟湘玉和白展堂都瞪大了眼睛,一脸的惊讶。 “明天!爹……是不是太快咧!额还没准备好呢。” 佟湘玉在一旁说道。 白展堂急忙道:“老爷子,是不是有些太仓促了,来不及操办吧。” 佟伯达一抬手,说道:“哎呀,湘玉是个二婚,不适合大操大办。” “再说咧,这事儿也不用你们小两口操心,额是和叶掌柜商量呢。” “叶掌柜,你说,额说滴对不对嘛。” 叶千秋闻言,笑道:“佟总镖头说的没错,明天就办事,虽然仓促了一点,但也不是不行嘛。” “毕竟这择日不如撞日嘛。” 佟伯达闻言,哈哈一笑,站起来和叶千秋说道:“叶掌柜,走走,咱们去商量一哈具体事项。” 说着就要拉着叶千秋下楼去。 佟湘玉在一旁急忙说道:“爹,额觉得不太合适!” 佟伯达一转身,道:“有啥不合适滴!” 佟湘玉道:“额虽然是个二婚,但为啥不能大操大办嘛。” 佟伯达道:“哎呀,这事儿不用你操心了,额和叶掌柜就办咧。” “你别说话咧。” 叶千秋开口道:“佟总镖头,湘玉的想法,我也理解,女人嘛,喜欢热闹。” “这事儿好办,明天湘玉和展堂大婚,我肯定让全镇有头有脸的人都来参加。” “场面肯定小不了。” 佟伯达一听,当即笑道:“那就麻烦你咧,叶掌柜,走走,咱们下去说。” 佟湘玉听到叶千秋这么说,心里更是咯噔一下,朝着叶千秋说道:“哎呀,叶仙儿,你……” 叶千秋笑道:“掌柜的,放心啊,这事儿不用你们操心,明天大婚,保证热热闹闹的。” 随即,叶千秋扭头朝着佟伯达说道:“走吧,佟总镖头,咱们下楼谈。” 佟伯达笑着点头,道:“好好好。” 说着叶千秋便和佟伯达出门而去。 只留下佟湘玉和白展堂在屋里大眼瞪小眼。 佟湘玉一脸愁容,扶着额头,道:“哎呀,这可咋办嘛。” 白展堂上前安慰道:“没事,没事,有二掌柜的呢。” “反正这事儿是假的,只要把你爹糊弄走了,这不就结了嘛。” 佟湘玉瞅了一眼白展堂,道:“额咋觉得叶仙儿是不怀好意咧。” 白展堂笑道:“不会,不会,二掌柜的为人多正派啊,这不是你让人家想办法的吗。” …… 大堂里,佟伯达拉着叶千秋的手,千恩万谢道:“叶掌柜啊,你这回可是帮了额老汉大忙咧。” “要不是你提前告诉额她们这事儿,额还真就蒙在鼓里呢。” 叶千秋笑道:“佟总镖头,这话就见外了,我和湘玉展堂也相处好几年了,都是自己人。” “我替他们操心,都是应该的,应该的。” 佟伯达感慨道:“叶掌柜,你真是好人啊。” “是额家湘玉没这个福气,不能嫁给你啊。” 叶千秋一听,急忙打住这个话题,道:“佟总镖头,咱们还是商量一下明天这个婚事的具体细节吧。” 佟伯达大手一甩,道:“哎呀,这事就交给叶掌柜的你去办咧,额是绝对信得过你滴。” “况且,额在这里人生地不熟滴,还是你操办更合适一些。” “只要明儿让他们小两口把婚结咧,额马上回汉中去,把嫁妆送过来,然后再置办点房子,置办点地,收租子呀,还是开店,就让他们小两口自己定。” “就这个客栈,直接给了你叶掌柜就算咧,也算是报答一下叶掌柜滴情谊嘛。” 叶千秋闻言,不禁摇头失笑,佟伯达这老小子倒是挺大方。 “佟总镖头,客栈就不用给我了,我这人儿懒,平日里就喜欢修个道,也不喜欢参与俗务,有湘玉管理着,我每年分点红就行了。” 佟伯达笑道:“行行行,你说了算,你看着操办吧。” 叶千秋点了点头,把李大嘴、吕秀才全招呼过来。 李大嘴见状,问道:“二掌柜的,你找我们有啥事儿啊。” “小郭呢?” 叶千秋见郭芙蓉不在,问了一句。 吕秀才指着门口,道:“刚刚芙妹追着那个展捕头出去了。” 叶千秋微微颔首,没多言。 李大嘴凑过来,问道:“二掌柜的,这到底发生啥事儿了,我咋看着你们神神秘秘的呢。” 叶千秋笑道:“明天,掌柜的和展堂大婚,我有些事交代给你们去办。” 李大嘴和吕秀才一听,当即张大了嘴巴,一脸不敢相信的模样。 …… 说实话,给人操办婚礼,叶千秋活了这么大岁数,也还是头一次。 不过,他虽然没什么经验,但是有人有经验啊。 李寻欢被他拉了出来,也开始忙前忙后的带着徒弟置办东西。 吴守义现在更是喜欢热闹,跟着李大嘴进进出出的,为明天的喜事准备着。 下午的时候,老邢来了,是来找展红绫的。 老邢一听明天白展堂和佟湘玉要结婚,当即笑的嘴都咧开了,只是那笑里怎么看怎么都有点酸酸的。 叶千秋写了喜帖,让老邢帮着送一下。 老邢也不客气,直接拿着喜帖去挨家挨户的送去了。 叶千秋在七侠镇人缘好的很,他说了,要把明天的场面搞的大一点,那就一定要大一点。 镇上有头有脸的,都要请,就连娄知县他也请了。 当然,他和娄知县没见过,请了也不一定来。 时间过的很快,一转眼,都已经是晚上了。 天刚刚黑下来的时候,郭芙蓉回来了。 叶千秋问了她一下展红绫的情况。 郭芙蓉如实道来,展红绫没什么事,就是跑到西凉河边大哭了一场。 叶千秋听了,也没多说什么。 张罗着让郭芙蓉把喜字给贴上。 …… 深夜时分。 叶千秋刚刚上了房顶。 却看到展红绫已经在上面坐着了,手里还提着一壶酒,神色黯然的喝着。 展红绫看到叶千秋上来了,小脸砣红,略带醉意的说道:“来,喝酒。” 说着,还把酒壶递给了叶千秋。 叶千秋接过酒壶,往旁边一坐,道:“行了,少喝点吧。” 展红绫眼眶泛红,道:“你说,他为什么选她不选我。” 叶千秋笑了笑,道:“那你得去问他,我怎么能知道。” 展红绫直接靠在了叶千秋的肩上,低声啜泣起来。 叶千秋仰头看着夜空之中的明月,淡淡说道:“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啊。” “想开点吧,丫头。” 这时,只见莫小贝哭着上了房顶,凑到叶千秋身边,抱着叶千秋的另一条胳膊抽泣道:“叶大哥,你要给我做主啊,他们合起伙来欺负我。” 叶千秋闻言,笑道:“谁敢欺负你啊。” 莫小贝道:“我嫂子,还有白大哥、小郭姐姐。” 叶千秋笑道:“那你说说,他们怎么欺负你了?” 莫小贝气呼呼的说道:“我嫂子不经过我同意就要和白大哥结婚。” 叶千秋一听,知道这熊孩子是怕佟湘玉跟白展堂结了婚,就不管她了,当即一笑,开始安慰起这熊孩子来。 没过了一会儿,莫小白就抱着叶千秋的胳膊睡着了。 而另一条胳膊也被展红绫抱着,展红绫也睡着了。 叶千秋见状,摇头一笑,闭眼运炁,又开始了修炼。 此时,一颗流星从夜空之中划过,璀璨而又绚丽。 …… 就在同福客栈热热闹闹的操办喜事,遥远的西域天山,天下会总坛之中,正在酝酿着一场大风暴。 夜空之下,星光黯淡,一名身材魁梧的白发老者,身着华服,站在云台之上,四周云气缭绕。 此人,便是天下会帮主雄霸! 天下会总坛所在之地高耸入云,设于天山之巅,坛舍倚山而建,雄伟巍峨,气象万千,令人叹为观止。 雄霸白发飘飘,双眼直视夜空,他站在云台之上,袖袍鼓荡。 此时,天空之中划过一道流星,流星的尾部火光耀眼。 雄霸看着那道流星,双眼一眯,缓缓说道:“流火赤雀,皇符为盛,天机紊乱,截天一线。” “老天……你遮不住老夫的眼……” “这煌煌世间,唯有我雄霸,才是真龙!” “过去,未来,时空,总有一日,我雄霸要报当日一剑之仇。” 下一刻,只见雄霸双袖一舞,大手之中,真炁聚集,犹如实质。 真炁在雄霸的操控之下,化为一条犹如实质的真龙,朝着夜空之中席卷而去。 “三分归元·乾!” 第22章 将功补过,华山论剑 轰! 真炁狂暴而出,在天山之巅席卷。 风雪在这一刻全部成为雄霸的掌中之物,雄霸一跃而起,身形一闪,如同一道幻影一般,消失在了那风雪当中。 片刻后,他从山巅的另一边出现,再朝着夜空之中轰出一拳。 “三分归元·坤!” 天山之巅,千年积雪不化,雄霸一拳贯下,千百年积蓄的雪在顷刻间爆裂开来。 一条深沟大洞出现在莽莽雪山之中。 雄霸身形再变,早已经出现在了另一个方位。 他白发飘飘,大袖飞舞,飞驰遨游于天地之间,宛若鲲鹏。 只听得他再疾喝一声。 “三分归元·巽!” 雄霸的速度再度暴涨。 夜空之中,不停的传来雄霸的呼喝之声。 “三分归元·离!” “三分归元·兑!” “……” 良久之后,风雪依旧,雄霸的身形终于回到了云台之上。 这时,只见一人飞速拾阶而上,出现在了云台边缘,朝着雄霸单膝跪地,朗声道:“帮主,傅堂主派了雪鹰传来急报!” 雄霸转身,从那人的手中接过信件,一双虎目在那信件上浏览一番。 “叶谪仙……” 雄霸看完那封信件之后,眼睛一眯,嘴中呢喃出了这三个字。 这时,半跪在地上那人又说道:“帮主,关西十二煞已经在回天山的路上,需不需要派人去接一趟。” 雄霸负手道:“这十二个废物,还有脸回来。” 那人道:“请帮主再给他们一次机会。” “他们也不知道七侠镇卧虎藏龙,竟然会有那等人物的存在。” “若是没有那个姓叶的出手,各大派掌门早已经被十二煞全部擒下。” 雄霸在云台之上踱步道:“好不容易等了一个将中原各大派掌门人一网打尽的机会。” “但是,现在这事儿没成,老夫的计划就无法往下进行。” “你能保证那十二个废物能将功补过吗?” 那人双拳一抱,回道:“帮主,眼下正是用人之际,小的愿意给十二煞担保一次,五岳剑派马上就要在华山论剑,到时候各大派掌门都会前去观礼,这次一定能将各大派掌门一网成擒。” 雄霸闻言,微微颔首,摆摆手道:“行了,那你也别在山上呆着了,亲自下山一趟,去截住十二煞,和他们一起去一趟华山,务必要将中原各大派掌门给擒下,若是没有完成任务就都不要回来了!” 那人闻言,当即抱拳,道:“是,属下告退!” 下一刻,只见那人恭敬退去。 雄霸看着那人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之中,不禁又看了看手上的信件。 “能轻松击败无双,又将十二煞给打残,这个姓叶的功力当比中原各大派掌门还要高出不少。” “小李飞刀李寻欢也停留在了这个七侠镇。” “看来,这个七侠镇,还真是有点意思。” “待老夫神功大成,定要去亲自会一会这个“谪仙”……” …… 天刚刚亮,同福客栈里就已经是热闹起来。 街坊四邻都已经早早的来了同福客栈,帮衬着干活。 镇上的七大姑八大姨,都来帮忙了。 客栈的里里外外都让打扫了一遍,换上了红灯笼,贴上了红喜字,摆上了红蜡烛。 佟湘玉看到叶千秋摆出这么大的阵仗,着实是吓了一大跳,心里是越发的胆怯了。 叶千秋慷慨解囊,通知镇上的人都来吃流水席。 怕今天人多,后厨李大嘴一个人忙不过来,昨天他就让人去十八里铺又多请了几个厨子过来帮忙。 这一大早的,送菜的小贩早已经把菜肉什么的送来了。 早上忙忙碌碌的很快就过去了。 快到了中午的时候,镇上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 白展堂换上了大红喜袍站在门口迎接客人。 白展堂笑脸相迎,和平时跑堂的时候没啥区别。 只是看着这么大的阵仗,白展堂心里也不禁有点泛起了嘀咕。 他和掌柜的本来就是假结婚,搞出这么大的阵仗来,是不是有点太过了。 他想找二掌柜的来商量一下,但叶千秋哪里能顾得上他。 叶千秋一大早的就在和镇上的七大姑八大姨商量着婚礼的流程。 他今天可是证婚人。 眼看着快到吉时了。 叶千秋张罗着人便朝着大堂走去。 此时,大堂里早已经坐满了客人。 于是,叶千秋开始主持婚礼,先让人在外面放了鞭炮。 鞭炮声一响,吹吹打打的声音也在外面响了起来。 大堂里喜庆的气息一下子就更加热烈。 这时,一身大红袍,披着红盖头的佟湘玉在郭芙蓉的搀扶下从二楼走了下来。 白展堂站在楼梯口等着,待佟湘玉走下来,从郭芙蓉的手中接过佟湘玉的手,走到一旁柜台前。 柜台已经被暂时搬走,墙上贴了喜字,桌上摆放了瓜果,点心,红烛。 佟伯达和叶千秋分别坐在左右。 叶千秋见两位新人来了,站起身来,高呼道:“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堂间,欢呼声不绝于耳,纷纷鼓掌赞叹。 当然,也有人流下了伤心的眼泪,比如说展红绫。 坐在展红绫身旁的邢捕头邢育森一边磕着瓜子,一边酸溜溜的说道:“哎呀,真是太感人了。” “要是新郎倌儿是我就好了。” 邢捕头身旁的小捕快燕小六听到他这么说,有些疑惑的问道。 “师父,人家老白和佟掌柜的结婚,你为嘛想当新郎啊。” 邢捕头一听,瞪了燕小六一眼,道:“这倒霉孩子,有你什么事儿,不该问的别瞎问。” 燕小六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又欢快的鼓起掌来。 坐在一边桌前的李寻欢看到这似曾相识的一幕,脸上闪过了一丝追忆,有很多过去的画面就那么一闪一闪的,在脑海之中划过。 吴守义一脸艳羡的看着白展堂和佟湘玉,一边拍着手,一边感慨道:“人家都结婚了,我啥时候才能和我女朋友走入婚姻的殿堂呢。” 一想到自己可能还要在这里呆好久,吴守义便有些惆怅了。 佟伯达一脸高兴的看着佟湘玉和白展堂行过大礼,被众人簇拥着送入了洞房。 那叫一个高兴啊,连声叫好。 把两位新人送入了洞房,流水席就开了。 叶千秋有的是钱,大鱼大肉的让可劲儿上。 这一天流水席下来,银子也花了不少。 到了傍晚的时候,客人们都走的差不多了。 醉醺醺的佟伯达被吕秀才搀扶着送进了客房。 本以为今天很圆满的叶千秋,安心的到了屋顶打坐。 结果,到了后半夜,白展堂滴溜溜的跑了上来,拿了一壶酒,拿了一盘花生米,脸上带着稍许忧伤,没有一点点新婚的喜悦。 “二掌柜的,陪我喝点呗。” 白展堂给叶千秋倒上,也给自己倒上。 叶千秋见状,问道:“洞房花烛夜,你怎么出来了?” 白展堂自嘲的笑了一声,道:“行了,二掌柜的,今天这都是假的,我还能真和掌柜的入了洞房不成。” 说着,白展堂便直接喝了一杯酒。 叶千秋看他这副模样,不禁微微摇头。 白展堂道:“二掌柜的,我知道你是好心,弄出这么大场面来,就是想让我和湘玉弄假成真,但是你不明白啊,感情这事儿,他没到那个份儿上,还真不能一蹴而就。” “我过不了我心里那一关啊。” 刚说完,白展堂又喝了一杯。 叶千秋闻言,拍了拍白展堂的肩膀,道:“那行吧,你自己把握吧。” “我只和你说一句,珍惜眼前人,别等错过了才后悔莫及啊。” 白展堂听了,举起酒杯来,笑道:“二掌柜的,来,再喝一个。” 这一夜,白展堂喝了不少,和叶千秋说了很多心里话。 第二天一早,佟伯达就骑着他的大宛驹走了,回汉中去了,临走前还说了,过几天就让人把嫁妆给送来。 佟伯达一走,佟湘玉总算松了一口气。 刚送走佟伯达。 展红绫和老邢就登门了。 白展堂一看展红绫来了,脸上还有些不太自然。 “你来啦,吃早饭了没。” 佟湘玉见状,急忙凑到了白展堂身边。 展红绫看到白展堂和佟湘玉这副模样,笑道:“恭喜二位。” “今天,我是来和大家告辞的。” “我要回京城了。” “这几天承蒙大家照顾,特意来和大家说一声谢谢。” 佟湘玉笑道:“不客气,不客气,有朋自远方来,这都是额们应该做滴。” 白展堂看着展红绫,一时无言。 展红绫看了他一眼,然后朝着叶千秋说道:“叶掌柜,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我的提议?” 叶千秋笑道:“展捕头的好意,我心领了。” 展红绫闻言,略有些失落。 这时,老邢朝着众人拱拱手,又把身后的燕小六给提溜出来。 “诸位,我要和展捕头进京公干一趟。” “小六子就交给诸位了,这孩子要是有什么做得不到位的地方,还请诸位多多担待。” 佟湘玉一听,当即笑道:“哎呀,老邢,要进京咧,这是好事啊。” 老邢笑道:“就是陪着展捕头公干一趟,过不了几个月就回来了。” 佟湘玉点头道:“那就早去早回啊。” 展红绫和白展堂说了一句“祝你们幸福”,然后就直接转身走了。 老邢见状,赶紧朝着众人拱拱手,急忙追了上去。 …… 佟伯达和展红绫这一走,客栈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老邢不在,燕小六成了七侠镇的唯一捕快,这小子脑子缺根弦儿,死犟死犟的。 老邢临行前,将他交给客栈众人调教。 这小子就成天赖在客栈不走,学习怎样当好一个捕快。 从这个人身上学一点,又从那个人身上学一点,搞出了不少乱子,弄的客栈里也是乌烟瘴气的。 叶千秋嫌他烦,一脚把他踹出了门,让他在客栈外面守三天三夜,告诉他这是当好捕快的第一要素,要有耐心。 燕小六倒是也听话,还真就在客栈门外守了起来。 前两天倒还好,没出什么幺蛾子。 等到了第三天的时候,这家伙居然和门口要饭的小米打了起来。 于是,燕小六就被叶千秋赶回了衙门。 佟湘玉见叶千秋把燕小六给赶走了。 有些不忍心,朝着叶千秋说道:“叶仙儿,你说这样对小六儿,是不是有点太过咧。” “毕竟,老邢临走前,让咱们多多关照他嘛。” 叶千秋说道:“没什么大事,这小子就不能给他好脸色,不然他往后得蹬鼻子上脸。” 佟湘玉担心道:“小六这孩子死心眼儿,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展堂,要不你出去看一看。” 白展堂闻言,道:“行,我去看看。” 说着,便直接奔着门外去了。 傍晚时分,白展堂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份信。 众人围坐在桌前吃了饭之后,把信拆开一看,居然是一封邀请函。 “衡山派莫掌门亲启!” 只见郭芙蓉拆开信封,开始给大家读信上的内容。 原来是华山派掌门岳松涛邀请莫小贝参加华山论剑争夺五岳盟主的邀请函。 莫小贝一听岳松涛真邀请她参加什么华山论剑,还给她发了邀请函,高兴的不得了。 时间过去了快一个月,她早已经把当初接任大典上的那点害怕给丢的一干二净。 “这个岳松涛还真是不嫌害臊,还真邀请小贝参加什么华山论剑。” “这不是欺负人嘛。” “小贝还是个孩子呢。” 佟湘玉一脸不屑的说道。 郭芙蓉在一旁说道:“哎,掌柜的,这你就不懂了吧,这说明了人家岳掌门是个讲究人儿啊。” “没因为小贝年纪小,就轻视小贝。” 白展堂在一旁说道:“我看这事儿,不简单。” “二掌柜的,你觉得如何?”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上次小贝的接任大典,我见过这个岳松涛,这人武功尚可,看起来的确颇有心计。” “哎,老李,你在江湖上闯荡的久,你对这个岳松涛了解多少?” 叶千秋看向一旁的李寻欢。 李寻欢抚须说道:“据我所知,这个岳松涛在五岳剑派各大掌门之中,武功的确算是翘楚。” “不过,此人有个缺点。” 李大嘴凑过脑袋,问道:“啥缺点?” 李寻欢道:“此人十分好赌,经常出入赌坊赌档,而且一般赌注都不小。” 佟湘玉闻言,悠然道:“哦,原来还是个赌鬼啊。” “那这比武就更不能去咧。” “谁知道他肚子里憋的什么坏水儿呢。” 莫小贝蹭的一下站起来,道:“不行,我要去,我要去。” 佟湘玉一瞪眼,一拍桌子,道:“你说咧不算,额说不让你去,你就不能去。” 莫小贝一听,当即哭丧着脸,朝着叶千秋身边一跑,抱着叶千秋的胳膊道:“叶大哥,你看我嫂子她……” “我堂堂一个衡山派掌门,她居然不让我参加华山论剑。” 叶千秋笑道:“行了,小贝,不去就不去吧,你武功太差,去了也是被人家吊打,还不如在家好好练武,等你长大了,功力深厚了,再去也不迟。” 莫小贝耷拉着脑袋,小声说道:“可是我就是想去嘛。” 叶千秋拉长音调,“嗯”了一声。 莫小贝一听,急忙打了个激灵,摆手道:“我不去了,我不去了……还不行。” “行了,回屋写作业去,写完作业练功,明天我开始教你全套的衡山剑法。” 叶千秋瞅了莫小贝一眼。 莫小贝一听,当即一愣,脸上泛起喜色,道:“叶大哥,真的吗?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叶千秋点了点头。 莫小贝一跳三尺高,大呼道:“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我要练衡山剑法啦!” 莫小贝高兴的回屋写作业去了。 佟湘玉见状,咧嘴一笑,道:“好咧,好咧,收拾碗筷,打烊咧。” 白展堂凑在叶千秋身旁,小声问道:“二掌柜的,你啥时候学会的衡山派剑法啊?” 叶千秋轻飘飘的说道:“早些年看过五岳剑派各派的剑谱,就顺便记了下来。” 白展堂一听,登时深吸一口气,一脸惊讶的看着叶千秋,道:“哎呀妈呀,二掌柜的,这么说,华山剑法,恒山剑法,嵩山剑法,衡山剑法你也都会使?” 叶千秋一脸平静,点头道:“也没什么,都是些基本剑法。” 白展堂闻言,一脸惊叹,道:“哎呀,哎呀,二掌柜的,你还会些啥武功啊?” 叶千秋道:“我会的武功种类多了,刀枪剑戟,拳脚棍棒,轻功暗器,基本上都会一点。” “怎么?你想学个一招半式?” “那也不是不行,你不是练的点穴手嘛,我教你隔空打穴,不过这个比较简单,你要是想学难一点的,就是弹指神通,或者一阳指。” “你看你想学哪个。” 白展堂吞咽着口水,一脸呆滞的看着叶千秋,道:“二掌柜的,你连弹指神通和一阳指也会啊……” 叶千秋笑道:“想学的话,一会儿上屋顶,我教你。” 白展堂如同小鸡啄米一般的点头。 叶千秋唰的一下消失在了大堂。 这时,李大嘴一脸凑到了白展堂身边,谄笑的说道:“老白,那个我问你个问题。” 白展堂道:“啥问题啊?” 李大嘴笑道:“你和我说说什么是侠义呗?” 白展堂一听,当即推开李大嘴,站起身来,朝着吕秀才道:“秀才,交给你了,他又来烦人了。” 说着,白展堂一溜烟儿的跑了。 吕秀才站起身来,朝着李大嘴笑道:“大嘴,来,我来教你什么是侠义。” 这时,坐在一旁李寻欢突然朝着门外瞅了一眼,眼睛一眯,他刚刚仿佛看到了一道人影从门外闪了过去。 …… 第23章 夜半黑影,身份神秘 转眼间又过去了三天。 这三天,叶千秋又开始忙活了。 白展堂要和他学弹指神通,莫小贝要和他学衡山剑法。 于是,他白天也不出去钓鱼了,专门用了三天时间来教他们。 上午的时候,教白展堂弹指神通,下午的时候指导一下吕秀才的丧乱剑法。 晚上吃了饭,再教莫小贝衡山剑法。 莫小贝的悟性很高,叶千秋虽然只是教了她最基础的衡山剑法招式,但莫小贝只看了两遍,就已经全部记住了招式。 只是练起来还不是那么回事儿,需要长时间的打磨和练习。 叶千秋一开始就是纠正一下她的错误动作。 这天傍晚,又到了饭点儿。 众人刚刚落座,叶千秋正在和李寻欢商量着,一会儿让他徒弟跟着莫小贝陪练一下。 李寻欢倒是欣然答应下来。 他徒弟和莫小贝的年龄相仿,大也大不了几岁。 两个人一起练武,倒也有个比较。 小郭还在给众人分发着筷子。 只听得佟湘玉坐在一旁又开始了碎碎念。 “额后悔呀,额好后悔呀,额当初就不应该嫁过来,如果不嫁过来,也不会沦落到这么一个伤心的地方,如果不沦落到这么一个伤心的地方,也不会开这个倒霉的店。” 小郭正在发着筷子,听到佟湘玉这一连串的日常抱怨用语,把筷子朝她面前一拍,没好气的说道:“行了,行了,别嚎了。” 佟湘玉一脸拧巴,凝重无比的说道:“你们想想看嘛,比山贼还要恐怖一万八千多倍,那能是什么事情呀。” 佟湘玉突然这个样子也不是没有原因的,今天上午叶千秋正在教白展堂练弹指神通,燕小六来了。 到了客栈之后,他在客栈里里外外转了一圈儿,也不具体说是什么事儿。 佟湘玉就上前问了两句。 结果,这燕小六说最近发生了一件事,一件比闹山贼还要恐怖一万八千倍的事。 说完这,燕小六就跑了,留下佟湘玉一脸惊慌的在客栈里转悠过来,转悠过去。 叶千秋和白展堂让她宽心,不要着急,但是一点用也没有,从上午到现在,佟湘玉已经碎碎念了一天了。 这时,听佟湘玉还是没完没了。 白展堂在一旁笑道:“比闹山贼还恐怖的事情,就是被你逼婚。” 佟湘玉拍了一下桌子,没好气的看向白展堂。 众人见状,皆是哈哈一笑。 白展堂见佟湘玉这副表情,笑道:“开个玩笑,开个玩笑,来来来,赶紧吃饭。” 佟湘玉一脸愁容,道:“还开什么玩笑,这都啥时候咧,你们还吃饭。” 李大嘴道:“不吃饭你早说啊,我白做这么些菜了。” 佟湘玉道:“想想看,比山贼还要恐怖一万八千多倍,那可是什么人呀。” 郭芙蓉一边吃着饭,一边说道:“你自己照照镜子就知道了。” 佟湘玉蹙眉道:“哎呀,不要开玩笑咧。” 白展堂道:“她没开玩笑,你照照镜子,你看你的脸都拧巴成啥样了。” 郭芙蓉在一旁笑的嘴都咧开了。 佟湘玉没好气的看着郭芙蓉。 吕秀才在一旁劝道:“别争了,赶紧吃菜吧,再不吃,菜都粘到一起了。” “来,小郭,吃个豆腐。” 说着,给郭芙蓉夹了一块豆腐。 这时,郭芙蓉看着对面的莫小贝说道:“小贝,你看啥呢?” 只见莫小贝双眼看着门外,一脸迷惑的说道:“门外有个黑影,唰的一下就过去了。” 众人闻言,都吓了一跳,急忙朝着门口看去。 白展堂蹭的一下从凳子上起身,跑到门口去观望一番,然后又走了回来,坐回了长凳上。 佟湘玉见状,急忙问道:“展堂,咋样?” 白展堂脸色略有一些沉重,只听得他悄然说道:“我没看见,我什么也没看见。” “吃饭,吃饭。” 佟湘玉嘁了一声,道:“早就说你没有用咧,还不相信。” “叶仙儿,你们干啥呢嘛,聊的那么欢,你也不担心出事情。” 佟湘玉看向旁若无人聊着天的叶千秋和李寻欢。 叶千秋听佟湘玉叫他,无奈一笑,道:“掌柜的,没事的,你别听小六瞎咋呼,就他那个胆子,小事儿也能成大事儿。” “再说了,这不是还有我呢嘛。” “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完全不用你操心。” 佟湘玉闻言,稍微安心了一点。 这时,白展堂一脸凝重的朝着叶千秋说道:“二掌柜的,我刚刚可能看到了传说当中的踏雪寻梅。” 众人闻言,皆是张大了嘴巴,一脸惊讶的样子。 李大嘴问道:“踏雪寻梅,什么意思啊?” 郭芙蓉一脸恍惚,道:“一种失传已久的轻功,穿着铁鞋在雪地里走,不留脚印。” 李大嘴道:“轻功,老白你不也会吗,你怕啥啊?” 白展堂摇头道:“我的轻功和他一比,简直不堪一击。” 叶千秋闻言,笑道:“踏雪寻梅?我也会啊。” “不止我会,老李也会。” “把你们的心都放回肚子里去吧。” “有我在这儿,谁来都不好使。” 佟湘玉道:“那也不能掉以轻心,额看,今天咱们还是早点关门儿,晚上大家就不要分开睡咧,都谁在大堂,万一要是出咧事,也好互相有个照应。” 众人闻言,皆是点头。 叶千秋见状,不禁摇头失笑,道:“放心吧,客栈内外的动静,我都一清二楚,就是一只外来的苍蝇飞进来,我也知道。” 佟湘玉还是说道:“不行,不怕万一,就怕一万。” 叶千秋见佟湘玉一副凝重的神色,知道她可能是真害怕,于是也不再多言,点头答应下来。 就在这时,只见燕小六蹭蹭蹭的从门外进来。 “吃着呢。” 佟湘玉见状,急忙招呼燕小六,道:“哎呀,小六来了呀,来来来,坐下一起吃。” 燕小六摇头道:“不用了,我来就是通知你们一下,最近不太平,你们晚上要插好门儿,碰到陌生人千万别给开门。” 说完,燕小六就要往出走。 佟湘玉见状,急忙起身,小跑过去把燕小六拉住。 “小六,别着急走嘛。” “你就说一哈,镇上到底有啥事情发生嘛。” “你这样,怪吓人滴,闹滴额们都睡不好觉咧。” 郭芙蓉也在一旁边吃边说道:“是啊,小六,你就给大家说说呗,到底是什么事儿啊。” “能比闹山贼还可怕一万八千倍。” “你要是不说清楚,我们掌柜的今天晚上都不让我们好好睡觉了。” 白展堂也道:“小六,说说呗。” 叶千秋倒是不以为意,刚刚门外的确是有人过去了。 那人的身法高明,轻功的确很高。 不过,现在早不在附近了。 燕小六听到众人的呼声,略微思索一番后,便道:“事儿可以说,但你们都不能外传。” “不传,不传。” “快说说,是怎么回事。” 众人闻言,敷衍了两句。 只见燕小六凑到众人跟前,一脸神秘莫测的说道:“我跟你们说,可都听好了。” “盗圣重现江湖了。” 众人一听,目光都朝着白展堂的身上落去。 白展堂略显惊慌,吓的手里的筷子都掉桌上了。 李大嘴笑道:“我当谁呢,原来是盗圣啊。” 燕小六一听,登时朝着李大嘴看去。 李大嘴急忙变了个音调,又补了一句。 “盗圣,太可怕了。” 燕小六当即说道:“更可怕的还在后边儿,十几天之内,关东四十六县,每个衙门口儿公堂上都用斗大的字写着,盗圣到此一游。” 白展堂一听,当即喝道:“这也太不像话了。” 一看燕小六朝着他看来,急忙又添了一句,“一点环保意识都没有。” 燕小六道:“光是这样也就算了,除了咱们这儿的官印,关东四十六县的官印,已经全部被盗啦。” “想必,用不了多久,就要轮到咱们这儿了。” 众人闻言,皆是惊讶无比。 李大嘴问道:“那该咋办呢?” 燕小六哭丧着一张脸,从怀里拿出一块红布团子,道:“娄知县想了个高招儿,把官印放我身上了。” 佟湘玉闻言,急忙说道:“那不是坑人咧嘛,你要是把官印丢了,咋向上头交差嘛。” 燕小六一听,一张丑脸更加拧巴了,只见他捧着那块红布团子,一脸哀怨的朝着众人看去,带着哭音说道:“佟掌柜,叶掌柜,这次你们可得帮帮我啊。” “我这小身板儿,这官印放我身上,那盗圣要是知道咧,还不得把我给大卸八块了呀。” “就是盗圣不要我的命,那我要是丢了官印,那我也是要被重罚呀。” “求求各位,看在我师父的份上,帮我一把,替我保管一下这官印。” 说着,燕小六就朝着众人不停的作起揖来,眼看着眼眶都红了,眼泪都要哗哗的流下来了。 客栈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齐刷刷的把目光投向了叶千秋。 佟湘玉一把拉住燕小六,道:“小六啊,你别急,这事儿额们帮你想想办法。” 说着,佟湘玉看向叶千秋,道:“叶仙儿,都是街里街坊滴,老邢走之前还专门叮嘱了额们让照顾小六。” “你不看僧面看佛面,就帮帮他吧。” 郭芙蓉也在一旁说道:“是啊,二掌柜的,小六又不会武功,这官印放他身上,那不是等于肉包子打狗,一去无回嘛。” “那什么盗圣要是真来了,分分钟从小六身上拿走官印的啊。” 叶千秋闻言,也不说话,用筷子夹着菜,送入嘴中,细嚼慢咽着。 众人见状,都不敢大声出气。 燕小六眼巴巴的瞅着叶千秋,他虽然看起来憨傻了一些,但他也不是真的傻。 他师父在的时候,就经常和他说,在七侠镇,叶掌柜的武功那是头一号的,就是放眼整个江湖,叶掌柜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 这回这事儿,他是真担待不起,若是能得到叶掌柜的帮忙。 那这事儿,可就有转机了。 毕竟,上次六扇门的展捕头来七侠镇时,都和叶掌柜聊了好几回。 听师父说,展捕头好像是想让叶掌柜加入六扇门来着。 可是叶掌柜愣是不同意。 “叶掌柜,小六知道你是江湖上的大人物,小六要是从前有得罪你的地方,还请你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一般见识。” “只要你帮我渡过这次难关,你的大恩大德,我燕小六永远记在心里,往后一定厚报。” 燕小六声情并茂,眼泪巴巴的瞅着叶千秋。 众人见状,都感到有些不忍。 佟湘玉看叶千秋还是无动于衷,再劝道:“哎呀,叶仙儿,你看小六把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咧,你就帮他一次嘛。” 叶千秋闻言,故意摆谱,看了看桌前的酒盅,道:“酒。” 燕小六见状,急忙上前,拿起酒壶给叶千秋倒满。 叶千秋拿起酒盅喝了。 燕小六急忙又给满上。 如此一来一回,叶千秋连喝了六杯,然后,只见叶千秋将酒盅放下,看着燕小六,微微一笑,伸出手来,道:“官印拿来。” 燕小六一听,当即笑着把官印放在了叶千秋的手上。 叶千秋道:“我喝了你六杯酒,官印我可以给你保管六天。” “六天以后,你来找我拿官印。” 佟湘玉在旁说道:“六天,够吗?” “那个“盗圣”要是六天以后再出现,咋办嘛?” 叶千秋笑了笑,道:“放心吧,她等不到六天以后。” “刚刚我都看见她从门口闪过去了。” 众人一听,当即吓得往门口看去。 李寻欢和吴守义倒是淡定的很,两个人还在喝着小酒。 吴守义的华子已经被俩人抽完好几天了。 李寻欢是很怀念香烟的味道,可惜,吴守义也没有了。 叶千秋见众人吓得不轻,笑道:“行了,我吃好了,你们先唠着,我先上去了。” 说完,叶千秋唰的一下,消失在了原地。 燕小六一看,吓的直接坐在了地上,捂着嘴道:“哎呀妈呀,鬼呀!” 白展堂拍了燕小六一下,道:“什么鬼呀,那是我们二掌柜的施展的法术,人家修仙的,你不知道?” 燕小六吞咽了一口口水,呆愣愣的说道:“以前不太信,这回是真信了……” …… 叶千秋来到了屋顶,把神识放了出去,布满整座七侠镇。 片刻后,他在离同福客栈不远处的一条街上,看到了一道人影。 那是一个身着夜行衣的女人,虽然她蒙了面,但叶千秋依旧能看得出,她是一个女人。 只见她飞身一跃,落在了长街两侧的屋顶之上,蹲伏下来,在她那个位置,正好能看到同福客栈。 下一刻,叶千秋的身形直接出现在了那女人的背后。 “白三娘,大晚上的,穿的黑漆麻乌,蹲这儿干嘛呢?” 叶千秋的声音一落下,登时让那女人吓了一大跳。 那女人迅速转身,朝着叶千秋望来。 二人的目光在夜色之中交集。 那女人看着叶千秋,轻“咦”了一声,好像有些惊讶。 “你认得我?” 叶千秋看着眼前这个身着夜行衣的蒙面女人,此女一出现,他就早已经察觉。 江湖上能一连盗走关东四十六县衙门官印的人还是有不少的,但轻功如此高明,又和白展堂的轻功同出一源的,自然只能是白展堂的老娘白三娘。 要说这白三娘也算是江湖上的一号人物,表面上是飞贼,实际上是六扇门的密使。 这展红绫刚走没多久,白三娘又来了,看来又有事情要发生。 叶千秋淡淡一笑,道:“你们六扇门的人都喜欢晚上出动吗?” “上次展红绫也是半夜三更不睡觉,跑出来在屋顶上乱窜的。” 白三娘扯下脸上的面罩,看着叶千秋说道:“叶掌柜果然不愧是“谪仙人”,我都如此小心,隔了两条街的距离,叶掌柜居然还能发现我的踪迹。” “佩服,佩服。” “不过,叶谪仙恐怕是对我的身份有什么误会,我是飞贼,可不是什么六扇门的人。” 白三娘朝着叶千秋拱拱手,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叶千秋笑道:“白三娘,在我面前就不要装蒜了。” “你的身份或许在六扇门没几个人知道,但还是瞒不过我的眼睛的。” 白三娘一听,蹙起了眉头,朝着叶千秋拱拱手,道:“你也是六扇门的人?” 叶千秋笑了笑,没有回答白三娘的这个问题,而是说道:“白三娘,你突然造访七侠镇,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办?” 白三娘见叶千秋神秘兮兮的,对自己的的问题听而不闻,便认为叶千秋是在刻意隐藏身份,不否认,那就是默认了。 她心中暗自猜测,叶千秋的身份等级可能在六扇门比她还要高,所以不方便泄露身份。 就好像她自己一样,她的身份在六扇门没几个人知道,属于绝密的那种,一般不能向旁人泄露,即便同样是六扇门的人,也不能。 叶千秋却是知道她的身份,这只能说明,叶千秋的身份在六扇门十分之高。 再想一想这几年来,六扇门为了针对天下会,秘密派出了许多密探,前往西域、关东、关西、关中一带。 叶千秋很可能就是这些人中的一员。 “我来七侠镇,的确是有公务在身。” 白三娘心里思绪不断,开口说道。 叶千秋淡淡一笑,一派高人风范,道:“你是为了公孙乌龙来的吧。” 白三娘一听,一脸惊讶的看着叶千秋,道:“你都知道了?” 叶千秋平静自如的说道:“我都说了,你的那点事儿,瞒不过我。” 白三娘这下彻底相信叶千秋真是六扇门的人了。 第24章 三娘教媳,怪可惜的 “叶掌柜,深夜到此,恐怕不是为了和我说这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吧。” 白三娘朝着叶千秋说道。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白三娘,既然你的行踪已经泄露了,那你也不必藏头露尾的了,下去见见你儿子吧。” 白三娘一听,对叶千秋的身份更加好奇。 她和白展堂的关系,在六扇门中也很少有人知道。 为何叶千秋却是能一语道破? 只能说明叶千秋在六扇门中的身份很高,权限也很高,能够知道很多人的背景资料。 白三娘再朝着叶千秋拱拱手,道:“叶掌柜,客气了。” “不过,我这次来,是想带着我那傻儿子跟我一起回京的。” “现在,还不是见他的时候。” 叶千秋笑道:“关东四十六县的官印是你盗走的吧。” “是你冒充你儿子,就是想逼你儿子跟你一起回京。” “我说的对还是不对。” 白三娘深深的看了叶千秋一眼,觉得叶千秋的心思真是缜密无双。 白三娘道:“既然叶掌柜都知道了,那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没错,我的确是这么想的。” 叶千秋笑道:“白三娘,你爱子心切,这我是知道的,但有句话叫儿大不由娘,你儿子都这么大了,也该有自己的人生了。” “你这当娘的,也不能为难自己儿子不是。” 白三娘蹙眉道:“叶掌柜,这话什么意思?” 叶千秋微微一笑,开始给白三娘讲起了这几年里白展堂和佟湘玉从相识到相知,再到互生情愫的事情,甚至拜堂成亲的事情叶千秋也一并和白三娘说了。 白三娘一听,陷入了沉思当中。 良久之后,白三娘才朝着叶千秋说道:“这么说来,这两人现在还没同房?” 叶千秋一听,朝着白三娘竖起了大拇指,不愧是白展堂他娘,真是一语见地,合着他前边说的那些事情都不重要。 要不怎么说是白展堂他亲娘呢,只关心自家儿子到底有没有真洞房。 “没错,他们现在的确没有夫妻之实,不过他们的确是真心相爱。” “白三娘,你儿子一心退出江湖,你这个当娘的,得成全他啊。” “你想带着他重出江湖,他肯定是不干的。” 白三娘再向叶千秋拱拱手,道:“叶掌柜,多谢你告诉我这些事。” “要是你不告诉我这些事儿,说不定我真就犯了错。” “我儿和那寡妇都成了亲,那我这个做娘的,自然不能拆散了我儿的姻缘。” “但我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儿被她一个小寡妇给拿捏的死死的,结婚这么久了,连床都不让我儿上,这怎么能行!” “叶掌柜,我这就跟你进客栈,去会会这个小寡妇。” 叶千秋笑道:“人家现在是你儿媳妇,那可是正儿八经拜过堂的,不是什么小寡妇了。” 白三娘冷哼一声,道:“连房都没有洞,怎么能是我儿媳妇。” “我这个傻儿子啊,女人不吃到嘴里,那能是自己的吗?不行,我这个当娘的得帮他一把。” 说着,白三娘就要往客栈里冲。 叶千秋一把拉住白三娘,笑道:“行了,你现在下去太突然了,这样吧,你今天晚上先把你盗走的四十六县官印还回去。” “明天你大大方方的来客栈,我在客栈等你。” 白三娘一听,朝着叶千秋说道:“叶掌柜,那就多谢了。” “我能看得出来,你是个热心肠的好人。” 叶千秋笑道:“快去快回。” 白三娘点点头,纵身一起,朝着夜色之中远去。 叶千秋看着白三娘远去的身影,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江湖传闻中,白三娘已经被废去武功,挑断手筋脚筋丢入了刑部大牢之中。 但她其实是六扇门的暗探,被抓只是六扇门用来掩人耳目的手段罢了。 这一点,连她儿子白展堂都不清楚。 搞得白展堂一直以为他娘是个女飞贼。 白三娘这次来七侠镇,一来是想带着自己儿子走,二来是想通知这里的官府一声公孙乌龙要前来这里,给他的那徒弟姬无病报仇。 这公孙乌龙可不是一般人,此人在江湖上也是绝世高手,还练了龟壳神功,一般的点穴功夫根本奈何不了他。 而且此人喜怒无常,杀人无数,最近,他连杀少林寺智清大师、武当派冲虚道长、翰林院的齐大学士。 在江湖上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要知道少林寺智清大师和武当派冲虚道长可都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尤其是冲虚道长,那一手太极两仪剑,耍的是炉火纯青。 公孙乌龙能将这两人杀了,还活的好好的,可见其武功之高。 江湖上都知道,公孙乌龙的徒弟姬无命是被关中大侠吕轻侯给刺死的。 这件事是公孙乌龙的一个心结,所以公孙乌龙一定会来七侠镇找吕轻侯。 白三娘盗了四十六县的官印,这事儿不能缓,所以,叶千秋让她先去把官印还了,再来找儿子不迟。 至于公孙乌龙,不来则罢,来的话,那只能怪他命不好了。 …… 翌日,正午时分。 同福客栈的大堂里,一场嘶声力竭的大戏正在上演。 叶千秋和李寻欢、吴守义三个人坐在大堂角落里的桌前,泡了一壶茶,又拿了一盘瓜子,一边吃着一边嗑着。 吴守义道:“哎呀妈呀,这白三娘也太豪横了,比起佟掌柜她爹可豪横多了。” “怪不得是女飞贼呢,这闯江湖的女人就是不一般。” “你瞅瞅,这两句话没说完,就要带着儿子走。” 李寻欢幽幽说道:“葵花派的白三娘,早些年也略有耳闻,江湖传闻她被断了脚筋手筋,被关进了刑部大牢,想不到她根本一点事儿没有,而且武功是越发的高深的了。” 叶千秋喝着茶,看着堂间的闹剧。 昨夜,他和白三娘商量好了,今天白三娘到客栈来见儿子白展堂。 这一大早的,白三娘就来了。 白三娘一来,可把白展堂给高兴坏了。 娘俩这么一聊,就是一上午。 这刚下楼,白三娘就一副打算带着白展堂离开的架势。 这可给佟湘玉着急坏了。 佟湘玉急忙拉着白展堂,不让走。 白三娘一脸铁面无私,就要带着白展堂离开。 叶千秋知道这是白三娘在测试佟湘玉对白展堂是不是真心实意,故意这么干的。 他自然是乐得看个热闹。 这时,只见白三娘拽着白展堂就要往外走,佟湘玉拉着白展堂,哭着不让走。 “展堂!” “湘玉!” “额那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展堂!” “我那美丽大方,善解人意的湘玉!” 大堂之中,佟湘玉和白展堂伸着手遥遥相望,白三娘揪住白展堂,要把佟湘玉给弄开,一副铁面无私,就要棒打鸳鸯的架势。 白三娘一脸无奈的朝着白展堂问道:“儿啊,这客栈有什么好的,让你这么舍不得。” “为娘好多年没见你了,你还不跟着为娘,难道你还想一个人流落江湖吗?” 白展堂闻言,脸上也是十分悲伤。 只是,他也不知道该和他娘怎么说,毕竟他留在客栈有很多原因,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不想离开佟湘玉。 但,他实在不知道该和他娘怎么开这个口。 这时,只听得佟湘玉大喝一声,朝着白三娘道:“够咧!” “伯母,其实……其实额和展堂已经成亲咧!” “额和展堂是真心相爱的,你不能让额守活寡呀。” 白展堂听到佟湘玉这话,登时愣在了当场。 他没想到佟湘玉居然会这么说。 毕竟,他和佟湘玉是假结婚。 这时,白三娘蹙着眉头,看向佟湘玉,一脸狐疑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紧接着,又朝着客栈众人看去。 李大嘴、郭芙蓉、吕秀才都在跟前。 三人连连点头。 郭芙蓉道:“伯母,这事儿千真万确,掌柜的和老白真的结婚了。” “不信,你问我们二掌柜的,我们二掌柜的还是他们俩的证婚人呢。” 李大嘴道:“对对对,喜事办了没多久,喜宴上的饭菜都是我做的,来吃饭的都说做的好。” 吕秀才也道:“是啊,他们俩结婚那天我连喝了好几杯酒,第二天脑袋还疼呢。” 白三娘的目光最后落在了白展堂的身上。 “儿啊,你老实跟为娘说,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白展堂一听,当即点头,抓着白三娘的手,一脸诚恳的说道:“娘,是真的,镇上的人都来喝喜酒了,那场面老大了。” “我老丈人说了,嫁妆过几天就送过来,让我置办着买房子,买地,做买卖。” 白三娘一脸狐疑的看着白展堂和佟湘玉,道:“我怎么看着你们俩不太像夫妻?” “既然你们结婚了,为什么你和为娘聊了一上午,为娘也没听你提起过一句。” “还有她,怎么也不来和我敬茶?” 白展堂顿时一个激灵,赶紧抱住了佟湘玉,道:“娘,我这不是怕你生气吗,这结婚是大事,我也没提前和你老人家知会一声。” “是我让湘玉别来打扰咱娘俩的,就是怕你误会她。” “湘玉对我可好了,我让她朝东,她不敢朝西。” “我让她朝西,她不敢朝东。” 白三娘一脸不相信,道:“真的吗?” 白展堂使劲点头,道:“当然是真的。” “娘,你就忍心看着你如花似玉的儿媳妇守寡吗?” 白三娘仔细打量着抱在一起的白展堂和佟湘玉,在他们身边转了两圈,然后抬手把他俩分开。 “行了,行了,你俩别在我这里演戏了。” “老娘我走南闯北,什么阵仗没见过,什么是真夫妻,我还能瞧不出来?” “你俩这戏,演的太假!” 说着,白三娘一把抓起白展堂,道:“儿啊,跟娘走,娘可不能让你在这里受罪。” 客栈众人见状,皆是一脸着急。 郭芙蓉赶紧跑到叶千秋身旁,道:“二掌柜的,你快劝劝老白娘啊。” “你不是那什么女人杀手吗,下至三岁小童,上至八十岁老太,你不是都通吃吗。” “你赶紧出手搞定老白娘啊,不然,老白就真被带走了。” 叶千秋不温不火,不疾不徐的喝着茶,也不理会郭芙蓉。 这可把郭芙蓉给着急坏了。 就在这时。 只听得佟湘玉突然大喝一声。 “站住,等额一下,额跟你们一起去,你们去哪儿,额就跟着去哪儿。” 佟湘玉这一声吼,可把客栈众人给惊呆了。 谁也没想到佟湘玉竟然能说出要和老白一起走的话来。 这客栈可是佟湘玉安身立命的地方,就是她爹上次来,也没把她带走,为此她甚至不惜半推半就的和白展堂假成亲。 可现在,佟湘玉居然要跟白展堂和他娘一起离开。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难道掌柜的真的和老白好上了? 郭芙蓉有些呆滞的看着佟湘玉,她还不知道佟湘玉有这样的勇气。 “额这就去收拾行李,大嘴你去书院帮额叫一下小贝,让她赶紧回来。” 佟湘玉惨兮兮的朝着客栈众人说道。 白三娘一听,当即回身,道:“等等,我好像没说带你走啊。” 佟湘玉眼眶泛红,可怜巴巴的说道:“没有关系滴,你们不用管额,额自己会照顾好额自己滴。” 白三娘淡淡说道:“江湖可没那么好玩,辛苦着呢。” 佟湘玉道:“额不怕吃苦,只要能跟展堂在一起,就是吃再多的苦,额也愿意。” “等着额啊,额这就去收拾行李。” 说着,佟湘玉就朝着后院走去。 这时,白三娘叫住了佟湘玉。 “行了,回来吧!” 佟湘玉停下脚步,傻傻的看着白三娘。 白三娘缓缓道:“回来吧,我们不走了。” 白展堂一听,一脸惊喜道:“不走了,为啥呀,娘?” 白三娘叹了一口气,从楼梯上走到桌前坐下,悠悠说道:“想当年,我怀展堂的时候,也想带着他爹走,他奶奶说啥都不同意,他爹又不敢反抗。” “我只好一个人孤苦伶仃的闯荡江湖。” “没想到今天……儿啊,你给娘找了个好媳妇。” 白展堂凑了过去,笑道:“娘,我早就说过,我们是真心的。” 白三娘流下了感动的泪水,拍着白展堂的肩膀道:“儿啊,既然如此,那今天晚上就洞房吧。” 白展堂登时傻眼了,呆立当场。 佟湘玉也是一脸的呆滞,心想着这白三娘怎么和她爹是一个德性,都要她和展堂赶紧洞房。 白三娘见众人都怔住了,不禁问道:“怎么?有问题吗?” 众人急忙回道:“没问题,没问题。” 白三娘闻言,微微一笑,道:“那就行。” 叶千秋看一场闹剧终于落幕,站起身来,伸了伸腰。 这时,只见燕小六匆匆忙忙的从客栈外跑了进来。 众人见燕小六来了,也没上前招呼。 燕小六见状,觉得有些奇怪,不过也没深究,而是一脸喜色的说道:“诸位,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 白展堂探出脑袋,问道:“什么好消息啊?” 燕小六笑道:“刚刚接到线报,昨天夜里,关东四十六县被盗的官印一夜之间全都找回来了。” 众人一听,只是“哦”了一声,因为这事儿,他们早知道是老白娘干的了。 早上白三娘和白展堂说话的时候,已经说了这事儿。 燕小六见众人兴致缺缺,一脸疑惑,道:“你们这是嘛表情?” “这难道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吗?” 众人闻言,纷纷散开,各自干活去了。 燕小六挠着头,一头雾水。 过了片刻,他朝着叶千秋这边凑了过来,脸上堆着笑,朝着叶千秋说道:“叶掌柜,那个官印能不能还我……” 叶千秋道:“小六,官印我暂时还不能还你。” 燕小六道:“为嘛?那盗圣都把其他盗走的官印还回去了,说明他不会再盗咱们县的官印了。” “叶掌柜,你为嘛还扣着官印不给啊。” 叶千秋笑道:“小六啊,做人要有信用,我说了,要给你保管六天,那就是六天。” “现在才刚刚一天,还有五天,你着什么急啊。” “你现在就问我要了官印,那不是让我言而无信吗?” “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燕小六一听叶千秋这话,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挠着头在那里嘟囔个不停。 “可是……可是……” 叶千秋笑道:“别可是了,放心官印放在我这儿丢不了,等六天期限一到,你来拿就是了。” 燕小六闻言,只好转身先走了。 叶千秋看着燕小六离去的背影,淡淡一笑,这家伙得好好调教调教,不然脑瓜子不开窍啊。 白三娘就这么留在了客栈,住了下来。 不过,白三娘留是留下来了,但佟湘玉的苦日子却是开始了。 白三娘为了调教儿媳妇,可是煞费苦心,那一个招儿接着一个招儿,可把佟湘玉给霍霍的不轻。 叶千秋也没掺和人家婆媳之间的事情,有句话说的好,清官难断家务事。 他们自己家的事儿,让他们自家消化去。 他能出的力,都已经出了。 就这样,一转眼就是三天过去。 这天一大早,客栈刚开门,叶千秋刚打了一会儿拳。 这时,只见一个长的慈眉善目,头发花白,穿着一身布衣的老者朝着客栈门口走了过来。 走到门口,看到叶千秋正在打拳,笑着说道:“哎,小伙子,这拳打的不错啊,就是绵了一点。” 叶千秋笑了笑,没说话。 老者道:“哦,原来是个哑巴,年纪轻轻的,怪可惜的。” 说着,老者看向同福客栈的匾额,嘀咕道:“同福客栈,应该就是这里了。” 然后,老者直接跨门而入,进门便道:“请问,吕轻侯吕先生是住在这儿吗?” 第25章 善哉善哉,不同凡响 客栈大堂里。 白展堂正在陪着他娘坐在桌前说着话,佟湘玉用盘子端着茶水,脸上还戴着面巾,头上戴着斗笠,整个人遮挡的严严实实的。 白三娘喝了两口茶,然后把茶杯放在了佟湘玉的盘子上,挥了挥手,道:“行了,你下去干活吧。” 佟湘玉十分恭敬的说道:“额知道咧。” 说着,就要往厨房去。 就在这时,突然出现在大堂门口的那老者一个问题,顿时让白三娘吓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白展堂看到白三娘这反应,登时面色微变。 只见白三娘朝着门口的那老者说道:“呦,这不是公孙大哥吗,您怎么来了?” 那老者闻言,笑着走进了大堂,自来熟一般的坐在了桌前。 “是三妹啊。” “我来找个人。” 白展堂看着突然进来的这个老者,小声朝着他娘问道:“娘,这人谁啊。” “公孙乌龙。” 白三娘悄声回了一句。 白展堂一听到这四个字,面色更加发白。 “三妹啊,多日不见,气色不错嘛。” 只见公孙乌龙气定神闲的坐在那里,朝着白三娘说道。 白三娘笑道:“公孙大哥的气色也挺好的嘛。” 公孙乌龙道:“还行吧,凑合。” 说着,只见他拍了拍桌子,道:“有没有人啊,连个招待的人都没有。” “走了这么远的路,我有点饿了,能不能先给我下一碗阳春面啊。” “多加点葱花。” 公孙乌龙的声音虽然听起来不大,但是却直接在客栈的每一个角落回荡起来。 这一声,可是把客栈里的人都给惊动出来了。 佟湘玉和李大嘴急急忙忙的从厨房里跑了出来。 “来咧,来咧,大嘴,快看看客人还需要点什么。” 佟湘玉一边跑一边喊道。 吕秀才和郭芙蓉也从后院跑进了大堂。 郭芙蓉边走边说道:“谁呀,这一大早的,鬼嚎个什么。” 吕秀才在一边劝道:“芙妹,别生气,别生气,气大伤身,你要跟我一样,呼气,吸气。” 吴守义伸着懒腰从二楼下来,一边走,一边笑看着大堂里的众人,道:“呦,这么热闹呢,早饭做好了?” 李寻欢和他徒弟跟在吴守义后边走了下来,虽然没说话,但是目光已经在公孙乌龙的身上扫了好几下。 快走到楼梯底下的时候,只见李寻欢拉了吴守义一下,道:“吴兄弟,我们去那边坐。” 吴守义也没觉得有什么意外的,便笑着跟李寻欢坐到了那边的角落里,自己沏了一壶茶,开始和李寻欢喝了起来。 叶千秋站在客栈门前,就和没听到里面的动静似的,还在不紧不慢的打着拳。 这时,白展堂看到佟湘玉和李大嘴一出来,就要朝着那公孙乌龙凑过去。 急忙上前,将佟湘玉和李大嘴一把拉住。 李大嘴咧着嘴,朝着公孙乌龙笑道:“老爷子,除了阳春面,还想吃点啥,我给你做去。” 公孙乌龙摆手道:“一碗阳春面就好了,不要酱油不要醋,记得多放点葱花,呐,这是面钱。” 说着,公孙乌龙从怀里掏出两锭碎银子来,扔在了桌上。 李大嘴见状,脸色稍微变了一些,略带嘲讽的说道:“嘁,我还说大早上的来了个大主顾呢,原来是个老帮菜啊,没钱还装什么大爷。” 说着,李大嘴就要转身回厨房。 这时,只见那公孙乌龙随手一抬,朝着李大嘴一指。 李大嘴直接被定住了身形。 佟湘玉立即吓得往后一缩。 郭芙蓉和吕秀才见状,亦是急忙抱到了一起,略带惊恐的看着公孙乌龙。 公孙乌龙看着李大嘴,摇头叹息道:“哎呀,你说你一个厨子,客人让你做饭,你就做饭嘛,怎么这么喜欢多嘴呢?” “穷人就不能下馆子了?” “这是谁规定的?” “若是放在几天前,你已经去见阎王爷了。”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说着,公孙乌龙抬手又是一指,给李大嘴解开了穴道。 李大嘴让吓得不轻,愣在了原地,一脸后怕的看着公孙乌龙。 佟湘玉拍了李大嘴一下,道:“还愣着做啥,还不赶紧给老先生做阳春面去,记得多放两个鸡蛋!” 李大嘴如梦初醒,赶紧去厨房做饭去了。 这时,佟湘玉朝着公孙乌龙躬身赔笑,道:“老先生,额这个伙计不会说话,老先生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公孙乌龙笑了笑,道:“不妨事,不妨事。” “哎,三妹,我刚才见这女娃叫你婆婆,难道她是你儿媳妇?” 本来站起身来的白三娘已经又坐了下来,只见白三娘笑道:“是啊,公孙大哥,这个的确是我儿媳妇。” “妇道人家,不懂事,没见过什么世面,让公孙大哥见笑了!” 公孙乌龙笑道:“不妨事,不妨事。” 白三娘没接公孙乌龙的话。 一时间,大堂陷入了沉寂当中。 白展堂给郭芙蓉使劲眨眼,让她到门口去把叶千秋叫回来。 郭芙蓉悄摸摸的朝着门口走去。 这时,只见公孙乌龙就和后背长了眼睛一样,唰的一下,抬手往后一指。 郭芙蓉就被定在了原地。 公孙乌龙道:“小丫头偷偷摸摸的,背着我想干什么?” “我最恨的就是你们这种有事不明着来,非要偷偷摸摸的人。” 吕秀才见状,当即气急不已,朝着公孙乌龙喝道:“你快把芙妹的穴道解开!” 公孙乌龙抬手又是一指,直接将吕秀才也点住了。 “吵吵闹闹的,烦不烦啊,善哉啊善哉,又差点动了杀心。” “可恶啊,你们。” “善哉啊,善哉。” 公孙乌龙坐在桌前,就和一个神经病似的,开始自言自语。 这时,佟湘玉小声问着白展堂,道:“展堂,这人是谁啊?” 白展堂低声说道:“公孙乌龙。” 佟湘玉一听,登时吓得身子都软了,整个人都靠在了白展堂的身上。 前两天白三娘早已经将公孙乌龙要来的事情告诉了客栈众人,而且还将公孙乌龙的武功有多高,也一并说了。 佟湘玉看着叶千秋还在门外打拳,又看到公孙乌龙抬手一指,就将郭芙蓉和吕秀才都点了,只觉这公孙乌龙的确是厉害的很,自然是吓得不轻。 “额滴个神呐。” “叶仙儿在搞什么名堂吗。” “这公孙乌龙都进门来咧,他还在门外打拳。” 佟湘玉心急如焚,看着门外的叶千秋,就想出声叫回叶千秋来。 这时,白展堂直接拉了佟湘玉的衣角一下,对着佟湘玉摇了摇头。 刚刚他给郭芙蓉使眼色,郭芙蓉一动就被公孙乌龙点了。 那隔空点穴的功夫,当真是厉害的很。 若是佟湘玉这个时候大喊大叫,恐怕下一个挨点的就是她。 白展堂反应过来,公孙乌龙再强,也未必能强得过二掌柜的。 既然二掌柜的没进门,那说明这事儿,还有缓。 他不信,二掌柜的会置他们于不顾。 莫非,二掌柜的是想我们吸引这公孙乌龙的注意力,他好在背后给公孙乌龙致命一击? 毕竟,公孙乌龙的内功极为深厚,二掌柜的做事一向稳妥,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白展堂自觉对叶千秋的行事作风有些了解,所以在大胆猜测着。 他哪里知道,叶千秋根本没把公孙乌龙放在眼里,只要公孙乌龙敢出手伤人性命,先死的一定是公孙乌龙。 就在这时,李大嘴从厨房端着面出来了。 “老先生,您的面。” 李大嘴一脸讨好的看着公孙乌龙,把阳春面放在了公孙乌龙的面前。 公孙乌龙“嗯”了一声,在桌上拿了筷子,开始搅拌起面来。 “这面不错啊。” 李大嘴听了,躬着身子往后退去。 公孙乌龙直接又是一抬手,直接给李大嘴点住了。 白展堂见状,眼珠子一转,就朝着李大嘴走了过去,朝着李大嘴的身上戳来戳去的,看似要给李大嘴解穴,其实是想吸引公孙乌龙的注意力,给叶千秋赢得机会。 结果,他在李大嘴身上戳了好几下,李大嘴都没反应。 公孙乌龙一边拌面,一边说道:“行了,别白费力气了,你那指力太差了。” “对了,有胡椒面儿吗?” 白展堂看了看门外的叶千秋,又见公孙乌龙连头也没抬起来,只觉得自己的吸引的力度还不够。 直接朝着公孙乌龙道:“你赶紧把他给我解开,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公孙乌龙放下筷子,站起身来,道:“年龄不大,口气不小。” 白三娘见状,急忙站起身来,给公孙乌龙赔笑道:“公孙大哥,小孩子不懂事,别和他一般见识。” 公孙乌龙见状,没理会白展堂,说道:“善哉啊善哉,还是我自己找一找胡椒面吧。” 说着,只见公孙乌龙径直起身,朝着柜台走去。 白展堂见状,面色大喜,不停的朝着门外看去,这可是动手的好时机啊。 二掌柜的,你快动手啊,我把这老家伙的注意力给转移了。 只见白展堂望眼欲穿,想着叶千秋和他心有灵犀。 结果,叶千秋依旧还是头也不回的,站在门口打着拳。 白展堂登时明白过来,原来是他想错了…… 就在这时,只见白三娘突然抬手,对着公孙乌龙就是一记隔空点穴。 公孙乌龙登时站在原地不动了。 白展堂见状,面上直接露出喜色,朝着公孙乌龙就走了过去。 “老东西,原来就这两下子啊,还以为你有多神呢。” “我说二掌柜的怎么不出手,原来是你太菜了啊,根本用不着二掌柜的出手。” “你以为就你会点穴啊。” 白展堂幸灾乐祸的看着公孙乌龙说道。 白展堂话音刚落,只见刚刚被定住的公孙乌龙直接又动了起来,拿着装胡椒面的瓶子就朝着桌前走去。 白展堂吓得大喊一声,赶紧朝着一旁退去。 公孙乌龙自顾自的回到桌前,一边走,一边说道:“都一大把年纪了,还来这套。” 白展堂凑到白三娘身边,一脸惊讶的问道:“娘,他这是什么功夫?” 公孙乌龙在一旁说道:“这叫龟壳神功,是专防点穴的。” 白三娘一脸忌惮的看着公孙乌龙,道:“那不是铜锣湾海龟道人的独门秘技吗?” 公孙乌龙一边倒着胡椒面,一边说道:“对啊,那年夏天呐,我跟他一起下棋,趁他分心的时候,我点了他的檀中穴,取了他的秘笈,杀了他的徒子徒孙,烧了他的道观。” “哎呀,善哉,善哉呀。” 白展堂闻言,一脸骇然,道:“你这还善哉呢,你还有没有点人性啊。” 公孙乌龙淡淡说道:“出卖自家兄弟,那叫有人性吗?” “你……你什么意思啊……你……” 白展堂往后退了两步,一脸紧张的说道。 “我不是找你的,你也别紧张。” “三妹就你这么一个儿子,得给她留着。” “吕施主在哪儿,知道吗?” 只见公孙乌龙一边用筷子倒腾着面条,一边说道。 “什么吕施主啊,没这人。” 白展堂小声说道。 “年轻人,说话要诚实,知道吗?” 公孙乌龙指着白展堂说道。 “你不要欺人太甚。” 只见白展堂瞪着公孙乌龙喊了一声,他知道叶千秋绝对不会不管他们,所以,想让叶千秋尽快出手,那只能是让这老东西下狠手。 下一刻,白三娘一拍桌子,这娘俩同时大喝一声“葵花点穴手”! 只见这娘俩直接站起来,抬手就要朝着公孙乌龙点去。 公孙乌龙临危不乱,头也不抬,只是伸出一只手来,大拇指和小拇指那么一伸。 啪!啪! 只见白展堂和他娘登时便被定在了原地。 “啧啧,娘俩儿一块上,这才叫欺人太甚。” 公孙乌龙吃了一口面,瞅着白展堂和他娘说道。 “哎,不行,我得先找那吕施主去。” 这时,只见那公孙乌龙突然自言自语道。 “你们告诉我,哪个是吕轻侯吕施主啊?” 公孙乌龙站起来,在屋子里四处瞅着,在大堂里的众人身上看来看去的。 “哎,对了,你是掌柜的,你来说说,哪个是吕施主?” 公孙乌龙看到一旁的佟湘玉,上前问道。 佟湘玉颤颤巍巍的指向吕秀才,哭丧着脸,道:“他才不是吕秀才!” 公孙乌龙见状,便直接朝着吕秀才走了过去,直接抬手解了他的穴道。 “哎,我问你啊,姬无命是不是真是你杀的?” 公孙乌龙朝着吕秀才问道。 吕秀才急忙辩解,摆手道:“是他自己撞到了我的剑上,跟我没关系啊。” “跟你没关系?” “没关系,朝廷会封你为关中大侠?” 公孙乌龙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吕秀才,就差没说,你这是在侮辱我的智商。 吕秀才道:“那是朝廷瞎了眼,这个大侠,谁爱当谁当去。” “人总得有自知之明吧,你看我,手无缚鸡之力,只不过是一介读书人而已,哪里有那个能耐做关中大侠啊。” 公孙乌龙笑道:“施主啊,不要这么谦虚吗,谁说你手无缚鸡之力了,你这内功虽然不怎么样,但杀一只鸡还是绰绰有余的。” “不过,施主的为人,果然是令人敬佩,不同凡响的很呐。” “这样吧,我数三下。” 吕秀才吓了一跳,以为公孙乌龙要杀他,急忙说道:“为什么是三呢,为什么不是九千九百九十九。” 公孙乌龙笑道:“我没那么多时间啊。” 说着,只见公孙乌龙对着吕秀才又走近了两步。 吕秀才吓的往后退了两步。 佟湘玉见状,急忙朝着门外的叶千秋喊道:“叶仙儿,你在搞什么鬼嘛!” “赶紧动手啊!” “再不动手,秀才就要被他给杀咧!” 叶千秋好像没听到一般,依旧在打拳。 吕秀才哪里知道叶千秋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一想到这老头是江湖上作恶多端的大恶人,武功绝顶,还是姬无命的师父,那肯定是要来解决他的。 吕秀才心里想着,不管二掌柜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总之,他是一定不会看着公孙乌龙杀了自己的,说不定二掌柜的是在考验他的胆气。 想到这里,吕秀才胆气更足了一些,只见他挺起胸膛来,看着公孙乌龙,大声说道:“今天,我还真就豁出去了,我还真就要试一试我的丧乱剑法了!” “芙妹,拿我的剑来!” 此时,吕秀才面无惧色,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那男子汉的气概是蹭蹭蹭的往外冒。 平日里都是郭芙蓉对着吕秀才大吼小叫,什么时候见过吕秀才对着郭芙蓉大声说过话。 郭芙蓉被吕秀才散发出来的男子汉气概给震住了,但她现在被点了穴,哪里还能给吕秀才拿剑。 这时,只见公孙乌龙端端正正的站在那里,朝着吕秀才躬身作揖,道:“一……二……三……” 紧接着,那公孙乌龙竟然直接噗通一下,跪在了吕秀才的面前。 “吕先生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这下,客栈众人直接傻眼了。 就连坐在角落里看戏的李寻欢都愣住了。 吴守义更是喝着茶,笑道:“这老头儿挺有意思啊。” 吕秀才也呆立当场,不知道公孙乌龙在搞什么鬼。 就在这时,叶千秋终于打完了拳,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说道:“秀才,还愣着做什么呀,人家要拜你为师,你赶紧答应下来啊。” “啊?拜我为师?为什么啊!” 吕秀才一时间还转不过弯来,看了看叶千秋,又看了看公孙乌龙。 叶千秋淡淡一笑,坐在桌前,一边倒着茶水,一边说道:“这老小子一生杀人无数,罪孽深重,尤其是这几年更是连觉都睡不安稳,所以,想拜你为师,开导开导他。” 下一刻,叶千秋直接抬手,三道劲气打出,将白展堂,白三娘,郭芙蓉的穴道给解开。 这时,只见公孙乌龙蹭的一下站了起来,一脸狐疑的看向叶千秋,道:“你怎么知道我的事?” “你怎么知道我拜吕先生为师,是为了解开心结。” 叶千秋喝了一口茶,一脸平静的说道:“我是谁,重要吗?” 公孙乌龙看向叶千秋,道:“当然重要。” 叶千秋笑道:“不愧是师徒俩啊,你徒弟姬无命当初也是这么回答的。” “你不是想知道你怎么才能解开心结吗?” “现在,我就告诉你。” 话音未落,叶千秋抬手一指,一道只有小拇指粗细的雷光在刹那间穿过了公孙乌龙的眉心。 公孙乌龙瞪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叶千秋,然后“嘭”的一下,倒在了地上。 第26章 人来人去,乞丐老邢 “啊……这……这……” 佟掌柜看着突然倒地不起的公孙乌龙,不禁瞪大了眼睛,小心翼翼的凑到白展堂身旁。 白展堂一个箭步上前,蹲下身子,在公孙乌龙的鼻间探了探。 “死了,没气了。” 白展堂脸色略微有些苍白,朝着众人说道。 郭芙蓉抓着吕秀才,俩人探着脖子往公孙乌龙的尸体上瞅着。 吕秀才趁机抱住郭芙蓉,在郭芙蓉的背上轻轻拍着,道:“芙妹别怕,有我在呢。” 李大嘴走到公孙乌龙的尸体旁,蹲下来,在公孙乌龙的脸上一顿比划,只见他咧着嘴笑道:“哎呀,我还以为你有多厉害了呢,这不一下就嗝屁了吗?” “老东西,你倒是起来呀,看我不削死你。” 佟湘玉见状,扯下面纱来,急忙说道:“哎呀,展堂,快把他给拉开。” “这大白天的死个人在店里,太晦气咧。” “不行,赶紧把他搬到后院去。” “这还咋开门做生意嘛。” 这时,白三娘看着佟湘玉,拉长音调“嗯”了一声。 佟湘玉登时吓得一个激灵,赶紧把面纱又戴上了。 白三娘走上前,看了看公孙乌龙眉心处的那道血孔,心中只觉骇然无比,公孙乌龙的实力她是再清楚不过了,此人武功高深,而且练了龟壳神功,但没想到叶千秋居然一指就弄死了公孙乌龙,六扇门居然有这样的绝世高手,难怪要派他来到关中坐镇,一定是为了对付天下会,阻止天下会染指中原。 刚刚那道真气,怎么那么像一条由雷光凝聚的小蛇? 白三娘心里思绪万千,脸上却是不动声色,她朝着叶千秋拱拱手,道:“叶掌柜,好手段。” “公孙乌龙伏诛,此事我回京之后定会如实上报,上面一定会给叶掌柜嘉奖的。” 叶千秋显得十分平静,一边喝着茶水,一边说道:“大嘴啊,该吃饭了。” 李大嘴闻言,急忙说道:“好好好,我这就去。” 这时,吴守义从那边走到公孙乌龙的身旁,瞧着公孙乌龙的尸体,摇头叹息道:“这老头子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叶千秋招呼李寻欢过这边来喝茶。 李寻欢便坐了过来。 白三娘拉着白展堂,看了看公孙乌龙的尸体,又看了看叶千秋和李寻欢,小声说道:“儿啊,你马上拿着娘的这块腰牌去衙门,带两个人过来,把公孙乌龙的尸首先运走。” 白展堂从白三娘的手中接过那腰牌。 这时,白三娘又道:“等等,还是我和你一起去。” 说着,白三娘就和白展堂一同出了客栈。 出了客栈没多久,转了两条巷子。 白三娘一把拉住白展堂,小声说道:“儿啊,娘问你,你们叶掌柜的来客栈多长时间了?” 白展堂闻言,一脸疑惑,道:“娘,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白三娘悄然说道:“我怀疑你们叶掌柜的是六扇门的人。” 白展堂一听,登时吓了一跳,道:“啥?二掌柜的是六扇门的人?” “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二掌柜的要是六扇门的人,怎么可能不抓我?” 白展堂摆着手,一脸不相信。 白三娘淡淡说道:“六扇门的钩子有很多,不是谁都会抓你的。” 白展堂疑惑道:“为啥啊?” 白三娘道:“因为他们有别的任务。” 白展堂道:“什么任务?” 白三娘微微一叹,道:“具体是什么任务,娘不能告诉你,但你往后对那叶掌柜最好尊敬一点。” “他的武功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我怀疑他根本不像他看起来的那么年轻。” “据为娘观察,此人应该是修炼了一种能够青春永驻的绝世武学,真实年龄最起码也在八十岁往上。” 白展堂一听,彻底愣住了,道:“娘啊,世上还有能让人青春永驻的武学?我怎么没听人说过?” 白三娘道:“你没听说过,并不代表没有这样的武功,江湖的水深的很,你才趟到了哪儿。” “总之,你千万不要得罪他,你看他杀公孙乌龙时的手段,简直是防不胜防,公孙乌龙轻功极高,但在他的面前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 “为娘闯荡江湖数十载,还从未见过如此神功。” 白展堂闻言,弱弱的说道:“娘,你可能不太清楚,二掌柜的不是练武的,他是修仙的。” “他到这里的时间,基本和儿子差不多,也就比儿子我晚来了几天而已,他是不是六扇门的人,儿子不知道,那儿子可以肯定,他不会伤害客栈里的任何一个人,包括我。” 白三娘点了点头,道:“为娘就是给你提个醒儿罢了。” “行了,赶紧去衙门吧,公孙乌龙死了,可不是小事,为娘得早些回京。” 白展堂一听,心里一喜,老娘要走了,那湘玉的苦日子也就到头了,这下可总算能松一口气了。 …… 翌日一早。 燕小六拉着一架马车到了同福客栈门口。 一进门,笑呵呵的说道:“白密使,您让我准备的马车,我给您准备好了,这可是我昨天从十八里铺接回来的,公孙乌龙的那老小子的尸体也放里边了。” 客栈门口,白三娘正在和客栈众人一一道别。 白三娘朝着叶千秋拱拱手,道:“叶掌柜,劳烦你多多关照展堂和湘玉,来日到了京城,我请叶掌柜喝酒。” 叶千秋站在门口,笑道:“三娘一路顺风。” 白三娘又看向儿子白展堂,柔声道:“等到了京城,我会让他们把免罪金牌送过来。” 白展堂一脸不舍,道:“娘,你咋不自己给我送来呢。” 白三娘笑道:“还有几个案子,办完才能退休,儿啊,娘会回来看你的。” 佟湘玉在一旁悄然说道:“三娘一路小心……” 白三娘看着佟湘玉:“你管我叫啥?” 佟湘玉急忙改口:“伯母……” 白三娘还是直溜溜的看着佟湘玉,表示这个称呼不太对。 佟湘玉羞答答的改口,叫了一声“娘……” “哎……” “你们俩要好好的,别吵架……” “娘走了。” 白三娘笑着抹了一把眼泪,背着包袱坐上马车,燕小六给牵着马缓缓离去。 白三娘这一来一回,算是彻底把白展堂和佟湘玉给栓在一起了。 佟湘玉连娘都叫上了,俩人的关系也就更进一步,当然,俩人还是没同床。 白三娘走了没几天。 佟湘玉的弟弟佟石头就来了。 佟石头是来送嫁妆的,顺便想把白展堂劝回汉中,帮他接管镖局,而他自己想单枪匹马行走江湖,这个主意当然遭到了佟湘玉的反对。 可佟湘玉不管怎么劝,佟石头就是不听,最后这帮人只好装着欺负小郭,借机拿小郭说事,树立一个失败的典型,让佟石头知难而退。 结果佟石头看着被众人欺负受苦的郭芙蓉,同情心大起,决定将郭芙蓉救出苦海,折腾了两天,把客栈折腾的鸡飞狗跳的,也没把佟石头给说服。 佟湘玉没办法了,只好找叶千秋来支招。 夜里,叶千秋坐在屋顶上,小风吹着,小酒喝着。 佟湘玉凑到叶千秋身边,道:“叶仙儿,你就帮帮忙嘛。” “额知道你肯定有办法,让额弟老老实实回汉中去。” 叶千秋笑道:“我能有什么办法,你弟是什么德性,你不清楚吗?” “那死犟死犟的,我和他又不熟,他凭啥听我的。” 佟湘玉道:“额弟好面子,自尊心强,还崇拜武林高手,你只要稍微露上一手。” “把他给稍微收拾一下,然后他就听你滴话咧。” “到时候,你就让他回汉中去,他肯定听你滴话。” 叶千秋道:“掌柜的,这恐怕不太行吧。” 佟湘玉道:“有啥不行滴嘛。” 叶千秋道:“我要是出手重了,你不得怨我?” 佟湘玉泄气道:“那你说咋办嘛!” 叶千秋道:“好男儿志在四方,他想闯江湖,你就让他闯一闯,你能管得了他一时,还能管得了他一世不成。” “雏鹰不经过摔打,怎么能学会翱翔呢?” 佟湘玉听了,急忙说道:“道理是那个道理,可是……可是……额弟那三脚猫的功夫,连小郭都打不过,额怕他被人给弄的缺了胳膊少了腿。” 叶千秋笑道:“我可以教石头一门轻功,打不过可以跑嘛。” 佟湘玉闻言,只好说道:“额考虑考虑。” 这时,只见佟石头从屋后的梯子上冒出头,道:“姐,你大半夜的不和姐夫在屋里睡觉,在这儿干啥咧?” “难不成你移情别恋咧?” “那可不行啊,你这样不对,我姐夫知道得伤心死。” 说着,佟石头已经走上屋顶。 佟湘玉一听,气呼呼的站起来,朝着佟石头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骂。 “你瞎说什么咧!” “你个大男人,怎么和那老女人一样碎嘴子,大半夜滴,你不睡觉,上屋顶来干啥?” 佟石头嘿嘿一笑,道:“姐,额是来拜师滴。” 佟湘玉疑惑道:“拜师?你拜什么师?” 佟石头朝着叶千秋看去,道:“大嘴刚跟额说了,秀才滴剑法就是跟叶掌柜学滴。” “额也想学一门唰唰唰的剑法,所以,额就来拜师咧。” “行咧,行咧,你就别问长问短咧。” “你赶紧回屋去睡觉吧,额姐夫还等着你咧。” 说着,佟石头就推着佟湘玉,让她下去。 佟湘玉见状,一脸无奈,只好朝着叶千秋说道:“叶仙儿,额同意咧,你可记得别多教。” 叶千秋没回头,回了一句:“知道了。” 佟石头见佟湘玉走了,在叶千秋身旁一屁股坐了下来,一脸疑惑道:“叶掌柜,额姐同意啥咧?” 叶千秋笑道:“没什么,你想拜我为师?” 佟石头急忙点头,道:“对对对,额知道,叶掌柜您是修仙滴,黑道五大高手,还有前段时间杀了武当冲虚道长的公孙乌龙都是您给收拾滴。” “额想拜您老为师,和您老学个天下无敌的剑术什么滴。” 叶千秋瞅了佟石头一眼,道:“天下无敌的剑术没有,不过我可以传你一门天下无双的轻功,你学不学?” 佟石头闻言,大喜过望,当即就要拜倒在叶千秋面前。 叶千秋直接抓住了他的手臂,让他拜不下去。 “拜师就不必了。” “你我没有师徒的缘分。” “我要教你的这门轻功唤作神行无踪,接下来,你听我念口诀就是了。” 佟石头感觉自己的身体完全被禁锢了一般,听到叶千秋的话,赶紧点了点头。 神行无踪的口诀并不复杂,算是一门比较上乘的轻功,只需要以极少的内力催动,就可以拥有非常快的速度。 佟石头的武学天资一般,内力粗浅,比较适合这门轻功,过了半个时辰他才勉强全记住。 佟石头记下口诀,兴高采烈的去了。 叶千秋又开始了深夜的修炼。 佟石头得了神行无踪的口诀之后,便天天往西凉河跑,用了半个月,方才将这门神行无踪给练得差不多。 眼看着把神行无踪练得差不多了,佟石头很高兴,就来找叶千秋道谢。 叶千秋说是有一封信要寄给他爹,让他回汉中去跑一趟,顺便检验一下他的脚力。 佟石头一听,当即就答应下来,兴高采烈的带着那封信回家去了。 那封信当然不是叶千秋写的,而是佟湘玉写给她爹的,信里的意思大概就是让他爹在佟石头回家之后,把佟石头给看好。 佟石头就这么被套路走了。 而佟石头这一走,佟湘玉因为之前挤兑郭芙蓉的事情,觉得有点对不起郭芙蓉,就把郭芙蓉欠她钱的事情一笔勾销,还给了郭芙蓉自由。 于是,郭芙蓉紧跟着佟石头走了,回家去了,也没说以后回不回来。 郭芙蓉走了,客栈的日子便又恢复了平静。 …… 转眼之间,就是一个多月过去。 这一个多月里也发生了不少事,但基本和叶千秋没什么关系,也麻烦不到他。 叶千秋每天就是喝喝茶,打打拳,练练功,隔三差五和李寻欢、吴守义去钓钓鱼。 有时会指点指点莫小贝、吕秀才的武功。 不过,自从郭芙蓉走了,吕秀才就日渐消瘦,干什么都没劲,修炼都懈怠了。 白展堂学了弹指神通,已经心满意足,也不想着多学。 倒是李大嘴,琢磨了那么久什么是侠义,也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从吕秀才、白展堂那里问来的答案,全部被叶千秋给否决。 于是,李大嘴学武的激情是日渐消失,渐渐的,也不提这档子事了,他再次和高深武学擦肩而过。 叶千秋早就预料到了李大嘴不是个持之以恒的性子,倒也谈不上什么失望。 他本来就是在考验李大嘴,如果李大嘴能坚持三个月,他肯定会传李大嘴降龙十八掌,还会传他一门中正平和的内功,只要他坚持下去,不出三十年,定然可以成为江湖一流高手。 但这家伙实在是没有恒心,着实不是练武的料子。 …… 这天傍晚。 客栈众人正在吃饭。 大家都吃的挺香,只有吕秀才盯着碗筷在发呆。 这时,大家都吃的差不多了,李寻欢师徒俩和吴守义都出去遛弯消食了。 叶千秋喝了最后一口茶,准备去后院考察考察莫小贝的衡山剑法最近练得如何。 李大嘴盯着吕秀才碗里的那根鸡腿说道:“秀才,秀才,你到底吃不吃啊。” “那鸡腿都凉了,你要不吃我可就替你吃了啊。” 吕秀才呆愣愣的坐在那里,说了一句,“你吃吧。” 李大嘴闻言,面上一喜,就要伸手去拿吕秀才碗里的鸡腿。 这时,只听得佟湘玉朝着李大嘴吼了一声。 “李大嘴,你还有没有人性,你看秀才都瘦脱相咧,你还抢他的鸡腿吃。” 李大嘴闻言,低声说道:“那……不是……他自己不吃嘛,我寻思着别浪费啊,放着可就坏了。” 佟湘玉没好气的说道:“他现在不吃,就先放着,一会儿再给他热一下,让他当夜宵吃。” 李大嘴谄笑着,准备把刚刚拿到手的鸡腿放回去,道:“行吧。” 就在这时,只见门口突然走进来一个衣衫褴褛,披头散发,浑身脏兮兮的乞丐。 只见那乞丐蹭蹭的小跑进来,直接一下就把李大嘴手里的鸡腿给夺走,然后直接蹲在一旁,把鸡腿朝着嘴里塞去,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众人看突然跑进来一个乞丐,还挺惊讶,纷纷朝着那乞丐看去。 这一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 白展堂凑的最近,他看着那乞丐脏兮兮的脸,不禁大叫一声。 “哎呀……哎呀……老邢……” 佟湘玉一听,当即站起来,走到那乞丐面前仔细一看,面上逐渐出现惊讶之色,这乞丐居然还真是邢育森邢捕头。 “老邢……你咋成了这副样子咧。” 佟湘玉一脸不可思议的问道。 此时,老邢已经啃完了鸡腿,他拿着鸡腿骨头在那里呆呆的看了看客栈众人,然后“哇”的一下,就哭了出来。 众人见状,急忙让老邢坐到了桌前。 老邢趴在那桌子上一个劲的哭,等哭的差不多了,才说了一句。 “有饭吗?我饿……” 佟湘玉见状,急忙让李大嘴把今天剩下的酱骨头给拿出来,叶千秋又让李大嘴把剩下的馒头给热一热,也端了出来。 老邢趴在那儿一顿狂吃。 客栈众人看着老邢这副样子,皆是一脸疑惑。 白展堂感慨道:“这得多少天没吃饭,才能饿成这副样子啊。” 叶千秋吩咐李大嘴又做了一碗鸡蛋羹。 过了小半个时辰,老邢才吃完,在众人的询问下,开始讲起了他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我滴个亲娘咧……外面的世道实在是太乱咧,出了关中,几乎处处都能看到饿死滴人。” “那天是乌央乌央的黑,地里头也不长庄稼,真是太惨咧。” “到处都是山贼,看到稍微穿的整齐点的就抢,幸好我去的时候是跟着展捕头去的,还没出什么事。” “离开京城的时候又恰巧碰到要前来关中公干的四大神捕之一的“冷血”冷捕头一行,展捕头就托冷捕头照顾我一程,本来也没什么事。” “可是,刚进陕西没多久,就在一家客栈碰到了一伙人,冷捕头二话不说就和那伙人干了起来,我滴个亲娘咧,那伙人真是厉害,为首的那红衣人剑术十分厉害,唰唰唰那么几剑,那剑气是唰唰的飞,直接就把冷捕头给干掉了,那冷捕头浑身都是血窟窿啊,惨的很。” “当时,我正好肚子疼,去了一趟茅房,才躲过了一劫,不然我恐怕也得被那帮人给杀了。” “后来,那帮人走了,我才敢从茅房出来,结果还没过了小汤山,就被强盗抢了盘缠,为了活命,我只好弄成了这副模样,才没饿死。” 第27章 江湖大事,华山掌门 …… 客栈众人听到老邢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着,都是一脸同情的看着老邢。 佟湘玉道:“哎呀,好咧,好咧,老邢,别哭咧,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叶千秋在一旁问道:“哎,老邢,你刚刚说是谁杀了六扇门的冷血冷捕头?” 老邢一脸后怕的说道:“我哪里知道那帮人的名字,不过,我倒是好像听到冷捕头叫那穿红衣服的什么红来着……” 叶千秋道:“一点红,雄无双,是不是?” 老邢闻言,当即点了点头,道:“对对对,就是这个一点红,但是不是雄无双我就不知道了。” 叶千秋微微颔首,陷入沉思之中。 白展堂在一旁蹙着眉头,道:“冷血可是六扇门的神捕之一,他的武功可是十分之高,在江湖上也是能数得上号来的。” “这“一点红”到底是什么来头,竟然敢对冷血下死手,难道不怕六扇门吗?” “二掌柜的,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叶千秋闻言,悄然说道:““一点红”雄无双是天下会一剑堂堂主,也是天下会帮主雄霸的义子。” “什么!这一点红竟然是天下会雄霸的义子?” 白展堂闻言,表示十分惊讶,紧接着,他又继续说道。 “难道天下会想要染指中原了吗?” “不然雄无双怎么敢堂而皇之的将六扇门神捕冷血给杀了。” “这不是明摆着要和朝廷宣战吗!” 佟湘玉在一旁说道:“这天下会是啥嘛?竟然敢和朝廷宣战?” 白展堂悄然说道:“天下会名义上是江湖帮派,但其实已经掌控了整个西域的民生,连官府也要看天下会的脸色行事。” “听说这几年天下会一直在扩张势力,看来,咱们这里恐怕也不会安稳了。” 佟湘玉微微一叹,一脸愁容,道:“那咋办嘛。” 叶千秋笑了笑,道:“大家也不用担心,我不是还在嘛。” 就在这时,只见乞丐小米走到了门口,道:“吆,这是谁的包袱啊?” “小邢,是不是你的?” 老邢闻言,朝着门口看去,面色有些不自然道:“关你什么事。” 乞丐小米笑呵呵的说道:“哦……不关我的事啊,那行,我明天就通知葛长劳,让他来处理。” 老邢见状,急忙起身,上前拉住小米。 “别别别。” “我又没犯事,干嘛叫他来。” 小米瞅着老邢,笑道:“你承认啦?” 老邢急忙捂住小米的嘴,低声道:“小声点,千万别让别人听见。” 小米使劲扒拉开老邢的手,小声道:“好说,好说,看你表现。” 说着,就要往进走。 这时,佟湘玉直接起身,一拍桌子,看着门口的小米,道:“呦,小米回来咧!” 小米急忙把脚收了回去,看向老邢。 老邢小声道:“店里的规矩,不让你进,能不能换个地方。” 小米摇了摇头。 老邢见状,急忙朝着众人说道:“我请他吃饭,让他进来吧。” 客栈众人见老邢的神色有些慌张,还十分奇怪。 佟湘玉点了点头,打量着老邢和小米,朝着小米问道:“小米最近一段时间没见你,你干啥去咧?” 小米笑道:“前一段时间,丐帮开大会,我代表咱七侠镇去了,从三袋升到四袋了。” 佟湘玉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哎吆,恭喜恭喜啊。” “老邢,你和小米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额们。” 老邢急忙摆手,道:“没有,没有。” “佟掌柜,再弄点饭来,我请他吃饭。” “拜托了,拜托了。” 只见老邢朝着佟湘玉不停的拱手。 佟湘玉见状,勉强点了点头,让李大嘴弄两个菜去。 小米坐在桌前,朝着老邢道:“哎,小邢,你最近有没有我们帮主的消息?” 老邢瞪了小米一眼,道:“没有,没有。” 小米叹气道:“哎,这回帮主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叶千秋闻言,问道:“小米,你们丐帮帮主怎么了?” 小米一看是叶千秋发问,急忙说道:“叶掌柜,你们还不知道吧,我们丐帮开大会,其实就是为了让我们暗中寻找帮主的下落。” “我们帮主失踪了!” 白展堂一脸不相信,道:“丐帮帮主还能失踪?小米,你别瞎白话了,骗谁呢。” 小米看了一眼白展堂,对着叶千秋道:“别说你们不信,就是我第一次听到这消息,我也不信。” “但这事,真是千真万确,而且失踪的不止是我们丐帮帮主,同时失踪的还有中原各大派掌门。” “少林武当,华山派、嵩山派、泰山派、恒山派、峨眉派、青城派,只要是去参加了华山论剑的掌门人,没有一个例外全部都在华山论剑之后失踪了。” “小米,你不是听错了吧,中原各大派掌门怎么能失踪了呢?” 白展堂在一旁笑道。 小米道:“千真万确,不信你去江湖上打听打听,这事儿已经在江湖上闹得沸沸扬扬。” “朝廷派了六扇门的四大神捕中的三个同时出京调查此事。” “结果,这三个神捕也在不久之前,失踪的失踪,身亡的身亡。” “就连跟着这三个神捕调查此事的那些六扇门捕头,也全部都死了,没留一个活口。” 众人闻言,都看向老邢。 老邢道:“都看我干啥,我那是死里逃生,况且我也不是六扇门的人。” 白展堂朝着小米问道:“那有没有人知道杀了六扇门三大神捕的是谁?” 小米摇头道:“这个暂时还没有消息传出来。” “不过,江湖上有传言,是天下会的人干掉了六扇门的三大神捕。” “但是,这事儿也没有证据,因为这帮人动手麻利的很,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白展堂闻言,朝着叶千秋看去,叶千秋给白展堂递了个眼色,然后抬步朝着二楼走去。 …… 夜凉如水,星月横空,屋顶上。 白展堂一脸担心的和叶千秋说道:“二掌柜的,这事儿可能大了。” “天下会的人之所以杀六扇门的三大神捕。” “那肯定是因为他们把中原各大门派的掌门人都给收拾了。” “各大派掌门人失踪的事情,肯定和天下会脱不了关系。” “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天下会这般霸道又强大的江湖势力,居然敢以一己之力,对抗中原各大门派,对抗朝廷。” 叶千秋看着远方,道:“展堂,眼下这世道太乱了,很可能要打仗了。” “想要在这乱世生存下去,还得有自保的实力。” 白展堂道:“二掌柜的,你想让我做什么?” 叶千秋道:“练武。” 白展堂笑道:“二掌柜的,你不是教了我弹指神通吗,我都学会了。” 叶千秋摇头道:“不够,远远不够。” “展堂,你若想和湘玉平安厮守,单凭你现在的武功,根本不行。” 白展堂道:“这不还有二掌柜的你在吗。” 叶千秋笑道:“我不可能永远留在这里。” 白展堂听到这里,面色微变,道:“二掌柜的,你要走?” 叶千秋看着远方,道:“也许吧。” 白展堂犹豫道:“二掌柜的,你知道的,我这人其实不太喜欢学武,我能有这身本事,还是小时候家里人逼着练的,我的梦想是当个画家来着。” 叶千秋拍了拍白展堂的肩膀,道:“展堂啊,你要知道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 “当然,你要是不想学,那我也不能勉强你。” 白展堂很少见叶千秋有这么严肃的时候,他犹豫了半天,终于点头,道:“行,那我学。” 白展堂的天资根骨很好,眼下乱世将至,天下会既然搞出了那么大的动静,肯定会卷土重来,叶千秋不可能时时刻刻守在同福客栈,所以,他才想要传白展堂更高深的武学,以防不测。 虽然时间可能来不及,但提升一点是一点。 叶千秋根据白展堂的内功特性,专门新创了一门上层先天武学,传给了白展堂。 …… 七侠镇终究不是世外桃源,外面的江湖风波终究还是能影响到这里。 转眼间,又过去了好几天。 夜幕刚刚降临,街上的商家们已经陆续关门。 同福客栈的众人刚刚吃完饭。 佟湘玉让白展堂去衙门看看老邢,前几天老邢刚刚被降职,成了小捕快,因为他在归来途中加入了丐帮,因为这事儿,小米还敲他竹杠,让他请吃了好几顿饭,最后老邢实在受不了了,才自己说出来。 白展堂现在体内真气激荡,自从练了叶千秋传给他的武功秘籍,他就感觉到自己整个人的身体都变化了不少。 特别是静下心来的时候,能听到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声音。 而且,他的力气也变大了不少,身法比以前更加灵活,轻功也比以前更高。 白展堂很有信心,假以时日,就连楚留香的轻功也比不上他。 白展堂刚出门,刚转过街角,一个背着包袱手持宝剑的中年人由远而近,出现在了漆黑的街巷之中。 白展堂和那中年人擦肩而过,突然感觉到了一股不对劲,他停下脚步,往回一看,借着月色,他看清楚了那中年人的面容。 那中年人留着山羊胡,眉心还有一道剑疤,被他用银粉染成了银色,上面还点缀着点点金粉,远远看着就像一条闪烁着金光的小银龙。 白展堂停下了脚步,那中年人也一样停下了脚步,回头与白展堂四目相对。 白展堂看着那中年人,眼睛一眯,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中暗道:“好深厚的内力,呼吸之间竟然听不出间隔!” “难不成是六扇门的?” 而那中年人也暗暗吃了一惊,暗中说道:“好高明的轻功,这么安静的巷子竟然听不到他的脚步声!莫不是来追杀我的?” “天下会的这帮人应该没这么快吧,我这一路上隐姓埋名,藏匿身形,他们应该没这么快找到我。” 两人各自用诧异的目光打量着对方,片刻后,只见白展堂率先开口,朝着中年人拱拱手,道:“这位兄台是外地人吧?这么晚了,还赶路,还真是艺高人胆大。” 中年人笑着抱拳,道:“我的确是外地来的,不过,我这就到地方了,马上就住店。” 说着,中年人朝着白展堂笑了笑,直接奔着同福客栈去了。 白展堂见状,微微蹙眉,倒也没跟上去,客栈里有二掌柜在,不会出事。 …… 客栈大堂里。 佟湘玉正在开导吕秀才想开点。 “秀才啊,秀才,小郭要是看到你这个样子,还不得心疼死。” “你说说你,都多少天没有正儿八经的吃过一顿饭咧。” “再这样下去,你可就要饿死咧。” “你要是饿死咧,万一小郭要是回来咧,那可就只能见到你滴尸体咧。” 此时的吕秀才顶着两个黑眼圈,一副骨瘦如柴的模样,这些日子可是给他折腾的够呛。 佟湘玉说的口干舌燥,吕秀才就是不为所动,只念叨着“她不会回来了……她不会回来了……” 佟湘玉见状,扶着额头,一脸无奈,道:“这都是什么事嘛。” 李大嘴坐在一旁嗑着瓜子,笑呵呵的看着一本小人书。 佟湘玉见状,没好气的说道:“又不识字,还看书呢,能看懂吗?” “秀才都成了这副鬼样子咧,你也不知道帮着额劝劝。” 李大嘴道:“掌柜的,二掌柜的不是说了嘛,该吃的时候,他自然会吃的,让咱们别瞎操心。” 佟湘玉叹气道:“这个叶仙儿,一点都不关心员工,真是愁死额咧。” 这时,只见一个手持长剑,背着包袱的中年人一脚跨了进来,在门口问道:“请问莫小贝在吗?” 佟湘玉见状,急忙上前,笑着问道:“找小贝有事情啊?” 中年人往进走了两步,一脸笑意,抱剑朝着三人说道:“华山派岳松涛特来拜会衡山派莫掌门。” 佟湘玉闻言,吓了一跳,急忙问道:“额滴神呀,岳掌门……什么风把你给吹来咧?” “快请坐,额给你找小贝去啊。” 说着,佟湘玉抬手请岳松涛往里面走,还不忘吩咐李大嘴赶紧倒茶。 李大嘴见状,谄笑着请岳松涛坐下,给岳松涛倒茶。 吕秀才坐在那里,还在发呆。 …… 屋顶上。 佟湘玉着急忙慌的走上来,朝着叶千秋低声喊道:“叶仙儿,叶仙儿,快下来,不好咧,华山派的岳松涛来咧,要找小贝。” “你赶紧下去应付一下他,来额去找小贝。” 叶千秋在岳松涛踏入同福客栈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他来了。 本来没想着这会儿下去,不过,既然佟湘玉来叫他,那现在下去也无妨。 华山派岳松涛,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小米说华山论剑之后各大派掌门人全部失踪,也包括了华山派掌门。 而各大派掌门之所以失踪,应该和天下会有关。 可是,为什么岳松涛会出现在七侠镇呢? 叶千秋倒是有些好奇,他得亲自去会一会这个岳松涛。 …… 客栈大堂。 佟湘玉一边给岳松涛添着茶水,一边说道:“岳掌门,请稍后,小贝马上就出来。” “您再喝点茶。” 岳松涛笑道:“哎,能不能再给我多加点茶叶。” 佟湘玉诧异道:“这茶水已经很浓咧,岳掌门你不怕苦吗?” 岳松涛笑呵呵的说道:“我算了一下,这杯子里连茶带胚一共是四十四片,意头不大好。” 佟湘玉闻言,笑道:“那加多少片?” 岳松涛道:“让我算算啊。” 说着,他眯起了眼睛,嘴里不停的嘀咕道:“阴数逢阳,奇数逢偶……” 片刻后,他睁开眼,朝着佟湘玉说道:“加上二十二片,六六大顺,大吉大利。” 佟湘玉一边让李大嘴去取茶叶,一边笑道:“岳掌门还是挺讲究的。” 岳松涛笑道:“不讲究不行啊,输怕了。” 说着,岳松涛喝了一口茶。 这时,只见叶千秋带着莫小贝从后院走了进来。 岳松涛一抬头,就看到了二人。 看到二人的同时,岳松涛蹭的一下,就站起身来,两眼放光的朝着叶千秋和莫小贝说道:“莫掌门和叶谪仙果然都在这里,真是太好了!” 说着,只见岳松涛一脸激动的朝着二人迎了过去,朝着二人拱手道:“华山派岳松涛见过叶谪仙,见过莫掌门。” 莫小贝看到岳松涛这么客气,也急忙拱手道:“岳掌门,客气了。” 叶千秋朝着岳松涛一看,见他眼中放光,也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淡淡说道:“岳掌门造访,可有要事?” 岳松涛突然叹了一口气,面色一沉,朝着叶千秋直接来了个九十度大鞠躬,大声呼喊道。 “叶谪仙,救命啊!” “江湖危矣,还请叶谪仙出山,振臂一呼,率领江湖群雄,扫平天下会,诛杀雄霸这个大魔头!” 叶千秋闻言,面色依旧平静,道:“岳掌门,有话坐下慢慢说。” 说着,叶千秋拉着莫小贝坐在了桌前。 岳松涛见状,也坐到了一旁。 叶千秋正襟危坐,目光落在岳松涛的身上,道:“岳掌门,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 岳松涛感觉到叶千秋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只觉浑身压力倍增,一时间,冷汗直流。 第28章 以剑论武,千剑纵横 岳松涛也是见过世面的人物,但是直面叶千秋,依旧感觉到了一股胆寒。 当然,这和他本来就心中有鬼有很大的关系。 正所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岳松涛这辈子做的亏心事多了去了。 他这人最好赌,以至于把华山派的房产祖业都给输了个精光。 本来,他正一筹莫展,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 正巧,受邀参加了衡山派新任掌门莫小贝的接任大典。 看到莫小贝不过是一个少女之后,他就当即想出了一个妙计。 想要借助莫小贝来做一个局,然后翻身把赌输的家产都赢回来。 于是,他在莫小贝的接任大典之上,说出了要在华山论剑,推选五岳剑派盟主一事。 莫小贝如此年少,在外人看来,无论如何武功都不可能高得过其他四岳之人。 只要他能搞定泰山派、恒山派、嵩山派的掌门,最后再输给莫小贝,那他就能借此机会狠狠的赚上一笔。 本来一切顺利,都在按照他的计划进行,但他却是万万没想到还是出了意外。 华山论剑本来在一个多月前进行,但由于莫小贝没来参加,所以他的计划没有完成。 更倒霉的是,华山论剑结束之后,各大派掌门人全部被天下会的人给掳走,他无意中得知了天下会帮主雄霸想要一统江湖,进而染指天下的谋划。 他侥幸逃了一命,隐姓埋名,四处躲藏,想要避过天下会的人。 但是,他又不甘心就这么一辈子隐姓埋名下去,毕竟华山派的祖产在他的手上赌没了。 所以,他便想到了莫小贝,他知道想要翻身,必须借助莫小贝设下赌局。 但现在他一旦露头,肯定会被天下会的人追击。 两难之间,他又想到了在莫小贝接任大典时出手重伤关东十二煞的叶千秋。 据他所知关东十二煞乃是天下会的人,但叶千秋随随便便就将这十二煞给重伤,可见他根本不将天下会放在眼里。 叶千秋号称谪仙,武功之高,独步天下,如果能扯上叶千秋的虎皮,定然能庇护到他。 他也不知道叶千秋到底在不在七侠镇,但他也没了办法,只能是死马当作活马医。 所以,他就一路奔着七侠镇来了。 只要叶千秋在七侠镇,他就能按照计划中的那般和莫小贝比武,还能借助叶千秋的虎皮来保护他自己。 若是叶千秋不在,那为了保命,他也只能是从此隐姓埋名了。 但谁曾想,他这刚到了同福客栈没多久,就看到了此行最想见到的两个人。 惊喜来的太快,让他喜不自胜。 此时,一感觉到来自叶千秋身上的压力,让他心中暗自惊觉的同时,又多了几分清醒。 在收拾一番心情之后,岳松涛终于开口了。 “叶谪仙,如今江湖已经大乱,天下会的人掳走了江湖各大派掌门,闹得人心惶惶。” “连六扇门的四大神捕也被天下会的人杀了三个。” “据我所知,天下会帮主雄霸欲染指中原,谋朝篡位。” “我知叶谪仙乃是江湖上不世出的绝世高手,所以特来请叶谪仙出山,铲除雄霸这个大魔头,营救出江湖各大派掌门人,还江湖一个清净,还天下一个太平。” “岳某替各大派掌门人,替天下苍生拜求叶谪仙!” 岳松涛说的慷慨激昂,说到最后,直接从座位上站起来,然后噗通一下,单膝朝着叶千秋跪了下来,双手抱拳举过头顶。 一旁的佟湘玉和李大嘴都愣住了。 堂堂华山派掌门,竟然说跪就跪了? 莫小贝看到岳松涛这个架势,也是一脸惊讶,她有些没想到,岳松涛居然这么尊敬叶千秋。 叶千秋听完岳松涛的这番慷慨陈词,没有开口,如果不是知道这家伙的底细,还真说不准要被这家伙大义凛然的模样给骗过去。 一个烂赌鬼,一个把祖业家产都输个精光的烂赌鬼,如此这般大义凛然,口口声声说为了江湖,为了天下。 但凡有点脑子的人,就不会信他。 叶千秋拿茶壶倒着茶,一边喝着,一边缓缓说道:“岳掌门,如果你是为了此事,那就不用说了,我暂时没有离开七侠镇的打算。” “江湖的风雨与我没什么关系。” “如果没什么事情,我先失陪了。” 岳松涛听叶千秋这话,心里咯噔一下,不过脸上还是保持着那副慷慨激昂的神情。 不过,见叶千秋要走,当即站起身来,拦住了叶千秋,着急忙慌的说道:“叶谪仙,您当真不考虑一下吗?” 叶千秋淡淡一笑,拂袖离去了。 岳松涛见状,微微一叹,坐在了桌前,一副为天下生民忧心忡忡的样子。 这时,佟湘玉上前给岳松涛倒茶,笑道:“岳掌门,别灰心,叶仙儿就是这个样子,不过,你要是和他相处滴久咧,就知道他这个人心善滴很。” “对咧,你刚刚不是说找小贝有事吗?” “小贝在这儿呢,你有事,和她说就是咧。” 佟湘玉因为岳松涛刚刚那一番慷慨激昂的话,对岳松涛还是很有好感,觉得他不像是个坏人,所以比较热情。 岳松涛闻言,立马抬头看向了莫小贝,叶千秋出不出山,其实对他来说,并不重要,他只是要和叶千秋表明一个态度,让叶千秋认为他是一个为江湖天下忧心的武林豪杰。 他真正的目的是和莫小贝比武。 一旦消息放出去,天下会的人很快就会来到七侠镇。 到时候,他还得让叶千秋来庇护他。 莫小贝看到岳松涛朝着她看来,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笑了笑。 岳松涛道:“莫掌门,幸会,幸会。” 莫小贝尬笑道:“岳掌门,幸会。” 岳松涛抚须感慨道:“想不到一眨眼莫掌门都这么大了,想当年,我还喝过莫掌门的满月酒呢。” “好日子啊,六月初八,大吉大利。” “真是岁月不饶人呐。” 佟湘玉在一旁笑道:“哎呀,那就算是故交咧。” 岳松涛也笑着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我这次来,除了想要请叶谪仙出山之外,还有一件事,就是想和莫掌门合计一下五岳盟主的事。” 莫小贝坐在桌前,示意岳松涛坐下,道:“那其他几位掌门呢?” 岳松涛笑道:“华山论剑,他们几个都输了,五岳盟主就从咱们俩里头挑一个。” 佟湘玉在一旁问道:“咋挑呀?” 岳松涛笑道:“哎呀,还是老规矩,找个地方比剑,谁赢了谁当呗。” 李大嘴在一旁小声说道:“你那不是欺负人吗?小贝多大,你多大?” 岳松涛闻言,淡淡一笑,道:“这没关系嘛,怎么比,咱们可以商量着来。” “莫掌门有什么擅长的没有,什么刀枪棍棒,剑戟钩钺,我都可以的。” “要不就比比拳脚,比比轻功?” “莫掌门擅长什么,咱们就比什么。” 李大嘴在一旁道:“那你不擅长啥呀?” 岳松涛一听,仔细回想一下,道:“我不擅长的,也就是暗器了。” “要不,咱们比暗器?” 岳松涛朝着莫小贝询问道。 莫小贝想了想,道:“暗器就算了吧,咱们是五岳剑派,还是得比剑。” “我用衡山剑法,你用华山剑法,刚刚好。” “谁输了,都是输的心服口服。” “岳掌门觉得如何?” 岳松涛闻言,朝着莫小贝拱手,赞道:“莫掌门果然不愧是少年英雄,女中豪杰,有胆气,有魄力!” “好,那咱们就比剑!” “时间就定在三天以后!” 莫小贝道:“地点就定在灯市街东口,不见不散。” 岳松涛道:“好,那就一言为定!” “莫掌门,那我就先告辞了!” 说着,朝着佟湘玉道:“佟掌柜,麻烦你给我开一间房。” 佟湘玉笑道:“岳掌门,楼上请!” 此时,岳松涛又继续说道:“今天是初九,麻烦你给我找一个双数的房间,否则意头不大好啊。” 佟湘玉连忙回道:“好的,好的。” 岳松涛一走,莫小贝赶紧朝着后院跑去。 …… 后院,叶千秋正在看吕秀才舞剑。 这些日子,吕秀才茶饭不思,练剑都是软绵绵的。 叶千秋却是没有管他,任由他伤心。 其实是想让吕秀才领悟丧乱剑法的真谛。 丧乱剑法脱胎于王羲之的《丧乱帖》,王羲之在写这副《丧乱帖》时,充满了无奈和悲愤之情。 一直以来,吕秀才都难以理解其中的悲愤之意。 此剑法,剑意便蕴藏在那一笔一划之间。 只有心情极度沮丧之时,方有可能触碰到这股剑意。 体会到其中的轻重缓疾,以欹求正,虚实相生,率意灵动。 如今,吕秀才心中对郭芙蓉的思念之情,已经慢慢转化为了悲痛的力量。 他再施展出丧乱剑法,已经渐渐有了一种奇宕潇洒之姿,人的感情由压抑至激越的剧烈变化,在这剑法之中展现的淋漓尽致。 吕秀才和叶千秋也学剑学了不少时日,再加上他体内的真炁已经聚集到了一定地步,如今再施展起这丧乱剑法来,也算是威势不小。 此时,只见莫小贝着急忙慌的从大堂跑进了后院,凑到叶千秋跟前说道:“叶大哥,叶大哥,那个岳松涛三日之后要和我比剑。” “你赶紧再指点我两招。” “我要是赢了,我可就是五岳剑派的盟主了!” 叶千秋闻言,微微一笑,道:“你的衡山五神剑最近练得如何?” 莫小贝道:“马马虎虎吧。” 叶千秋笑道:“贪多嚼不烂,你从现在起,就只练两招即可。” 莫小贝急忙问道:“哪两招?哪两招?” 叶千秋道:“一招是回峰蜿蜒势,另一招是千剑纵横势。” 莫小贝闻言,张大嘴巴,一脸为难,道:“啊?” 叶千秋笑道:“怎么了?有困难?” 莫小贝道:“回峰蜿蜒势倒还好说,但千剑纵横势所需要的真炁实在太多了,我施展出来只是空有其形,毫无威力啊。” 叶千秋笑道:“无妨,我现在补给你一口真炁,你试试看就知道了。” 莫小贝闻言,当即大喜,点头道:“那真是太好了。” 说着,只见叶千秋一手按在莫小贝的小腹上。 随即,一股中正平和的气息便传入了莫小贝的体内。 “这股真炁寄存在你的丹田之内,足够让你施展三次千剑纵横势。” “三次之后,这股真炁就会消耗完。” 片刻后,叶千秋收回了手,和莫小贝说道。 莫小贝道:“太好了,那我现在就试试呗。” 叶千秋点了点头,朝着一旁的吕秀才说道:“秀才,你先休息一下,把剑递给小贝。” 吕秀才听到叶千秋的话音,当即便停了下来,将他的那把木剑递给了莫小贝。 莫小贝接过木剑,走到院中央,只见她呼喝一声,练起剑来。 叶千秋传给莫小贝的衡山剑法乃是衡山五神剑,此衡山五神剑又分为天柱、芙蓉、紫盖、石廪、祝融五套剑法。 此五套剑法相辅相成,可谓是森罗万象。 莫小贝虽然天资聪颖,但毕竟学剑之日尚短,这五套剑法学齐需要时间,学齐之后,将五套剑法融会贯通,还需要时间。 岳松涛要和莫小贝比武,叶千秋是知道的,这家伙一开始信口开河,说什么为了天下请自己出山,恐怕只是说说而已,真正的目的就是为了和莫小贝比武,设赌局,赚银子。 有钱不赚王八蛋,叶千秋自然不能只让岳松涛在这场比武中大赚特赚。 过了一会儿,莫小贝练得差不多了,叶千秋道:“小贝,尽全力对着我使千剑纵横势,让我看看这道真炁能让你的剑势有多大威力。” 莫小贝闻言,当即回道:“好!” 说着,便见莫小贝回身一剑,一道剑气贯出,在顷刻间化作数十道剑气,轰然间朝着叶千秋轰来。 吕秀才在一旁看到莫小贝使出如此强横的剑气,也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那数十道快若闪电的剑气在叶千秋的面前消失于无形,如同落入了死水之中一般。 莫小贝高兴的跳了起来,哈哈大笑,道:“哇塞,原来我这么厉害!” 叶千秋笑道:“行了,别嘚瑟了,不够,还远远不够,我这道真炁可支撑你施展出千剑。” “你这才十几道剑气而已,不行,再练,最起码也要练到百剑才行,真炁用完,我再给你补。” 莫小贝神色大喜,点了点头,口中念道:“千剑齐出,气势纵横!” 开始一板一眼的练了起来。 千剑纵横势,招如其名,领悟其精髓之后,施展出来,便犹如千万柄利剑一齐攻出,剑招虽快却丝毫不减攻势的凌厉。 配合上“回峰蜿蜒势”,可以在顷刻之间击败敌手。 为了准备比武,莫小贝央求叶千秋去书院给她请了三天假。 叶千秋也特意带着莫小贝前往翠微山练了两天剑。 莫小贝这边紧锣密鼓的准备着比武。 岳松涛也没闲着。 他一大早的便出了门,跑到了十八里铺、左家庄散布了他要和莫小贝比武的消息,并且在消息传出去不久之后,就直接开设了赌局。 消息一经传出,周边地区一些爱凑热闹的江湖人士便陆续赶来了七侠镇。 …… 这天傍晚,佟湘玉坐在大堂桌前,一脸愁容的和白展堂说道:“这么晚咧,你说叶仙儿带着小贝去哪儿了嘛,还不回来,这都一天咧,也不见个人影。” “那岳掌门可是厉害滴很,今天早上,他一出门听见门外的树上有乌鸦在叫,唰的扔了一颗石子,那乌鸦就被打死咧。” “还有,他天天拿着那把剑,一看就是剑法高超。” “这场比武,小贝是输定咧。” 白展堂在一旁笑道:“行了,别吓操心了,有二掌柜的在,还能让小贝吃了亏不成。” “就是比武输了,小贝也没一点事。” “就当让小贝放松两天。” 佟湘玉扶着额头,道:“能不能不比啊。” 这时,只见乞丐小米出现了门口,道:“哎,佟掌柜,你们还不知道吧,岳掌门和莫掌门比武这事,都传遍了江湖,现在各大赌坊都开了盘口,一赔二十,押莫小贝输。” 李大嘴在一旁听到小米这么说,当即两眼放光,急忙问道:“真的啊,哪个赌坊,在哪儿呢?” “李大嘴!” 佟湘玉和白展堂同时喊了一声。 “我就随便问问,随便问问。” 李大嘴见二人都瞪着他,灰溜溜的退了回来。 很快的,便来到了比武的这天。 根据小米的最新情报,各大赌坊的盘口赔率都涨到了一赔一百,押莫小贝输。 因为这事儿,客栈里的人还争执了一把,李大嘴要押岳松涛赢,佟湘玉为了给莫小贝打气,押莫小贝赢。 李大嘴押上了老婆本二十两银子,佟湘玉则押了二钱银子,意思了一下。 叶千秋就不一样了,他让白展堂去押了整整一万两。 当然,叶千秋的钱不止这些,但他怕盘口崩了,赔率下降,所以,就只押了一万两。 这天一大早。 灯市街东口,人潮汹涌,人头攒动,各路江湖人马来看戏的还真来了不少。 擂台周围早已经是围满了人。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岳松涛一个鹞子翻身跳上擂台,朝着莫小贝拱拱手。 莫小贝站在岳松涛对面,淡淡一笑,也朝着岳松涛拱拱手,手中竟然还是拿着那把木剑。 这时,只见天际之中飞过一只乌鸦,岳松涛唰的一下拔出了长剑,朝着天上一指,一道剑气横空而去,然后那只乌鸦就从半空之中落了下来。 “好!” “岳掌门剑术超凡脱俗,一定能赢!” 围观的一众吃瓜群众看到这一幕,纷纷大声叫好起来。 第29章 小贝获胜,危机到来 …… 台上,莫小贝看到岳松涛这一剑,丝毫没有显露出畏惧之色。 这三天,她也不是在瞎玩,她可是跟着叶千秋一直在修炼那两招“回峰蜿蜒势”和“千剑纵横势”。 只要出手时机得当,她一定能将岳松涛给击败,当上这个五岳盟主。 衡山派的基业是从她爷爷手上传下来的,她必须要将衡山派发扬光大。 莫小贝和岳松涛四目相对,各自等待着最佳的出手时机。 台下的一众吃瓜群众,让二人之间的无声对峙感染,大喊大叫的人越来越少。 在擂台的东边,叶千秋和同福客栈的众人站在一起,吴守义和李寻欢师徒俩也在。 李大嘴一脸兴奋的看着台上的岳松涛,仿佛看见了两千两雪花银正在朝着他招手。 他这次可是把老婆本都押上了。 佟湘玉一脸忧心的看着台上的莫小贝,道:“哎呀,小贝咋不动咧,是不是被吓傻咧。” 白展堂笑道:“小贝哪有那么胆小。” 吴守义一脸感慨,道:“赤焰狂魔终于要开始她的传奇人生了。” “可惜,她现在还不会御剑术,不然一剑飞过去,岳松涛必定是脑袋搬家啊。” 一旁的李寻欢和他的徒弟阿开说道:“阿开,你觉得莫小贝有几成胜算?” 现在,阿开和莫小贝也算是玩伴,两人经常在一起练武。 阿开对莫小贝的武功高低还是很了解的,他摇了摇头,道:“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小贝的胜算只有一成。” “岳松涛毕竟是成名已久的高手,内功不弱,剑术高明。” 李寻欢微微颔首,脸上泛起笑来,的确,如果没有意外,莫小贝必输无疑,但…… 李寻欢转头瞥了叶千秋一眼。 只见叶千秋气定神闲的站在那里。 李寻欢知道,今天的比武一定会有意外。 因为莫小贝是叶千秋的弟子。 吕秀才站在叶千秋身旁,看到台上的莫小贝不出剑,和叶千秋说道:“二掌柜的,小贝怎么还不出剑。” 叶千秋笑道:“小贝算是武学奇才,她在和岳松涛比拼耐力。” 吕秀才疑惑道:“耐力?” 叶千秋道:“高手相争,气机牵引,谁的气势先露出了破绽,谁就会输。” 吕秀才道:“可是小贝算高手吗?” 叶千秋道:“现在不算,但意识可以提前培养。” 吕秀才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这时,只见台上的岳松涛突然出手,他手中长剑一挥,直接朝着莫小贝唰的一下刺去。 莫小贝见状,也抬起了手中木剑,只见她手中剑忽然好像变幻成了数十把剑一般,在她面前来回转动。 岳松涛见状,心下一惊,暗道:“这莫小贝年纪不大,居然在剑术上有如此造诣,这等变幻莫测的剑招,是衡山剑法吗?” 莫小贝剑招诡异,岳松涛却是一点都不惊慌,反而有些高兴。 莫小贝表现的越强,他一会儿落败之时,就越不同意引起别人的怀疑。 本来,他还在想着怎么输的更合理一些,现在,这个难题似乎迎刃而解了。 下一刻,只见莫小贝身上炁息暴涨,一招“回峰蜿蜒势”使出。 此时,岳松涛的长剑终于抵达莫小贝的面前。 铁剑和木剑相交,竟然发出了气劲交集之声! 台下有懂行的江湖人士见状,不禁大为诧异,纷纷出言。 “想不到这衡山派莫掌门年纪不大,但内功却是不弱,剑气已然能附在木剑之上,真是女中豪杰啊。” “也不知莫掌门使出的这一招是什么剑招,衡山剑法居然如此诡异莫测吗?” “看来,今日的比武,还真有些看头了。” 就在一众吃瓜群众议论纷纷的时候,在人堆里,一个穿着布袍,头发花白,略有些发福的老者抿着胡须,眯着眼睛看着台上的莫小贝,小声嘀咕道:“怪哉,怪哉,难道是莫太冲这小子把衡山派剑法给改良了不成?” “这剑法之中虽然有我那几招的韵味,但又不拘泥于其中,算是将衡山剑法中的精髓集中在了一起。” “妙啊,妙啊。” 另一边的人群之中,一个身着华服的公子哥,手里拿着一把折扇,身边还伴着一个风姿绰约的美人。 那公子哥一边摇着折扇,一边笑道:“有趣,有趣。” 美人好奇的朝着公子哥问道:“你在说什么有趣?” 公子哥有一双清澈的眼睛,但五官却不怎么出众,只能说是普普通通的一张大众脸。 只是他身旁的那美人姿色不凡,即便这公子哥看起来是个有钱的,也不免会让人生出一种鲜花插在牛粪上的感觉。 公子哥听到美人的问题,微微一笑,道:“当然是人有趣了。” “你信不信,今天会有很多人输钱。” 美人一双美眸落在公子哥的身上,道:“那还真是有趣了。” 就在台下众人各自出声之时。 台上,岳松涛被莫小贝一剑逼退。 岳松涛脸上不露半点颓丧,而是大笑一声,道:“莫掌门,好剑法!” 话音一落,当即又手持长剑朝着莫小贝刺了过去。 岳松涛这一剑看起来威力十足,剑气从长剑之中轰然贯出。 直接奔着莫小贝而去! 台下,佟湘玉看到岳松涛这一剑,不禁吓得花容失色,她紧紧的抓着白展堂的胳膊,道:“哎呀,岳松涛下狠手咧,小贝不会有事吧。” 白展堂笑着拍了拍佟湘玉的后背,他给二掌柜的押了一万两小贝赢,自然不担心莫小贝落败。 不过,佟湘玉不知道这件事。 二掌柜的说了,赢了钱之后,会给他封一个大红包。 到时候,他想干点啥都不愁没钱了。 白展堂美滋滋的,一边想着美事,一边拍着佟湘玉的后背说道:“没事,没事。” 台上,莫小贝面对岳松涛这气势雄浑的一剑,一点也没有慌乱。 运起叶千秋存在她体内的真炁,脚踩地板,直接飞掠而起,往上方掠去。 台下众人见状,大为惊叹。 想不到莫小贝居然有如此轻功。 当然,这都是叶千秋三天集训莫小贝的成果。 下一刻,只见莫小贝木剑再舞,又是相同的一招“回峰蜿蜒势”。 这一招变幻莫测,亦虚亦实,可以用来扰乱对方的心神。 莫小贝虽然接连用了同样的一招,但岳松涛一点都不觉得莫小贝弱。 因为这一招的确给他造成了麻烦。 若是生死搏杀,他自然不会给莫小贝这样的机会。 但现在是比武,而且他必须要输,所以,他对于莫小贝的破绽视而不见。 只见他紧随莫小贝飞掠至上空。 叮叮叮! 一连串的剑气交集声响起。 二人从擂台半空打到了擂台上。 就在这时,岳松涛一把震开了莫小贝的木剑,往后退去,然后又是一剑,朝着莫小贝刺去。 这时,只见莫小贝再次使出了那一招“回峰蜿蜒势”。 这一次的“回峰蜿蜒势”比起前两次来,剑招更加虚幻。 让岳松涛都无法猜测到莫小贝的实招。 就在岳松涛迟疑之时,莫小贝直接变招,真炁狂卷,使出了“千剑纵横势”。 下一刻,莫小贝的身前仿佛有数百道利剑一齐攻出一般,剑招之快,令岳松涛大为失色。 岳松涛急忙横剑于胸前,然而,还是迟了。 那数百道由真炁化成的利剑直接将岳松涛给席卷。 三个呼吸之后,岳松涛直接倒飞了出去。 快到擂台边缘的时候,岳松涛用长剑插在了擂台上,才勉强维持住了身形,不过,此时他的样子显得十分狼狈。 身上的衣衫都破开了数百道小口子,连胸前的咪咪也露了出来,腿上茂密的腿毛也冒了出来。 只见岳松涛终于止住身形,本来半跪在地的他,缓缓站起身来,朝着莫小贝拱拱手,道:“莫掌门剑法超群,岳某甘拜下风。” “恭喜你,莫掌门,从现在起,你就是五岳剑派的盟主了!” “岳某告辞!” 话音一落,只见岳松涛二话不说,直接翻下了擂台,头也不回的快步朝着远方行去。 台下的众人看到岳松涛落败离去,纷纷诧异无比。 岳松涛居然败了? 一时间,很多人都接受不了,因为他们都买了岳松涛赢。 岳松涛败了,他们的银子可就收不回来了。 台下的李大嘴就是这些人中的一个,他一脸惊慌的看着岳松涛的背影,当即追了出去,一边追一边喊道:“这不可能!” “怎么就这么完了?” “岳掌门,岳掌门,你回来啊,再和莫小贝大战三百回合!” “今天不比,过两天再比一场也行啊!” 佟湘玉看着台上的莫小贝,又看了看远去的岳松涛,脸上满是疑惑的和白展堂说道。 “这就完咧?” “小贝怎么变得这么厉害咧。” “刚刚她使出的那一招,剑气是唰唰的飞,额滴神呀,这以后她还能上学吗?” “书院的先生见咧她,还不得掉头就跑。” 白展堂微微一笑,凑在佟湘玉耳边小声说道:“掌柜的,别担心,小贝的剑气是暂时的,用完就没有了。” 佟湘玉愣住了,想了半天,才回过神来。 “你滴意思是叶仙儿他……” 佟湘玉看向了那边站着的叶千秋。 白展堂笑着点了点头。 佟湘玉掩嘴笑道:“这个叶仙儿也是滴,早点告诉额,额就不会这么担心咧嘛。” 此时,莫小贝也高兴的从擂台上跑了下来,跑到了叶千秋的身旁,手舞足蹈的说道:“叶大哥,叶大哥,我赢了,我赢了。” “我是五岳盟主了!” 叶千秋笑道:“回去奖励你一串糖葫芦。” 莫小贝笑道:“太好了!” 四周的吃瓜群众纷纷四散而去。 叶千秋让佟湘玉先带着莫小贝回家,他和白展堂去一趟赌坊把银子取回来。 毕竟是十万两雪花银,他怕白展堂一个人去,压不住场子,要不回来银子。 李寻欢师徒俩和吴守义也跟着佟湘玉他们一起回去了。 叶千秋和白展堂刚走了没两步。 白展堂突然停下脚步,往那边的街上一看,脸上露出疑惑之色。 叶千秋道:“怎么了?” 白展堂看着那人来人往的街上,脸上泛起疑惑之色。 “好像看见一个老相识。” 叶千秋顺着白展堂的目光看过去,道:“哪儿呢?” “追上去看看呗。” 白展堂道:“一眨眼儿的工夫就不见了,可能是我看错了吧。” 叶千秋闻言,略有深意的看了看那边的长街之上,随即微微一笑,道:“行了,那我们赶紧去取银子吧。” 白展堂一听银子,马上就笑逐颜开,道:“二掌柜的,这次可发大财了啊。” “记得一定要给我包一个大红包啊。” 叶千秋笑道:“没问题。” 二人顺着人流朝着奔着十八里铺去了。 在另一条街上,摇着扇子的公子哥和身旁的美人儿走在人群之中。 那美人说道:“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公子哥道:“各大派掌门人都失踪了,岳松涛还敢如此堂而皇之的比武。” “他是不怕死,还是有倚靠。” 美人儿笑道:“那肯定是后者。” “聪明。” 公子哥夸了美人儿一下。 美人儿道:“你的意思是,我们要跟着岳松涛?” 公子哥道:“天下会的人在四处寻找岳松涛的下落,雄霸想要一统江湖,他手底下的人自然不会放过岳松涛,岳松涛这个华山派掌门在江湖上还算是有一点影响力。” “更何况,五岳剑派同气连枝,雄霸的人不会放弃的。” “若是之前,衡山派名存实亡,但是今日过后,衡山派会因为莫小贝重新起复。” “莫小贝小小年纪,就能击败岳松涛,虽然岳松涛有故意落败的嫌疑,但莫小贝这个年纪就有这样的实力,的确是武学天才。” “雄霸若是得知此事,定然会派人到这里来,带走莫小贝。” 美人儿道:“那你的意思是,我们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 公子哥微微一笑,道:“没错,不过现在我们得去看看岳松涛要去哪儿。” 说着,公子哥和美人儿朝着人流之中行去,顷刻之间,便已经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另一边的街道上,头发花白的虚胖老者走到天桥底下的摊子前,支了一个简单的架子,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在架子上的白纸上画来画去。 画了一会儿之后,对着画纸摇头道:“不对,不对,这里有点不太像。” “不行,还得这么来。” 说着,老者又在白纸上画了起来。 …… 叶千秋和白展堂一路奔着十八里铺去。 之所以要去十八里铺是因为十八里铺的万安赌档大一点,实力比较雄厚,所以下注的时候,白展堂就在十八里铺的万安赌档下了注。 中午的时候,叶千秋和白展堂已经到了十八里铺的万安赌坊,并且成功的兑换到了十万两银子,当然,这十万两银子被换成了银票,不然不好拿。 有了银子,白展堂就张罗着让叶千秋请吃顿好的。 叶千秋便带着白展堂到了十八里铺最好的酒楼,点了几个菜,和白展堂美美的吃了一顿。 吃完了饭,两人就准备回七侠镇。 刚出了十八里铺没多久,过了西凉河,到了翠微山附近。 就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翠微山的山道上传来。 与此同时,和马蹄声一起传来的还有打斗声。 白展堂面色微变,道:“二掌柜的,这动静不小,咱们要不饶道吧?” 叶千秋笑了笑,示意他稍安勿躁。 就在这时,只见前方的草地上,一个人影快速飞奔着,后边是一大队人马在追着那人,那人的轻功不错,速度很快,竟然连狂奔的骏马一时间也追不上他。 白展堂看到那人,脸上一愣,道:“那……那不是岳掌门吗?” “那些人怎么好像在追杀他?” “咦?那不是钱掌柜的夫人吗?她不是被二掌柜的你赶走了吗?” “怎么她又回来了?” 叶千秋看着那疯狂逃命的岳松涛,脸上只有平静。 追杀岳松涛的那队人马之中,有钱夫人和他的那十二个兄弟,还有一些,应该是天下会的人。 这时,只见那队人马之中一个身披黑袍的中年男子从马背之上一跃而起,轰然飞出,施展出了奇快无比的身法。 在几个呼吸之间,就追上了在草地上疾驰的岳松涛。 只见那黑袍中年人跃至半空,轰然一掌,一道狂暴的红光泛起,直接就轰在了那岳松涛的后背上。 岳松涛受到如此重击,一个踉跄,直接喷出一大口血来,倒在了地上。 那中年人从半空落地,走到那岳松涛面前,满脸冰霜,道:“岳掌门,又见面了,见了老朋友,何必跑的这么快呢。” 岳松涛勉强翻过身来,看着那中年人,虚弱的笑了一下,道:“要打要杀,悉听尊便,我岳某人好歹也是华山派掌门,不会像你们求饶的。” 那黑袍中年人冷笑一声,道:“岳掌门,只要你遵雄帮主为武林盟主,替雄帮主办事,你就可以活命。” “你要知道,嵩山派的左掌门,泰山派的石掌门,恒山派的令狐掌门可都已经遵雄帮主为武林盟主了。” “你说你一个烂赌鬼,还在撑什么?” “岳掌门,考虑一下吧?” 岳松涛闻言,缓缓说道:“要我答应遵雄霸为武林盟主,也不是不可能!” “但,你们得让我五岳盟主带头答应!” 黑袍中年人挑眉道:“你是指衡山派掌门莫小贝?” 岳松涛道:“没错,就是莫掌门!” “她现在是我五岳盟主,只要她一声令下,岳某人定当遵从!” 黑袍中年人冷笑道:“这事儿好说。” 随即,只见黑袍中年人大手一挥,朝着后边的人马说道:“把岳掌门带上,去会一会这个五岳盟主莫小贝。” 黑袍中年人话音一落,便有两个骑士下马,把岳松涛搀扶起来,扶上了马背。 下一刻,黑袍中年人施展轻功,落在马背上,大手一挥,带着大队人马朝着前方疾驰而去。 白展堂和叶千秋站在树丛中,看着那队人马远去。 白展堂一脸焦急道:“二掌柜的,咱们得赶快回去。” “他们这是奔着七侠镇去了,要去抓小贝了啊。” 叶千秋微微颔首,脸上泛起一抹寒光,一把抓住白展堂的胳膊,直接拔地而起,朝着苍穹之中飞去,空中传来了白展堂的尖叫声。 “救命呀!” 第30章 教我做事,除害武林 客栈大堂里。 佟湘玉脸上满是笑意的拨弄着桌子上的二十两雪花银,一边笑着一边和一旁的李大嘴嘚瑟。 “哎吆,两钱银子,赢了二十两雪花纹银呐,也不知道是谁输给额的喔。” 李大嘴的脸都气的白了,谁能想到岳松涛竟然真输给了小贝这黄毛丫头。 岳松涛在客栈三日,摆的那谱儿多大啊,而且稍微露的一手,也是让人觉得他实力雄厚。 可是,谁能想到他居然败给了小贝。 李大嘴想不通啊,心里那个苦啊。 二十两银子啊,那可是他攒了好几年的老婆本。 要不是二掌柜的入股客栈时,就给他涨了工钱,这几年他连这二十两也攒不下。 可是,现在这二十两都没了,一点都没了。 二十两啊,他整整攒了小三年,平时除了回家看老娘给老娘买点吃吃喝喝的,其他的都攒了起来。 本来想着这次赢了钱,就能回家给老娘换一个大宅子,买两个丫鬟,他也能从客栈辞工回家娶个媳妇儿,生俩大胖小子,享享清福。 现在,这一切都落空了。 不仅没有美梦成真,而且是直接回到了一贫如洗,兜儿比脸干净的地步。 李大嘴那个愁啊,唉声叹气个不停。 这时,小米笑呵呵的抱拳从门口走了进来。 “恭喜发财,恭喜发财,佟掌柜!” 佟湘玉笑道:“免咧,免咧,来来来,两文银子赏给你哦。” 小米一看那两个铜板,一脸的不愿意,道:“你打发叫花子呢?” 佟湘玉看着小米,淡淡说道:“那你是啥?” 小米当即一脸骄傲的说道:“丐帮第四袋弟子小米是也。” 佟湘玉听了,不以为意的说道:“行行行,再给你两文,你不是四袋弟子嘛,四文钱正好,一袋一文。” 小米不禁说道:“佟掌柜,你这也太小气了吧,人家岳掌门赢了钱,打赏小厮,随手就是五十两银子。” 佟湘玉笑道:“怎么?岳掌门也赌钱呀?” 小米凑过去,道:“嘿,你还不知道呢?” “这个赌局啊最大的庄家就是岳松涛啊。” 李大嘴一听,一脸的惊讶,发出了梦幻般的疑惑。 “啥?” 佟湘玉看着小米,也是满脸疑问。 小米在一旁解释道:“哎呀,这件事啊,从头到尾,包括华山论剑,都是岳松涛一手策划的。” 李大嘴听到这里,嘴都气的有些歪了,话都说不利索了。 “这……这……这……” 佟湘玉瞅着小米,道:“继续说。” 小米道:“这岳松涛啊本来烂赌,他把华山的房产地契全都输光了,还欠了人家赌坊一大笔银子。” “现在非但还清了账,还赚了几万两银子。” 佟湘玉闻言,在一旁说道:“好小子,怪不得他能输给小贝,原来是故意输滴。” “额就说嘛,小贝就是再厉害,再有叶仙儿帮忙,岳松涛堂堂华山派掌门,连泰山派、嵩山派、衡山派掌门都不是他的对手,他怎么就能那么干脆利落的输了比武。” “原来,他压根儿就没想赢。” “这次真的让他给赚到咧。” 小米却是感慨道:“钱是赚了,但人不一定能活着离开十八里铺。” 李大嘴在一旁赶忙问道:“那是为啥?” 小米压低声音说道:“你们不知道,最新消息,原先华山论剑之后失踪的各大派掌门原来是被天下会的人给掳走了。” “华山论剑之后,天下会的人本来打算将各大派掌门一网成擒,但岳松涛熟悉华山地形,就成了唯一从天下会的人手里逃走的人。” “这一个多月来,天下会的人一直在追杀岳松涛。” “本来,这岳松涛藏的好好的,十天半个月之内,天下会的人也找不到他。” “但岳松涛为了还清赌债,把华山的房产地契给赢回来,铤而走险来找小贝比武。” “这银子他虽然是赚了不少,但他和小贝比武的风声一露出去,天下会的人就直接奔着七侠镇来了。” “比武完了之后,岳松涛直奔十八里铺收银子,刚收了银子,天下会的人就现身了。” “岳松涛是吓得拔腿就跑,这次,我看他是凶多吉少喽。” 李大嘴听到这里,不禁气的拍着桌面,道:“姓岳的这个王八蛋,最好给天下会的人砍死。” “简直就不是个东西。” 佟湘玉见状,朝着李大嘴说道:“好咧,好咧,你要是不贪心,哪儿能输了这么多银子。” “这事儿固然是岳松涛做了局,但你要是不想着做白日梦,一下子投了二十两银子进去,人家能套着你嘛?” 李大嘴听佟湘玉在教训他,也不敢反驳,毕竟佟湘玉说的都是实话。 他还指望着从佟湘玉这里借点钱呢。 小米起身,笑眯眯的顺手把桌子上的四枚铜钱收了,还顺走一个碗。 “走了佟掌柜,拿个碗儿啊。” 佟湘玉见状,喝了一声。 “站住。” 小米吓了一跳,面色僵硬的回头看向佟湘玉。 佟湘玉笑着指了指桌上的另一个碗,道:“把那个也拿走吧。” “谢谢佟掌柜啊。” 小米闻言,急忙朝着佟湘玉不停道谢,赶紧把那个碗也拿走,生怕佟湘玉反悔。 这时,佟湘玉也起身拿了银子要走。 李大嘴赶紧拉住佟湘玉,一脸谄笑的说道:“掌柜的,大佬,你能借我俩钱儿吗?” 佟湘玉瞪了李大嘴一眼,道:“以后还敢不敢再赌咧?” 李大嘴嘟囔着,低声说道:“不敢了……” 佟湘玉道:“说啥呢,额听不见。” 李大嘴只好提高音量,道:“不敢了……掌柜的,我再也不赌了。” 佟湘玉笑了笑,道:“那行,干活去吧。” 李大嘴急忙道:“不是,那钱呢,掌柜的。” 佟湘玉立马变了个脸,干脆利落的吐出两个字来。 “不借”。 说着,佟湘玉扭着小腰就准备上楼。 就在这时,只听得客栈门口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佟掌柜,好久不见了啊。” 佟湘玉笑着回头,往门口那么一看,然后瞬间脸色就不好了。 “钱……钱夫人……你不是……” “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咧。” 客栈门口站着的不是旁人,正是原先被叶千秋赶出七侠镇的钱夫人。 只见钱夫人身着一身绿衫,朝着旁边抬手,恭敬道:“指挥使大人,请。” 随着钱夫人话音一落,只见一个身着黑袍的中年人大步流星的从客栈门外走了进来。 跟着那黑袍中年人一起进来的,除了钱夫人之外,还有三个人,其中两个是钱夫人的两个兄弟,剩下那个便是岳松涛。 待佟湘玉看到那几个人时,登时面色又是一变。 “岳……岳……岳掌门……” 只见岳松涛面色苍白,嘴角还有血迹,脸上乌青一大片。 佟湘玉直接吓了一跳。 李大嘴见状,亦是往后退着,退到了佟湘玉的身边。 这时,只见那黑袍中年人走进大堂里,径直坐在了桌前,一脸冷峻的模样。 钱夫人站在一旁,朝着佟湘玉道:“佟湘玉,我也不和你绕弯子。” “今天我们来,是来找莫小贝的。” “你赶紧让莫小贝出来吧。” 佟湘玉闻言,小心翼翼的问道:“找小贝?” “找小贝干啥?” 钱夫人朝着佟湘玉冷笑着说道:“佟湘玉,让你找人就找人,哪里来的那么多废话。” 佟湘玉听钱夫人这么不客气,也强撑着硬气了起来,直接坐在了桌前,一拍桌子,道:“钱夫人,你别忘咧,你是怎么离开七侠镇滴。” “额给你点面子,是看在以前老钱的情分上,你要是继续这个态度,额看咱们就没什么谈下去的必要咧。” “大嘴,送客。” 钱夫人一听,当即气的火冒三丈,佟湘玉不提这茬儿还好,一提这茬儿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段日子来,她受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追根究底,就是这个佟湘玉害的。 这趟回来,她一定要佟湘玉好看。 只见钱夫人啪的一下,一拍桌子,瞪着佟湘玉道:“佟湘玉,本来看在街坊的面上,我没想跟你动手,看来,你现在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佟湘玉冷笑一声,大刀金马的坐在椅子上,不屑的看着钱夫人,道:“钱夫人,额劝你动手之前,还是好好想想,这里是不是你能撒野滴地方。” 钱夫人忍不住了,就要朝着佟湘玉动手。 这时,只见那黑袍中年人直接抬手,制止了钱夫人。 钱夫人见黑袍中年人抬手,只好压住了怒气,朝着那中年人躬身拱手道:“指挥使大人,这客栈里的人都是死硬分子,那莫小贝更是这佟湘玉的小姑子。” “你让她把莫小贝交出来,不动点手段是不行的。” 黑袍中年人朝着钱夫人瞥了一眼,冷冷的说道:“你在教我做事?” 钱夫人闻言,面色一滞,当即不再说话,只是两眼死死的盯着佟湘玉,恨不得吃了佟湘玉。 这时,只见黑袍中年人朝着佟湘玉说道:“佟掌柜,对吧?” 佟湘玉点头,道:“是额,客官是?” 黑袍中年人道:“我是天下会指挥使朱雀,奉雄帮主之命,特来请衡山派掌门莫小贝前往天山一叙,共商武林大事。” 佟湘玉闻言,试探的问道:“原来是朱雀使啊,雄帮主是不是弄错咧。” “小贝她还是个孩子,什么衡山派掌门,那都不作数,都是别人让她瞎胡当滴。” “雄帮主是大人物,小贝怎么能和雄帮主一起商量武林大事嘛。” 黑袍中年人抬手指了指一旁的岳松涛,道:“佟掌柜想必认识这个人吧。” 佟湘玉尴尬的点了点头,道:“认得是认得,不过,额们和他可是没什么交情。” 黑袍中年人道:“岳松涛说了,要想他听命于雄帮主,必须要五岳盟主莫小贝首肯,他才愿意。” “佟掌柜,我的时间不多,也不方便和你多言。” “你只需要将莫小贝给带出来。” 佟湘玉看黑袍中年人这一副寒气逼人的模样,知道不叫莫小贝出来是不行了。 她站起身来,赔笑道:“那行,额这就给你去叫小贝啊。” “稍等,大嘴,给客人看茶。” 说着,佟湘玉急忙朝着后院跑去。 “叶仙儿和展堂也不知道啥时候回来,这下可惨咧,李探花也出去了,连个能打滴人也没有。” “这可咋办……” 佟湘玉一到后院,就不停的嘀咕着,然后直接先进了李大嘴和吕秀才的房间。 吕秀才正在房里临摹丧乱帖,今日一早见莫小贝和岳松涛比武,莫小贝剑气齐飞,大获全胜,让吕秀才是羡慕无比。 虽然莫小贝的剑气不持久,是二掌柜的补给她的真炁。 但那一道道剑气斩出去的时候,威力可是一点都不小,让吕秀才十分心动。 连小贝都能达到那个地步,他也一定可以做到。 所以,他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到了屋子里,开始临摹《丧乱帖》,通过这种方式来更好的领悟丧乱剑法。 佟湘玉着急忙慌的进门,吕秀才还不管不顾。 佟湘玉急忙上前,把吕秀才拦下,道:“哎呀,都什么时候咧,还在这儿练字呢。” 吕秀才的笔被佟湘玉夺了,只好无奈的朝着佟湘玉问道:“怎么了,掌柜的?” 佟湘玉道:“大事不好咧,钱夫人带着个什么天下会的朱雀使来了,指名道姓的要见小贝,还说要把小贝待到西域滴天山去。” “展堂和叶仙儿还没回来,小贝要是让他们给带走咧,那就是凶多吉少啊。” 吕秀才一听,立马也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当即朝着佟湘玉问道:“掌柜的,要我干什么?” 佟湘玉道:“你赶紧去找一找十八里铺叶仙儿和展堂,找到他们让他们赶紧回来。” 吕秀才道:“我走了,那你们怎么办?” 佟湘玉道:“额尽量拖着他们,如果实在是拖不住,额就和小贝一起走,去天山。” “等你找到展堂和叶仙儿,让他们到天山救额和小贝。” 吕秀才闻言,微微颔首,道:“行,掌柜的,那我去了。” 说着,吕秀才从墙上提了他的那把木剑就从后院大门一溜烟儿的往外跑去。 佟湘玉则是整理一下着装,朝着莫小贝的房间走去。 …… 大堂里。 钱夫人朝着指挥使朱雀说道:“指挥使大人,佟湘玉这个女人狡猾的很,我就是着了她的道儿,才不得不离开了七侠镇。” “我看她是在拖延时间。” “那个姓叶的应该不在客栈。” 朱雀淡淡说道:“你今天,话有点多。” 钱夫人闻言,便不敢再多嘴。 离开了七侠镇之后,她才知道自己的这十二个兄弟原来早已经加入了天下会。 天下会作为西域第一大派,她自然是听说过的。 但她没想到,自己的这十二个兄弟也能加入天下会。 本来,她想借着天下会的势力,给自己报仇,夺回同福客栈。 但在见到天下会的这位指挥使大人朱雀之后,她才知道她之前是多么的异想天开。 这朱雀杀人不眨眼,华山论剑之后,他率人围捕各大派掌门,崆峒五老不服气,骂了他两句,直接被他一剑杀了三个,剩下两个一个被割了耳朵,一个被割了鼻子。 不光对外人狠,对自己人更狠,凡是违抗他命令的,他一剑就给刺个透心凉心飞扬。 若非她的十二个兄弟是这朱雀的直系下属,她的这十二个兄弟估计也活不到现在。 就在这时,佟湘玉带着莫小贝走进了大堂。 只见莫小贝一进门,就看到了浑身血迹,样子十分凄惨的岳松涛。 莫小贝讶然道:“哎?岳掌门,你这是怎么了?” 岳松涛看到莫小贝来了,当即朝着莫小贝道:“莫盟主,天下会雄帮主想要我们五岳剑派并入天下会,成为天下会的一个堂口。” “恒山派令狐师弟、泰山派石师兄、嵩山派左师兄都已经答应了雄帮主。” “但我想五岳剑派同气连枝,应该共同进退。” “莫掌门你是现在五岳盟主,岳某人想听听你的意见。” “只要你答应衡山派并入天下会,我岳某人一定听从盟主的吩咐。” 岳松涛这番话说的悲情十足。 莫小贝一看岳松涛这副惨样子,又听到岳松涛这话,当即不乐意了。 她才当了五岳盟主,怎么能同意衡山派并入天下会,成为天下会的一个堂口呢。 莫小贝当即说道:“这怎么能行!” “衡山派怎么能并入那什么天下会?” “对了,天下会是什么帮派?” “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莫小贝一脸疑惑的看向岳松涛。 她是真没听过天下会的名头,少林、武当、峨眉、崆峒、青城这些门派,她倒是听说过。 岳松涛看着莫小贝这副模样,心中暗道,这下总算有救了。 叶谪仙一定就在附近,不然莫小贝怎么敢这么大放厥词。 岳松涛只以为莫小贝是有恃无恐,哪曾想莫小贝真不知道天下会的名头。 看莫小贝那一脸疑惑的样子,岳松涛道:“岳掌门,坐在你面前的这位就是天下会五大指挥使之一朱雀。” 莫小贝瞅了一眼朱雀,朱雀朝着莫小贝微微一笑,道:“莫掌门,终于见面了。” “天下会指挥使朱雀特奉雄帮主之命,有请莫掌门到天山一叙。” 莫小贝见朱雀对她笑,大大咧咧的说道:“什么熊帮主啊虎帮主啊,本盟主没听说过。” “本盟主奉劝你一句,赶紧把岳掌门放了。” “不然,本盟主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朱雀一听,笑的更欢了,只听他缓缓说道:“莫掌门……倒是风趣的很……” 话音还未落下,只见朱雀面色一冷,倏然抬手一指,一道气劲直接朝着莫小贝隔空打去。 佟湘玉吓得花容失色,大呼道:“小贝!” 莫小贝根本来不及反应,眼看着那一道气劲就要打在莫小贝的身上时,突然叶千秋的身形缓缓出现在莫小贝的身前。 那道气劲如同没入大海中一般,直接消失于无形之中。 “叶仙儿!你可算回来咧!” 佟湘玉看到叶千秋的身形出现,顿时松了一口气,只是眼眶红红的。 急忙上前把莫小贝给抱在了怀里,莫小贝让吓得够呛,扑在佟湘玉怀里喊了一声“嫂子”。 岳松涛看到叶千秋果然出现,当即眼中闪过一丝喜悦,大声喊道:“叶谪仙,天下会为祸武林,请叶谪仙为武林除害啊!” “天下会五大指挥使之一朱雀?” 叶千秋负手而立,冷眼注视着那指挥使朱雀。 朱雀看到叶千秋之后,面色一肃,缓缓站起身来。 “叶谪仙?” 这三个字还未落下,便见那朱雀早已经率先出手,隔空对着叶千秋轰然便是一拳。 那气劲之磅礴,威势之凛冽,十分惊人。 下一刻,叶千秋大手一抓,五指探出,直接将这股拳势给消融。 紧接着,一道雷蛇从堂间飞过,已经穿过了朱雀的眉心。 嘭的一声。 朱雀瞳孔失神,倒在了地上。 第31章 三十六人,采花小贼 “指挥使!” 钱夫人的那两个兄弟惊呼一声。 他们本来在岳松涛身后站着,指挥使朱雀本来背对着他们兄弟二人,但是现在躺在了地上。 他们本来自信满满,觉得指挥使朱雀一出马,定然能让姓叶的知道天下会的厉害。 但是,他们没想到朱雀连一招也没扛过去,直接嗝屁了。 朱雀不讲武德,提前出手,然后被叶千秋一记雷蛇穿透眉心,再到他倒下,只不过三个呼吸。 这一幕是深深的震撼了钱夫人和她的那两个兄弟。 钱夫人面色一变,往后一退,迅速做出防御的姿态。 上次在灯市街被叶千秋一掌打成重伤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本以为这指挥使朱雀,能和叶千秋过上两招,没想到强大无比的朱雀也直接被叶千秋给秒杀了。 叶千秋的恐怖,着实是她生平仅见。 岳松涛看到这一幕,瞳孔一缩,面色一喜,叶千秋的强大超乎了他的想象。 一招秒杀天下会五大指挥使之一的朱雀,这是何等实力? 朱雀的实力他可是亲眼见证过的,华山论剑之后,朱雀率领关东十二煞还有天下会的一众弟子围捕各大派掌门。 各大派掌门没有人是朱雀的对手,少林方丈和峨眉掌门联手,在朱雀的手上走了不到三十招。 崆峒五老被朱雀一剑杀了三个。 可就是如此强大的朱雀,居然让叶千秋直接给秒杀了。 这怎么能让他不震惊。 岳松涛不禁暗自感慨,江湖的水居然如此之深,如此强大的人物,居然窝在这小小的客栈里做一个二掌柜,真是大隐隐于市的神仙人物。 站在一旁的李大嘴看到刚刚还威势凛凛的朱雀突然倒地,吓的往后退了两步。 佟湘玉抱着莫小贝,捂住莫小贝的眼睛,不让她看。 叶千秋朝着钱夫人和她那两个兄弟看去,眼神之中只有平静。 钱夫人咬着牙打着寒颤,仿佛被阎王爷盯上了一般,厉声道:“我们不怕你!” 她的那两个兄弟也齐声道:“对,我们不怕你!” 话音刚落,钱夫人和她那两个兄弟不约而同的拔腿就朝着客栈外跑。 钱夫人一边跑,一边大喊道:“老二,快跑!” 叶千秋没有多说一句废话,直接抬手,三道雷蛇窜出,直接穿过三人的头颅。 噗通! 钱夫人和她的那两个兄弟直接扑倒在地,死的不能再死。 下一刻,叶千秋的身形唰的一下消失在了客栈中。 再出现时,已经到了客栈的外面。 这次,随同朱雀一起来到七侠镇的一共有三十六人。 除却钱夫人和她已经死去的两个兄弟,外面还有三十三人,分别隐藏在客栈外面的各个角落。 刚刚钱夫人的那一声呼喊,直接惊动了在外隐藏埋伏的三十三个天下会的人。 这其中还包括钱夫人的九个兄弟。 这时,只见钱夫人的那九个兄弟早已经出现在了客栈外面。 看到突然出现在了客栈外的叶千秋,再看看倒在了门口的钱夫人和他们的两个兄弟。 这九人纷纷面色大变。 “大姐!” “老五,老六!” 其中一个人膀大腰圆,扎着一头小辫子的大汉双目呲咧。 下一刻,他霍然长身而起,朝着叶千秋厉声喝道:“姓叶的,我要你偿命!” 喝声中,他伸手往腰上一探,已亮出了一条鱼鳞紫金滚龙棒,迎风一抖伸得笔直,笔直的刺向叶千秋的咽喉。 他这条滚龙棒刺出后,只听一声“格”声,龙嘴里又有柄薄而锋利的狂剑弹了出来。 叶千秋静静的等着,突然伸出两根手指一夹,空气之中又是“格”的一声,这柄百炼精钢的龙舌短剑已断成了三截。 那大汉脸色变了变,一抖手,就要抽回滚龙棒回旋反打。 叶千秋没有再留手,袍袖已飞云般挥出,卷住了滚龙棒轻轻一带。 那大汉的人就已经飞出,朝着周围的天下会众人飞去。 只听得“噗通”一声,那大汉直接撞飞了好几个人。 下一刻,不待那些人反应。 叶千秋的身形如同鬼魅一般,早已经闪身而去。 只听得“嘭嘭嘭”的一声声响动不停的在小巷子中响起。 待叶千秋的身形再出现时,已经是满地的尸体。 细细数去,三十三具尸体一具不少。 就在这时,白展堂从巷子口冒出个头来,只见他扶着墙,脸色苍白,看着地上的一堆尸体,直接嗷嗷的吐了出来。 从大堂里跑出来的佟湘玉、莫小贝、岳松涛、李大嘴看到那满地的尸体,一个个都吓得张大了嘴巴,瞪大了眼睛。 莫小贝其实还好,她不是第一次看到这么血腥的场面。 当年衡山派内讧,死的人可不比今天的少。 岳松涛也是江湖上的老人了,也不是没有见过死人,但这才多长时间,几乎将中原各大派掌门一网打尽的天下会高手,已经全部伏诛。 这简直就是神迹! 岳松涛的腿有点软,因为他感觉到了来自叶千秋身上的煞气。 虽然仅仅只有一瞬间,但是那种煞气足以让他吓破胆。 岳松涛心中暗道,这得杀了多少人,身上才能有这样恐怖的煞气。 这时,叶千秋回转过身来,朝着岳松涛说道:“岳掌门,这件事接下来该怎么处理,你心里应该是有数的吧。” 岳松涛听到叶千秋的声音,吓了一跳,急忙朝着叶千秋躬身拱手,道:“岳某愚钝,还请叶前辈示下。” 叶千秋瞅了岳松涛一眼,这人脑袋瓜子转的倒是真快,这是生怕自己一掌劈了他。 “你负责把这些尸体给弄走。” 岳松涛小心翼翼的抬起头看了叶千秋一眼,道:“前辈还有别的吩咐没有,岳某一定照办。” 叶千秋负手道:“没有了,去吧。” 岳松涛慌忙点头,深吸一口气,走到那尸体旁,两只大手一抓,一边一个,施展起轻功来,大步流星的朝着巷子外掠去。 见岳松涛走了,佟湘玉看着一地的尸体,一脸发愁和后怕,朝着叶千秋说道:“叶仙儿……你一下子杀咧了这么多人,不会惹上官司吧?” 叶千秋笑了笑,道:“放心,不会的。” 这时,在巷子口那边吐了个没完,刚刚停下的白展堂一脸虚弱的扶着墙走了过来。 “二掌柜的……我回来了……” 佟湘玉看到白展堂变成了这副模样,急忙上前去扶着白展堂,一脸担心着急的看着白展堂,道:“展堂,你这是咋咧?” “是不是哪儿受伤咧?” 白展堂摇了摇头,道:“我没受伤,就是腿有点软……” 佟湘玉一脸疑惑,道:“腿软?你干啥去了吗?怎么会腿软?” 白展堂一脸无奈的说了一句:“二掌柜的,下次能不能提前说一声,让我有个心理准备,我恐高啊……” 佟湘玉听了白展堂这句话,更加疑惑了。 但白展堂说完这句话,就不愿意多说了。 佟湘玉也没办法,只好先扶他进去休息。 叶千秋吩咐李大嘴一句,让他把地上的尸体先搬到后院去,免得吓坏了路人。 李大嘴二话不说,赶紧去搬尸体。 他以前虽然是个捕头,但还真没亲眼见过一下子杀这么多人的,虽然这些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也给他吓的够呛。 李大嘴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客栈里一直和善无比的二掌柜的才是真正的狠角色。 以前,叶千秋虽然杀过黑道五大高手、姬无命、公孙乌龙,但那每次都是一半个人。 根本没有今天这场面震撼。 一口气杀了三十六个人,一点不寻常的反应都没有,这得多狠,以前得杀了多少人,才能不把这点人当一回事。 李大嘴颤颤巍巍的,不敢再多想。 莫小贝看到李大嘴屁颠屁颠的搬尸体去了,跑到叶千秋身旁,一脸好奇的朝着叶千秋说道:“叶大哥,叶大哥,你刚刚用的那招看起来好帅啊。” “你能不能教教我?” 叶千秋道:“哪招啊?” 莫小贝赶紧手脚并用的给叶千秋一边比划着一边说道:“就那招,就那招,就那个扎小辫子的大块头朝着你出大棒子时,你袖子一卷一送,看起来真是飘逸极了。” 叶千秋闻言,笑道:“那招叫做“拖泥带水”,倒也不是什么难学的招式,不过,需要深厚的内力为根基,才能施展出来。” “你现在功力尚浅,还不能学。” 莫小贝一听,略显失望。 …… 天下会一连死了三十多个高手,而且五大指挥使之一的朱雀也被杀了,这事儿在江湖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随着这件事的发酵,中原各大派掌门被天下会掳走的事情也在江湖上流传开来。 一时间,江湖各大派哗然无比。 各大派掌门都被天下会给掳走了,各大派的长老们秘密集结聚头,商量着如何联合起来去救回自家的掌门人。 但是,天下会势大,这十年来,天下会三大堂主在江湖上闯出了赫赫威名。 传说天下会帮主雄霸更是已经迈入了可以问鼎天道的层次。 如今,天下会一举将各大派掌门人给掳走,无疑是在进行着一场大阴谋。 江湖上人人自危,到处都是纷乱不已。 各大派的中坚力量商量着一起救各家的掌门人,但因为天下会势大,最终都是无疾而终。 直到天下会指挥使朱雀身亡的消息传至江湖上时,江湖众人纷纷又躁动起来。 在天下会如此势大的情况下,还有谁敢杀天下会的指挥使! 但江湖众人查探一番之后,却是没有查出到底是谁出手斩杀了朱雀。 同福客栈之中,岳松涛换了一副装束,光荣的成为了同福客栈的一个杂役。 在处理完那些尸体之后,他便回到了同福客栈,请叶千秋收留。 叶千秋的强大,他是看的一清二楚。 朱雀率人追杀他的事情,是有外人看到的,朱雀一死,天下会的人肯定还要找他。 他要想活命,必须得到叶千秋的庇护。 为此,他不惜把身上的所有钱财都交给叶千秋。 身为华山派掌门的他,现在只想活命,为了活命,他可是什么都做的出来,别说是掏空身上的银子。 叶千秋没收他的银子,也没想留他。 但岳松涛投了佟湘玉的门路,直接丢给了佟湘玉三万两雪花银,佟湘玉忍不住银子的诱惑,便让岳松涛在同福客栈做个杂役,还是没有工钱只干活的那种。 反正自从小郭走了以后,客栈的不少活儿还真缺个人干。 就这样,岳松涛就留在了同福客栈,成了一个杂役,天天扫地、抹桌子、洗碗、洗衣服。 叶千秋本以为这家伙干两天就得跑,结果过了十来天,他还真没一点跑的意思,而且是越干越顺手,还从来都不喊苦喊累。 这不得不让叶千秋对这老小子的隐忍刮目相看,于是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天午后,阳光正好。 店里的客人还不少。 岳松涛正在收拾着桌上的碗筷。 叶千秋、李大嘴、白展堂、吕秀才坐在桌前聊着天。 李大嘴瞅着那边干活的岳松涛,哼哼唧唧的说道:“这家伙挺能干啊。” 白展堂笑道:“那要不人家是掌门呢,这就叫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好好学着点吧,大嘴。” 李大嘴道:“切,我学他?骗人的玩意儿,一肚子坏水,指不定肚子里憋着什么坏呢。” 白展堂闻言,哈哈一笑。 吕秀才神神秘秘的凑到白展堂跟前,小声说道:“老白,你再给我讲讲那天二掌柜的是怎么带你飞的呗。” 白展堂一听,立马扶着额头,道:“哎呀,不行不行,我又有点晕,犯恶心了。” 叶千秋看白展堂在那装相,知道他是害怕自己因为他多嘴的事儿收拾他。 “行了,别装了,自己人知道就行了,别传到外面人耳朵里。” 白展堂闻言,立马头不晕了,朝着吕秀才勾勾手指,道:“靠近点,我说给你听。” 就在这时,只见燕小六带着老邢从门口走了进来。 老邢一脸的生无可恋,他因为去京城公干,回来的途中加入丐帮一事,被娄知县撤了捕头的职位,和燕小六掉了个儿,成了捕快,现在天天吊着一张脸。 燕小六一进门,就凑到客栈众人跟前,朝着众人小声说道:“哎哎哎,你们都知道了吧!” 众人闻言,纷纷看向燕小六,一脸疑惑。 白展堂道:“知道啥呀?” 燕小六着急忙慌的说道:“最近关中出现了个采花贼呀,把十八里铺都给祸害遍了。” “前两天,刚到左家庄,这小子腿脚太快了,没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吕秀才问道:“受害者也没见过啊?” 燕小六道:“没有受害者,这小子虽然武功不错,但是经验不行,每次还没等下手,受害者就喊起来了。” 白展堂一听,道:“哎呀妈呀,这也太笨了,放点迷魂香啊。” 众人闻言,皆是哈哈一笑。 燕小六一听,当即面色一冷,把手往刀把上一放,唰的一下就把刀给拔了出来,扯着嗓子喊道:“帮我照顾好我七舅姥爷她三外甥女。” 白展堂见状,急忙道:“刀下留人,刀下留人。” 此时,在大堂里吃饭的一众客人,当即吓得一溜烟儿的齐齐往门外跑。 白展堂急忙又喊了一句。 “钱,还没给钱呢!” 但那些客人哪里能听到白展堂的呼声,人哗哗的早跑没影儿了。 燕小六举着刀,盯着白展堂,道:“说,你怎么知道迷魂香的!” 白展堂装出一副被吓坏的样子,慌忙说道:“那武侠里不都是这么写的吗!” 燕小六道:“我怎么不知道呢?” 白展堂道:“那是因为你不识字啊。” 燕小六面色一变,更是恶狠狠的瞪着白展堂。 白展堂急忙说道:“小六,我不是那意思。” “我的意思是……” 燕小六拿着那把刀,指着白展堂,道:“少废话,把脚抬起来。” 白展堂道:“我有脚气!” 燕小六喝道:“抬起来!” 白展堂只好灰溜溜的把脚抬了起来。 燕小六看了一下,然后把刀收了起来。 众人见状,有些疑惑。 李大嘴道:“不是,你看老白脚干啥呀?” 燕小六道:“你们不知道,那个采花贼是穿官靴的,脚后跟还各镶了一个鹌鹑蛋那么大的翠玉。” 白展堂道:“哎呀,这小伙儿还挺有钱啊。” 燕小六唰的一下又拔出刀来,恶狠狠的对着白展堂说道:“你咋知道是小伙儿!” 白展堂道:“废话,女的能当采花贼吗?” 燕小六一愣,然后又把刀收了起来。 “行,那你们都看着点情况啊,有穿官靴的,要及时汇报。” “走了。” 说着,燕小六就要往外走。 这时,一直没出声音的叶千秋一拍桌子,道:“小六子,等等。” 燕小六一听是叶千秋的声音,立马回头,换了一副笑脸朝着叶千秋客客气气的说道:“哎,叶掌柜的,您有事?” 叶千秋道:“刚才你拔刀的时候一共吓走了五桌客人,一共十三个人,他们都没给钱,这是他们点菜的账单,一共是十二两六钱。” “你给结一下账吧?” 燕小六一听,脸立马垮了下来,道:“叶掌柜,您不是在开玩笑吧?” “他们吃的饭,凭嘛我掏钱?” 叶千秋道:“人是你吓走的,你不掏钱谁掏钱?” 燕小六闻言,急得和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朝着一旁的老邢看去。 老邢没好气的瞪了燕小六一眼,上前和叶千秋笑着拱拱手,道:“叶掌柜,别和他一般见识,他下次绝对不敢在店里拔刀了。” 叶千秋看向燕小六,道:“不赔钱,就赶紧去挨家挨户把银子给要回来。” “展堂,把刚才吃饭客人的地址写给他。” 白展堂嘿嘿一笑,道:“得嘞,我这就去。” 燕小六挠着头,赶紧跟着白展堂去了。 眼看着燕小六跟着白展堂走了,老邢凑在叶千秋身边,朝着叶千秋拱拱手,小声道:“叶掌柜,多谢帮忙,小六这孩子没大没小的,最近干了捕头,人更是飘了,连我这个师父的话也不听了,往后还得您老管着他点,不然往后肯定得捅大篓子。” “好说,好说。” 叶千秋笑了笑,他之所以吓燕小六,全是因为老邢在跟前鼓捣,让他帮忙收拾收拾这小子。 老邢对这个便宜徒弟可是真不错。 第32章 能掐会算,修行之路 夜里,佟湘玉的闺房之中。 白展堂和叶千秋正在给佟湘玉安装防盗装置。 “这都叫什么事嘛,好好滴,闹什么采花贼,真是愁死个人咧。” 佟湘玉坐在桌前,苦哈哈的说道。 白展堂道:“要我说啊,二掌柜的每天晚上都在屋顶修炼,什么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咱装这防盗铃铛,好像也没啥大用啊。” “二掌柜的,你说是不?” 叶千秋点了点头,白展堂说的这话倒是一点都不假,他天天晚上在屋顶修炼,要是有外人进了客栈,他肯定是第一个知道的。 佟湘玉坐在桌前,瞪了一眼白展堂,道:“让你装你就装,哪儿来的那么多废话。” “人家还是黄花闺女呢,万一哪天叶仙儿不在,那采花贼正好来咧,那额不是惨咧!” 白展堂闻言,笑道:“那不是还有我呢吗?” 佟湘玉白了白展堂一眼。 白展堂也不再逗佟湘玉,两边瞅了瞅,把防盗铃铛装好,和叶千秋说道:“二掌柜的,咱们上屋顶喝点儿?” 叶千秋道:“行啊,让我看看你最近的功力有没有长进。” 说着,二人就要离开。 这时,佟湘玉叫住了二人,道:“不行,你们俩不能走,留在这儿和额说会儿话。” 白展堂道:“这时间也不早了,你赶紧睡觉得了。” 佟湘玉一拍桌子,道:“不行,额怕。” 叶千秋道:“那你们俩聊,我先上去了。” 佟湘玉道:“等等嘛,叶仙儿,你也留下聊会儿,等额一会儿瞌睡咧,你俩再走。” 叶千秋也没拒绝,道:“行吧。” 说着,白展堂和叶千秋就坐了下来。 佟湘玉还是略有担心的看了看窗户,道:“你们说,贼要是不走窗户,走门咋办?” 叶千秋笑道:“那给你在门上也装个铃铛算了。” 佟湘玉立马点头,道:“额觉得这个提议不错。” 白展堂直接说道:“快拉倒吧,贼要是不走窗户,那就不叫贼了,从门进来的那叫强盗。” 佟湘玉道:“那有啥区别嘛?” 白展堂给佟湘玉介绍道:“当然有区别了,我们贼靠的是技术。” “而强盗呢,靠的是蛮力。” “这和我们贼差远了。” 佟湘玉笑眯眯的看着白展堂道:“你有没有当过采花贼啊?” 白展堂笑道:“我跟你说啊,贼分很多种,我属于飞贼。” 佟湘玉一脸不信,道:“那你发个誓先。” 白展堂道:“发啥誓啊?” 佟湘玉道:“在我的偷盗生涯中,从来没有采过花儿!” 白展堂立马说道:“本人郑重发誓,在我的职业生涯中,从来就没有采过一朵花。” 叶千秋在一旁笑道:“行了,你的那誓根本没用,展红绫不是你采过的花儿吗?” 白展堂一听,面色一变,急忙朝着佟湘玉解释道:“掌柜的,那不算,她是兵,我是贼,哪有采花贼采到官兵头上的,你别听二掌柜的瞎说。” 佟湘玉冷笑道:“那是人家叶仙儿瞎说嘛?” “自己干滴事情,自己都不敢承认吗?” “当初,人家走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谁眼圈红红滴,那叫一个望眼欲穿啊,恨不得眼睛都长在人家的身上。” 白展堂只觉百口莫辩,还要开口解释。 就在这时。 叶千秋突然一根手指放在嘴边,做出了“嘘”的动作。 佟湘玉和白展堂见状,也不抬杠了。 佟湘玉压低声音,朝着叶千秋问道:“咋咧?叶仙儿?” 叶千秋朝着窗户外看了看,道:“外面有人。” 佟湘玉一听,急忙往白展堂身边凑了过去。 白展堂一把抱住佟湘玉,小声和叶千秋说道:“二掌柜的,我咋没听到有人?” 叶千秋道:“马上就到。” 就在这时,只见窗外忽然闪过一道黑影。 然后,窗户边上的铃铛就叮叮当当的响了起来。 佟湘玉一听,赶紧抱紧了白展堂。 白展堂面色一肃,看着窗口。 叶千秋面色平静,不动声色的瞧着窗户。 不多时,只见窗户被推开,一个人从窗户外翻了进来。 “什么人!” 白展堂见状,当即大喝一声。 那人是背对着三人翻进了屋里。 听到白展堂这一声喝,当即便转过身来。 “姐夫,别动手!是额!” “石头!” 佟湘玉和白展堂看到眼前这人,脸上都是一脸疑惑。 原来这人竟然是佟石头。 佟湘玉直接从白展堂怀里出来,上前在佟石头的胸前捶了两下,凶巴巴的说道:“你这倒霉孩子,有门不走,你翻什么窗户嘛!” 佟石头满不在乎的说道:“姐,这事先放到一边儿,额有件事得跟你好好唠一唠。” “你说你让额回家给爹送信,为啥咱爹看了信之后,就直接把额给关起来咧。” “你在信里到底写了啥?” 佟湘玉闻言,没好气的说道:“没错,是额让爹把你关起来滴。” “就你这个熊样子,不把你关起来能行吗?” “你看看你,像个啥样子嘛,学啥不好,学人家翻窗户!” “不对,你还没说你为啥要翻窗户!” 佟石头听佟湘玉这么紧追不舍的问他为什么翻窗户,他不想回答,急忙朝着叶千秋和白展堂看去。 “叶掌柜也在呢。” 佟石头朝着叶千秋笑着拱手。 叶千秋微微颔首,没有多言。 佟石头客客气气的和叶千秋打个哈哈,然后又和白展堂说道:“姐夫,额赶了一天的路,实在是太累咧,想睡觉,你赶紧给额找间房。” 说着,佟石头就往屋外走去。 佟湘玉一脸愁容,道:“这小子肯定有啥事瞒着额,额不是让额爹把他关起来咧嘛,他咋又跑出来咧。” “他翻窗户进来,不是在外面干咧什么坏事吧?” 白展堂上前安慰道:“湘玉,没事啊,石头这孩子本性不坏,不至于。” 佟湘玉唉声叹气道:“你赶紧去给他找间屋,我给他弄点热水去。” 说着,二人就要往外走。 叶千秋却是拦住了二人,小声说道:“掌柜的,石头穿的是官靴,后边还镶着两块翠玉。” 佟湘玉一听,当即面色一变。 “叶仙儿,你看清楚咧?” 叶千秋点了点头。 白展堂一脸惊讶,道:“不是吧,难道石头他就是那个采花贼?” “这小子还有这胆儿呢?” 佟湘玉欲哭无泪,道:“哎呀,这下可坏咧,都怪额,都怪额,上次他来了客栈,额求叶仙儿教了他一门轻功。” “他现在学咧轻功,居然当起了采花贼,真是太不争气咧!” “我这就去收拾他!” 说着,佟湘玉就要冲出去找佟石头算账。 白展堂急忙拉住佟湘玉,道:“掌柜的,别冲动,听听二掌柜的怎么说。” 叶千秋闻言,笑道:“别急,这其中应该有隐情,你们也别惊动他,让他先安稳的留在客栈住下,别给他瞎跑了,明天我抽空问问他。” 佟湘玉对叶千秋还是信任的,她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弟弟成了采花贼,现在只能是先这样办。 佟湘玉和白展堂给佟石头张罗着开房间去了。 叶千秋便直接上了屋顶,开始了修炼。 修炼之事如同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一天都不能停。 到了后半夜,四下寂静无比,万籁俱寂。 这时,只见佟石头偷偷的猫着腰,上了屋顶。 他探着脑袋,低声朝着叶千秋喊道:“叶掌柜,叶掌柜。” 叶千秋没回头,道:“上来吧。” 佟石头闻言,直接窜到了叶千秋身旁,坐了下来。 “有事儿?” 叶千秋闭着眼,还在运功。 佟石头挠了挠头,嘿嘿一笑道:“的确是有点事儿,想请教一下叶掌柜。” “不过,提前说好,这事儿您得替我保密。” “千万别让我姐知道咧,不然她非得闹翻天不可。” 叶千秋笑道:“说吧,有什么事想不通。” 佟石头道:“额前几天在十八里铺的醉仙楼吃饭的时候碰见个姑娘。” “那姑娘长滴,真是美滴很,又善良,又贤惠,又温柔,和额以前见滴姑娘,完全不一样。” 叶千秋笑道:“那姑奶是干啥的?” 佟石头道:“是醉仙楼打杂滴,啥活都干的井井有条,就是那醉仙楼的老板对她不好,连打带骂滴,额实在看不下去咧,就跟他吵了两句,然后,把醉仙楼给砸了!” “第二天,额又去咧,一打听才知道,那个姑娘因为额被开除咧。” “额找了她好几天,也没找到她,就挨家挨户的翻姑娘的闺房找,结果还是没找到,多亏了您教额的那轻功神行无踪,额才没被人抓到。” “额就是想当面跟她说声对不起,因为额连累她,害得她连工作也没咧。” “叶掌柜,额实在是没有办法咧,上次额听客栈里姓吴的那个大哥说你是活神仙,能掐会算,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你帮额算算,额在哪儿能找到那个姑娘啊。” 叶千秋闻言,睁开了双眼,朝着佟石头看去,笑眯眯的说道:“就这事儿?” 佟石头点头,道:“对啊,就这事儿。” “您看,您能给我算算吗?” 叶千秋道:“算倒是能算,不过,你得跟你姐去一五一十的把这事儿说清楚。” 佟石头一脸为难,道:“叶掌柜,额姐那个脾气你还不知道嘛,她要是知道额进咧很多姑娘的闺房,还不得打死额啊。” “不行,不行,能不能换个条件?” 叶千秋道:“你要想知道怎么找到那个姑娘,就得答应我这个条件。” 佟石头略微思索一番,咬咬牙,道:“行吧,额答应你就是咧,大不了让额捏把额收拾一顿,只要您能告诉额怎么找到那姑娘就成!” 叶千秋做出掐指一算的模样,一脸平静的说道:“想要找到这个姑娘,就在客栈里呆着,哪儿也别去。” 佟石头一脸疑惑,道:“哪儿也别去?那额咋找那姑娘嘛?” “难不成那姑娘还能自己找上门来不成?” 叶千秋笑道:“我要说的就这么多,信不信由你。” 佟石头犹豫一番,方才道:“行,额信。” “您先修着,额回去睡咧。” 叶千秋道:“别忘了明天和你姐坦白一切。” 佟石头起身摆手,道:“放心,额佟石头说话算话。” 叶千秋闻言,微微一笑,又闭上了眼睛。 …… 因为佟石头的到来,客栈里又热闹了起来。 佟石头向佟湘玉坦白了他的所作所为之后,把佟湘玉气了够呛,但佟湘玉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毕竟佟石头是她亲弟弟。 知道佟石头有了心上人,佟湘玉还是很高兴,还偷摸摸的专程找叶千秋问了一次,是不是真的能帮佟石头找到他的意中人。 叶千秋只是笑笑,没在这上面多说。 佟石头来到客栈的第三天夜里,众人刚刚吃完饭,客栈里便来了一个陌生女子。 佟石头看到那陌生女子进门,直接呆住了,愣愣的说了一句。 “哎呀额滴老天爷,叶掌柜,您真滴太神咧。” 这个陌生女子唤作祝无双,是白展堂的师妹,也是佟石头心心念念了许久的意中人。 这一下,客栈里可是更热闹了。 白展堂和祝无双师兄妹重逢,自然是喜事。 再加上佟石头和祝无双两人有了牵连,更是喜上加喜。 佟石头和无双相遇之后,两人都处在一种暧昧的状态中,谁也不敢开口说爱。 客栈众人看得心急,尤其是佟湘玉和白展堂,更是心急的不得了,一个是师妹,一个是弟弟,如果能亲上加亲,那自然是好的。 于是,客栈众人纷纷想出各种馊点子,想把佟石头打扮成一个像样的男子汉,谁知事与愿违,本来对佟石头颇有好感的祝无双,在众人帮了数次倒忙之后,对佟石头的好感越来越淡,最后直接和佟石头表明了他们俩不合适。 这下可把佟石头给伤心坏了,佟石头想到了能掐会算的叶千秋,想要让叶千秋帮忙,帮他挽回祝无双的心。 叶千秋送了他四个字,真诚,稳重。 佟石头不明白,叶千秋让他回家,佟石头听了叶千秋的劝,离开客栈回家去了。 祝无双没地方去,白展堂又不想她四处流浪,就偷悄悄的求叶千秋发话,让祝无双留在了客栈。 祝无双一留下,客栈的常住人口也就多了一位。 叶千秋嫌弃岳松涛碍眼,他在客栈呆了这么久,叶千秋早已经知道他是什么心思,也就不让他在客栈打杂了,让他在镇上租了个小院,让他留意江湖上的消息。 天下会的事,总归是要处理的。 不仅仅是因为天下会的人几次三番的来找麻烦,还因为他答应了吴守义要把他送回去。 他本来只想安安稳稳的在同福客栈修个仙,但很多麻烦还是会找上门来。 这就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他目前的实力还未恢复到全盛时期,跨越时空而来的雄霸能有多强的实力,他还是挺感兴趣的。 但为了稳妥起见,还是先恢复了全部实力,再去找雄霸最好,毕竟雄霸不是这个时空的人,而且据说还和时空管理员发生过冲突。 雄霸能安然无恙的活在这个时空,而没有人来找他的麻烦,他一定有什么可以为之依仗的东西。 按照他的预估,以他目前的身体状况,要重新结成元婴,最多还需要一年时间,或许还可以更短,之所以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结婴,完全是因为他的身体经过了七次雷劫淬炼之后,已经发生了巨量的变化,比起从前的恢复速度要快了许多。 从炼气到金丹算得上是一个从后天反照成为先天的过程,而元婴是由先天再次成为后天的一个过程。 这个过程中,不仅仅需要勤修苦练,更需要对生命的感悟。 走到了元婴之后,叶千秋就已经渐渐明悟了前路。 有古语言,紫府元婴一可见,从此大道可盼期。 叶千秋深知,在这方天地的修行,更重要的修心。 修心是什么,是人对于世界的感知。 用眼观察天地万物,用意体悟天地万物。 通过各种手段去锻炼元婴,不断提升自己。 等到了真正将自己打磨完成之时,那么自己就会彻底超脱成为一个在凡人眼中无所不能的神仙人物,而这一阶段,应该被称作化神。 从金丹到元婴是反先天,即从后天到先天,而从元婴到化神就是后天化,即从先天再次成为一个后天一般的人物。 这就是修道人常说的一句话,假亦真时真亦假,无从有出有还无。 这种虚虚实实的境界,不断轮回的过程,就是一种修行的过程。 布道天下,苦修己身,明白心眼意气功力,这就是化神。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现在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在为化神做着准备。 …… 就在叶千秋刻苦修炼的时候,因为祝无双的出现,客栈里的人也或多或少的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变化最明显的就是吕秀才,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的心情渐渐好起来了,平时吃饭都能多吃两碗了。 这天晚上,叶千秋一边在屋顶修炼,一边听着旁边巷子里吕秀才和祝无双在你侬我侬的说着悄悄话。 这时,只听得吕秀才突然一声大喝。 “什么人!” “看剑!” 第33章 找三个人,芙蓉归来 “啊!” “你是什么人!你知不知道你已经犯了大明律!” “我犯大明律?我看是你犯大明律吧!深更半夜的走路没声音,是不是想从背后偷袭我们!然后劫财再顺便劫个色!” “哎呀,有没有搞错啊,我劫财?大哥,我是想问路啊!” “啊……问路?真的假的?” 客栈旁边的小巷子里,吕秀才手持木剑,一脸狐疑的看着站在他面前的这个长发飘飘的年轻男子。 “你说你是想问路,你有什么证据!” 祝无双摆出架势,站在吕秀才身旁,一脸防备的问道。 站在二人对面的那长发男子从怀里掏出一枚令牌,在二人眼前一晃。 吕秀才往前一凑,看了个清楚,道:“六扇门……追风……” “呀,原来官人是六扇门的呀,真是误会了,误会了。” 吕秀才急忙将木剑给收了起来,朝着长发男子腼腆一笑。 祝无双也赶紧收起了架势,尴尬的笑了笑。 长发男子将牌子收起来,笑道:“没关系的啦。” “你的剑法不错呦,练武多久了,有没有到衙门当差的打算呀,我们六扇门最近在招人,我可以推荐你去哦。” 吕秀才闻言,急忙摆手道:“不行不行,我这三脚猫的功夫,手无缚鸡之力,哪里能进六扇门,让官人见笑了。” 年轻男子笑道:“谦虚,谦虚了不是。” “就凭你刚刚那一剑,我敢保证你一定能进得了六扇门,在六扇门能接得住你刚刚那一剑的人,不会超过十个!” “怎么?你是不是觉得进了六扇门会比较危险的啦?我告诉你,不会的哦,现在虽然世道比较乱,但是我们六扇门的人,一般都是在京城做事。” 吕秀才谦虚一笑,道:“官人误会了,其实我是一名秀才,明年还要考举呢。” 年轻男子闻言,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啊,那就可惜了,不过不要紧的啦,要是你明年没考上举人,还想进六扇门的话,可以到京城六扇门找我啊,到时候报我的名字就行啦。” 吕秀才闻言,朝着年轻男子拱拱手,笑道:“不知官人高姓大名?” 年轻男子眉眼一挑,用手捋一捋他那飘逸的长发,道:“风,来无影去无踪的风。” “哦,对了,我是想向二位问路来着,请问同福客栈怎么走啊?” 吕秀才一听,抬手一指,笑道:“原来你是来投宿的呀,我是同福客栈的账房,我带你进去。” “看见那块牌子没有,这儿就是同福客栈的地界了。” 年轻人顺着吕秀才指的方向一看,便看到了同福客栈的牌子。 “哎呀,哎呀,还真是哎,麻烦你赶紧去帮我开个房间。” 吕秀才笑道:“没问题,没问题。” 这时,年轻人拉住吕秀才的胳膊,道:“哎,对了,有没有发票,要手写的那种。” 吕秀才正色道:“当然有了,正规生意!” 说着,吕秀才和祝无双就奔着客栈大堂里去了。 年轻人摸了摸下巴,看着客栈门口,嘀咕道:“看着也不像黑店啊。” “师父叫我来找的那个人,在不在呢?” “这回我可是任务艰巨啊,九师妹啊,九师妹,现在这个紧要关头,你添什么乱嘛。” …… 清晨,叶千秋正在客栈门口晨练。 李大嘴在厨房忙着做早饭,吕秀才还在屋里读书,莫小贝已经上学去了,祝无双在后院洗衣服。 自从佟石头走了以后,白展堂基本就睡在了佟湘玉房里,所以,每天早上开门基本上都是叶千秋在开。 此时,大堂里坐着一个人。 那是昨天夜里才刚刚住进店里的客人。 这个人叫追风,是六扇门的四大神捕之一。 昨天晚上他和吕秀才交谈时,叶千秋听了个一清二楚,自然也知道了他的身份。 这追风虽然是半夜里入住的,但一大早的就起来了,比吴守义、李寻欢他们起的还早。 从叶千秋在门口打拳开始,追风就坐在了大堂里,一丝不苟的看着,他也不打扰叶千秋,就是光看,一边看,还用一把木梳子在梳着他那一头飘逸的黑发。 就在这时,白展堂从二楼走了下来,看到大堂里的追风,一脸疑惑,边走边问道:“谁呀这是,哪儿来的?怎么进来的?” 追风淡定自若的把木梳子收在怀里,看着白展堂,道:“走进来的啊,难道还要爬进来吗?” 白展堂一脸狐疑的看着追风,指着追风道:“藏什么了,拿出来看看!” 追风摊手道:“我什么都没藏,我藏什么了?” 白展堂把腿往凳子上一踩,一脸豪横的说道:“抓你个现形,你还敢嘴硬!” “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偷东西偷到这儿来了。” “我告诉你啊,赶紧给我撸扣儿,否则就死路一条!” 追风反问道:“什么叫撸扣儿?” 白展堂笑道:“看来是位新朋友啊。” “那哥就免费教你两句,撸扣就是吐赃,把你刚才偷的东西给我交出来!” 追风一拍桌子,道:“放肆!” 白展堂面色一寒,道:“哎哟,不给你点颜色看看……” 话刚说了一半,白展堂看到追风手腕上的护腕,当即面色一变,赶紧朝着门口跑去,朝着叶千秋大喊道:“二掌柜的,二掌柜的,有人闯空门!” 叶千秋一边打着拳,一边朝着白展堂说道:“行了,别嚎了,大早上的,闯什么空门啊,人家是昨天晚上住下的客人,赶紧招呼。” 白展堂却是面色略有苍白,凑在叶千秋身旁,小声道:“二掌柜的,那人是六扇门的啊。” 叶千秋道:“我知道,他不止是六扇门的,他还是六扇门的四大神捕之一,叫做追风。” 白展堂一听,嘀咕道:“啥?他就是那四大神捕里排行第三的追风?四大神捕不是都死了三个了吗?他咋还敢出京城?不要命了啊!” 叶千秋道:“你管人家要不要命,既然人家掏钱住店,那你就得给人家服务,赶紧的吧,人家都在那儿坐小半个时辰了。” 白展堂扭扭捏捏的说道:“二掌柜的,能不能换个人,你知道,我一碰到六扇门的人就腿软。” 叶千秋笑道:“瞅你那个没出息的样儿,放心吧,他不是来抓你的,况且上次你娘走的时候不是说了吗,回头会让人来给你送免罪金牌,说不准人家就是来给你送免罪金牌的。” 白展堂一听,当即眼睛一亮,两手一拍,兴奋的说道:“对啊,我都忘了这事儿了,我这就去问问。” 说着,白展堂又一溜烟儿的跑回了大堂里,笑眯眯的朝着追风道:“那个客官打哪儿来啊?” 追风一脸平静的说道:“京城,六扇门。” 白展堂笑着拱手,道:“哎呀,原来是六扇门的大人啊。” “失敬,失敬。” “您这次来是公干还是送东西啊?” 追风看着白展堂,道:“和你有关系吗?” 白展堂笑道:“那也说不准呢,来来,喝茶。” 说着,白展堂赶紧给追风倒茶。 就在这时,只见追风突然从腰间拿出一个铁铐子,直接抓住白展堂的手套了进去。 白展堂见状,直接面色大变,道:“不是,你这是啥意思啊?” 追风站起身来,淡淡一笑,道:“你得跟我走一趟。” 白展堂吓的腿都软了,道:“为啥呀!” 追风淡淡说道:“为什么还需要我说的很清楚吗?” 白展堂一副不行了的模样,就要瘫倒在地上,大声喊道:“二掌柜的,二掌柜的,救命啊!” “他是来抓我的!” 叶千秋还在不疾不徐的打着拳。 这时,客栈众人听到白展堂的呼喊声,都跑进了大堂。 佟湘玉提着裙子从二楼走下来,看着大堂里的状况,一脸懵的说道:“咋咧,这是咋咧?” “展堂!” 祝无双从后院跑进来,看到白展堂被铐起来了,急忙喊道:“师兄!” 李大嘴拿着菜刀喊道:“咋滴了,咋滴了!” 吕秀才最淡定,进大堂的时候手里还拿着书,看到大堂里的情况也不说话。 “掌柜的,救命啊!” 白展堂朝着佟湘玉喊了一句。 追风一拉铁铐子,道:“行了,别废话了,跟我走一趟!” 佟湘玉急忙上前来拦住追风,质问道:“你为啥要抓他嘛!” 吕秀才也出口问了一句:“是啊,风大人,老白他怎么了?” 追风看着众人,淡淡说道:“我抓他自然有抓他的理由。” “他不仅会说黑话,而且是高级大大的黑话!” 白展堂急忙辨解道:“不对啊,我说的是普通黑话,高级大盗管吐脏叫化霜……” 白展堂这话一出,客栈众人纷纷瞪了他一眼,白展堂急忙捂住了嘴。 追风笑道:“哎……就等你说这句话了。” “第二,他还会武功而且不低喔!” 佟湘玉护着白展堂,小心翼翼的问道:“你咋看出来滴?” 追风道:“你们留意他的两条腿,忽上忽下,忽左忽右,这份轻功,绝对不低于楚留香啊!” 白展堂哭丧着脸,道:“你可拉倒吧,我这人天生胆小,看见六扇门的人更害怕,一害怕,腿就抖!” 追风道:“你没做坏事,为什么要怕啊!” 白展堂着急忙慌的说道:“掌柜的,你快帮我说两句话啊!” 佟湘玉带着哭音,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瞅着追风,道:“这位官爷,不瞒你说,他以前确实犯过错,但是他已经改过自新了,求求你放了他吧。” 追风不耐烦的说道:“哎呀,这些话留到衙门再说吧!” 说着,就要拉走白展堂。 佟湘玉急忙朝着门外的叶千秋喊道:“叶仙儿,别练拳咧,赶紧滴把人拦住啊!” 话音刚落。 叶千秋的身形唰的一下就出现在了追风的面前。 追风吓了一大跳,他吞了一口口水,瞪大眼睛朝着叶千秋小声说道:“你……你……你想干嘛?” 叶千秋笑着拍了拍追风的肩膀,道:“来找人的?” 追风也不敢擅动,叶千秋刚刚施展出的轻功实在是超乎了他的想象,简直和瞬移没什么区别。 “你怎么知道?” 叶千秋负手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的身份,你应该知道吧?” 追风点了点头,道:“听说过一点点的啦。” 叶千秋道:“那行,放人吧,你要找谁,我帮你找。” 追风一听,眼睛一亮,道:“你说真的?”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当然。” 追风直接松开白展堂,朝着叶千秋一拱手,道:“叶前辈,您肯帮忙真是太好了。” 叶千秋抬手道:“别着急,进去坐下慢慢说。” 说着,叶千秋就抬步进了大堂。 追风急忙跟了上去。 二人坐在桌前,客栈众人也凑了过来,白展堂腿还有点软,佟湘玉扶着他坐下。 “说吧,要找谁?” 叶千秋道。 追风往叶千秋身边一凑,道:“叶前辈,实不相瞒,我这次来,不止是找一个人。” “我要找的第一个人,就是我的九师妹,郭芙蓉。” 佟湘玉在旁听着,急忙说道:“哎呀,闹了半天,你是来找小郭的呀,小郭她早就走了呀,回家了嘛。” 追风道:“是啊,她的确是回家了,但是上个月初十,她一高兴又离家出走啦!” 吕秀才听到这里,急忙道:“芙妹她不会出什么事吧。” 祝无双一把揪住吕秀才,在吕秀才的腰间一拧,嘀咕道:“有些人看上去好激动好紧张啊。” 吕秀才吓的赶紧不敢说话了。 追风继续说道:“经过我们紧急讨论,我们一致认为,她肯定会再回到你们这里来的。” 佟湘玉诧异道:“不可能吧,额这儿有这么好?她好不容易脱身咧,绝对不可能再回来咧。” 追风道:“那我不管,反正我得在这儿等九师妹。” 叶千秋道:“那你还要找谁?” 追风看向叶千秋,道:“我要找的第二个人,是一个姓邢的捕头,叫做邢育森。” “不知道你们认不认识他?” 佟湘玉又道:“啥?你找老邢?你找老邢得上衙门啊,你上这儿来干嘛?” 追风道:“我昨天去衙门问了啊,可是我去了衙门,碰到一个姓燕的捕头,他说他是本镇唯一的缁衣捕头。” 佟湘玉笑道:“是咧,是咧,现在额们镇滴捕头是燕小六,邢育森现在是捕快咧。” 追风闻言,微微颔首,道:“原来是这样啊,不是,那他好好的怎么从捕头成了捕快呢?” 叶千秋道:“上次老邢和展红绫进京公干,回来的时候碰到了强盗,被劫了银子,无奈之下加入了丐帮,因为这事儿就被撤职了。” 追风又点了点头,道:“太好了,只要他还活着就好了。” 叶千秋道:“除了这俩人,你还要找谁啊?” 追风看向叶千秋,微微一笑,道:“我要找的第三个人,其实就是叶前辈你啦。” 叶千秋道:“找我做什么?” 追风嘿嘿一笑,朝着叶千秋拱拱手,道:“叶前辈,其实我是代表我师父来的,我师父听说叶前辈在这里隐居,想请叶前辈出山去一趟京城的啦。” “不知道叶前辈最近有没有空啊,方不方便,要是方便的话,就请叶前辈帮帮忙啦!” 叶千秋道:“我和你熟吗?” 追风闻言,微微一愣,然后摇了摇头。 叶千秋笑道:“我和你不熟,为什么要和你上京城。” 追风道:“哎呀,叶前辈,一回生两回熟嘛。” “我师父听九师妹说了,您是世外高人,而且还很有爱心。” “现在外面让天下会搞的到处乱糟糟的,百姓受苦受难,叶前辈您这么有爱心的人,怎么能看着天下会的人为祸江湖,祸害天下呢。” “我师父想请您到六扇门去,共商大事啊。” 叶千秋摇了摇头,道:“不好意思,我现在还没有离开这里的打算。” 追风闻言,脸一垮,眼眶一红,带着些许哭音,和叶千秋说道:“叶前辈,您真的就不能考虑一下嘛,天下会实在是作恶多端。” “我两个师兄,一个师弟全部都死在天下会的手里,那叫一个惨啊,尸骨无存啊,雄霸将各大派掌门一网打尽,打算一统江湖,推翻大明朝的统治。” “若是叶前辈您不出手,有朝一日,这天下势必会落在雄霸的手里啊。” “叶前辈,您就考虑一下吧。” 说着,追风居然直接在叶千秋面前单膝跪地。 客栈众人见状,都瞪大了眼睛,十分惊讶。 叶千秋直接用真炁将追风扶起,看着这突然就眼泪汪汪的追风,还是摇了摇头。 追风见状,不禁叹了一口气,暗道,这叶谪仙还真和白三娘说的一样,是个非常之人,我都哭的这么惨了,他居然连一点情绪上的波动都没有,看来,想要请他去京城,只能是师父亲自出马了。 就在这时,只听得客栈外传来了大笑声。 “哈哈,我郭芙蓉又杀回来了!” “人呐?都死哪儿去了!” 客栈众人听着这熟悉的声音,纷纷朝着门口看去。 只见门口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形,不是郭芙蓉是谁。 郭芙蓉咧着嘴笑着,看着客栈里的众人笑道:“好嘛,原来你们都在呢!” 紧接着,郭芙蓉往旁边一招手,大声喊道:“林公子,苏姑娘,快来,快来,同福客栈到了!” 客栈众人还在发愣当中。 只见郭芙蓉身旁又多了两个人。 一个是风度翩翩的公子哥,衣着华丽,就是长的普普通通,公子哥身旁的倒是站着一个面容姣好,身材一流的美人儿。 郭芙蓉大咧咧的走进大堂,就和回到自己家一样,笑道:“老白,还愣着干啥啊,赶紧招呼客人啊!” 第34章 江南富商,夜半密语 白展堂站在原地,一脸尬笑的看着郭芙蓉,朝着郭芙蓉打招呼,但腿就是不动弹。 郭芙蓉看到客栈众人的表情很奇怪,笑着走了进来,朝着众人说道:“你们这都是什么表情嘛,是不是看到我回来,十分惊喜,特别高兴,对不对!” 白展堂急忙说道:“对对对,我们是高兴坏了,太没想到了。” 佟湘玉道:“小郭,你啥时候回来滴……咋也不和额们提前说一声。” 郭芙蓉哈哈一笑,道:“我就是要给你们一个惊喜啊!” 郭芙蓉一边往进走,一边往里边看。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面色马上就变了。 吕秀才和祝无双靠的很近,祝无双还抱着吕秀才的胳膊。 郭芙蓉朝着二人瞅着,吕秀才吓了一跳,赶紧往开扒拉祝无双,心虚的和郭芙蓉说一句:“芙妹……你回来了啊。” 郭芙蓉在祝无双和吕秀才之间瞅来瞅去,女人的直觉让她感觉到了这俩人之间绝对有事。 郭芙蓉冷笑道:“呵呵,看来某些人是不希望我回来啊。” 吕秀才连忙摆手,道:“不是,不是,芙妹,我们大家都很想你的。” 郭芙蓉冷哼一声,道:“我又没说你,你紧张什么。” 吕秀才被这话噎住了,也不敢乱开口了。 郭芙蓉不理会吕秀才,朝着坐在主位上的叶千秋打着招呼,咧嘴笑道:“嗨,二掌柜的,有没有想我啊!” 叶千秋笑道:“回来就好,我还以为你要过些日子才回来呢。” 郭芙蓉好奇道:“二掌柜的,你怎么知道我会回来?” 叶千秋笑道:“当然是我算出来了的,你那点小心思,我还看不出来。” 郭芙蓉嘿嘿一笑,朝着一旁看去,目光落在了追风的身上。 这时,坐在一旁的追风站起来一脸惊喜的朝着郭芙蓉喊道:“九师妹,好久不见了。” 郭芙蓉见状,一脸疑惑,道:“三师兄?你怎么在这里啊?” “我好想好想你啊,现在外面这么危险,天下会的人一直在找六扇门的人下手,你一个人出来是不是太不安全了。” 说着,郭芙蓉上前就抱住了追风。 追风笑着拍了拍郭芙蓉的后背,道:“九师妹,你别担心我啦,我这趟出来,是奉师父之命,我特意隐藏过行踪的啦,天下会的人不会发现我的。” “倒是你自己偷偷就跑了,师父十分担心的啦。” “现在见到你平安无事,我终于可以……” 就在这时,追风的话突然停了下来。 随后,便看到郭芙蓉笑呵呵的把追风放开,追风直接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上半身也趴在了桌子上。 一旁的佟湘玉和白展堂见状,急忙问道:“小郭,你这是干啥嘛?” “这人咋说晕就晕了,你对他做什么了?” 郭芙蓉笑嘻嘻的说道:“没什么啦,就是给他弄了点迷香粉,让他休息两天,省得他老想带我回家。” 白展堂小声说道:“哎呀妈呀,人家可是四大神捕啊,小姑奶奶。” 郭芙蓉笑道:“一般人我还舍不得用呢。” 这时,只听得那门口的公子哥笑着说道:“妙啊,妙啊,郭姑娘果然是不拘小节的侠女。” 公子哥这一说话,立马将众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再看公子哥身旁那姿容上乘的美人儿,客栈众人更是疑惑了。 佟湘玉朝着郭芙蓉问道:“小郭,这二位是?” 郭芙蓉笑道:“哦,忘了和你们介绍了,这二位是我在路上结识的两个朋友。” 佟湘玉看向那公子哥和美人儿笑道:“原来是小郭的朋友啊,那好啊,来咧额们就是到家咧,展堂,赶紧给二位朋友准备一间上房。” 白展堂朝着那公子哥和美人儿看去,瞳孔微微一缩,随即上前道:“哎呀,二位客官,幸会幸会,我们这小店条件简陋,二位不要嫌弃啊。” 那公子哥摇着扇子,笑着看了一眼白展堂,道:“这位兄台,我看你天庭饱满,将来一定会大富大贵啊。” 白展堂笑道:“客官说笑了。” 公子哥摇着扇子道:“兄台不必客气,我姓林,单名一个疋字。” “我旁边这位姑娘姓苏。” 白展堂一副笑眯眯的样子,道:“哦,原来是林公子和苏姑娘,二位楼上请!” 公子哥笑着点点头,四处看了看,朝着郭芙蓉说道:“郭姑娘,旅途劳顿,我和蓉儿先回房去休息休息。” 郭芙蓉笑着摆手道:“好啊,好啊,你们先去休息,想吃什么吩咐老白就是了,让大嘴给你们做。” 紧接着,白展堂就带着二人上楼去了。 佟湘玉看着趴在桌子上的追风,朝着一旁的叶千秋问道:“叶仙儿,他咋办啊?” 叶千秋道:“没事,让他睡一会儿吧,大嘴,秀才,你们俩把人架到客房去。” 李大嘴和吕秀才闻言,当即一人一条胳膊,把追风给架起,朝着二楼走去。 祝无双见状,也急忙说道:“我也去,我去帮忙。” 郭芙蓉看着祝无双的背影,一脸疑惑。 这时,大堂里就剩下叶千秋、佟湘玉、郭芙蓉三个人。 郭芙蓉朝着佟湘玉问道:“掌柜的,刚才那姑娘是谁啊,我怎么不认识?” 佟湘玉打个哈哈,笑道:“啊,你是说无双呀,她是展堂的师妹,你没见过,她是在你走了以后才来滴,也没来了多少日子。” 郭芙蓉点了点头,道:“原来是这样啊。” 知道是白展堂的师妹,郭芙蓉也不再追着不放,朝着佟湘玉和叶千秋说道:“掌柜的,二掌柜的,大家都好吧。” 佟湘玉笑道:“额们都蛮好滴,就是想你想的睡不着觉。” 郭芙蓉笑道:“真的假的?” 佟湘玉小声道:“额是替别人说的。” 郭芙蓉顿时会意,朝着佟湘玉娇羞的说道:“哎呀,掌柜的,你讨厌。” 佟湘玉道:“好咧,好咧,不逗你咧,来喝茶,这可是叶仙儿买回来滴铁观音。” 佟湘玉一边说着,一边给郭芙蓉倒着茶。 郭芙蓉道:“免了吧,在家天天陪我爹喝这个,喝的我都快吐了,我爹都快把我逼疯了。” 佟湘玉闻言,笑道:“你爹在家都逼你干啥咧?” 郭芙蓉朝着叶千秋和佟湘玉瞅了一眼,一脸颓丧的说道:“哎,不提了,提起来我就生气。” 佟湘玉道:“那你是咋打算滴,还真打算回来额这里干杂役?” “人家追风可是四大神捕,额可惹不起人家,人家要带你走,额可拦不住。” 郭芙蓉闻言,笑嘻嘻的往叶千秋身边一凑,一把抱住叶千秋的胳膊,道:“又不用你拦,有二掌柜的在,别说是四大神捕,就是我爹来了,也带不走我。” “你说是吧,二掌柜?” 叶千秋笑道:“去去去,别拿我寻开心。” 郭芙蓉撒娇道:“啊呀,人家是说真的嘛,二掌柜,这次你可得帮我,不然,我可就惨了。” “我那三师兄认死理,可听我爹的话了,你要是不拦着他点,我肯定要被他带回去。” 叶千秋笑道:“人家要带你回去,也是你爹的意思,你一个姑娘家的,在外面飘着,当爹的当然担心了,我可不能做这恶人。” 郭芙蓉闻言,一脸无奈道:“哎呀,你们不知道,我爹他让我回去,是要逼着我和三师兄成亲。” “我是逃出来的。” 佟湘玉在一旁问道:“你逃啥嘛?人家小伙子不是挺好的吗?” 郭芙蓉道:“我也没说他不好,他好是好,可是……人家心里不是还那个啥嘛……” “反正我是不会跟他回去的。” 说着说着郭芙蓉就扭扭捏捏了起来。 就在这时,白展堂从二楼楼梯跑下来,凑到郭芙蓉身边说道:“小姑奶奶,你还是跟他回去吧!” 郭芙蓉翻个白眼,道:“为什么嘛!我才不要了!” 白展堂一脸凄惨的说道:“你不跟他回去,我可就惨了,他昨天晚上刚来,今天就拿着铐子要带我走了,这要是他再多呆几天,那我得被他吓死。” 说到这里的时候,白展堂更是一脸哭丧模样的抓住了郭芙蓉的手,凄凄惨惨的说道:“老妹儿啊,你就可怜可怜哥,行行好,让哥过几天安生日子吧。” 郭芙蓉闻言,急忙甩开了白展堂的手,道:“哎呀,讨厌死了,你又没犯什么罪,他抓你干啥。” 白展堂道:“可是我以前不是那啥嘛。” 郭芙蓉笑道:“好啦,好啦,你别担心了老白,你娘都找我爹给你签发了免罪金牌了,估计过些日子就派人送过来了,你别怕,况且有我在,三师兄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白展堂闻言,一脸惊喜,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郭芙蓉道:“那当然了,我还亲眼见了来着。” 白展堂听了,捂着胸口道:“那真是太好了,只希望这免罪金牌早点到啊。” “小郭,你知道不知道你爹让谁来送这免罪金牌啊?” 郭芙蓉笑道:“行了,瞅你那没出息的样儿。” “现在世道比较乱,我爹的事情比较多,因为要对付天下会,六扇门的人手严重不足,前段时间,我大师兄、二师兄全都死在天下会的手里了,四大神捕死了三个,除了我大师兄、二师兄,还有一个也是我爹最器重的下属。” “其他捕头捕快死了更是不下百个。” “你那免罪金牌具体什么时候送来,我也不知道,不过,肯定有,你放心吧。” 白展堂在一旁听着,心里是不停的打鼓。 叶千秋见状,道:“行了,展堂,你去衙门给老邢递个信儿,那追风不是要找老邢嘛,让他这两天别乱跑。” 白展堂闻言,当即点了点头,道:“那行,我先去了。” 说着,白展堂便奔着门外去了。 这时,叶千秋朝着郭芙蓉问道:“小郭,我问你件事。” 郭芙蓉道:“什么事啊?问呗。” 叶千秋朝着楼上瞥了一眼,低声道:“刚刚你带回来的那一男一女,你是在哪儿认识的?” 郭芙蓉一听,笑道:“哦,你是说林公子和苏姑娘啊。” “我和他们是在十八里铺认识的,就前天嘛,我刚到十八里铺,就碰到一个贼要偷我钱包,那贼的手速不行,比老白差远了,直接被我发现了。” “那小子武功不怎样,但跑的倒是挺快。” “就在我追那小贼的时候,那林公子就帮我出手拦了一下那小贼。” “要不是林公子,我还真未必能追得上那小贼,就这样我们就认识了。” 叶千秋闻言,微微颔首,道:“原来是这样,你知道不知道这林公子是做什么的?” 郭芙蓉道:“我听苏姑娘说林公子家里是江南的富商,林公子这次出来就是游历江湖的。” “二掌柜的,你怎么突然关心起这林公子来了?” “你一般好像对到店里的客人都不怎么关注的,怎么,你觉得这林公子有问题?” 叶千秋笑了笑,道:“这个林公子可不简单,他的武功不在李寻欢之下。” 郭芙蓉道:“这也没什么吧,苏姑娘说了,人家林公子自幼习武,武功高也正常嘛。” “或许是我想多了吧。” 叶千秋闻言,淡淡一笑,不在这个话题上多说。 那位林公子武功高也就算了,但还易容,这就很有问题了。 虽然他的易容术很高明,但叶千秋是这方面的大师,一眼就看出了问题。 更何况,那位林公子身旁还有一位温柔大方的美女。 叶千秋猜测,这两人到同福客栈来,一定有什么目的。 不过,他也不想让佟湘玉和郭芙蓉担心什么,所以,也就不在这个话题上深究。 …… 郭芙蓉回来了,客栈可热闹了不少。 但吕秀才和祝无双的事儿也自然被郭芙蓉知道了。 这下可是让郭芙蓉既难过又伤心,她这次回来本就是冲着吕秀才回来的,现在知道吕秀才和祝无双好上了,很是伤心。 夜里,一轮明月高悬,客栈屋顶上。 叶千秋正在修炼,郭芙蓉提着一壶酒一边喝着,一边又哭又笑的说道:“二掌柜的,你说天底下的男人是不是没有一个好东西,我为了他离家出走,他居然背着我和其他女人好了……” “二掌柜的,你说我是不是很可笑啊……” 郭芙蓉醉了,哭了,靠在叶千秋的肩上睡着了。 叶千秋睁开了眼,他用了和光同尘,让郭芙蓉先睡了过去。 男女感情的事儿,叶千秋又不是不懂,男人嘛,有几个能一辈子只爱一个的,女人也一样。 年轻人的情路坎坷很正常,不经历点风雨,怎么能见彩虹。 到了后半夜的时候,叶千秋突然耳朵一动,他听到下边儿屋里有人在说话。 “蓉蓉,四大神捕剩下的独苗追风也到了这里,你觉得他来这里是想干什么呢?” “让我猜的话,他应该也是来调查冷血的那件案子,而且应该不止这一件事,如果只是一件事的话,六扇门没道理只派他一个人来,这说明他的任务很隐秘,而且不能被人发现,看来六扇门是想暗中请这位叶谪仙出山。” “这次郭巨侠为了掀翻天下会,是不惜一切代价了,三徒弟就这么被派出来了,也不怕被天下会的人给杀了。” “蓉蓉,你说的对啊,老郭这次可是真的拼了,他女儿被咱们碰上了,咱们给他递了信儿,他估计很快就会赶过来了,这回可得让他好好请我吃一顿饭,不然我可吃大亏了。” “你啊还和郭巨侠讨价还价,别让人家把你押到六扇门的大牢里去。” “呵呵,我这不是和老郭交情深嘛,我给他办了好几件事,他可得好好感谢我。” “行了,不要说这些了,夜深了,我们该休息了。” “对对对,休息,休息……咦?蓉蓉,你身上怎么这么软?” 第35章 欢喜冤家,巨侠到来 清晨。 客栈大堂里。 林疋搬个凳子在门前坐着,一边吃着夹肉饼,一边好奇的看着正在打拳的叶千秋。 “哎,蓉蓉,你看这叶掌柜的拳法能打死人吗?” 苏蓉蓉嗑着瓜子,道:“我看不能。” 林疋把手里的夹肉饼递到苏蓉蓉嘴边,道:“蓉蓉,你尝一口,味道儿还真不错,比咱们在潼关吃的味儿还正。” 苏蓉蓉闻了闻,捏着鼻子道:“油水太大了,我不吃,这客栈的厨子也太舍得放油了吧。” 林疋哈哈一笑,道:“这不正说明人家厨子憨厚老实,舍得下料嘛。” 苏蓉蓉道:“你也少吃点,荤腥吃多了不健康。” 林疋三下五除二把手里的夹肉饼吃完,回头朝着正在客栈里收拾的白展堂吆喝一声。 “兄台,给我来壶普洱,油水吃多了,刮刮肠子。” 白展堂闻言,笑着说道:“得嘞,我这就给您泡去。” 林疋瞅着白展堂的背影小声和苏蓉蓉嘀咕道:“蓉蓉,你看这跑堂的小二和寻常跑堂的小二有什么不一样的。” 苏蓉蓉道:“一般人走路都是脚后跟先着地,但这小二走路却是脚尖先着地,这小二的轻功应该很高。” 林疋笑咪咪的看着白展堂的背影,说道:“他可不是一般人。” 苏蓉蓉讶然道:“你认识他?” 林疋淡淡一笑,一摇扇子,脸上泛起一丝追忆之色,道:“说起来,我俩也算是同行,当年我俩比过一场。” 苏蓉蓉道:“比过什么?” 林疋悠悠说道:“轻功。” 苏蓉蓉一脸惊诧,道:“轻功?” 苏蓉蓉太了解她眼前的这位了,在轻功这上面,江湖上能和他一较高低的可是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这店小二是什么人物,居然能和盗帅一较高下? 林疋点了点头,道:“没错,说起来,都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苏蓉蓉还不知道这段往事,好奇的问道:“那你俩谁赢了?” 林疋摇了摇折扇,笑道:“你觉得呢?” 苏蓉蓉道:“看你这副模样,那肯定是你咯。” 林疋笑了笑,感叹道:“我虽然略胜他一筹,但其实他的轻功绝对不在我之下。” 苏蓉蓉好奇道:“他是?” 林疋道:“他的武功不弱于中原各大门派掌门人,曾单挑丐帮首席长老,与其打成平手,他的点穴指力在江湖上也是屈指可数。” 苏蓉蓉当即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他。” 林疋微微一笑,道:“多年未见,想不到他已经隐退江湖,甘愿在这小小客栈里的一个跑堂。” 苏蓉蓉道:“这客栈里还真是藏龙卧虎。” 林疋把折扇一摇,往楼梯上一看,只见楼梯上李寻欢师徒俩走了下来。 林疋感慨一声,道:“的确是卧虎藏龙啊。” 李寻欢师徒俩出了门,和叶千秋打了个招呼,便上街去了。 这些日子,这俩师徒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叶千秋也没问,自顾自的打着拳。 林疋和苏蓉蓉的话,让他听了个正着,昨天夜里听到二人在房里说话时,他就大概清楚了这林公子的来路,现在又听到二人的嘀咕声,他已经完全确定了这两人的身份。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这位林疋公子应该就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盗帅楚留香,而那苏蓉蓉自然便是楚留香的红颜知己。 楚留香的到来倒是让叶千秋有些意外,不过既然李寻欢都能路过这里,楚留香的出现倒也算不得什么意外了。 叶千秋每天早上打拳基本上都在半个时辰左右。 没过了一会儿,老邢来了。 老邢和往常一样和叶千秋打个招呼。 “叶掌柜,练着呢。” 叶千秋笑着点点头。 老邢往客栈里瞅了两眼,见大堂里没人,往叶千秋身边一凑,小声问道:“叶掌柜,我昨天听说老白去衙门找我了?” “好像说是什么六扇门的捕头来了?” “叶掌柜,你知道是什么人不?到底找我什么事?” 叶千秋一边打拳一边说道:“是六扇门的四大神捕之一追风找你。” “至于找你什么事,那我就不知道了。” “不过,应该和冷血被杀一案有关系。” 老邢一听,当即一愣,道:“冷血冷捕头的死和我可没关系啊,一点关系也没有,我也是命好,才躲过了一劫。” “不然,当场我也得被天下会的那些人刺成个窟窿眼儿。” 叶千秋笑道:“你和我解释有什么用,不过,你也别太担心,我觉得这次追风找你不是坏事。” 老邢摸着下巴,道:“不是坏事,那就是好事喽,到底是什么事儿呢?” 就在这时,只见郭芙蓉拉着追风从后院走进了大堂里。 郭芙蓉一边走还一边气呼呼的说道:“三师兄,你放心,我这就和你回京城,和你完婚!” 追风一脸苦相,道:“九师妹,我……” 郭芙蓉直接打断了追风的话,道:“三师兄,你什么都不用说了,你的意思我明白,你对我的心意,我也明白。” “放心,我不是和你开玩笑,我是真的答应和你回京城完婚了。” 追风急忙说道:“别别别,其实我是希望你留下来。” 郭芙蓉一脸诧异,道:“为什么啊?” “我不够魅力吗?” 追风摇头道:“不是,因为你的心里面还是惦记着别人啦。” 郭芙蓉略微有些底气不足的说道:“你怎么知道?” 追风笑道:“就凭你刚刚在后院对秀才说的那句,啊呀就你这点银子还是留着以后娶媳妇啦。” “你要是心里没他,还关心他以后怎么样?” 郭芙蓉扒拉了追风两下,道:“行了,行了,这一点,你大可以放心,用不了多久,我就会把他彻底忘掉。” 追风一听,更着急了,急忙道:“九师妹,你就不能再考虑一下下吗?” 郭芙蓉摇头道:“不用考虑了,事已至此,我决心已定。” “先回家吧。” 说着,郭芙蓉就要往门外走。 追风闻言,当即拉住郭芙蓉,朝着郭芙蓉跪了下来,声嘶力竭的说道:“九师妹,我求求你啊。” “你嫁给我是不会有幸福的。” 郭芙蓉见状,看到大堂里坐着吃瓜的林疋和苏蓉蓉,急忙要往起搀追风。 “拜托,你赶紧起来好吧,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追风非但不起身,跪的更加板正了。 “九师妹,我豁出去了,只要你能留下来,我做什么都可以啊!” 郭芙蓉见状,只好蹲下身子去搀扶追风,两人就扭在一起,摇摆了起来。 此时,佟湘玉和白展堂从厨房那边走了进来,佟湘玉看到这一幕,看了一眼白展堂一脸暧昧的笑道:“哎吆,看看人家,好缠绵哦,当着别人的面就旁若无人的搂搂抱抱。” 白展堂道:“好家伙,这是亲在一起了?” 站在门口的老邢本来正和叶千秋说话说的好好的,看到郭芙蓉出来,还挺惊喜,本来是想去和郭芙蓉打个招呼,毕竟好久没见了。 但谁曾想郭芙蓉居然和一个男的在大堂里就开始拉拉扯扯的,这直接都抱上了。 老邢看着这一幕,蹙着眉,摇头说道:“哎呀,哎呀,现在这年轻人,真是太豪放了。” 就在这时,燕小六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他凑在老邢身边,说道:“师父,嘛豪放呀?” 老邢给燕小六递了个眼色,朝着大堂里看去。 燕小六看着在客栈大堂里的郭芙蓉和追风,当即大喝一声,唰的一下拔出刀来。 “帮我照顾好我七舅姥爷他三外甥女!” 说着,只见燕小六直接便朝着二人冲去,冲到追风身后,直接把刀架在了追风的脖子上。 “大胆蟊贼!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然敢调戏良家妇女!” “赶紧给我放开小郭!” “不然的话,我让你吃不了兜着儿走!” 燕小六脸红脖子粗的朝着追风大喝道。 追风和郭芙蓉被燕小六这么一搅局,两人都不挣扎了。 追风放开了郭芙蓉,郭芙蓉也放开了追风。 郭芙蓉站起来,看向燕小六,还没开口。 燕小六便朝着郭芙蓉十分豪气的说道:“小郭,别怕,没人敢在我的地头上闹事!” 追风就要起身,燕小六直接用刀一压,喊道:“你想干嘛!给我老实呆着!跟我回衙门候审!听候发落!” 郭芙蓉急忙劝道:“小六,小六,都是误会,他是我师兄,也不是在调戏我。” 燕小六斜眼瞅着郭芙蓉,道:“小郭,你别怕,他威胁不到你,我刀都架在他脖子上了,你有嘛说嘛,我包管他不敢报复你!” “小六,他真是我三师兄,我俩真是闹着玩来着。” 郭芙蓉闻言,一脸无语。 燕小六是个死脑筋,一根筋,只要是他认定的事情,要是不拿出点让他信服的东西来,他还真就跟你犟着来。 燕小六眯着眼,道:“闹着玩?你俩的嘴都快对到一起了,你告诉我这是闹着玩儿?” 郭芙蓉气得跺脚,道:“他是我三师兄!” 燕小六道:“三师兄?什么三师兄?你哪里来的三师兄?” 郭芙蓉还要说什么,这时,只听得追风说道:“我怀里有块牌子能证明我的身份。” 燕小六冷哼一声,半蹲下身子,看了一眼追风,道:“好小子,原来是你,前两天就是你在衙门口转悠,瞎打听消息来吧!” “我告诉你啊,你小心点,别想着开溜,我的刀可在你脖子上呢。” “而且,你就是跑也跑不出去,你知道门外是谁守着嘛?” “那是我师父和本镇唯一活神仙。” 郭芙蓉气的摆手道:“行了,行了,别废话了,赶紧掏吧,掏出来你就明白了。” 燕小六伸手在追风的怀里一掏,直接掏出一枚令牌来。 燕小六看了一眼,直接吓的脸色苍白,赶紧把刀收了起来,跑到追风对面单膝跪地,哭丧着一张脸,把令牌递给追风,道:“燕小六见过追风大人!” “小六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是追风大人当面,得罪之处,还望大人海涵!” 追风接过令牌,看了他一眼,道:“行了,这里没你的事,你赶紧该干嘛干嘛去。” 燕小六闻言,急忙拿起刀,浑身哆哆嗦嗦的急忙朝着外面跑去。 到了门外,燕小六一脸委屈的看向老邢。 老邢摆了摆手,道:“行了,小六子,你回衙门,这里应该没什么大事儿。” 燕小六“哦”了一声,然后又瞅了一眼客栈里的追风,一脸苦相的离开了。 老邢看着大堂里的郭芙蓉和追风,略微思索一番,和一旁的叶千秋说道:“叶掌柜,小郭和追风是啥时候到的?” 叶千秋道:“昨天到的,怎么了?” 老邢摸着下巴,不知道在琢磨着什么,只是说了一句。 “这俩人的关系还真是不一般啊。” 就在这时,只见那追风居然直接又抱住了郭芙蓉的大腿,一脸哭丧模样,道:“九师妹,求求你,不要跟我回去!” 郭芙蓉道:“不行,我必须和你回去!” 话音刚落,只见吕秀才从后院冲了过来,气呼呼的对着郭芙蓉和追风说道:“够了!” “我祝你们白头到老,断子绝孙!” 郭芙蓉一听,当即朝着吕秀才一瞪眼,道:“你说什么!” 吕秀才挺着胸脯,抻着脖子朝着二人道:“我祝你们早生贵子白发人送黑发人!” 郭芙蓉用死亡凝视的目光看着吕秀才。 追风乘机起身,在郭芙蓉身旁道:“九师妹,听见没有啊,这是发自内心的诅咒,我们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郭芙蓉咬牙切齿的和追风说道:“谁允许你站起来的,跪下!” 追风一听,急忙又抱着郭芙蓉的大腿跪下了。 吕秀才站在那儿一脸尴尬。 郭芙蓉两只手抓起追风一缕飘逸的长发,笑呵呵的说道:“我们恩爱的很呢。” “我们回去就办事儿,一分钟都不耽误哦!” 追风在一旁狂给吕秀才打手势。 吕秀才见状,眼中一喜,不屑的朝着郭芙蓉道:“就怕你想嫁,人家还不想娶呢!” 郭芙蓉咬牙切齿的说道:“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不要挑战我的极限!” 吕秀才在一旁说道:“我宁愿被你一掌打死,我也不愿再受相思之苦了!” 追风闻言,急忙在一旁劝道:“九师妹,听到了没有,这才是发自内心的呼唤,你们才是天生的一对!” “九师妹,你再给他一次机会啦!” 郭芙蓉没好气的看了追风一眼,道:“你闭嘴!” “花言巧语谁不会说!” 吕秀才低眉顺眼的道:“我的罪过我愿意慢慢还!” “只要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愿意用我的一生来赎罪!” 郭芙蓉站在那里,眼圈已经泛红,泪花已经在眼眶中打转,道:“你都活了小半辈子了,你还一生呢!” 吕秀才道:“一生不够,还有来生呢!” “还有来生的来生!” 追风在一旁添油加醋,煽风点火,道:“九师妹,多么感人肺腑的话啊,我要是你,我就立马嫁给他,马上入洞房!” 郭芙蓉忍不住流出了眼泪,急忙抬手搽拭。 吕秀才见状,急忙上前拉住了郭芙蓉的手,道:“芙妹,对不起!” 郭芙蓉道:“我可没原谅你啊!” “在我原谅你之前,你永远是个罪人!” 吕秀才急忙认错道:“那是,那是,只要你不走,你怎么惩罚我,我都认了!” “你不走了吧?” 郭芙蓉没好气的说道:“不走了!” 追风闻言,急忙起来,一脸欢喜的说道:“太好了,真是太好了,九师妹,我祝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就在这时,只听得门外传来一道声音。 “谁说不走了?” “经过我同意了吗?” 郭芙蓉和追风听到这个声音,急忙朝着门口看去。 只见门口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了一个伟岸的身影。 那是一个身着布袍的中年男子,虽然衣着朴素,但是气质不凡。 他有着一头飘逸的长发,眼神犀利无比。 郭芙蓉看到这个身影,满脸惊讶,喊了一句。 “爹!” 吕秀才听到这个字,吓得赶紧放开了郭芙蓉的手。 “师父!您老人家怎么来了?” 追风一脸惊讶,急忙迎了过去。 “我怎么就不能来?” “我要是不来,怎么能知道你对我的话阳奉阴违!” “怎么?现在翅膀硬了,连师父的话也不听了?” 中年人冷哼一声,朝着追风看去。 追风吓的急忙朝着中年人单膝跪地,道:“师父,徒儿……” 中年人冷哼一声,道:“你的事儿,回去再跟你算账。” 追风又赶紧站了起来,老老实实的站到了一旁。 这时,只见那中年人朝着店中看了看,然后一转身,朝着门外看去,目光落在了叶千秋的身上。 只见那中年人往前走了两步,老邢被中年人身上的气势给吓的自动退开。 中年人走到叶千秋前边,朝着叶千秋拱拱手,一脸正色道:“敢问可是叶谪仙当面?” 第36章 人之常情,斩皇诛帝 …… 叶千秋看向眼前这个极具气势的中年人,刚刚郭芙蓉和追风对他的称呼,已经将他的身份表露无疑。 如果说在江湖上能被人称之为大侠,就已经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 但眼前这位,可是被人称之为巨侠! 什么是巨侠,那就是大侠中的大侠! 能被江湖公认为巨侠,那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侠之小者,为友为邻,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郭巨侠之所以能被江湖人尊称为巨侠,便是因为他为大明江山,为天下百姓做出了很大的贡献。 刚刚郭巨侠从巷子里出现的时候,叶千秋就已经注意到了。 他的身法很快,比起昔日的公孙乌龙来,还要快上不少。 而且他身体内外散发的气息,绝对是目前为止叶千秋在这方天地之中见过的功力最高之人。 即便是老年李寻欢的功力也比郭巨侠略低一线。 这让叶千秋很是意外,本以为郭巨侠的功力也就是比公孙乌龙强出一档而已,现在看来,郭巨侠的潜力远远出乎他的意料。 此时,叶千秋的拳早已经打完。 郭芙蓉和追风闹了半天,他也是乐呵呵的和老邢一起看好戏。 “是我。” “郭巨侠,幸会,幸会。” 叶千秋和郭巨侠还了个礼。 郭巨侠一听,脸上立马露出了喜色,道:“在京城时,便听闻了叶谪仙的威名,今日特来一见,当真是闻名不如一见。” “叶前辈,果然是谪仙一般的人物,早些年,我就听闻江湖上有功力高深者可以青春永驻,但一直从未见过这样的人物。” “直到今日,见到了叶前辈,郭某方知天下之大,能人异士何其多也。” 叶千秋笑着抬手,道:“郭巨侠客气,里边请。” 说着,便往客栈大堂里走去。 郭巨侠微微颔首,侧过身子,让叶千秋先进,等叶千秋进去了,才走了进去。 老邢站在后边看着,一脸的艳羡,小声嘀咕道:“我滴个亲娘咧,竟然是郭巨侠亲自到了!” “叶掌柜的面子可大到没边儿了!” 看到叶千秋和郭巨侠进来。 大堂里的众人,也纷纷自觉的不说话。 主要是这俩人的气势太足,叶千秋倒还好说,他已经到了那种不会给人压力,随心而欲,淡泊如水的境界。 但郭巨侠不同,他只要一站在那里,就仿佛是一座高山压了过来,让人有些无法喘息。 叶千秋请郭巨侠坐到桌前。 郭芙蓉小心翼翼的凑到了郭巨侠身旁,撒娇道:“爹,你怎么来了嘛。” 郭巨侠淡淡说道:“要不是有楚香帅报信,我可能还真错过了今天的这场好戏。” “楚香帅?哪里来的楚香帅?” 郭芙蓉一听,有些愣住了。 这时,郭巨侠朝着还在那边门口坐着的林公子和苏蓉蓉说道:“香帅,别渗着了,你的味道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的。” 坐在门口的林公子闻言,不禁站起身来,哈哈一笑,摇着折扇道:“老郭,你是属狗的吧,鼻子这么灵,我都装扮成这副妆容了,你还能认出我来?” 众人闻言,尽数朝着那林公子看去。 只见那林公子拉着苏蓉蓉,走到桌前坐下,然后顺手在脸上一揭。 本来平平无奇,普普通通的一副面孔当即变成了一副英俊无比的面容。 他的双眉又浓又长,充满了粗犷的男性魅力,但那双清澈的眼睛,却又是那么秀逸。 他鼻子挺直,象征着坚强、决断的铁石心肠,他那薄薄的,嘴角上翘的嘴,看来也有些冷酷。 但只要他一笑起来,那冷酷直接就变作了温柔,就像是温暖的春风,吹过了大地。 他朝着郭巨侠眨着眼睛笑了笑,目中闪动着顽皮、幽默的光芒,却又充满了机智。 一个人是否有趣,一般是从这个人的谈吐间去判断。 但是楚留香一站在那里,你就可以感觉到,他一定是一个有趣的人。 站在柜台前的佟湘玉抬着胳膊碰了碰白展堂,小声说道:“真的是盗帅楚留香?想不到他本人这么帅!” 白展堂看着那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佳人相伴的楚留香,微微一叹。 “还真是他,早就发觉他不对劲了,原来真是老熟人。” “一晃多少年过去了,他居然是岁数越大越招女人喜欢了。” “其实,我觉得我比他帅多了。” 佟湘玉笑眯眯的看着白展堂的侧脸,道:“帅滴很,哎,你说小郭他爹和楚留香怎么都来咧咱们客栈咧。” “是不是要有什么大事发生咧?” 白展堂略微沉吟,道:“应该是天下会的事儿闹的,前两天,我去了岳松涛那里一趟,岳松涛说,自从二掌柜的把钱夫人那帮人给杀了之后,天下会就更是加紧招兵买马。” “招兵买马?那个天下会的帮主难不成还真想造反?” 佟湘玉轻掩着嘴巴,有些害怕的说道。 白展堂紧锁着眉头,缓缓点头,道:“不是没有这个可能,现在局势这么紧张,到处都在闹饥荒,流民灾民多的很。” “朝廷能不能稳住局势,难说的很。” 佟湘玉发愁道:“那这可咋办嘛。” 白展堂笑道:“没事,天塌了有二掌柜的顶着,要是连二掌柜的都没办法,咱们发愁也没用。” 佟湘玉道:“说的倒是挺有道理。” 二人也不说话了,注意力全到了叶千秋和郭巨侠的身上。 此时,郭芙蓉看到撕下了人皮面具的楚留香,一脸惊诧,她朝着楚留香说道:“好啊,原来林公子是大名鼎鼎的楚香帅。” 楚留香朝着郭芙蓉微微一笑,郭芙蓉也不好和楚留香生气,毕竟楚留香还帮过她。 这时,郭芙蓉拉着郭巨侠的胳膊,撒娇道:“爹,我来给你介绍一下我们客栈里的人吧。” 郭巨侠淡淡说道:“不用了,你不介绍,我也知道谁是谁。” 说着,郭巨侠朝着佟湘玉和白展堂看去。 “掌柜佟湘玉,跑堂白展堂。” 佟湘玉闻言,急忙笑着和郭巨侠打招呼,道:“郭伯父你好!” 白展堂也笑呵呵的和郭巨侠说道:“您还认得我呢?” 郭巨侠道:“大名鼎鼎的盗圣,我这次来也是顺便给你送免罪金牌的,最近六扇门的事情有点多,人手不太够,只能我亲自来走一趟了。” 说着,郭巨侠从怀里掏出一枚金牌,直接唰的一下就扔到了白展堂的面前。 白展堂低头看了看已经出现在桌子上的免罪金牌,脸上露出了狂喜之色,急忙把免罪金牌拿起来,朝着郭巨侠道谢。 “谢谢郭巨侠!” 说完,白展堂就直接抱着那免罪金牌亲了起来,低声对着那免罪金牌说道:“宝贝儿啊,你可算来了!” 佟湘玉见状,白了白展堂一眼。 那边,郭巨侠继续往堂中看去。 李大嘴不知道什么时候冒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大勺子。 “这位是嘴大……李?” 郭巨侠略有疑惑的道。 李大嘴一脸兴奋的瞅着郭巨侠,道:“我是李大嘴,真名李秀莲,家住李家沟,九代单传至今未婚。” 郭巨侠没理会他这茬儿,继续朝着一旁看去。 吕秀才被郭巨侠的目光注视到,吓的脸都白了。 “刚刚就是你拉我女儿的手吧?” 郭巨侠没说名字,而是说了这么一句话。 吕秀才一听,急忙摆手,道:“哦……不是……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子……” 郭巨侠道:“那是哪样?” 郭芙蓉看到吕秀才吓的胆儿都没了,赶紧跑到吕秀才身边,低声提醒道:“赶紧叫人啊,大哥。” 吕秀才急忙和郭巨侠说道:“大哥……” 郭芙蓉气的都快要晕过去了,赶紧拉一拉吕秀才的衣袖,提醒一下他。 “拜托,那是我爹!” 吕秀才直接又来了一句。 “爹!” 郭芙蓉一听,直接愣住了。 吕秀才又急忙朝着郭芙蓉问道:“对了,你爹姓啥?” 郭芙蓉直接无语。 郭巨侠在一旁淡淡的回了一句。 “老夫姓郭。” 吕秀才慌乱的笑道:“巧了,和芙妹同姓!” 郭芙蓉实在受不了吕秀才胡说八道,直接捶了他一下。 吕秀才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急忙说道:“我给您沏一碗茶去。” 说完就赶紧往后院溜了。 郭巨侠又朝着四周看了看,道:“我记得你们客栈还有一位衡山派掌门莫小贝,怎么不见她人呢?” 郭芙蓉急忙解释道:“小贝一大早的就上学去了。” 郭巨侠笑了笑,道:“行了,这里没你的事儿,我现在要和叶前辈商量一件大事,你上一边儿呆着去。” “你的事儿,过一会儿再处理。” 郭芙蓉一听,只好朝着一旁退去。 此时,郭巨侠和叶千秋介绍楚留香。 “叶前辈,这位是江湖人称盗帅的楚留香。” 楚留香朝着叶千秋拱拱手,笑道:“叶前辈想必早已经猜到了我和蓉蓉的身份。” 叶千秋笑道:“楚香帅佳人在侧,好不逍遥自在。” 楚留香爽朗一笑,道:“和叶前辈相比,我这算什么逍遥自在。” 这时,郭巨侠看向叶千秋,道:“叶前辈,我这人喜欢直来直去,也就不和前辈绕弯子了。” “此次我前来拜访叶前辈,其实是想请叶前辈出山,入京城,护龙庭,守天下。” 叶千秋对郭巨侠的直来直去倒是不意外。 “郭巨侠,此前追风早已经将你的意思告诉了我。” “实不相瞒,我目下并没有离开七侠镇的打算。” 郭巨侠道:“叶前辈,我知道你是修天道的高人,本来这俗世王朝之事,并不应该麻烦前辈。” “但天下会肆虐江湖,雄霸借华山论剑之机,将中原各大派掌门一网打尽。” “据我们的探子回报,雄霸已经逼迫中原各大派掌门尊他为武林盟主。” “雄霸的下一步计划,便是莅临京城,造反作乱,斩皇诛帝。” 叶千秋道:“堂堂大明朝,难道还没有一个人能挡住雄霸吗?” 郭巨侠叹了一口气,道:“叶前辈有所不知,雄霸此人功力之高,堪称近百年来江湖之最。” “当年,天下第一剑薛衣人剑术超凡,但雄霸只用了一招便将其毙命。” “薛衣人的弟弟薛笑人从背后偷袭雄霸,被雄霸反手就是一掌,直接被冻成了冰块。” “寻常军队对于雄霸来讲,根本没有意义,即便是千军万马,在雄霸面前不过是蝼蚁一般的存在。” “我虽然没有正面和雄霸对决过,但是我看过不止一个被雄霸杀死之人的尸体。” “雄霸的魔功非凡,已经超脱于一般范畴的武学。” “据说,他已经能飞天遁地,在大雪山之中飞驰,即便是雪崩也丝毫不受影响。” “毫不夸张的说,雄霸对于一般的人而言,已经是仙神一般的存在!” “想要对付雄霸,唯有像叶前辈这样修天道的人物,方才有机会。” “我姓郭的自问功力不弱,但面对雄霸这样的人物,我是一点胜算都没有。” “叶前辈,雄霸倒行逆施,祸乱天下,您难道真的忍心看天下更复,黎民受苦吗?” 郭巨侠这番话,把姿态放的很低。 作为江湖上人人称颂的巨侠,朝廷六扇门的主掌者,无论是江湖地位,还是人脉声望,在武林之中,基本没人能比得过他。 但此刻,郭巨侠已经没有了这些外在身份光环的加持。 他在叶千秋面前就是一个普通人。 “郭巨侠,我明白你的意思。” “但是,有个问题,我得问问你。” 叶千秋看着郭巨侠说道。 郭巨侠道:“叶前辈请讲。” 叶千秋道:“如果没有雄霸,大明朝的天下会不会乱?天下的百姓会不会受苦?” 郭巨侠微微蹙眉,道:“大明朝的天下并非雄霸一人搞乱的,天下的百姓受苦也并非雄霸一人之因。” “但是,如果不阻止雄霸,那么结果只会比现在更糟糕。” 叶千秋笑了笑,道:“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没有了雄霸,怎么样才能让天下生民尽量少受苦?” 郭巨侠闻言,一时间愣住了。 “如何能让天下生民尽量少受苦?” 郭巨侠是从底层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这个位置的。 他深知底层百姓过的是怎么样的生活。 百姓无非求的就是一个日子安稳,能吃饱喝足,有衣穿,有房住。 但大明朝延续至今,有许多问题都是积重难返,底层百姓过的一直很苦。 特别是最近两年灾祸频发,天灾固然是一部分,但更多的却是人祸。 他这次出来,更是看到了各地饿殍遍野,饿的骨瘦如柴之人到处都是。 逃荒的难民,一路奔着京城去的,并不在少数。 郭巨侠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叶千秋这个问题。 但是他的心里却是颇为激动,叶千秋虽然开口拒绝了他,可是叶千秋的这个问题,足以说明他并不是那种漠视生命的人。 郭巨侠明白了这一点,就已经清楚,叶千秋并不是不出山,而是在等。 或许是在等一个时机,或许是在等一个理由。 郭巨侠深吸一口气,朝着叶千秋道:“叶前辈,这个问题,恕我无法回答。” 叶千秋笑道:“无妨,郭巨侠不必着急,慢慢想。” 郭巨侠苦笑道:“根据我六扇门得到的最新消息,雄霸将在明年五月初五率领各大派掌门前往京城斩帝。” 叶千秋微微颔首,没有多言。 郭巨侠见状,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 他的时间不多了。 如果请不动叶千秋,那来年五月初五,他只能是拼尽全力,为大明一战了。 郭芙蓉站在一旁,见叶千秋和自家老爹没谈拢,气氛渐渐有些凝重。 当即走上来打圆场,道:“爹,你舟车劳顿,从京城到了关中,一路上肯定没怎么好好休息吧。” “这样吧,你先去休息休息,在这儿多住两天。” “二掌柜的功力虽然高,但是你说那雄霸那么厉害,二掌柜的也未必是雄霸的对手。” “二掌柜的心里犯怵,这也是人之常情嘛,爹,你就别为难二掌柜的了。” 叶千秋听到郭芙蓉这话,不禁笑了起来。 到底是郭巨侠的女儿,还是知道帮她老子说话。 这还挤兑上他了,还想玩激将法。 叶千秋笑了笑,站起身来,和郭巨侠、楚留香说了句。 “先失陪了。” 下一刻,叶千秋唰的一下消失在了众人面前。 郭巨侠看到这一幕,瞳孔猛地一缩,叶千秋消失的瞬间,他竟然没有感觉到丝毫的真炁波动。 随即,郭巨侠和楚留香对视一眼,二人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震撼之意。 这应该已经不是轻功,即便是再高明的轻功,也不可能没有一点痕迹。 楚留香轻功绝顶更是明白,叶千秋刚刚施展出的绝对不是轻功。 就在郭巨侠和楚留香震惊之时。 佟湘玉上来打圆场,只见她笑着说道:“哎呀,上门的都是客。” “展堂,大嘴,赶紧的给郭巨侠接风洗尘了。” “小郭,你赶紧的去拿点龙井,给你爹泡茶。” 众人一哄而散。 佟湘玉走到郭巨侠身旁,笑道:“郭伯父,额是妇道人家,什么国啊家啊的额不太懂,但是额知道一个道理,如果想要百姓不受苦,那还得朝廷有作为啊。” “皇帝得有个皇帝样儿,当官儿的有个当官儿的样儿,您说呢?” 第37章 京城等你,年关将近 郭巨侠听到佟湘玉这句话,陷入了深思当中。 皇帝有个皇帝样儿,当官儿的有个当官儿的样儿,这话多朴实多简单。 可世上有些事,明明人人都知道怎么去做才是好的,但是,知易行难啊。 天下间的人多如牛毛,能够知行合一的,又有几人呢? 郭巨侠呆在那里半天没动弹,片刻后,他才和佟湘玉说道:“佟掌柜,了不起啊。” 佟湘玉笑道:“郭伯父,额就是一个妇道人家,哪里能说得上是什么了不起。” 郭巨侠笑着起身,道:“佟掌柜,能带我去看看我那女儿住在哪儿吗?” 佟湘玉一听,面色一滞,道:“这个……” 郭巨侠笑道:“怎么,不能看?” 佟湘玉略显为难,扭捏道:“郭伯父,这个……还是让小郭带你去吧。” 郭巨侠闻言,哈哈一笑,道:“行。” …… 客栈二楼,佟湘玉的房间里。 郭巨侠在房间里一边转悠,一边说道:“条件还可以,我看还不错。” 郭芙蓉尽量让自己表现的自然一点,捏着耳朵道:“还行,比家里是差得远了,但是住久了也就习惯了。” 郭巨侠往床上一看,道:“衣服被褥自己洗?” 郭芙蓉道:“没有,都是别人给我洗的,我每天都是吃吃玩玩,走走看看,谁要犯错误我就负责批评他!” 郭巨侠问道:“那你要犯错,谁批评你啊?” 郭芙蓉笑道:“我一般不犯错误。” 郭巨侠悠悠说道:“嗯,对啊,这个逃婚呐,离家呀,这是错吗?” “这不是错,这个。” 郭芙蓉抱住郭巨侠的胳膊,道:“哎呀,爹,你可没意思了。” “爹,你一路过来肯定很累吧。” “我去给你安排住处吧!” 郭巨侠道:“用不着,我还有事儿,待会儿马上回京城。” 郭芙蓉一听,当即眉开眼笑道:“真的?那行那行,我现在送你。” 郭巨侠看着郭芙蓉不说话。 郭芙蓉尴尬的笑了笑,道:“那还是吃了饭再走吧。” 郭巨侠道:“那也好,你马上收拾东西,吃完饭跟我一起走。” 郭芙蓉一听,当即一愣,道:“啊!那怎么能行!” 郭巨侠坐在桌前,道:“那怎么不能行呢?” 郭芙蓉一跺脚,道:“反正不行。” 郭巨侠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你还是惦记着那个没什么本事的秀才。” “我告诉你,你死了这条心吧。” “我给你随便找一个人嫁了,都比他强!” 郭芙蓉坐在郭巨侠身旁,抱着郭巨侠的胳膊撒娇。 “爹,话可不是这么说的,秀才其实对我挺好的。” “你总不能逼着你女儿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吧。” 郭巨侠道:“喜欢能当饭吃?” 郭芙蓉道:“咱家又不缺钱!” 郭巨侠笑道:“一个男人要是连自己的老婆孩子也养不起,那还能算是个男人吗?” “就你看上的那个秀才,你不是说他对你挺好的吗?” “那你刚刚在楼下为什么要跟追风走?” 郭芙蓉一听,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我……我……我……反正我不回去,在家里太没劲了,在客栈多好,我每天过的很充实。” 郭巨侠笑道:“丫头啊,是干活干的充实吧。” “这房间不是你的吧,天天打杂,洗衣洗被褥,这都是你的活儿吧。” 郭芙蓉死鸭子嘴硬道:“爹,你说什么呢,我在这儿过的好着呢,那些活都是我闲得慌才要自己干的。” 郭巨侠一笑,道:“呵,那我还真是见了奇事了,没见过给自己找罪受的。” “行了,你也别说那些没用的了,我能看得出来,那小子根本不爱你。” 郭芙蓉据理力争道:“才不是呢,侯哥对我挺好的。” 郭巨侠冷哼一声,道:“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刚刚我已经问了追风事情的原委。” “你才走了几个月,那小子就移情别恋了,那能叫对你好?” “丫头啊,别被人家三言两语的就哄骗了。” “他要是真对你好,非你不娶,有本事就追到京城去找你嘛。” 郭芙蓉道:“现在兵荒马乱的,到处都是强盗,秀才他武功很低,一个人去京城,无亲无故的,那不是找死吗?” 郭巨侠道:“这小子现在的内功比你强多了,天天呆在一位谪仙人的跟前,他要是再没点长进,那可真是无可救药了。” 郭芙蓉一听,有些愣住了。 “爹,你不是在哄我吧,侯哥的内功比我强??” 郭巨侠道:“就你那点三脚猫的功夫,比你强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郭芙蓉愤愤不平道:“那又怎样?” 郭巨侠笑了笑,道:“不怎么样,你跟我回家就行了。” “赶紧收拾东西去,我在楼下等你,别逼我动手。” 说完,郭巨侠直接便出了房间。 郭芙蓉见状,气的只敢在郭巨侠背后张牙舞爪的做小动作。 但面对她爹无可置疑的语气,郭芙蓉也有点犹豫了。 爹说的也对,吕秀才这个家伙,她才走了几个月就勾搭上了无双。 他要是真有那么喜欢自己,怎么不上京城去找自己呢? 可是一想,她刚刚才答应了秀才不走了,这要是转眼就跟自己老爹回了京城,那能行吗? 郭芙蓉没了主意,这时,她想到了叶千秋,直接跑出了屋外,奔着房顶去了。 …… 屋顶上。 叶千秋听到后面的动静,就知道是郭芙蓉上来了。 他也不回头,只是看着远方。 其实屋顶上风景真的不错,在七侠镇这个小地方,有这样一个登高望远的地方,其实是一件很惬意的事情。 郭芙蓉小心翼翼的坐在了叶千秋身旁。 叶千秋笑道:“有事?” 郭芙蓉小声说道:“是有一件事。” 叶千秋道:“说说看。” 郭芙蓉道:“二掌柜的,你说我到底要不要留下来呢?” 叶千秋道:“那要看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郭芙蓉道:“我就是不知道怎么抉择,才想让您给想个办法。” 叶千秋笑道:“你心里犹豫的其实是秀才到底有多在乎你,是吗?” 郭芙蓉点了点头,道:“应该是吧。” 叶千秋道:“那你的确应该和你爹回去。” “啊!为什么!” “要是我回去了,那不是正好给他和无双空下位置了吗?” 郭芙蓉一脸不解。 叶千秋道:“如果他仅仅是因为你走了,便转头和无双好了,也不想着去把你追回来,那说明你在他心里其实没那么重要。” 郭芙蓉若有所思,道:“那二掌柜的,你的意思是让我和我爹回京城?” 叶千秋道:“你要是舍不得,也可以留下来。” 郭芙蓉犹豫道:“可是……可是我真走了,他真不找我,我该怎么办嘛。” 叶千秋笑道:“你非他不嫁?” 郭芙蓉嘴硬道:“才不是呢,我还没原谅他,要看他表现的!” 叶千秋不禁摇头失笑,道:“行了,别嘴硬了,你要是心里没有他,就不会回来了。” 郭芙蓉道:“其实……其实,我也不全是因为侯哥才回来的呀。” “我很想你们大家嘛,所以就回来看看喽。” “我不在的这段日子,小贝睡觉前都没人给讲故事了吧,也不知道这小丫头有没有想我。” “还有,每天看不到二掌柜的你打拳,我心里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还有掌柜的唠叨,我似乎还没有听够。” “老白的笑话我也没听够,李大嘴的菜虽然做的一般,但时间久了,还真的挺回味的。” 叶千秋闻言,露出了欣慰的笑意,同福客栈就像是一个大家庭,虽然平时大家会拌嘴什么的,但真要不在一起了,真的是会怀念。 “你能这么想,已经很好了。” “这样吧,我给你一个建议。” 郭芙蓉一听,当即乐不可支的点头,道:“好啊,好啊。” “二掌柜的,你快说。” 叶千秋道:“你先跟你爹回京城去,我给你一个保证,我保证会让秀才到京城去,亲自到你郭府求亲。” “凡事总得讲个名正言顺,更何况是婚姻嫁娶,人生大事。” “你总不想让你爹一辈子瞧不起秀才吧。” 郭芙蓉道:“我当然不想了。” 叶千秋道:“那就按我说的去做。” 郭芙蓉道:“可是,可是那我得等到什么时候啊。” 叶千秋笑道:“最迟明年五月初五,行了吧。” 郭芙蓉一听,当即乐不可支的点头,咧着嘴笑道:“好,那就一言为定了!” …… 午后,众人围坐在大堂的长桌前坐下准备吃饭。 为了招待好郭巨侠,今天都没开战做生意。 店里除了几个常驻客人之外,外客一律没有接待。 李寻欢师徒俩一早就出去了。 吴守义前两天跳西凉河游泳感冒了,这几天,天天窝在屋里不出门养病。 现在入席的就是客栈的众人,剩下的就是楚留香和苏蓉蓉,郭巨侠,追风。 此时,叶千秋也下了屋顶,坐在了桌前。 佟湘玉本来要让叶千秋坐在主位上,撑撑场面,毕竟今天招待的是郭巨侠。 她毕竟是个晚辈,在郭巨侠面前有些话不能说。 但是叶千秋可不一样,连郭巨侠也尊称叶千秋一声前辈。 所以,一听郭巨侠要带小郭回家,佟湘玉便想让叶千秋帮郭芙蓉说两句话。 叶千秋没坐主位,而是坐在了左手第一位。 此时,饭桌上的气氛有些尴尬。 白展堂、李大嘴和郭芙蓉在尬笑着。 吕秀才不自然的坐着,是坐立不安。 祝无双看起来一脸平静,但是心里也挺犹豫。 倒是放学回来的莫小贝很放的开。 只见莫小贝笑呵呵对着郭巨侠说道:“老郭,老听小郭姐姐说起你,这回可算是见着活人了。” 郭巨侠笑了笑,没说话。 白展堂在一旁赶紧提醒莫小贝,“说啥呢,人家是巨侠,别没大没小的。” 莫小贝道:“他是巨侠,我还是五岳盟主呢。” “大家都是英雄,都在江湖上飘,哪儿能不挨刀啊。” 说着,莫小贝又笑呵呵的朝着郭巨侠拱拱手。 “老郭,承让。” 郭巨侠对还是孩子的莫小贝自然也没什么脾气,只是客气的说道:“衡山派掌门莫小贝,不错不错。” 莫小贝笑道:“老郭客气了。” 郭巨侠看了一眼在莫小贝身旁坐着的郭芙蓉,道:“我倒是想知道一下,她平时都说我什么呀?” 郭芙蓉一听,脸色就很不自然了。 莫小贝见状,眼睛一转,瞎话张嘴就来。 “小郭姐姐她说您特别好,特慈祥,特有爱心,是父亲中的父亲,大侠中的大侠。” 郭巨侠笑道:“哦?是吗?” 这时,郭芙蓉不停的给吕秀才使眼色。 吕秀才赶紧起身给郭巨侠倒上泡好的龙井热茶,道:“芙妹也老这么跟我说,您老慢用。” 郭巨侠悠悠说道:“孩子说谎,是大人教的。” “大人说谎,是谁教的啊?” 吕秀才打个哈哈,道:“没人教,自学成才。” 郭芙蓉急忙咳嗽一声,给吕秀才提醒。 吕秀才直接脱口而出,摇头晃脑的说道:“子曾经曰过。” 众人见状,急忙齐声咳嗽。 吕秀才吓了一跳,急忙改口,慌慌张张的说道:“是哪个子,是孙子还是儿子,没听说过。” “怎么着,爷们儿整两盅啊?” 郭巨侠顺着吕秀才的话回道:“整两盅。” 紧接着,两人同时起身,伸胳膊抬手搭在一起。 “两好啊,五魁手啊,七个巧啊,八匹马啊。” 看着吕秀才的手势,郭巨侠哈哈一笑,坐了回去。 吕秀才输的很彻底,只好也灰头土脸到底坐了回去。 这时,佟湘玉打圆场,道:“好咧,好咧,郭伯父能来一趟不容易,大家赶紧动筷子吧。” 佟湘玉一开口,郭芙蓉也赶紧附和。 郭巨侠朝着叶千秋说道:“要请叶前辈先动筷才行啊。” 叶千秋淡淡一笑,也不客气,开始动筷子夹起菜来。 这顿饭吃的很快,等大家伙都吃的差不多了。 郭巨侠把筷子一放,朝着叶千秋说道:“叶前辈,还请您再考虑一下出山铲除雄霸一事。” “我虽然左右不了皇帝和朝廷,但是我可以试着去改变一部分人。” 叶千秋闻言,看了一眼郭巨侠,笑道:“祝郭巨侠一路顺风。” 郭巨侠听叶千秋这话,也不再多言,站起身来,和一旁的郭芙蓉说道:“该走了。” 郭芙蓉听了叶千秋的话,已经决定要跟郭巨侠回去,她站起身来,走到了郭巨侠身旁。 吕秀才见状,急忙起身喝道:“不行,芙妹,你不能跟他走!” 郭芙蓉看向吕秀才,就说了一句。 “侯哥,我在京城等你。” 话刚说完,郭巨侠早已经拉着郭芙蓉往外走去,追风见状,赶紧跟上。 客栈众人纷纷起身,出去相送。 楚留香在门口喊道:“老郭,这就走啦?你也太不够意思了,我们还没好好说会儿话呢!” 郭巨侠回道:“等你回了京城,到我府上做客!” 楚留香一摇折扇,道:“那你得准备好酒!” 郭巨侠头也不回的走了。 郭芙蓉则是一步三回头。 客栈众人看着小郭又走了,纷纷和郭芙蓉摆手再见。 莫小贝更是忍不住带着哭腔喊道:“小郭姐姐!” 吕秀才声嘶力竭的大喊了一声“芙妹”。 却只能看着郭芙蓉的身形消失在视线当中。 此时,叶千秋还稳稳当当的坐在桌前,喝着茶水。 祝无双坐在对面,脸上泛起纠结的神色。 叶千秋看着祝无双,道:“无双,你跟我来一下,我有事找你。” 说完,便上了楼。 祝无双闻言,略有一些疑惑,不过,还是跟着叶千秋上去了。 …… 屋顶。 叶千秋和祝无双坐下。 祝无双朝着叶千秋问道:“二掌柜的,你找我有什么事啊?” 叶千秋笑道:“无双,别紧张,我就是想问问你,你对秀才这个人怎么看?” 祝无双脸色有些不太自然起来,双手抱着双膝,道:“他啊,他人挺好的,就是有时候有些迂腐。” 叶千秋道:“真的喜欢他?” 祝无双脸上有了几分黯淡,道:“喜欢又能怎么样呢?” “我其实早看清楚了,我不过是郭芙蓉的一个替代品。” 叶千秋笑道:“你能看清楚这一点,说明你还不是很傻。” “无双啊,我听展堂说,你从小就是个孤儿,无依无靠的。” 祝无双眼圈有些泛红,道:“是啊,我命不好呗。” 叶千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道:“无双,你不应该是任何人的替代品,你就是你自己。” “往后,还是不要轻易喜欢上一个人。” 祝无双闻言,带着些哭音,扭过头,抹了抹眼角:“我知道了,二掌柜的,你放心吧,我明白感情的事情是不能勉强的。” 说完,祝无双就快速起身下了屋顶。 叶千秋见状,不禁摇头叹息,这丫头也是个可怜人,她需要的是一个真正能靠得住的男人。 本来郭芙蓉和吕秀才的事情,他是不想理会的,但是既然郭芙蓉求到了他这里,他也不能不从中调解一下。 此次,郭巨侠来访,请他出山,他虽然没答应,但是他早已经在计划铲除雄霸和天下会。 接下来的日子,他要全力闭关,重归元婴境。 …… 转眼间,便是一个多月过去。 眼看着,就是年关。 叶千秋虽然是属于闭关状态,但也不是闭死关,年还是要过的。 年关一近,七侠镇到处都是热闹无比,节日气氛也是非常浓烈。 客栈众人也纷纷在采办年货。 现在年景不好,世道又乱,能过一个安稳的年,着实是值得庆幸的一件事。 这天一大早,白展堂打着哈欠,顶着两个黑眼圈,打开了门。 一开门,燕小六已经站在了门外。 看到白展堂这副模样,燕小六问道:“呀,老白,你这是怎么了吗?” 第38章 乱象丛生,一见钟情 白展堂打着哈欠,有气无力的说道:“是小六啊,没什么,就是昨天晚上没睡好,你今天怎么这么早?” 燕小六一边往进走,一边说道:“嗨,别提了,这不是快过年了吗,娄知县让我加强巡守,吩咐镇上的各家各户都小心着点,听说最近外面是越来越不太平了。” “前两天左家庄刚闹了强盗,抢了好几个大户人家,闹得是鸡飞狗跳的。” “还有那铜岭首富杜大官人家里才更是惨的很,说是天下会的关中分舵主看人杜大官人的老婆漂亮,直接扮作强盗,带着人就去人家家里抢钱抢人,杜大官人的老娘不服气,结果被天下会的人砍成了肉泥。” “那杜大官人也和他老婆连夜逃走,不知逃哪儿去了,也不知道是生是死。” “这个年是不好过啊。” 白展堂一边往旁边放顶杆,一边说道:“这强盗也要过年了,都下山强抢了。” “以前虽然是有强盗,但也就是设个卡子,半路上劫点过路人,还真没有过这下山强抢的吧。” “都是这天下会闹得啊。” 燕小六坐在桌前,道:“谁说不是呢,我现在是忙也忙不过来啊。” “自从我师父跟着郭巨侠去了京城,我这边儿是一直忙的脚不沾地。” “我昨天刚和娄知县请示了,娄知县已经答应了我,让我再招一个捕快。” “哎,老白,你要是有什么合适的人选,你记得给我推荐推荐啊。” 白展堂笑着说道:“行,我给你瞅着,有合适的人选一定给你推荐。” 燕小六喝了一碗茶,直接起身,朝着门口走去,一边走还一边说道:“行了,我先走了,记得我和你说的事儿啊,老白。” 白展堂点头,目送燕小六离开。 “知道了,我记得呢。” 这时,叶千秋从楼上下来。 “展堂,这么早和谁聊天呢?” 白展堂一看是叶千秋,急忙迎了过来,道:“没谁,就是小六过来说最近要过年了,镇上可能不太平,让各家各户都小心着点。” 叶千秋点了点头,就要出门去打拳。 白展堂却是拉住了叶千秋的衣袖,道:“哎,二掌柜的,你等等,我问你件事儿。” 叶千秋停住脚步,朝着白展堂道:“什么事儿?” 白展堂低声说道:“二掌柜的,你最近有没有发现掌柜的有点不太对劲。” 叶千秋笑道:“没什么不对劲的啊,怎么了?” 白展堂低声说道:“昨天傍晚,从掌柜的房间里传来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声。” “我一听不好,赶紧过去敲门,她死活就是不开。” “然后到了昨天深夜,从她屋里又传来一阵剁东西的声音,咚咚咚,咚咚咚,一直持续到天亮。” “你看我这黑眼圈儿,就是她给我吵的,弄的我一宿都没怎么睡好。” 叶千秋笑道:“然后呢?” 白展堂一脸凝重道:“我觉得掌柜的肯定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咱们。” “二掌柜的,你说掌柜的不会是出了什么事情吧?” 叶千秋闻言,不禁摇头失笑,道:“行了,别瞎猜了,她就是剁了一晚上的饺子馅。” “这不快过年了嘛,她一个人在房里偷着包饺子呢。” 白展堂一听,愣住了,一脸疑惑的问道:“剁饺子馅,包饺子?” “不是,她包饺子为啥要关门啊,还一宿不睡的剁馅儿。” 叶千秋笑道:“那你还是去问她吧,行了,别耽误我练功。” 说完,叶千秋就朝着门外去,开始打拳。 不多时,只见莫小贝从后院跑出来,嘻嘻哈哈的和叶千秋打个招呼,道:“叶大哥,早啊。” 叶千秋一边慢悠悠的抬腿,伸胳膊,递拳头,一边说道:“今天你可是迟到了。” 莫小贝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说道:“我这就练,这就练。” 叶千秋笑了笑,也没多说话。 快过年了,书院也早放假了。 自从放了假,莫小贝每天早上都会跟着叶千秋一起练拳。 每隔几天,叶千秋还会指点她的剑法。 自从莫小贝跟着他炼气以来,进步还是非常显着的,衡山派的剑法,莫小贝现在已经全都记住了,但只是学会了形,而没有学会神。 除了衡山剑法之外,叶千秋又教了她一套玉女剑法,还有弹指神通,隔空打穴。 最近,叶千秋准备炼制两把飞剑,一把给吕秀才,一把给莫小贝。 但炼制飞剑的材料不太好找,叶千秋打算过了年,到外面转悠转悠,找一找这些材料。 一般炼制飞剑的材料基本上就是五行之精。 一般五行之精都得从矿物质中提取。 普通的金银铜铁锡当中都可以提炼出五行之精。 金银铜铁倒是好找,但是唯独锡这玩意儿在附近没有,所以,叶千秋得外出找一找这锡才行。 待聚集齐了这些矿物质,提取出了五行之精,就可以用真炁凝炼飞剑。 当然,叶千秋炼制的这种飞剑,只是最普通的飞剑,更高等级的飞剑,会拥有不同的属性威能。 比如他炼化的那柄太玄剑,剑中蕴含着海底的极寒之气,单单是催化出这股极寒之气来,也足以将一个人的元神给摧毁。 莫小贝和叶千秋学着打拳也有些日子了,随着她体内的炁息日渐浑厚,她对叶千秋的这套拳法也渐渐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当然,那种感觉非常玄妙,根本无法用言语来表达。 打完拳以后,就是吃早饭的时间。 李大嘴已经做好了早饭,祝无双帮忙把饭菜端了出来。 客栈众人上桌吃完了饭以后,佟湘玉匆匆忙忙的又回楼上去了。 李大嘴见状,从腰间拔出一把菜刀来,朝着众人小声说道:“你们看,这菜刀上边儿是不是有血迹?” 白展堂瞅了一眼,道:“是有血啊,怎么了?” 李大嘴神秘兮兮的说道:“昨天下午,我这把菜刀就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了。” “可是到了今天早上,这把菜刀又突然出现在了厨房,而且刀上多了这血迹。” 莫小贝好奇道:“那怎么了?” 李大嘴把刀递到白展堂跟前,道:“老白,你闻一闻,这血是什么血?” 白展堂一闻,面色微变,道:“哎呀,这是人血啊,大嘴啊,你干啥了?” 李大嘴摆手道:“什么叫我干啥了,我怀疑这刀是掌柜的昨天下午偷偷拿走的,今天早上我进厨房的时候,就她在厨房里不知道在找什么,那表情很不自然。” 白展堂一听,顿时了然,笑道:“行了,大嘴,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李大嘴好奇道:“怎么回事啊?” 白展堂朝着李大嘴招招手,道:“你过来点,我告诉你。” 李大嘴就凑了过去,白展堂在他耳边嘀嘀咕咕的一番。 李大嘴听了,方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儿。” “这掌柜的也是的,剁饺子馅就剁呗,还偷偷摸摸的。” 叶千秋道:“行了,别说那些没用的了,赶紧的收拾了桌子,准备大扫除了。” “今天都腊月二十七了,还有三天就是除夕了,这客栈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得仔仔细细的打扫一遍。” 李大嘴闻言,和叶千秋说道:“二掌柜的,我发现你最近变了。” 叶千秋笑道:“我怎么变了?” 李大嘴道:“你以前可都不管这些事儿的,都是掌柜的在管。” 叶千秋瞪了李大嘴一眼,道:“怎么?你有意见?” 李大嘴急忙摆手笑道:“没意见,没意见。” “就是那个,二掌柜的,咱这不是马上就过年了嘛,不知道今年过年有没有红包?” 叶千秋笑道:“只要你们好好干,到时候我肯定给你们一人包一个大红包。” 李大嘴一听,当即笑着合不拢嘴,朝着叶千秋道:“那就谢谢二掌柜的了。” 白展堂道:“大嘴,瞧你那点出息,咱二掌柜的是小气的人吗?” “这几年过年,哪年没给你包红包。” 白展堂和李大嘴瞎白话的时候,祝无双已经在收拾着桌子上的碗筷。 吕秀才嘴里在念念有词,神游天外。 就在这时,只见客栈门口突然多了一道身影。 那是一个身着淡紫色衣衫的年轻女子,年龄大概像是二十多岁的样子。 她的神色有些忧郁,背着一个包袱,温和站在门口,朝着客栈众人问道:“请问,能住店吗?” 白展堂听到这女子的声音,也不和李大嘴瞎白话了,直接笑着起身,迎了过去,道:“哎呀,姑娘这是打哪儿来啊?” 年轻女子笑了笑,没有回答白展堂的问题,而是又问了一句:“能不能住店?” 白展堂急忙道:“能,当然能,姑娘,您里边儿请。” 说着,白展堂抬手,请那年轻姑娘上二楼。 那姑娘长的还行,白白净净的,有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 别人倒也没怎么注意,该干嘛的还是干嘛。 唯独李大嘴,直接就愣在了那里,看着那个姑娘的背影,直接呆住了。 过了好长时间,李大嘴都没动弹。 直到祝无双把桌子上的碗筷都给收拾走了,李大嘴还在那儿傻愣愣的呆着。 莫小贝发现了李大嘴的异样,抬手在李大嘴眼前晃悠两下,李大嘴也没反应。 莫小贝赶紧和叶千秋说道:“叶大哥,你看大嘴这是怎么了?” “他这是什么表情嘛!” 叶千秋却是在一旁哼着小曲儿。 “噢,恰恰恰,自从在同福客栈见到你,就像是春风吹进我心里。” “我要轻轻的告诉你,不要将我忘记,恰恰恰。” 这时,白展堂从楼上走了下来,笑着说道:“这是发春的表情。” 莫小贝疑惑道:“啥是发春?” 白展堂道:“小孩子别瞎打听,赶紧回屋去做作业去。” “今天的三字经还没抄呢吧!” 莫小贝闻言,朝着白展堂做个鬼脸,哼哼唧唧的回屋做作业去了。 吕秀才也跟着莫小贝一起回了屋,辅导莫小贝作业。 白展堂听着叶千秋哼着小曲儿,笑道:“二掌柜的,你哼的这是啥曲儿啊,还怪好听的。” 叶千秋笑道:“这个小曲儿是大嘴专属bgm。” 白展堂一听,有些搞不懂什么是bgm。 他看着一旁李大嘴一副发春的模样,和叶千秋说道:“二掌柜的,这家伙是不是魔怔了?” 叶千秋笑道:“大嘴应该是看上刚刚上去的那个姑娘了。” 白展堂一听,当即一脸不相信的说道:“什么?什么?不是吧?” 这时,只见李大嘴蹭的一下站起来,和白展堂说道:“老白,老白,那个刚刚上去的那个姑娘住哪个屋儿啊?” “她有没有要饭吃,或者要点什么其他的?” 白展堂看李大嘴这一脸兴奋的模样,摇了摇头,道:“没有。” 李大嘴一听,当即自言自语的说道:“不行,我得上去问问人家姑娘需要什么,得赶紧的给人家姑娘准备啊。” 说着,李大嘴便直接奔着楼上去了。 “不是,二掌柜的,这大嘴还真看上人家姑娘了啊。” “这也太离谱了吧,哪有第一次见人家,就这么入迷的。”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 白展堂看着李大嘴的背影说道。 叶千秋微微一笑,一边起身往后院走,一边笑着说道:“所有的一见钟情都不过是见色起意罢了。” 白展堂听着叶千秋这句话,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 杨惠兰来了,把李大嘴的魂儿给勾走了。 和原本剧情中的杨惠兰第一次出现不一样,杨惠兰这次来没带一个假冒的老爹,也没比武招亲。 天天窝在房间里也不出门,李大嘴又是给烧热水洗脚,又是给泡茶,还免费给送人家点心、送菜。 不到一天,就往杨惠兰的房间里跑了不下五六趟。 到了晚上,又跑到屋顶上,来和叶千秋请教怎么谈恋爱搞对象追女人。 给叶千秋烦的没办法了,叶千秋就出了主意,让他在后院大喊三声“蕙兰我爱你。” 李大嘴一听,直接秒怂,又找其他人支招去了。 马上就是除夕了,叶千秋亲自写了春联,带着小贝去市集买了鞭炮,采办了不少年货。 李寻欢师徒俩最近也不忙了,也跟着叶千秋上街置办年货。 吴守义的感冒也好了,不过最近迷上了练功,也是整天不出门。 自从他的感冒好了以后,他就请求叶千秋教他一门能强身健体的功法。 叶千秋就传了他一门虎魄功,让他先练着。 转眼间,就到了腊月二十九。 这天傍晚,白展堂火急火燎的从外面跑了回来,到后院找到了正在指点莫小贝剑法的叶千秋。 “二掌柜的,不好了,不好了。” 叶千秋见他一脸着急,让他有话慢慢说。 白展堂顺了一口气,凑在叶千秋身旁,小声说道:“二掌柜的,你还记得前两天小六和我说最近镇上不太平的事儿吧。” 叶千秋点头道:“记得啊,怎么了?” 白展堂道:“那天小六和我说,铜岭有个姓杜的大户人家因为老婆太漂亮,被天下会的关中分舵主看上了,于是那关中分舵主便扮成强盗带人抢了杜员外家,杜员外的老娘强出头,被天下会的人剁成了肉酱,那姓杜的员外带着他老婆跑了出去。” “刚刚我在街上买东西,碰到了小六,你猜怎么着?” 叶千秋道:“怎么了?” 白展堂道:“小六说,昨天有人在十八里铺发现了那杜员外的尸体,那杜员外的尸体上有这么老长的一截刀口,死的那叫一个惨啊。” “据说,现在天下会的那个关中分舵主正在满世界的派人找那个杜员外的老婆呢。” “最要命的是,我听小六描述的那个杜员外老婆和杨惠兰差不多。” “不仅仅是年纪差不多,那外貌身形,我越听越觉得像是杨惠兰。” “大嘴可是对这杨惠兰上心的很,这两天那献殷勤献的,我都看不下去了。” “二掌柜的,你说我要不要去提醒大嘴一下啊。” 叶千秋闻言,略作沉吟,道:“先别急,再看看。” “那个铜铃的杜员外,是不是叫做杜子俊?” 白展堂一听,当即道:“对啊,二掌柜的,你也听听过这人的名号?” 叶千秋闻言,微微颔首,心里却是想着。 铜岭杜子俊死了? 杨惠兰在这个时候出现,的确有些巧合。 看来,杜子俊的那个漂亮老婆十有八九就是杨惠兰了。 难怪那天看杨惠兰到客栈的时候,眉宇间郁郁寡欢。 不过,杨惠兰这人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谁知道这里边还有什么隐情。 要知道杨惠兰可是出身西域,西域早就是天下会的地盘。 说不准是杨惠兰勾结天下会的人里应外合谋夺杜家的财产。 叶千秋打算先观察观察,再说了,这明天就是除夕了,要过年了,有什么事儿,也等过了年再说。 白展堂还是不放心李大嘴,怕这小子陷的太深,还有意无意的去提醒李大嘴。 但李大嘴现在是色迷心窍,哪里能听得进去别人的话。 谁说杨惠兰不好,他就得跟谁急。 到了除夕这天,佟湘玉欢欢喜喜的煮了饺子,李大嘴还趁热给杨惠兰先拿了一盘。 到了夜里,大家伙聚在一起吃年夜饭。 在客栈住的所有人都到齐了,唯独杨惠兰没下来。 李大嘴就上去请杨惠兰,结果刚上去没多久,就听到李大嘴啊的大喊一声。 然后,就看到李大嘴从二楼楼梯上滚了下来。 正围坐在桌前吃饭的众人,看到这一幕,尽数朝着楼梯上看去。 白展堂急忙起身去扶李大嘴。 这时,只见杨惠兰出现在二楼楼梯口,一脸不忿的看着李大嘴,怒斥道:“好小子,竟然敢对我动手动脚!” 第39章 辞旧迎新,大嘴的病 白展堂三步并作两步,将从楼梯上滚下来的李大嘴给扶住。 李大嘴摔的是鼻青脸肿,白展堂一看这情况,立马朝着李大嘴问道。 “大嘴,这是怎么回事?” 李大嘴捂着脸支支吾吾的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刚刚我俩还喝酒来着,本来喝的好好的,她还对我说了好多心里话,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对我啪啪啪的来了两掌,然后我就往外面跑,她一脚踹在我屁股上,我就滚下来了。” 上面的杨惠兰大喝一声,道:“死胖子,你还敢胡说八道!” “你以为没人看见你对我动手动脚,你就可以无法无天了嘛!” “本来,我看你面相还挺善的,没想到啊,原来也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喝上点猫尿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姑奶奶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说着,杨惠兰就顺着楼梯快步走了下来,要继续对李大嘴出手。 吓的李大嘴急忙往白展堂后边钻,一边钻一边解释道。 “不是,蕙兰,你是不是喝多了?我真没对你动手动脚,是你刚才喝的有点迷糊了,我就是想扶你到床上躺下来着。” 杨惠兰大声说道:“好个登徒子,好个无耻淫贼!你还不承认!” “你都想扶我上床了!难道不是想乘人之危!” “看我今天不好好教训教训你!” 说着,杨惠兰就要动手。 “等等!” 白展堂大喝一声,及时制止了杨惠兰。 白展堂看着杨惠兰,道:“姑娘,我觉得这里面肯定是有什么误会。” “大嘴他不是那种人!” 杨惠兰冷哼一声,道:“什么不是那种人!” “这死胖子就是个无耻淫贼!” “你给让开,不然我连你一块儿教训!” 白展堂眉眼一挑,淡淡说道:“姑娘,请你自重。” 李大嘴站在后边儿举着手,一副怂相,连连说道:“我发誓,我真的什么都没干啊!” 杨惠兰冷哼一声,怒视着李大嘴,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 说着,杨惠兰就直接抬起右手,要朝着李大嘴拍去,只见她的手上泛起了火红色的光,一看就是威力不浅。 白展堂见状,急忙抓住了她的右手手腕。 杨惠兰道:“放手!同样的话我不想说第二遍!” 白展堂淡淡说道:“手刀?果然是你!” “铜岭杜员外的老婆,就是你吧!” 杨惠兰蹙眉道:“关你什么事!” 白展堂冷哼一声,道:“前两天,杜员外的尸体在十八里铺被人发现,你这个杜员外的夫人不给你的夫君发丧也就罢了,连尸体也不给安葬,未免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杨惠兰眉眼一跳,面色一变,朝着白展堂说道:“你说什么!” “子俊死了?” 白展堂淡淡说道:“怎么?还跟我这儿演戏呢?” “难道你不知道他死了吗?” 杨惠兰一听,脸上泛起了悲愤之色,两个眼圈儿立马就红了。 只见她低头抽泣起来。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不会的,不会的,我不相信子俊已经死了,你一定是骗我的!” “一定是你在骗我!” 杨惠兰猛的抬起头来,眼中含着泪水,一脸不快的看着白展堂。 白展堂道:“我骗你做什么。” “现在杜员外的尸体还在县衙的停尸房放着呢。” “要是没人认领,估计过了年,就会被抬到乱葬岗去,随便挖个坑埋了。” 杨惠兰一听,立马身子一软,整个人晕了过去,直接朝着白展堂的身上倒去。 白展堂见状,急忙扶住她,仔细一看,还真是晕过去了。 这时,佟湘玉着急的站起身来,道:“咋咧嘛这是?” 白展堂道:“掌柜的,真晕过去了。” 佟湘玉道:“无双,赶紧的和你师兄把人先给抬回房间里去。” 祝无双一听,立马起身,上了楼梯和白展堂一起把杨惠兰给架回了房间。 这时,李大嘴一脸颓丧的走了下来。 佟湘玉朝着李大嘴问道:“大嘴,你真没对人家做什么吧?” 李大嘴一脸落寞的摇头,道:“哪儿能啊,我李大嘴有那个胆子吗?” “再说了,人家都嫁人了。” 说完,李大嘴就一脸悲怆的奔着后院去了。 “哎,你不吃年夜饭咧?” 佟湘玉朝着李大嘴叫唤一声。 李大嘴没回头,也没回话。 佟湘玉见状,坐了回去,一脸无奈的说道:“这都是什么事儿嘛,这大过年滴。” “算咧,算咧,不管他,咱们吃咱们滴。” 莫小贝凑在叶千秋身旁,朝着叶千秋问道:“叶大哥,大嘴哥怎么了?” 叶千秋笑道:“失恋了。” “失恋了?” 莫小贝有些好奇的嘀咕着。 佟湘玉赶紧给莫小贝夹了一块肉,道:“行咧,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别瞎打听,赶紧吃饭,吃完饭,到外面放炮仗去。” “好啊,好啊。” 莫小贝一听放炮仗三个字,立马眉开眼笑,大口大口的吃起肉来。 不多时,白展堂和祝无双从楼上下来了。 佟湘玉问杨惠兰情况怎么样, 白展堂说不要紧,就是暂时受了刺激,才昏迷了过去。 佟湘玉又仔细问了问白展堂刚刚和杨惠兰说的那番话的意思。 白展堂将他知道的情况一一道来。 众人方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回事。 “那这么说,这个杨蕙兰到咱们客栈来,是为了逃难?” 佟湘玉在一旁说道。 白展堂道:“理论上可能是这样,但依我看这其中可能有什么隐情。” “刚刚杨蕙兰对大嘴出手时,用的可是手刀。” 佟湘玉看向叶千秋,道:“啥是手刀?” 叶千秋道:“手刀又叫火焰刀,是传自西域的一种武功,练至高深境界,杀个把人是很轻松的事情。” 白展堂道:“一般人哪儿能学到这种高深武学。” “西域可是天下会的地盘。” 佟湘玉道:“那这事儿,你们看怎么处理嘛?” “叶仙儿?” 佟湘玉知道这方面的事情,还是交给叶千秋处理比较合适。 叶千秋笑道:“明天早上,展堂去衙门一趟,把小六叫来,让他带着杨惠兰去县衙的停尸房认领一下尸体。” “至于其他的,也没什么要做的了吧。” 佟湘玉闻言,点头道:“那就这么办咧,大家吃饭,吃饭。” “来来来,咱们共同举杯,庆祝新年。” 众人纷纷举杯,一片欢声笑语。 待晚饭吃的差不多,马上就到凌晨时。 叶千秋带着莫小贝在门外开始放炮仗。 夜空下,整个七侠镇到处都是炮仗鞭炮响起的声音。 在人们的欢呼声中,旧的一年过去了,新的一年开始了。 …… 新年伊始。 客栈里的生意却是越来越差了。 按照往年来说,这正月里的生意正是好的时候。 毕竟,过年嘛,还是有不少人喜欢出来吃吃喝喝的。 但今年就不行了,从大年初一开始,客栈的生意就一直不怎么好。 索性,叶千秋就让大家伙放了年假。 因为杨惠兰的事情,李大嘴心情一直不好,完全就是受了刺激的模样。 天天在后院里,又蹦又跳的,精神亢奋的很。 下午,叶千秋在后院教莫小贝练剑。 李大嘴在一旁蹦跶来蹦跶去的,白展堂看他这副模样,就说道:“我说大嘴,你要是心里有什么不痛快的,你就和我们说一说,你这样憋着,可不是那么一回事儿,当心憋出病来。” “人家杨惠兰领人家丈夫尸体去了,估计不会回来了,你也别多想,好姑娘多的是,她一个寡妇,也没什么好的,回头哥给你重新找一个,指定比她杨惠兰强一千倍,一万倍!” 李大嘴气呼呼的指着白展堂说道:“我没憋着,以后不许在我面前提蕙兰,一个字不许提!” 佟湘玉坐在一旁,瞥了一眼李大嘴,道:“我们不提,你也不许提,提一次罚二十文!” 李大嘴窜来窜去,还不忘说道:“就这么定了!” “我还就不信了,离开蕙兰我就活不下去了!” 听到李大嘴这话。 白展堂和佟湘玉异口同声的说道:“二十文!” 李大嘴还在继续说道:“其实我在她心里只不过是个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 白展堂和佟湘玉又说道:“四十文!” 李大嘴继续絮絮叨叨的说道:“对我来说,她只是平淡生活之中的一个调剂品而已。” 白展堂和佟湘玉又道:“六十文!” 李大嘴继续道:“想通了这个,就想通了一切,虽然我失败了,但是我解脱了!” 说着,李大嘴奋力大吼一声,发泄着自己心里的不爽。 白展堂和佟湘玉又来了一句。 “八十文!” 这时,只见李大嘴从怀里摸出一小块碎银子过来,放在了佟湘玉的手里。 “银子给你,帮我寻摸个好姑娘。” 说完,李大嘴就掉头朝着后院大门外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大声狂吼着,活脱脱像一个发情的公牛。 佟湘玉看着手里的碎银子,和一旁的白展堂说道:“展堂,大嘴的话,你信吗?” 白展堂摇了摇头,道:“不信。” 叶千秋在一旁问道:“怎么不见无双和秀才?” 白展堂道:“那个无双跟着小六一起去衙门和杨惠兰认领尸体去了。” “秀才一个人不知道在屋里弄啥呢。” 佟湘玉道:“这大过年滴,一点节日的气氛也没有。” “哎,也不知道小郭在京城过的咋样。” 白展堂笑道:“能咋样,反正比在客栈里过的舒服。” 佟湘玉瞅了李大嘴和吕秀才的房间一眼,和一旁的叶千秋小声说道:“叶仙儿,你看秀才是不是真滴打算要上京城去?” 叶千秋道:“当然是真的,他要是不去京城,可对不起小郭的一片心意。” 佟湘玉道:“秀才要是走咧,这账房谁干嘛。” 白展堂笑道:“瞧你那小气的劲儿,人家秀才要去了京城,娶了小郭,往后肯定是平步青云,肯定不会回来给你做个破账房。” 佟湘玉道:“额就是说说嘛,额又不会拦着他。” 这时,只见李寻欢的徒弟阿开从大堂的侧门冒出头来,手里拎着一个包袱,朝着正在练剑的莫小贝招手道:“小贝,小贝,西凉河上冻了,溜冰去。” 莫小贝一听,当即道:“好啊,好啊,你等等我,我这就去拿滑冰鞋。” 说着,莫小贝朝着叶千秋撒娇道:“叶大哥,你看……能不能让我去玩一小会儿,就一会儿。” 叶千秋也不勉强孩子,毕竟是大过年的,道:“去吧,去吧,小心点就是了。” 佟湘玉在一旁瞪着眼睛,道:“等等?滑冰?” “你还想干啥去!” “万一要是掉进那个冰窟窿里,额找谁要人去!” 莫小贝道:“哎呀,嫂子,你放心啦,那河上马车都能过了。” 佟湘玉没好气的说道:“别说是马车,就是火车也不行!” “今天不准去,以后也不准去,以后禁止参与这种危险滴活动。” 莫小贝看向一旁的叶千秋。 叶千秋笑道:“行了,让她去吧,有老李师徒俩跟着,即便是真有冰窟窿,真的掉下去了,老李也能把孩子救上来,况且,她也练武练了大半年了,轻功虽然一般般,但滑个冰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白展堂也道:“掌柜的,你就听二掌柜的话吧,小贝也大了,你还能天天把她栓在自己的身边不成?” 佟湘玉看向莫小贝。 莫小贝立马表态,道:“嫂子,你放心,我绝对不到危险的地方去。” “而且,嫂子你别担心,叶大哥教我的功夫,在水底下也能用,最起码能让我在水里闭气小半柱香呢。” “上次,我把脑袋泡水盆里,半天不出气,一点事儿都没有。” “可厉害了。” 佟湘玉闻言,只好勉强答应。 “行咧,那就去一会儿啊,天黑之前,必须回来。” 莫小贝一听,当即保证。 “嫂子,你放心,天黑之前,我肯定回来。” 说完,莫小贝就高高兴兴的奔着自己房间去了,不多时,拿了冰刀鞋跟着阿开一起奔着西凉河去了。 佟湘玉看着莫小贝的背影,不禁说道:“这都叫什么事嘛,这么大点的孩子,就这么不好管咧,往后再大一点,那还能管得了嘛。” 说着,佟湘玉气呼呼的奔着厨房去了。 白展堂见状,急忙问道:“掌柜的,你干啥去?” 佟湘玉没好气的说道:“我能干啥!当然是洗菜!晚上不吃饭咧?” “这倒霉的李大嘴,追姑娘就追姑娘吧,还看上个寡妇,看上个寡妇也就算了,人家又看不上他,活儿也不干了,这一天天的,真是让气死个人咧。” 佟湘玉一边碎碎念,一边进了厨房。 白展堂一看,笑道:“二掌柜的,这左右都没人了,要不咱俩杀一盘?” 叶千秋笑道:“行啊,那就杀一盘。” “得嘞,我去拿棋盘。” 白展堂起身,往吕秀才的房间里去了。 不多时,白展堂拿了棋盘出来。 和叶千秋在院子里下起了棋,两人一边说话,一边下棋,白展堂棋艺一般。 叶千秋和他玩就是陶冶一下情操,反正左右无事。 二人下了两盘棋之后,就听到客栈大堂里传来了燕小六的声音。 “人呢?人都嘛去了?” 叶千秋一听这声音,让白展堂收了棋盘,他则是朝着大堂里走去。 只见大堂内,燕小六正站在门口。 祝无双和杨惠兰坐在长桌前。 杨惠兰在那儿哭的稀里哗啦,祝无双在一旁安慰着。 燕小六看到是叶千秋出来了,立马换了一副笑脸,笑呵呵的和叶千秋打着招呼。 “新年好啊,叶掌柜。”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嗯,小六子啊,怎么?有事?” 燕小六朝着叶千秋走过来,恭恭敬敬的和叶千秋说道:“是这样,今天早上我和无双不是帮着那个杜夫人去认领杜员外的尸体了嘛。” “杜夫人认领了杜员外的尸体,但不方便回铜岭,所以,还得在你们客栈住上一段时间。” “杜员外活着的时候,杜家可是关中第一富豪,和娄知县的关系也不错。” “所以,娄知县让我好好关照一下杜夫人,别让她受了什么委屈。” “不过,我最近才听说,天下会关中分舵的舵主正在满世界的找这个杜夫人。” “思来想去,我觉得只有把杜夫人安置在咱们客栈比较合适一点。” “这样毕竟安全一点嘛。” 叶千秋闻言,看了燕小六一眼,这小子看着不怎么聪明,其实精明的很。 叶千秋点了点头,道:“我们做的是开门迎客的生意,来的都是客人。” “既然她暂时不走,那就住下,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燕小六一听,当即笑呵呵的朝着叶千秋拱手道谢。 “谢谢叶掌柜,谢谢叶掌柜。” “那您先忙,我就先回衙门了。” 说着,燕小六一脸兴奋的离开了客栈。 这时,佟湘玉也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看到无双回来了,当即一脸喜色的说道:“哎呀,无双,你总算是回来咧,走走走,赶紧的和额做饭去。” “大嘴也不知道死哪儿去咧,这老半天的还不回来。” “咦?她怎么也回来咧?” 佟湘玉看到了杨惠兰,有些惊讶。 早上杨惠兰走的时候,是退了房的,现在怎么又回来了? 叶千秋和佟湘玉解释了一番,佟湘玉点了点头,住下就住下呗,反正是赚钱。 只是杨惠兰这不走,李大嘴的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 佟湘玉表示有些担心,生怕李大嘴再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第40章 血刀老祖,赤焰镇岳 …… 晚上,客栈众人围坐在一起吃完了饭。 佟湘玉为了解开李大嘴的心结,就把杨惠兰请了下来,打算和杨惠兰谈谈心。 详细了解一下杨惠兰的这个情况。 祝无双和佟湘玉作陪,一起询问了杨惠兰的情况。 这一问之下,倒是还真问出了点情况。 原来,杨惠兰和杜子俊两情相悦,两人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但是因为杜子俊的老娘不同意两人的婚事。 所以,一直没让两人大婚。 那天,杜子俊带着杨惠兰到铜岭的一家布行去挑选新布,想要做两身新衣服。 结果,正好被天下会关中分舵舵主血刀老祖看到了,这血刀老祖是天下会雄霸手下的一员悍将。 血刀老祖本是青海黑教血刀门掌门人,在雄霸没有出现之前,号称西域武林第一邪派高手。 其人武功卓绝,手段狠辣,诡计多端,最关键的是,他是个淫僧。 而且他的门下都作和尚打扮,个个都是十恶不赦的淫僧。 血刀老祖被雄霸收伏之后,便成为了雄霸手下的得力大将。 如今,雄霸意图染指中原,血刀老祖就成为了雄霸进军中原的马前卒,担任天下会关中分舵舵主。 血刀老祖是色中饿鬼,看杨惠兰风韵不俗,姿色上乘,所以就动了将杨惠兰收入房中的念头。 彼时,杨惠兰和杜子俊并不知道血刀老祖已经盯上了他们。 没过了几天,杜家都遭到了强盗洗劫。 杜家在铜岭是绝对的大户人家,杜家号称关中首富。 血刀老祖不仅想抢杨惠兰,还想收割杜家的财产。 杜子俊的娘也算是江湖上的老人,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当即就出手阻拦,结果直接被血刀老祖咔嚓咔嚓的剁成了肉泥。 杜子俊和杨惠兰看情况不好,就赶紧往外跑。 一路出了铜岭,东躲西藏的。 杜子俊本人不会武功,杨惠兰带着他又跑不快。 杜子俊为了让杨惠兰逃生,就骗杨惠兰说,两个人分开走才有活路。 如果两个人都能活下去,就在七侠镇碰头。 结果,杨惠兰跑了,杜子俊被血刀老祖的人追上,一刀结果了性命。 杨惠兰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她自幼在江湖上闯荡,骗人的事情干的多了,很少对人交托真心。 但自从遇到了杜子俊,她就感觉到自己变化了不少。 虽然,她和杜子俊好,最开始就是看上了杜家有钱。 但是和杜子俊相处了那么一段时间后,她对杜子俊是真有了好感。 现在听杜子俊死了,还是因为她死的,她心里实在是不太舒服。 坐在那儿就是个哭,眼泪哗哗的流。 这让佟湘玉看的,都十分同情她。 李大嘴瞅杨惠兰哭的这么伤心,也不蹦跶了,给杨惠兰做了夜宵,上赶着安慰人家。 白展堂怒其不争,摇头叹息道:“你说这人,贱不贱呐。” 杨惠兰的事情就这么搞清楚了,大问题是没有的。 不过,叶千秋还是对这个女人的人品表示怀疑。 但也不怕她翻起什么浪来,就任由她先在客栈里住着。 杨惠兰这么一留下,就给了李大嘴机会。 李大嘴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杨惠兰对他拳打脚踢的事情,他是只字不提,想趁着杨惠兰伤心无助的时候,把杨惠兰给拿下。 但杨惠兰是啥人啊,李大嘴就是个穷厨子,没钱是硬伤。 虽然二人的关系不那么生硬了,杨惠兰也表示是误会了李大嘴。 但两人根本没可能在一起。 为了让李大嘴死心,叶千秋专门找了杨惠兰一趟,让她给李大嘴发个好人卡,明确拒绝李大嘴。 杨惠兰本来还想吊着李大嘴,享受一下李大嘴的殷勤。 但被叶千秋这么一说,也不敢放肆了,直接给李大嘴发了好人卡,让李大嘴死心。 李大嘴听了,还是不死心,总想着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 一眨眼,就是好几天过去。 杨惠兰在客栈里也没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她怕血刀老祖找上门来,所以,简简单单的找人把杜子俊给安葬了之后,就打算离开这里。 到了正月初十这天。 一大早,杨惠兰就收拾好东西,和客栈众人告别,准备离开。 只见杨惠兰笑着和佟湘玉、祝无双告别。 “佟掌柜,无双妹子,这些日子打扰了,多谢你们的陪伴安慰。” 佟湘玉道:“路上注意安全,祝你一路顺风。” 祝无双道:“蕙兰姐,自己照顾好自己啊。” 杨惠兰微微颔首,就要往门外走。 这时,只见门外燕小六慌不择路的狂奔而来,一边跑,一边大声喊着。 “不好了,不好了,血刀老祖带着人来了!” 杨惠兰一听,当即面色一变。 完了!血刀老祖来了! 白展堂一个闪身从堂间出来,和燕小六道:“小六,怎么回事?” 燕小六慌慌张张的扶着帽子,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不好了,刚刚过来的路上,我看到了一大队人马到了镇上。” “那是清一色的光头和尚,穿着一样的僧袍,为首的是个老和尚,一定是血刀老祖!” “我看他们就是奔着同福客栈来的。” 白展堂蹙眉道:“坏了,这指不定是谁把杨惠兰在这里的消息给泄露出去了。” 燕小六吞咽了一口口水,道:“这可怎么办呐!” “那血刀老祖可是杀人不眨眼,杜员外一大家子,老的少的,上至八十岁老太太,下至三岁小奶娃,没一个活口。” 白展堂见状,急忙道:“别急,别急,我这就上房去找二掌柜的,有二掌柜的在,肯定没事。” 佟湘玉见状,急忙把杨惠兰和燕小六拉进了门,然后吩咐祝无双把门关上,用木头顶上。 众人慌慌张张的围坐在一起。 燕小六瑟瑟发抖,道:“这可咋办嘛。” 杨惠兰道:“放心,我不会让血刀老祖伤害大家的。” “他不就是要的人嘛。” “大不了,我跟他走就是了。” 李大嘴站了出来,道:“不行,绝对不行,蕙兰,你不能跟那血刀老祖走。” “你跟了那血刀老祖,还能有命吗?” “他要对你意图不轨,我就跟他拼了!” 杨惠兰见状,笑着说道:“谢谢你,大嘴。” 李大嘴不好意思的说道:“蕙兰,你放心,为了你,我宁可连这条命也不要。” 佟湘玉见状,直接打断了李大嘴。 “行咧,行咧,你就别跟着添乱咧,瞎逞什么英雄。” “你要是死咧,你老娘怎么办?” “你娘的眼还瞎着呢,你让一个瞎老太太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李大嘴一听,不嘚瑟了。 这时,站在门口偷看外面的莫小贝突然说道:“来了,来了。” 只听得外面一阵马蹄声响起。 唏律律! 唏律律! “师祖,就是这里了!” “同福客栈?哼,小娘皮,老和尚我看上的女人,还从来没有从我手里跑掉的,来呀,给我叫门!” 下一刻,只听得咚咚咚的一阵敲门声响起。 莫小贝赶紧跑到了佟湘玉身旁。 吕秀才见状,安慰道:“掌柜的,别怕,有我在呢,正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今天我吕某人就要一人一剑,将这些个强盗贼寇杀个干干净净!” 这时,门外的敲门声愈发的急促。 “开门!开门!” “有没有人啊!” “再不开门,佛爷我可踹了啊!” 佟湘玉给吕秀才递个眼神,道:“秀才,你去开门。” 吕秀才挺起胸膛,扭了扭脖子,便上前去,把顶门的木杆给拿开。 嘭! 门一下就被撞开。 只见门外有数十匹高头大马,牵着这些马的都是身着黄袍的和尚。 这些和尚,有的年轻,有的岁数稍微大一点。 为首的是一个身穿黄袍的和尚,那和尚年纪极老,尖头削耳,脸上都是皱纹。 那老僧左手牵住缰绳,双腿挟着马肚子,一下子从马背上翻了下来。 走到了门口。 当他看到了大堂里的杨惠兰时,眼睛一亮,哈哈大笑起来。 “美人儿,总算让老和尚我找到你了。” “这回,你可跑不掉了吧。” “乖乖的和我回去,我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 “你今天要是再跑,那要是被我捉住了,我可得好好给你上一课。” 杨惠兰闻言,淡淡一笑,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朝着血刀老祖说道:“血刀老祖,我可以跟你走,但你不能伤害这客栈里的人。” “不然我就自绝在你的面前。” 血刀老祖一听,当即笑道:“好说,好说,美人儿,只要你跟我走,我伤他们这些无关紧要的人做什么。” 杨惠兰一咬嘴唇,身子略微有些颤抖,道:“好,我跟你走。” 这时,李大嘴突然喊道:“蕙兰,你不能跟他走!” 杨惠兰回头,眼圈泛红,道:“大嘴哥,你是个好人,我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你还是忘了我吧,重新找个好姑娘。” 李大嘴一看杨惠兰这模样,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立马冲了出来,把杨惠兰护在身后,朝着血刀老祖大声喊道:“那老和尚,我告诉你啊!” “你要想带走蕙兰可以,但先得从我李秀莲的尸体上踏过去!” 佟湘玉见状,面色微变,小声嘀咕道:“这个李大嘴,真是不让人省心,瞎凑什么热闹嘛。” “叶仙儿和展堂咋还不下来呢。” 这时,燕小六唰的一下拔出刀来,冲向前去,朝着血刀老祖喝道:“我是本镇的唯一捕头,我劝你们还是赶紧离开这里,不然,你们都得跟我回衙门候审!” 血刀老祖和他后面的那些徒子徒孙看到李大嘴和燕小六这两货,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其中一个年轻的和尚在一旁说着风凉话。 “哪里来的两个臭虫,敢在我老祖面前大放厥词,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吗?” “赶紧滚开,不然佛爷我直接送你俩上西天!” 李大嘴叫唤道:“来呀,杀我呀,我李大嘴要是皱一下眉头,我就跟你姓!” 那年轻和尚闻言,不禁一愣,然后狰狞一笑,从腰间直接摸出一把长刀来,奋力一甩。 “好啊,那我就成全你!” 只见那柄长刀被灌注了一股磅礴力量,如风一般,朝着李大嘴飞来。 李大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眼看着长刀就要插进李大嘴的心窝。 这时,只听得嘭的一声。 长刀在半空之中碎裂,化为了粉末。 随即,叶千秋的身形出现在了堂间。 李大嘴看到叶千秋出来了,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小声说道:“唉呀妈呀,二掌柜的,你可算来了,你要是再晚一点,我可就真去见阎王爷了。” 燕小六见叶千秋出现了,立马又有胆子了,凑在叶千秋身旁,狐假虎威的喊道:“老和尚,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赶紧放下武器投降,不然,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血刀老祖没理会燕小六,而是死死的盯着突然出现的叶千秋。 叶千秋的出现,给了他极大的危机感。 只见他在腰间一摸,一抖之下,手中已经多了一柄软软的缅刀。 刀身不住颤动,宛然是一条活蛇一般。 但见那刀的刃锋上全是暗红之色,血光隐隐,极是可怖。 此时,只见血刀老祖衔刀而立,凛然生威。 血刀老祖看着叶千秋,缓缓说道:“阁下是?” 话音还未落下。 唰! 一道雷蛇在顷刻间划过堂间,穿过了血刀老祖的眉心。 嘭! 血刀老祖扑倒在地。 咻!咻!咻! 紧接着,又是数十道真炁雷蛇鱼贯而去,顷刻间,十几名血刀老祖的徒子徒孙,全部殒命。 叶千秋看这些人都被了结,回身和一旁已经呆滞的燕小六说道:“行了,别傻愣着了,赶紧把这些尸体处理一下,别影响我们店里的生意。” 燕小六闻言,急忙乐不可支的点头,这下可是走大运了。 这可是声名狼藉的血刀老祖啊,还有他的这帮徒子徒孙,这些尸体要是交给上面,那他可就是立了大功了。 燕小六对叶千秋简直就是敬佩的不要不要的。 这样的神仙手段,也太让人惊讶了。 怪不得郭巨侠见了人家叶掌柜都得叫一声前辈。 燕小六张罗着去收拾尸体去了。 叶千秋唰的一下,又消失在了众人的面前。 杨惠兰彻底傻眼了。 见过武功高的,没见过这么高的。 她忍不住朝着佟湘玉问道:“佟掌柜,叶掌柜他……到底是人是鬼?” 佟湘玉笑道:“当然是人咧,不过,叶仙儿他是修仙滴,修仙滴知道不?人家的手段多着咧,连飞剑都有,别说这几个人,就是比这些人再多些,也不够叶仙儿收拾滴。” 杨惠兰闻言,一脸惊叹,道:“好一个叶谪仙,真是闻名不如一见。” 杨惠兰倒也听说过叶谪仙的名号,但是从来没想过叶千秋的手段如此通神。 血刀老祖一死,杨惠兰总算是能松一口气。 尽管血刀老祖来时,李大嘴为了她可以连命都不要,但她还是走了。 李大嘴因此十分失落,好长时间天天都在念叨着杨惠兰。 杨惠兰走了以后,客栈里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 吕秀才在努力练功,刻苦读书,叶千秋已经说了打算在四月底就启程,带着他一起前往京城。 吕秀才为了娶到郭芙蓉,这回是真的拼了。 叶千秋当初虽然没答应郭巨侠,但其实他早就准备好要灭了天下会。 这一年的时间里,天下会三番五次的出现。 血刀老祖作为天下会的关中分舵舵主,就这么死了。 叶千秋不相信雄霸会一无所知。 他杀了天下会不少人。 雄霸一直没动静,并不代表他不会对自己动手。 既然早晚有一战,那就索性去一趟京城。 为了尽早的恢复实力,叶千秋又开始了苦修闭关。 不过,期间还外出了一趟,集齐了五行矿物质,从中提炼出了五行之精,炼制出了两把飞剑。 一把取名为赤焰,送给了莫小贝,另一把取名为镇岳,送给了吕秀才。 得了飞剑的莫小贝和吕秀才都是兴奋不已。 莫小贝天天抱着飞剑祭炼,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已经能够熟练的掌握飞剑变大变小的诀窍,就是这熊孩子天天惦记着踩着剑上天,佟湘玉怕她从天上掉下来,就没收了她的赤焰剑,美其名曰替她保管。 莫小贝从佟湘玉那里好说歹说,也要不回来赤焰剑,只好来找叶千秋,叶千秋说服佟湘玉,让佟湘玉每隔几天,让莫小贝拿剑玩一玩。 佟湘玉勉勉强强的答应下来。 叶千秋教了吕秀才御剑术,吕秀才进步神速,在翠微山上飞来飞去,已经有了剑侠的风范。 日子过的飞快,转眼间,就到了四月底。 这一日,叶千秋离开客栈,到了翠微山顶,开始全力冲击元婴境。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一次化丹为婴,更为顺利。 没有什么阻碍,叶千秋正式重归元婴境,不过,化丹为婴不是小事,还是引起了天地间的变化,大雨接连下了三日。 因为下大雨的原因。 在客栈里住着的众人,也就都不外出了。 楚留香和苏蓉蓉在客栈也住了好几个月,早就和客栈的众人熟稔,即便是李寻欢师徒俩和吴守义也相熟。 外面下着连阴雨。 楚留香坐在大堂里,和一旁的李寻欢说道:“老李,我总觉得这雨来的有些奇怪,你有没有感觉呢?” 李寻欢闻言,笑呵呵的抚着白须,道:“春雨就是这般美如画啊。” 吴守义在一旁念道:“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这雨下的好啊。” 就在这时,只见一道人影从门外走了进来。 那是一个身着布衣,头发发白的老头子,只见那老头子用手挡着头顶,一边往进走,一边说道:“好大的雨啊。” 第41章 隐世高人,欲往京城 白展堂正在大堂里给客人们端菜,看到这老爷子冒雨而来,急忙笑着上前问道:“哎呀,老爷子,您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啊?” 老头笑呵呵说道:“我不是来打人的,我是来画画的。” 白展堂听了,看着这老爷子有些疑惑。 “画画?谁请您来的啊?” 老头儿正要回答。 这时,只见佟湘玉从楼上走了下来,一脸欢喜的说道:“哎呀,老爷子,您可算是来了,我可是等你好久了。” 白展堂一脸疑惑的看着佟湘玉和这老头儿,凑到佟湘玉耳边问道。 “掌柜的,你找这老爷子画啥呀?” 佟湘玉小声在白展堂耳边说道:“哎呀,也没画啥,就是上次那个陆师兄不是留下一本衡山剑谱嘛,额本来想着等小贝大一些再交给她。” “反正她平时有叶仙儿指点也用不着剑谱。” “昨天,额收拾房间,就把那个剑谱给翻出来咧,额一想,叶仙儿说小贝现在滴剑法要不要剑谱都无所谓咧,我就想着把剑谱交给小贝,毕竟是衡山派滴祖产,世上只此一本。” “但是我拿着剑谱去见小贝滴时候,出了点岔子,失手把剑谱掉到后院的井里边儿去了。” “本来要给小贝剑谱这事儿额都小贝说好咧,这剑谱一掉进井里,额咋和小贝交代嘛。” “额没办法,就想着找个画师来,伪造一本假剑谱,交给小贝,反正小贝没见过真剑谱是啥样子。” 白展堂一听,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儿。 “哎呀,出了这事儿,你怎么不找我啊,我给你找人去啊。” “你从哪儿找的这老爷子啊,这老爷子耳朵好像还不好使。” “他能行吗?” “再说了,这事儿你找二掌柜的不是正好吗,二掌柜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小贝的衡山剑法都是他教的,他画个剑谱那不是手到擒来吗?” 佟湘玉一脸无奈,道:“你以为额不知道找叶仙儿啊,可是这一连好几天都不见他滴人影儿了,谁知道他跑哪儿去了。” “今天就是额和小贝说好了给她剑谱的日子,要是没有剑谱,额咋跟小贝交代,小贝那个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叶仙儿在还能制得住她,现在叶仙儿不在,她一生气,还不得闹翻天咧。” 白展堂闻言,点头道:“行了,行了,人都来了,那就让这老爷子给你画吧。” 说着,白展堂笑着朝着那老头儿问道:“老爷子,您老今年贵庚啊?” 老头儿手里拄着一根糙拐杖,道:“啊?不贵,五文钱一张画,只管画不管裱,谢绝砍价。” 白展堂一听,这都哪儿跟哪儿啊,耳朵还真是不好使。 佟湘玉笑着和那老头儿说道:“他是问您多大岁数?” 老头儿一摆手,道:“我只会画画,不会数数。” 白展堂听的是一脸无奈。 佟湘玉倒是没什么意见,毕竟这老头儿是她找的所有画师里,要钱最少的一个。 她笑着和老头儿说道:“行咧,那就先画起来,画起来。” 老头儿站在那儿不动,摇头道:“画不了啊,画不了。” 佟湘玉道:“咋咧嘛?” 老头儿说道:“哎吆,我这个胃里头没食儿啊,我饿了好几天了。” “我这一哆嗦呀,手没劲儿,我拿不住笔啊。” 佟湘玉一听,当即说道:“额这就叫人给你弄去啊,您老想吃点啥?” 老头儿笑眯眯的说道:“你们这儿有没有没走油的走油肉啊?” 白展堂一听,在一旁嘀咕道:“怪不得这老头这么胖,还没走油的走油肉,就不怕消化不良啊。” 老头儿听了白展堂这话,笑着说道:“什么?凉了?凉了你热热不就成了吗?我不在乎啊,什么酱肘子,什么火爆腰花,你都招呼啊。” 白展堂一脸无语。 佟湘玉笑着说道:“去,这就做去。” 说着,赶紧支使白展堂,让他到厨房去赶紧的吩咐李大嘴炒几个热菜。 然后,又请老头儿上了楼。 待老头儿和佟湘玉一上楼。 坐在堂间的楚留香一摇折扇,和一旁的李寻欢说道:“李兄,刚刚那位老爷子是个人物啊,我第一次到七侠镇,在天桥底下看见他的时候,就被他惊了一下,李兄见多识广,不知道李兄可知道那老爷子的来历?” 李寻欢微微一笑,道:“江湖上的隐世高人还是有不少的,能让人认出来的就更少了。” “你楚香帅都不知道,我就更不知道了。” 楚留香看向一旁的苏蓉蓉。 苏蓉蓉道:“这老爷子的功力的确深厚,他进门时,衣衫尚且有些湿,但仅仅是说了几句话的工夫,他的衣服就已经完全干了。” “江湖上能有这份功力的,可没有多少。” 楚留香道:“蓉蓉,你说的那是老黄历了,自从雄霸横空出世,江湖早就不是从前的那个江湖了。” “一些不知名姓的神秘高手,隔三差五的出现。” “从前江湖上的顶尖高手,就那么一小撮,但现在可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了。” 苏蓉蓉道:“我觉得这事儿,还得问叶掌柜,若说神秘,叶掌柜则是一点都不输给这些人。” “或许他知道这老爷子的来历呢。” 楚留香笑道:“蓉蓉,还是你聪明,你说的对啊。” “只是,叶掌柜这几天也不知道做什么去了,好几天没看到他的人影了。” “也不知道他最近在忙什么。” 楚留香话音一落。 叶千秋的身形就突然出现在了门口。 “几位,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楚留香见状,不禁哈哈一笑,道:“叶掌柜还真是禁不起人念叨。” “我们这儿正说着叶掌柜这几天去哪儿了呢,叶掌柜你就回来了。” 叶千秋刚刚从翠微山回来,状态是前所未有的好。 重新踏入了元婴境界,让他又对天地有了新的认知。 正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叶千秋往桌前一坐,便和楚留香、李寻欢他们聊了起来。 楚留香就把刚刚的事情给叶千秋说了一遍,询问那老头子的身份。 叶千秋一听,笑道:“香帅对人家的身份这么感兴趣,不是在打什么坏主意吧?” 楚留香闻言,笑道:“真是什么事也瞒不过叶掌柜的眼睛。” “实不相瞒,我是受郭巨侠所托,替他在江湖上寻觅一些隐世的前辈高人。” “这五月初五之期,眼看着就快要到了。” “前几日,我就收到消息,雄霸已经带着人离开了天下会总舵,直奔京城去了。” “郭巨侠之前广发英雄帖,号令群雄五月初五齐聚京师,铲除雄霸,但是,雄霸将各大派掌门一网打尽之后,着实是收伏了不少软骨头。” “眼下,中原各大派还能出一把力的,也就是少林、武当、峨眉等为数不多的几个大派。” “这些大派底蕴深厚,各家都有人和郭巨侠交情不浅,这才愿意相助。” “但是,雄霸的实力太强,没有人知道他现在到底到了什么境界,再加上他的那些手下,一个个如狼似虎。” “五月初五这一关,难过的很呐。” “所以,郭巨侠便委托我在江湖上寻找隐世高手,助其一臂之力。” 叶千秋闻言,微微颔首,道:“香帅,其实我这几天外出是闭关去了,如今破关而出,小有所得,所以,我决定去一趟京城,会一会这个雄霸。” 楚留香一听,眼皮子一跳,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连扇子也顾不上摇了。 “叶掌柜,您说的是真的?”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那是自然,这一趟前往京师,也不止是为了雄霸,你也知道郭巨侠把小郭给带回去了。” “秀才和小郭也算是情投意合,我不能看着俩人就这么掰了,所以,这一趟去京城,也是要带着秀才去郭府提亲的。” 楚留香一听,忍不住笑了起来,朝着叶千秋说道:“叶掌柜,你不知道,我等你这句话,真是等了好久了。” “我在这儿住了小半年,可就是为了等你今天这句话啊。” “实不相瞒,要是您真不打算去京城,过了今天,我和蓉蓉也要离开了。” “现在有了您这句话,我心里的这一块石头可就落地了啊。” 叶千秋道:“这些日子,我去外面走了走,当今这世道的确艰难啊,天下会的出现对各地百姓来说,就是雪上加霜。” “该出手时当出手,铲除雄霸一事,其实我一早就在做准备了。” 楚留香一听,便更是放心下来。 别看他在江湖上潇洒纵横了许多年,但是,自从天下会出现之后,他楚留香也得暂避其锋芒,但即便是如此,他的一位红颜知己依旧是死在了天下会之人的手中。 这也是楚留香为什么要帮郭巨侠的一个重要原因。 雄霸收拢各方势力,不论好坏,只要能为他所用,他都会给这些人一些甜头,什么武功秘籍都是最普通的,还有天山上的天材地宝,也经常被雄霸赏赐给他的手下。 这也是为什么雄霸手下高手如云,人才济济的缘由。 楚留香听到叶千秋打算赶赴京城,就有些坐不住了,他要立马给京城的郭巨侠传消息,所以,没聊了两句,就带着苏蓉蓉先回房去了。 李寻欢看楚留香走了,朝叶千秋问道:“叶掌柜真的要去京城和雄霸一较高下?” 叶千秋笑道:“怎么?李探花也想去京城走一遭?” 李寻欢喝了一口酒,道:“人老了,早就没什么雄心壮志了,但铲除雄霸这种热闹的事,我觉得还是应该去一趟的。” “毕竟,我和天下会也是有仇的嘛。” 叶千秋笑道:“好,那我们就一起走一趟京城。” 吴守义道:“什么时候出发,我也想去。” 叶千秋道:“就定在这两天吧,你准备一下,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此番京城之行后,你老家的人就会来接你了。” 吴守义一听叶千秋这话,登时眼睛一亮。 说实话,在七侠镇停留的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他早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 但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他还总是会想起他生活的那个年代。 他吴守义没什么本事,但也是在北京有车有房,最关键的是,他还惦记着他的女朋友呢。 他不能永远的留在这个时代,不然,他会遗憾一辈子。 现在听到叶千秋说这句话,吴守义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得了准信儿的吴守义也回房去收拾东西了。 只留下李寻欢和叶千秋在堂间下棋。 李寻欢好歹也是探花郎出身,文化底蕴还是有的,和叶千秋下起棋来,也是乐在其中。 不多时,只听得莫小贝、阿开还有一个身着锦衣,带着裘帽的半大小子从外面顶着雨跑了回来。 莫小贝一边跑还一边说道:“邱小东,我告诉你啊,明天先生要是打我板子,我跟你没完。” 邱小东就是那个身着锦衣,带着裘帽的半大小子。 他和莫小贝是一个书院的学生,经常和莫小贝下河摸鱼,不过,他的学习成绩可比莫小贝好多了。 莫小贝经常抄他的作业。 阿开在客栈住了小一年,因为经常和莫小贝一起玩,一来二去,和邱小东也就玩在一块儿了,三个人经常一起外出。 邱小东见莫小贝一脸凶悍的模样,立马朝着莫小贝说道:“放心,放心,明天先生肯定不会找你的麻烦。” 莫小贝哼了一声,道:“最好是这样。” 邱小东看了看外面,道:“哎呀,雨下的小了,我先回家了啊,明天书院见,拜拜了您咧!” 说着,邱小东一溜烟儿的就往外面跑去。 莫小贝见状,很不爽的说了一句。 “这小子,跑的越来越快了,阿开,是不是你偷偷教他练功了?” 阿开在一旁耸了耸肩,道:“没有。” “没有才怪。” 莫小贝气呼呼的往大堂里走。 看到叶千秋在堂间的长桌前坐着,脸上露出喜色,朝着叶千秋凑了过来,道:“哎?叶大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你最近几天去哪儿了啊,是不是去外面玩去了,有没有给我带礼物啊。” 叶千秋闻言,笑道:“去去去,回屋写作业去,一下学就知道疯玩,让你嫂子知道了,还不得揍你。” “哼,小气。” 莫小贝看叶千秋这架势,就知道没礼物。 说完,莫小贝就气哼哼的回屋去写作业了。 …… 莫小贝刚走一会儿,只见佟湘玉和白展堂拉着那老爷子就下来了。 佟湘玉道:“哎呀,老爷子,你看看,你看看,这大堂里人多滴很,你不是人多画不出来吗?” “要不咱还是回屋里画得了。” 老头儿道:“刚才没吃饱,所以得一个人静悄悄的画,现在吃饱喝足了,就得在人多的地方画,这叫闹中取静。” 白展堂道:“得,还起范儿了,这家伙,也不知道真会画还是假会画。” 说着,白展堂往下一瞄,就看到了叶千秋,脸上当即一喜。 “呀,二掌柜的,你啥时候回来的?” “哎呀,你回来的真是太是时候了。” 白展堂蹭蹭蹭的跑了下来。 叶千秋还在和李寻欢下着棋,李寻欢手里的那枚棋子半天没有落下去,举棋不定了半天。 叶千秋一边等着李寻欢落子,一边和白展堂闲聊道:“怎么了?” 白展堂在叶千秋耳边小声说道:“哎呀,二掌柜的……” 叶千秋听白展堂这么一嘀咕,算是听明白了。 “二掌柜的,你不是琴棋书画,样样皆通吗?这样,你赶紧的上手,给咱把那剑谱整出来。” “掌柜的找来的这老爷子太不靠谱了,大吃大喝了一通不说,就知道瞎摆谱儿,一会儿说床太硬画不出来,一会儿又是屋里太安静,没灵感。” “二掌柜的,还是得你来啊。” 白展堂在叶千秋耳边一通瞎白话。 叶千秋闻言,笑道:“我这儿还下着棋呢,你总得等我和老李下完这盘棋再说吧。” “反正人家都来了,你不让人家画,不是白请人家老爷子来一趟嘛。” 一旁的佟湘玉已经扶着那老头子下来坐在了桌前。 佟湘玉道:“叶仙儿说的对,人来了,怎么着也得让人家画一画嘛。” “展堂,别墨迹了,赶紧的,笔墨伺候,画纸准备上。” 白展堂闻言,也只好赶紧给胖老头准备笔墨纸砚。 只见那老头儿往桌子上那么一坐,提笔在砚台上一蘸,刚要落笔,突然,老头儿又把笔收了回来。 佟湘玉见状,道:“咋了嘛?咋不画咧?老爷子,你不会是不会画了吧?” 老头儿砸吧砸吧嘴,道:“哎呀,那倒不是,老朽没别的嗜好,就喜欢画画。” “小时候我就喜欢画,八岁那年,我还换过两肉夹馍呢,哎吆,那个香哦。” 佟湘玉一听,一脸无奈,道:“等你画完咧,额给你准备一袋肉夹馍。” 老头儿一听,立马笑了起来。 “好,那可以开工了。” “对了,有什么要求你们赶紧说,待会儿画好了可就不好改了。” 佟湘玉在一旁说道:“动作要越漂亮越好。” 老头儿道:“明白,是人都漂亮,否则那叫画儿吗?” 白展堂道:“感觉越逼真越好,” 老头儿道:“逼真?” 白展堂点头,道:“对,逼真。” 老头儿想了想,然后说道:“明白,你让我画假的我还不会画呢。” “对了,给我打一壶酒来,我得就着酒,才能画出来。” 白展堂一听,立马把桌上的酒壶给他拿过来。 老头儿往嘴里一送,喝了一口,露出了满足的表情。 “啊……美滋滋。” “好了,开工!” 第42章 缺德道人,人外有人 …… 只见那老头儿把笔在那砚台里一蘸,然后便开始在那纸上挥毫起来。 叶千秋和李寻欢一边下棋,一边瞅着那老头儿画画。 老头儿画的入迷,一副忘我的模样。 佟湘玉和白展堂在一旁看着,时不时的伸脖子瞅两眼。 老头儿画一会儿,就顺手拿着酒壶往嘴边一递,喝上两口。 白展堂在一旁看着,只觉这老头儿是越看越不靠谱,这么喝下去,一会儿喝醉了咋整。 “别喝了,当心一会儿喝醉啊。” 白展堂忍不住出口提醒老头儿一句。 老头儿回道:“哎呀,啰嗦个啥呀。” “画完了,收活儿吧。” 佟湘玉一听,一脸惊讶:“这么快就好啦?快滴很嘛。” 白展堂也赞了一句:“姜还是老的辣啊。” “嗯?” 只见白展堂上前,将那老头儿画完的画纸拿起来一看,脸上顿时出现了一抹惊愕。 “画的啥?” 佟湘玉看到白展堂这副表情,一脸好奇的问道。 白展堂有些难为情的说道:“你还是别看了。” 佟湘玉从白展堂手中一把将画夺了过来,看了一眼,唰的一下赶紧合上。 只见佟湘玉掩嘴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的朝着老头儿低声说道:“谁让你画春宫图!” 老头儿看着白展堂,道:“不是你让我画的吗?” 白展堂一脸无语,我什么时候让你画春宫图了。 “二掌柜的,棋下完了没,这老爷子忒不靠谱啊。” 白展堂小眼神朝着叶千秋身上嗖嗖看着。 叶千秋回了一句:“再等等。” 佟湘玉在一旁问老头儿:“你以前画过剑谱没有。” 老头儿一脸自信的说道:“画过,小时候听书,一高兴我就画两张。” “剑谱,拳谱我都会画。” 佟湘玉也有些不太相信这老头儿了,一脸狐疑的说道:“您那叫剑谱吗?” 老头儿道:“怎么就不是剑谱了?剑谱都是人想出来的,我想出来的剑谱都是一样的潇洒,漂亮。” 佟湘玉道:“行行行,那你赶紧画剑谱吧,这回可一定要画准了啊。” 老头儿保证道:“放心,没问题,就是冲着您那一袋子肉夹馍,我也得给您画好喽。” 白展堂一听,无奈道:“得,这还惦记着肉夹馍呢。” 老头儿又开始重新画了起来。 这回可是画了不少时间。 店里的客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外面的雨也越来越小,基本上不下了。 叶千秋和李寻欢的棋还没下完,李寻欢下棋想的时间太长,拿着一枚棋子在那儿盯着棋盘老半天不动,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睡着了呢。 叶千秋有的是耐性,下棋嘛,比的就是定力。 谁先急,谁就落入了下乘。 叶千秋当年在华山闭关修炼,为了突破金丹,一坐就是十几年,这么一下午的工夫,对他来说还真不是什么大事儿。 天色将黑之时,外面的雨是彻底的停了。 这时,只见那老头儿心满意足的从桌上下来,信心满满的看着自己手里的画纸,道:“画好喽,谁来看看!” 佟湘玉和白展堂本来都已经各忙各的去了,这时听到老头儿的声音,立马凑了过来。 佟湘玉把那一张张画纸拿起来一看,脸上露出笑意,和白展堂说道:“你还别说,真像那么一回事儿。” 白展堂也是点了点头,道:“虽然看着单调了一点,但让小贝看应该没什么问题。” 就在这时,只见莫小贝从后院走了进来,看到白展堂和佟湘玉凑在一起,一脸好奇的问道:“你们在看什么呢?” “没有看啥,没有看啥。” 佟湘玉一听,赶紧将画纸给掩盖起来。 但是此时,莫小贝已经冲了过来。 桌上的画纸七零八落的有些多,就是佟湘玉再怎么掩盖,也还是无法将画纸完全盖住。 莫小贝往过一凑,道:“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佟湘玉道:“大人的事,小孩儿不要管。” 白展堂也帮忙往过扒拉帮腔,道:“就是,就是。” 莫小贝道:“让我看看怎么了?” 佟湘玉道:“都是些不健康的东西。” 坐在桌前,拿着酒壶的老头儿一听不乐意了,立马说道:“什么不健康,谁说的!” 白展堂一脸疑惑,道:“不是耳朵不好使吗?这怎么又听见了?” 老头儿提着酒壶,道:“酒喝足了,耳朵就好使了。” 这时,莫小贝眼疾手快,蹭的一下就从佟湘玉的胳膊底下抽出几张画纸来。 “咦?这些好像是衡山剑法啊?” 莫小贝看着纸上的小人画儿,有些疑惑的说道。 佟湘玉有些疑惑,道:“你咋知道滴?” 莫小贝道:“我都跟着叶大哥练剑练了多久了,再说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嘛。” “以前我在衡山,天天看师兄们练剑,自然认得衡山剑法啊。” “你们看,这招呢,就是平沙落雁。” “这招呢,就是大浪淘沙。” “不过,我怎么看着这些剑谱上的招式有些别扭呢?” “哎?叶大哥,你给看看,这些剑法招式是不是有些别扭。” 说着,莫小贝把画纸朝着叶千秋递了过去。 叶千秋伸手一接,看了两眼,笑着说道:“形在,意不在,重招不重意,别扭是正常的。” 莫小贝一听,脸上有些疑惑。 这时,只见那老头儿浑浊的眼中闪过一抹精芒,他笑呵呵说道:“这位掌柜的也懂剑谱?” 叶千秋笑道:“略懂一二。” 老头儿抚着胡须,道:“醉斩长鲸倚天剑,笑凌骇浪济川舟。” 叶千秋道:“悠然高咏平生事,龌龊宁能老故丘。” 老头儿听了,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妙,妙啊。” 佟湘玉一听,有些傻眼了,回头和白展堂说道:“这是……” 白展堂一脸慎重,这老头儿和二掌柜的云里雾里的对了一句诗,肯定不是泛泛之辈。 佟湘玉拿了一张画纸起身,朝着老头儿问道:“这些招数,你咋知道滴?” 老头儿托着腮帮子,笑呵呵说道:“都是我自己想的。” 他这话一出,莫小贝、佟湘玉、白展堂都一脸不信的看着他。 尤其是莫小贝,一副看老骗子的眼神。 老头儿浑然不在意,笑呵呵的继续说道:“我的小时候啊听评书,听的心里头高兴啊,这一高兴我回来就画上两张。” “八岁那年,我还用它换过俩肉夹馍呢。” 白展堂赶紧问道:“跟谁换的?” 老头儿摇头道:“名字记不清了,只记得是个卖包子的。” 佟湘玉赶紧问道:“是不是姓莫?” 老头儿道:“对。” 白展堂又道:“叫莫太冲?” 老头儿摇头道:“不是,那是他的外号,而且那也不能念成莫太冲,应该叫莫太冲。” “他这个人脾气太暴躁了,专号替人打抱不平,所以他干什么事儿都很冲。” “大家伙就劝他,说你莫太冲,莫太冲,时间一长,他真名叫什么,反而倒是记不住了。” 佟湘玉一脸呆滞的说道:“也就是说,衡山剑法是你创的呀。” 莫小贝在一旁摇头道:“不!不可能!我太爷爷剑法超群,他一个人剿灭了八千山贼呢。” 老头儿道:“是杀过山贼,八个呢。” 白展堂一脸惊诧:“八个?” 老头儿点头道:“衙门赏了他八两银子,他用这笔钱买了个山头,还成立了个什么派,而且这个派现在还在。” 莫小贝一听,完全愣住了,她不相信这个老头儿的话,她急忙看向叶千秋,带着哭腔道:“叶大哥,他说的都是假的对不对。” “你教我的衡山剑法那么厉害,不都是你从衡山派学来的吗?” “这老头儿一定是在胡说八道,对不对!” 叶千秋闻言,微微一笑,在棋盘上落下一子,和莫小贝说道:“小贝,衡山剑法的来历,我的确不太清楚。” “不过,剑法都是由人创的,这话一点都不假。” “你太爷爷能凭一本粗制滥造的剑谱,习得一身武艺,独自挑了八个山贼,倒也算是半个武学奇才了。” 叶千秋这话说的,虽然没直接承认老头儿说的话,但也相当于间接肯定了老头儿的话。 莫小贝哭丧着脸,道:“这不可能!” “叶大哥,你还教了我衡山五神剑,那五神剑难道也是这老头儿创出来的不成!” 叶千秋闻言,悠悠说道:“剑法是谁创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不能将这门剑法发扬光大。” “小贝啊,练武修道者想要有所成,想要走到一定高度,就必须融百家之长,不拘泥于一派。” “你既然是衡山掌门,那你用的剑法就是衡山剑法。”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莫小贝听了叶千秋这话,老半天都没有说话,而是看着那一张张墨迹尚未干了画纸,沉默不语。 这时,只见那老头儿一脸好奇道:“衡山五神剑?” “莫不是上次这女娃娃和华山派岳松涛比武之时,使出的那招数?” 叶千秋看向老头儿,笑道:“正是。” 老头儿道:“那些招式都是你创的?” 叶千秋摇头道:“我不是衡山派的人,又怎么可能是我创的。” 老头儿笑呵呵的点了点头,道:“谪仙就是谪仙,这份气度,老头子我自愧不如。” 叶千秋看着这老头儿,这家伙体内炁息悠长,比郭巨侠还要强上一大截。 如果真按照这老头儿的说法,那他最起码也已经活了一百多岁。 一百多岁的人能有这个状态,功力已经是非常深厚了。 八岁就能画出一套衡山剑法,如果不是假话,那只能说明这老家伙是个剑道奇才。 有的人天生就适合练剑,这是一种天赋。 叶千秋淡淡一笑,道:“什么谪仙不谪仙的,不一样还是在这红尘中打滚。” 老头儿抚须道:“老头子本以为这一辈子都无法再遇到能让老头子仰望的高山了。” “直到有一天,老头子在镇上看到了叶掌柜,老头子才知道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叶掌柜,有时间,咱们切磋切磋?” 叶千秋笑道:“最近还真是不巧,我要前往京城一趟,处理一些事情,不过,阁下要是想切磋的话,不妨去一趟翠微山。” “前几日,我在翠微山随手刻下了些东西,阁下可去一观。” 老头儿闻言,眼睛一亮,立马起身,朝着叶千秋拱拱手,道:“那老朽就在翠微山等候叶掌柜归来了。” 说完,老头儿就往外走,走了一半,突然又掉过头来,朝着佟掌柜说道:“哎哎哎,对了对了,我的工钱还没给呢。” “还有佟掌柜你答应给我装一袋子肉夹馍。” “我现在赶时间,佟掌柜,你记得让人把肉夹馍和钱给我一起送到翠微山啊。” 佟湘玉和白展堂还处在呆滞当中。 他们又不是傻子,叶千秋和老头儿的对话,已经充分暴露了老头儿是个绝顶高手。 听着老头儿这话,白展堂赶紧说道:“放心,放心,钱和肉夹馍肯定给你送去。” 老头儿一听,眉开眼笑道:“那谢谢了,以后要是有这活儿记得还找我啊。” “不管是剑谱,拳谱刀法我都行。” 佟湘玉道:“你自己留着学吧,额们有叶仙儿咧,他也是什么都会。” 老头儿一听,笑着瞥了一眼白展堂,道:“哦,点穴啊,我画过,我还给取了特别好听的名字,叫葵花点穴手。” “后来听说有一帮小混混还在那儿练呢。” 说完,老头儿嗖的一下,就消失了。 白展堂听到老头儿这句话,整个人都不好了。 叶千秋看着老头儿消失的背影,若有所思。 这时,李寻欢悠悠说道:“好一个缺德道人。” “想不到他还尚在人间。” 叶千秋道:“缺德道人?” 李寻欢闻言,微微颔首,道:“没错,就是他,一开始我还以为我认错了,现在看来,我没认错,这老头儿的行事作风都和当年的江湖第一人缺德道人十分相似。” “缺德道人平生以捉弄人为乐,他刚刚故意透露衡山剑法和葵花点穴手是他创的,那得意洋洋的模样,和传说中的缺德道人是一模一样。” 白展堂一脸惊诧,问道:“缺德道人?不会吧?” 李寻欢道:“缺德道人在我年轻的时候,就已经是江湖上传说级别的高手,有些人更是将称为江湖第一人。” “世上只有叫错的名字,却没有起错的外号,据说缺德道人本来不叫缺德道人,他本来是住在终南山下,有一天得了仙人指点,开了神窍,幼年时,就已经是无敌于江湖的存在。” “他少年无敌,江湖上无人是其对手,但他那时候还是孩童心性,所以经常对江湖上的一些有名望的大人物做些常人不能理解的事情,捉弄他们也就算了,还搞的沸沸扬扬,人尽皆知,人人都骂他缺德玩意儿。” “因为那时他总是做一副道人打扮,时间一久,缺德道人这个名号也就在江湖上传开了,至于他本名本号叫什么,倒是无人知晓了。” “不过,此人在八十年前,就已经在江湖上消失的无影无踪。” “后来,有人说他收了三个徒弟,大徒弟叫公孙乌龙,二徒弟叫什么不知道,只知道别人称呼其北长老,三徒弟姓白,是个女的。” 白展堂听到这里,脸上立马又有了变化,他看向李寻欢。 “李探花,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照你这么说,这老头儿是我师祖啊!” 李寻欢闻言,看着白展堂说道:“哦,对,我忘了你娘是白三娘。” “你还真别说,那老头还真有可能是你师祖。” 白展堂道:“哎呀,坏了,那公孙乌龙是他的大弟子,公孙乌龙被二掌柜的干掉了,他是不是来找二掌柜的麻烦的。” 叶千秋笑道:“这个不用担心。” “那老小子对咱们没有恶意,我能感觉得出来。” “事实上,到了他这种境界,追求的只有一种东西。” 白展堂疑惑道:“什么?” “天道。” 叶千秋轻轻吐出两个字。 “天道?” 白展堂一听这两个字,一头雾水。 叶千秋也没打算给他解释,什么层次说什么层次的话,白展堂离这个境界还远着呢。 缺德道人的事,叶千秋并没有放在心上。 甭管他是什么少年无敌的高手,在叶千秋的面前,还差的远呢。 叶千秋是看到那老头儿对于前路的渴望,所以才指点他前往翠微山观摩观摩他留下的那些印迹。 至于老头儿能在那些印记中悟到什么,那就不是叶千秋能够掌握的了。 …… 眼看着已经是四月底,叶千秋通知了楚留香等人,准备动身前往京城。 佟湘玉知道叶千秋要带着吕秀才上京,满是不舍。 这一回,客栈里可是要走不少人。 不止是叶千秋和吕秀才要走,在店里住了好长时间的李寻欢师徒俩,吴守义,还有楚留香、苏蓉蓉都要一起前往京城。 在一起相处的时间久了,虽然是客人,但也有了些许不舍。 这一天,风和日丽,客栈门口。 佟湘玉、白展堂、李大嘴、祝无双、莫小贝送叶千秋等人出门。 佟湘玉和叶千秋道:“叶仙儿,办完咧事,记得早点回来啊,额还等着你给他们发工钱咧。” 叶千秋笑道:“放心,用不了多长时间。” 叶千秋又和白展堂、李大嘴、莫小贝、祝无双一一告别。 莫小贝不停的和叶千秋招手道:“记得回来给我买糖葫芦。” 白展堂道:“二掌柜的,要是见了我娘,给我带个好。” 这边叶千秋道别完,众人和吕秀才也纷纷告了别,佟湘玉和白展堂给他加油鼓劲,让他把郭芙蓉娶回来。 祝无双面无表情的看着吕秀才,无语凝噎。 吕秀才有些尴尬的看着祝无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还是祝无双说了一句“祝你一路顺风,马到成功。” 吕秀才回了一句:“谢谢。” 莫小贝和阿开挥手道别,二人都知道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于是约好了来日江湖再见。 在佟湘玉等人的依依不舍中,叶千秋带着一票人终于离开了七侠镇,踏上了前往京城的路途。 第43章 五月初五,飞龙在天 四月底五月初的时候是最合适外出的季节,主要还是气候宜人,不会太热也不会太冷。 叶千秋一行人出了七侠镇,在十八里铺买了一驾马车和几匹快马,一路奔着东北方去,没两天已经出了关中。 这一出关中地界,进了晋南一带,到处都是逃荒的灾民。 路上所见百姓几乎人人衣服褴褛,饿得面黄饥瘦。 叶千秋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每逢末路王朝,基本都会有这样的天灾人祸发生。 这一趟,之所以没直接带着吕秀才直飞京城,一来是因为要带着李寻欢、吴守义他们,二来就是因为叶千秋觉得他也不赶时间,多看看人间疾苦没什么坏处。 这一路走走停停,还碰上了不少强盗劫掠,叶千秋也不让旁人动手,直接让吕秀才去解决。 刚开始的时候,吕秀才不敢杀人,制住了那一伙强盗之后,还想和强盗头子讲道理。 但他一放走那伙强盗,人家二话没说,反过来就要弄死他。 吕秀才被逼无奈,这才下了狠手,不过,他还是就杀了几个强盗头子,至于剩下的那些喽啰都被他放了。 从那之后,吕秀才整个人的心态就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从前只知道纸上谈兵的吕秀才即便是再穷困潦倒,也没穷到啃树皮的地步,这些凶悍的强盗,不要命的悍匪,给了吕秀才很大的冲击。 相比起外面的生活,在同福客栈的日子,简直是太幸福了。 要不是这一趟是为了上京提亲,吕秀才都要掉头回七侠镇了。 世道越是艰难,人命便越不值钱,越是弱小的人,就越是和那野草一样,随时都会死亡。 死了,也就什么都没了。 这对吕秀才的冲击很大。 这样在路上走了大概七八天,到了五月初四这天,众人终于到了京城地界,不过离主城还有一段路,这时候,天色已经转黑。 所以,众人便在城外三十里处的一个老客栈里住了下来。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众人便奔着城中去了。 这五月初五本来就是端阳节,祈福纳祥、压邪攘灾的人多的很。 一靠近京城地界,逃荒的人都显得少了许多。 叶千秋等人一进城,先寻摸了一家客栈落脚,顺便让楚留香先找人打探一下消息,看看眼下京城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当初,郭巨侠只说了雄霸会在五月初五到京城作乱,谋逆斩帝,但具体事宜也没怎么说清楚。 所以,眼下京城是个什么情况,叶千秋是不知道的,若是雄霸的武功真的到了可以一人独挡千军的境界,那若是没有顶尖高手对阵雄霸,纵使是皇帝老儿有御林军保护恐怕也得死在金銮殿内。 楚留香和郭巨侠一直有联系,所以,这事儿得交给楚留香去做。 叶千秋等人则是留在客栈里,等候楚留香的消息。 没过了多久,楚留香回来了,说是郭巨侠不在府上,应该是在六扇门总部。 楚留香回客栈的路上,看到了有御林军出动,担心已经出了事,所以回来叫上众人一起前去六扇门。 叶千秋一听,倒也没墨迹,带着人就和楚留香直奔六扇门总部。 六扇门在江湖上有偌大威名,但其实在朝廷中的地位不高,就算现在六扇门有郭巨侠坐镇,地位比其余时候要高很多,但还是入不了士大夫的眼。 六扇门总部的驻地在靠近皇城的内城中。 六扇门是朝廷为了处理有关国家大事的案件,专门成立了一个集武林高手、密探、捕快和杀手于一体的组织。 因为这个组织的秘密性,且总部大殿是一个坐北朝南、东南西三面开门、每面两扇门总共六扇,所以叫做“六扇门”。 又因“六扇门”独特的社会地位和工作内容,形成了“六扇门”办案风格的神秘性。 一方面,“六扇门”是朝廷之官,要接受正统的朝廷制度的约束。 另一方面,“六扇门”又要直接和黑道的江湖人士打交道,必须要熟悉江湖规矩。 正因如此,“六扇门”的人进得衙门,出得江湖,而且六扇门中人遇到的事情,可谓是千奇百怪,所以处理事情灵活多变,他们既是衙门中的江湖人物,是江湖中的衙门中人。 由于六扇门代表朝廷统管江湖一方,在江湖上拥有极大的权力和威严! 尤其是在郭巨侠掌管六扇门之后,使得原本势弱的六扇门,直接压过了东西二厂和锦衣卫,成了当今朝廷四大特务机构组织中的老大。 因此,六扇门在江湖中的威势越发的高涨。 楚留香现在也算是六扇门的一名高级顾问,他直接听命于郭巨侠,像楚留香这种习惯了潇洒的人,能听命于郭巨侠,除了郭巨侠对郭巨侠有大恩之外,也是因为郭巨侠的人格魅力。 楚留香是六扇门顾问的事,是六扇门的最高机密,不过他身上有证明自己身份的腰牌,所以,进了内城之后,虽然有人盘查,但他一亮出牌子,守卫立马放行。 六扇门总部,门前是一个庞大的正方形广场,走到广场正对大街的尽头,顺着宽大的六级石级走上,又是一个呈梯形的平台,窄的一方在内,宽的一方在外。 在宽的一方,左右两边各有一只高达一丈的巨大石狮! 石狮子威风凛凛,坐卧不一。 在窄的一那头,有一扇暗红色的三开间大门,每间各安两扇门扇,总共有六扇门。 其中,这三开间大门,中间和右边的门扇紧紧闭着,只开了左边一扇门扇,供人进出。 六个捕快,斜挎着腰刀,手握刀柄,腰插一把铁尺,目不斜视的分站大门两边。 那大门上方的匾额上,刻着“六扇门”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 吕秀才还是第一次到这么威严的地方,若是放在以前,他肯定会露怯,但是经过了这一路上的风风雨雨,他不再是从前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穷酸书生,他的剑已经染了血。 看着这朝廷的权利机构,吕秀才莫名的生出了一股气愤。 匾额之下,不断有人来去匆匆,看起来都是一副有大事要发生的样子。 此时,门前守卫的一名捕快看到叶千秋等人,上前来盘问。 楚留香递出腰牌,那名捕快连忙朝着楚留香躬身,恭敬的叫了一声。 “大人。” 楚留香点了点头,道:“郭巨侠可在里面?” 那捕快正要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只见从那六扇门中走出一个人来。 那人看到了叶千秋和吕秀才后,眼睛一亮,立马脸上带笑,小跑着就奔了过来。 这人不是旁人,正是老邢。 “叶掌柜,秀才,你们……你们怎么到京城来了?” 叶千秋一看是老邢,微微一笑,便和老邢攀谈起来。 当老邢知道叶千秋的来意之后,面色一苦,道:“我滴个亲娘咧。” “叶掌柜,你们好像来迟咧。” “今天一大早,郭巨侠就带着六扇门的精锐全部进宫去了,昨天各大派的精锐也已经到了,今天一大早,都跟着郭巨侠进宫了。” “看现在这个时辰,估计宫里都打起来了吧。” 楚留香一听,面色微变,道:“坏了,这是来迟一步。” 就在这时,众人只听得东北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巨大的轰隆之音。 众人齐齐往声音的来源处看去,只见那东北方向的皇宫之内,一股巨大的龙卷风正在席卷肆虐! 龙卷风中,一颗硕大的金色龙首昂扬升起! …… 五月初五,端阳。 《易经·乾卦》中第五爻的爻辞有言,“九五,飞龙在天,利见大人。” 仲夏的龙星飞跃于正南中天,故称“飞龙在天”。 九五是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中最好的一爻。 一身锦袍的雄霸负手站在京城皇宫里的最高处,俯视着他脚下的这片土地。 曾几何时,他在自己所在的那个时空也站到过天下间的权利最高处。 那一次,他是为了夺取龙脉,吸取天下气运。 今日,他依旧是这样的打算。 不过,不同的是,这个时空没有龙脉,但他相信,冥冥之中一定有一种无形的气运,如果能将这种气运加诸在自己的身上,那他一定可以突破到更高的境界。 如果他的实力可以更加强大,总有一日,他可以破解那一道时空烙印。 他之所以选五月初五端阳日斩帝,就是为了斩断这大明王朝的气运,让这冥冥之中的天下气运汇聚到他的身上来,借此机会飞龙在天! 对于坐在这皇宫里的皇帝,他根本没有放在眼里。 皇帝,不过蝼蚁而已! 他一巴掌拍下去,皇帝的寝宫都得塌下去! 他跺一跺脚,这京城都得地震! 以他如今的实力,天下之大,何处去不得! 别说在皇宫之中杀一个皇帝,就是数万御林军一起摆开架势,也不是他的对手! 他一身武功登峰造极,早已经超脱了一般武学的层次,踏入了法的境界。 他如今的修为比起从前强大了十倍不止。 只要他愿意,他一人扫平整个京城也不在话下。 他从时空乱流之中来到这个时空,勤修苦练三十年,方才将身上的伤彻底抹平,而且还触摸到了那该死的时空管理员留下的时空烙印的威力。 他的目标早已经不局限于这一方天地,他的目标是星辰大海,时空万象! 想到这里,雄霸不由的朝天穹之中看去。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高手寂寞,在这个世界恐怕无人可以理解他的境界! 下一刻,雄霸飞身而去,踏空而行,一步步的朝着紫禁城的最中央走去。 因为,他可以感觉到,在那中央大殿的乾元宫之中,有很多人正在等着他! …… 乾元宫中。 郭巨侠一脸凝重的看着左右,静静等待着,在他的左右还站着很多六扇门的高手,白展堂他娘白三娘也在其中。 除了六扇门的高手,还有不少江湖各大派的高手,比如少林派的几大首座,武当派的几位长老,峨眉派的几位师太。 此时,大殿之内的气氛有些凝重。 今日,是五月初五,是雄霸前来京城斩帝的日子。 当日,雄霸一封信直接递到了郭巨侠的手中,堂而皇之的说五月初五要来京城斩帝,终结大明江山,截取大明气运。 据郭巨侠安插在天下会总坛的探子来信,雄霸早在四月中下旬就已经带着人离开了天山。 所以说,今日雄霸必定会来! 雄霸,一个传说已经踏入陆地神仙之境的绝世高手! 以一人之力,横扫整个江湖,如此人物,百年难得一遇! 他的野心之大,简直是古今少见。 竟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前来斩帝! 这时,本来寂静的大殿之中,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哒哒哒! 是一个小太监,他快步走到郭巨侠身边,低眉顺耳的说道:“郭翁,陛下差小的来问一问情况如何。” 郭巨侠面色不动声色,他知道越是这个时候,越是不能乱。 当今圣上虽然已经登极数载,但是,若论才干和胆魄,在大明朝的历代君王之中,可谓是垫底的存在。 当今大明皇帝叫做朱由榔! 崇祯帝朱由检在位时,励精图治,力挽狂澜,将关外女真族镇压,给濒临危亡的大明朝续了一口气。 但崇祯帝在他四十岁的时候暴毙而亡,其长子朱慈烺继位,结果朱慈烺继位没几天,也染病死了。 大明连死两位皇帝,朝局动荡不安。 朱慈烺无子,也没留下遗诏,皇位的人选就成了问题,经过多方商量,最后由太皇太后拍板,皇位就落在了朱由榔的身上。 朱由榔是明神宗朱翊钧之孙,桂端王朱常瀛之子,按理来说,皇位是轮不到他的。 但彼时的朱由榔因为在一众继任者当中最没有影响力,对朝堂力量掌控的可能性最小,所以,这皇帝的位子就这么落在了他的身上。 如今朱由榔也继位多年,但对朝堂之事一直都不怎么关心,一心吃喝玩乐,他宠信阉人,任用奸佞,东厂督公曹少钦就是朱由榔的亲信。 当今大明天灾人祸,乱到了这个地步,朱由榔有不小的责任。 郭巨侠听着小太监的话,不由的神游天外。 小太监一连喊了他好几声,他才回过神来。 他朝着小太监威严的点了点头,道:“你去回禀圣上,就说我郭某人宁死也护圣上周全。” 小太监闻言,恭敬的朝着郭巨侠躬身之后,急忙离开了。 …… 就在小太监刚刚离开不久。 一声平淡至极的声音从紫禁城的四面八方传来。 传到了大殿之中每一个人的耳中。 “狗皇帝,还不出来受死!” 乾元殿中的郭巨侠等人听到这个声音,脸上纷纷变色。 单单是这一道声音,就足以让人感觉到来人的强大! 郭巨侠朝着殿中众人看去,面色一肃,朗声道:“诸位,雄霸已至!” “让我们一起去看一看这陆地神仙境界的高手是何等境界!” 说着,郭巨侠一马当先,大步流星的朝着乾元宫外行去! …… 乾元殿外,甲胄森严的皇宫禁军,御林军早已经分布在各处,弓弩手都不知暗藏了多少。 为了保护好皇帝,郭巨侠提前做了充足的准备。 但是当郭巨侠看到在踏空而行的雄霸之后,他就知道,他准备的这一切还不够,还远远不够! 这些阵仗对付绝顶宗师尚可,但对付已经能离地而起,踏空而行的雄霸,无异于是以卵击石! 但是,事情已经到了这地步,他已经没有了回头的余地! 他自幼受忠君爱国思想的洗礼,皇帝若是死在他的面前,他无法过自己良心那一关! 今日他就是死,也要将挡住雄霸! 当然,如果那个人出现,今日之事,或许还有转机! 只是,能来得及吗? 郭巨侠的心里没底。 此时,只见雄霸白发飘摇,踏空而行,他的身上充满了俾睨天下,不可一世的气息。 郭巨侠身后的一些江湖群雄看到如此似若神明的雄霸,还未开战,已经生出了胆怯之意! 雄霸目光凛凛!神威如炬!仿佛如同掌握天地的主宰! 郭巨侠守住自己的心神,爆喝一声:“醒来!” 将被雄霸气息慑服的江湖群雄给惊醒! 群雄醒转之后,纷纷一脸惊骇的看向雄霸,相距如此之远,仅仅凭借自身气息就能让人产生畏战之意。 这就是陆地神仙境界的威力吗! 雄霸略显诧异的看了一眼郭巨侠,脸上充满了戏谑,仿佛是在看一只强壮的蚂蚁。 “有趣,有趣,能有如此强横的实力和如此坚韧的心性,不愧是大明江湖第一人。” 下一刻,雄霸一挥手,一股气浪冲天而起。 皇宫各处宫殿的屋顶一下子跃出六道身形。 其中一人身形健硕,浑身只穿着一件半袖褂子,身上厚实的肌肉块,一看就充满了雄浑霸道的力道。 还有一个相貌英俊的年轻人脸色苍白,手里紧紧的握着一柄漆黑的刀。 还有一人头戴斗笠,身着一身红袍,长发随意扎起,披在身后,腰间悬着一把剑。 天下会三大堂主,魔刀堂傅红雪,天杀堂万九胜,一剑堂雄无双到了! 剩下的那三个人,则是天下会五大指挥使中的三个,分别唤作玄武、青龙、白虎。 这三人也是雄霸的弟子,深得雄霸信任。 这时,只见雄霸俯视着在乾元殿前聚集的众人,一脸平静的说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现在投降,还来得及!” 郭巨侠冷哼一声:“投降?做你的春秋大梦!” 话音一落,郭巨侠大手一挥,喝道:“放箭!” 下一刻,数千名弓弩手从皇宫四周的宫殿之中冒出,唰唰唰的箭羽瞬间飞起,朝着半空之中的雄霸射去。 “三分归元·乾!飞龙在天!” 雄霸面容一冷,大袖一挥,身上出现一个真炁罩,与此同时,他双手一招,如同双龙出海一般,一股狂暴至极的炁息从他的身上爆发。 随即,一股恐怖至极的龙卷风凭空而出,皇宫大内,瞬间气浪翻滚,飞沙走石,遮天蔽日。 龙卷风狂卷而起,不仅将那些箭羽尽数给卷起,还将乾元殿前那巨大的金色龙首都给卷了起来。 雄霸如同仙魔一般,抬手一挥,那股龙卷风裹挟着龙首朝着乾元殿狠狠砸去! 郭巨侠见状,急忙大喝一声。 “快散开!” 群雄纷纷施展出轻功,往四周退去。 然而,龙卷风的速度之快,超过了他们绝大数人的速度。 眼看着,龙首就要砸在乾元殿之上。 就在这时,一道似真似幻的身形出现在了乾元殿前。 嘭! 龙卷风裹挟的龙首狠狠的砸了下来。 霎时间,龙首和数千道箭羽化为粉末,遮天蔽日的龙卷风仿佛碰到了什么强大的阻力,瞬间消失于无形,只留下那漫天的沙尘! 立于半空的雄霸看到这一幕,瞳孔一缩,沙尘渐渐散去。 一道人影缓缓出现在了他的眼帘之中! 第44章 如你所愿,时空烙印 天光大好,日照当空! 午时已至! 此时此刻,正是端阳之日中阳气最盛之时! 在一众群雄的注视之下,叶千秋的身形缓缓而现。 本来以为要遭殃的众人,感觉到那恐怖龙卷风的消弭,自然明白这一切灾难的消弭是来自叶千秋之手。 在场的江湖群雄之中,能认得叶千秋的唯有郭巨侠! 其余江湖人,无论是少林寺的首座,还是武当派的长老,峨眉派的师太,对叶千秋的身份一无所知。 单单是看到叶千秋的背影,就已经感觉到了叶千秋的强大。 那无人能及的风采,真是令所有在场的江湖人物为之一震。 众人在惊骇的同时,又在暗自猜测着叶千秋的身份。 如此绝代风华的人物,如仙如圣,突然出现在大内皇宫,是为了铲除雄霸而来吗? 此人到底是谁! 此时,众人与叶千秋相隔甚远,他们只敢远观,不敢往前走一步。 不单单是因为雄霸刚刚施展出的功力骇然听闻,已经让他们有些投鼠忌器,不敢妄动。 还因为叶千秋身上展现出的实力和风范,让他们也不敢靠近。 在这乾元宫的四周,有数万双眼睛在盯着叶千秋和雄霸。 叶千秋的突然出现,让本来雄风无敌的雄霸也为之一滞。 乾元宫内外所有的人,无论是宫中禁卫,还是江湖群雄都感觉到因为叶千秋的到来。 整个乾元宫的空气之中,都隐隐出现了一股强大的威压。 这种威压,好像不是那种从那外部环境之中挤压而来,而是让人感觉到发自肺腑的一种震慑。 那是弱者面对无法抗拒的强者时,才会产生的感觉。 乾元宫内外,此时变得雅雀无声。 所有人都紧张的看着相对而立的叶千秋和雄霸。 虽然他们不清楚叶千秋的身份,但并不影响他们的判断力。 恐怕,马上就要有一场惊世大战爆发了。 雄霸,已经踏入陆地神仙境界的人物。 再加上一个如同谪仙一般的神秘高手。 这二人之间的对决,一定是前所未有的激烈,一定是巅峰对决! 就在所有人都摒气之时。 郭巨侠的心跳也是愈发的快了起来。 别人可能不知道叶千秋的实力,但是郭巨侠还是见过叶千秋少许手段的。 不过,即便是如此,郭巨侠依旧是充满了担心,今日之战,只许胜,不许败。 皇帝若死,本就是濒临崩溃的大明朝就得彻底完蛋。 他为了这一战,做足了准备,但是雄霸所展现出来的实力,实在是太过恐怖。 尽管他已经足够高估雄霸的实力,但雄霸那只手呼风折万道箭羽的本事,依旧是让郭巨侠十分惊诧。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无论有多少算计,都得被这绝对的实力给碾压的粉碎。 郭巨侠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但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无力的情况。 现在,他只能是寄希望于叶千秋能一举铲除雄霸,再不济,能将雄霸重伤也行。 再不行,只要叶千秋能拖住雄霸,他就能有机会让人将雄霸背刺。 想到这里,郭巨侠更是不自觉的紧紧的握住了拳头。 此时,雄霸的目光已经在叶千秋的身上落下了许久。 叶千秋的出现,让雄霸真正有了忌惮之意。 因为在叶千秋出现之前,他根本没有感觉到叶千秋的存在。 这对于走到今日之境界的雄霸来说,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雄霸心里清楚的很,能够瞒过他的感知,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的面前,还能够轻描淡写的将他的那一招飞龙在天给化解的人物,绝对不是泛泛之辈,最起码也是和自己同一境界的人物。 雄霸和叶千秋相距不到十丈的距离,二人的目光在空气之中碰撞,虽然二人还未出手。 但让乾元宫内外的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两股无形气势已经发生了碰撞。 一个迈入巅峰的绝顶高手,一定拥有自己的武道意志。 雄霸也不例外,他纵横天下数十载,经历过起起落落,浮浮沉沉。 他的武道意志是绝对的坚韧。 但是,当他触及到叶千秋的气势之时,竟然有了一种要顶礼膜拜的感觉。 这让雄霸十分惊愕,急忙收敛了自己的试探。 是什么样的人物,才能锤炼出如此恐怖的精神意境,仅仅是隔空交击。 雄霸就已经落在了下风。 但是,在外人的眼中,二人似乎争锋相对,旗鼓相当。 在没有真正交手之前,谁也不知道到底谁的实力更胜一筹。 而此时,雄霸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看着叶千秋,想到了一个人。 此人莫非是又一个的独孤剑! 雄霸不禁想起了在他所处的那个时空时,他曾经最接近死亡的那一次。 那是剑圣独孤剑因无双城而重踏江湖,在挑战天下会一战中,临死前悟出灭天绝地剑二十三,硬是凭藉着一股不屈战意,死前元神出窍与他决战。 那股元神出窍带来的恐怖意境,雄霸至今无法忘怀,因为在那一刹那间,雄霸仿佛感觉到自己就是一个待宰的羔羊,面对独孤剑的攻击,他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若非紧要关头的时刻,独孤剑的真身被步惊云击倒而魂飞魄散。 他雄霸已经没有了后来。 然而,就在刚刚,他竟然再一次感觉到了这种恐怖意境,虽然他没有发现眼前之人的元神,但是那种莫名的熟悉感,让雄霸心头又是一紧。 “阁下……到底是谁!” 雄霸自问今非昔比,功力已进登峰造极之境,但面对如此人物,依旧不敢大意。 叶千秋看着雄霸,淡淡说道:“我姓叶。” 叶千秋就说了三个字。 但就是这三个字,立马让雄霸反应过来。 “是你!” “叶谪仙!” 雄霸不禁握紧了拳,天下会横行江湖十余年,从来没有人能在杀了天下会的指挥使之后还活得好好的。 唯有叶千秋,是个例外。 天下会五大指挥使,是直接听命于雄霸的天下会高层。 在地位上,不亚于天下会三大堂主,是雄霸南征北战的得力助手。 但是,五大指挥使之一的朱雀死了,死在了叶千秋的手中。 当这个消息传回天下会总舵的时候,雄霸自然是气愤不已。 但是,雄霸在听了他的义子雄无双对叶千秋的描述之后,就暂时将叶千秋的事放到了一边。 只要他能斩帝成功,夺取了天下气运,他就能破解时空烙印,到时候无论是谁,他都有信心扫平。 但是,雄霸万万没有想到,叶千秋居然敢在这个时候到京城来,主动与他一战。 “好,好!” 雄霸连说了两个好字。 雄霸没想到这个世界当中居然还有叶千秋这样的高手存在。 本来他以为自己是寂寞的,但是,现在有了对手,雄霸的战意前所未有的高涨。 他雄霸的威名从来都不是靠被人得来的,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被他雄霸看做对手的人,最终都会倒在他的手下! 只听得雄霸一脸沉静的对着叶千秋说道:“今日一战,我希望你倾尽全力!” 叶千秋淡淡说道:“如你所愿!” 叶千秋负手站在那里,仿佛天地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那是一种无可匹敌的势。 叶千秋道:“出手吧,如果我先出手,你没有一丝一毫的机会。” 哗! 这话一出,顿时让在乾元宫内外观战的守卫和江湖群雄心中一震。 这是何等狂傲之言! 雄霸的实力他们可都是看在眼里,如此强大的雄霸,但这位谪仙人居然丝毫不放在眼里! 居然让雄霸先出手,不然雄霸一点机会都没有! “我知道他是谁了,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叶谪仙!” “什么!他就是叶谪仙?” “没错,世上难道还有第二个姓叶的,有如此高绝的功力,无敌的气质?” “从前只听闻叶谪仙盖世无双,功参造化,但从未想过,叶谪仙真是如同落入凡间的仙神一般!” “雄霸已经是陆地神仙之境,叶谪仙能胜他几分?” 一时间,不少退到远处的江湖群雄纷纷低语议论起来。 下一刻,只听得雄霸哈哈大笑起来。 “好,不愧是叶谪仙!” “老夫纵横天下,不论何等豪气的人物都曾见过,但如同叶谪仙这般能将妄言说成好似真话的,唯有阁下一人!” 雄霸这话一出,所有观战之人,心中都是一紧,因为他们都已经清楚。 雄霸就要出手了! 这一场旷世大战,绝代交锋,即将开始! 果不其然,雄霸话音刚落。 轰! 一股磅礴无比的真气从雄霸的身上泛起,在空气之中发出了如同音爆一般的声音。 这种恐怖气象,令所有观战之人都面色大变,真气得雄厚到什么样的地步,才会出现这样的音爆之声! 下一刻,只见雄霸轰然而起,在空中飞掠,朝着叶千秋飞来。 与此同时,雄霸的身上,真气狂卷,一道光球出现在了雄霸的身前。 只见雄霸张开双手,那光球是越变越大。 刚开始,那光球只有一丁点大,但顷刻间,就已经变成了一人多宽,再过了一会儿,已经变得非常之大,连雄霸整个人也给遮挡住。 而且,那光球还在不停的变大当中。 雄霸就好像是在推着一个巨大的能发光的雪球一般,在朝着叶千秋急速飞掠而来。 此时,乾元宫外面的青石板都被这股狂暴无比的气劲给吸起。 一道道石板在顷刻间飞起,四散成粉末。 这股恐怖气象,直让所有观战之人,胆寒无比。 如此强横的真炁,已然和传说中的法术无疑! 叶谪仙能抵挡得住吗? 众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的落在了叶千秋身上。 叶千秋站在那里,衣袖随风飘摇。 “三分归元·乾坤逆转!” 只听得雄霸爆喝一声。 他将那已经凝结到庞大无比的真炁光球猛的朝着叶千秋推了过来。 一股股肉眼可见的气流,从四周朝着真炁光球汇聚而来,朝着叶千秋挤压而去。 轰隆隆! 轰隆隆! 真炁光球所过之处,一切都化为了粉末。 即便相隔数十丈的禁卫,被这股狂暴真炁的边缘给扫到,身上的衣物都被这股如同海洋风暴一般的真炁光球给全部震碎。 不少禁卫直接倒飞了出去,有的人更是口嘴鼻子都流了血。 轰轰轰!! 由于这一颗庞大真炁光球的威势太大,直接将四周的空气都给吸附在一起,形成了一股庞大的气流。 气流形成了风暴,将乾元宫外的建筑物给掀翻…… 霎时间,气浪翻滚,烟尘激荡倒卷,朝着四面八方狂飙而去! 不少群雄看到这一幕,赶紧再往远处急速遁去。 郭巨侠没有动,现在的他只能选择相信叶千秋有挡住雄霸的实力。 叶千秋还没有动,他仿佛是在面对狂暴的大海一般,无论大海如何翻滚,在海浪没有真正到达之前,他都不会做出反应。 仿佛天地之间的一切都变得不重要。 所有的惊慌、恐惧,所有的无助、悲哀,所有的狂暴、翻滚,都被他无视。 此时的叶千秋心中仿佛已经完全忘记了眼前还有雄霸尚未铲除。 他什么都忘记了,只剩下了面对危险时的本能。 叶千秋放开了身心,在重新进入元婴期之后,他就一直在摸索着感悟着新的东西。 这是一种意境,叶千秋将其称之为“无”。 轰! 就在如同洪荒猛兽一般的真炁光球要吞噬掉叶千秋的时候。 叶千秋抬起了手,他的手中出现了一道光。 这道光,像是雷光,但又和寻常的雷光不太一样。 这是极致的雷。 这是叶千秋领悟的更高层次的雷法,无我之雷,虚无之雷,寂灭之雷。 在“无”的状态下,施展出的虚无之雷,可以湮灭一切有形无形的东西。 在这一刻,叶千秋在众人的感觉当中,仿佛完全消失了,而连雄霸施展出的那股具有毁灭力量的真炁光球也消失了。 就连雄霸也完全感觉不到叶千秋的存在。 可是他明明看到叶千秋的人就站在那里。 雄霸明白眼睛看到的未必是真的,感觉到的才是真的。 他心头一紧,就要急速往后退去。 然而,已经迟了。 这时,雄霸猛然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膛。 他发现自己的胸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大洞。 而那个大洞之中有一股带着灰色炁息、寂灭炁息的光球正在不停的朝着自己的身体四周蔓延。 雄霸惊恐无比,他仿佛感觉到了自己的生机在不断的消失。 他的头皮发麻,这种面对死亡无能为力的感觉,他不是第一次感觉到了。 上一次,他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等死,但是这一次,他不会等死! 他还有一枚底牌! “时空烙印·逆流!” 只听得雄霸大喝一声。 霎时间,天地间的一切都静止了。 所有观战的人,都停滞在了这一刻,仿佛天地间的一切都变成了灰白色。 雄霸的心脏之中突然泛起一道金色的光,这道光竟然在修补着雄霸的身体。 带着寂灭气息的雷球在触碰到那金色的光之后,居然在慢慢消失。 “咦?这股力量居然能逆转时光?” 元神出窍的叶千秋突然出现在了雄霸的背后。 他目光灼灼的看着雄霸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力量。 这股奇特的力量,居然影响了时间! 让时间在刹那间停滞! 连他的身体也受到这股力量的影响,即便是处在“无”状态下的他,居然也无法再离雄霸近一步。 所以,他立刻元神出窍,来到了雄霸的背后。 他清楚的看到了那是一枚光符,一枚有着神秘符号的光符。 叶千秋能感觉到,雄霸对这枚光符的掌握还十分粗浅,不然这单凭这光符上蕴含的强大力量,就足以让雄霸瞬间重伤自己。 叶千秋不再犹豫。 元神之力完全爆发,直接灌入了雄霸体内。 元神之针直插雄霸的神魂。 在这方面完全没有修为的雄霸,一点抵抗力也没有,直接被叶千秋灭杀了魂魄。 下一刻,叶千秋将那枚在雄霸心窝处藏着的光符取了出来。 叶千秋的元神包裹着这枚光符回到了自己的身体当中。 在叶千秋的元神回到他身体中的一刹那,一切又恢复了原样。 一切喧嚣又重新出现。 而雄霸的身躯则是在所有观战之人的注视之下,彻底化为了粉末! 看到这一幕的数万宫中禁卫,霎时间欢呼起来。 他们一脸震惊的高喊着“谪仙!谪仙!” 郭巨侠长长的松了一口气,雄霸死了! 叶谪仙就是叶谪仙! 雄霸施展出那么强大的力量,居然连叶谪仙的一招都没有扛住。 刚刚叶谪仙到底是怎么杀了雄霸的? 郭巨侠只看到叶千秋抬手一指,然后雄霸的胸前就破开一个大洞,紧接着雄霸就开始一点一点的化为粉末。 这种景象,郭巨侠已经无法将其同武功联系在一起,这完全是道法仙法神通! 有这种想法的不止是郭巨侠,就是其他的江湖群雄也都是这样的想法。 遥遥一指,相隔数十丈,便可取绝顶高手的性命,这种实力太恐怖! 就在这时,只听得郭巨侠爆喝一声。 “天下会余孽一个都不准放走!” 第45章 仙人之剑,皇帝相请 郭巨侠的这一声爆喝,预示着一场大混战的开始。 此次雄霸入京,除了带来了六大高手之外,还带来了八十一名天下会的中坚力量。 就是为了在斩帝之后,尽快的控制大明帝国的中枢。 此时,雄霸在众目睽睽之下化为粉末。 天下会六大武道高手和八十一名中坚力量竟然没有一个逃走的。 只见那手中握着魔刀的傅红雪一刀扬起,刀气贯穿数十丈,直接碾碎了一座座宫殿,在宫殿之中埋伏的刀斧手、弓箭手全部被这一刀无可匹敌的刀气给斩成了两半。 魔刀凶威赫赫,傅红雪便是这江湖上最强的刀客! 雄霸虽死,但天下会的人不会退。 “杀!” 傅红雪苍白的脸上,只有平静。 他就像是远山上亘古不化的冰雪,裹挟着冰天雪地的气势,想要湮灭挡在他前面的一切。 他的血肉、精神、真气、刀意,都在这一刻融合成了一刀。 一股澎湃无比的刀意在他的挥斩之下,形成了一道长长的血红色的刀气。 刀气化作长虹,犹如九天银河之上飞来的神瀑,刀气所过之处,没有任何的波动,平平淡淡,甚至无声无息。 但就是这无声无息的一刀,却是孕育了一股十分恐怖的真意在其中。 当一个刀客的一切刀意全部凝结在这一刀上时,那这一刀将会绽放出怎样的威力? 这一刀直指叶千秋! 这是来自魔刀傅红雪的挑战! 尽管他亲眼看到了强大无比的雄霸死在了叶千秋的手中。 但是,他还是想要亲自面对叶千秋,这个如同仙人降临凡间的人物,在他第一次见到叶千秋时,他就想要拔出这一刀。 今日,畅通无阻,再无人能阻挡他挥下这一刀。 这一刀挥出之后,他只有无比的酣畅淋漓,整个人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好。 轰! 这一刀仿佛要斩破天穹! 叶千秋感觉到了来自傅红雪身上的战意。 由这股刀意,叶千秋可以感觉得到,这个人是一个纯粹的人。 他的刀充满了一往无前的气势,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这样有趣的年轻人了。 叶千秋抬手了,他的手中出现了一把由真炁凝结成的剑。 这把剑好似从虚无之中遁出,凝结着这世间极致的光华。 叶千秋踏空而去,一剑祭出,天地变色! 天穹之中,风云狂卷。 一阵阵嗡鸣之声响起。 方圆数十里,整座宫廷之内的持剑者,都感觉到自己的剑鞘之中的长剑在嗡嗡作响。 刹那间,无数把剑唰的从四面八方飞了出去,一起朝着那一道光剑聚拢而去。 叶千秋踏空而行,脚下不知何时多了一柄一丈多长的巨剑,叶千秋踩在巨剑之上,环抱着双臂,无数把剑御空而行,从他的头顶划过。 如同大雨一般,尽数朝着那傅红雪急速射去。 站在四周观战的一众看客,早已经无法用言语表达自己现在所看到的一切。 一剑祭出,万剑归附! 这是何等伟力! 什么才是天下第一剑! 这才是天下第一剑!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剑仙?” 傅红雪望着那天际之中如同飞蝗一般密集飞剑,正在尽数朝着他涌来。 傅红雪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畏惧。 他没有后退,他双脚踏在大地,一刀横起,想要用刀气挡住这飞来的万剑。 然而,终究是徒劳的。 叶千秋发出的那把无形真炁之剑在掠出的瞬间,一股滔滔不绝的剑意就已经弥漫了方圆数十里的范围。 这股好似无尽长河的剑意,在触碰到傅红雪的刀意之时。 在那一刹那间,仿佛时间空间都一下子停止了。 一切仿佛在这一刻停滞下来。 时间是如此的漫长。 傅红雪的脑海之中突然回想起了他八岁那年初遇雄霸时的画面。 转眼间,三十年过去了。 强横一时,野心勃勃的雄霸出师未捷身先死,现在,终于轮到他了吗? 面对死亡,傅红雪十分安然。 是人都要一死,只不过早晚的区别。 他这一生,该做的事情,都已经做了。 唯一的缺憾,可能就是没有走到更高的境界。 咔嚓! 突然一声尖锐的破碎之音出现在了傅红雪的耳边。 紧接着,便是扑哧,扑哧的声音。 傅红雪眼前的世界全部变成了红色。 傅红雪突然笑了,他的笑容就像是冰上的阳光,显得分外灿烂,分外辉煌。 他跪在了地上,他的腹部,胸部,身体四周都落满了长剑。 呼啸而过的长剑将傅红雪的刀气给完全挤压崩碎,然后,刺穿了他的身躯。 傅红雪死了,死在了无数道飞剑之下。 远处,看到这一幕的江湖群雄,一个个惊愕不已。 今日所见所闻,当真是他们这一生之中最为难忘的景象。 在今日之前,他们谁也没有想过,世间竟然有如同叶千秋这样的人物存在。 他们已经尽量在高估“谪仙”这两个字的含金量,但是当他们真正见到谪仙手段之时,他们方才发现,自己的想象力是如何的匮乏。 比起这些江湖人物更加不堪的是那些宫廷禁卫。 大明朝国祚延绵近三百年,已经走到了末路。 这些宫廷禁卫当中,有多少都是勋贵后代,没有几个是真能打的。 今日初见雄霸神威,早已经吓的够呛。 如今再见叶千秋脚踏飞剑,御万剑诛敌,心中之震撼更是难以言表。 噗通,不知是谁先跪地祷告起来。 然后就是,一个接一个,一个接一个的禁卫跪倒在地,高呼仙人显灵。 “这就是仙人之剑吗?” 不远处,站在宫殿屋顶上,一身红衣的雄无双怔怔的发出了这样的疑问。 他自幼学剑,拜雄霸为义父之后,剑术更是突飞猛进。 他学剑多年,纵横江湖,打败过许多用剑的高手,他本以为他已经距天下第一剑很近很近。 他本来打算在义父雄霸斩帝之后,就去寻找天下第一剑西门吹雪,与其一较高下。 但是,今日看到了叶千秋的剑之后,他才明白,原来他还差的远! 即便是他战胜了西门吹雪,面对叶千秋如此仙剑,他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本以为,三十年前,西门吹雪和叶孤城两大绝代剑客巅峰一战后,剑术已经被推演到了极致。 但今日看到了叶千秋的仙剑,雄无双方知,剑道无止境,从前的他就好比是一只井底之蛙! “哈哈哈……哈哈哈……” 下一刻,雄无双凄然一笑,迅速朝着宫城外飞掠而去。 雄霸死了,傅红雪死了。 他还不想死! 他要成为天下第一剑! 有人从四面八方赶来,要拦住雄无双。 雄无双爆喝一声“死开!” 他的身躯直接裹挟着狂风,剑气横掠周身,只要挡在他前面的人,都被他的剑气给绞杀。 着急之下,他连连撞塌了好几座宫墙。 叶千秋看着急速远去的红衣雄无双,没有继续出手。 而是将摄出去的飞剑给招了回来,又返还给了这些剑的主人。 叶千秋神念惊人,不止可以同时控制上万把剑,还可以将这些剑的主人给记得清清楚楚。 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 叶千秋回望一眼宫城之下的飞奔而出的郭巨侠,一道神念传至郭巨侠的耳边,随即脚踏太玄剑,飞离了皇宫。 宫城之中剩下的天下会余孽,就交给郭巨侠和那些江湖人士、宫廷禁卫去处理吧。 他此行只是为了来诛杀雄霸而已。 至于傅红雪,如果不是傅红雪主动对他出手,他不会对傅红雪出手。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叶千秋如同传说之中的剑仙一般飞离了他们的视野范围。 郭巨侠带着人开始了反击,开始围剿天下会剩下的人。 一场厮杀从午后开始,足足进行了两个多时辰,方才渐渐停歇。 …… 太和宫中。 一个小太监正急促的朝着宫殿中央跑去。 在这座宫殿中,有着一个巨大的丹炉,丹炉前的地面上,又有一个八卦图。 八卦图上,身着皇袍的皇帝朱由榔正端坐在蒲团之上,紧闭着双眼,默默无声的打着坐。 这时,小太监蹬蹬蹬的小跑着来到了朱由榔的跟前,躬身在朱由榔面前,小声说道:“陛下,大喜啊,反贼已经全部诛灭。” 朱由榔猛的一下睁开了双眼,他朝着小太监看去,脸上泛起错愕之色。 “小桂子,你说的是真的?” 小太监急忙点头,道:“陛下,是真的,是真的,千真万确。” “是小的亲眼看见的,一开始,有两个人在天上打,然后突然那位姓叶的仙人就将那个大反贼雄霸给杀了。” “那大反贼雄霸直接化成了飞灰,直接整个人都没了。” “然后,又有一个拿刀的出来要和那位叶仙人打,结果那叶仙人直接施展出了飞剑之法,召出了数万把剑,直接把那个人给插成了蜂窝。” “再然后,叶仙人就踏着飞剑飞走了,郭巨侠带着人将那些潜入宫中的反贼杀的杀,抓的抓。” “陛下,这一仗大获全胜啊。” “陛下洪福齐天,有上天护佑,有仙人保佑,大明江山定然能千秋万代。” 朱由榔年过四十,相貌普通,只是身上的皇袍给其增添了不少光彩。 年前,他就听郭卿说了天下会的雄霸要带着人来京城捣乱。 听闻这个雄霸神功盖世,能以一人抵挡千军,如若。 朱由榔本来不信,但是他派了自己心腹前去调查一番后,发现还真是这样。 朱由榔自小不是在京城长大,他年少时也接触过江湖草莽,知道江湖上的高手能以一敌百的也不在少数。 雄霸这种如同一般的存在,的确给了朱由榔不小的压力。 他继位多年,皇权早已旁落,他自知能力平庸,所以在朝政之上很少发挥。 只是如今大明江山已经到了风雨飘摇的地步,他这个皇帝要是不想做亡国皇帝,就得思变。 可是,如何去变,他却是一筹莫展。 多年下来,他早已经心灰意冷,所以,得空时,便会在这太和宫里念念佛经,修修道理。 人都说当皇帝好,但他只觉得这皇帝是大大的不好。 他原本心里只想着雄霸这关若是过不去,那他大不了一死便是。 也省得诸多烦恼。 但是,如今劫后余生。 他心里又生出了些许庆幸之意。 想到这里,朱由榔朝着小太监小桂子问道:“小桂子,你说是有个姓叶的仙人铲除了雄霸,那你可知这叶仙人的来历?” 小桂子摇头道:“陛下,这位叶仙人来去无踪,神鬼莫测,那手段真是层出不穷。” “小的只是远远的看到了这位叶仙人几眼,听到了他和雄霸的两句对话。” “至于其他的,就一概不知了。” “不过,小的觉得郭巨侠肯定对叶仙人的来历知晓一二。” “陛下若是想知道什么,不如将郭巨侠找来,说不定能问出些什么。” 皇帝一听,微微颔首,道:“行,那你快去请郭卿前来见朕。” 小桂子一听,当即朝着外面跑去。 “叶仙人?世上真的有仙人吗?” 皇帝朱由榔坐在蒲团上,脸上泛起一丝丝好奇。 他这两年也翻阅了不少古籍,看了不少古书,古时有神通者,他是相信的。 但如今这个世道,还有仙人,这很让人吃惊。 朱由榔盘算着,若真是仙人,那怎么着也得想办法见上一见。 没过了多久。 小桂子就带着郭巨侠来了。 郭巨侠刚刚清点完天下会的余孽,不论是死了的,还是捉住的,都被他记录在册。 郭巨侠见了皇帝朱由榔,赶紧见礼。 郭巨侠自幼受的就是忠君爱国的思想教育。 他这一生,都是在践行为国为民的准则。 皇帝是君,即便是皇帝庸碌,那他也不能犯上。 “陛下,此次赴京的天下会叛逆已除,只是尚有个别人在逃。” “臣已经派人全力追捕,定会将这些叛逆份子全部捉拿归案。” 郭巨侠和皇帝汇报着情况。 皇帝朱由榔对这些不感兴趣,他摆了摆手,笑道:“这些事有郭卿去办,朕十分放心。” “此次郭卿立下了大功,朕一定要好好封赏郭卿。” 郭巨侠闻言,急忙说道:“这都是臣应尽之职责。” 朱由榔笑了笑,不在这上面争辩什么,朝着郭巨侠询问道:“郭卿,朕听小桂子说,此次诛杀反贼叛逆雄霸的是一位姓叶的仙人。” “不知此事是否是真的?” 郭巨侠道:“陛下,雄霸的确是由叶谪仙所杀。” “臣也正想和陛下提及此事。” 朱由榔笑道:“郭卿可否认识这位叶仙人?” 郭巨侠道:“陛下,臣与这位叶谪仙的确有过一面之缘。” “年前,臣因为雄霸一事愁眉不展,广邀天下高手来京助阵,共斩雄霸。” “后经臣多方打听,知晓了这位叶谪仙的隐居之地,所以,臣便想着去请这位叶谪仙出山。” 朱由榔好奇道:“这么说,这位叶仙人是郭卿请来的了?” 郭巨侠苦笑道:“不瞒陛下,臣虽极力劝说叶谪仙,但最终还是无功而返。” “至于今日叶谪仙为何会出现,臣也不太知晓。” 朱由榔闻言,微微颔首,道:“或许是这位叶仙人脾气怪了些,嘴上虽然没答应你,但其实心里早答应了。” 郭巨侠道:“或许正是如此吧。” 这时,朱由榔一脸火热的问道:“那郭卿可否有办法请这位叶仙人入宫一趟?” “朕想请教一下这位叶仙人的修道之法。” 郭巨侠一听,便知道皇帝朱由榔咋打什么主意。 皇帝朱由榔能力平庸,而且爱好广泛,炼丹修道也是他的爱好之一。 这太和宫里的炼丹炉就是当年嘉靖皇帝留下的丹炉,被皇帝命人搬到了这里来。 皇帝打听叶谪仙,无非就是想请教怎么修仙。 郭巨侠心里虽然觉得当皇帝的这么办事有些不妥,但也没说出口,而是朝着皇帝朱由榔说道:“陛下,叶谪仙脾气古怪,和一般人物不同,臣也没什么把握能将他给请进宫来,只能说是尽力而为。” 皇帝朱由榔一听,也表示理解。 毕竟是仙人嘛,如果那么容易能请到,那还是仙人吗? 所以,朱由榔当即就说道:“郭卿放心去请,即便请不来也没关系,到时候朕亲自去拜访叶仙人也是可以的。” 郭巨侠闻言,只好躬身说是。 …… 却说叶千秋踩着太玄剑离了皇宫,便直接回了他们落脚的客栈之中。 先前,他们前往六扇门找郭巨侠,看到了宫里面的大动静。 叶千秋也没来得及和众人多说什么,便直接进了宫。 等他从皇宫里出来,回到客栈的时候。 楚留香和李寻欢他们居然还没有回来。 叶千秋也没乱走,就呆在客栈里,等众人归来。 不过一个人呆在屋里也没意思,叶千秋就到了大堂里找了个桌子坐下,要了两盘小菜和一壶清茶,听着堂间的客人们在侃大山,有几个像是地头蛇混混一般的人在一旁吹牛逼。 “嘿,你们听说了吗,这次郭巨侠为了对付天下会可是铆足了劲儿,把各大派的人找来了不少。” “听说那天下会的雄霸长着三头六臂,身高九尺,吹一口气,就能把一座湖水都给冻成冰。” “这回要是挡不住,那宫里面的那位可就得被咔嚓了。” “啊?那雄霸真那么厉害?” “反正都是那么传的,要是不厉害,能把中原各大派的掌门都给抓了吗?” “要说现在这世道,还真是坏透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嗨,谁说不是呢。” 叶千秋一边听着这帮人的牢骚,一边在一旁喝着茶。 就在这时,只见一个须发皆白的白衣人走进了大堂。 第46章 剑神惊仙,郭府赴宴 …… 这个须发皆白的白衣人身上仿佛有一种奇特的魅力,他仿佛是一座冰山,又仿佛是从冰山上走下来的神灵。 客栈里,因为这个白衣人的到来,温度都直接下降了许多。 本来坐在客栈里吃饭的许多人看到了这个白衣人之后,都匆匆扔在了银子,往外走去。 白衣人手中拿着一柄剑,那是一柄木剑。 他的面容冷峻,两只眼睛好似如同那没有变化的深井。 他的身上明明没有任何气息,但是当你看到他的瞬间,你就会想到一个字。 剑! 剑者,凶险异常,生而为杀! 而眼前这个白衣人,就是一个人形剑器! 白衣人走到了叶千秋的桌前,坐在了叶千秋的对面。 他将手中的木剑放在了桌上,然后说了三个字。 “你很强。” 叶千秋看着眼前的这个白衣人。 如果说傅红雪是一柄纯粹的刀,那这个人就是一柄纯粹的剑。 他只要站在那里,你就好像感觉到有一把参天利剑出现了。 这也是为什么那些客栈里的人都跑光了的原因。 剑,意味着杀伐。 虽然他的身上没有任何杀伐的气息,但是那种属于剑的恐怖本能,还是会让弱小的人感觉到恐惧。 叶千秋没有猜这个人是谁。 因为,在这个错乱的时空之中,他是谁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来干什么。 不过,叶千秋能猜得出来,他是来打架的。 在这个江湖中,有一种人,为了提升自己的武道,会不断找人比武。 叶千秋能从这个白衣人的身上感觉到战意。 这种战意,很强烈! “自从三十年前,叶孤城死后,我就再也没有遇到过值得我出剑的人。” “我以为,雄霸会是一个。” “但是,没想到雄霸死的那么干脆。” “他们都说你是仙,那么……我想让你看看我这一剑,可否……惊仙!” 当白衣人这句话落下的瞬间。 眼前的天地都变化了。 叶千秋和白衣人仿佛已经不是置身在一座客栈的大堂里,而是出现在一片冰天雪地,一眼看不到尽头的天地当中。 当白衣人的话落下时,白衣人的身份已经是脱颖而出。 剑神西门吹雪! 叶千秋和西门吹雪来到了精神交锋的领域。 二人都没有动手,但是已经进入了战斗当中。 三十年前,紫禁之巅,西门吹雪和叶孤城一战,本来是叶孤城胜,但是由于时空旅行团的旅客看比武的时候,拿着相机照相,吓坏了叶孤城,直接吓得叶孤城心脏病突发,被西门吹雪一剑刺死。 从那之后,西门吹雪便退出江湖,独自抱剑三十载,想要找寻到更高的剑道巅峰。 但是,三十年枯坐,他的剑道并没有进步多少。 当年一剑可令仙佛鬼神动容的西门吹雪,已经来到了古稀之年。 他知道单单凭借自己一人之力,想要在剑道之上再有些许进步,实在是难以做到的事情。 所以,他遍寻天下,寻找能与他一战的绝世剑客。 但是,很遗憾,叶孤城去后,天下间,能在剑道上与他一争高下之人,已经没有了。 直到二十年前,雄霸横空出世,一招斩杀了当时号称江湖第一剑手的薛衣人之后。 西门吹雪便将雄霸这个名字记在了心里。 他本来想着趁这次雄霸前来京城斩帝之时,和雄霸一决高下。 但是,没想到他来迟一步。 当他到了皇宫时,正好看到叶千秋将雄霸灭杀。 又亲眼见证了叶千秋御剑飞行,以万剑诛杀魔刀傅红雪。 叶千秋的剑术造诣,给了西门吹雪极大的震撼。 于是,他来了。 他来找叶千秋,要见证一下仙剑的威力! 在二人的精神领域当中。 天地白茫茫一片,白色充斥在天地间的每一片角落,让人无法睁开眼。 眼睛都失去了作用。 想要看到人,只能凭借感觉。 随即,一道华光从西门吹雪的身上泛起,那一道华光剑气之中蕴含了西门吹雪的恐怖剑意。 一剑鬼神惊! 西门吹雪一出手,就是最强之剑! 他身上的剑气剑意瞬间肆虐而出,呈一道笔直的线条,朝着叶千秋的身上轰杀而去。 在这片无声的天地当中。 剑破虚空也没有了声音。 西门吹雪的森然剑气化为了一道光。 光有多快,剑就有多快! 西门吹雪在剑道之上的造诣,早已经走到了精神意念,也可为剑,也可斩杀一切的地步。 三十抱剑枯坐,只为有朝一日,再让剑光重现! 面对如此恐怖的一剑。 叶千秋无悲无喜,和西门吹雪这样的无情剑客对阵,对于一个纯粹的剑客来说,其实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但是,他并不是纯粹的剑客。 剑只是他的手段,不过,为了满足一下西门吹雪这种纯粹剑客的需求,他还是很乐意对其指点一二的。 叶千秋负手而立,人未动,剑意已从天上倒悬而去。 叶千秋对剑的领悟,早已经到了非常高深的境界。 剑道没有极致,当剑快到了一定境界。 可以斩断时间,可以斩断空间。 在这片荒凉的,白茫茫的天地之中,叶千秋所斩下的这道剑,仿佛是站在云端的巨神手中飞出的一把天剑。 天剑垂落,斩尽一切。 轰! 一切恢复了原样。 二人的精神交锋顷刻间结束。 西门吹雪的嘴角溢出了一丝血迹。 西门吹雪目光灼灼的看着叶千秋,露出了炽热的眼神,那是一种强烈的追求剑道的感情,只听得他缓缓说道:“这就是仙剑吗?” “果然强横。” “今日一战,受益匪浅。” “多谢。” 西门吹雪干脆利落的说完这几句话,便站起身来,提着木剑,往客栈外走去。 叶千秋道:“大音希声,大道无名,剑道无形……” 西门吹雪听到叶千秋的声音,身形一滞,回转过身,朝着叶千秋拱拱手,然后方才离去。 西门吹雪走了,来的快,走的也快。 这是一个很怪的人,也是一个很有傲气的人,即便是叶千秋指点了他,他也只是朝着叶千秋拱了拱手而已。 若是放在常人眼中,很可能不被人理解。 在这个江湖里,能御剑杀人的剑客很多,但“剑神”却很少,恰好西门吹雪就是一个寂寞的剑神。 在叶千秋眼中,这样的人反倒是简单。 西门吹雪,七岁学剑,七年有成。 据说其少年练剑时从不离剑,甚至吃饭、睡觉都不例外。 这样的人,很江湖,这样求道之心不死的人,值得指点。 不过,江湖人来人往,无论是名满江湖的剑神,还是普通的江湖小混混,在叶千秋这里,都是过客罢了。 …… 到了傍晚的时候。 李寻欢一伙人终于回到了客栈。 一回客栈,看到了叶千秋,众人都显得十分兴奋。 今天,宫里的动静太大,他们在六扇门都能感觉到来自宫内的巨大波动。 叶千秋没看到楚留香和苏蓉蓉,便问了一嘴这两人去哪儿了。 吕秀才和叶千秋说楚留香和苏蓉蓉去了郭府,去和郭巨侠汇合,不知道有什么事要和郭巨侠说。 众人都知道叶千秋今天是进宫去了,都挺好奇是怎么回事。 叶千秋就稍微给众人讲了讲经过。 李寻欢一听威名赫赫,令整个江湖颤抖的雄霸已经死了,心里不禁有几分触动。 但却是没有多少惊讶。 仿佛雄霸死在叶千秋的手里是十分合情合理的一样。 吴守义一脸遗憾的不得了的神情,一边感慨,一边说道:“多可惜啊,这么好看的大场面,居然没能亲眼看到,这趟京城,算是白来了。” …… 天色完全黑下来的时候。 老邢来了。 老邢跟着郭巨侠到了六扇门总部,也算是高升。 因为天下会杀了冷血的那个案子需要老邢这个当事人的协助,所以,郭巨侠就索性将老邢的人事关系调到了六扇门总部来。 老邢一来,就显得十分热情。 非要请叶千秋和吕秀才等人吃饭。 坐在一桌子上,几个人聊着天。 老邢感慨着京城就是不一样,不过,压力也挺大的。 他这个小捕快从地方到了京城,工钱虽然长了,但是想置办房产就难了。 他现在都有些怀念七侠镇了。 “哎,咱们七侠镇地方虽然是小,但是人情味儿足啊。” “京城不好呆啊。” 老邢多喝了两杯,带着醉意,说出了这些话。 兴许是许久不见,老邢的心情很不错,所以,一不小心就喝大了。 叶千秋就让他和吕秀才挤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一早,老邢上六扇门当差去了。 叶千秋没走,他在等人,至于等谁,当然是在等郭巨侠。 他昨天离开皇宫的时候,就给郭巨侠传音了,说了他的落脚之地。 不出意外的话,今天郭巨侠会来找他。 其实,若是叶千秋自己,自然没什么必要单独再见一趟郭巨侠。 但是,这趟来京城,一来是为了铲除雄霸,二来就是为了吕秀才和郭芙蓉的婚事。 人的一生其实真的不长。 叶千秋不想这两个年轻人留下什么遗憾。 所以,他要亲自给吕秀才保媒。 当然了,郭巨侠肯定还是要考验吕秀才的。 叶千秋早已经给吕秀才面授机宜,再说了吕秀才如今今非昔比,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唯唯诺诺的秀才了。 果然不出叶千秋所料,老邢没走多久。 郭巨侠就带着徒弟追风来到了客栈,楚留香和苏蓉蓉也跟着回来了。 叶千秋早已经恭候多时。 郭巨侠来拜访叶千秋,自然少不了一番客套。 他对着旁人可能面冷了一些,更多了几分威严。 但是,在叶千秋这样的人物面前,郭巨侠的威严没有了,倒是多了几分亲和。 简单的客套之后,郭巨侠先是和叶千秋表达了皇帝想要请叶千秋入宫的想法。 叶千秋没什么犹豫直接拒绝了郭巨侠,让他回绝皇帝。 郭巨侠倒也没再多劝,毕竟叶千秋的脾气,他也算是了解一二。 叶千秋不愿意做的事情,别人再多费唇舌,也是无用。 来之前,郭巨侠的心里早就有了准备。 更何况,他也不希望皇帝见到叶千秋。 皇帝不是一个合格的皇帝,若是见了叶千秋,从今往后一心痴迷于修道求长生,那大明可就真的一点救都没有了。 就在叶千秋和郭巨侠相谈甚欢之时。 吕秀才突然敲门进来,和叶千秋说道:“二掌柜的,外面有一大票太监来了。” “好像是什么东厂的。” 郭巨侠一听,蹙眉道:“东厂的人到这里来做什么。” 就在这时,只听得屋外面响起了一道十分阴柔的笑声。 “哎呀,郭巨侠,这可就是你的不是了。” “既然知道叶仙人的下榻之地,岂能让叶仙人住在这等嘈杂污秽之地。” 话音刚落,一道人影就出现在了门口。 那是一个身着锦袍的老太监,老太监白面无须,眉眼带笑,交叠于身前的手指正翘着微微的兰花指。 “哎吆,这位就是叶谪仙吧。” “老奴给您老人家请安了。” 只见那老太监恭恭敬敬的朝着叶千秋躬身作揖,那叫一个献媚。 郭巨侠看到这老太监,眉头蹙在一起,道:“曹督主,有事?” 叶千秋瞥了这老太监一眼,从郭巨侠对此人的称呼之中,不难猜出,这个老太监应该就是东厂督主曹少钦。 曹少钦此人深得皇帝信任,一直做着买官卖官的勾当,所以,郭巨侠对此人一直十分看不上。 他暗地里早就让人在收集曹少钦的罪证,只等有朝一日将这曹少钦给绳之以法。 曹少钦闻言,微微一笑,道:“陛下担心郭巨侠请不到叶谪仙,所以就让老奴我前来,帮郭巨侠相请叶谪仙入宫。” “叶谪仙,您是高人前辈,老奴我只是一个阉人,为陛下办事。” “还请您进宫走一趟,老奴不胜感激。” 说着,曹少钦直接又给叶千秋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躬身。 叶千秋看了一眼这个曹少钦,道:“皇帝的好意,贫道心领了,不过,进宫面圣,就免了吧。” 曹少钦一听,躬身说道:“还请叶谪仙三思!” 叶千秋道:“无须三思,贫道已经深思熟虑,去吧。” 这时,曹少钦抬起头来,和叶千秋说道:“陛下乃万金之躯,盛情相邀,叶谪仙当真不肯给陛下这个面子?” 叶千秋一看曹少钦这架势,不禁笑道:“怎么?你还想动手强请?” 曹少钦脸色有些不好看,道:“不敢,叶谪仙神威盖世,神通惊人,曹某不过一介凡人,如何敢与叶谪仙动手。” “只是叶谪仙如此不近人情,当真是寒了我等这些仰慕仙人风姿之人的心。” 叶千秋闻言,缓缓说道:“你不觉得你的废话有点太多了吗?” 曹少钦听到叶千秋这话,也不敢再多言,面色略微有些难看的离开了。 郭巨侠看到曹少钦离去,道:“曹少钦此人心胸狭窄,又是陛下心腹,这下回宫指不定会在陛下面前怎么编排前辈呢。” 叶千秋道:“人会在蝼蚁的想法吗?” 郭巨侠听到这话,微微一怔。 是啊,人会在一蝼蚁的想法吗? 皇帝又如何?在这位眼中,不也一样和蝼蚁没什么区别。 还好眼前这位和雄霸不一样,不然,这天下早该天翻地覆了。 郭巨侠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紧接着,郭巨侠和叶千秋又聊了一会儿。 郭巨侠说今天晚上在他府上设宴,答谢叶千秋,到时候这次前来助拳的江湖群雄也会去,所以让叶千秋务必不要推辞。 叶千秋自然不会推辞,毕竟,他还惦记着给吕秀才提亲。 …… 到了晚上,叶千秋带着李寻欢、吕秀才等人一起前往郭府赴宴。 郭巨侠在江湖上声望高,在朝廷又执掌六扇门,在京城也是大户人家,吃喝不愁的那种。 郭巨侠邀请各路群雄,答谢这次助拳之情。 所以,高门大户的郭府自然是一派喜庆,亮亮堂堂。 叶千秋带着吕秀才、李寻欢他们到了郭府的时候,郭府已经是人头攒动。 这一次前来助拳的各大门派之中,可是来了不少人,但能跟着郭巨侠进宫的不多。 不过,郭巨侠也是场面人,不可能说没进宫的就不邀请,只邀请进宫的高手。 叶千秋一到,立马引起了轰动。 那一众江湖人物,看着叶千秋,立马退开一条路。 郭巨侠听闻叶千秋到了,急忙带着他老婆出来相迎。 郭芙蓉也跟了过来,一看叶千秋和吕秀才都到了,牙都要笑的掉出来了。 不过,郭芙蓉也知道这场面,还轮不到她说话。 所以,老老实实的跟在她娘身后,歪着脑袋,朝着叶千秋和吕秀才招手。 郭巨侠和叶千秋打过了招呼,然后给叶千秋介绍起他老婆来。 郭巨侠的老婆身着一身淡紫绸衫,看起来大概也就是四十多岁,容貌不俗,雍容大气,谈吐高雅,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 据说这个郭夫人武功很高,精通玉女心经和奔雷剑法,还是个缉盗专家。 郭芙蓉站在她娘身边,就像个丫鬟似的。 这边郭巨侠和李寻欢等人一一打过了招呼,唯独没怎么理会吕秀才,吕秀才略显尴尬,倒也没露出什么多余的情绪,他现在已经学会了管理自己的情绪,他知道想要把芙妹给娶回去,今天晚上的表现至关重要。 他跟着二掌柜的学了那么多招,可不能在关键时候掉链子。 郭巨侠请叶千秋和李寻欢等人入席。 各大门派的长老前辈们看到叶千秋,纷纷投来了敬佩的目光。 仅仅是一天的时间,但叶千秋一招灭雄霸,万剑诛魔刀的事迹早已经在京城传遍了。 第47章 秀才闯关,分道扬镳 席间一番觥筹交错自然是免不了的。 与叶千秋同桌的都是些江湖上的大佬,什么少林寺达摩院的首座,武当大长老,峨眉当代掌门都在。 峨眉派的掌门是个年轻秀丽的女子,年龄大概也就是二十四五岁,唤作宋凝霜。 雄霸将中原各大派掌门人全部一网打尽,自然也包括了峨眉派的掌门师太。 这位宋凝霜为了峨眉的稳定,直接二话不说,在一众峨眉长老的支持下,成为了峨眉派新掌门。 这宋凝霜肤白貌美大长腿,长的端庄秀丽,坐在桌上,频频给叶千秋敬酒,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少林寺的高僧还是有两位高人的,一个法号智慧的,的确有点佛家禅师的那味道,和叶千秋说话也是云里雾里,禅机锋满。 酒桌上一番觥筹交错之后,叶千秋就开始和郭巨侠提吕秀才和郭芙蓉的事情了。 叶千秋这一开口,郭巨侠自然不能明着拒绝,不然就是不给叶千秋面子。 郭巨侠瞥了一眼在另一桌坐在一起的郭芙蓉和吕秀才,很实诚的和叶千秋低声说道:“叶前辈啊,小女虽然不成器,但这个酸秀才实在是上不了台面,他要想做我郭家的女婿,得从我这里过三关。” 叶千秋笑着答应下来。 郭巨侠提出的这个要求并不过分,毕竟是人家的宝贝女儿,有考验是正常的,没考验对吕秀才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这边郭巨侠开出了过三关的条件,叶千秋答应下来之后,就招手把吕秀才叫了过来。 吕秀才本来正在桌前被郭府的一大家子给问东问西的,问的有些晕头转向。 被叶千秋这么一叫出来,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吕秀才对郭巨侠还是有些惧意,毕竟是未来老丈人,第一次见面没给人家留下好印象,这次再见自然还是有些拘谨。 吕秀才问叶千秋什么事。 叶千秋和吕秀才说了说郭巨侠要他过三关的事情。 吕秀才当即问道:“是哪三关啊?” 郭巨侠坐在那里,淡淡一笑,道:“不难,这第一关,你得过了我夫人这一关。” “夫人,这第一题,就由你来出吧。” 郭巨侠转头看向坐在自己身旁的夫人,郭巨侠一辈子服气的人不多,但自家夫人绝对算一个,所以,家里的大小事情,总得让夫人先点头才是。 郭夫人年轻的时候也是女侠一般的人物,吕秀才和女儿郭芙蓉的事情,她自然是知道的。 吕秀才一进门,她就在暗中观察吕秀才,适才,吕秀才和郭芙蓉坐到了一桌上,俩人还挨着坐。 女儿郭芙蓉对吕秀才言语间的亲昵,还有那神情语调,足以看出自家女儿对这吕秀才的确是有情的。 郭夫人看着吕秀才,眼中充满了打量之意。 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那也得先看看这女婿有没有本事。 穷不怕,最怕的是没本事,人品还不好。 于是,郭夫人缓缓说道:“我听闻你少时聪颖,寒窗苦读十余年,却是屡试不第,我出一题,你且答上一答。” 郭夫人这话一出,宴席上的宾客们也渐渐的不再高声言语了。 毕竟这边是主桌,坐着的都是大人物。 这边桌上有什么风吹草动的,别的桌子上坐着的人都看在眼里。 这众人一看,郭巨侠两口子要考校未来女婿了,这一帮人自然是赶紧瞪大眼珠子,看起这桩热闹来。 吕秀才一离席,郭芙蓉的注意力就朝着这边转过来了。 她一听老爹让老娘给吕秀才出第一道题,这可把郭芙蓉给担心坏了。 她娘是文武全才,聪明的很,她是关心则乱,生怕吕秀才连第一关也过不去。 郭芙蓉她妹郭蔷薇凑在郭芙蓉耳边,笑眯眯的说道:“哈哈,姐,姐夫这回可是惨了。” “娘要是成心为难他,他今天可得丢大人了。” 郭芙蓉一脸揪心的模样,两只手抓着衣角在那不停的搅啊搅的,心里不停的默念着,娘啊娘,我的亲娘,为了你女儿的幸福,你可不能刁难侯哥啊。 这时,席间众人的目光全部聚集在了吕秀才的身上。 还有不少人窃窃私语,吕秀才如此平平无奇,如何能入了郭家大小姐的眼。 还有人说道,这小子若是娶了郭家大小姐,那岂不是一步登天,后半辈子的前途可是一点都不愁喽。 有些年轻人对吕秀才投去了羡慕嫉妒恨的目光。 吕秀才听到未来丈母娘这么一说,心里不由的咯噔一下。 怎么听这话里边都是一副别有含义的样子,先说他少时聪颖,寒窗苦读十余年,然后又来了一句屡试不第,这分明就是说他徒有虚名,没有真才实学。 吕秀才心里老不情愿了,但是无奈人家说的是事实,但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他自然不能怂。 他朝着叶千秋看了一眼,叶千秋递给吕秀才一个肯定的眼神。 吕秀才深吸了一口气,挺胸抬头,朝着郭夫人说道:“郭夫人,请出题。” 吕秀才这话音一落。 那边的郭夫人便开始出题了,只听得郭夫人声情并茂的念道。 “他是横空出世的英雄,他有海阔天空的心胸,他是盖世无双的侠客,他有出神入化的武功。” “行侠仗义抱打不平,两肋插刀笑傲人生,他的故事被人们竞相传颂,传说中,他有着绝对精彩和浪漫的身手。” “那么请问,他的刀,是什么样的刀?” 这题一出,顿时让大厅之中的一众群雄不禁为之绝倒,不少人的头上冒出不少问好,这也行? 叶千秋听到郭夫人这么问,暗道,好家伙,这郭夫人真会玩。 不过,他相信吕秀才能回答的上来,因为这题也算是什么难题。 吕秀才博览杂书,这题应该能答得上来才是。 一旁的郭芙蓉听到她娘这么问,不禁嘟囔道:“这都什么跟什么嘛,什么乱七八糟的。” 郭蔷薇凑到郭芙蓉身旁,小声说道:“姐,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郭芙蓉诧异道:“难道你知道答案?” 郭蔷薇凑在郭芙蓉耳边小声嘀咕起来。 片刻后,郭芙蓉恍然大悟,小声说道:“这题也太偏了吧。” 郭蔷薇嘿嘿一笑,道:“姐,姐夫要是连这题也能答上来,那娘这关他肯定就过了。” 郭芙蓉闻言,一脸紧张的看着吕秀才不停,嘴里嘀咕着:“侯哥,侯哥,加油啊。” 吕秀才听到这里,直接一甩发髻,一脸严肃的回道:“刀,是什么样的刀?金丝大环刀!” 郭夫人紧接着又问道:“剑,是什么样的剑?” 吕秀才不假思索的立马回道:“闭月羞光剑!” 郭夫人又道:“招,是什么样的招?” 吕秀才:“天地阴阳招!” 郭夫人又道:“人,是什么样的人?” 吕秀才:“飞檐走壁的人!” 说完这句,吕秀才紧接着又来了一句。 “情,是什么样的情?美女爱英雄!” 这话音一落。 郭夫人啪啪啪的鼓起掌来,一脸欣慰的看着吕秀才,笑道:“不错,不错,年轻人能答得上这道题来,看来你的学识的确算是博杂,这第一关,算你过了。” 吕秀才一听,立马朝着郭夫人躬身,道:“多谢夫人手下留情。” 郭夫人“嗯”了一声,坐在那里不说话了。 郭芙蓉看到吕秀才成功的闯过第一关,立马挥起小拳头,欧耶了一声。 郭蔷薇立马拍马屁道:“姐,姐夫好厉害啊。” 郭芙蓉洋洋得意道:“那是,你姐看上的男人,能差得了吗?” 这边,郭巨侠一脸平静的说道:“好,这第一关既然你过了,那就准备第二关吧。” “追风!你过来!” 郭巨侠朝着那边桌上的追风一招手。 追风见状,急忙走了过来。 “追风,这第二关,就由你来,这位吕公子功夫上乘,和叶谪仙学了不少手段,今天,你和吕公子就在一众江湖同道面前露一手吧。” 郭巨侠悠哉悠哉的和追风说道。 追风闻言,当即躬身点头,道:“是,师父。” “怎么样?吕公子,有问题吗?” 郭巨侠看向吕秀才。 吕秀才挺胸抬头,道:“没问题。” 说着,吕秀才朝着追风一看,拱手道:“追风捕头,请。” 追风也和吕秀才抱拳拱手,道:“吕公子,请。” 吕秀才站在原地不动,追风也站在原地不动。 这俩人对峙了老半天,谁也不肯先动手。 一旁的吃瓜群众眼中满是狐疑。 “这俩人不会睡着了吧?” “去,你懂什么,这才叫高手对决,什么是高手对决,开打之前,一定要有气势交锋。” “气势,懂不?” “这位吕公子有点东西啊,想不到他居然和叶谪仙学过本事,叶谪仙这样的超级无敌大高手,随便指点一两下吕公子这样的人,也足以让他受益终身吧。” “你们看,到底是追风赢,还是吕公子赢。” “我猜是追风,追风现在可是四大神捕里唯一一个还存活在世的,郭巨侠既然在这么重要的场合,让追风出手,那肯定是对追风的身手很看好啊。” “嗯,有点道理,不过,我看好吕公子。” “吕公子虽然看起来没追风的武功高,但是架不住人家是跟着叶谪仙练武的,谁知道叶谪仙有没有教吕公子什么绝招,那要是真有绝招使出来,那追风能挡得住吗。” 随着追风和吕秀才对峙时间的越发增长,大厅里,窃窃私语的人越来越多。 叶千秋看着这俩人,心中不禁想着,这郭巨侠让追风出战,这算不算是放水呢? 难道郭巨侠还不知道追风心里已经有别人了? 那边,郭芙蓉咧着嘴傻笑着。 她知道追风喜欢的是展红绫,若是追风胜了,就是和他自己过不去。 到时候,老爹还是得逼着追风娶自己,这一局,侯哥赢定了。 眼看着这两人大眼瞪小眼,谁都没有先动手的意思。 郭巨侠实在看不下去了,直接开口道:“追风,还不动手!” 追风一听,装不下去了,立马身形一闪,双指并拢,以手为剑,抬手便朝着吕秀才刺了过去。 吕秀才被这么一刺,立马侧身一躲,然后噗通一下,一掌拍在了追风的后背上。 追风直接一个踉跄,扑倒在地。 这一下,把大厅里的众人都给看傻了。 好家伙,追风的速度可不算慢了,那轻功在场的人里,能比得上追风的可没几个。 但就是追风这么快的速度,竟然直接被吕公子找到了破绽。 一招分出了胜负。 这吕公子的武功真是不俗啊! 当然,这只是一般江湖人眼中看到的。 在一些高手眼中,追风放水的慢动作都直接被他们看在眼里。 不过,也没人敢在这个时候戳破追风在放水。 大家都还以为是郭巨侠在暗中示意追风放水呢,毕竟这关系到的是人家女儿的婚姻大事。 “吕公子功力不俗,追风甘拜下风。” 只见追风捂着腰从地上站起来,朝着吕秀才拱拱手。 吕秀才笑着拱手道:“承让,承让。” 追风赶紧往那边桌上溜了过去。 郭巨侠没想到追风这小子竟然敢当着他的面放水。 但眼下也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眼看这第一关,第二关,都让吕秀才轻而易举的过去了。 这第三关他说什么也不能让吕秀才过关。 想到这里,郭巨侠咳嗽一声,看着吕秀才道:“这一关,就由我亲自来出题。” 吕秀才知道这下可是没有半点投机取巧的机会了。 他下意识的朝着叶千秋看去,叶千秋微微一笑,示意吕秀才不要担心,尽全力发挥自己的长处。 吕秀才心里安稳了一些,他朝着郭巨侠道:“请郭伯父出题。” 只见郭巨侠站起身来,道:“出题?我不出题。” 郭巨侠走到吕秀才身边,转悠来转悠去,突然说道:“你最大的本事是什么?亮出来看看。” 吕秀才一听,不太清楚郭巨侠是什么意思。 这时,叶千秋在一旁开口道:“秀才,听郭巨侠的话,亮一亮你的本事。” 叶千秋这么一提醒,吕秀才立马打了个激灵,只见他往后一退,手中掐诀,随即,一柄莹莹小剑从他的袖口飞了出来。 那莹莹小剑直接迎风而涨,化作三尺剑锋,在吕秀才的胸前停留。 这时,只听得吕秀才正色道:“郭伯父,此乃镇岳剑!” 话音一落,镇岳剑再度变大,直接落在吕秀才脚下,吕秀才直接踩在镇岳剑上,唰的一下,飞了出去。 这一下,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好家伙,厅中众人忍不住都追了出去,看吕秀才飞哪儿去了。 “剑仙啊,这是传说中的剑仙啊!” 厅中的一众江湖群雄,个个激动无比。 他们哪里能想到吕秀才竟然会御剑而行,好家伙,这本事可是大的没边儿了。 不仅仅是江湖群雄惊讶激动。 就连郭芙蓉都傻掉了,秀才什么时候会御剑而飞了,这她根本不知道啊。 郭蔷薇兴奋的拉着郭芙蓉跑到了厅外。 “姐,你看,姐夫上天了!” 郭芙蓉看着在郭府上空御剑盘旋的吕秀才,人生第一次出现了一种梦幻般的感觉,这还是她认识的吕秀才吗? 一阵喧哗嘈杂之后,吕秀才从天而降,收了镇岳剑,回到厅中。 众人见状,纷纷给吕秀才让开一条路。 有实力的人,就会得到尊重。 吕秀才来到郭巨侠的面前,拱手道:“郭伯父,献丑了。” 郭巨侠看着吕秀才,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道:“本事的确不小。” “但……这第三关,你没过。” 哗! 郭巨侠这话立马引得厅间众人齐齐发怔。 这也不过? 吕秀才有些发懵,这算什么道理? 叶千秋看着郭巨侠,不禁摇头失笑,这算不算是一票否决权? 看来吕秀才在郭巨侠这里的印象是很差啊。 这时,郭芙蓉忍不住了,直接跑了过来,站在了吕秀才身边,朝着郭巨侠问道:“爹,您耍赖!” “侯哥本事不大吗?” “这第三关为什么不过?” 郭巨侠看着郭芙蓉,淡淡说道:“他的本事的确不小,但,那又如何?” “我这第三关考验的又不是本事大不大。” 郭芙蓉不服气,道:“那你考的是什么?” 郭巨侠悠悠说道:“定力!” “一个人本事大是挺不错的,但如果没有定力,本事再大,也有翻跟头的时候。” “年轻人,心浮气躁啊。” “他寒窗苦读十几载,最大的本事不应该是知识吗?哪怕刚才他给我背一段诗词,我也算他过了呀,耍什么飞剑嘛,这不是嘚瑟吗?” 说到这里,郭巨侠笑着回到了座位上,和叶千秋说道:“叶前辈,实在不好意思,这第三关,这小子没过。” 叶千秋闻言,对郭巨侠这耍无赖的本事也是刮目相看,不过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微微一笑,道:“不妨事,不妨事。” 老郭耍赖,那就不能怪他不讲武德了。 只见叶千秋朝着一旁端坐的郭夫人道:“郭夫人,这俩孩子在我眼皮子底下经历了不少坎坷,能走到今天不容易啊。” 郭夫人听叶千秋这话,微微颔首,道:“夫君,我看这位吕公子还是有才华的,不如再给他个机会。” 郭巨侠听自家夫人开口了,问道:“夫人的意思是?” 郭夫人道:“今年八月便是秋闱,若是吕公子能中举,那便说明他还是有真才实学的,我看芙蓉和吕公子也是情投意合,咱们做父母的也不能棒打鸳鸯不是。” 郭巨侠听自家老婆都这么说了,也不好唱反调了,于是,微微颔首,道:“嗯,夫人说的是,那就秋闱之后再看。” 郭巨侠这话算是定下了基调。 吕秀才和郭芙蓉能不能成就好事,就看秋闱吕秀才能不能中举了。 郭芙蓉虽然有心给吕秀才辩护,但也无可奈何。 这事儿一完,宴席也该结束了。 叶千秋便和郭巨侠告辞,带着众人离开了郭府。 从郭府出来,这边京城的事儿也算是告一段落了。 叶千秋便打算回关中。 李寻欢师徒俩打算继续游历江湖,于是,一番惜别之后,李寻欢师徒俩先行离开了京城。 而与此同时,吴守义也感觉到了来自时空旅行者的召唤,和叶千秋辞行,消失在了京城郊外。 送走了李寻欢师徒俩和吴守义之后。 叶千秋也不在京城多逗留,直接和吕秀才御剑而去,奔着七侠镇去了。 第48章 闹心的事,客栈风波 天光大好,同福客栈大堂里。 佟湘玉正站在柜台前翻着账本算账,一边算一边念叨着。 “这生意是越来越不好做咧,要是再这么下去,可怎么办嘛。” 大白天的,大堂里也没有客人,白展堂和李大嘴傻坐在长桌前,正在嗑着瓜子大眼瞪小眼。 自从过完年后,这生意就是一天不如一天,等叶千秋带着吕秀才他们上了京城,这买卖也没什么起色。 外面的乱局,终究是影响到了七侠镇。 特别是年前闹强盗之后,镇上有钱的都不敢随便跑出来瞎嘚瑟了,生怕强盗盯上,给他们像铜岭杜家一样一锅端了。 客栈里的老主顾就是那么多,以前那些老主顾都是隔三差五的就来一趟,有些人更是天天来吃饭。 现在就不行了,十天半个月的来一趟,就了不得了。 买卖难做啊。 佟湘玉看着账本是一脸发愁,她抬头一看,看到白展堂和李大嘴坐在桌前发呆,就朝着白展堂和李大嘴道:“你们俩别愣着了,赶紧出去拉客人去,都这会儿了,还有心思在这儿发呆呢。” “再这样下去,咱们就都要喝西北风咧。” 李大嘴嘟嘟囔囔的说道:“掌柜的,这个月工钱还没发呢。” 佟湘玉一听,当即合上账本,朝着李大嘴走过来,脸色不善的说道:“钱钱钱,你就知道钱,现在店里天天是什么情况,你不是不知道。” “你天天闲的嗑瓜子,还想要工钱!” “再说咧,叶仙儿都不在,你要什么工钱!” “你什么时候见过额发工钱!” 李大嘴一看佟湘玉这要吃人的架势,急忙抬手缩脖子说道:“掌柜的,掌柜的,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我就是随口那么一提,你别较真儿啊。” 佟湘玉冷哼一声,双手叉着腰,道:“展堂,赶紧的去拉客人去。” “李大嘴留下,万一店里要是来了客人,还得指着他做饭咧。” 白展堂闻言,笑呵呵的劝着佟湘玉,道:“掌柜的,别太上火啊,这车到山前必有路。” “咱们这不是还没到绝路吗?” “再说了,你要是没钱了,你管我要啊,我有。” 白展堂说这话时,还拍了拍腰包,一副爷是大款的样子。 佟湘玉一听,蹙眉道:“问你要?你有钱?你哪儿来的钱?” “你不会是又重操旧业了吧?” 白展堂一听,当即摆手道:“那哪儿能啊,我早就金盆洗手了,我免罪金牌都拿到手了,再去干那一行,那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嘛。” 佟湘玉追问道:“那你哪儿来的钱?额咋不知道?” 白展堂闻言,笑眯眯的说道:“反正我有钱,而且是正路来的,不是偷来的。” “再说了,就是我没钱,但二掌柜的有啊,凭二掌柜的那雄厚的财力,养客栈里这几个人绰绰有余。” 佟湘玉将信将疑的看了一眼白展堂,没好气的说道:“叶仙儿的钱再多,也是人家叶仙儿滴,和你们有啥关系。” “再说咧,就是有钱,那也不能这天天的坐吃山空,不然有多厚滴家底子,也要给败完咧。” 白展堂一听,急忙说道:“好好好,我这就去西凉河拉客人啊。” “要是西凉河没人,我就去十八里铺,再不行就去左家庄,我还就不信了,拉不回一半个客人来。” 说着,白展堂就起身朝着门外跑去。 白展堂这刚一出门,就碰到了燕小六。 “哎,燕捕头来了啊。” 白展堂笑着问候一声。 燕小六道:“出去啊,老白。” 白展堂道:“这不店里生意不好嘛,我出去看能不能拉几个客人。” 燕小六点了点头,说了一句。 “那你可得注意安全,现在可不太平,最近天下会的人不知道怎么滴了,四处作乱,有好些个人都被天下会的人抓走了。” 白展堂闻言,笑道:“放心吧,我一般碰到危险,跑都贼快。” 说完,白展堂就奔着巷子外去了。 燕小六急匆匆的走进客栈大堂,看到了佟湘玉和李大嘴在,开口便问道:“哎,佟掌柜,无双人呢?” 佟湘玉道:“一大早就出去咧,你没看见?” 燕小六蹙眉道:“没看见啊,这无双,这才当上捕快多少天啊,就消极怠工,这还等着她押犯人呢。” 佟湘玉闻言,笑道:“行咧,行咧,人家无双到底是个女孩子嘛,还不准人家有点私事咧,说不准是她亲戚来咧,去哪儿休息咧。” 燕小六一听,立马问道:“啥?无双她亲戚来了?” “她嘛亲戚啊?啥时候来的?我咋不知道?是男滴还是女滴?” 佟湘玉一听,掩嘴笑着说道:“哎呀,我说的这个亲戚不是你说的那个亲戚。” 燕小六一头雾水的看着佟湘玉,道:“那是哪个亲戚?你得跟我说明白嘛。” “你不跟我说明白,我怎么知道是哪个亲戚?” 佟湘玉被燕小六这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劲头儿给搞的有些烦躁,直接说道:“是她大姨妈,行了吧。” 燕小六道:“原来是她大姨妈呀,你早说不就得了,还非得藏着掖着,行了,我来就是看看她在不在,既然她不在,我就先回衙门了。” “对了,她大姨妈住哪儿啊?” “要不我去她大姨妈那儿找找她!” 佟湘玉一听,不禁十分无语,实在后悔跟燕小六这榆木疙瘩脑袋提什么大姨妈,只好搪塞道:“额也不知道。” 燕小六看着佟湘玉,道:“佟掌柜,你真不知道?我怎么觉着你有什么事儿瞒着我呢?” 佟湘玉头大的很,一脸无奈的说道:“额能有什么事情瞒着燕捕头你嘛,是你多心咧,额真不知道无双她大姨妈住哪儿。” “额就是猜滴,顺嘴一说,你别当真啊。” 燕小六勉强点了点头,道:“行了,那我先走了。” “哦,对了,佟掌柜,我这儿还有你一封信,给你撂下了啊。” 说着,只见燕小六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放在了桌子上,随即蹭蹭蹭的朝着客栈外跑去。 李大嘴在一旁看着那桌子上的信,拿起来一看,笑道:“哎呀妈呀,掌柜的,这谁呀,还给你写信呢,这还真新鲜。” “额从小到大,人缘好滴很,你以为额像你一样,连个朋友都没有!” 佟湘玉一听,伸手从李大嘴手里把信拿过来,直接拆开信封,掏出了里面的信纸摊开,还不忘和李大嘴白话。 李大嘴闻言,满脸不屑的嘀咕道:“你这么扣门,哪里有什么朋友。” 佟湘玉坐在那里翻看起了信,这刚看了两眼,脸色立马就变了。 李大嘴见状,急忙凑了过去,看着信问道:“掌柜的,这信上都写的啥呀?” 佟湘玉把信往桌上一撂,板着一张脸,好像谁欠了她钱似的。 李大嘴瞅着那封信,嘴里念道:“天田田,地田田,我家有个叉犬郎……” 佟湘玉一听,一脸无语的说道:“那是天黄黄,地黄黄,我家有个夜哭郎。” “说平时让你多认字,多读书,这么大滴个人咧,连这几个字也认不全。” 李大嘴嘴硬道:“我那不是平时太忙了吗,再说了,谁说我不认识这些字了,我认识,我和秀才学认字学多久了,还能不认识这些字,我刚刚就是可能刚刚念错了。” 佟湘玉懒得搭理他。 李大嘴急忙转移话题,指着信上的字道:“不是,掌柜的,这是啥意思啊?” “什么天黄黄,地黄黄的。” 佟湘玉翻开第二张纸道:“这要连着看。” 李大嘴凑了上去,道:“这字我认识,我都认识。” “三日内……请将此信转发七封……括号……必须是最亲近的人……括号……否则你将……倾家荡产,家破人亡,最爱之人死于非命,韩娟。” “掌柜的,韩娟是谁啊?” 李大嘴好奇的问佟湘玉。 佟湘玉没好气的说道:“就上次来咱们店里的那个额滴发小。” 李大嘴一听,恍然大悟,道:“哦……就是那个和你比这比那的那个女的对吧,她让她丈夫装成她下人的那个,对不对?” 佟湘玉道:“没错,就是她!” 李大嘴一听,道:“不是,掌柜的,她给你写这种信干啥?” “她咒你啊!” “不是,那韩娟和你关系不是挺好的吗?” 佟湘玉面色相当难看,道:“好!好个屁!好她还给额寄这种信!” 李大嘴道:“估计她也是转发的呗。” “你看,这括号里写着必须是最亲近的人,这说明你是她最亲近的人,你要为此感到高兴啊。” 佟湘玉一脸不快,道:“额好高兴,好高兴,敢情这信不是写给你滴。” 李大嘴往旁边一退,笑道:“这不是掌柜的你人缘好吗?我这人又没掌柜的你那么多朋友。” “行了,也没多大事儿,甭理会不就得了,我先干活儿去了啊。” 说着,李大嘴就起身要回后院。 佟湘玉当即喊道:“站住,额都已经这样了,你就忍心扔下额一个人不管吗?” 眼下,客栈里还真就只剩下佟湘玉和李大嘴两个人了。 从前热闹的同福客栈,都快没有人气了。 佟湘玉心里那叫一个伤心啊。 李大嘴见状,没心没肺的说道:“要我说,你就甭理会这茬儿就行了,不就是一封垃圾信吗,你把信给我,回头我到厨房里,把信往火里一扔,烧了不就得了,多大点事啊。” 佟湘玉立马拒绝道:“不行!这信上都说咧,三日内将此信转发七封,而且必须是最亲近滴人,否则就倾家荡产,家破人亡,最爱之人死于非命,这么恶毒滴诅咒,宁可信其有,也不可信其无,绝对不能一把火烧了。” “现在店里生意这么差,要是把信烧咧,说不准这信上的诅咒还真就应验咧!” 李大嘴一听,直说道:“我说的办法你又不听,那我怎么管啊?” 佟湘玉瞪了一眼李大嘴,道:“你再接着想,想个其他稳妥滴办法!” 李大嘴道:“这能有什么办法啊,你活人还能被一封信给吓住了,那就是真的没办法了。” 佟湘玉掩着额头,道:“李大嘴,你真是没用,吃,一天就知道吃!” “额这是造的什么孽呦,额怎么摊上这么一个朋友。” “要是叶仙儿在就好咧,这事儿他一准有办法,展堂啥时候回来嘛,展堂在也好啊,准比你李大嘴强。” 李大嘴一听,立马不乐意了。 “我是没二掌柜的厉害,也没老白脑子活泛,但这点事我还真就不信摆不平他了。” “实在不行,你也转发一个呗。” 佟湘玉一听,立马问道:“转发给谁!” 李大嘴满不在乎的说道:“谁最亲,你转发给谁呗!” 佟湘玉闻言,立马盯着李大嘴一直看,给李大嘴都看的浑身起鸡皮疙瘩了。 李大嘴往后退了两步,道:“不是,掌柜的,你想干啥?我告诉你啊,这可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佟湘玉笑眯眯的说道:“大嘴,额为你而自豪。” 李大嘴勉强回了一句:“我也是。” 佟湘玉笑道:“你也为额而自豪,这个太好咧,鉴于你最近的良好表现,本掌柜决定将这封表扬信,交给你!” 说着,佟湘玉立马将两张纸给装到了信封里,起身就要交给李大嘴。 李大嘴见状,立马往后退去,道:“掌柜的,你这就没意思了啊。” “我一文盲,你给我这信干嘛,我不识字,你给了我也看不懂啊。” “这样,你等老白回来,你给老白啊,老白不是你最亲近的人嘛。” “再不行,你等二掌柜的和秀才回来,把信给他们也行啊。” “我就一不识字的厨子,给我太浪费了。” 佟湘玉一听,立马不乐意了,道:“李大嘴,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咧,能不能有点担当!” “拿出你滴勇气来,把这封信接下!” 李大嘴一听,道:“这……这……这不行啊,掌柜的,你说你这是干嘛啊。” 佟湘玉一边逼近李大嘴,一边道:“大嘴,你刚刚不是说咧嘛,这玩意儿又没啥,额交给了你,你回头一把火烧了,不就好咧?” 李大嘴一步步的往后退,道:“掌柜的,你这不是害我吗,不行,绝对不行。” “你把信给了我,我把信给谁啊。” 佟湘玉一听,立马大喝一声:“不行,今天你是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 李大嘴吓的转头就跑。 这时,叶千秋和吕秀才出现在了客栈门口。 叶千秋听着佟湘玉的声音,笑道:“掌柜的,你们干嘛呢?” 李大嘴一看叶千秋和吕秀才回来了,立马就朝着叶千秋冲了过来。 “哎呀妈呀,二掌柜的,你回来的太是时候了,你快救救我吧,掌柜的疯了。” 李大嘴蹭蹭蹭的跑到了叶千秋的身后。 叶千秋看着店里一个客人也没有,好像也没有感觉到其他人的气息,就李大嘴和佟湘玉在店里,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这时,佟湘玉看到叶千秋和吕秀才回来,也是一脸喜悦。 她蹭蹭蹭的朝着两人走了过来,李大嘴又往后躲了躲。 叶千秋见状,道:“怎么了?怎么了这是?” 佟湘玉立马把信封往后背后一藏,笑着和叶千秋说道:“哎呀,是叶仙儿和秀才回来了啊。” “你们什么时候到滴,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叶千秋看佟湘玉这假模假式儿的样子,直接往大堂中央的长桌前走去,走过去之后,坐在桌前,道:“拿出来吧,让我看看是什么东西。” 佟湘玉也知道她的小动作瞒不过叶千秋的眼睛,扭扭捏捏的把手里的信交给了叶千秋。 叶千秋拆开来看了看,看完之后,不禁笑道:“就这?” 佟湘玉坐在叶千秋身边,一脸忧愁的抓着叶千秋的胳膊说道:“叶仙儿,你赶紧给额想个办法嘛,这个信咋处理嘛。” “你不知道,自从你们走了以后,店里面是越来越冷清了,连点儿人气都没有咧。” “展堂都被额派出去到西凉河拉客人咧。” “这个时候又来了这么一封信,你说闹心不闹心。” 叶千秋闻言,微微一笑,道:“行了,这封信交给我,我来处理,你不用操心了,我保证处理好就是了。” 佟湘玉听叶千秋这么说,就放心多了,叶千秋就是客栈的主心骨,有事儿他一定能摆平。 佟湘玉松了一口气,立马笑道:“哎呀,你们咋今天回来咧,我还以为你们还要好多天才能回来咧。” 叶千秋把信收了起来,笑道:“事情都办完了,自然也该回来了。” 佟湘玉闻言,想起了什么,看向吕秀才,道:“咦?小郭呢?小郭没和你们一起回来?” “秀才,怎么咧?是不是郭巨侠还是不同意你和小郭的婚事?” 吕秀才勉强笑了笑,道:“也不是不同意,就是有个条件。” 佟湘玉瞪大眼睛,问道:“啥条件?” 吕秀才道:“芙蓉她爹说了,只要今年后半年秋闱,我能中举,他就同意我和芙蓉的事。” “啊?这不是欺负人呢嘛!” 佟湘玉一听,立马说道。 “就是,这明摆着是不给你机会嘛,谁都知道你考了好多年都没中过举,这今年就让你中举,这不是为难人嘛,这老郭也太不地道了。” 李大嘴在一旁给吕秀才打抱不平。 吕秀才闻言,勉强笑了笑,说实话,他自己也没什么信心今年就中举啊,毕竟都失败了那么多次了,他的信心早就被惨痛的现实给磨的没剩下多少了。 可是,如果今年秋闱不中举,那他和芙妹可就真的没机会了。 所以,无论如何,为了芙妹,他也要拼上一把。 第49章 江湖骗子,时间神通 佟湘玉在一旁看吕秀才情绪不高,急忙朝着叶千秋问道:“叶仙儿,这事儿你同意咧?” 叶千秋笑道:“难道不该同意吗?” “人家郭巨侠想让女儿嫁个有本事的,这也不算是什么错吧。” “人呢,想要幸福得靠自己去争取啊,如果不把自己变得更优秀,别人就很难去认可你。” “这种时候,更应该放手一搏,更何况,我相信秀才苦读多年,也该是时候翻身了,这次是一定能行的。” 佟湘玉一听,从叶千秋这话音里听出了点不同寻常的味道,她当即说道:“也是啊,秀才,你别灰心,好好备考,好好读书,额们都支持你,额们都相信你这次一定能行滴。” 吕秀才闻言,朝着佟湘玉说道:“多谢掌柜的鼓励。” 叶千秋笑道:“行了,别煽情了,秀才,赶紧把咱们从京城给大家带的礼物拿出来。” 吕秀才闻言,急忙把背上的包袱给拿了下来,放在了桌上。 佟湘玉和李大嘴一听叶千秋还给他们从京城带了礼物,都是满眼好奇的朝着吕秀才的包袱里瞅了过去,想看包袱都装了些什么。 吕秀才把包袱打开,从立马先拿出了几个瓶瓶罐罐和一把菜刀。 “大嘴,这是给你的,这是京城白切庄的秘制调料,你看做饭的时候能不能放上,还有这菜刀,是专门给你的买的,上好的精钢制作。” 叶千秋在一旁介绍道。 李大嘴一听,笑的嘴都咧开了,急忙朝着叶千秋道谢。 “谢谢二掌柜的,谢谢二掌柜的。” 说着,就拿起那菜刀来仔细瞅了起来。 “额滴呢?” 佟湘玉凑过个脑袋来,笑眯眯的问道。 叶千秋道:“别着急,都有都有。” 说着,叶千秋示意吕秀才把给佟湘玉带的化妆品拿出来。 “这是京城白驼山号特制的白驼山粉,美容用的,听说效果特别好,你回头试一试。” 佟湘玉闻言,急忙伸手将那瓶白驼山粉拿了过去,满脸笑意的说道:“额早就听说过这个牌子咧,听说好用滴很。” …… 叶千秋和吕秀才这一回来,客栈里总算恢复了些许生气。 为了庆贺二人平安归来,佟湘玉吩咐李大嘴下厨做了一大桌子菜。 太阳快下山的时候,白展堂回来了,还顺带着莫小贝。 等天一黑,祝无双也回来了。 反正店里也没客人,佟湘玉就让白展堂提前关门打烊。 叶千秋把给众人带的礼物都拿了出来,白展堂的礼物是一双靴子,莫小贝的礼物是一袋子糖雪球,祝无双的礼物是一枚发簪。 大家伙坐在一起听叶千秋和吕秀才讲这一趟京城之行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开始主要是吕秀才在讲,吕秀才出去了这一趟,到底还是经历了不少事情,整个人也变得更加精神了。 当众人知道叶千秋在皇宫里将雄霸给铲除的时候,都是十分好奇那是什么场面。 反正听吕秀才在那儿形容的是天地失色,雷音滚滚,给他们吓的不轻,反倒是莫小贝听的眉飞色舞,恨不得亲自到场。 白展堂朝着叶千秋好奇的问道:“二掌柜的,那雄霸到底长什么样啊。” “这雄霸死了,天下会的人是不是就都得完犊子了。” 叶千秋笑道:“雄霸也是人,又不是什么神仙,只不过是在武道上比寻常人多走了几步罢了。” “至于天下会的余孽,自然会有六扇门的人去处理。” 白展堂道:“那就好了,希望尽快把天下会的这帮人全给逮喽,这样咱们的生意才能慢慢好起来嘛。” “不然这帮天下会的人到处抢劫,闹的哪儿都是人心惶惶的,哪儿还有客人敢出门啊。” 接着,佟湘玉又问了问楚留香、李寻欢、吴守义他们去哪儿了,怎么没跟着一起回来。 叶千秋道:“楚留香和苏蓉蓉人家俩浪迹江湖多自在,自然不会回来。” “至于李寻欢师徒俩,人家也是四处游历江湖,之前是因为天下会的事情,所以才在咱们这儿住了下来,在咱们这儿已经住的够久了。” “吴守义回老家了,恐怕是不会回来了。” 佟湘玉一脸可惜的说道:“怪可惜滴,都是大主顾,要是他们回来,店里好歹也算是有点生意。” 叶千秋闻言,不禁笑道:“没生意就没生意吧,这钱是赚不完的,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嘛。” 佟湘玉有些发愁的说道:“可是,不能不赚钱,坐吃山空嘛。” 就在这时,只听得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众人都有些疑惑,这么晚了,谁呀这是。 佟湘玉一听,当即问道:“谁呀?” 门外有人回道:“我!” 佟湘玉又问了一句:“你谁呀!” “你这辈子最好滴朋友。” 门外的人回道。 佟湘玉一脸疑惑,嘀咕道:“额这么扣门,哪有好朋友。” 白展堂起身,道:“我去看看。” 说着,他朝着门口走去,拿下了顶门的顶杆,打开门一看,只见门外站着一个身着粉红衣衫的三十多岁的妇人。 “你……你不是……那个……” 白展堂看到这个妇人,只觉得有些印象,但具体是谁又想不太起来。 “哎呀,白大哥,是我,不记得了?” 妇人笑眯眯的说道。 “哦……对对对,我想起来,你不是那个……湘玉的发小吗?” 白展堂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 “韩娟?” 这时,佟湘玉看到了门外的那粉衣妇人,急忙站起身来走到了门口。 “正是在下。” 只见那粉衣妇人朝着佟湘玉笑呵呵的说道。 佟湘玉上前,直接一把就将门给关上,没好气的说道。 “这里不欢迎你,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那粉衣妇人在门外说道:“你这是干什么!” 佟湘玉道:“额警告你,你要是在不走,额就报官咧!” 粉衣妇人道:“佟湘玉,我招你惹你了!” 佟湘玉一脸不高兴的往回走,白展堂急忙凑在佟湘玉身旁道:“过了,过了,毕竟是你发小儿,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哪儿能动真格的呢,再说了,这么黑的天,她一个女人,又不会武功,万一出点啥事儿,你不得后悔一辈子啊。” 佟湘玉闻言,只好转过身去把门给打开。 粉衣妇人走了进来,和佟湘玉说道:“你总算肯开门了。” 佟湘玉笑道:“额开门是为了做生意啊,额正愁没客人呢,你在这儿留宿,每晚三两银子。” 粉衣妇人一边往进走,一边说道:“三两银子?你怎么不去抢?” 佟湘玉道:“你不爱住就别住,从这儿往东十五里有家客栈,你住那儿去吧!” 粉衣妇人一听,瞪着佟湘玉,然后缓缓说道:“三两就三两。” 佟湘玉伸手,道:“先交钱,后住宿。” 粉衣妇人一脸傲娇的把银子递给佟湘玉。 佟湘玉拿了银子,笑眯眯的说道:“楼上请吧,展堂,给她挑间客房。” 白展堂伸手请粉衣妇人上了楼。 佟湘玉看着那粉衣妇人的背影,一脸的不高兴,气呼呼的坐回了桌前,没好气的说道:“还最好滴的朋友,都给额写咧那信咧,还有脸来额滴客栈。” “真是脸皮比那城墙还厚!” 叶千秋笑道:“这就是你那发小儿韩娟?” 佟湘玉道:“不是她是谁!” 叶千秋笑道:“冤家宜解不宜结,更何况还是你的发小儿。” “我看那信倒不像是她发的,这样吧,你拿着信去问问她,别误会了。” 说着,叶千秋将白天佟湘玉交给他的那封信又拿了出来,递给了佟湘玉。 佟湘玉闻言,也是将信将疑,不过,叶千秋的话,她还是挺相信的,于是,她拿了信,就蹭蹭蹭的上楼去了。 这时,饭菜也吃的差不多了,叶千秋就让祝无双和李大嘴收拾,他则是起身上了屋顶。 此时,夜空之中,星光闪烁。 叶千秋盘坐在屋顶,将从雄霸身上得到的那枚符给拿了出来,这枚符中蕴藏的能量不小,而且还有逆转时间的作用。 如此逆天的宝物,雄霸又是怎么得到的呢? 叶千秋心中稍微有些猜测,但其实雄霸怎么得到的这枚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不能借助这枚符提升自己。 叶千秋将这枚符握在手中,开始仔细端详起来,看了片刻之后,试着用神念探入其中。 在叶千秋的神识进入这道符的瞬间,叶千秋立马感觉到了一股浩然磅礴的恐怖力量。 叶千秋立马切断了这道神念。 开始闭上眼睛慢慢感悟起来。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叶千秋照常和平日里一样,在客栈门口打拳。 昨夜观摩参悟那道符,效果不是很明显,想要让符中蕴藏的那股力量为他所用,还需要些时日。 而且这道符是如何逆转时间的,这让叶千秋很是好奇。 叶千秋仔细看了这符上的图案花纹,但暂时还没什么头绪。 他想着是不是需要临摹一下这符上的图案,或许可以从中得到一些答案。 如果可以参透这枚符,叶千秋相信他一定可以悟得一门新的神通,而且是关于时间的神通。 一眨眼,就是两天过去。 客栈里依旧是没什么客人,叶千秋也乐得自在。 不过,佟湘玉和她发小儿的事情还是没完。 经过白展堂和佟湘玉给韩娟的威逼利诱,韩娟终于说出了那封信是怎么来的。 原来那信虽然不是她亲自发的,却是她让丫鬟发的。 不过,她也是听了个什么高人的话,才被迫发了那封信。 那高人说她是百年不遇的天煞孤星,逮谁克谁,为了解开这个命格,所以才发了那诅咒信。 韩娟怕佟湘玉真出事,所以特意从汉中赶了过来,取了佟湘玉的头发和指甲,请那高人给解煞。 佟湘玉和白展堂一听,就知道韩娟上当了,于是就要韩娟请那高人来客栈。 这一大早的,叶千秋刚打完拳,客栈众人就已经凑在了门口,等着韩娟带着那高人来。 李大嘴望着门外,朝着叶千秋问道:“二掌柜的,你说这高人长啥样啊?” 叶千秋淡淡一笑不言语。 佟湘玉道:“什么高人,就是江湖骗子。” “要说高人长啥模样,你瞅瞅叶仙儿不就知道了嘛。” “什么叫高人,叶仙儿这样滴才叫高人。” 说着,佟湘玉朝着叶千秋说道:“叶仙儿,一会儿你一定要好好给那江湖骗子上一课。” 叶千秋笑着点了点头。 这时,只见客栈外韩娟带着一个身着灰色僧衣,头顶一顶破帽子的破落和尚走了过来。 那破落和尚脖间还带着一大串佛珠,就是长的不怎么样,一看就是骗子的那种。 韩娟给众人介绍道:“这位就是我师父!” 只见那和尚装模作样的朝着众人持手道:“本人姓马,别号卓子!” 李大嘴看到这和尚一脸惊讶的说道:“这不老马吗?啥时候你成高人了?” 那和尚看着李大嘴,道:“你谁呀,你谁呀!” 李大嘴道:“我呀,李大嘴,你忘啦?咱俩当年不一块儿在黄鹤楼打杂吗?我洗菜,你抹桌子。” 白展堂在一旁嘀咕道:“怪不得叫马卓子呢。” 那和尚立马否认:“胡说八道,我打小就在终南山修炼,刚出来几天。” “黄鹤楼谁呀?他谁呀?我怎么不认识?” 李大嘴笑道:“老马,你这样就没意思了啊,我真生气了啊。” 这时,叶千秋给白展堂递个眼神儿。 白展堂立马会意,直接上前打断李大嘴,和那和尚笑呵呵的说道:“哎呀,马大师,别理他,他脑子有问题,甭跟他一般见识。” 和尚道:“你们谁解煞?” 白展堂看向佟湘玉,道:“马大师,是我们掌柜的解煞。” 和尚一听,大手一挥,道:“起油锅!” 白展堂笑道:“您后院请!” 说着,众人便一齐朝着后院奔去。 …… 后院之中。 已经架好了一口油锅。 马卓子走到油锅面前,双手合十,闭上双眼,嘴里叽里咕噜的也不知道在念叨着什么。 念了不一会儿,便要伸手下油锅。 就在这时,叶千秋一把抓住了马卓子的手,从他手里掏出一个小纸团。 叶千秋道:“这是什么呀?” 马卓子有些发虚,笑道:“这是定魂丹,你把这东西啊往锅里一放,小鬼全定住。” 叶千秋笑道:“哦?是吗?” “下油锅,还要定魂丹?” “我怎么没听说过?” 马卓子道:“你是大师还是我是大师?”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不如,我们比比?” 说着,叶千秋直接抬起手来,就朝着那滚烫的油锅里伸去,而且还在那油锅里转了好几下,才把手拿了出来。 马卓子看到这一幕,都吓傻了,怔怔的说道。 “不是……你……也……也……也是高人啊。” 叶千秋淡淡说道:“该你了。” 马卓子吞了一口口水,结巴道:“我……我那个……我作法的时候,不太喜欢别人在一旁看着。” 叶千秋直接一把抄起马卓子的手就往锅里伸去。 马卓子吓了一大跳,立马就要往出拿,结果哪里能退回去。 下一刻,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声,从马卓子的嘴里发出。 “啊!!!” “娘啊,疼死我了!” “高人,大师,求求你了,我错了,我错了!” 马卓子整个人都不好了,疼的眼泪唰的一下就流了出来,身子都有些站不住了。 叶千秋冷哼一声,直接松开了马卓子的手。 此时,马卓子的手已经被滚烫的油烫的不成样子。 马卓子整个人已经疼的躺在地上不停的翻滚了起来。 佟湘玉在一旁一脸嫌弃的捂着鼻子,道:“哎吆,这都熟了吧。” 一旁的韩娟看到这一幕,都愣住了,她赶紧扑到那马卓子跟前,道:“大师,大师,你没事吧!” 马卓子疼的死去活来,直接把韩娟都给推开了。 这时,叶千秋抬手一点,点了那马卓子的大穴,马卓子的半边身子没了感觉,登时也不疼了。 只是整个人脸上苍白,躺在地上喘着粗气。 叶千秋让白展堂将马卓子给扶起,淡淡说道:“说说吧,你怎么骗人的?” 马卓子打着哆嗦,哪里还敢不说实话,当即道:“我哪里会下油锅啊,我之所以敢下油锅,其实是硼砂在起作用,硼砂遇热就会产生气体,把它放在锅里,看上去好像是油锅开了,其实一点都不烫手。” 韩娟在一旁一脸不相信的问道:“那剑斩妖魔呢?” 马卓子道:“其实是纸事先经过处理,用毛笔事先沾着碱水,先画出鬼的形状,晒干以后就什么都看不见了,然后再喷上姜黄水就会起反应,呈现出红色的鬼的形状,所谓剑斩妖魔,就是把这张纸裁成两半。” 韩娟一听,还有些不相信的问道:“那你那些大神通?” 马卓子道:“啥神通,那全是小把戏,装神弄鬼,跟变戏法差不多。” 韩娟让气的七窍生烟,登时朝着马卓子破口大骂。 “你这个死骗子,你骗的我好惨!” 马卓子立马跪在地上求饶道:“爷,爷,我这也是生活所迫啊。” “你们不知道啊,现在这外面的世道太恶劣了,我从前就是酒楼里一抹桌子的,但自从天下会的人收了黄鹤楼,那买卖是一天不如一天。” “天天受气挨打的,您看见我这牙了没,那就是被天下会的人打的呀。” “我实在是不想被打死,这才跑了出来,结果跑到外面,连个正常的营生也找不到,没办法,为了活命,我才干了这个。” “我这辈子也没什么指望了,就想哄点儿小钱,喝点小酒,过过小日子,娶个小媳妇。” 叶千秋摆手道:“行了,你的那些废话没人想听,有什么话到牢里去说吧。” “展堂,去把小六叫来带人。” 白展堂闻言,道:“不用小六,无双现在是捕快了,有无双就行。” 祝无双走了出来,拿铐子要给马卓子锁上,但一看马卓子被油烫成猪蹄一样的手,朝着叶千秋说道:“二掌柜的,这怎么办啊?” 叶千秋道:“犯了错,就得受到惩罚,这是他应得的。” 祝无双闻言,也不好多说什么,就要押着马卓子往外走。 但马卓子急忙说道:“我这半边身子都动不了了,爷,您行行好吧,给我上点药。” 叶千秋往马卓子身上一指,道:“行了,这下能动了吧。” 马卓子有些愕然,站起身来,他的左胳膊还不能动,但腿是能走了。 叶千秋摆手道:“无双,带他走吧。” 祝无双点了点头,就要带着马卓子出去。 这时,马卓子突然喊道:“等等!” 祝无双道:“怎么了?” 马卓子看向叶千秋,道:“高人,您也用硼砂了吗?” 叶千秋没有出声,直接信手一甩,太玄剑倏然而出,由小变大,在院子上空盘旋几圈之后,唰的一下出现在了马卓子眼前。 “我的个老天爷,飞……飞……飞……飞剑……您老是神仙呐……” 马卓子瞪大眼睛,吓的腿都软了,两腿之间,变得湿哒哒的。 第50章 秀才赴考,化解恩怨 …… 马卓子被无双带走了,现在这世道,像这种骗人的玩意儿多的是。 韩娟因为马卓子的事情丢了脸,不过也算是和佟湘玉和好如初,当天下午,韩娟就回汉中去了。 佟湘玉怕她一个女人家路上不安全,还派了白展堂送了韩娟一段路。 客栈的日子又恢复了平静。 这离秋闱乡试的日子也不远了,吕秀才天天拿着书像是念经一样的念着,白天念,晚上念,严重的影响到了李大嘴的睡眠。 李大嘴来和叶千秋投诉吕秀才,叶千秋就给在楼上吕秀才专门开了一间房,让他专心备考。 随着雄霸被杀,天下会的那些余党也是跑的跑,散的散。 六扇门花了不少力气,由郭巨侠牵头,带着各大派的人亲自前往天下会天山总坛,营救出了被困在天山的各大派掌门人。 雄霸一死,各大派掌门人有些人中投靠雄霸的事情也没人去提。 大家伙是一致对外,清剿天下会余孽。 这一场有史以来江湖上最大规模的联合行动在经过了近三个月的时间之后,渐渐接近了尾声。 转眼间,已经来到了七月底。 因为天下会的势力被扫除,关中一带的强盗又被清理了一茬儿,各地治安明显得到提升。 客栈里的人流量也渐渐的回暖,客栈里的人是各有各的忙。 叶千秋也渐渐参悟出了那枚符箓上的奥秘。 经过他三个月的研究,符箓上的铭文被他一次又一次的临摹在了纸上,起初,这些临摹并没有起到什么效果,但是到了后边,叶千秋就发现了这些铭文的规律,在经过总结归纳之后。 叶千秋找来了黄纸、朱砂,开始再一次临摹这符箓。 符箓画成之后,叶千秋将其施展出来,霎时间,便感受到了时间在顷刻间速度变慢。 虽然这个效果只维持了不到三秒的时间,但是足以让叶千秋欣喜。 有了这一次的经验,叶千秋再画起符来,便用上了通天箓的秘诀。 有了通天箓的加持,这一道能让时间停滞三秒的符箓,已经转化为了叶千秋的神通秘法。 通天箓可以在顷刻间完成这道符箓,平时或许用不到这种手段,但真的若是遇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三秒的时间足以让叶千秋施展出更多的手段,更何况,这种符箓的效果会随着叶千秋的钻研而不断的延长。 因为已经是七月底,马上就要到八月了。 今年乡试的从八月初九开始,八月十二是第二场,八月十五是第三场,考点就定在西安府的贡院之内。 眼看着这已经没几天了,吕秀才的状态是越发的疯魔了。 由于这次考试关系到他的人生大事,到底是双喜临门,还是一败涂地,吕秀才的心理压力变得前所未有的大了起来。 因为压力大,所以人也就变得有些神神叨叨的。 顶着两个黑眼圈,一看就是睡眠质量奇差无比。 白展堂见状,急忙来请叶千秋。 叶千秋给吕秀才念了一段清心咒,吕秀才方才沉沉睡去。 趁着吕秀才睡了,叶千秋亲自走了一趟西安府,去验了一下本次主持乡试主考官的成色。 历来乡试都是由朝廷选派翰林、内阁学士赴各省充任正副主考官,主持乡试。 而这乡试在即,正副主考官也已经到了西安府。 眼下这世道,贪官横行,考场上有什么猫腻叶千秋还是清楚的。 朝廷买官卖官的层出不穷,叶千秋为了保证吕秀才成功中举,亲自检验了一下这正副主考官的成色。 这一检查还真查出个一二三来。 这次西安府主考官是个老翰林,他给叶千秋透露了一个消息,此次他们临行西安府之前,天子亲自召见了他们一次,特意提及了一个叫吕轻侯的秀才。 天子在乡试之前,特意提了一嘴吕秀才,这其中的意味是不言而喻。 叶千秋得了这个消息,什么也没说,便直接回了七侠镇。 回到客栈之后,叶千秋让吕秀才白天安心备考,晚上跟着他在房顶修炼。 这一晃便又是好几天过去,离八月初九也没两天了。 吕秀才便提前上路,孤身一人前往西安府赶考去了。 吕秀才临行前,众人都送给了吕秀才祝福。 这吕秀才前脚一走,佟湘玉就一脸忧愁的说道:“上天保佑,这次就让秀才考上吧,这次要是考不上,秀才这辈子可就毁咧。” 白展堂在一旁说道:“行了,掌柜的,别太担心秀才了,我觉得他这回没问题。” “这都多少年了,轮也轮到他了。” “说不定还能考个解元回来呢。” 李大嘴道:“你们说这秀才要是真中举了,那以后我见了他是不是还得叫声举人老爷?” 白展堂笑道:“那可不咋滴,人家秀才要是中举了,那身份自然和你这草民不一样了。” “再过二十年,说不准人家秀才都是封疆大吏了,你还是一厨子,那没有可比性呐。” 李大嘴听到这话,切了一声,有些嗤之以鼻,道:“举人老爷又怎么样,封疆大吏又怎么样?那还不是和我一个屋睡过的?” 说完,李大嘴奔着厨房去了。 白展堂见状,摇头失笑,和一旁的佟湘玉道:“瞧瞧,掌柜的,你瞧瞧,什么叫扶不起的阿斗,大嘴这就是典型的扶不起的阿斗啊。” 佟湘玉没好气的看了白展堂一眼,道:“行咧,你就别寒碜大嘴了。” “今天客人还不少,你赶紧招呼着,秀才走咧,额还得算账。” “对了,叶仙儿,小贝快放假了,你有没有什么打算啥滴。” 叶千秋坐在桌前,正在喝茶,回头朝着佟湘玉问道:“打算什么?” 佟湘玉道:“前两天不是那个小贝她的那几个师兄寄信来咧嘛,他们想接小贝回衡山。” “我的想法是,要不趁着小贝放假,你就带着小贝回一趟衡山呗。” “老让她在客栈里呆着,她天天就知道往外边儿跑,有你带着她,还能去见见世面。” 叶千秋闻言,微微颔首道:“行,这事儿我应下了。” 佟湘玉一听,当即咧嘴笑道:“还是叶仙儿你靠谱。” “说实话,额其实也想去衡山看看,自从陆师兄他们在俺爹的镖局做了镖头,这钱可是没少挣,他们在衡山重新置办下房和地,小贝以后总归是要回去滴。” “额就是放心不下她这个娃,哎,这客栈的生意好不容易有了点起色,额也不能轻易走咧。” “只能是拜托叶仙儿你咧。” 叶千秋笑道:“这不是什么大事,要说我在镇上也待了好几年了,时间也不短了,是该出去溜达溜达。” 就在叶千秋和佟湘玉闲聊的时候。 那边客栈门口突然出现了一个打扮妖艳的年轻女人,只见那女人依靠在门框上,面上带着春意,手里拿着一柄折扇,朝着店里的白展堂喊了一声“哈喽啊”! 正在抹桌子的白展堂抬头一看,一脸疑惑的看着那女人,心中想着,这是哪里来的妖艳贱货。 只见那年轻女人手里拿着扇子按在胸口,脸上的笑意止不住的泛出来,她朝着白展堂抛个媚眼,娇滴滴的说道:“展堂哥哥,还记得我吗?” “你哪位啊?” 白展堂有些拿捏不准的问道。 “是我……” 女子娇滴滴的说道。 白展堂还是想不起来,一脸迷茫的摇了摇头。 “是我!对面怡红楼的那个,小翠!” 年轻女子提高了音量说道。 “哦……那个,小翠是吧!” 白展堂迟疑片刻,仔细回想了一下,终于想了起来。 年轻女子道:“想起来啦?” 白展堂急忙笑道:“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对面怡红楼的小丫鬟小翠嘛。” 说到这里,白展堂突然面色一板,继续道:“那个,对不起,我们这儿已经打烊了,请回吧。” 小翠拿着扇子一边扇着往大堂里走了进来,只见她嘟着嘴,娇滴滴的说道:“还这么多人咧,怎么就打烊了?” 白展堂直接回道:“本店新规矩,凡是叫小翠的都不让进!” 小翠一听,气呼呼的说道:“哎,你这人,人家赶了几百里路,就是专门来看你的!” 白展堂一脸迷茫,道:“看我?” “对啊!就是你!” “展堂哥哥,许久不见,你还好吗?” “睡觉还磨牙吗?” 小翠一脸发春的样子,朝着白展堂直奔而来,吓的白展堂是节节后退。 看小翠这副模样,白展堂已经感觉到了身后来自佟湘玉的杀气。 白展堂急忙义正言辞的回道:“你睡觉才磨牙呢!你睡觉还说梦话呢!” 小翠接茬儿道:“对啊,说梦话喊的都是你的名字,我每天晚上都梦到你!” 白展堂让小翠这话说的无言以对,急忙朝着身后佟湘玉看去,解释道:“掌柜的,这女的疯了,别信她的,全都是胡说八道。” 这时,佟湘玉一甩账本,朝着这边走了过来,阴阳怪气的说道:“哎呦,这不是怡红楼的小翠嘛?” “怎么?这是打哪儿来啊?” 小翠一看佟湘玉过来了,也不缠着白展堂了,直接和佟湘玉说道:“哎呦,佟掌柜,好久不见,你可是比以前更有风韵了。” 佟湘玉没好气的说道:“有事说事,别整这些虚头巴脑的。” 小翠娇滴滴的说道:“哎呀,人家就是想来找老朋友叙叙旧,不可以啊?” “老朋友?我们这儿没你的老朋友啊!” 白展堂在一旁说道。 小翠直接说道:“切,胡说八道,谁说没有老朋友了!” “佟掌柜不是?郭姑娘不是?吕秀才不是?” “对了,还有那个胖厨子,叫什么来着?” 这时,坐在一旁喝茶的叶千秋说道:“李大嘴。” 小翠笑着接话道:“对,就是李大嘴……” 说到这个嘴字的时候,小翠的目光已经落在了叶千秋的身上。 当她看到叶千秋的时候,声音是戛然而止。 只见小翠的面色微变,瞧着叶千秋,声调都变低了好几度。 “呀,叶掌柜,您也在呢。” 叶千秋笑道:“合着你刚才都没看到我啊。” 小翠急忙解释道:“没有,没有,看到了,看到了。” “叶掌柜,最近生意好不好啊?” 小翠对叶千秋明显有些惧意,此时看着叶千秋有些拘束起来,浑然不像刚才那般泼辣。 叶千秋闻言,淡淡一笑,道:“坐。” “展堂,看茶。” 小翠勉强一笑,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了下来,尬笑着。 叶千秋道:“小翠姑娘是来住店的?” 小翠闻言,急忙点头道:“叶掌柜,您真是明眼儿人,我这次来,真没什么坏心眼,就是想故地重游一下。” 叶千秋笑道:“别紧张嘛,我又吃不了人,来的都是客,行了,展堂,给人家小翠姑娘开一间房吧。” 白展堂闻言,在一旁应下,对着小翠抬手道:“请吧,小翠姑娘。” 小翠闻言,急忙起身,道:“等等,还有一个人咧。” 说着,便朝着门口跑去,往门外一喊。 “小翠,翠儿?” “来啦!” 只听得一个焦脆的声音,随即一道身形从门外跑了过来。 白展堂往过一看,小声和叶千秋、佟湘玉嘀咕道:“这不是那赛貂蝉吗?这俩人……这……有点奇怪啊!” 叶千秋悠悠说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人嘛,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转运了。” 白展堂点了点头,道:“看来这俩人有故事啊。” 那边,只见小翠对着赛貂蝉横眉冷对的训斥道:“还磨蹭啥呢,赶紧进来!” 只见二人走进了大堂。 那赛貂蝉瞧见了叶千秋、佟湘玉、白展堂三人之后,急忙朝着三人一一问好。 “叶掌柜,佟掌柜,白大哥,好久不见啊。” 佟湘玉看到赛貂蝉这一身粗布衣衫,饱经风霜的模样,脸上泛起一丝好奇,走了过去问道:“啊呦,这不是赛掌柜,你这咋成这样了?” 赛貂蝉略显尴尬,只是说了一句“一言难尽呐。” 这时,只见那小翠直接上前揪住了赛貂蝉的耳朵,道:“你还在这儿和人搭腔了,我早就跟你说过了,未经本夫人允许啊,严禁和任何人讲话!” 赛貂蝉解释道:“可……可佟掌柜他们是熟人呐!” 小翠对着赛貂蝉道:“小翠,你是不是皮子又紧了?” 白展堂一听,有点迷糊了,上前问道:“不是,不是,她叫小翠,你叫啥呀?” 小翠得意洋洋的说道:“我当然叫赛貂蝉喽!” 白展堂闻言,还是有些疑惑,急忙朝着赛貂蝉问道:“你俩把名字换啦?” 小翠在一旁道:“不止是名字,还有身份哦!” 白展堂在一旁朝着叶千秋竖起个大拇指,道:“二掌柜的,火眼金睛,还真是山不转水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这才多久啊,这俩人都掉个儿了。” 小翠在一旁嘚瑟道:“这就叫命运,神奇无常的命运!” “故地重游,的确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啊。” 说到这里,小翠朝着那边的赛貂蝉喝道:“小翠,你还傻站着干啥!” “还不赶紧的把行礼给提上去!” “一点儿眼力劲都没有!咋当丫鬟的!信不信我大耳瓜子抽死你!” 赛貂蝉一听,立马吓的提着包袱就往二楼跑,白展堂急忙在前头带路。 叶千秋坐在一旁,看着这小翠表演,别说,这家伙的那股子欠揍的劲儿还真是够够的。 叶千秋敲了敲桌子,道:“小翠,麻烦先预付一下房钱,三两一天。” 佟湘玉在一旁笑眯眯的朝着叶千秋偷偷竖起根大拇指。 小翠一听到叶千秋的声音,立马就不嘚瑟了,朝着叶千秋一脸谦逊的说道:“三两银子一天是吧?没问题,没问题,我这就上去拿银子!” 说完,小翠扭着她的小蛮腰,摇着扇子,直接也奔着楼上去了。 佟湘玉看到小翠上楼了,脸上泛起一抹不屑之意,道:“还真是风水轮流转,叶仙儿,你说这俩人是怎么回事嘛?” 叶千秋笑道:“你管她怎么回事,咱们开店做生意,她既然掏钱住店,那咱们哪里有不收的道理。” 佟湘玉笑道:“那倒也是。” …… 赛貂蝉和小翠在客栈住了下来,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叶千秋对她俩的破事一点儿都不关心,倒是白展堂对赛貂蝉挺热心的,毕竟赛貂蝉长的的确有几分姿色。 经过白展堂和赛貂蝉的一番交谈,他这才知道赛貂蝉和小翠身份调转的原因。 原来这怡红楼破产以后,赛貂蝉负债累累,她和小翠都被卖到了关东一个卖古董的人家,刚开始她俩都做丫鬟,可没过了多久,那大户人家的老爷就把小翠纳成了小妾,没过两月,老爷的原配夫人死了,小翠就成了夫人。 这小翠记恨赛貂蝉,做了夫人以后,是翻身农奴把歌唱,对赛貂蝉是又打又骂。 这一趟回七侠镇来,也是小翠的主意,就是为了折磨赛貂蝉。 本来佟湘玉对这事儿也不上心,但赛貂蝉对佟湘玉是苦苦哀求,想要让佟湘玉给她赎身。 佟湘玉见她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就动了恻隐之心,就想要给赛貂蝉赎身,可小翠开出了三千两的天价。 白展堂倒是想出钱,但他手里边也就只有两千两。 佟湘玉自然舍不得这么多钱,两人没办法了,就来找叶千秋商量这事儿。 叶千秋正在后院教莫小贝练剑,一听这俩人的话,当即义正言辞的拒绝了他们。 “钱是不可能掏的,不过,我给他们化解这段恩怨就是了。” 佟湘玉一听,眼睛一瞪大,笑道:“叶仙儿,你说的都是真的?” 叶千秋笑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佟湘玉见状,急忙让白展堂请赛貂蝉和小翠到后院来。 没过了一会儿,赛貂蝉和小翠来了。 小翠朝着叶千秋看去,笑道:“哎呀,叶掌柜?是你找我咧?” 叶千秋转身,一脸平静的看向小翠,道:“我现在只问你一个问题,你是不是恨极了赛貂蝉?” 小翠一听,扭头朝着一旁的赛貂蝉看了一眼,然后狠狠的点头,道:“是咧,我就是恨极了她!” 叶千秋闻言,淡淡一笑,道:“好!” 下一刻,叶千秋拂袖一甩,一股劲风直接朝着赛貂蝉卷去。 紧接着,噗通一声,赛貂蝉立马倒地不起! 第51章 姊妹情深,夜半飞贼 …… “啊……这……” 赛貂蝉这么一倒地,直接把众人给吓坏了。 佟湘玉和白展堂急忙凑了过去,佟湘玉伸手在赛貂蝉鼻子前一探,然后吓的急忙缩回了手,一脸惊恐的回头说道:“叶仙儿,你咋把她给杀咧……” 白展堂不信,又在赛貂蝉的脖间探了探,然后吓的往地上一坐,脸色发白的说道:“妈呀,真死了!” “二掌柜的,让你化解恩怨,没让你杀人呐……” “这可不是什么手上沾着人命的大奸大恶之徒啊。” 一旁的莫小贝手里拿着剑,满不在乎的说道:“瞧你们胆小儿的那样儿,不就是死个人吗?” “死就了死了,找个地方埋了去不就得了。” 佟湘玉朝着莫小贝瞪眼道:“回屋写作业去!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许插嘴!” 莫小贝气哼哼的说道:“回屋就回屋!” 说着,朝着自己屋子走去。 这时,站在一旁的小翠一脸呆滞的看着躺在地上,已经毫无气息的赛貂蝉,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白展堂站起身来,朝着小翠说道:“看吧,看吧,这下你心里舒服了吧,人死了,这下你不能使唤她了!” 小翠略显惊慌,看着叶千秋道:“不可能,不可能,你怎么敢杀人?” 叶千秋笑道:“这不是你让我杀的吗?” 小翠急忙否认道:“我什么时候让你杀她咧!” 叶千秋道:“我问你了啊,你说是不是恨极了她,恨不得她死。” “你说是啊,然后我就动手了,这有什么问题吗?” 小翠愁的团团转,急忙说道:“哎呀,哎呀,这问题大了,这问题大了去了,我是恨她,但也没想让你杀了她啊。” “你杀了她,我使唤谁去啊!” 说着,小翠直接朝着赛貂蝉身旁走去,在赛貂蝉身上是又摸又拍。 “小姐……小姐……” 任凭小翠是如何呼唤,赛貂蝉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小翠眼看着赛貂蝉一点反应都没有,这下可是彻底慌了。 “小姐,小姐……你就这么走了……那我咋办啊……我就不该带着你回来啊……” 这时,只见小翠突然站起来,指着叶千秋,哭丧着一张脸,道:“你们这是黑店!我要告你们!告你们草菅人命!” “你们把小姐还给我!” 说着,小翠就要往外跑。 白展堂一把将小翠给点住,道:“我告诉你啊,这人可是你让杀的,就是你报官,你也一样吃不了兜着走。” 叶千秋见状,淡淡说道:“点她穴道干嘛,让她报去呗,她要是敢踏出这个门一步,把她一起结果了不就完了。” 说着,叶千秋直接抬手一指,小翠的穴道被解开了。 小翠一脸惊恐的看着叶千秋,往后退去,连忙摆手求饶道:“叶掌柜,叶大哥,我错咧,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我不报官了,我不报官了还不行。” 叶千秋冷面寒霜,说道:“现在求饶,已经迟了!” 说着,只见叶千秋抬手一指,一道劲风直接落在了小翠的身上。 小翠噗通一下,也跌倒了在地上。 这时,叶千秋上前,在赛貂蝉的身上拂袖,本来已经陷入了死相的赛貂蝉睁开了眼。 白展堂和佟湘玉见状,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白展堂急忙朝着赛貂蝉问道:“赛掌柜,没事吧?” 赛貂蝉还有些发懵,不知道这是怎么个情况。 佟湘玉将赛貂蝉给扶了起来。 赛貂蝉往旁边一看,一看小翠就躺在地上,登时吓了一跳。 “呀!” “小翠怎么了?” 叶千秋负手道:“她死了。” 赛貂蝉听到这三个字,一脸的震惊。 “死了?” “这……这怎么可能?” “你把她……杀了?” 赛貂蝉一脸惊恐的看着叶千秋。 叶千秋闻言,点头道:“是我杀的。” “怎么会这样?” “小翠,小翠……” “是我害了你啊。” “早知今日,我当初就不该把你买回来啊。” “这真是我这辈子做的最大的傻事儿。” “你是父母双亡,当初你的那个赌鬼舅舅前脚把你卖进青楼,后脚我就把她赎回来了,五十个女孩啊,我偏偏就看中了你,赎进来以后,我就给你起了个名字,还花了五十两银子,给你买了块翠玉。” “五十两啊,比你的身价贵多了,你进门以后,我好吃好喝好穿,还请人教你跳舞,教你做人。” “小翠啊,你说你以前是多么淳朴多么善良的一个姑娘。” “是我害了你啊,要不是跟着我,你也不会丢了命,小翠……” 赛貂蝉跪在小翠身旁,哭哭啼啼起来,一边哭,一边说着她这些年的心路历程,那叫一个情真意切。 白展堂和佟湘玉在一旁嘀嘀咕咕的说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佟湘玉偷偷给叶千秋竖起一根大拇指,这种事儿都能解决掉,叶仙儿简直就是包治百病的活神仙啊。 那边,赛貂蝉还在哭哭啼啼个没完没了。 这时,躺在地上的小翠突然睁开了眼睛,她看着赛貂蝉,道:“小姐……” 赛貂蝉一看,立马傻眼了,当即一把拉起了小翠,抱着小翠哭了起来,一边哭着一边说道:“小翠,你没死,真是太好了。” 俩人抱在一起,赛貂蝉哭的和个泪人儿似的。 白展堂和佟湘玉见状,笑道:“这不是挺好的嘛,有啥比生死还大的。” 这时,小翠道:“小姐,其实我并不恨你。” 赛貂蝉反问道:“那你还打我?” 小翠回道:“那些都是我还你的,你打了我三千六百七十五下,我还了你两千六百五十四下,你还欠我九百二十一下。” 佟湘玉在一旁说道:“你光记得她打你,她对你的好你咋不记?” 小翠道:“我都记得,一点都没忘,她对我好啊,只是像养小狗一样,开心的时候就哄两下,心烦的时候就拍两下,她对我越好这种感觉就越强烈。” “所以,后来我得势了,第一件事,就是跟她换名字!” “我以为换了名字,我能好受一点,可是我错了,无论咋换,换成啥,我始终都是她买回来的,这是永远都换不过来的一生的耻辱。” “我是人,不是小狗!” 白展堂道:“这也太夸张了吧。” 赛貂蝉在一旁道:“我从来都没有把你当成过小狗。” “小翠,你还记得咱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 小翠道:“记得。” 赛貂蝉哭着说道:“五十个女孩,我为什么偏偏挑中你,那是我觉得你的眼神跟我小时候一模一样,热情、倔强、从不服输,我当时就想啊,你就是我妹妹啊。” “我把你带回来之后,我是打过你,可是哪个姐姐不打妹妹啊,后来我破产了,我走到哪儿,就把你带到哪儿,你以为我就是为了让你给我端茶递水掐肩揉背吗?” “我之所以恨你,不是恨你打我骂我欺负我,我是恨你,这世界上谁都可以对我不好,就是你不行,因为,你是我妹妹啊。” 赛貂蝉这一通白话,可是把小翠给说的彻底没话了。 小翠急忙说道:“小姐,你别说了,我知道错了,是我错了。” “是我小心眼了。” “其实刚刚看到你躺在那儿一动不动的时候,我整个人都吓傻了,就好像失去了魂儿一样。” “小姐,我从小和你一起长大,和你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你要是真的没了,那我可咋办,我就真成了没依没靠的人了。” “小姐……对不起。” 赛貂蝉抱着小翠,喜极而泣,俩人一副姊妹情深的样子。 白展堂在一旁笑道:“哎呀,这才对嘛,姐妹之间有什么话是说不开的,这下不就好了。” 俩人哭了个没够,赛貂蝉站起来在一旁对着白展堂和佟湘玉鞠躬道:“白大哥,佟掌柜,这次我和小翠能尽释前嫌,还多亏了你们俩个,我谢谢你们了。” 说着,赛貂蝉就弯腰。 白展堂见状,急忙将赛貂蝉给扶住,笑道:“啊呀,我们帮什么忙啊,帮的都是倒忙。” “你俩能和好,最应该感谢的是二掌柜的。” “你们要道谢,还是向二掌柜的谢吧。” 赛貂蝉闻言,急忙又转身朝着叶千秋躬身道:“叶掌柜,以前我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还请叶掌柜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一般见识。” “多谢了。” 一旁的小翠也急忙上来,和叶千秋躬身。 叶千秋的手段她是看的一清二楚,得罪谁也不敢得罪叶千秋,这动辄就敢杀人的主儿,这可是了不得。 叶千秋看着俩人也是真心悔过,也没想着追究什么,只是淡淡点了点头,然后唰的一下消失,又上屋顶去了。 赛貂蝉和小翠不是第一次见叶千秋这样神出鬼没了,当初二人从七侠镇离开时,就亲眼见过一次。 不过,赛貂蝉和小翠看叶千秋就这么走了,还有些担心叶千秋还在计较她们。 赛貂蝉略显惶恐的朝着白展堂和佟湘玉看去。 “这……” 佟湘玉笑道:“没事,没事,叶仙儿他就是这个脾气,放心好了,他既然肯帮你们,那就是对以前的事情过往不究咧。” 白展堂也帮腔道:“是啊,我们二掌柜的心胸大的很,不会和你们计较的。” 小翠拍着胸口,道:“那就好,那就好。” …… 赛貂蝉和小翠之间的恩怨解开了,俩人高高兴兴的回东北去了,客栈里的生意也是渐渐好了起来。 佟湘玉还挺惦记吕秀才考上没考上的,让叶千秋算了算日子,叶千秋也不算,这乡试的流程他是记得一清二楚。 第一场应该已经考完了,过几天,就该考第二场了,等考完第二场还有第三场,他让佟湘玉别着急,说中秋节前就考完了,到时候吕秀才也该回来了,到时候就知道考没考上了。 八月十五了,佟湘玉吩咐李大嘴做月饼,李大嘴也提前做了准备。 这天晚上,叶千秋正在屋顶练功。 李大嘴突然提着一壶老白干和一碗花生米上来了,坐在叶千秋跟前就开始喝,不过因为叶千秋进入了隐身状态,李大嘴根本不知道叶千秋就在他跟前。 只见他一边喝还一边苦笑着自言自语个不停:“都不要我,没关系,我一人挺好,这么多酒,我一个人喝……” “可为啥偏偏就是我一个人。” “你说江湖那么大,那么多姑娘咋就没一个是属于我的呢?” “不是……我差哪儿,我比别人多个胳膊还是少条腿啊。” 说着,直接提着老白干就是猛喝一口。 “老天爷啊,你要那么不待见我,你就别让蕙兰出现在我面前,你让她出现你又不让她喜欢我,耍一人好玩是怎么滴。” “我告诉你啊,你对他们比对我都好,他们都是成双双对,我也要成双成对。” “不行,你得给我发个媳妇儿过来,还得跟蕙兰一模一样的。” “不然,我拿瓦片我拍死你。” 李大嘴是越喝越多,越喝越迷糊,都开始说起了胡话。 叶千秋正想着一脚把他踹回屋里睡觉。 就在这时,只听得楼梯上有脚步声泛起。 只见夜色之中,一个背着包袱的妙龄少女突然出现在了屋顶上。 那妙龄少女长相模样都不赖,不过此时正是气势汹汹,只见她直接指着李大嘴大声喝道:“果然是你,我在下边儿走的好好的,你干嘛拿东西砸我!” 李大嘴此时喝的五迷三道的,整个人都有点晕乎乎的,猛的看到这么一个年轻女人,都有些不太敢相信。 他使劲眨着眼睛,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掐了一下自己感觉到疼了,这才赶紧揉了揉脑袋,朝着那年轻女子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那啥,没砸坏吧,我给你揉揉!” 说着,就朝着那年轻女子挪了过去。 那年轻女子直接一把揪住了李大嘴的后衣领,朝着李大嘴质问道:“我问你,为什么要拿东西砸我!” 李大嘴急忙解释道:“我不是冲你,我是冲那个……” “嗨,我和你说这个干嘛,行了,我错了还不行,我是真不知道你在底下,我要知道你在底下,那是打死我也不敢扔呐。” “要不这样,你拿这拍我一下,别砸脑袋就行,怎么拍就行,拍完就当扯平了,好吧?” 说着,李大嘴从旁边拿起一片瓦来,就朝着那年轻女子拿了过去,那年轻女子顺手接了瓦片。 李大嘴直接给那年轻女子留了个后背,让年轻女子动手。 年轻女子拿着瓦片就要拍李大嘴,但见他这个怂样子,也没真拍下去,只是没好气的说道:“算了吧,你要是碰到难缠的,就等着赔钱吧,你以后小心一点我告诉你。” 李大嘴闻言,顿时放心了,又拿起酒坛子来喝了一口酒。 那年轻女子见状,又问了一句:“老天爷真的对你很差吗?” 李大嘴一脸颓丧的说道:“他要对我不差,我能没事喝酒吗?” “他要对我不差,我一人跑屋顶上干啥。” 那年轻女子本来是要走的,但一听李大嘴这话,也不走了,反倒是坐在了李大嘴身边,和李大嘴唠了起来。 “我也有心情特别差的时候,当我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就看看月光,我的心情就会慢慢变好起来。” “唉,我觉得自己还活在这个世上,所以我喜欢走夜路。” 叶千秋在一旁听着这年轻女子的瞎白话,不禁暗自发笑,好家伙,女飞贼现在都这么文艺了吗? 叶千秋一看这年轻女子的架势,就大概猜到了这年轻女子的身份,正常女人谁敢半夜里走夜路啊,敢走夜路的女人只有一种女人,那就是有武功在身的女人。 而眼前这个年轻女人轻功还凑合,比起祝无双来还要高明些,应该是个女飞贼。 这时,李大嘴自顾自的在一旁唱起了歌,还问那年轻女子听过没有。 年轻女子说没有,李大嘴就让人家喝酒。 这一来二去,两人还就聊上了。 年轻女子介绍自己叫柳星雨,李大嘴也和柳星雨说了自己的名字。 这两人一聊起来就聊个没完,主要是李大嘴这个话痨,喝了点酒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恨不得把自己八辈祖宗家里干什么的全都告诉人家。 那柳星雨是越听越精神,李大嘴是越说越迷糊。 什么杨惠兰都一股脑儿的都告诉了这柳星雨。 等到了后半夜,李大嘴终于是睡过去了,直接倒在了柳星雨的肩上。 柳星雨看着靠在自己肩膀上昏睡过去的李大嘴,直接挪开身子,让李大嘴躺在了屋顶上。 她摸着下巴看着打着呼噜的李大嘴,脸上泛起了一丝狡黠的笑意。 只听得她嘀咕道:“好嘛,这可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走进来,这可都是你自找的,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谁让你和我说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话呢,我要是不宰你一顿,那也太对不起你了。” 说到这里,柳星雨直接将李大嘴给扶起,和李大嘴说道:“嘴哥,嘴哥,醒醒,醒醒,咱们回房间里睡去啊。” “对了,你的房间在哪儿啊?” 李大嘴迷迷糊糊的指着院里道:“底下院里……” 柳星雨一把扶起李大嘴,把李大嘴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就往下走,一边走还一边说道:“好家伙,可真沉,这得有二百多斤吧……” 柳星雨带着李大嘴下了屋顶,没过一会儿,叶千秋便听到了俩人回了屋,回了屋里没过一会儿就没了柳星雨的动静,只听得李大嘴在呼呼的打着呼。 叶千秋淡淡一笑,有意思,这柳星雨虽然是个飞贼,但这力气还真不小,明天可有好戏看了。 第52章 酒后乱来,婚事定了 ……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在同福客栈时,叶千秋已经在门外打拳打了小半个时辰。 鸡鸣过后,白展堂打开了客栈的门,看到叶千秋已经在打拳,迷迷糊糊的和叶千秋打个招呼。 “二掌柜的,早啊。” 叶千秋“嗯”了一声。 白展堂开了门就去洗漱了,过了没一会儿,只听得后院李大嘴的屋里传来了李大嘴的大喊声。 “哎呀妈呀!” 不多时,只见李大嘴一脸慌张的从后院跑进了大堂,柳星雨在后边一脸哀怨的跟着李大嘴。 李大嘴见状,急忙摆手道:“不是,你别跟着我呀。” 柳星雨眼角含泪,一副柔弱模样,道:“大嘴!你不能这样对我啊!” 李大嘴着急忙慌的说道:“不是,我哪样对你了,不是,我根本不认识你啊!” 柳星雨哭哭啼啼的说道:“李大嘴,我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你真是伤透了我的心!” 李大嘴见柳星雨哭了,更是急的和热锅上的蚂蚁似的,那是有嘴说不清。 这时,白展堂从厨房出来了,看到这情况,立马问道:“不是,这都什么情况啊?” “大嘴?这一大早的,这姑娘哪儿来的啊?” “你怎么把人家给弄哭了?” 李大嘴哭丧着一张脸,道:“不是,不是,不是我把她弄哭的呀!” “我根本不认识她!” “她一大早的莫名其妙的就出现在我屋里,我还纳闷儿呢。” 白展堂一听,眼睛立马亮了,急忙凑到李大嘴身边,小声说道:“大嘴,你小子行啊,你老实跟哥说,你从哪儿弄来的这姑娘,都住一间屋了?” 李大嘴急忙解释道:“我根本就不认识她,我说什么呀我!” 这时,佟湘玉也从二楼走了下来,祝无双和莫小贝也从后院走了进来。 佟湘玉看到柳星雨在堂间哭哭啼啼的,一脸的诧异。 祝无双和莫小贝也都围了过来。 佟湘玉看着白展堂和李大嘴,问道:“这是咋回事嘛?” 白展堂摇头,道:“我不知道,你问大嘴,人家姑娘从他屋里出来的。” “李大嘴!怎么回事!” 佟湘玉一拍桌子,一脸严肃的看着李大嘴。 李大嘴百口莫辩,直说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一大早睁开眼,床前就多了一姑娘,还对自己嘘寒问暖的,给自己叠被子。 佟湘玉见从李大嘴这里问不出什么了,就向柳星雨问。 让李大嘴到门口呆着去。 李大嘴一脸委屈的走到门口蹲了下来,看到叶千秋在打拳,还不忘小声和叶千秋说道:“二掌柜的,你昨儿个晚上哪儿去了,我本来是想着找你喝酒来着。” 叶千秋闻言,收了拳,淡淡一笑,道:“大嘴啊大嘴,你不是要老天爷给你扔个媳妇儿嘛,这不是现成的嘛。” 李大嘴一听,愣住了,他看着叶千秋道:“二掌柜的,您是不是知道昨儿个晚上是怎么一回事儿啊。” 叶千秋笑了笑,没说话,直接往大堂里走去。 佟湘玉见叶千秋打完拳回来了,赶紧和叶千秋说道:“叶仙儿,你回来滴正好,赶紧滴给断一断这事儿。” “大嘴喝酒断片儿了,昨天晚上可能办了糊涂事,人家姑娘在这儿呢,可不能不给人家姑娘一个交代。” 叶千秋坐了下来,笑道:“大家别急啊,咱们先听这位姑娘说一说昨天晚上的情况。” “哦,对了,姑娘,你叫什么?” 柳星雨坐在桌前,哭哭啼啼的,用手绢搽拭着眼角,娇滴滴的回道:“我叫柳星雨。” “哦……柳姑娘是吧,那个你把昨天晚上的情况再和我们大家说一下,让我们也清楚一下这个情况,也好为你做主啊。” “你放心,只要是李大嘴的不是,我肯定让他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叶千秋一本正经的说道。 “是啊,柳姑娘,你放心,我们二掌柜的是最公道的,只要你把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都说出来,我们二掌柜的肯定能给你主持公道!” 白展堂在一旁帮腔道。 柳星雨在那儿哭着,开始哭哭啼啼的讲起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叶千秋在一旁听着,刚开始柳星雨说的那些过程基本都是真实发生的,不过到了后边儿就纯属是胡扯了,什么李大嘴回了房借着酒劲差点把她给办了,都是胡说八道。 眼看着柳星雨越说越凄惨。 佟湘玉实在是气不打一处来,一拍桌子,朝着门口的李大嘴喝道:“李大嘴,出息了啊!还学会酒后乱来了!” 李大嘴委屈巴巴的蹲在门口,辩解道:“不是,掌柜的,我没有……我真没有!” 柳星雨在一旁哭着说道:“他的确没有,但是他比乱来更严重!” “李大嘴,早知道你是这样的人,我是绝对不会跟你搭讪的。” “这就叫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我以为……我以为他……” 说着说着,哭的更厉害了。 佟湘玉急忙劝道:“不哭不哭啊,柳姑娘,你放心有额在,一定会给你主持公道的啊。” 这时,祝无双也在一旁和柳星雨说道:“柳姑娘,我是本镇唯一的捕快,祝无双,你心里要有什么委屈尽管说出来,天理公道自在人心,我们绝不会因为跟他很熟就徇私枉法!” 说到这里祝无双还狠狠的瞪了李大嘴一眼,给李大嘴吓的够呛。 柳星雨在一旁哭诉道:“李大嘴他是世上最卑鄙最无耻的衣冠禽兽!” “在我的心里他曾经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但是铁一般的事实证明,那都是假象,他是一条披着狼皮的羊!” 白展堂等人一听,一脸疑惑,这话怎么听着不对劲呢? 柳星雨急忙改口道:“是披着羊皮的狼!” 白展堂道:“行了姑娘,别骂了,你就说你想怎么办吧!” 柳星雨哭着说道:“我一个姑娘家,我能怎么办!” “昨天晚上,我们聊的那么好,聊的那么投机,虽然只是聊了一个晚上,但就好像是认识一辈子一样!” “但谁知道,一觉醒来,什么都变了!” “他连我是谁都不知道了!” 众人如刀一般的目光齐齐看向李大嘴。 李大嘴辩解道:“不是,我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 柳星雨一脸哀怨的说道:“你昨天晚上明明说过,你要娶我的!” 李大嘴一听,更是愣住了,急忙说道:“我啥时候说过要娶你了!” “就算是我说了,那也是酒话啊!那根本不作数的啊!” 柳星雨道:“酒话是吧,那你喝就喝好了,干嘛要亲我,抱我,还要……还要!” “要不是我用劲推开了你……我现在……我现在都没脸见人了……” 说着,柳星雨直接用手帕捂住了脸。 “哎呀……啧啧啧……” “李大嘴,你小子,我都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了!” 白展堂又是摇头又是叹气的,朝着李大嘴说道。 “我没有……我真没有!” 李大嘴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委屈了,他根本不记得有这回事儿啊。 柳星雨在一旁直接说道:“你还说你没有!” “你亲了抱了摸了也就好了,为啥要赌咒发誓说今生今世非我不娶!不娶我就不得好死!” “我滴那个心啊,到现在还是疼的!” 说着,柳星雨又哭了起来。 佟湘玉和祝无双在一旁听的是火冒三丈。 同为女性,她们对柳星雨的遭遇表示十分的同情。 李大嘴这个混蛋竟然对人家一个黄花大姑娘又亲又抱又摸,这还了得! 更关键的是,对人家姑娘说了非她不娶的话,现在转头又不认了,这得是多渣的人才能干出来的事啊! 佟湘玉和祝无双朝着李大嘴就是一通骂。 李大嘴那个悔啊,直接啪啪啪的打着自己大耳刮子,现在,连他也有点相信昨天晚上发生了这些事儿了。 “我这张臭嘴啊!” “老天爷,我错了,我真错了!” “我再也不敢朝着您扔东西了,我求求你饶了我!我求求你饶了我!” 祝无双一脸气愤的走上前,对着李大嘴说道:“李大嘴,你要是个爷们儿,就应该承担责任!” 白展堂也呵斥道:“李大嘴,我告诉你,说得出就得做得到,否则你就别当爷们儿!” 莫小贝也跟着凑热闹:“李大嘴,连我这么小的孩子都知道做人不能始乱终弃,会遭报应的!” 佟湘玉见状,直接抬手说道:“行咧,行咧,说这些都没有用,好好想想,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李大嘴一脸无奈,道:“啥咋办呀,你说我咋知道咋办呀!” 佟湘玉看向一旁的叶千秋,她见叶千秋老神在在的坐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朝着叶千秋问道:“叶仙儿,你倒是说句话呀,你给拿个主意。” “这事儿可不是那么轻易就能过去滴。” “这可关系到人家柳姑娘滴清白!” 叶千秋笑了笑,提起茶壶,倒了一杯茶,也没说话。 “你倒是拿主意呀,真是急死个人咧!” 佟湘玉见叶千秋还不说话,在一旁火急火燎的说道。 这时,只见柳星雨说道:“实在为难就算了吧,给大家添麻烦了,后会有期。” 说着,柳星雨就站起来要走。 祝无双、白展堂见状,急忙拉住了柳星雨。 佟湘玉也赶紧说道:“柳姑娘,柳姑娘,不要着急,这件事还有滴商量。” 祝无双也说道:“是啊,大嘴他现在估计酒还没醒呢,我跟你说,等他清醒了,他一定不会耍赖的。” “他脑子虽然不太好使,但心还真不错,绝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柳星雨一脸哀怨,道:“我看,我看我还是走吧!免得招人烦!” 祝无双连忙又拉住了她。 这时,叶千秋慢悠悠的喝完了一杯茶,开口道:“柳姑娘,请留步!” 佟湘玉见叶千秋总算开口了,这下可算是松了一口气。 叶千秋既然开口了,那就是要解决这件事,只要叶千秋肯出手,这事儿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 叶千秋站起身来,一边负手在堂间踱步,一边说道:“大嘴啊,我觉得做人应该知足。” 李大嘴一脸疑惑,道:“不是,二掌柜的,我知啥足啊?” 叶千秋笑道:“你总是抱怨老天爷对你不好,这回老天爷开眼给你个漂亮媳妇,还非你不嫁了,你不赶紧接着,还推三阻四的干嘛呀。” 一旁的白展堂闻言,也跟着说道:“就是啊大嘴,这么好的事儿上哪儿去找啊,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有个姑娘死心塌地的跟你,你就知足了吧!” 李大嘴坐在门口说道:“不是……那……我要的是不是她呀!” 叶千秋闻言,淡淡说道:“大嘴啊,做人呐,不能太贪心,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是你的你不要,不是你的你再痴心妄想也不是你的。” “你说你要上进心没上进心,要钱没钱,就杨惠兰那样式儿的,你能养活得起吗?” 李大嘴结结巴巴的说道:“可是……我……不是……” 叶千秋大手一挥,道:“别可是了,我替你决定了,展堂!” 白展堂闻言,立马笑着回道:“在呢,二掌柜的。” 叶千秋道:“你立马去大嘴家里把大嘴老娘给请来,就说他儿子要结婚了,让她老人家来做个见证。” “李大嘴,你也别磨蹭了,老白轻功好脚力快,最迟明天晚上就能把你娘给请来,今儿个你去准备一下,我让人给你置办点东西,该花钱的钱一定给你花到位了,明天就是你和柳姑娘的洞房花烛夜!” 白展堂一听,当即说道:“得嘞,二掌柜的,我保证明天太阳落山之前把大嘴他娘给请来!” 叶千秋点了点头,道:“去吧,对了。” 白展堂闻言,直接二话不说,就奔着门外去了。 这下可给李大嘴看傻了。 李大嘴急忙起身想要叫住白展堂,但一看白展堂早已经没影儿了。 李大嘴是有口难辩,急忙说道:“二掌柜的,不是,这……我……” 叶千秋道:“什么这啊那啊的,行了,回去准备准备吧,等你娘来了,有什么话,你当着老太太的面说,就说你只喜欢寡妇杨惠兰,人家不喜欢你,你还上赶着,有现成的媳妇儿不要,就要一个没影儿的人。” “你看到时候你娘怎么收拾你!” 李大嘴闻言,立马蔫儿了,没话说了。 叶千秋这一招太狠了,把他娘都给搬出来了,这老太太要是来了,知道他的事儿,还不得大耳刮子抽死他。 这时,叶千秋走到那柳星雨身边,问道:“柳姑娘,我问你一句,你是真的非大嘴不嫁吗?” 柳星雨一脸认真的回道:“是的。” 叶千秋道:“那你喜欢他什么呀?” 柳星雨道:“他诚实,豪爽,最重要的是他心地善良。” 叶千秋闻言,笑着说道:“那就好了,这门亲事,我给你和大嘴做主了,你俩的婚是非结不可。” “但凡你俩谁要敢反悔,那都是和我过不去。” “我这个人呢,做人做事,有一个原则,要么不做,要么就要做的漂亮。” “既然你是真心喜欢大嘴,那你以后肯定不会对大嘴不好,肯定不会离开大嘴,对吧。” 柳星雨听到叶千秋这话,心里突然咯噔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叶千秋这话里有话,但都到了这个时候了,她自然不能反悔,自然是赶紧说道:“那是,我对嘴哥是认真的,我要是和嘴哥结婚了,我会对他一辈子好的。” “只要他娶我,我就嫁,反正我这辈子是不会嫁给别人了!” 叶千秋闻言,笑道:“那就好,那就好,我最不喜欢食言的人了,一般这种人我都会扔一把雷给她轰个皮开肉绽。” “好了,既然你没问题,那就准备一下和大嘴的婚事吧。” “等明天大嘴他娘来了,你还要和老太太见礼呢。” “老太太虽然眼睛瞎了,但心里和明镜儿似的,你想过老太太这关可不容易。” “掌柜的,柳姑娘这一晚上也没怎么休息好,你先安排柳姑娘休息,无双,我给你开一张清单,你去置办点东西,这结婚是好事啊,怎么能不热闹点呢。” 柳星雨本来听到李大嘴他娘要来,还有些担心,但一听李大嘴他娘是个瞎子,心底立马便有了底气。 佟湘玉闻言,笑着和柳星雨说道:“柳姑娘,来来来,楼上请,额告诉你啊,叶仙儿说话算话,让你们结婚就是让你们结婚,李大嘴他不敢不答应。” “来来来,你只管住下,房钱和饭钱额都给你免咧。” 佟湘玉一边说着,一边将柳星雨给拉到楼上去了。 叶千秋让祝无双取了文房四宝来,给祝无双开了一张清单,又给了她五十两银子,让她去十八里铺置办点东西。 结婚嘛,总得有个结婚的样子,客栈里该装扮的还是装扮一下。 祝无双高高兴兴的拿了银子和清单去了,毕竟是喜事,祝无双也高兴啊,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轮到她。 李大嘴一副丧眉搭眼的样子,坐在门边儿上,又不敢和叶千秋大声抱怨,只能是小声说道:“二掌柜的,你这……你这也太独断专行了。” 第53章 …… 叶千秋可不管李大嘴抱怨不抱怨,这次他其实就是要给李大嘴找个媳妇儿,李大嘴这人虽然没什么上进心,嘴碎了一点,但人还是不错的。 大家伙一起生活这都好几年了,眼看着吕秀才和郭芙蓉的事儿也快成了,佟湘玉和白展堂也恩恩爱爱了,这单单留个李大嘴孤单影只也不合适。 客栈里人来人往,但能留下的没几个。 这柳星雨虽然是个女飞贼,但比起杨惠兰来还是强上不少的。 白展堂这堂堂盗圣都能金盆洗手,柳星雨这小小飞贼,有什么不能重头再来的。 这一桩姻缘,怎么着也得给李大嘴弄圆满喽。 叶千秋几经轮转,纵横诸天,经历的太多,所以,太知道像李大嘴这样的普通人最适合过什么样的日子。 李大嘴现在可能想不通,钻牛角尖,但等他真和柳星雨过到一块儿去了,他的脑袋慢慢就转过弯来了。 这一趟人间行,叶千秋算是将人生当中的这些个酸甜苦辣又都看了个遍,他如今已经将修为提升到了目前能提升的最高境界,总在客栈呆着,短期内也不会有什么突破了,所以,他答应了佟湘玉带着莫小贝回衡山一趟,这一走,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 叶千秋心里怎么想的,自然不能合盘托出,只是和李大嘴淡淡说道:“大嘴啊,有机会就要把握住,错过了这次,你可能这辈子都娶不到媳妇了。” “不孝有三,无后最大,你娘一个瞎老太太孤苦伶仃,你没什么大出息也就算了,但你总得给你李家延续个香火吧。” “你守着一个虚无缥缈的杨惠兰,这辈子可就没什么希望了。” 李大嘴听叶千秋把他老娘都给抬出来了,更是无从辩解,结结巴巴的说道:“可是……我……” 叶千秋道:“行了,别我我我的了,还有什么想不开的,回屋里去自己一个人琢磨去吧,明天就是你和柳星雨大婚的日子,我也不给你大操大办,但是该有的都有。” 李大嘴知道叶千秋说一不二,整个客栈里最狠的角色就是叶千秋,别看叶千秋平时好说话,但他要是决定了的事,谁敢不听啊,除非是活腻歪了。 李大嘴没办法了,只好一脸惆怅的回屋去了,他这突然要结婚了,还真有点懵。 这时,大堂里就剩下叶千秋和莫小贝两个人,莫小贝凑在叶千秋跟前,问道:“叶大哥,那个柳星雨是什么人啊,怎么突然就出现了,你知道她是什么身份吗?” 叶千秋看向莫小贝,笑道:“小贝,你怎么突然想到问这个了。” 莫小贝摸着下巴说道:“我就是觉得有些奇怪,大嘴平时是什么德性啊,怎么可能有女人死乞白赖的非他不嫁呢?” “而且还是这年轻漂亮的,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叶千秋摸了摸莫小贝的脑袋,笑道:“不错嘛,小贝,脑瓜子转的挺快啊。” 莫小贝听叶千秋夸她,咧嘴笑道:“嘿嘿,我也是突然想到的。” 叶千秋闻言,淡淡一笑,道:“管她是什么妖魔鬼怪,既然她摆下了这个龙门阵,那就得让她把这个戏给唱完。” “再说了,李大嘴也怪可怜的,都是一个锅里吃饭的,总不能看着他因为一个杨惠兰一辈子给毁了。” “人生短暂呐,所以啊,有些事实在是没必要钻牛角尖,李大嘴这个人死心眼,等他和柳星雨生米煮成熟饭,杨惠兰的事儿他也就该释怀了。” 莫小贝一脸迷茫的看着叶千秋道:“好深奥啊,不太懂。” 叶千秋笑了笑,从怀里摸出一锭碎银子,递给莫小贝,道:“行了,出去买糖葫芦吃吧,晚饭前回来就行。” 莫小贝一听,高兴的一蹦三尺高,赶紧朝着叶千秋道谢,道了谢就往外边跑。 生怕佟湘玉从二楼下来,把她给逮住了。 莫小贝前脚刚走,佟湘玉还真从二楼下来了。 她好奇的问着叶千秋,道:“哎?我怎么听着像是小贝的声音呢?” “她人呢?” 叶千秋笑道:“没事,我让她出去玩了。” 佟湘玉走下来,坐在桌前,道:“叶仙儿,你可不能这样惯小贝,自从她这放假咧,都玩了多久咧,成天功课功课不知道写,就知道疯玩,这长大咧可咋办嘛!” 叶千秋笑道:“她就不是大家闺秀的料子,你再把她栓在家里,她也成不了大家闺秀。” “放心吧,小贝这孩子,歪不了。” 佟湘玉知道说不过叶千秋,也不再和叶千秋说这事儿,而是和叶千秋说道:“叶仙儿,我有个事儿想问你一下。” 叶千秋道:“问呗。” 佟湘玉神神秘秘的凑到叶千秋跟前,小声说道:“你说这柳姑娘的来历是不是清白滴?额总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她才和大嘴认识了一个晚上,就要死要活的非李大嘴不嫁,这个额怎么越想越不对劲呢。” 叶千秋闻言,淡淡一笑,原来不是莫小贝一个人察觉到了不对劲,连佟湘玉也反应过来了。 佟湘玉一看叶千秋这么笑,就知道叶千秋肯定知道点什么。 叶千秋让佟湘玉附耳过来,在她耳边说道:“大嘴这媳妇儿娶定了。” 说完,叶千秋便起身走了。 佟湘玉一听,得,这不跟没说一样吗? 不行,还是得先打探一下。 佟湘玉这么想着,就又上了楼。 …… 深夜,同福客栈外的小巷子里。 柳星雨朝着巷子里“布谷布谷”的叫了两声,不多时,一个人影从黑暗中跑了出来,和柳星雨接上了头。 “姐!你可算出来了,这一天你都在里面干啥了?” 说话的是柳星雨的妹妹。 这俩姐妹一块儿闯荡江湖,姐妹二人本来没打算在七侠镇停留,只是柳星雨无意中碰到了李大嘴这个笨蛋,方才临时起意,想要对同福客栈下手。 “哎呀,快别提了,这个客栈的那个掌柜的实在是太热情了,这一天逮着我是问东问西的,估计是对我的身份有些怀疑。” 柳星雨低声说道。 柳星雨的妹妹当即说道:“姐,那你没露馅儿吧?要不咱撤?” 柳星雨道:“撤?撤什么撤,放心吧,你姐这点本事还是有的。” “你是不知道这家客栈的老板多有钱,就他们那俩掌柜的,一个比一个有钱,昨天晚上那大胖子和我说,他们那二掌柜的钱多的花不完,等咱们干完了这票大买卖,这后半辈子都不愁吃喝了。” “对了,你的那包迷魂散呢?” 柳星雨妹妹说道:“没啦?我这次出来就带了一包,你那儿不是还有一包呢吗?” 柳星雨一脸着急,道:“我那包没了,你那包哪儿去了?” 柳星雨的妹妹说道:“嗨,今天下午我在街上闲逛,遇到几个人冲着我吹口哨,我一生气我就给他们下了。” 柳星雨一脸无奈道:“有没有搞错啊,那一包迷魂散二十两银子啊,你把它给路人甲用了?” “你钱多的没地方花了不是?” 妹妹道:“姐,你急什么呀?你刚刚不是还说了,咱们马上就要发大财了,干完了这票,咱们后半辈子吃喝都不愁了。” 柳星雨一脸无奈道:“现在的情况有些复杂,他们那个掌柜可能怀疑我了,本来我想用迷魂散把他们给搞定,但是出了点岔子。” “现在你得帮我弄两样东西,第一是迷魂散,第二是证件,你上黑市买也好,伪造也好,反正呀,能证明我的身份就行了!” 妹妹说道:“证件是没问题,但这迷魂散?” 柳星雨道:“你看着办,能弄下就尽量弄,弄不下就先算了。” “好了,好了,我不能出来的时间太长了,免得惊动了他们,你先去帮我办这两件事。” 说完,柳星雨便赶紧朝着后院摸去。 柳星雨的妹妹见状,也赶紧消失在了夜色当中。 屋顶上,叶千秋的身形缓缓消失。 …… 第二天一大早,客栈的人就起来忙活了,今天可是李大嘴大喜的好日子,说什么也得给他操办的热闹点。 昨天叶千秋让祝无双去十八里铺置办了东西,这眼看着八月十五也快到了,再加上李大嘴的婚事赶在了这一块儿,所以这李大嘴的婚事得好好热闹一下。 李大嘴一大早就醒了,佟湘玉昨天给柳星雨做的思想工作,知道李大嘴不情愿,今天一大早又给李大嘴来做思想工作,佟湘玉虽然有些怀疑柳星雨的身份,但柳星雨还是把她给哄骗过去了。 既然柳星雨没问题,佟湘玉自然不能让李大嘴错过这这桩好姻缘。 “掌柜的,你就别劝了,反正我不想娶。” 李大嘴的房间里,佟湘玉对着李大嘴是苦口婆心的劝着,李大嘴却是死心眼子,就是不同意。 佟湘玉听到李大嘴这话也有些恼火,当即大声喝道:“李大嘴!” “做人不要这么不知好歹!” “你瞅瞅你自己什么德行!” “又懒又馋也就算咧,一点上进心我没有,你说要不是这柳姑娘看上咧你,你去哪儿找这么好滴媳妇儿去。” “额来劝你,是让你想开点,别钻牛角尖,等展堂把你娘请来咧,叶仙儿在你娘耳边那么一吹风,额就不信你娘能不同意这门亲事。” “李大嘴,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是要看得见摸得着的柳姑娘,还是要看不见摸不着的杨慧兰!” 说完,佟湘玉没好气的夺门而去。 李大嘴听了佟湘玉这番话,心里也开始有点拿捏不准了,事到如今他还能改变什么。 想到这里,李大嘴又想起了杨慧兰,拿起枕头往屋里的柱子上一靠,然后开始拿头撞起了枕头,嘴里还不停的念叨着“怎么办,怎么办。” …… 午后,太阳当空照着,白展堂背着一个身材单薄的瞎老太太回到了客栈。 这瞎老太太正是李大嘴的老娘。 李大嘴的老娘不是第一次来同福客栈,早在前两年,她就来过一次。 也就是那次之后,客栈众人才知道李大嘴的老娘可不是个简单的瞎眼老太太。 这次叶千秋让白展堂把老太太请来,也是给老太太了解一桩心事。 老太太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看自己儿子能娶妻生子,过上好日子,奈何李大嘴实在是不争气,客栈里的人谁都在或多或少的进步着,唯独这小子一点长进也没有。 刚开始还想着学武功来着,但连叶千秋的考验也过不了,就黑不提白不提了。 老太太一来,李大嘴就赶紧出来拜见老娘了,但老太太一见面,就先给了李大嘴一个大耳刮子。 李大嘴让老娘这一个大耳刮子给打的有点懵了,捂着脸,委屈巴巴的看着老娘问道:“娘,你打我干啥?” 老太太端坐在桌前,拄着拐棍,道:“打的就是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上次我离开客栈前是怎么说的?” “为娘让你好好跟着叶掌柜学,你呢?” “你瞅瞅你都干了些什么事儿!” “让一个寡妇迷的五迷三道的,现在还学会调戏姑娘了!” “你说说你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为娘我今天就告诉你,今儿这婚你结也得结,不结也得结,不然,你就不是李家的人,我也没你这样没担当的儿子!” 老太太说话那叫一个斩钉截铁。 这话一出,立马把李大嘴吓得半死。 李大嘴赶紧在老太太跟前跪下,着急忙慌的说道:“娘,我错了,我听你的,我全听你的还不行。” 老太太没理会李大嘴,而是和叶千秋说道:“叶掌柜,实在是不好意思,麻烦你为我这个不争气的儿子操心了。” 叶千秋笑道:“老太太,别这么说,太客气了,大嘴是客栈的人,就是一家人,一家人没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老太太道:“叶掌柜说的是,可就是我这儿子实在太不争气。” “也怪我年轻的时候没把他教好。” 李大嘴在一旁听到老娘都开始自责了,赶紧说道:“娘,是我错了,是我没出息,和您老人家没关系。” “这婚,我肯定结。” “老白,赶紧的,把我新衣裳拿出来,我这就当着我娘的面穿上。” 白展堂在一旁听着,笑着说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说完,就上李大嘴屋里给李大嘴拿喜袍去了。 李大嘴他娘一出现,立马就和那定海神针一样,把李大嘴给彻底的定住了。 李大嘴这人虽然毛病不少,倒是孝顺是真的,他不敢在他娘面前造次,麻利的换上了新衣服。 佟湘玉见李大嘴换了喜袍,笑呵呵的上楼去找柳星雨了,给柳星雨装扮去了。 第54章 捉贼拿赃,一个条件 良辰吉时本来应该是中午来着,但是白展堂把李大嘴他娘接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中午的吉时,所以,这婚礼就挪到了晚上。 这一下午的时间,客栈众人都在张罗着看看还有什么短缺的地方没有。 李大嘴新婚大喜,自然是不能亲自下厨。 所以,今天这顿饭由祝无双掌勺。 李大嘴经过他娘这么一教训,立马老实了,可是柳星雨又闹出幺蛾子来了。 佟湘玉刚一上楼就听到了她的尖叫声,众人闻言,急忙唰唰的跑到了楼上。 结果这一看,原来是柳星雨上吊了。 白展堂赶紧把人给弄下来,还好人是没事。 佟湘玉问柳星雨为什么上吊,柳星雨作出一副柔弱的样子,说李大嘴不娶她,她没脸活了。 这下可给李大嘴弄懵了,于是,李大嘴抱着他这些年攒下的老婆本去单独找柳星雨聊天去了,聊了老长时间,也不知道两人在聊啥。 祝无双一个人在厨房里忙活,有点忙不过来,白展堂去帮忙了。 佟湘玉扶着李大嘴他娘在后院唠嗑去了。 叶千秋坐在大堂里正写着喜字,莫小贝在一旁当吃瓜群众。 过了一会儿,佟湘玉从后院到了大堂,和叶千秋悄悄说道:“老太太车马劳顿,在大嘴那屋睡了,让我一会儿去叫她。” 叶千秋点了点头,佟湘玉看叶千秋写的喜字,眉眼一喜,道:“叶仙儿,你滴字是真漂亮啊。” 叶千秋道:“凑合。” 这时,只见燕小六风风火火的从外面跑了进来。 燕小六看到叶千秋和佟湘玉都在,神秘兮兮的上前道:“二位掌柜的都在呢,这正好。” “最近有点不太平,大家伙一定要小心啊。” 佟湘玉好奇道:“咋咧?又闹山贼咧?” 燕小六自顾自的一边倒着水,一边说道:“不是山贼,是乌贼!” “乌贼?” 佟湘玉有些发愣。 燕小六继续说道:“这乌贼心肠比山贼还黑,最近四处作案,专挑大户人家下手。” 佟湘玉笑道:“怕啥呢,额们又不是大户人家。” 燕小六道:“那你们也得小心,据受害者回忆,这是个女贼,手段非常高明,先利用美色谎称嫁进来,骗取户主对其的信任,然后呢,再用迷药把所有人都放倒,最后把店里的东西洗劫一空。” “最可气的是,事后竟然没人记得她长的嘛样儿!” 叶千秋坐在那儿,微微一笑,一边提笔写着字,一边说道:“这种药叫做九香迷魂散。” 燕小六闻言,急忙点头,道:“还是叶掌柜见多识广,没错,这药就叫做九香迷魂散,据说服用过这种迷魂散的人,都会忘记过去一段时间内见过的人长嘛模样。” 这时,佟湘玉突然面色一变,一拍桌子,道:“坏咧,这个女贼很可能就在额们店里!” “在哪儿?在哪儿?” 燕小六一听,立马坐不住了,拿着刀手舞足蹈的瞎咧咧起来。 这时,叶千秋却是说道:“哪儿有贼,掌柜的,你别瞎起哄,咱们店里没贼。” 佟湘玉一听叶千秋这话茬儿,立马反应过来,对啊,就是那柳星雨真的有问题,是小六口中的女贼,这不是还有叶仙儿呢嘛。 想到这里,佟湘玉立马话锋一转,笑道:“哎呀,小六,瞧给你吓的,额就是逗逗你,你还当真咧。” “你也不看看额们店里有谁坐镇,一般的毛贼到了额们店里,还有能不露出马脚的吗?” 燕小六听到佟湘玉这话,倒是很赞同,他把刀收了起来,扶了扶帽子。 “这种玩笑以后最好少开!” “行了,佟掌柜,叶掌柜,没什么事儿,我先忙去了,对了,无双今天说她请假,怎么没见她人?” 燕小六朝着佟湘玉问道。 佟湘玉闻言,掩嘴笑道:“那个无双亲戚好像来了。” “啥?无双她亲戚又来了?” “不会是无双她大姨妈吧?” 燕小六一听,立马脸色一变,一手捂住了右脸,往后退了两步。 佟湘玉笑道:“好像是吧。” 燕小六闻言,二话不说,直接朝着外面溜了,跑的那叫一个快。 叶千秋看燕小六跑的这么快,好像是害怕什么,还有些奇怪,朝着一旁的佟湘玉问道:“这小子受什么刺激了?” 佟湘玉闻言,不禁掩嘴笑了起来。 上次她和燕小六开玩笑,说无双的亲戚大姨妈来了,燕小六这个傻小子,还真去和无双说什么要拜访一下她大姨妈,气的无双直接给了燕小六一个大耳光。 燕小六这一走,佟湘玉就凑在一旁,朝着叶千秋小声问道:“叶仙儿,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我知道什么呀?” 叶千秋揣着明白装糊涂。 佟湘玉指了指楼上,道:“柳星雨和大嘴在屋里可是聊了一下午了,大嘴可是好骗的很。” “柳星雨要是真有问题,咱可没办法和大嘴交代。” 叶千秋笑道:“放心吧,大嘴这婚事肯定能成,只不过,可能他俩要是成了,大嘴要离开店里一段时间。” 佟湘玉好奇道:“离开店里一段时间?为什么?” 叶千秋笑了笑,没有多言。 “真能卖关子。” 佟湘玉吐槽一句。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走进一个身着淡黄衣衫的年轻女子。 佟湘玉见状,急忙起身道:“哎吆,客官,您打尖儿还是住店啊?” 那黄衫女轻声柔气的说道:“住店,还有空房吗?” 佟湘玉笑着抬手道:“有有有,您要几间就有几间,楼上请。” 说着,佟湘玉就带着黄衫女上了二楼。 莫小贝将佟湘玉走了,人也活泼起来。 莫小贝凑在叶千秋跟前道:“叶大哥,刚才那个女的不对劲啊。” 叶千秋闻言,有些诧异的看着莫小贝,道:“怎么个不对劲?” 莫小贝道:“她刚刚从我身边儿过去的时候,我闻到她身上的味道和那柳姑娘身上的味道一样,而且,她俩鞋的款式都是一模一样的,这女的走起路来掂着脚,轻功可不低哦。” 叶千秋摸了摸莫小贝的脑袋,道:“行啊,小贝,最近长进很大嘛,这观察力可以走一走江湖了。” 莫小贝得意洋洋的说道:“那是,你也不看是谁教的。” 莫小贝的确是聪明的很,他进场有意无意的给莫小贝传授江湖经验,就是让莫小贝多长几个心眼儿。 目前看来,莫小贝的成长还是十分喜人的。 不多时,佟湘玉和李大嘴一起下了楼。 李大嘴笑呵呵的和叶千秋打了招呼,还和叶千秋说道:“二掌柜的,太谢谢你了,这次我李大嘴真的是走大运了,我真的要娶媳妇儿了。” 说完,就奔着自己屋去了。 叶千秋见状,朝着佟湘玉问道:“这小子乐傻了吧?” 佟湘玉小声说道:“我刚刚在门口听到大嘴和柳星雨说情话了,那叫一个肉麻,看来大嘴这脑子是真开窍了。” “只是……柳星雨真的没问题吗?” 佟湘玉有些担心。 叶千秋闻言,淡淡一笑,道:“放心吧,这桩媒,我保定了。” …… 二楼,一间客房中。 刚刚进店住下的那黄衫女敲开了柳星雨的房门,闪身进来。 柳星雨看到黄衫女大吃一惊,道:“你怎么来了?不怕被人发现啊!” 黄衫女笑道:“姐,你也太小心了吧,我可是光明正大的来住店的,他们谁知道我是来接应你的啊。” 这时,只见黄衫女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纸包递给柳星雨,道:“姐,这是九香迷魂散,十个人的量,我可花了不少力气,才从黑市上弄来。” 柳星雨拿了迷魂散,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黄衫女见状,一脸疑惑道:“姐,你怎么了?没事吧?” 柳星雨打了个激灵,道:“没事,那个……你有事儿吗?” 黄衫女见状,两眼一眯,朝着柳星雨看去,道:“姐,你不会是想打退堂鼓了吧。” 柳星雨有些心慌的解释道:“不是,我只是觉得这笔买卖不太好赚。” 黄衫女笑道:“这才叫挑战呢,你忘记了?这个机会,我们等了多少年?” 柳星雨道:“可是他们现在已经开始怀疑我了。” 黄衫女反问道:“你怎么知道?” “直觉!” “反正不能再干了,要不,咱们换一家吧,你想天下这么多有钱人换谁家不行啊!” 柳星雨在一旁给自家妹子做起了思想工作。 黄衫女一脸狐疑的看着柳星雨,道:“你是不是怕了盗圣啊?” 柳星雨道:“那可是贼祖宗啊!” 黄衫女闻言,冷笑一声,道:“偷的就是贼祖宗,不然咱们怎么在这一行扬名立万!” 柳星雨道:“你不知道,这客栈里最厉害的不是盗圣,而是那个叶掌柜。” 黄衫女道:“知道,不就是那个被江湖人称做是“谪仙”的叶掌柜嘛。” “姐,你怎么胆子变小了啊。” “那姓叶的要是真和传闻中的那么厉害,早把咱们给逮住了,还用等着咱在这儿出谋划策?” “我看啊,就是江湖上的那些好事者夸大其词,什么谪仙,我刚刚也看见他人了,我承认,人嘛是长的有那么一点小帅,但是江湖上帅的人多了去了,厉害的能有几个。” “大多数都是以讹传讹,传出来的。” “我还就不信了,只要咱们计划得当,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这九香迷魂散给他们服下。” “到时候,别管他是什么谪仙,还是什么盗圣,都通通不管用,该趴下,还得趴下。” “一碗迷魂汤下去,我让他叫我祖宗!” 柳星雨叹了一口气,道:“要是有你说的那么简单就好了。” 黄衫女看着柳星雨,有些疑惑道:“老姐,你不会是心软了吧?” “是不是因为那个死胖子?” “我刚刚可是听到你俩在房里嘀嘀咕咕的,你和他有什么好聊的?” 柳星雨道:“那个胖子心肠真的不错,我就怕干完这一票,他以后不好做人了。” “再说,他已经够辛苦的了,而且他娘还是个瞎老太太。” “这婚事要是真成了,我们把买卖一干,人一走,那他娘能不能受得了这个打击,别因为咱俩给气坏了。” 黄衫女听到这里,一脸的嗤之以鼻,道:“姐,不是吧,你还真是对那死胖子动心了,你一个做贼的,还要考虑人家气不气。” “姐,你脑子坏掉了吧。” “我的老姐啊,你清醒点儿吧,你是贼!” “要是那死胖子知道了你的身份,还不得把你押起来送了官?” “而且,这笔买卖不光是钱的问题,这买卖要是做成了,咱们姐妹俩可就名震江湖了!” “你想想,那叶谪仙如今在江湖上那么大的名气,号称是天下第一人,陆地神仙之流,咱们要是把这样的人物摆一道,那咱们可就真的闯出了大名堂,弄不好,还能名垂武侠史呢!” 柳星雨一脸担心道:“这些虚名真的对你那么重要吗?” 黄衫女一挑眉,道:“那当然了,要不然我为啥要干这行,别的就不说了,咱俩练那轻功吃了多少苦啊。” “姐,就为了一个只会空口说白话的死胖子,你值得吗?” 柳星雨闻言,微微一叹,陷入了沉思当中。 …… 傍晚时分,太阳刚刚下山。 同福客栈已经是大门紧闭。 红蜡烛,红喜字都已经贴上了。 大堂里,一桌子好饭好菜已经摆上了。 李大嘴和柳星雨都穿上了大红喜袍,李大嘴他娘端坐在柜台前,正在接受两个新人行礼。 李大嘴笑的嘴都歪了,柳星雨盖着红盖头,也看不到她的表情。 白展堂站在一旁,笑着喊道:“夫妻对拜!” 李大嘴和柳星雨两人拜了拜,然后随着白展堂一声送入洞房。 佟湘玉、祝无双、莫小贝纷纷鼓起掌来。 叶千秋端坐在桌前,笑眯眯的看着这一对新人。 祝无双把柳星雨搀扶上了二楼。 白展堂拉着李大嘴笑道:“新郎官儿,来吧,今天可得好好喝两杯。” 李大嘴还不忘先把老娘给搀扶到桌前。 李大嘴的老娘很高兴,举起酒杯来,朝着叶千秋说道:“叶掌柜,今天我儿能娶上媳妇儿,多亏了叶掌柜出手相助。” “这杯酒,老身敬叶掌柜。” 说完,老太太直接一口就闷了。 叶千秋闻言,笑道:“老太太,客气了,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大嘴能娶个媳妇儿,成个家,大家伙都高兴。” 说完,叶千秋也喝了一杯。 佟湘玉在一旁笑道:“是啊,老太太,大嘴能娶上媳妇儿,额们都高兴滴很。” “好,好啊。” “儿啊,你可是遇到了好人啊。” 老太太激动的热泪盈眶。 她虽然眼睛瞎了,但是心可没瞎,客栈这帮人对他儿子怎么样,她心里可是门清儿。 不多时,祝无双从二楼下来了。 今天这一大桌子菜,有不少都是祝无双做的,后来李大嘴非要亲手给自己媳妇做两道菜,祝无双也没好拦着。 这大家伙齐聚在一起,自然是高高兴兴。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 李大嘴突然捂着头说道:“哎?不是,我脑袋怎么有点晕啊?” 白展堂笑道:“大嘴,你这酒量不行啊。” 说完,李大嘴和白展堂直接趴在了桌子上。 此时,佟湘玉、祝无双、莫小贝还有李大嘴的老娘也纷纷晕了过去。 叶千秋看众人都晕过去了,也赶紧趴在桌子上装晕。 过了一会儿,楼上传来了脚步声。 只见穿着大红喜服的柳星雨还有黄衫女从二楼走了下来。 “不会吧,传说中的天下第一人叶谪仙,江湖上鼎鼎大名的盗圣,这么容易就都趴下了?这说出去谁信啊!” 黄衫女笑呵呵的提着裙子往下走。 柳星雨三步并作两步,在众人鼻间探去,探了又探,发觉众人都晕了过去,这才放心了不少。 黄衫女朝着桌上的众人一看,走到叶千秋跟前仔细瞅了瞅,笑道:“老姐,你别说,这叶谪仙还真是越看越讨人喜欢。” 柳星雨道:“行了,别废话了,我们赶快动手,叶谪仙功力深厚,这迷魂散对付普通人还行,对付他可能药效非常一般,咱们必须在他醒来之前离开。” 黄衫女道:“那从哪儿开始啊?” 柳星雨急忙给黄衫女分配了任务。 说完,两人就开始忙活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两人又来到了大堂。 黄衫女脸色难看的说道:“姐,你那儿怎么样?” 柳星雨摇头道:“没什么大收获,就七八两碎银子。” 黄衫女道:“我这儿只有点破首饰。” “不应该啊,你不是说这家客栈很有钱吗?” 柳星雨点了点头,道:“是啊,这死胖子和我说他们客栈很有钱。” “哦!对了,我想起来了,他说的是他们二掌柜的有钱的很。” 黄衫女一听,立马说道:“对哦!堂堂天下第一人叶谪仙,肯定有钱啊!” “来我看看!” 说着,黄衫女直接奔着叶千秋身旁去了,抬手就要在叶千秋身上摸。 就在这时,柳星雨喊道:“月云,别翻了!咱们把银子放下,这就走吧!” 黄衫女道:“姐!为什么?” 柳星雨一脸踌躇道:“月云,我始终觉得这样不好,这死胖子虽然只会花言巧语,但是他人真不错,我相信他对我是真心实意的。” “咱们把东西放下,这就走吧!” 黄衫女闻言,摇头道:“我不,我才不要半途而废,盗圣的宝藏,谪仙的宝藏可都在这儿啊。” 说着,就要朝着叶千秋身上去摸银子。 这时,叶千秋突然抬手,直接点住了黄衫女。 柳星雨见状,面色一变,就要动手。 叶千秋抬起头来,面色平静的看着柳星雨,缓缓开口道:“柳姑娘,我劝你还是不要动手的为好。” 柳星雨闻言,果然停下脚步,她一脸黯然的看着叶千秋,道:“不愧是叶谪仙,功力深厚,连九香迷魂散也对你没作用。” “事已至此,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叶千秋笑了笑,道:“柳姑娘,什么打啊杀啊的,我没兴趣的。” “不过,我这个人最不喜欢别人骗我,你说了要和大嘴结婚,这婚礼都完了,你要走,也不和我们打个招呼,是不是说不太过去啊。” 柳星雨道:“你想怎么样!” 叶千秋笑道:“留下来,和李大嘴好好过日子,我可以既往不咎。” 柳星雨抻着脖子道:“如果我不呢!” 叶千秋抬起手来,手心里一朵湛蓝色的雷花滋啦滋啦的升起。 “那我只好送你一程。” 叶千秋平平淡淡的说道。 “这……这……真的是仙法……” 柳星雨看到这妖异绽放的雷花,眼睛都直了。 就在这时,本来趴在桌子上的李大嘴蹭的一下抬起头来,一脸着急的朝着叶千秋说道:“二掌柜的,等等,你不能杀星雨啊!” “她现在是我媳妇儿!” 柳星雨一脸诧异的看着李大嘴。 这时,只见佟湘玉、白展堂、祝无双、莫小贝、大嘴他娘也纷纷醒转过来。 事实上,他们只晕了一小会儿,叶千秋在柳星雨他们离开之后,就已经给这帮人都解了迷药。 叶千秋解了他们的迷药之后,让他们再装晕了一会儿而已。 此时,李大嘴听叶千秋要杀柳星雨,哪里还敢再装晕,赶紧起来护着柳星雨。 “嘴哥!你……” 柳星雨见李大嘴还护着她,很是意外。 李大嘴见状,直接和柳星雨说道:“别说了,你的事儿我都知道了,你放心,有我在,我不会让二掌柜的伤害你的。” 柳星雨一听,眼眶唰的一下就红了,她直视着李大嘴,感动的稀里哗啦,半天说不出别的话来。 闯荡江湖这么久,什么样的虚情假意她都见过,李大嘴的真情实意真的感动到她了。 “嘴哥……” 这时,叶千秋淡淡说道:“行了,行了,是生是死,给个痛快话。” 李大嘴闻言,当即站出来说道:“二掌柜的,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是强扭的瓜不甜!我虽然没什么文化,但这道理我也懂。” “你就放了她们吧!” 说完,李大嘴竟然直接给叶千秋跪下了。 柳星雨见状,眼泪止不住的就流下来了。 叶千秋蹙了蹙眉,看向柳星雨,道:“既然大嘴这么给你们求情,那也不逼你了,不过,放了你们可以,但你们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一个月之内,你们要把偷来的全部东西都还回去。” “而且,要带上李大嘴一起去还,一个月之后,我要你们再把李大嘴给送回来。” “怎么样?能不能做到?” 柳星雨听的有些发懵,她没想到叶千秋会提这样的条件。 佟湘玉在一旁笑道:“柳姑娘,额劝你最好还是答应。” “额看你本性也不坏,趁现在回头,还不晚,要是不改邪归正,你永远只是一个贼。” 白展堂在一旁笑道:“而且,你们俩已经露了相,往后衙门要抓你们很容易。” 柳星雨闻言,只好点头,道:“我答应。” 叶千秋闻言,抬手一指,黄衫女的穴道解开了。 黄衫女穴道一解开,赶紧往后一退,一脸害怕的看着叶千秋。 叶千秋站起身来,看也不看那黄衫女,大步流星的朝着后院行去。 第55章 欲往衡山,大梦一场 清晨,镇上的百姓南来北往,烟火气息实在是浓厚的很。 同福客栈门口。 客栈众人正在和李大嘴、柳星雨还有柳星雨她妹妹柳月云告别。 “路上慢点啊,大嘴。” “早去早回啊,大嘴。” 佟湘玉、祝无双、白展堂七嘴八舌的和李大嘴道别。 李大嘴算是这客栈里的老人了,自从来到同福客栈做了厨子,还真没出过远门。 这一回为了他的终身大事,也得出去走一遭了,好在现在世道虽然坏,但比起以前天下会霸占一方的时候要强上不少。 李大嘴的老娘拍了拍李大嘴的脸,低声道:“儿啊,为娘就不送你了,你跟着你媳妇儿出去,要照顾好人家。” “叶掌柜的意思,你应该是明白的。” “人家帮忙都帮到这份儿上了,你要是还搞不定这媳妇儿,那你也就别回来见为娘了。” 李大嘴低声道:“娘,你放心,这次出去,儿子我肯定把事情办的漂漂亮亮的。” “等明年这个时候,您就等着抱孙子吧。” 老太太听到李大嘴这话,笑的合不拢嘴。 “行了,行了,别臭贫了,去吧,路上小心。” 李大嘴应了一声,又回头看了一眼客栈众人,见叶千秋没出现,他朝着佟湘玉说道:“掌柜的,你帮我向二掌柜的带句话,你告诉他,就说我李大嘴这次肯定不掉链子,让他就瞧好儿吧。” 佟湘玉笑着说道:“行咧,行咧,时候不早咧,大嘴,赶紧带着你媳妇儿赶路吧。” 李大嘴闻言,看向一旁的柳星雨。 柳星雨面色砣红,朝着众人拱拱手,朝着前边儿去了。 李大嘴见状,急忙追上了上去。 看到李大嘴和柳星雨姐妹俩离开,白展堂一脸感慨的说道:“大嘴这回可是走运喽,出去旅游还能带俩妹子。” 佟湘玉斜眼瞥了白展堂一眼,道:“咋?你也想去?” 白展堂急忙摆手道:“不是,不是,我就是那么一说。” 佟湘玉道:“行咧,你先把老太太送回去吧,这大嘴一走,做饭滴厨子都没有了,我得去找叶仙儿商量一下,这事儿怎么办。” 说完,佟湘玉一扭头回了客栈。 …… 屋顶。 叶千秋吐气吸气间,一匹白练冲向天际。 这时,佟湘玉从后边梯子上爬了上来,做到了叶千秋身边。 叶千秋道:“人送走了?” 佟湘玉道:“走咧,都走咧,额让展堂去送大嘴他娘咧。” “这大嘴一走,一个月还不一定能回来,你说着店里的生意咋办嘛?” “咱们开门做生意总不能连个厨子都没有吧。” 叶千秋闻言,微微一笑,道:“这事儿我早就想好了,你看,咱们这店也开了好几年了,你在这儿也待了好几年了,就没想着出去转转?” 佟湘玉道:“转转?去哪儿?去十八里铺还是去左家庄?去的远咧,这店里的生意咋办?” 叶千秋一听,不禁摇头失笑,道:“你可真是个财迷,行了,这事儿我做主了。” “等展堂回来,秀才也该回来了,到时候咱们就歇业关门一个月,带着小贝一起回衡山。” “你不是早就和我说想到衡山去看看吗?” “要说,你好歹也还是衡山派的儿媳妇,虽然莫小宝死了,但是这衡山派的门,你不能不踏一下吧。” “去衡山祭拜一下莫小宝,也算是和他这个没见过面儿的死鬼做个了结。” “你和展堂的事儿总不能就这么黑不提白不提的糊涂下去吧。” “人呐,总得向前看不是。” 佟湘玉听到这里,有些沉默了,过了一会儿,她看着叶千秋道:“叶仙儿,有时候额真的在想,你到底是人还是仙儿。” 叶千秋闻言,笑道:“为什么这么想?” “因为有时候听你说话,额总觉得人这辈子好像一眨眼就没了似的。” 佟湘玉幽幽说道。 叶千秋摇头失笑道:“那是因为我见过太多的生死离别,悲欢离合了。” 佟湘玉道:“叶仙儿,说正经的,你到底是打哪儿来啊?” “当年,你浑身是血的掉在后院,差点没把额的魂儿都给吓走咧。” “本来,额和展堂都以为你死定了,可是没过了多久,你就活蹦乱跳的了,和没事人儿一样。” “这么些年过去咧,额一直在想,你到底是从哪儿来的啊。” “你说你,一天天神出鬼没的,武功那么高,还会使飞剑,人家都叫你谪仙,说你是仙人。” “这世上难道真的有仙人不成?” 叶千秋见佟湘玉一脸的疑惑,没有多做解释,只是微微一叹,吟诵道:“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说完,叶千秋的身形就消失在了屋顶。 佟湘玉见叶千秋又没影儿了,不禁嘀咕道:“这叶仙儿,一说到这儿,就跑咧。” “不过,去衡山的话,额还真得好好收拾一下。” 说着,佟湘玉也赶紧下了屋顶,回到了自己房间。 回房之后,佟湘玉是一阵翻腾,首先就是把她娘给她留下的嫁妆给翻了出来。 那一个又一个箱子里,都是她娘给她的嫁妆。 佟湘玉看着这些箱子,心里就是十分的感慨。 当年,她嫁莫小宝的时候,也是风风光光的出嫁,谁曾想还没到衡山,莫小宝就没了。 她年轻轻的,连堂都没拜,就成了寡妇。 带了个拖油瓶小姑子,娘家是回不去了,索性就在这七侠镇扎了根。 开了这么一间看起来不大,也不算漂亮的客栈。 这一待啊,就是好几年。 说起来,这时间过的还真是快啊。 想着过往的那些事儿,佟湘玉又想到了叶千秋的话,人嘛,终究还是要往前看的。 这嫁妆既然是她娘留给她的,那她也该拿出来看看了,不然等再嫁人的时候,还不知道这里面是什么东西,那得多亏啊。 想到这里,佟湘玉就拿着钥匙,打开了箱子。 这一打开箱子,佟湘玉有些愣住了。 本来以为是一箱子金银首饰什么的,结果,这都是啥呀? 佟湘玉有些懵的拿起一个黑乎乎的的管子看了起来。 不多时,突然轰的一声巨响。 佟湘玉眼前一黑,往后边儿椅子上一倒,腿都软了,耳朵嗡嗡嗡的响了起来。 这时,本来在客栈外面溜达的叶千秋突然听到客栈里传来一声巨响,神念一出,顿时就知道是佟湘玉在搞事情。 下一刻,叶千秋的身形消失在原地,再出现的时候,已经是在佟湘玉的房间里。 当叶千秋看到一脸黑漆麻乌,头发都飞起来的佟湘玉一身瘫软的靠在椅子上,手里还拿着一根炮筒时,霎时间就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只见佟湘玉抱着那根炮管子,正靠在椅子上咿咿呀呀的哭着。 这时,在楼下的祝无双和在后院的莫小贝也冲了上来。 一进屋就看到了躺尸的佟湘玉。 祝无双一脸讶然,道:“掌柜的,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呀!” 莫小贝看到佟湘玉变成了这副模样,脸黑的就和那黑炭一样,急忙就上前去。 “嫂子,你这是怎么了?” 叶千秋见莫小贝要去扶佟湘玉,当即说道:“小贝,往后退。” 莫小贝“啊”了一声,停下了脚步。 叶千秋看着佟湘玉怀里的那根炮管子说道:“那是唐门的独门暗器,筒上可能有毒。” 佟湘玉一听,吓的吱哇乱叫,赶紧把炮筒子往地上一扔。 莫小贝将佟湘玉还有精神头,顿时放心了不少,她好奇的看着佟湘玉,问道:“嫂子,你这是搞什么啊?” 佟湘玉一脸委屈巴巴的坐在那儿,两手搓在一起,看起来是给吓的够呛,只见她娇滴滴的说道:“额不是故意滴,额就是想看看额滴嫁妆……” 叶千秋闻言,笑道:“行了,没多大事,回头去洗把脸,身体要是有什么不舒服,我让无双给你抓两副安神的药去。” 佟湘玉道:“叶仙儿,刚才真是把额吓坏咧……” 叶千秋见状,不由的笑了起来。 这时,只见祝无双和莫小贝蹲在那大箱子跟前,拿着箱子里的那些个东西一脸好奇的看着。 祝无双手里拿着一根和人胳膊一样粗,一样长的大毛笔,莫小贝发出了一连串的惊叹声。 “哇,叶大哥,你快来看,这都是什么兵器啊。” 叶千秋负手道:“这是判官笔。” “那这件呢?” 只见祝无双费了老大劲儿,又抬起一个黄金色的扁锤子。 叶千秋道:“那是流星锤。” 莫小贝又拿起一根上面满是小刺的棒子,一脸好奇的问道:“那那那这件呢?” 叶千秋道:“狼牙棒。” 莫小贝又拿起了一柄斧子。 叶千秋又介绍道:“那是开山斧。” 祝无双和莫小贝你一件我一件,把箱子里的东西给翻了个遍,叶千秋一一给她们做了介绍。 什么夺命锁,倚天剑都给弄了出来。 这时,只听得祝无双一脸好奇的朝着佟湘玉问道:“掌柜的,这些宝贝都是从哪儿弄来的?” “是啊,是啊,嫂子,这兵器也太多了吧,这倚天剑好锋利啊,感觉比我的赤焰剑也就差了那么一丁点儿。” 莫小贝在一旁笑着说道。 佟湘玉坐在那儿,委屈巴巴的说道:“这些……都是额滴嫁妆。” “啊……” 祝无双和莫小贝一脸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额现在终于明白咧,额娘为啥不让额打开,赶紧把箱子抬走吧。” 佟湘玉在一旁说道。 “抬哪儿去啊?” 祝无双问道。 “找一个小黑屋,把它锁起来。” 佟湘玉说道。 莫小贝道:“嫂子嫂子,别啊,这些可都是上好的兵器啊,这样吧,咱们这不是马上就要回衡山了吗,咱们把这些兵器都带回衡山去,怎么样?” 佟湘玉一口否决道:“不行,这是额娘滴娘留给额娘滴,额娘又留给额滴,额要把它保留起来。” 莫小贝道:“不是,嫂子,你留这干啥?你又不行走江湖?” 佟湘玉瞪了一眼莫小贝,道:“还不是要留着将来给你做嫁妆!” “啊?给我做嫁妆!” 莫小贝傻眼了。 佟湘玉道:“废话,不给你,还能给谁?” 莫小贝一听,当即跳起来,大笑道:“嫂子,既然你是要把这些兵器留给我做嫁妆,那这箱宝贝都归我了啊,那我拿回衡山也没什么问题啊!” 佟湘玉道:“不行,额说了都是你滴嫁妆,只有等你嫁人滴时候,你才能拿走。” 莫小贝闻言,一脸的不情愿,道:“我还小呢,嫁人得等到猴年马月去啊。” 佟湘玉道:“额不管,反正这些东西都得留着。” “行咧,行咧,无双,来帮忙收拾一下,完了先放起来。” 说着,佟湘玉起身便和祝无双一起收拾那些兵器去了。 叶千秋见状,笑着摇了摇头,带着莫小贝出了屋。 …… 第二天傍晚时分,白展堂回来了。 佟湘玉把叶千秋要关门一个月,带着大家伙去衡山的事儿告诉了白展堂。 白展堂一听,那叫一个高兴。 白展堂虽然厌倦了行走江湖,但是,他并不是厌倦了游山玩水啊。 这在客栈当店小二都好几年了,最远的地方也就去过左家庄。 好不容易能出去一趟,去一趟衡山,那不是挺好的事儿嘛。 白展堂连连称赞二掌柜的英明。 不过,虽然决定了要一起去衡山,但总是得等过了中秋之后,待吕秀才回来一起才行。 眼看着这已经是八月十四了,明天就是八月十五中秋节。 祝无双把李大嘴没做完的月饼馅儿都给做成了月饼,中秋节这天晚上,大家坐在一起赏着月吃着月饼,还有花生瓜子苹果橘子应有尽有。 佟湘玉看着窗外的月亮,笑着说道:“我宣布,中秋赏月会正式开始。” “来,大家一起举杯。” 说着,佟湘玉举起了酒杯。 叶千秋、祝无双、白展堂、莫小贝也举起了酒杯。 大家一起碰了一个。 中秋佳节,客栈里的人却是少了三个。 众人的情绪看起来都不是很高。 叶千秋笑道:“这是怎么了?都想家了?” 白展堂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道:“二掌柜的,甭管我,让我喝两盅就好了。” 佟湘玉叹息道:“一想到要离开咧,心里还真有点舍不得。” “一转眼,这都好几年过去咧。” “小贝都长这么大咧。” 莫小贝叹气道:“要是小郭姐姐还在就好了,好久没听小郭姐姐讲故事了。” 祝无双道:“小时候,每次过节,都是和师父一起过,可是师父都走了好久了。” “如果当初师父走了以后,我没来这里,说不准我已经找到了我的如意郎君。” 白展堂道:“如果当初,我学的不是武功而是医术,没准我现在已经是远近闻名的神医了。” 莫小贝道:“如果我哥当初没死,而是把衡山派发扬光大,没准现在连糖葫芦摊都有了,想吃几串儿吃几串儿。” 佟湘玉怔怔说道:“如果额相公没有死,没准额连娃都有了,一家人团团圆圆和和美美多幸福呀。” 说到这里,众人齐齐叹息一声,望着那轮明月,忍不住伤心啜泣起来。 这时,叶千秋笑道:“你们是不是都想着重新按着你们想象的那样重新来一次?” 佟湘玉道:“谁不想啊,谁还没有个后悔滴事情嘛。” 白展堂道:“是啊,谁说不是呢。” 祝无双托着下巴,双眼迷离,道:“好想再见一面师父啊。” 莫小贝道:“好想再见我哥一面啊。” 叶千秋闻言,微微一笑,大手一挥,佟湘玉等人全部昏睡在了桌子上。 叶千秋开始默默运功,一股股神念脱窍而出,进入了几人的梦乡。 …… 第二天一大早,佟湘玉等人迷迷瞪瞪的从桌子上起身。 佟湘玉揉了揉脖子,看着还在桌子上迷糊的白展堂、祝无双和莫小贝,赶紧叫醒了他们。 “展堂,展堂。” “无双,小贝,都醒醒,这都太阳晒屁股了,还睡呢。” “怪咧,咱们怎么都在这儿睡着咧。” 佟湘玉一叫,把白展堂他们都叫醒了。 白展堂迷迷瞪瞪的揉了揉眼睛,道:“掌柜的,什么时辰了啊?” 这时,莫小贝砸吧砸吧嘴,迷迷糊糊的说道:“我再也不吃糖葫芦了,我再也不吃糖葫芦了。” “这孩子,都睡魔怔了,梦里还惦记着吃糖葫芦呢。” 佟湘玉见状,赶紧把小贝给摇醒。 “嫂子?” 莫小贝一睁眼,看到了佟湘玉,满脸的惊喜。 佟湘玉道:“好咧,好咧,去洗把脸。” 莫小贝道:“嫂子我昨天晚上做了个奇怪的梦,不仅梦见我哥,还梦到我和你有个糖葫芦摊儿,还有白大哥做了郎中,对了,好像还有无双姐姐,在青楼里和人打架。” 白展堂和佟湘玉一听,一脸讶然,道:“小贝,你也梦到了?” 祝无双一脸诧异道:“是不是我还和一个叫金笔书生的结婚了?” 莫小贝急忙点头道:“是啊,是啊,无双姐姐,你怎么知道?” 祝无双道:“我也梦到了啊……” “啊?” 众人一脸惊叹。 佟湘玉看着满桌子的花生皮和瓜子皮,眉头一蹙,道:“肯定是叶仙儿捣滴鬼,你们还记不记得昨天晚上叶仙儿问咱们啥咧?” 白展堂仔细回想一下,道:“我记得,二掌柜的好像问咱们是不是想重新再来一回。” 祝无双急忙说道:“对对对,叶掌柜是这么问的。” “难道咱们做的梦和叶掌柜有关?” 佟湘玉一脸肯定的说道:“肯定是叶仙儿,除了他,别人哪里还有这个本事,让咱们几个人一起做一个梦,好家伙,这叶仙儿滴本事是真大滴很啊。” 这时,叶千秋从厨房走了出来,手里还端着一个盘子,盘子上是他今天特意做的早餐。 “都醒了啊,怎么样?昨天晚上的美梦做的如何?” 众人闻言,回想到昨天晚上的梦境,皆是面面相觑,因为那梦境里,他们过的并不如意,人生没有如果,假如能从来一次,他们的生活好像也没有变得更美好。 叶千秋见状,也不多言,笑着走了过来,把早餐往桌子上一放,道:“行了,都别想了,人生没有如果,该吃饭还得吃饭啊。” “来吧,尝尝我的手艺。” 众人拿了叶千秋做的油条和豆腐脑,一边吃着一边喝着。 吃了两口之后,佟湘玉和叶千秋说道:“叶仙儿,谢谢你,不过,额想说的是,即便没有那些如果,额们的生活也一样充实快乐。” “能认识你们,是额滴荣幸。” 叶千秋笑道:“我也一样。” 白展堂、祝无双、莫小贝也齐齐说道:“大家都一样。” 众人话音刚落,这时,只听得外面突然有人敲门,只听得门外传来了吕秀才的声音。 “掌柜的,老白!” “二掌柜的!” “大嘴!” “我回来了!” 第56章 秀才中举,衡山紫气 …… “老白!快开门啊!” “二掌柜的!” 听着门外的声音。 众人一个激灵,白展堂急忙起身,到门口把门栓往下一拿,打开了店门。 只见吕秀才背着包袱,一脸喜庆的站在了门外,一看到白展堂,就一把抱住了白展堂,激动的喊道。 “老白,我中了,我中了!” “我中了!” 白展堂一听,整个人都愣住了,反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原来是秀才中举了。 白展堂赶紧把吕秀才给往回拉。 众人见状,急忙朝着吕秀才七嘴八舌的问了起来。 吕秀才坐在桌前,开始给大家讲起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 一开始,到了西安,吕秀才就和往常一样,该住店住店,该赶考赶考。 等考完试,吕秀才和往常年一样没有什么太大的信心,结果成绩一出来,他还真就中了,而且还是前三甲,虽然不是头名解元,但能排在第三位,足以让吕秀才名动西安府。 “本来,昨天晚上中秋佳节,那监考的周翰林还要邀请诸多学子参加宴会,但是我着急回来给大家伙报喜,只露了一个面儿,就赶紧踩着飞剑往回赶了。” 吕秀才红光满面的和众人说着话。 “展堂,快,赶紧给秀才倒杯茶。” 佟湘玉在一旁说道。 白展堂急忙给吕秀才倒茶,笑着说道:“看看,看看,这中了举就是不一样了啊,整个人都意气风发了不少。” “秀才,往后这你要是做了大官儿,可得照应着哥点儿啊。” 吕秀才笑道:“老白,你放心,咱们谁跟谁啊。” 佟湘玉见状,直说道:“秀才,既然你回来咧,那额正好也有件事要和你说一下。” 吕秀才喝了一口茶,道:“掌柜的,你说。” 佟湘玉道:“额和叶仙儿决定了,要关门一个月,带着大家去衡山一趟,不知道你去还是不去,你现在是举人老爷了,现在刚刚中咧举,肯定忙滴很,要不你就留下来看店?” 吕秀才一听,当即摇头道:“掌柜的,这怎么能行呢?” “要去大家肯定是一起去,你们都走了,留我一个人在店里算怎么回事。” 佟湘玉笑道:“额这不是怕你这举人老爷忙嘛。” 吕秀才道:“嗨,有什么忙的,又不是做了官儿。” 这时,叶千秋敲了敲桌子,道:“行了,行了,别吵吵了,去衡山这事儿就定下了,大家收拾收拾东西,明天一早,咱们就出发。” “秀才,你刚中了举,按理来说,留下来更合适一点,毕竟你这一中举,地方上的乡绅县官肯定要过问相请。” “不过,你要是想去衡山,那一起去也没什么,中举只是第一步,往后还有会试,殿试。” “你能走多远,还全看你自己的能力。” 吕秀才闻言,微微颔首,道:“二掌柜的,你放心,这些事儿我都明白,为了芙妹,我也一定要再入京城。” 叶千秋点了点头,笑道:“行了,收拾收拾吧,无双你去把小六叫来,我有些话要嘱咐他。” 祝无双闻言,道:“知道了,叶掌柜,我收拾了这桌面就去。” …… 众人刚刚收拾完店里,本来叶千秋打算是让祝无双去衙门叫燕小六来一趟,结果这家伙自己就来了。 这一进门,就嚷嚷着“秀才回来了吗?秀才回来了吗?” 大堂里就叶千秋和莫小贝。 佟湘玉他们都忙去了。 叶千秋道:“小六,怎么了?” 燕小六上前道:“叶掌柜,大喜啊,我刚刚接到娄知县的通知,说是秀才这次在西安府乡试中了举,而且是第三名!” “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啊。” “娄知县特意吩咐我,让我来店里看看秀才回来了没有,要是秀才回来了,要请他晚上到得月楼去赴宴。” 叶千秋闻言,笑道:“娄知县的这消息够快的啊。” 燕小六一听,道:“叶掌柜,你也知道啦?” “秀才回来了对不对。” “他人呢?在哪儿呢?” 燕小六四处张望着,嘴里嚷嚷个不停。 叶千秋道:“行了,行了,你先坐下,我有事和你说。” 燕小六一听,也不敢怠慢,急忙坐了下来。 “叶掌柜,你有嘛事?尽管吩咐。” 叶千秋道:“也不是什么多大的事儿,就是我和掌柜的他们要出一趟远门,店里没人看守,所以,劳烦你燕捕头照看着点店里头,别让店里头进了贼。” 燕小六闻言,急忙拍着胸脯保证道:“嗨,我还只当是嘛事儿呢,不就是看店嘛,叶掌柜,您放心,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了。” 说到这里,燕小六又凑过脑袋来,和叶千秋问道:“叶掌柜,我能多嘴问一句,你们要去哪儿吗?” 叶千秋笑道:“我们要去一趟衡山,这不是小贝的三个师兄在衡山重新置办了点产业嘛,我们回去看看。” “哦……原来是这样。” “叶掌柜,你们放心大胆的去,到时候,我把一二三给牵到你们店门口,看谁看到你们店里来捣乱。” 燕小六打着包票说道。 叶千秋知道“一二三”是燕小六养的一条大狗,老邢刚离开七侠镇那会儿,燕小六一个人忙活不过来,就找人弄了这么一条狗。 后来,虽然有无双做了捕快,但这条狗一直都在燕小六家里养着,燕小六待那狗和亲儿子一样。 燕小六能把“一二三”放到客栈门口来,那说明他是真上心了。 这边叶千秋和燕小六正在说着话,那边吕秀才从后院走了进来。 燕小六一看见吕秀才,急忙扶了扶帽子,满脸堆笑的上前和吕秀才打招呼,道:“呀,吕举人回来了,燕小六见过吕举人。” 吕秀才装模作样的“嗯”了一声,道:“燕捕头来了啊,怎么?燕捕头找我有事?” 燕小六笑道:“这不是娄知县派我来邀请您晚上到得月楼去嘛。” 吕秀才闻言,微微一笑,道:“燕捕头,麻烦你回去替我和娄知县说一声,就说我俗务缠身,最近没什么空闲时间,还要出一趟远门,这饭嘛就免了。” “请他老人家多担待。” 燕小六一听,挠了挠头,小声说道:“不是,秀才,你真不去?” “嗯?你叫我什么?” 吕秀才装模作样的朝着燕小六瞪眼。 燕小六急忙改口,道:“吕举人,吕举人,您真的不考虑一下?” “娄知县可是很少请人吃饭的。” 吕秀才闻言,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拍着燕小六的肩膀道:“小六啊,这饭呐什么时候都能吃,什么事儿都得分个先来后到,轻重缓急对不对。” “你回去告诉娄知县,就说他的好意我心领了,等来日我吕轻侯金榜题名,再和娄知县把酒相谈不迟。” 燕小六闻言,一脸迷糊的点了点头,道:“那好吧,我回去和娄知县说一声儿。” “去吧,去吧。” 吕秀才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朝着燕小六挥着。 燕小六挠了挠头,走了。 吕秀才见燕小六一走,也不装腔作势了,赶紧走过来,和叶千秋说道:“二掌柜的,你看我刚才的表现怎么样,有没有官威?” 叶千秋瞥了他一眼,道:“你有这会儿闲工夫,不如想想怎么对付你老丈人。” “虽然说你现在中了举人,但来日到了京城,你那老丈人还指不定是什么态度呢。” “你要把小郭娶到手,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啊。” 吕秀才闻言,急忙说道:“二掌柜的,那这次咱们去衡山的路上,你能不能再传我两手。” 叶千秋道:“贪多嚼不烂,你先把丧乱剑法连到大成再说吧。” 吕秀才无奈,只好点头。 …… 吕秀才回到客栈的这一天,镇上不少有头有脸的人都差人前来请他去赴宴吃席,不过,都被吕秀才一一回绝。 第二天一大早,众人收拾好东西,就准备出发,前往衡山。 临走前,佟湘玉一遍又一遍的吩咐白展堂把门窗给关好。 这一趟去衡山,去的时间比较久,这一走,心里还真是舍不得,有些空落落的。 这就是离家的心情。 不过就是再不舍,终归还是要上路的。 众人一路离了七侠镇,在十八里铺买了三匹马,又买了架马车,直接南下,奔着湖广一带去了。 这衡山位于衡阳、湘潭两盆地之间,离关中还是有些距离的。 要是叶千秋施展飞剑,带着众人一起前去,倒也用不了多久,但是这一趟南下,佟湘玉还想着回汉中娘家一趟。 叶千秋也不想飞来飞去的,错过了人间美景。 所以依旧是带着人,买了马,又买了马车。 出了关中一直往南,走了没两天,就到了汉中一带,汉中和关中都属于陕西地界。 佟湘玉娘家是在汉中开镖局的,镖局就叫龙门镖局。 佟湘玉多年不回娘家,这一回娘家还真有些近乡情怯。 不过,佟湘玉的老爹佟伯达一听自家闺女和女婿回来了,那叫一个高兴,赶紧的招呼人准备接风。 佟湘玉的老弟佟石头看到叶千秋也来了,天天缠着叶千秋再多教他两手。 叶千秋便又随意指点了他两招。 佟伯达是开镖局的,自然不会不知道叶千秋如今在江湖上的地位。 江湖上公认的天下第一人,世上仅有的神仙人物。 再加上叶千秋对他闺女有恩,佟伯达对叶千秋进行了热情的招待。 并且在晚宴的时候,把家里的人都介绍给了叶千秋认识。 这除了佟石头之外,佟伯达还有一个老儿子,叫做佟承畴。 佟承畴见了叶千秋,那叫一个客气。 比起佟石头来,佟承畴要文雅稳重不少。 佟承畴的岁数比佟石头小,但两人一看起来佟承畴更像是大哥,佟石头更像是弟弟。 佟湘玉这几年是第一次回娘家,小时候的那些记忆是一下子就涌上了心头,过去的那些老朋友,一听说佟湘玉回来了,都来和佟湘玉叙旧。 在龙门镖局待了几天,佟湘玉就有些受不了了,然后就赶紧和叶千秋商量着离开。 主要原因还是白展堂这个准姑爷再不走,就要被佟老爷子留下来在龙门客栈当镖头了。 于是,叶千秋和佟老爷子辞行,众人再次踏上了旅途。 一路风雨兼程,走马观花,众人倒也兴致勃勃。 特别是莫小贝,那叫一个笑的欢。 在七侠镇那个小地方憋了这么些年,她早就想着出来疯玩一趟了。 这一次,客栈众人一起回衡山,莫小贝心里那叫一个美滋滋。 …… 数日之后,众人终于来到了衡山城。 衡山城位于衡山脚下,算是衡山附近最热闹的一座城池。 众人在衡山城里稍作休整,将马车和马先寄养了,然后又买了一大堆礼物,这才上山去。 衡山之上风景还是十分不错的,山上也不是就衡山派一家,事实上,衡山和其他名山大川一样,山上有寺、庙、庵、观,这些可多了去了,只不过在江湖上混的,名气大的也就衡山派一家。 这衡山派败落了,眼下虽然重新置办了房产和地,但整个衡山派上下也就几个人,威风自然是大不如前了。 当年衡山派威风的时候,也是正儿八经的名门大派,可惜到了桃花剑莫小宝任掌门后,莫小宝将衡山派的房产地产挥霍殆尽,结婚盖房的时候还挪用派中钱财,这才导致衡山派内斗,莫小宝被人从悬崖上扔下去,搞的尸骨无存。 莫小宝死后,衡山派群龙无首,因为选掌门,派中之人大打出手,内斗不已,最后只剩下陆一鸣、祝小芸、周敦儒这仨倒霉蛋。 一路走上衡山,吕秀才看到如此美景,是诗兴大发,还做了一首诗,虽然诗作的不怎么样,但总归还算是押韵。 祝无双这趟也跟着来了,她本来是不想来的,毕竟她还有公职在身,不过,叶千秋还是带着她来了。 这姑娘从小缺爱,客栈众人集体行动,要是不带着她来,她心里肯定不舒服。 叶千秋一双眼睛,看遍了人情冷暖,能照顾人就尽量照顾人,也算没白相处一回。 佟湘玉虽然是衡山派的媳妇儿,但还真是第一次来衡山。 看到衡山之上如此美景,佟湘玉忍不住感慨道:“额要是早一点来了衡山,或许见到的就不是这番景象了。” 白展堂知道佟湘玉的意思,抓着佟湘玉的手紧了紧。 众人在莫小贝的指引下,奔着祝融峰而去。 因为衡山派目前就在祝融峰上。 衡山有芙蓉、紫盖、天柱、祥光、烟霞、轸宿等等诸峰,是上古时期君王唐尧、虞舜巡疆狩猎祭祀社稷,夏禹杀马祭天地求治洪方法之地。 衡山山神便是民间崇拜的火神祝融,传说他被黄帝委任镇守衡山,教民用火,化育万物,死后葬于衡山赤帝峰,被当地尊称南岳圣帝。 正所谓“祝融万丈拔地起,欲见不见轻烟里”,“祝融峰之高”被誉为“南岳四绝”之首。 祝融峰上,黑石嶙峋,峰背巨崖,壁立千仞,峰腰到峰麓,松杉环绕,郁郁葱葱,深绿无际。 众人一路行来,登至高峰顶处,只见奇石堆叠,耸出十余丈。 在那奇石堆叠之下,有着十几间房屋。 只不过那些房屋大多稍显破旧。 莫小贝看到这些房屋时,顿时大步流星的朝着那边奔去,一边跑,还一边大喊着“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莫小贝这一喊,就惊动了院落里的人。 只见有人从院子里走了出来,正是那陆一鸣和祝小芸。 这俩人一看莫小贝回来了,那叫一个惊喜。 再看不远处,叶千秋、佟湘玉、白展堂都到了,赶紧迎了上来。 陆一鸣和祝小芸见了叶千秋,那叫一个激动。 衡山派虽然败落了,但是叶千秋当初在莫小贝的掌门就任大典上施展出的手段,可谓是惊人无比。 再加上后来叶千秋在京城铲除了雄霸,彻底威名远播,成为江湖人公认的天下第一人。 陆一鸣和祝小芸这两个破落门派的弟子,哪里敢对叶千秋不尊敬。 一番见礼之后,急忙就将众人迎回了衡山派的主厅大堂之内。 “让叶前辈见笑了,我等无能,目前只能将衡山派恢复到这个程度。” 陆一鸣请叶千秋等人坐下,赶紧让祝小芸给端茶倒水。 莫小贝大刀金马的坐在了掌门的宝座之上,看着萧瑟无比的衡山主厅,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这时,只见陆一鸣朝着佟湘玉询问道:“佟师妹,这次带着掌门回来是不是就不走了?” 佟湘玉道:“陆师兄,这次其实额们就是带小贝回来看看,还有就是额想去小宝的坟前祭拜一下。” 陆一鸣闻言,略显失望,但也没多说,只说道:“应该的,应该的。” 众人上山,陆一鸣自然要款待,这两年他们也买了几个丫鬟和下人做事,这边吩咐下人做饭。 那边陆一鸣就带着佟湘玉等人奔着莫小宝的衣冠冢去了。 叶千秋也去凑凑热闹,这次带着佟湘玉来衡山,就是让她和莫小宝的事做个了断,将来好面对新生活。 莫小宝跌下了悬崖,尸骨无存,所以,峰上只有他的衣冠冢。 佟湘玉在莫小宝的坟前拜了拜,在莫小宝的坟前直接说了她已经和白展堂在一起,往后她就是白佟氏了。 白展堂听到佟湘玉这话,那叫一个高兴,紧紧的握着佟湘玉的手不撒开。 拜了莫小宝,佟湘玉的心结彻底解开了。 众人在衡山住了下来,当天晚上,陆一鸣师兄弟三人尽情款待叶千秋等人。 叶千秋很久没在山野间居住,心中还颇为怀念那些年在山林间独自修行的日子,当晚,便在祝融峰的最高处修炼起来。 第二天一早,朝阳初升之时,叶千秋浑身金光泛起,如同煌煌大日,紫气从东方袭来,弥漫在了祝融峰的峰头。 看着那茫茫紫气,叶千秋突然做了一个决定。 他准备留在衡山继续修行。 其实本来这次出来,他就有打算重新找一块修行之地,只不过一开始也没想着要定在哪儿,经过这一晚上的修炼,叶千秋觉得衡山也不错,不如就在这儿做个道场。 人间烟火虽好,但终究不是久留之地。 名山大川间的灵气澎湃,自然是修道之人修炼的绝佳场所。 他要有新的突破,想要破界而去,唯有在这种洞天福地修炼,才更快一些。 第57章 风起云涌,天地神教 “什么?你要留在衡山?” 衡山,紫气堂内,当佟湘玉听到叶千秋的决定时,一脸的惊诧,还有不舍。 虽然她知道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但是真到了这一天,还真是有些不舍。 “早知道你是打的这个主意,额说什么也不让你来衡山咧。” 佟湘玉有些无奈的说道。 “二掌柜的,你真要留在这山上修行?” “这山上有什么好的,那荒山野岭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白展堂在一旁劝慰道。 叶千秋笑了笑,道:“我这一生,只有一个目标,就是长生不老,如今不老我算是做到了,但离长生尚且还有很远的距离。” “啊?” 叶千秋这话说出去,直接引得堂间众人惊诧无比,一个个的张大了嘴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佟湘玉一脸疑惑道:“难道世上真的有人能长生不老?” 叶千秋在堂中踱步,道:“有没有人能长生不老,我没见过,自然不能说有或者没有,但既然没见过,那就代表有这个可能。” 吕秀才在一旁着急道:“二掌柜的,您还没和我上京城提亲呢,您不能就这么撒手抛下我不管呐。” 叶千秋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道:“秀才,你都这么大的人了,能不能有点自强之心,路我都给你铺好了,你要是再自己混不出点名堂来,那我这些年教你的本事也就都白教了。” 吕秀才闻言,只好说道:“那……那行吧,您放心,我要是把芙妹取回来,肯定带着她来衡山见您。” 叶千秋点了点头,没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结。 他要和佟湘玉聊的是其他事。 “湘玉,小贝再过几年就十八了,到时候,你得把她放回衡山来。” “这里有些银子,是给你的,让你用来扩大经营的。” “我知道你的目标是把同福客栈开成连锁企业,赚大钱、买选票,当武林第一富婆,这些银子不算多,但应该够你的启动资金了。” 佟湘玉一边听叶千秋说着,一边看叶千秋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大叠银票。 佟湘玉一看,好家伙,这加起来得有几十万两了。 “叶仙儿……这……这可不行,这也太多了。” 喜欢钱的佟湘玉第一次看到钱有些畏手畏脚。 叶千秋笑了笑,道:“行了,收下吧,别扭扭捏捏的,这些东西对我来说,不过是身外之物,你们还要在世俗中过日子,这东西自然是少不了的。” 佟湘玉扭扭捏捏的说道:“那……那额就收下了啊。” “叶仙儿,你放心,小贝要是成年了,那额肯定不能把她再绑在身边咧。” 叶千秋点了点头,紧接着又和白展堂说道:“展堂,我这里有一本武功秘籍,不算什么太厉害的功法,就送给你了,权当是分别礼物了。” 说着,叶千秋掏出了一块丝绸,那功法就写在这丝绸上。 白展堂笑呵呵的接了丝绸过去,打开一看,从前三个字开始念。 “太上章……” 叶千秋让他把丝绸合上,自己回去了再看。 白展堂闻言,也就把丝绸收了起来。 吕秀才眼巴巴的看着叶千秋,就差没说,我的呢,我的呢。 叶千秋笑了笑,道:“放心吧,少不了你的。” “这是两份,一份给你,一份给小郭。” “相识一场,没什么留给你们的,我身上最不缺的武功秘籍,这柔情蜜意剑需要你俩合起来使,威力不小。” “至于这五雷法,就看你的悟性了,能不能修成,全看你自己的机缘。” 吕秀才从叶千秋手中接过两部功法,有些难过的和叶千秋说了声谢谢。 叶千秋拍了拍他的肩膀,来到了祝无双的面前。 祝无双扭扭捏捏的玩弄着衣角。 叶千秋道:“无双,这是给你的,你出身葵花派,底子有一点,但还是太弱了,这门内功心法可以让你重塑根基。” 祝无双一脸感激的接过功法,道:“谢谢叶掌柜。” “我的呢,我的呢。” 这时,莫小贝从一旁窜了出来,一脸欢快的向叶千秋伸手要秘籍。 叶千秋见状,不禁摇头失笑,道:“正所谓欲速则不达,你现在正是打根基的时候,你把衡山五神剑给练精通了,比什么都强,不过,考虑到你可能好几年上不了衡山,我就再传你三招保命的绝招,一会儿出外边去,我教你。” “好好好。” 莫小贝一听,立马高兴的蹦了起来。 “对了,湘玉,我这里还有一份给大嘴和柳星雨两口子的见面礼,等他们回到客栈,你替我交给他们。” 叶千秋从怀里又掏出一件布帛来,递给了佟湘玉。 佟湘玉郑重的收了起来,道:“叶仙儿,你放心吧,额一定会交给大嘴滴。” 叶千秋点了点头,他把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了,心里也就了无挂碍了。 当天晚上,众人吃了一顿团圆饭。 佟湘玉等人在衡山待了十来天,算了算回去的路程,他们也该启程了。 于是,这天傍晚,佟湘玉、白展堂等人依依不舍的告别叶千秋、陆一鸣师兄弟三人,踏上了归途。 白展堂看莫小贝和叶千秋依依不舍,还笑哈哈说道:“又不是再也见不到了,不至于,不至于。” 叶千秋看着众人的背影消失在山岗树丛间,心中再无波动。 这一别,再相见就不知道何时了,或许是再无相见之日。 陆一鸣师兄弟三人自从知道叶千秋要留在衡山闭关修行,那叫一个高兴。 叶千秋是谁呀,堂堂天下第一人,武林神话,陆地神仙,能在衡山修行,那是给衡山派贴金。 陆一鸣客客气气的和叶千秋说道:“叶前辈,您有什么要吩咐的,尽管吩咐我们去做。” “有什么需要我们办的事,吩咐便是。” 叶千秋闻言,淡淡一笑,道:“平日里我就在峰顶修炼,轻易不要来打扰便是,其他的,倒也没什么。” 陆一鸣现在还不到三十岁,正值当年,如今衡山派势微,有了叶千秋这武林神话坐镇,甭管是不是衡山派的人,但能在衡山派的地界,就是一种威慑力。 陆一鸣立马保证道:“叶前辈,请您放心,打今儿个起,您修炼的地方,就是衡山派的禁地,闲杂人等一律不得擅入!” 叶千秋闻言,淡淡一笑,然后,唰的一下消失在了原地。 陆一鸣师兄弟三人见状,不禁感慨道:“瞧瞧,瞧瞧,什么叫仙人之姿,这就是。” 祝小芸在一旁道:“师兄,咱们衡山派未来可期啊。” 陆一鸣笑道:“等掌门成年归山之日,就是咱们衡山派重新回到武林一流大派之时。” “接下来这几年,咱们要好好积攒实力,为了衡山派的未来拼搏,奋斗!” 周敦儒和祝小芸立马也说道:“对,咱们要一起为衡山派的未来拼搏,奋斗!” …… 山中无岁月。 一晃就是三年过去。 这一日,衡山祝融峰之巅。 叶千秋双膝盘坐,整个人如同不存在一般,融入了天地万物之间。 他一呼一吸之间,有着很长的间隔,每一次呼吸,都细不可闻,令人难以察觉。 这三年,叶千秋一直在整理自己这些年修炼过的武功道法。 再回首,多少往事一一浮现在了心头。 曾经的那些人和事,好像陌生又熟悉。 唯有留在自己体内的这些根基,才是最真实的存在。 叶千秋丹田之中,元婴烁烁,神相庄严,犹如一尊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叶千秋。 叶千秋枯坐祝融峰顶三年有余,一心参悟元婴大道,想要触摸化神的门槛,但一直没有什么头绪。 反倒是修为越发的精纯,各种道法技能被他锤炼的越发得心应手。 叶千秋知道,想要再有所精进,非数十年之功不可。 修炼本就是一件重复再重复的事情。 叶千秋修行日久,于天道已经有了冥冥感应,近来有感,会有故人上峰。 于是,一直在体察四周万物。 果不其然,这日正午时分,一把飞剑破开云端而来,直入衡山祝融峰,落在了叶千秋身后不远处。 踩在飞剑之上的,正是莫小贝。 三年不见,莫小贝已经出落成了十八岁的大姑娘。 虽然,眉眼之间还带了几分稚气,但是比起三年前,莫小贝还是长大了不少。 只见莫小贝收了飞剑,猫着腰,蹑手蹑脚的朝着叶千秋身边摸去,想要吓一吓叶千秋。 她走到叶千秋身边,抬手往叶千秋的肩膀上一拍。 结果,猛的一下,就扑了个空。 莫小贝见状,一脸的疑惑,这怎么可能? 明明看到人了啊? “叶大哥?叶大哥?” 莫小贝试探性的叫了两声。 这时,叶千秋突然开口道:“小贝,你怎么回来了?” 莫小贝一听,登时面色一喜,嘿嘿一笑,坐到了叶千秋身旁,抱着叶千秋胳膊,这下可是抱住了。 “叶大哥,我想死你了。” “你不是说,我十八岁成年了,就能回衡山来了吗,我这不是回来了嘛。” 叶千秋闻言,恍然发觉,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年。 天天待在这山巅之上,自然不记得时间过去了多久。 日子久了,对时间的概念便更模糊了。 “你嫂子他们怎么样,还好吗?” 叶千秋和莫小贝闲聊起来。 莫小贝见了叶千秋,也是打开了话匣子,这三年,发生了不少事情。 三年前,佟湘玉他们回了七侠镇之后没几个月,秀才去了京城,中了进士,又在殿试时,被皇帝钦点为探花,直接进了翰林院,皇帝每隔几天就召秀才进宫,还亲自给吕秀才和郭芙蓉赐婚。 就这样,吕秀才成了皇帝跟前的大红人,虽然一开始只是翰林院里的一个小小编修,但有皇帝的青睐,再加上他老丈人是郭巨侠,吕秀才在京城混的也是风生水起。 现在已经是翰林院的翰林学士,这升官速度可着整个大明朝三百年的历史看,也算是快的。 吕秀才和郭芙蓉成婚之后,过了一年就生下了一个女孩,取名青柠。 而佟湘玉这边也生下了白展堂的儿子,取名敬祺。 去年中秋的时候,吕秀才和郭芙蓉带着女儿青柠到客栈小住了一段时间。 白展堂就和吕秀才商量着给俩孩子定了个娃娃亲。 佟湘玉有了儿子白敬祺,有一大半精力都放儿子身上了,这也就让莫小贝舒服了不少。 这不,她刚过十八岁的生日,就直接给佟湘玉她们留了一封信,踩着赤焰剑就出去闯荡江湖了。 这一路闯荡了大半年,才想着回了衡山。 莫小贝说起她闯荡江湖那些事儿,也是滔滔不绝,什么去少林寺掏鸟窝,去嵩山派找嵩山派左掌门喝茶,去武当山看松柏,拿着倚天剑去峨眉派找峨眉师太切磋,还走了一趟四川,途中碰到了青城派的几个弟子在欺压百姓,她就直接上了青城派的松风观,把青城派余观主给暴打了一顿。 途经华山时,在华山和岳松涛来了一次华山论剑,把岳松涛揍了个鼻青脸肿。 “说起来也蛮遗憾的,这次其实我是把五岳都给转一遍的,毕竟我是五岳盟主嘛,总得看看五岳长啥模样,但是泰山派和恒山派离的有些远了,我就暂时没去。” “我这想着先回衡山和您报个平安,看看陆师兄他们再去泰山派和恒山派转悠转悠。” “说起来,这江湖之大,各种门派真是多了去了,反正我这次闯荡江湖,可得好好转转。” 莫小贝在一旁说着,那叫一个欢快。 叶千秋闻言,只是淡淡笑着。 莫小贝这一说起来就没完,到了晚上,还没说完她的光荣事迹。 叶千秋让她先回衡山派去看看陆一鸣他们,让他们也高兴高兴。 莫小贝倒是很听叶千秋的话,就先下了峰顶,不过她说了,明天还来。 莫小贝走了,叶千秋耳朵根子清净了。 不过,这小丫头片子第二天一大早就又上了峰顶,又和叶千秋絮叨了起来,连着三四天,才把她攒了好几年的话全和叶千秋说完。 莫小贝说完了她的那些光荣事迹之后,就着手在衡山派大搞土木工程。 这些年,陆一鸣他们也攒了一些家底。 莫小贝这一回来,就要他们把衡山派再给扩建一下子,毕竟她这一趟出来,先是去了少林,又去了武当,嵩山派、峨眉派、青城派、华山派,哪个派的房产都比她衡山派的多,而且人家那地盘上的建筑物,那叫一个有特色。 就连青城派也比衡山派强多了。 莫小贝说了,她堂堂一个五岳盟主,怎么着也不能让衡山派太寒酸。 于是,陆一鸣他们就铆足了劲儿,把这几年攒的钱都拿了出来,在祝融峰上大兴土木,可修了一多半的时候,因为花销太大,没钱了。 现在衡山派的弟子也多了,陆一鸣他们三个这三年都收了几个徒弟,这派里的账上没钱了,那可不行,这一大家子,十几二十张口呢,都要张嘴吃饭啊。 陆一鸣他们只好去找莫小贝商量这事儿,看能不能让莫小贝从她嫂子那里先借一点钱。 莫小贝一口回绝,道:“咱衡山派的事,怎么能麻烦我嫂子呢。” “这事儿,交给我来想办法。” 就这样,莫小贝苦思冥想了好几天,也没想出个赚快钱的办法。 无奈之下,莫小贝只好来找叶千秋支招。 叶千秋笑了笑,给莫小贝出了个主意,让她广发英雄帖,在衡山召开一次五岳会盟,来一次衡山论剑。 然后开个盘口,稍微操控一下子,银子就哗哗哗的进账。 莫小贝一听,严肃拒绝了叶千秋的这个办法,说她不沾赌。 叶千秋闻言,笑着说了声,孺子可教。 然后,给莫小贝指了一条明路,让她带着人去围剿各路山贼草寇。 虽然风险大了点,但是收益大,见效快。 莫小贝一听,眼睛一亮,当晚就带了几个弟子下山去了。 叶千秋并不知道,莫小贝这一去,整个江湖就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 当然,叶千秋其实也不在乎这些,乱世之下,更是强拳为大。 这种时候,江湖尤为热闹。 …… 一转眼,一年多过去了。 这天,正在山巅修炼的叶千秋,神念突然一动,他感觉到最近山下的陌生人多了不少。 叶千秋觉得不太对劲,但也没太在意。 直到又过了几天,祝融峰上的衡山堂突然半夜里起了火,听着山上那些衡山弟子的议论,叶千秋这才知道,原来衡山派惹上大麻烦了。 这事儿还要从莫小贝下山开始说起。 莫小贝下山之后,从南到北,先是横扫了南方武林大大小小的一百零八处强盗窝子。 然后,又在北方七省清扫了大大小小七十二家占山为王的草寇。 由于莫小贝铲除这些草寇强盗的时候,对于那些贼首是一律不留情面,赤焰剑一出,便是杀无赦。 所以莫小贝的对头是越来越多。 江湖传闻,莫小贝杀人之时,总是要仰天大笑,谈笑之间,剑光一出,人头便要落地。 于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赤焰狂魔”之名便在江湖上不胫而走。 这些强盗草寇之中,其中不乏和江湖各大派有交情的,其中,少林寺的俗家弟子最多,嵩山派的人也有一些。 还有更要命的是,这些强盗草寇中的不少人背后都是由一个叫“天地神教”的门派控制。 这“天地神教”又被一些江湖正道称为“魔教”。 自从天下会覆灭之后,“天地神教”就悄然崛起,短短数年时间,已经席卷南北武林,成为江湖之中隐形的大派。 最关键的是,有传闻说,这两年,南北各省声势颇大的一些起义军背后,都有这“天地神教”的影子。 有传闻称,“天地神教”教主有意效仿之前的天下会雄霸一统江湖,定鼎天下。 而莫小贝这次将“天地神教”分布在各地的爪牙给清扫一空,让“天地神教”教主大为恼火,扬言要让衡山派好看。 而少林派为了给他们的俗家弟子讨回一个说法,也广邀各路豪杰,齐聚衡山,要当面质问莫小贝,让莫小贝给少林寺一个交代。 所以,衡山脚下的衡山城最近是风起云涌。 聚集了江湖各大派的人手,都在暗中窥视衡山派。 而衡山派大半夜起火,据说就是“天地神教”的人半夜潜入衡山祝融峰放的火。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身为衡山派掌门的莫小贝,人还不知道在哪儿。 在衡山坐镇的陆一鸣看到衡山城之中,江湖上正邪两道的人物来个大半,都是来向衡山派发难的。 这可给陆一鸣愁坏了,就凭衡山派眼下的这几个人,哪里是这些虎狼的对手。 掌门莫小贝现在杳无音信,他是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所以,几年来,从未踏足过祝融峰顶的陆一鸣终于狠下心来,咬咬牙,上了祝融峰顶,来拜见叶千秋。 …… “晚辈陆一鸣有要事求见叶前辈!冒昧打扰之处,还望前辈见谅!” 祝融峰之巅的青松之下,陆一鸣在离叶千秋还有数丈之远的地方单膝跪地,朝着叶千秋的背影恭敬行礼。 叶千秋闻言,没有回头,只说了一句。 “你的来意,我已知晓。” “放心去吧,若有人与衡山派为难,我自会出现。” 陆一鸣听到这如同仙音一般的声音,心中悬着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地。 他抬头看了看叶千秋的背影,只觉那背影似真似幻,如仙如圣,仿佛随时都有可能飘然远去。 陆一鸣不禁暗自感慨万千,叶谪仙可能是真的要成仙了。 这可能是他这辈子离仙人最近的一次。 第58章 三十六年,再渡天劫 …… 衡山派大敌来犯,莫小贝不知所踪。 这让衡山派为数不多的人,有些惶惶不安。 山下的那些江湖人在衡山城待了大半个月都不曾离开。 直到这一日,莫小贝御剑归来,回到了衡山,消息不胫而走。 第二天一早,在衡山城中守候的江湖各路人马,纷纷浩浩荡荡的奔着衡山祝融峰上去了。 叶千秋坐在峰顶,眺目远望,只见那山野林间,人头攒动,好不热闹。 他神念一动,早已将衡山上下一览无余。 …… 正午时分。 祝融峰上,衡山主厅,紫气堂中。 江湖各路人物齐聚一堂。 少林、武当、峨眉、昆仑、崆峒、嵩山、恒山、泰山、华山、神拳门、海沙派、巨鲸帮、巫山派等等大大小小各路江湖门派的人物都来了。 除了少林派是由达摩院首座智光和尚带队,不是少林方丈亲至之外,其余各派,皆是掌门或者是帮主亲至。 陆一鸣早已经派门中弟子给这些掌门帮主们奉茶。 虽然这些人可能是来闹事的,但衡山派该做的礼数还是要做到的。 不过,衡山派人少,这些人又不是一个人来的,都是带着各家弟子,便是一人带着两三个徒弟,这人也有三四十个,更何况,他们带的弟子远远不止这些。 一时间,还真有些忙不过来。 这时,只见少林智光和尚持手念了一声“阿弥陀佛”,朗声说道:“陆师侄,还请贵派掌门出来一见。” 这智光和尚身躯雄伟,貌相威武,可不是什么等闲之辈,在少林寺智字辈中,也是排得上号的人物。 在过去的一年多时间里,少林俗家弟子被莫小贝斩杀的足足有七人之多。 这可算是少林寺建寺数百年来从未有过的大事。 少林寺之所以能在江湖上屹立不倒,除却少林寺出家弟子一代又一代的传承之外,这些俗家弟子也立下了不少功劳。 这些俗家弟子死了,他们的亲朋好友告状告到了少林寺,少林寺自然不能不闻不问,不然,那就是打自己的脸。 当世武林,各大门派,若说江湖地位,那当然还是要属少林。 少林寺若是不能妥善处理此事,那对于少林寺的威望可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所以,智光和尚当仁不让的站了出来,请莫小贝出来一叙。 此时,莫小贝并不在大厅之中。 陆一鸣听到智光和尚要请自家掌门出来,只是淡淡一笑,道:“智光大师,我家掌门舟车劳顿,昨日才回到衡山。” “今天智光大师和各位掌门这一大早的就上了我衡山派,要见我掌门人,是不是有些太过匆忙了。” “怎么着也得给我们掌门送个拜帖什么的吧。” 陆一鸣这话,登时惹得一众掌门人不快。 “姓陆的,你别给脸不要脸,赶紧的让莫小贝出来,不然,今天就是你衡山派覆灭之时!” 只见青城派的余掌门在一旁大声喝道。 这余掌门长的尖嘴猴腮,一脸的刻薄相,这次各大派齐聚衡山,他自然也要来凑热闹,趁火打劫。 当初,莫小贝闯荡江湖,在松风观把他打的鼻青脸肿,眉毛都给他拔光了,这个奇耻大辱,他岂能不报。 但是,单凭他青城派的实力,哪里能惹得起莫小贝,现在莫小贝犯了众怒,正中他下怀。 “这哪儿来的哈巴狗啊,大早上的就一直汪汪汪的叫个不停。” “吵的本盟主都不能好好睡觉了,真是该死啊。” 这时,只听得从后厅之中传来了莫小贝那懒洋洋的声音。 不多时,只见莫小贝从后厅走了出来。 陆一鸣见状,急忙朝着莫小贝躬身行礼。 莫小贝大刀金马的坐在了掌门主位之上。 然后朝着陆一鸣说道:“来呀,把本座的宝贝儿拿来。” 陆一鸣闻言,赶紧催促一旁的弟子。 不多时,只见那名弟子拿了一捆糖葫芦回来,恭恭敬敬的站在了莫小贝面前。 莫小贝美滋滋的拿了一串糖葫芦,咬了一口,赞道:“嗯,味道还不错,就是糖色上的一般,继续努力啊。” 那名弟子急忙说道:“请掌门放心,弟子一定努力,做出更好吃、更美味的糖葫芦。” 厅中的一众江湖群雄看到莫小贝这个目中无人的模样,一个个气的不轻。 这时,只见一个身穿黄衫,神情甚是飘逸,气象冲和,俨然是名门正派掌门人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朝着主位上的莫小贝说道:“莫掌门,叨扰了。” “今日,我等武林同道一同前来,就是为了莫掌门大肆屠杀武林同道一事。” “希望今天莫掌门能给我们大家一个说法!” 莫小贝瞅了那人一眼,道:“你谁呀?” 那中年男子闻言,气的胡子一抖,面容难看道:“鄙人何不冲。” 莫小贝闻言,眼睛一眯,笑道:“哦……原来是昆仑派何掌门啊,失敬,失敬。” “不过,何掌门这话说的我有点不明白了。” “不是,我什么时候残害过武林同道了?” 何不冲冷哼一声,道:“不知莫掌门去年七月十五是否去过昆仑山熊瞎子岭,是否杀了一个叫震雷子的道人!” 莫小贝一听,挠了挠脑袋,反应了半天,才说道:“去年七月十五,我好像是在昆仑山一带,你说的那个震雷子,我倒是有些印象。” “是不是就那个长的和雷公一样,尖嘴猴腮的那个假道士,手里拿着把锤子做兵器。” “你要说他,我还真记得,那老小子一大把年纪了,也不学好,占山为王也就算了,还弄了一大票假道士装神弄鬼,收刮钱财,把人家王老汉家的闺女都给糟蹋了,一句赔礼道歉都没有,害得人家闺女上吊自杀了。” “忒不是个玩意儿,我想起来都后悔,没在宰他的时候,多给他刺几个窟窿眼儿。” 何不冲一听,当即怒道:“你胡说!我师叔震雷子一向洁身自好,为人正直,怎么会干那些龌龊之事!” “定是你栽赃陷害!” 莫小贝瞅了何不冲一眼,道:“何掌门,原来那老家伙是你师叔啊,看来你们昆仑派也不是什么正经地方嘛。” “你!” 何不冲让莫小贝这话气的够呛,一手指着莫小贝,气的说不出话来。 这时,只见少林智光和尚出来说道:“莫掌门,且不说震雷子之事是真是假。” “你一年之内连杀我少林七名俗家弟子,可都是确实无误,有据可查。” “我少林这七名俗家弟子,可都是正经人。” “你为何要将他们杀害!” 莫小贝一听,不禁哈哈大笑起来,笑的没完没了。 众人见状,皆是一头雾水。 待莫小贝笑够了,才听她说道:“不是我说啊,智光大师,你们少林和尚是不是都喜欢往自己脸上贴金啊。” “还都是正经人?” “真是笑死人了。” “你也不去打听打听,你那些弟子都是些什么货色,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南方武林之中有八大寇之说,你那七名俗家弟子就足足占了其中四个。” “你怎么好意思说你那些弟子都是正经人呢?” “你不害臊,我都替你害臊。” “难道你少林寺对正经人的理解,和本座理解的正经人不太一样?” “虽然你少林弟子吃喝嫖赌,烧杀抢掠,样样都干,但你们还是正经人?” 智光和尚被莫小贝这一番话,给噎的说不出话来。 这时,只见一个膀大腰圆,身材肥硕的老头子走了出来,朝着莫小贝语重心长的说道:“莫掌门啊,老夫痴长你几岁,有些话还是要告诫一下你啊,江湖上的人和事,不是非黑即白,你怎么知道这些事不是别人谣传的,或者是人家为了掩盖身份才搞出来的呢。” “莫掌门啊,你还小,不知道江湖的水有多深。” 莫小贝一看,笑道:“呦,这不是潘老爷子嘛,潘老爷子不在嵩山下棋,怎么也有空到我衡山来做客了。” “潘老爷子,您也一大把岁数了,就别在这个瞎起哄了,你嵩山派的弟子在外占山为王,为祸一方,你不管教也就罢了,还敢上衡山来大放厥词,你的脸皮是真厚呐。” ““追魂剑”潘大方在桐柏山一带祸害良家妇女的事情,我不信你潘老爷子不知道。” “潘老爷子,潘大方是什么人,想必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他败坏我五岳剑派的名声,死一万次都不足惜!” 说到这里,莫小贝神色一肃,脸上杀气凛然。 这潘老爷子是嵩山派长老,那潘大方就是他的侄儿,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霎时间,大厅之中,寒气迫人。 各路掌门有不少人都已经抽出了兵刃,准备血洗衡山派。 莫小贝看到这个阵仗,是怡然不惧,她闯荡江湖也有两年多的时间了,如今也是二十岁的人了。 这一年多来,她杀了那么多的草寇,心智早已经越发的成熟。 就眼前这些人里,大多数人肚子里都是男盗女娼,没一个好玩意儿。 大不了,今天就大开杀戒,杀出个朗朗乾坤。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忽然门外传来一道声音。 “赤焰狂魔果然名不虚传,面对如此多的强敌,竟然也能谈笑春风,莫掌门,如今你衡山派四面受敌,如果你考虑加入“神教”,成为我“神教”护教法王,本教主定保你衡山派无虞。” 这声音清清楚楚的传进众人耳中,又清又亮,似是从远处传来,但听来又像发自身旁。 听到这声音之后,厅中不少人都面色微变。 “是魔教教主张有羁!” 莫小贝坐在主位上淡淡一笑,朗声道:“张教主,不如你改邪归正,在我衡山派葫芦堂做个堂主,天天给本座熬制糖葫芦,只要本座吃的开心,本座保你性命无虞。” 门外那声音继续传来。 “哈哈哈,不愧是赤焰狂魔,这份胆魄,本座佩服。” “本座也不是那趁火打劫的人,不屑与这些满肚子男盗女娼之人一同为难莫掌门。” “莫掌门,若是今日你能不死,来日本教主再单独向你讨教。” 那话音一落,便再无声息。 …… 峰顶。 叶千秋看着那急速下山的几道身影,面上无悲无喜。 这个魔教教主张有羁有点意思,一身修为不在郭巨侠之下。 有点意思。 …… 半山腰,魔教教主张有羁正和几个属下飞速朝着山下掠去。 其中一个满头金发的大汉朝着张有羁问道:“教主,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再等一等。” “等衡山派和各大派拼个两败俱伤,我们正好能渔翁得利。” 张有羁面容白皙,气质出众,颇具王者风范。 只见他回望一眼山顶,脸色莫名的说道:“衡山不是久留之地,不知道为什么我越靠近山顶,心里就越是心慌。” “这衡山之上肯定有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金发大汉不解道:“衡山派不过破落的小派而已,能有什么大人物。” 张有羁道:“难道你忘了莫小贝这一身本事是从哪儿来的?” 金发大汉眉眼一跳,失神道:“教主是说那位谪仙有可能在衡山隐居?” 张有羁道:“非常有可能,自从几年前叶谪仙离开了同福客栈之后,江湖上就再也不见了他的踪迹,这等神仙人物,隐居在衡山修行,也是正常之事。” 说完,张有羁再深深的望了山上一眼,然后,头也不回的奔着山下去了。 …… 紫气堂中,随着魔教教主的离去,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只听得智光和尚朝着莫小贝说道:“莫掌门,纵使我少林那七名俗家弟子有过,也罪不至死,这过节,今日必须有个了断。” “只要你当着诸位武林同道的面自废武功,你杀我少林七名俗家弟子之事,我少林就此揭过。” 莫小贝闻言,咬着糖葫芦说道:“智光大师,如果我说不呢!” 智光和尚双手合十,道:“那老衲就只好亲自出手,替少林寺讨回这个公道了!” 莫小贝一听,气就不打一处来,只见她抬手一招,赤焰剑倏然出现在她的手中。 厅中群雄见状,有人疾呼道:“大家一起动手,切莫让她的飞剑出手!” “不然,大家都没好果子吃!” 一时间,厅中群雄齐齐出手,刀剑齐出,朝着莫小贝杀去。 智光和尚手中禅杖一舞,奋力一甩,直接朝着莫小贝的胸前钉去! 陆一鸣、祝小芸等衡山弟子见状,纷纷拔剑,大喝道:“保护掌门!” 就在这时,莫小贝祭出飞剑,剑光一起。 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 一时间,不少掌门人的剑都被莫小贝的赤焰剑给击落在地。 然而,对莫小贝出手的人实在是太多。 莫小贝是双拳难敌四手。 挡得了这个,挡不住那个。 眼看着智光和尚的大禅杖就要打在莫小贝的胸口,莫小贝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只能咬牙想着硬抗。 这时,一道金光出现在莫小贝的身前。 随即,时间好似停滞了一般。 叶千秋的身形悄然出现,他信手一挥,将厅中对莫小贝出手之人全部点住。 五秒钟之后。 一切恢复了正常。 叶千秋手里抓着智光和尚的那根禅杖,看着如梦初醒的智光和尚,将禅杖随手一送,扔在了智光和尚的面前。 “我给你们一刻钟的时间,立马给我滚下衡山,终生不能履足衡山半步,不然,杀无赦。” 叶千秋冷面寒霜,如同冷漠的天神一般,注视着这江湖各大派的掌门人。 下一刻,这些刚刚还耀武扬威的江湖群雄,纷纷偃旗息鼓,赶紧麻溜的仓惶而去。 智光和尚呆呆的看了叶千秋三秒,然后赶紧拔起禅杖,头也不回的往外奔去。 …… 衡山上发生的一切,在数日之内,就传遍了整个江湖。 叶谪仙坐镇衡山一事,也闹得江湖上人尽皆知。 一时间,那些吵嚷着要找莫小贝要个说法的人都偃旗息鼓。 …… 各大派围攻衡山派被叶千秋吓退之后,衡山派进入了一个高速发展的时期。 莫小贝从各地强盗窝里收刮来的那些钱财,成了衡山派重塑辉煌的启动资金。 莫小贝一边扩建衡山派的房产,一边招收弟子,还培养弟子们做买卖,走镖。 几年过去,衡山派是越发的壮大了。 而在祝融峰山巅之上修炼的叶千秋,还在继续修炼着。 …… 岁月轮转,日月交替。 不知不觉间,已经是二十年过去。 叶千秋也已经来到这方天地三十多年。 三十多年,不长不短。 但叶千秋的经历已经足够丰富。 时光匆匆,岁月如梭。 江湖依旧是那个江湖,只不过是一代新人换了旧人。 二十年风雨交错。 大明王朝在风雨飘摇之中,竟然又坚挺的活了下来。 十年前,“天地神教”教主张有羁率座下四圣使,八大护教法王,三十六天罡旗主将除了衡山派之外的大明江湖整合完毕,然后一举投靠大明朝廷。 没过了多久,有消息传出,天地神教教主张有羁的真实身份竟然是大明当朝太子朱慈爝。 张有羁统领天地神教十几年,整合各路起义军,将大明朝廷的暗疾一一拔去,让大明朝渐渐恢复了生机。 皇帝朱由榔沉迷修仙,早在十年前,就将军政大事都交给了太子朱慈爝。 太子朱慈爝任用贤良,轻徭薄赋,成为大明朝实际的掌控者。 …… 大明永历四十年。 永历皇帝朱由榔退位让贤,将皇位传给了太子朱慈爝。 朱慈爝登基,年号昭武。 至此,大明朝进入了新的一页。 而没过了多久,一则消息从京城传来。 太上皇朱由榔暗中自京城而出,在内阁大学士吕轻侯的陪伴之下朝着衡山而去。 …… 这一日,祝融峰上,衡山派紫气堂外的讲武台之上,自衡山派掌门莫小贝之下,五大长老、八大堂主,还有内外门执事、弟子,一共合计二百七十八人,全部齐聚一堂。 二十多年风雨兼程,衡山派在莫小贝的执掌之下,成为了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名门大派。 莫小贝在江湖上行走多年,有两个外号,一个是“赤焰狂魔”,另一个是“赤焰仙子”。 莫小贝如今已经是江湖上的十大高手之一,响当当的大人物。 除了莫小贝之外,五大长老、八大堂主,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高手。 更何况,衡山之巅还有一位神乎其神的叶谪仙。 二十余年过去,衡山派早已经成为了江湖上无人敢轻易触碰的庞然大物。 今日,是衡山派一年一度大较之日。 这时,只见已经成长为一代宗师的莫小贝器宇轩昂的站在台中央,和门下弟子讲述着衡山派的历史。 不多时,有门人来报,递上拜帖。 说是一个叫吕轻侯的大官儿前来拜山。 莫小贝一听吕轻侯这三个字,眉眼大喜,当即让门人弟子速速相请。 没过了多久。 只见那山阶之上,一身锦袍的吕秀才带着一个白须白发,垂垂老矣的老者上了山,入了山门。 莫小贝见状,急忙前去相迎。 “秀才哥,好久不见了!” 二十多年过去,吕秀才再登衡山,早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略显青涩的书生。 他如今是朝廷的内阁大学士,深得皇帝信任。 吕秀才见了莫小贝,也很是开心,毕竟自从他去了京城之后,就没见过几次小贝。 如今看到当年那个小丫头都这么英姿勃发了,他自然是不胜唏嘘。 二人刚说了没几句话,吕秀才便道明了自己的来意,他这次来是想要见二掌柜的。 莫小贝一听吕秀才要见叶千秋,有些为难道:“秀才哥,这个有点难办啊。” 吕秀才道:“怎么了?” 莫小贝道:“别看叶大哥是在衡山修炼,但我也有好多年没见过他人了。” “他修炼的峰顶等闲人都进不去,即便是我一到那个范围,也会感觉到体内炁息不稳,应该是他在周围设下了一种域场。” 吕秀才闻言,一脸着急,看了看他身旁的老人,然后说道:“我亲自去试一试。” 莫小贝见吕秀才如此紧张身边的这个老头子,不禁好奇的问道:“这位是?” 吕秀才看了老头子一眼,老头子笑着点了点头。 吕秀才这才将老头子的身份在莫小贝耳边耳语一番。 莫小贝一听,微微一愣,原来,这老头子竟然是太上皇。 原来,当年吕秀才在京城郭府求亲之时,亮出了飞剑,让东厂的人告诉了当时还是皇帝的朱由榔,朱由榔请不来叶千秋,只好曲线救国,把主意打到了吕秀才的身上,这才有吕秀才一举中第,平步青云。 太上皇朱由榔跟着吕秀才修炼多年,已经到了一个瓶颈期,多年没有突破,眼看着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 所以,就让吕秀才想想办法。 吕秀才思来想去,也只有叶千秋能解决这个难题,于是便带着太上皇朱由榔来了衡山。 莫小贝见吕秀才不死心,也没阻拦,让吕秀才亲自去试一试。 结果,吕秀才亲自一试,果真碰到了和莫小贝说的那奇怪域场,无论他用什么办法,都无法穿过那片域场。 无奈之下,吕秀才只好带着太上皇朱由榔在衡山住了下来,希望有朝一日,叶千秋能出现。 没想到,这一等,就又是十年。 …… 生命如同一朵又一朵的浪花。 在叶千秋的注视之下消失。 衡山之巅,这已经是叶千秋独自修行的第三十六个年头。 三十六载风雨,他演道基,归神魂、壮窍穴,自觉根基已稳,对天地感悟又深厚了许多,但距离突破化神,还是遥遥无期。 本以为会一直如此下去,直至突破化神,神我如一。 没想到,这一日,叶千秋却是突然感觉到了风云聚会,天地间的排斥感霎时间就扑面而来。 多年积累,他又参悟了时间神通,依旧抵挡不住这股世界排斥之力。 叶千秋本来还想和故人道个别,看样子也不行了。 于是,叶千秋敞开身心,放开手脚,雄浑气势昂扬而出,瞬间笼罩天地。 一时间,衡山之上的所有人都感觉到了这突如其来的天地变化。 轰隆隆! 轰隆隆! 只见衡山上空,黑云汇聚,雷声轰鸣,好似末日降临一般。 衡山派众人纷纷从屋子之中走了出来,仰望天穹。 已经走到生命尽头,行将就木的皇帝朱由榔在吕秀才的搀扶之下,从屋里走了出来。 看到这股恐怖天象。 朱由榔枯槁的面容忍不住激动起来,别人从这黑云压城之中感受到的是毁灭的气息,而他感受到的却是生的气息! “他!” “是他!” 朱由榔有些激动的抬手,指着黑压压的天穹,他仿佛看到了当年在皇城上空仙气凛然的那道身形! 吕秀才看着天穹之中,那道熟悉的身形,也忍不住惊叹。 “真的是二掌柜。”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渡天劫吗?” 吕秀才忍不住大声挥舞着手臂,大喊道:“二掌柜的!二掌柜的!” “是我啊,我是秀才!” 轰隆隆! 雷音滚荡间,将吕秀才的声音完全吞没。 唰! 莫小贝的身形出现在了讲武台之上,看着那天穹之中熟悉的背影,莫小贝热泪盈眶。 多年未见,再见时,却是永别。 轰隆隆! 天穹之中,雷音浩荡,滚滚不绝。 在衡山一众门人弟子的注视之下。 叶千秋破空而去,再无踪迹。 莫小贝呆呆的望着那渐渐归于平静的天穹,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朝着天穹大呼一声。 “送叶谪仙。” 衡山所有门人弟子听闻此声,尽数跪地,有样学样,尽数高呼。 “送叶谪仙!” “送叶谪仙!” 余音袅袅,飘荡十余里。 太上皇朱由榔抬手伸向天穹,想要抓住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抓住,最后,他的手臂无力的垂落下来。 整个人往后倒去。 吕秀才本来正因为叶千秋破空而去,不胜唏嘘,看到太上皇倒地,赶紧扶住了太上皇。 而此时,太上皇朱由榔已经永远的闭上了眼。 …… 大明昭武十年,九月初八。 一代谪仙叶千秋,于衡山祝融峰绝巅飞升得道,留下了长生不老的传说,开启了大明修仙的浪潮。 同年同月同日。 太上皇朱由榔驾崩。 次年,昭武皇帝朱慈爝摆驾衡山,在叶谪仙当年的悟道之地一坐就是七天七夜。 七天之后,昭武皇帝朱慈爝一夜白头,指着天穹大笑三声。 “妙!妙!妙!” 然后,气绝而亡。 后继新君,因此迁怒于衡山派,派出朝廷大军围剿衡山派。 “赤焰狂魔”莫小贝绝地反击,一剑斩断半座祝融峰,血葬朝廷三万大军,让祝融峰成为了武林高手也难以登上去的真正绝壁。 皇帝无可奈何,只好作罢。 数年之后,一道道飞剑自衡山而出,一个崭新的衡山派正在天地间冉冉升起。 第1章 青城山中,好汉饶命 浑身盖着烂树叶,光溜溜的叶千秋醒了。 他稍微动了一下身子,便感觉到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从四肢百骸之中传来。 随即,又是一股钻心的剧痛,身子仿佛快散架了一般。 叶千秋太熟悉这种感觉了,每次破界之后,他的身体都会被雷劫给霍霍的不成样子。 不过,随着他身体强度的越来越高,他受伤的程度也是在一次又一次的降低。 但从表面上看起来,还是有些惨不忍睹。 他缓缓撑起身子,坐了起来,本来正在他身上双宿双栖的鸟雀振翅飞走了。 身上的树叶哗啦啦的落了下去。 叶千秋往四周看看,入眼之处,全是高大的树木,看样子他应该是在一处密林当中。 叶千秋感觉到体内生机盎然,识海中的那片绿叶又开始发挥它的独特作用,帮助叶千秋修复身体。 叶千秋索性又躺了下来,以天为被,以地为床,将四周的树叶又一把一把的盖在了身上。 等盖的差不多了,叶千秋元神出窍,升至半空之中,眺目远望而去。 只见目极尽处,是一座又一座的大山高峰。 山间云雾缭绕,阴湿潮气略显的重了一些。 再看的仔细些,只见那山中有道观掩映于青山绿水中,有的破败不堪,却也有建的雄伟壮阔的高大建筑。 叶千秋只是远眺了数眼,便能感觉到那高大建筑与天道契合,应该是有修行人所居。 再看去,只见双峰对峙,其中横挂一座铁索桥,黄鹤翱翔长鸣,云海翻涌,算是人间罕见的美景。 叶千秋看了一会儿,也没多想,元神归窍,开始入梦,先恢复起体内的伤势来。 一转眼,便是三个月过去。 叶千秋依旧躺在那掉落之地一动不动,如同山间的一具枯尸一般,不过,他身上已经多了件衣服。 这山上虽然是人烟极少之地,但也不是全无人踪迹。 叶千秋元神出窍时,早已经从山间的一处道观中,拿了几件衣服。 叶千秋刚醒的时候,还有点夏天的影子,如今三个月过去,天气已经渐渐转寒。 寒风从山野间吹拂而过,一般人只穿一层单衣,还真扛不住。 身体入眠三个多月的叶千秋一个鲤鱼打挺,翻身坐了起来。 经过三个多月的修复,叶千秋体外的伤势已经尽数消失,剩下的就是体内的经脉要慢慢恢复。 几个月餐霞饮露,没进半点荤食,叶千秋也有点馋了,往四处看看。 便起身入了林间,不多时,叶千秋手里提着几只山鸡野兔出现。 侧耳一动,听那山间有清泉流响,顺着那声音的来源处,叶千秋脚下生风,健步如飞,朝着那泉水来源处奔去。 不消一会儿。 叶千秋在山道之上飞奔片刻,便看到了一座破败不堪的道观。 道观的院门半敞开着。 叶千秋大步流星的走了进去,只见那院中撑着几根竹杆子,上边儿还架着一些破烂衣衫。 那衣服和叶千秋身上的这身衣服相比还要寒碜不少。 看着这些晾晒的衣服,叶千秋推断道观里应该是有人居住,而且人数不少。 不过,侧耳一听,也没听到有人的说话声、呼吸声、脚步声。 叶千秋也不管了,跑到道观后头,便看到了那山泉。 叶千秋在泉水边,把手里的野鸡野兔给剥皮清洗了。 然后又捡了柴禾,就在这破落道观的院子中升起火堆。 把野兔野鸡都穿到了树枝上去,开始烤制起来。 叶千秋在野外生存的本事那可是杠杠滴,以前破界之后也经常落在山野之间,为了满足口舌之欲,那肯定是要把厨艺给锻炼好。 不过,眼下没有什么调料,做出来味道肯定不行。 叶千秋四处在道观里瞅了瞅,道观里既然有人居住,那应该有些生活必须品才是,不过他转了一圈也没找到什么调料,只找到了一块盐巴。 叶千秋把盐巴磨碎一点,往鸡兔上一洒,此时,鸡兔上边儿的油渍已经烤了出来,香味儿也就紧跟着飘了出来。 此时已经日上三竿,叶千秋看了看天色,应该快到中午了。 闻着肉香气越来越浓,叶千秋觉得烤制的差不多了,正打算开吃。 这时,只听得道观外面传来了微弱的脚步声。 不多时,只见一个面黄肌瘦的瘦弱的小子手里牵着一个被晒得黝黑的小丫头推开院门走了进来。 那半大小子看起来也就八九岁,小丫头就更小了,也就四五岁的样子。 那半大小子人还没进院子,嘴里就喊着:“什么味儿啊,这么香,难道是今天刘芦苇杆子先回来了?” 等他一瞧见院里的叶千秋,整个人一下子就愣住了。 叶千秋长发披散,把大半张脸都给挡住了,头发上还带着几片树叶,衣服也是破破烂烂。 “嘿!你是打哪儿来的?” “是不是来找老孟头要账的,我告诉你啊,老孟头儿他们一会儿就回来了,你可别乱来。” 这小子发音虽然独特了些,但叶千秋细细一琢磨,倒也能听懂。 只见那半大小子把小丫头护在身后,一脸戒备的看着叶千秋。 半大小子身后那小丫头探出个脑袋来看着叶千秋将大鸡腿从烤鸡上边儿撕扯下来,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口水。 叶千秋尝了尝还有些烫的大鸡腿,那叫一个心满意足。 没一会儿,一根鸡腿已经被叶千秋吃的只剩下骨头。 这时,叶千秋又撕下一根鸡腿朝着那眼睛里冒小星星的半大小子晃悠晃悠,笑道:“过来尝尝。” 那半大小子看着叶千秋手里的鸡腿,虽然在吞咽着口水,眼睛里冒着小火星,但还是又往后退了一步。 叶千秋见状,不禁摇头失笑,直接又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不一会儿,叶千秋已经把大半只鸡给吃到了肚子里。 就在这时,只听得门外有人的说话声传来。 “嗨,今天前半天又空溜了。” “老孟,你说这最近过路的肥羊怎么越来越少了?” “再这样下去,咱们可就都得喝西北风了,老孟,要不咱也和英玄峰的那帮混账玩意儿学学,胆子大那么一点儿?” “你要是嫌命长,那你就和那帮混账玩意儿学,反正我是不会同意的。” “咱们虽然做了草寇,但也不能没了良心。” “咱们到这青城山也快有二十年了吧,这山上大大小小的草寇,换了一波又一波,但能像咱们这般活的久、呆的久的,还有别人吗?” “对对对,我们大家都得听老孟的。” “孔跛子,你小子今天又是站在最后边,是不是就想着偷懒呢?” “去去去,刘芦苇杆子,别瞎起哄。” 话音起起伏伏的,没过了一会儿。 只见从院外走进来十来号人,一个个衣衫褴褛的,看起来就没一个体重超过一百五十斤的,一看就是都穷酸得一塌糊涂。 老老小小,大多是踩着草鞋,估计都是自己编的。 少数几个手上有兵器,不过只是不堪一击的木矛木棍。 这十来号人一进院子,就看到了在院门口杵着的那半大小子和小黑女娃。 为首的是个百来斤重的干瘦老家伙,只见那老家伙看着正在院子中大快朵颐的叶千秋,脸上带着几分戒备,几分疑惑,朝着叶千秋问道:“嘿,爷们儿,哪儿来的啊?” 叶千秋把手里刚啃完的鸡骨头扔地下,然后起身道:“逃难来的。” 叶千秋吐字还是不太清楚,一口蹩脚的发音,是在模仿这帮人的口音,让这帮人听的有些迷糊。 那干瘦老家伙和周围的几人对视一眼,看着打扮和他们差不多的叶千秋,倒是没什么惧意。 “他在说什么呢?” “没太听懂。” “估计应该也是外乡来的,看样子,这是饿了好些天,瞧刚才那狼吞虎咽的劲儿。” “看眉眼面相倒不像是个奸恶之人。” “能抓野兔野鸡,手脚肯定比咱们快多了,看他身上的那腱子肉,应该不是普通小老百姓。” “不会是山下的捕快冒充的流民吧?” “怎么办,老孟?要不把人赶出去?” “不知道为什么我看着这人的眼睛,一下子就觉得整个人都心神安定了不少,还是先等等看。” “对了,小山楂,小雀儿,这人是啥时候来的?” 那干瘦老头朝着一旁的半大小子和小黑妞问道。 半大小子道:“我们也不知道他啥时候来的,反正我和小雀儿一回来,他就在了。” 这时,叶千秋拿着还没吃的野兔野鸡走了过来,笑着递向了几人。 那干瘦老者见状,大概明白了叶千秋的意思。 然后,伸手就接过了叶千秋递过来的野兔野鸡,分给了身边的众人。 紧接着,干瘦老者拉着叶千秋咿咿呀呀的比划了起来。 …… 寒风凛冽间,雪花从天上飘落下来。 叶千秋坐在道观门口的青石上打坐。 那日,他用野鸡野兔获得了这帮人的初步信任,并且在这道观里住了下来,这已经是他在这道观住下的第三个月。 这三个月,他和这破落道观里的草寇们相熟起来,也从道观里的这帮草寇口中了解清楚了这里到底是什么地界。 这帮草寇倒也算不得什么奸恶之徒,只不过是被逼无奈才上山的一帮穷苦人。 这里是雍州青城山的地界,眼下属于离阳王朝治下。 草寇的大当家姓孟,大家都叫他老孟头。 这帮人虽然是草寇,但过的十分凄苦,除了老孟头,还有最心疼媳妇的刘芦苇杆子,胆小怕事的孔跛子,都已经算是这帮人中的中坚力量。 半大小子叫做小山楂,小黑妞是刘芦苇杆子的女儿,叫小雀儿。 当叶千秋听到离阳王朝,青城山这些字眼的时候,就已经明白自己来到了何方天地。 雪中悍刀行,又是好大一个江湖。 而且这片天穹之上,真的有所谓的“仙”存在。 这让叶千秋沉寂已久的心再度活泛起来。 总有一天,他要上那青天之上,看看那仙境如何。 不过眼下嘛,还是老老实实的先恢复修为。 叶千秋坐在青石上看着天降大雪,将青城山上弄的白皑皑一片,心境之中便又是另一番滋味。 元神出窍,感悟天地的同时,将青城山诸峰一览无余。 青城山大小六十四峰,诸峰环绕如城池,古木终年青翠,绿意重重,故名青城。 青城山本就以多雾着称,如今百年不遇的大雪压山而来,更显得山间云遮雾绕。 青城山在这方天地之中的道教历史上也十分出彩,是第五洞天所在,比起这方天地的两大道统祖庭龙虎山和武当山都要靠前。 这些似是而非的熟悉地界,让叶千秋有了几分观遍天下名山的冲动。 他倒想看看这里的武当、龙虎到底有何不一般。 据他所知,雍州有三大绝妙美景,最东边是号称有剑仙一剑东来得以劈出的“西去剑阁”,号称险峻第一。 南边相传有圣人骑牛而过的夔门关,雄浑无双。 再就是他现在所在的青城山。 这青城山本是九斗米道的一处洞天,不过自从那被离阳王朝老皇帝御赐青城王的青羊宫宫主吴灵素来了青城山之后,就把香火鼎盛的九斗米道给统统驱逐,只剩一座青羊宫独占鳌头。 这吴灵素是个出身龙虎正一教的道士,他鸠占鹊巢之后,现在青翠绵延的青城山年年香火骤减,比起其它名山要冷清很多,实在是与青城山的响亮名头不符。 访客少了,占山为王的草寇却是多了起来,一股一股散兵游勇行踪不定,与青城王一同称王,官府剿杀起来十分麻烦。 即便是有重金悬赏,有山中老猎户愿冒险带路都会经常扑空。 数次波折后,郡守见那青羊宫宫主不领情,还倒打一耙说官衙惹是生非,在这块清净地上呱噪不休,一气之下便更不乐意劳民伤财。 除非是吃饱了撑着来青城山探幽赏景的达官显贵不幸遭劫,迫于压力才出兵进山,寻常百姓遇险,一概不理。 所以,像老孟头这伙老弱病残组成的草寇才能在这青城山上一呆就是近二十年。 此时,正值午后,老孟头又带着人去山路上劫道去了。 不过,能不能有收获就难说了。 老孟头这伙人之所以过的这么惨,还是因为他们没彻底丧了良心,便是劫道,也是只求财不害命,而且劫财也不会劫了人家全部的家当。 这山上的草寇大小十余股,老孟头这伙人过的最惨。 如今,除了外地人,本地的普通老百姓很少有上山找不自在的。 叶千秋每天很少外出,基本就在观里打坐。 所以,每天这个时候,观里基本上就他一个人。 有时候,小雀儿会留下来陪他。 就在这时,只见半大小子小山楂气喘吁吁的从那边山道上跑了过来,朝着叶千秋大声喊道:“叶大哥,叶大哥,不好了,不好了。” “英玄峰的那帮兔崽子把老孟头他们挡下了,让老孟头还钱!” 叶千秋本来坐在青石上一动不动,但听到小山楂的声音,便起了身。 叶千秋一袭长发随意束在腰后,虽然身上穿的衣物简陋了些,但眉眼间露出的那股子范儿,还是会让人下意识的觉得这是个人物。 “带路。” 叶千秋就和小山楂说了两个字。 小山楂急忙指着前边的山路,道:“就在前边儿离阴阳亭不远的道儿上。” 叶千秋一把提起小山楂,夹在了腋下,脚下一迈,便是数丈之远。 小山楂惊呼道:“妈呀,叶大哥,老孟头果然没说错,你是个高人啊。” …… 山道上。 两伙人正在对峙。 只见老孟头带着他那十几个老弱病残,被十几个彪形壮汉闹哄哄的围了起来。 一个提着一对生锈宣化花斧,身披一件虎皮大裘的壮汉朝着老孟头喊道:“老孟头,也就十两银子,你说你欠了爷多久了。” “今儿个,你要是还不了这银子,那总得给爷们儿一个说法吧。” 壮汉身边,一个瘦小无比,如同毛猴一般的猥琐男人叫嚣道:“不行就把寨子抵给我们。” 老孟头站在前边儿,一脸怯生生的抱拳说道:“大当家,您再宽限我几天怎么样?” “现在大冬天的,买卖不好做。” “肥羊太少了,我这儿也是拖家带口的,每天一睁眼,就是十几张嘴要吃饭。” “一时间,实在是拿不出那么多银子啊。” 那身着虎皮大裘的壮汉扬着一柄斧头恶狠狠的指着老孟头说道:“老孟头,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看在大家十几年交情的份上,我已经宽限了你一个月,你今天要是不还钱,那就赶紧带着你的人卷铺盖滚蛋,把你们的道观给老子让出来。” “别占着好地界,挡爷们儿的财路。” 老孟头见状,微微一叹。 这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但他兜里就剩下十两银子了,这大冬天的,遇上了百年不遇的大雪,天气比以往冷的许多。 他还指着用这十两银子去给大家伙添置些棉衣御寒,要是还了账,那这个冬天就不好过了。 就他手下的这些老弱病残,身上只有单衣,还能撑过这个冬天吗? 可是,要是不还钱,那这英玄峰的混账们,今天肯定得把他们赶出道观,那可就更糟了。 老孟头一时间陷入了两难境地。 “大当家的,我看别跟着这老小子废话了,直接把他们赶走了便是。” “咱们把他们的道观一收,他们若是敢再回去,直接剁了便是。” 这时,一个看着像是读过生在一旁阴沉沉的说道。 这话音刚落。 突然,一道身影踏雪而来,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老孟头一看,不是叶千秋是谁。 “叶兄弟!” 老孟头看到叶千秋身形飘忽,动作轻盈,浑身好似不沾一点烟火气。 心中顿时大定不少,他第一次见叶千秋时,就看出叶千秋不是一般人,这关键时候,还真派上了用场。 叶千秋将小山楂放下,目光落在那十几个壮汉身上。 他现在虽然身上的伤还没恢复,但处理这几个小毛贼,根本不是什么问题。 叶千秋终究不是等闲人物,这目光一扫,顿时让那十几个彪形大汉心底一颤。 那拿宣花斧的壮汉被叶千秋冷漠的眼神吓到了,有些结巴的说道:“你……你……你是谁?” 叶千秋没有回答,身形一闪,整个人化作一连串影子闪了出去。 随后,骨头碎裂声噼里啪啦的响起,十几个彪形大汉便如沙袋一般飞上了天,好半天才落了地。 一时间,哀嚎声遍地。 站在后边儿的老孟头等人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好家伙,这还真是高手啊。” 和芦苇杆子一样瘦高的老刘感慨着。 此时,只见几个还能翻身动弹的彪形大汉趴在地上,朝着叶千秋不停的叩头求饶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第2章 寻个救济,那俩蟊贼 …… 叶千秋看着这满地求饶的草寇,倒也没当着老孟头他们的面儿下杀手,一来是他已经从小山楂口中得知的确是老孟头欠了这帮草寇的银子,二来是因为还有小雀儿这四五岁的小孩子在跟前。 “滚。” 一声轻音,如同惊雷一般,响彻在十几个草寇的耳中。 十几个草寇,还能动弹的人赶紧架起腿被打断的人,慌不择路的跑了。 老孟头等人看着叶千秋,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老孟头别看岁数大,但人胆子小,叶千秋刚才神威大发,一看就是有能耐的人,这都不好向以前一样再称呼叶兄弟了。 反倒是小山楂孩子心性,胆子也大,跑到叶千秋身边,一脸兴奋的说道:“叶大哥,叶大哥,你太厉害了。” “一个人打十几个,你练的这是什么武功啊?” 叶千秋笑着摸了摸小山楂的脑袋,道:“乡下把式,算不得什么。” 小山楂仰着脑袋道:“我能学吗?” 一旁的老孟头听到小山楂这么问,脸色一变,赶紧叫了一声“小山楂,别胡闹。” 这世道,有本事的人,哪个会轻易把自己的本事传出去。 老孟头这是怕小山楂惹了叶千秋不痛快。 叶千秋见老孟头一脸担心,摸着小山楂的脑袋道:“不怕吃苦就能学。” 小山楂高兴的蹦了起来,道:“我不怕吃苦,叶大哥,你教我本事!行不行!” 叶千秋却是问道:“为什么要学本事?” 小山楂挺着胸脯道:“我不想看着老孟头他们受人欺负!我要保护他们!” 叶千秋笑道:“行吧,回去就教你。” 说着,叶千秋拉着小山楂的手,朝着老孟头他们淡淡一笑,道:“走吧,还愣着做什么,该回去吃饭了。” …… 傍晚,道观院门口。 老孟头、刘芦苇杆子、孔跛子蹲在一起说着话,三人时不时的往门外一瞅。 看着正在扎马步的小山楂,还有坐在青石上打坐的叶千秋,三人的目光在一起交错着。 老刘小声说道:“今天,我看的清清楚楚的,叶兄弟一拳差点打死张老八,张老八那多壮实啊,那块头能顶我两个。” “咱们这帮人和英玄峰的人拼命,也不一定能拼得过人家,可叶兄弟三下五除二,就把这帮人给打的屁股尿流。” “老孟头,咱们这里头脑子最灵光的就是你,你说说,叶兄弟这到底是啥人呀?” 老孟头伸手摸了摸后背,还有些湿漉漉,后怕呀,今天要是没有叶千秋,他们可能就要和英玄峰的那帮混账拼命了。 老孟头摇头道:“我哪里知道叶兄弟是什么来头。” 老刘看向一旁的孔跛子,道:“老孔你说说看,你投过行伍,你看着叶兄弟像不像那武功高强的将军什么的。” 孔跛子摇头道:“我看不像。” 老刘嘀咕道:“那咋办,有这么个来历不明的人在咱们这里,将来会不会出问题?” 老孟头沉默片刻,道:“行了,人家叶兄弟出手救了咱,咱不能忘恩负义,反正,人家要留,咱就留,人家要走,咱也拦不住。” “眼下,还是想想怎么把这个冬天给撑过去吧。” …… 自从叶千秋收拾了英玄峰的那帮子草寇,老孟头他们这帮人明显的对叶千秋恭敬了不少。 老孟头也不敢和叶千秋称兄道弟,叫什么叶兄弟了,一律称呼叶千秋为叶公子。 叶千秋也不太在意这些,不过,既然撞到了一起,那就是有缘。 青城山这地界不错,是个修行的好去处。 可惜,就是草寇太多,乱了章法。 叶千秋琢磨着等身体再恢复一些先把这帮子草寇给收拾喽,让这道教名山清净清净。 叶千秋这边儿天天不吃饭也行,嘴馋得空了带着小山楂去山间林子里抓几只野鸡野兔子解解馋。 今年虽然碰上了百年不遇的大雪天,但这种环境对叶千秋来说,根本不是问题。 不过,老孟头他们就有些惨了。 大雪一封山,过往的肥羊就更少了。 本来就是狼多肉少,再加上他们这帮子人碰上点硬茬子就不敢动手了,所以,这日子是越过越穷酸。 老孟头前两天带着老刘下山买了些过冬用的东西,新添置了一件棉袄,大人舍不得穿,给小山楂和小雀儿改了两件。 不过,即便是如此,这大冷天的,寒风嗖嗖的刮,山里湿气又重,小雀儿还是生病了。 有两个岁数大一点的老人也发了高烧。 老孟头用了土方子,熬了草药,给俩岁数大的喝了,还是不顶事儿。 眼瞅着这命就没了。 老孟头几个人是真没主意了。 现在天寒地冻的,到山下请郎中,郎中都未必肯来,且不说,他们身上也没几两碎银子了。 叶千秋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不管什么世道,最底层的人,那命都是贱如草。 既然碰上了,叶千秋自然不会见死不救。 不过,现在他身上真炁法力全无,没办法用真炁给孩子调养身体,给小雀儿和那俩老人号了脉之后,便直接钻进了山里。 过了大半天,才回到了道观。 回来的时候,不仅揣了一大包草药,还扛了一头熊瞎子。 这可是实打实的熊瞎子,是叶千秋在山上两拳给打死的。 老孟头等人看到叶千秋扛回来这么大一个熊瞎子,那叫一个惊叹。 平日里,他们见了这熊瞎子,那还不得绕道跑,现在叶千秋居然面不改色的就扛回来一个。 “好家伙,这一头熊瞎子得有五六百斤重吧。” 刘芦苇杆子摸着熊瞎子的皮毛,寒风灌进了他的领口,他缩了缩脖子。 老孟头砸吧着嘴说道:“那可不。” 随即,老孟头朝着叶千秋问道:“叶公子,这熊瞎子怎么处理?” 叶千秋道:“皮剥了,做成皮袄子御寒,其他的物件,也够吃上十天半个月的吧。” 老孟头一听,面色大喜道:“够了,太够了,就是天天吃都够吃二十来天了。” 叶千秋把草药拿出来,教刘芦苇杆子辨认,然后吩咐他熬药,给他女儿小雀儿喝。 刘芦苇杆子赶紧朝着叶千秋千恩万谢。 草寇窝里能出小雀儿这样一个小闺女不容易。 孩子能养这么大,更是不容易。 小雀儿是他老刘的心尖尖,叶千秋救了小雀儿,就是救了他老刘的命。 叶千秋倒是不拒礼,只是吩咐刘芦苇杆子注意熬药的时辰。 …… 傍晚时分,小雀儿的烧终于退了。 那俩老人的情况也有所好转。 老孟头等人见状,知道这回真是碰上活神仙了。 老孟头带着孔跛子和刘芦苇杆子就赶紧来找叶千秋,当着大伙儿的面,老孟头就和孔跛子和老刘给叶千秋跪下了。 叶千秋见状,也没急着让他们起来,总得让他们把话说清楚。 老孟头道:“叶公子,我老孟代寨子里的老几位和小雀儿谢谢您的救命之恩了。” “您肯定是有身份的大人物,这是一朝失意进了俺们这狗窝,早晚有天得离开。” “您也看见了,俺们这活的苦,大人还好说,孩子实在难捱。” “您要是走,能不能把小雀儿和小山楂给带上,给这俩孩子一条活路。” “穷人的孩子好养活,但求您别让俩孩子做了奴,我们当年上山,就是还有点男儿膝下有黄金的骨气,总不能越活越回去了。” “我老孟头一辈子没什么本事,跪天跪地跪父母,跪旁人是头一次,叶公子您救了我们寨子两次,算是我们的再生父母,给您磕头,不寒碜。” “只求您再发发善心,走的时候带上俩孩子。” 叶千秋没吭声,他倒是没想到老孟头会这么说。 刘芦苇杆子见叶千秋没吭声,以为叶千秋不同意,赶紧说道:“叶公子,小雀儿这孩子命苦,跟着我们肯定有今天没明天,您心肠好,人善的很,您就答应了吧。” 叶千秋见状,方才出声,道:“你们先起来吧。” “我正巧也有事儿和你们说道说道。” 老孟头见叶千秋发话了,倒也干脆,赶紧起身。 他这人,胆子小,大本事没有,但脑子还是活泛的,眼色也是有的。 他老孟头这大半辈子,见过的人也多了去了,就是青羊宫的那些大小神仙,他也见过了。 但谁也没有叶千秋淡然自若的气质,人家打那儿一坐,就好似那真仙真佛似的,让你打心眼儿里敬服。 “您说。” 老孟头三人站成一排,等着叶千秋吩咐。 叶千秋见状,笑道:“老孟,别太拘束,我又不吃人。” “我来你们寨子也有段时间了,你们是什么人,我也清楚。” “至于我的来历,想必你们也很好奇。” “不过,你们也别瞎猜,我是什么人,往后日子久了,你们自然会知道。” “我今天就是想问问你们以后有什么打算。” “难道就打算一辈子都在这山上做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草寇?” 叶千秋这话,算是把老孟头三人给问住了。 老孟头这些人上山落草都有二十年了,虽然日子过的不怎么样,但的确没想过离开青城山。 山上的日子虽然苦了点,但比起山下的世道,也有顺心如意。 老孟头怔了半晌,以为叶千秋是想把他们都带下山去,道:“叶公子,我们这些老骨头就走不动了,也不想走,毕竟呆了二十多年,舍不得呐,就等着哪天死在山上,连坟都找好地儿了。” “您要是走,就把小山楂和小雀儿这俩孩子带走就成。” 叶千秋闻言,摇头笑道:“谁说我要下山了。” 三人一听,愣住了。 “您不下山?” 老孟头一脸疑惑。 叶千秋笑道:“这么好的修行之地,我下山干嘛,我问你们以后有什么打算,是想问问你们难道打算一辈子做草寇?” 孔跛子疑惑道:“在山上,不落草,怎么活啊?” 老刘也点头道:“是啊,我们大本事也没有,平日里就连逮两只野鸡野兔子都费劲,不落草,更难活啊。” 老孟头这时听出点叶千秋的口风来了,他试探性的朝着叶千秋问道:“叶公子,您是有什么打算吗?” 叶千秋笑道:“我的确是有些想法。” “这山上不是有座青羊宫吗?” “我听说,青羊宫里的那些混账东西隔些日子就来和你们收钱?” 老孟头一听叶千秋叫青羊宫里的小神仙混账东西,心里又是一咯噔。 更是愈发肯定叶千秋定然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了。 不然,一般人哪里敢这么叫青羊宫里的小神仙。 “倒也不是隔些日子,青羊宫里的那帮小神仙平日里也很少到我们这儿来,只是有时候我们外出觅食儿,会碰到那帮小神仙。” “一旦碰到了,那就得给上供,不然,人家就是打死了我们,也没人能把人家怎么样。” 老孟头在一旁老老实实的说道。 叶千秋闻言,微微颔首,道:“这个冬天难过,我打算上青羊宫里寻个救济,让这帮混账神仙接济一下,你们看怎么样?” “啊?” “这哪儿成啊?” 老孟头三人同时张大了嘴巴,他们根本都不敢有这种想法。 “叶公子,青羊宫那些个神仙人物,不会管小百姓死活的。” “我知道您是个有本事的,但那青城王可不是善茬儿。” “他手底下的那些个小神仙一个比一个恶,您就一个人,上青羊宫去,那肯定是不行的。” 老孟头在一旁劝道。 叶千秋闻言,淡淡一笑,道:“不试一试怎么能知道行不行呢?” “今天天色有些晚了,明天吧,明天一早,我去一趟青羊宫,你们要是有想看神仙的,可以跟着我一块儿去。” “行了,都回屋去歇着吧。” 老孟头三人面面相觑,没想到是这么个结果。 但叶千秋既然决定的事情,老孟头三人再劝也没用。 三人只好先退了出去。 …… 第二天一大早。 天地间依旧是白茫茫一片,雪花依旧飘落着,这大雪已经连着下了七八天,也没见变小的趋势。 叶千秋一走出房门,就看到老孟头、孔跛子、老刘还有小山楂在门外头候着。 叶千秋笑道:“都起的够早的啊,怎么着,这是要和我上青羊宫看神仙去?” 老孟头两手交错,放在袖管里,哈着气。 见叶千秋出来了,赶紧说道:“叶公子,您再考虑考虑?” “那山上的神仙,真的不好惹啊。” 老刘也赶紧说道:“是啊,叶公子,他们人多势众,您别吃了亏。” 孔跛子道:“那帮人狠着咧,叶公子,您为了我们不值当啊。” 叶千秋笑了笑,伸了个懒腰,和小山楂道:“小山楂,有没有兴趣和我上青羊宫转一圈去。” 小山楂听到青羊宫的神仙,虽然有些害怕,但还是往前走了一步,道:“有叶大哥护着,我哪儿也敢去。” 叶千秋一听,笑道:“那还愣着干啥,前边儿带路。” 小山楂愣了愣,道:“哎……好。” 叶千秋和小山楂出了道观,踩着白皑皑的雪地,一路行去。 站在观门口的老孟头和老刘、孔跛子看着一大一小俩背影,一时无言。 过了一会儿,待看不见人影了。 老孟头才道:“希望叶公子能带着小山楂平安回来吧。” 老刘道:“老孟头,你说叶公子到底是啥来头?咋就这么猛呢?还敢上青羊宫找那帮神仙要救济去?” 孔跛子道:“敢问神仙要救济的,那肯定也是神仙呗。” 老孟头和老刘一听,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老孟头悄咪咪的说道:“你们别说,我觉得叶公子还真的比神仙还像神仙。” …… 青羊宫并不在老孟头这帮人所在的峰上,而在临边的青羊峰上。 青羊峰陡峭险峻,宛如一柄朝天剑横空出世。 叶千秋带着小山楂在雪地里急奔,小山楂刚开始还能跑的动,等到了青羊峰半山腰时,就累的不行了。 正所谓望山跑死马,真要走到山顶的青羊宫还有很长的一段路程,要是让小山楂自己走,说不定得晚上才能勉强登顶。 叶千秋自然不能为难孩子,把小山楂一把提起,就大步朝着山顶飞奔而去,先前让小山楂自己跑,也是为了锻炼他的耐力。 这一路风光如画,古木参天涧深谷幽,摩崖石刻猿猴纵越,并不乏味。 叶千秋听老孟头说原先笃信九斗米道的许多老人为了能到青羊峰顶烧香,看那青羊峰下千灯万灯朝天庭的圣灯奇景,也是经常不辞辛苦。 待奔了没多久,小山楂抬手说道:“叶大哥,再往上点就是驻鹤亭了,离山顶走路听说还要好几个时辰,骑马的话得一个时辰,不过叶大哥走的比马快,应该用不了一个时辰,我以前和老孟头来过几次,只敢走到亭子边上,那山上的神仙姑姑们脾气都不好,走的近了会骂人。” 叶千秋知道这山上有不少坤冠女道,据说这青羊宫的主人青城王吴灵素之所以能被老皇帝封了青城王,就是因为他有上乘一手房中秘术,讨了老皇帝的欢心。 叶千秋飞奔起来,的确要比骏马快多了,只用了不过小半个时辰,就到了驻鹤亭。 驻鹤亭,顾名思义就是仙鹤常驻。 但叶千秋和小山楂到了时,却连一只山鸡都没看到,倒是有六七位坤道女冠拥着一个气宇轩昂的年轻公子哥。 那年轻公子哥身穿道袍,手上拎了一柄木体清香的桃木剑,头顶逍遥巾,饰以华云纹图案,尤其帽后还有两根绵长剑头飘带,行动间便飘带摇曳。 女冠道姑们一个个的貌美体娇,莺莺燕燕,愈发衬托得年轻道士放浪不羁。 那俊逸道士斜卧在亭中长椅上,身边几位女冠在剥出青羊栗放入他嘴中,此等仙府气派,在老孟头这帮草寇眼中已经算得上是神仙风姿。 叶千秋和小山楂到了亭前。 年轻道士本来视而不见,但见叶千秋和小山楂还往上走,立马卧不住了。 他轻轻推开女冠,坐了起来,将桃木剑挎在腰上,看到了叶千秋和小山楂的背影。 只见二人衣衫褴褛,一看就是青城山上的草寇。 年轻道士眉头一蹙,抬手一指,朝着一旁的女冠道:“把那俩蟊贼给挡下。” 第3章 破阵慑神,借点东西 …… 年轻道士身旁的几个女道士便走出了两个,出了亭子,朝着山道上的叶千秋和小山楂喊道:“嘿,那两个不长眼的蟊贼,你们还不赶紧滚下来,敢再往前走,剁了你们的蹄子。” 叶千秋听了,没理会,继续往上,不过速度却是慢了许多。 小山楂探着脑袋,道:“叶大哥,那些神仙姑姑好像在叫咱们呢。” 叶千秋淡淡一笑,没说话,继续往前走。 那两个女道士看到叶千秋竟然敢不理会她们,立马翻身而起,几个起落间,便追上了叶千秋和小山楂,将他们拦在了山路前。 只见其中一个女道士横眉一挑,面色愠怒的看着叶千秋,道:“好个蟊贼,竟然敢擅闯青羊宫,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 另一个女道士更是直接拔出剑来,指着叶千秋道:“好个蟊贼,耳朵聋了吗?竟然敢闯青羊宫!” “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还以为治不了你了是不是!” 说着,就要拔剑朝着叶千秋身上砍去,看这架势,竟然是要斩去叶千秋一条臂膀。 叶千秋不怒反笑,眼看着那女道士的剑已经要砍到他的肩膀上。 这时,叶千秋动了,他的身子往一旁一侧,随即抬手便是两拳。 两个女道士瞬间被扔上了天,摔下来的时候,已经是个半死。 而叶千秋出手的同时,早已经带着小山楂继续往上走去。 这边儿的情况,让那亭间的年轻道士和剩下的几个道姑看的一清二楚。 一帮女冠们皆是震怒,窃窃私语,骂声一片。 年轻道士面色微变,起身出亭,赶紧便朝着山道上追去。 叶千秋的速度并不快,年轻道士三俩下就追上了叶千秋。 年轻道士追上叶千秋之后,并没有立即对叶千秋出手,而是拦住叶千秋,脸上露出优雅笑容,朝着叶千秋作个揖。 一脸微笑的望向叶千秋,缓缓说道:“青羊宫小道吴士桢见过这位朋友。” “不知这位朋友上青羊宫有何贵干?” 叶千秋面色平静,把小山楂放了下来,牵着小山楂的手,道:“青城王吴灵素是你什么人?” 吴士桢笑道:“宫主正是小道的父亲。” 叶千秋道:“我有事要和你吴灵素说道说道,你前边儿带个路吧。” 叶千秋这一副把吴士桢当成仆人使唤的态度,让后边追上来的那些女冠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纷纷怒视叶千秋,但又不敢多言,生怕叶千秋把她们也给扔上天去,掉下来落个半死不活。 吴士桢见叶千秋虽然衣衫褴褛,但手段高明,而且刚刚只看到了叶千秋的背影,没看清楚叶千秋的脸,此时看清楚了叶千秋全貌,见多识广的他,也琢磨不太清楚叶千秋到底是什么来头。 看叶千秋的模样和气质不像是愣头青,应该是有底子的人物。 吴士桢自己本事不怎么样,但青羊宫里可是有人候着呢,谁敢来青羊宫捣乱,那都得先尝一尝青羊宫神霄剑阵的厉害。 吴士桢怕叶千秋对他动手,也不和叶千秋翻脸,笑着抬手道:“请。” 叶千秋看也不看那吴士桢,牵着小山楂的手,就往上走。 吴士桢带着一群气疯了的青羊宫女冠在后边儿跟着,徒步而行。 没走了一会儿,吴士桢已经是步履轻浮,气喘如牛,汗流浃背,一看就是纵欲过度。 他见叶千秋指名道姓的要见他父亲,心里还盘算着从叶千秋口里问出点什么来,想知道叶千秋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但他试着和叶千秋说了几句,叶千秋一句没回,根本不搭理他。 这让吴士桢自讨了个没趣。 吴士桢心中虽然恼火,但他自幼深受其父教导,知晓忍字诀的重要性,所以,也就老老实实的跟在叶千秋的后边儿。 叶千秋在前边走着,心里却是盘算着这青城王的履历。 这位青城王吴灵素倒也算是个人物,一手创立了这青羊宫神霄派。 吴灵素在外流传的事迹和当初叶千秋在天龙世界不老长春谷中所用的由头差不了多少。 吴灵素是个混账不假,但他也是此方天地神霄派道统名义上的创立者。 神霄,神霄,多么熟悉的字眼。 天有九霄,神霄最高! 叶千秋能有今日,一身雷法便是朔根之基。 既然在这方天地之中碰上了初启道统的神霄派,那这神霄派的老祖宗,他便坐定了。 青羊宫里真正的坐镇者,却不是这吴灵素,而是另有其人。 不过,这并不重要,叶千秋既然相中了这块洞天福地,管他什么是人,都得靠边站。 走了没多久,青羊宫终于到了。 吴士桢脸上虽然僵硬,但依旧保持着微笑,看起来没什么怒气,伸手挡去一位坤道女冠替他抹汗,自己擦拭了一下汗水,望向前方。 只见已经依稀可见宫顶檐角,出生以后便没受过恶气的吴士桢嘴角翘起,抬头看向叶千秋,笑道:“公子,青羊宫就要到了。” 叶千秋停下了脚步,看着已经不远的的青羊宫,脸上不自觉的浮现出了笑意。 真是一处好所在。 吴士桢吩咐身旁一位稍微的年长道姑:“青水,你走快些,先到青羊宫去说一声,就说有贵客。” 贵客这俩字,吴士桢咬的很重。 稍微有心的人,就能感觉到吴士桢话里有话。 叶千秋对吴士桢的小心思不为所动,不怕他动,就怕他不动。 吴士桢这小子的定力还行,这是想关起门来和他算账。 那个年长道姑扭着诱人的腰肢匆匆跑去。 小山楂站在叶千秋跟前,看着那青羊宫,一脸惊叹道:“好大,好气派……” 吴士桢在一旁暗中腹诽,道:“没见过世面的小蟊贼,一会儿便叫你们好看。” 叶千秋带着小山楂又往前了走了几步,快到青羊宫宫门前时。 只见那青羊宫内突然潮水一般涌出了大批道士。 吴士桢见状,面色一喜,这位最重风度的青城王爱子,整理了一下他的头巾道袍,缓缓潇洒拾阶而上。 青羊宫内高手尽数涌出,不下五十人。 这时,只见吴士桢站在宫门前,朝着叶千秋冷眼相看,淡淡说道:“小子,你可看清楚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青羊宫!” “不是什么人都能乱闯的!” “我父是你一个蟊贼想见就能见的吗?” “今日,就让你这蟊贼开开眼,长长见识!” 话音落下,只见吴士桢大手一挥。 一十八名道士持剑而出,将叶千秋和小山楂团团围住。 “玉霄十八剑?” 叶千秋淡淡说了一句。 吴士桢蹙了蹙眉头,道:“没想到你这蟊贼还有点见识,竟然还知道我青羊宫玉霄十八剑的名头。” 此时,那十八名道士手持一十八柄青罡剑已经结成了剑阵,转动了起来。 这剑阵最妙处便在于将每一位列阵剑士融为一体,阵中剑鸣如鸾鹤长啸。 有一道士抬剑,剑光直击叶千秋中门。 后边数位道士腾空跃起,如仙鹤盘旋于空,扑向阵中叶千秋,只看这架势,还真有几分飘逸自如的感觉。 玉霄剑阵以柔克刚,以轻灵取胜,这帮道士功力其实不弱。 吴士桢看到阵中的叶千秋一动不动,以为叶千秋被这剑阵给吓到了,他起初以为叶千秋认得这剑阵,还以为他有备而来,现在看叶千秋不动弹,洋洋得意的说道:“玉霄剑阵无敌于一品之下,看你个小蟊贼怎么逃!” 围绕在吴士桢身旁的几个坤冠女道也是一副欢喜的模样,仿佛叶千秋已经死定了。 小山楂看到那剑光飞过来,紧紧的抓住了叶千秋的手。 叶千秋把小山楂一把抱起,然后一跃而起,倏忽之间,辗转挪移,在空中留下一串残影,然后瞬息之间朝着前方那名出剑道士出拳。 嘭! 道士被叶千秋一拳打飞,撞到了青羊宫的殿门之上。 然后就是嘭嘭嘭嘭一连串的声音响起。 剩下的一十七名道士也被打到了空中,然后噗通噗通的坠地。 一时间,结成十八人剑阵的道士已经全部毙命当场,广场之上,满地血迹。 等叶千秋回到原地的时候,也不过只用了不到五个呼吸而已。 叶千秋瞧了瞧自己的胳膊,觉得自己的这副身体是越来越强横了,虽然还没恢复,但爆发力是越来越惊人了。 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都让他十分满意。 即便他就是不炼炁,一样可以凭借肉身横行天下。 此时,站在台阶上的吴士桢和他身后的一众女冠傻眼了。 见过猛的,没见过这么猛的。 这可是一品之下无敌的玉霄剑阵啊! 这就给破了? “难道这厮,竟然是一品之上,不然如何能这般快速的将玉霄剑阵给破掉!” 吴士桢一脸的不敢相信。 这时,叶千秋朝着吴士桢看去,道:“还打吗?” 吴士桢被叶千秋这副淡然至极的样子给吓得够呛,但青羊宫的脸面不能丢! 只被一个人就轻易破去玉霄剑阵,还是在自家门口,这也太砸青羊宫的御赐金字招牌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只见吴士桢大手一挥,尖叫道:“结神霄剑阵!” 吴士桢话音一落,剩下的那些道士尽数扑出,唰唰唰的开始结阵。 剑阵一结,三十六人神霄剑阵,人剑合一,三十六剑剑指叶千秋,那剑光在雪地之中熠熠生辉。 此时的吴士桢,已经是一肚子气,眼前这蟊贼一口气杀死十八名记载在册的道士,在重黄老道统而轻释门佛法的离阳王朝,那是大大的死罪! 哪怕玉霄剑阵消亡殆尽,他也要布阵神霄,拿下眼前这个胆大包天的蟊贼! 将他千刀万剐,方能一解今日之辱! 此时,三十六道剑光齐齐而出,刹那间,剑光凛然,在那冰天雪地之中,犹如一道道惊雷!衍化出了滔天气象! 叶千秋凛然不惧,口中念道:“高上神霄,去地百万!” “神霄之境,碧空为徒。不知碧空,是土所居。” “况此真土,无为无形。不有不无,万化之门。” “积云成霄,刚气所持。履之如绵,万钧可支。” “玉台千劫,宏楼八披。梵气所乘,虽高不巍。” “内有真土,神力固维。太一元精,世不能知!” 随着叶千秋话音落下,叶千秋身上仿佛有雷光乍现。 叶千秋体内虽然没有半点真炁法力,但凭借他几百年间对雷法的理解,再加上他元神尚在,他即便不用真炁法力,也能沟通天地鸿雷! 只见天穹之中阴云密布,这大雪天,竟然有雷光开始在阴云之中酝酿,只要叶千秋一念起,九天之雷轰下,青羊宫立时便要化为废墟! 叶千秋身形忽闪而出,一拳暴起,杀! 叶千秋这一声爆喝,如同雷音,浩荡无比,让在场的青羊宫一众道士头晕目眩。 吴士桢仿佛心头被什么东西震了一下,险些跌倒在地,没稳住身子。 他身后的那几个坤冠女道更是不堪,早已经被叶千秋这一声爆喝,给吓的腿脚发软,瘫坐在地。 吴士桢面色发白的看着在场中大杀四方的叶千秋,只见叶千秋兔起鹘落,三十六人结成的神霄剑阵在他的面前成了纸糊一般的阵法。 吴士桢彻底傻眼了。 神霄剑阵要被破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竟然能有如此生猛之人。 神霄剑阵可是能与一品高手抗衡的啊! 可是竟然比玉霄剑阵被破的还要快! 我的个亲娘咧,这个蟊贼到底是什么人! 眼看着神霄剑阵已经快撑不住了。 吴士桢急的团团转,想知道自己眼下还能做什么。 他父亲吴灵素修丹道不修武,一直推崇以武力证大道是最下乘的邪门歪道。 他父亲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那龙虎山上的齐玄帧被说成双手便是仙人之力,可曾听说那位齐大真人扬言自己是天下第几了? 所以万一剑阵被破,他父亲这位口灿莲花的丹鼎大家显然靠不住的,那就得劳驾青羊宫真正的神仙了。 那是他名义上的娘亲。 可是那丑八怪愿意出手吗? 那可是个经常对他们父子拳打脚踢的疯婆娘,吴士桢有时候都怀疑自己怎么能活到今天的。 这座神霄剑阵便是她闭关悟道出来的,连青羊宫赖以成名的《灵宝经》都有小半是她提笔撰写的。 …… 就在大广场之上雷音滚荡之时。 青羊宫中,一栋孤伶伶的钟楼之内。 一名看起来不过三十岁的道士站在钟楼的窗口,看着殿前广场上一边倒的屠杀,没有任何愠怒之色,反倒是有几分窃喜。 这道士身穿紫衣道袍,清癯挺立如青松,脸庞隐约有一层青气流转,有一股道教神仙的飘然出尘,神光爽迈,让人见之忘俗。 只是他嘴里的话却是和他的身份气度颇不相符。 “这狗·娘养的神霄剑阵,败阵死绝才好,正好给老子的青羊宫省点口粮。” “老子的青羊宫本来就香火惨淡,养头猪还能宰杀吃肉,这帮家伙却是只进不出的活饕餮,仗着那娘们骑在老子头上拉屎拉尿,真当自己是大爷了!” 就在这时,只听得啪的一声! 一柄白马尾拂尘在紫衣道士的脸上打出一片通红痕迹。 紧接着,一道清冷的声音钟楼之中响起。 “吴灵素,别忘了你这狗屁青城王是谁送你的,不是那金口一开的皇帝,是我!” 原来这紫衣道士就是青羊宫宫主,吴灵素! 被拂尘抽了一记耳光的青城王不转头不变色,冷笑道:“赵玉台,老子若是年轻时候算到要跟你相遇,就不去炼那什么狗屁的丹了,而是去学剑,以我的天资悟性,你哪里会是我的对手。” 吴灵素身侧传来的声音冷漠无比,道:“你也就只剩一张嘴有些本事,除了这个,你有什么拿得出手?” “像你这种怕死怕疼而且做什么都只会点到即止的废物,吃得住练剑的苦头?信这个我不如去信你跟郑皇妃有一腿。” 吴灵素淡淡道:“人可以乱打,话不能乱说。” 充满灵性的马尾拂尘顺势再抽了吴灵素一记耳光。 这下吴灵素两边脸颊都通红的肿了。 这时,只见手持拂尘的女子出现在了钟楼的窗前,她身形健壮,面容丑陋。 不过,眼神却是极为清冷。 只见她望着那广场之中,已经被破去的神霄剑阵,眼中泛起一丝警惕。 看着叶千秋的身形,她悄然说道:“此人能如此轻易的将神霄剑阵破去,不是等闲人物。” “最起码也是指玄境,甚至有可能是天象!” 吴灵素一脸惊诧,道:“指玄?天象?” “江湖上的指玄也就那么多,你可识得此人?” 那女子淡淡说道:“没见过。” “此人突然闯山,不会没有缘由,你去见见。” 吴灵素面色一垮,道:“你不去?” 那女子却是转身离去,留下一句话。 “该我出面的时候,我自然会出面。” 吴灵素看着女子离去的背影,心中不由暗自猜测着她在想着些什么。 吴灵素很清楚,他能有今日的成就,大半都要归功于她,这个他名义上的夫人。 他能入宫能封王,都是她的手笔,吴灵素虽然经常试着猜测他这个夫人的心思,但从来都猜不透。 只知道她用剑,是个半路由入世转出世的女冠,寻常都以白马尾拂尘作剑,几次身陷险境,都是她救下自己,神霄剑阵出自她手。 曾在一次中秋月圆夜,见到她在青羊天尊双峰间的铁索桥上练剑,一把古剑惊鬼神,连山巅劲烈罡风都被她一剑一剑劈破。 吴灵素也算是见多识广的道士,却不曾见过如此剑意雄浑的女子,听说倒是听说过有一位,那个据说死于疾病的北凉王妃,那个与吴家剑冢有千丝万缕隐秘关联的吴姓奇女子。 吴灵素虽然被他这个所谓的夫人打骂了十来年,但一点也不怕她,更别说有半点敬意,因为吴灵素很清楚,他们两个人是一根线上的蚂蚱。 只是吴灵素没有想到她到底想要什么,却可以万分断定她少了自己便成不了她那草蛇灰线伏脉千里的大事。 吴灵素早些年还绞尽脑汁想要去搜寻蛛丝马迹,后来便放弃了,都半百岁数了,再不独辟蹊径以丹鼎双修证得天道,如何去打仙都龙虎山的脸面? 反正她对自己有利无害,吴灵素可不是杞人忧天的笨蛋。 想到这里,吴灵素朝着窗外广场中一看,看着那广场之中凶威正盛,巍然如山岳的身形,面色一肃,然后也下了钟楼。 …… 此时,大广场之上。 已经是满地狼藉,从青羊宫里涌出来的五十多个道士,无一例外,全部倒地,有的死了,有的没死。 吴士桢瑟瑟发抖的看着一步一步逼近他的叶千秋,吓的掉头就往宫里边跑。 叶千秋见状,淡淡一笑,牵着小山楂的手就往里边儿走。 四周青羊宫的人,见了叶千秋都是退避三舍。 不多时,叶千秋已经带着小山楂已经进了三清殿。 吴士桢避无可避,叶千秋看着他,吴士桢吓的都要尿裤子。 叶千秋笑道:“是不是该去请你爹了?” 吴士桢看着叶千秋的笑脸,只觉看到了这世上最恐怖的表情,赶紧如同小鸡啄米一般的点头,道:“我这就去请,这就去请!” 这时,只见一身神仙风姿的青城王吴灵素已经出现在了三清殿门口。 吴士桢一看自己老爹吴灵素来了,带着哭音赶紧大喊道:“爹,您可算来了!” 青城王吴灵素没有理会自家儿子,而是先屏退殿外众人。 大殿内除了叶千秋和小山楂,就剩下吴灵素吴士桢父子两人。 只见吴灵素气定神闲的往殿中一走,来到叶千秋面前不远处,朝着叶千秋略微垂首,道:“贫道吴灵素。” 叶千秋看着吴灵素,不禁淡淡一笑:“你的卖相的确不错。” 吴灵素不太明白叶千秋这话是什么意思,笑道:“不知阁下今日上青羊宫有何贵干?” 叶千秋嘴里轻飘飘的说道:“我今天来,是想向你这个青城王借点东西。” 第4章 天有九霄,神霄最高 …… 叶千秋话音一落。 吴灵素便道:“不知阁下要借什么?” 叶千秋淡淡说道:“借你这青羊宫一用。” 哗! 叶千秋这话一出,一时间,吴灵素父子二人皆是一怔,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要青羊宫? 吴灵素也算是见多识广,还从来没想过,会有人直登青城山,当着他的面来要青羊宫! 此人到底是狂妄还是无知? 难道真以为破了神霄剑阵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难道就不怕他这青城王上告朝廷,朝廷派大军来? 吴灵素看着叶千秋,笑了笑,道:“阁下可真会开玩笑。” 叶千秋一脸平静,很认真的说道:“我没开玩笑。” “青羊宫,我看上了,神霄派,往后,我主事。” 叶千秋这话就和命令一般,根本不是在和吴灵素商量。 吴灵素愣住了,见过狂的,没见过这么狂的。 好家伙,这是要来明抢他的基业啊! “阁下当真不是在说笑?” 吴灵素面上的笑容在一点点的消失,他奔走大半生,才创下了青羊宫这份基业,岂能拱手让人? 叶千秋虽然强,但要谋夺青羊宫,那就不是和他一个人在作对。 赵玉台可不会看着旁人来抢青羊宫。 叶千秋道:“同样的话,我不会再说第二遍。” “我知道青羊宫真正的主事人不是你,让她出来吧。” 叶千秋站在殿中,风范无俩。 吴灵素心里咯噔一下,随即,朝着吴士桢道:“吴士桢,还不快去请你娘!” 吴士桢闻言,急忙朝着殿外行去。 此时,殿中就只剩下叶千秋、小山楂和吴灵素三人。 叶千秋不说话,吴灵素也不敢多言。 小山楂看着吴灵素,眼中满是好奇。 在小山楂的眼中,青羊宫的道士道姑可都是小神仙,眼前这位无疑是大神仙了! 吴灵素的形象也的确很符合市井百姓心目中对道教神仙的臆想。 吴灵素明明已经年过半百,看着却只像是才到而立之年的男子,一身当今天子赏赐的紫衣道袍,飘然无俗气。 若是有寻常百姓偶遇吴灵素,恐怕会误认为是仙人下凡。 这也是为什么叶千秋要先说一句吴灵素卖相不错。 不过,卖相不错的吴灵素现在还是有些慌神的,自从他在青城山建起了青羊宫这份基业,赶走了九斗米道的那些道士之后。 还真没碰到过什么太大的磨难,今天,怎么就来了个横的不像话的,要来抢青羊宫的基业,还要占了神霄派的名号。 吴灵素现在只希望赵玉台赶紧出现,然后把眼前这尊瘟神给赶走。 殿中的沉默,在身形健壮的赵玉台出现之后被打破。 只见赵玉台手持拂尘,迈进了三清殿中。 这位上了年纪的中年女冠长相凶神恶煞,脸上疤痕纵横。 小山楂看到赵玉台那张略显狰狞的面庞,往叶千秋身旁缩了缩。 叶千秋倒是没什么反应,人的外表皮囊在修行人的眼中,终究不如内里的精气神来的重要。 赵玉台魁梧的身姿,将三清殿的门口都遮挡住了大半。 她看向叶千秋,道:“敢问阁下高姓大名?” 叶千秋闻言,淡淡说道:“贫道叶千秋。” 叶千秋这话无疑在表明他也是一个修道之人。 吴灵素眼中泛起了思索之意,天下间修道者如过江之卿,多如牛毛,但能将功力修到这份上的,可真没多少。 此人来自何方? 武当?龙虎? 反正叶千秋的名字,他是从来没有听过的。 吴灵素心底有了不少猜测。 赵玉台道:“原来是叶道友,听闻叶道友看上了青羊宫,还想要做神霄派的主人。” “我只想问叶道友一句,你凭什么!” 赵玉台这话,说的霸道至极。 身为青羊宫真正的主事人,她留在青城山,有着自己的重要任务。 岂能坐视旁人将青羊宫给抢走? 她一身实力不容小觑,已经有了和叶千秋动手的打算。 虽然叶千秋看起来不是善茬,但她也不是吃素的。 叶千秋微微一笑,拉着小山楂的手,往殿外走去。 经过赵玉台身旁时,叶千秋说道:“见过真正的神霄天雷吗?” 叶千秋话音落在赵玉台耳中,赵玉台身形一颤,只觉体内炁息瞬间不稳,赵玉台一脸惊骇的看向叶千秋。 而叶千秋已经带着小山楂走出了三清殿外。 叶千秋站在三清殿门前,抬头望向天穹。 黑压压的阴云还在集聚着,未曾散去。 赵玉台和吴灵素也快步走了出来。 叶千秋和一旁的小山楂笑道:“小山楂,想看打雷吗?” 小山楂诧异道:“啊?” 下一刻,叶千秋元神飘然而起,神念一动。 天穹之中,风雪骤然停歇。 阴云瞬间涌动,九天之上,雷光乍现。 轰隆隆! 轰隆隆! 一声雷鸣之声响起。 随即,九道粗壮无比的紫雷从天际之中顷刻间轰下,直接轰在了三清殿前的大广场之上。 霎时间,雷音爆响,电闪雷鸣,尘土飞扬,石屑爆裂。 用白玉石铺成的大广场霎时间被轰出了九个硕大的大坑。 赵玉台看着那大广场之上的九个大坑,又抬头看了看天穹之中尚且在积聚,随时都有可能轰下来的数百道天雷,整个人身躯一震。 一旁的吴灵素直接傻眼,有些结巴的说道:“这……这……” 青羊宫中大大小小的道士全都跑了出来,看到大广场被轰出了九个大坑,一个个胆寒无比。 叶千秋回望一眼,看向赵玉台,道:“够了吗?不够还有。” 赵玉台被叶千秋这话惊醒,她现在终于明白,眼前之人的实力深不可测,能将如此天雷如臂挥使,莫非又是一个齐玄帧? 赵玉台一时间难以抉择,叶千秋展现出的恐怖实力,她即便出剑,也难以抗衡。 这时,叶千秋淡淡说道:“赵玉台,我知道你留在青城山是为了什么,说实话,我很欣赏你。” “单凭你自己能走出神霄剑道,你的天资着实不凡。” “不过,神霄派不该止于此。” “当今天下道统之中,以武当、龙虎为尊。” “二者争雄千年,你方唱罢,我方登场。” “但从今日起,这个格局,该变一变了。” “天有九霄,神霄最高,不应该是一句空言。” 这一刻,叶千秋的身形在吴灵素和赵玉台眼中,变得无比高大起来。 赵玉台心神失守的瞬间,更是感觉到了来自叶千秋身上的无边伟力。 她自幼磨砺剑心,还从未如此失态过。 不仅仅是因为叶千秋气势慑人,更因为叶千秋说他知道自己为何留在这里。 吴灵素看着叶千秋,更是仿佛看到了来自九天之上执掌天雷的雷神,听着叶千秋的话,心中更是莫名的升起一个念头,难道这位叶道长是天上神霄的仙人? 不然为何要执掌神霄道统,扬神霄威名。 吴灵素一生有两大愿望,一个是参悟天道,一个便是将神霄道统发扬光大,超越龙虎山。 如今,有这样一位疑似天象之上陆地神仙的高手要来执掌神霄派,吴灵素根本没有多少排斥。 只要能将神霄道统发扬光大,踩到龙虎山,扬眉吐气,他就是不做这个宫主有何妨! “吴灵素!” 叶千秋突然爆喝一声。 吴灵素被叶千秋这一声爆喝吓的魂不附体,没有了半分淡然。 “在……在……在……” 吴灵素小跑着来到叶千秋身后,不自觉的躬起了身子。 “从今日起,神霄派由我执掌,我为神霄派掌教,你可有异议?” 叶千秋负手问道。 吴灵素顿时摇头,打着寒颤,道:“没有异议,没有异议。” “灵素愿尊掌教之命。” 叶千秋拍了拍吴灵素的肩膀,道:“吴灵素,既然你尊我为掌教,那从今日起,你的双修之术,便不得再用,想参悟天道,单单靠走旁门左道不是法子,日后随我好生修行,我再传你上乘妙法。” 吴灵素哪里敢在这时候反驳叶千秋,当即躬身道:“但凭掌教教诲。” 叶千秋知道,想要收伏吴灵素这家伙为他所用,自然不能是一日之功。 既然来到此世,自然不能再甘于平静。 他要执掌神霄派,将神霄道统发扬光大,让神霄之名,响彻人间。 武当、龙虎,也要靠边站。 吴灵素这人若是用好了,将会是一把好刀。 在一旁沉寂了许久的赵玉台看到吴灵素转而投靠叶千秋,倒也没什么意外之色。 吴灵素本就是善于钻营之辈,眼前这位叶道长,功力滔天,的确有带领神霄派扬名立万的本事。 但是,叶千秋若是执掌神霄派,那青羊宫还能成为大将军的掌控之地吗? 大将军需要这青城山变作一座死山空城,隐匿驻扎不下六千人的甲士,以备后患。 若是叶千秋执掌青羊宫,那他能容许大将军的人马在此驻扎吗? 这个叶千秋到底是什么人呢? 为何从来没有听说过关于此人的任何信息? 事关北凉后事,半点马虎都不能有。 赵玉台一时间,不知该如何答复叶千秋。 就在这时,叶千秋朝着吴灵素说道:“我执掌神霄派的消息暂时不要对外散去,在外人面前,你依旧是青羊宫宫主。” 吴灵素疑惑道:“这是为何?” 叶千秋淡淡说道:“道统之争,不在一时,眼下时机未到,时机到了,自然便该我登场了。” 吴灵素闻言,也不敢多问,只是躬身颔首。 这时,叶千秋转身看向一旁的赵玉台,道:“覆甲女婢赵玉台,吴家剑冢上一代年轻剑冠吴素的剑侍。” 赵玉台双眼直视叶千秋,只觉叶千秋的双眼犹如一潭深不见底的幽井。 清楚她的身份来历,还知道她留在这里是为了什么。 这让赵玉台心中十分着急。 不管叶千秋是如何知道她留在这里的目的,若叶千秋是朝廷的人,那对大将军可就是大祸事了。 叶千秋仿佛能看穿赵玉台的内心一般,他淡淡一笑,指了指那边,道:“过去走走?” 说完,叶千秋就牵着小山楂的手,朝着青羊宫三清殿后边的后宫之中行去。 青羊宫后宫院落是一大片江南院落式精致建筑,雕梁画栋,富丽堂皇,雕刻无数的云龙玉免瑞兽祥禽,栩栩如生。 小山楂跟着叶千秋,不停的朝着四周看着,看得那叫一个目瞪口呆,他今天可算是大开眼界了。 他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大房子。 叶千秋牵着小山楂的手在前边走廊上走着,赵玉台在后边跟着。 赵玉台控制住自己想要从背后偷袭的冲动,她心里有一种感觉,无论她怎么出手,如何出手。 只要她出手,那她今日绝无生还的机会,这是她在战阵之中多年厮杀磨炼出来的一种直觉。 这只能说明,叶千秋十分强大,要远远超过她。 走了一会儿,等四周无人了,这时,只听得叶千秋淡淡说道:“既然我接掌了神霄派,那有些事,我就得和你念叨一下。” “徐骁要拿青城山做后备据点,我不管,他要藏多少兵马,也和我无关。” “我关心的只是神霄派能不能发扬光大。” “我不希望有人在这方面阻挡神霄派的发展。” “我和北凉没仇,和离阳朝廷也没什么交情。” “我只希望你能保持原样即可。” “你能听明白我的话吗?” 赵玉台听到叶千秋的话,不知道该不该信叶千秋,只开口问了一句。 “您到底来自何方?” 叶千秋笑了笑,指着那一片白茫茫的雪地,道:“好一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说完,叶千秋便牵着小山楂的手奔着前边儿去了。 赵玉台看着那一片白皑皑的雪地,站在那里久久无言。 …… 叶千秋领着小山楂来到一座灵芝园。 吴灵素早已经在这里给叶千秋收拾好了房间。 叶千秋给吴灵素定了规矩,从今日起,青羊宫内神霄弟子都不允许淫乱双修,若有违者,杀无赦。 吴灵素不敢有违,当天就吩咐了下去。 叶千秋也不怕吴灵素阳奉阴违,他神念一起,青羊宫内的事情都瞒不过他。 谁敢坏了规矩,谁就是找死。 叶千秋住进了青羊宫,便吩咐吴灵素亲自带人去一趟老孟头他们所在的道观,把他们接到青羊宫来。 吴灵素虽然有点疑惑,但不敢违抗叶千秋的命令。 当天晚上,老孟头一伙人就住进了青羊宫。 叶千秋最开始住在灵芝园里,这园子里东西各建廊房四间,园中有一口天井,井旁一株千年老桂,树姿婆娑,环境倒是不错。 老孟头他们来了以后,叶千秋就让他们住了这里。 吴灵素又专门给叶千秋准备了一间独门独院。 …… 夜里,青羊宫的禁地,仇剑阁中。 赵玉台看着阁外的雪地,骤然提笔写道:“青羊宫内,突生变故,有一名为叶千秋者,强占青羊宫,夺神霄掌教之位,此人修为通天,疑似天象之上,可信手招来天雷,功力之深厚,为我生平仅见。” “此人对我之身份来历,还有驻扎在此地的目的都一清二楚,但他言明,兵甲屯山一事,他可视若无睹,是敌是友,尚未可知。” “我欲问此人身份来历,此人只回一句,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此人身份到底为何?还请速查,我当何去何从,请速回信。” 赵玉台写到这里,放下笔,轻声道:“世上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冒出一个人来,而且还是修为如此高强之人。” “叶千秋……到底是何方神圣?” …… 傍晚,老孟头、老刘、孔跛子几人聚在一起。 现在,他们也都换上了青羊宫的神霄道袍,成了青羊宫的一员。 几个人聚在一起,还觉得有些梦幻般,一种不真实感,直接就涌上心头。 “老刘,你再掐我一下。” 孔跛子看着老刘,一脸魔怔的说道。 刘芦苇杆子使劲在孔跛子大腿上拧了一下,疼的孔跛子吱哇乱叫。 “疼,是真疼啊!” “妈呀,没想到有一天咱们也能在神仙住的青羊宫里住下,这还做了小神仙,这真的和做梦一样啊。” “瞅瞅,瞅瞅这衣服的质地,再看看这屋里的火炉,妈呀,这简直就是仙境啊。” 孔跛子一脸感慨的说道。 老孟头此时也处在梦游当中,活了大半辈子,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从来没想过有天能从狗窝里出来,还摇身一变,成了青羊宫里的人。 这人生的大起大落实在是太快了。 他们谁也没想到,叶千秋居然能带着他们住进了青羊宫,叶千秋还成了青羊宫的主人。 “这就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呐。” 老孟头感慨不已。 这时,小山楂从门外跑了过来。 老孟头几人一看小山楂回来了,赶紧问道:“小山楂,今天练功练的怎么样?” “替我们给叶道长带好没?” 小山楂闻言,笑道:“放心吧,我每天都给你们带好呢。” “师父他老人家说了,往后大家就安心住在宫里,好生修行,就按照他教的法子,每日刻苦用功即可。” “当然,宫里面该做的活儿,还是要做的,不能吃干饭就是了。” 老孟头笑道:“真是难为叶道长还想着我们,小山楂,你现在是叶道长的徒弟了,往后你可是要有大出息的人,你一定要跟着叶道长好好学,听见了没?” 小山楂道:“那肯定。” 老刘在一旁问道:“小山楂,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晚,你跟着叶道长上哪儿去了?” 小山楂闻言,道:“今天我和师父可是长见识了,在山里瞧见了一头老大老大的怪兽,好家伙,那怪兽长着六只脚!浑身漆黑麻乌的,厉害的很!” 第5章 春雷乍响,虎夔小草 …… 夜里,青羊宫外。 叶千秋临近青羊峰悬崖,劲风拂面,衣袖被吹得猎猎而起。 他入主青羊宫也有六七日,面貌早已经焕然一新,也已经换上了吴灵素专门让人给叶千秋定制的神霄道袍。 叶千秋徐徐而行,走上了山风中飘摇的铁索桥。 山间风景独佳,夜色更是别有一番滋味。 这铁索桥身仅由九根青瓷大碗口粗的铁链搭成,除去扶手四根铁链,地链才五根,显得格外狭窄险峻,每根铁链由一千多个熟铁锻造而成的铁环相扣,铁链上铺有木板,桥台分别是固定整座铁桥的地龙桩和卧龙钉,地龙桩据青城山史料记载重达两万斤。 铁桥两头矗立着两座桥亭,青羊峰这边叫观音亭,那头叫听灯亭。 叶千秋望向对面山峰,据说每逢下雨的时候,对面都会有千灯万灯朝天庭的景象。 此时,只听得青城山中传来一阵野兽嘶吼声,鼓荡之声不绝于耳。 叶千秋听着这嘶吼之声,淡淡一笑,轻声道:“且再让你张狂些时日。” 这山中有一头活了几百年的异兽,名虎夔。 今日,他在宫中修炼,听到此兽嘶吼,便带着小山楂去会了会这虎夔,但因为带着小山楂,叶千秋也没出手降伏,而是在远处看了这虎夔几眼,便回了宫。 这虎夔凶性十足,但要他降伏,也不是什么难事,只不过还是再等一些时日,等他体魄恢复,锤炼内息之时去降伏此兽,正好能帮他再打磨打磨炁息。 …… 青羊宫内院私宅之中,青城王与儿子吴士桢相对而坐,武道修为平平,神仙气度却是可以媲美龙虎山天师的吴灵素双指捏着青瓷杯盖,缓缓的将青瓷杯送到了嘴边。 吴士桢却是不同于自己的父亲那般气定神闲,实在是无心喝茶。 只见他一脸愤懑的说道:“父亲,难道咱们真的要将这青羊宫拱手相让?” “本来已经有个太上皇在咱们头顶拉屎撒尿了,现在又来一个更凶的,往后的日子,咱可怎么过啊!” 吴灵素喝了口茶水,笑道:“你啊,还是年轻,沉不住气啊。” “这位叶掌教有什么能耐,你那天也看的一清二楚,赵玉台面对人家连出手的勇气都没有。” “赵玉台是什么人,你不会不清楚,对咱们父子俩下手的时候可是从来都不留情面。” “儿啊,你可知道,咱们这回是走大运了!” “只要咱们傍上这条大粗腿,往后神霄派名扬天下,咱们父子俩的好处多的是。” “这位叶道长的能耐不在当年的齐玄帧之下。” “如此人物来做神霄掌教,咱有什么不能同意的。” 吴士桢咬牙道:“父亲,你还真信他一个人能压过龙虎山和武当派?” 吴灵素笑道:“这不是信不信的问题,眼下,你觉得你我父子能对付得了人家嘛?” 吴士桢闻言,有些颓丧,道:“不能。” 吴灵素道:“既然不能,那自然就得顺其自然。” “有人比咱们更着急。” 吴士桢道:“您是指赵玉台?” 吴灵素淡淡一笑,道:“儿啊,你要明白,咱供一个太上皇也是供,供两个也是供。” “有这两尊神在上边儿顶着,往后就是出了什么事儿,咱们青羊宫也可无恙。” 吴士桢道:“可是……可是,那姓叶的不让咱们走双修的路子,这不是断了咱们的修行吗?” 吴灵素悠哉哉的说道:“他便是再神通广大,难道还能天天盯着你我不成?” “避讳着点就是了。” 吴士桢闻言,微微颔首,道:“儿子听父亲的。” 吴灵素点头道:“我们父子既然形势比人低,那就得有低头的耐心,这不是孬,是识时务。” “士桢,为父创下神霄派,被龙虎武当几大祖庭视作天大的笑话,可几百年后谁抬头谁低头谁又能看得清呢?” “粗略钻研龙虎武当初期的历史典故,便知道他们的祖师爷比我这青城王可要寒碜百倍,为父好歹被封王,独占了青城的洞天福地,但这份不小的家业,想要传承十代百世,与其它道教祖庭一争高下,还得看你能否率先担起重任。” “现在姓叶的来了又如何,神霄派岂是他说掌控就能掌控的。” “退一万步讲,便是让姓叶掌控了神霄派又如何!” “最多他像齐玄帧一样,称雄一个甲子,可只要咱们吴家血脉尚在,他姓叶的一走,这神霄派的基业还是咱吴家的。” “现在,我倒希望他能像齐玄帧一样,称雄江湖一甲子,那百年之后的神霄派,可不会比武当和龙虎差半点!” “就是给这样的人物做狗,为父也是愿意的。” “只要我吴家血脉一直都在,笑到最后的,还是我吴家!” 吴士桢闻言,朝着吴灵素道:“儿子受教了,父亲放心,儿子定然依父亲之命行事。” 吴灵素笑道:“原本与你喝茶,只是怕你做出什么出格的事,误了我神霄派百年大计,想劝解一番,能否听进,便要看我青羊宫的造化,现在看来,是为父多虑了,我儿果然是能成就大业的人。” 吴士桢道:“全靠父亲教诲!” …… 青羊宫多了一位老祖,这成了青羊宫上下心照不宣的秘密。 这位叶老祖的存在,比那位长相恐怖,身材粗壮的赵玉台还要令人胆颤。 原本,青羊宫的禁地只有那赵玉台的居所,现在又添了这位叶老祖的居所。 平日里,宫中的弟子,特别是那些女冠,见了叶千秋都得低头绕道走。 叶千秋见状也不以为奇,现在宫中底下的弟子们,都在传他的厉害,一个个对他是畏惧多于敬服。 叶千秋自然不会觉得,他住进青羊宫,神霄派上下就会听他的。 只不过,眼下,他并不在意这些,还需要表明上的稳定。 等他功力恢复之后,便自然是另一番景象。 这寒冬一眨眼的工夫,眼瞅着就要过去了。 他的身体也快要复原了,他估摸着也就还需要个把月的时间,体内的伤势就能完全恢复。 入主了青羊宫这些日子,老孟头他们倒是过的挺滋润,这帮人倒都不是忘恩负义之辈。 在宫中做事尽心尽力,什么打扫庭院,都抢着做。 时日久了,原本青羊宫里的那些人倒是对他们没什么防备和戒心。 这一日,趁着夜色,老孟头悄咪咪的来到了叶千秋所在的庭院,敲开了叶千秋的门。 叶千秋见老孟头这么晚来找他,肯定是有事。 老孟头在叶千秋跟前嘀嘀咕咕一通,叶千秋笑着拍了拍老孟头的肩膀,让他先回去。 老孟头见叶千秋这模样,便知道叶千秋心里有了数,也就又回屋去了。 老孟头说的事儿是什么事儿呢,就是宫里有人淫乱双修之事。 叶千秋一进宫,便把不许淫乱双修的规矩定下了。 这几个月来,屡次三番有人犯戒,其中以吴灵素的儿子吴士桢最为荒唐。 每隔上个几日,就要带上三五个女冠颠鸾倒凤一番。 吴士桢以为跑到了离他所在的居所相隔甚远的宫殿里就相安无事。 殊不知,这青羊宫内的一切,都在他的监控之下。 什么人,做了什么事,只要他想知道,那就一定能知道。 吴士桢这么明目张胆的违背他立下的规矩,那自然和吴灵素脱不了干系。 吴灵素这个老家伙,偷偷也在双修,只是没吴士桢那么荒唐罢了。 叶千秋对这些事,都一清二楚,但迟迟没有动手,只是觉得要动手,就得一下子把这俩父子的胆给彻底吓破了,让他们以后再也不敢阳奉阴违。 所以,叶千秋便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 春风送暖,转眼间,已经是春暖花开之时。 叶千秋体内的伤势终于完全修复。 这一日,叶千秋坐在听灯亭中,体内气感交泰,轰鸣如雷,七日筑基,再筑道体。 对面观音亭中,有着雄壮身形的赵玉台隔着缭绕的云雾,看着在听灯亭中修行的叶千秋,眼中更是多了几分好奇。 明明人就在那里,但五感之下,她居然根本察觉不到对方的存在。 叶千秋已经入主青羊宫数月之久。 北凉那边动用了关系网去大力搜寻关于这位叶掌教的一切身份信息背景。 但是,令人惊讶的是,北凉情报网折腾了一番,居然也一无所获。 仿佛此人就真是凭空出现一般。 即便是从前再普通,再微不可查的人物,出动了北凉情报网,也不应该一无所获,但事实就是这样。 没有人知道叶千秋的过去。 大将军昨日传来了消息,让她静观其变,既然北凉的情报网查不到叶千秋的来历。 那她赵玉台就成了最接近叶千秋的人。 所以,调查叶千秋来历的事,最后又落在了赵玉台的身上。 赵玉台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在有意无意的观察着叶千秋。 叶千秋的生活十分规律,每日修炼的时间,比这青羊宫中的任何一个人都要久。 而且,经常性的闭关,一闭关就是好几天。 而且闭关期间,只饮水,不进任何食物。 最长的一次,居然有一个月没有进食。 这让赵玉台惊愕无比,心中疑惑,世上难道真的有能辟谷之人? 今日,她再一次来到了悬崖空谷边,看叶千秋修行。 就在这时,只听得天穹之中,突然一声惊雷乍响。 轰隆隆! 初春的第一道雷音出现了! 坐在听灯亭中的叶千秋猛然睁开了双眼,目光如电,好似两道虹光,一闪而逝。 他体内轰鸣如斯,七日筑基,体内炁息混元一体,上感天象,下应雷鸣。 春雷乍响过后。 今年的第一场春雨悄然而至。 人都说春雨细如油,但这青城山的第一场春雨,却是来的猛烈无比,犹如瀑布从天穹之中倾盆而落。 山间的云雾更甚,更多了几分朦胧意境。 密集的雨水滑落天际,没有将云雾驱散,反倒是让云雾更甚。 赵玉台停留在观音亭中没有离开。 叶千秋也不作理会,赵玉台又不是今日第一次来看他修炼。 这些日子,赵玉台时不时的都会出现。 既然她喜欢看,那就让她看好了,叶千秋也懒得理她,继续自顾自的修炼起来。 一场疾风骤雨,足足下了三个时辰方才停歇。 暴雨过后,云雾缭绕,山间千灯万灯亮起。 观音亭中站立的赵玉台和在听灯亭中修行的叶千秋恍若置身于天庭仙境。 就在这时,青城山中传来一阵野兽嘶吼声,鼓荡不绝于耳。 赵玉台蹙了蹙眉,这些日子,这野兽嘶吼之声就时不时的在响起。 她因为忌惮叶千秋,也没敢去查探山中到底发生了何事。 听着这野兽的嘶吼之声,赵玉台只觉没由来的心烦意燥。 就在这时,坐在对面听灯亭中的叶千秋突然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铁索桥上。 叶千秋负手而立,看着那空谷深崖,朝着观音亭中的赵玉台微微一笑,道:“有没有兴趣一起去看看?” 还不等赵玉台回话,叶千秋已经跃身而起,朝着那铁索桥下的空谷深崖之中跃去。 赵玉台看着这一幕,默然无语,随即,赶紧快步而去,离开了观音亭。 …… 当赵玉台全力奔走,循着那野兽的嘶吼声音,来到深山之中时。 她看到了又让她惊愕无比的一幕。 只见那深山密林之中。 一头双角六足,有着遍体漆黑鳞甲,双目通红的虎夔正在怒视着在对面一块巨石上站立的叶千秋。 叶千秋一身道袍随风而动,一头长发随意束在背后,站在那里,充满了诗情画意。 虎夔身躯庞大,加上尾巴长达两丈,重量估计最少都有六七百斤。 这头在山林中无敌的庞然大物,此时显然已经有些筋疲力尽,身上的鳞甲,掉落了许多。 赵玉台认得这虎夔,这虎夔本来一直都在青城山的隐蔽深山之中蛰伏,怎么突然间闯入了这片山林。 赵玉台略有疑惑。 就在她疑惑之时。 双眼通红,对叶千秋怒目而视的虎夔,突然全力朝着叶千秋奔去。 六足踏地,仿佛地面都在颤抖。 在临近叶千秋还有五六丈之时,只见那虎夔猛然一跃,凌空朝着叶千秋扑去。 这一下要是被扑着了,想必叶千秋也不好受。 赵玉台观察着这虎夔的奋力一搏,心中暗自想着,如果是她,能不能稳稳的接下虎夔这一击。 但思来想去,她得到的答案只有一个。 如果是硬扛的话,她恐怕也要受不轻的内伤。 叶千秋虽然实力恐怖,但具有如此庞大冲击力的虎夔一击,他应该只能闪躲,而不会硬接吧。 但下一刻发生的景象,直接将赵玉台的这个想法给完全否定。 饶是赵玉台见多识广,也忍不住微微张大了嘴巴。 虎夔全力一扑,只见叶千秋居然凌然不惧,只抬起了一只手,就直接将虎夔的一扑完全接住。 那无比狠厉的贯冲之力,竟然没有让叶千秋的身形动弹半分。 只见叶千秋一手抬起,直接将虎夔一足给握住,然后奋力一甩。 虎夔的身躯,嘭的一下,重重落地。 “吼……” 被重重摔在地上的虎夔发出了一声低吼,不知是在愤怒,还是在悲鸣。 就在赵玉台以为叶千秋要乘胜追击,一举击毙虎夔之时。 却见叶千秋在大石之上盘膝而坐下来。 紧接着,一股空谷幽兰的平和炁息突然从叶千秋的身上泛起。 一道道无形炁息瞬间出现,仿佛将先前的一切喧嚣,全部都给抹平。 就连赵玉台的心境也不自觉的跟着平静下来。 然后,赵玉台就看到,本来双目赤红,暴躁无比的虎夔突然变的安静下来。 双目也恢复了清明,过了一会儿,只见刚刚还对叶千秋凶残无比的虎夔,居然朝着叶千秋慢慢走去,在叶千秋旁边的大石下横卧下来,探出一个硕大的脑袋,在叶千秋身上蹭了蹭。 叶千秋拍了拍虎夔的脑袋,道:“以后,你就叫小草。” “呜呜呜……” 虎夔发出了这样的声音,也不知道是在表达着欢喜,还是表达着不满。 “小草……” 站在不远处的赵玉台,听到这个名字,有些忍俊不禁。 这么凶悍的一个雌虎夔,竟然起名叫小草? 这时,只见叶千秋抚摸着小草身上的黑鳞,片刻后,叶千秋扎破自己的手指尖,一滴金色的血出现在叶千秋的指尖。 叶千秋将手指伸在了小草的嘴边。 “吃吧,对你好处,就是你不需要,肚子的孩子也需要,刚刚折腾了一通,小心动了胎气。” 小草瞪着两个如同灯笼一般的大眼睛,在叶千秋面前停顿片刻,随即,伸出一条猩红的舌头,将叶千秋指尖那滴金色的血给舔进了肚中。 舔了一滴金血的小草朝着叶千秋再“呜呜呜”的叫了两声。 叶千秋拍了拍她的脑袋,笑道:“去吧,先找地方眯一会儿,明天起来,就什么都好了。” 小草一步三回头,不舍的离去。 待虎夔小草走了。 叶千秋朝着林间站立的赵玉台看去,朗声道:“赵姑娘,有没有兴趣聊一聊?” 第6章 儿子没了,可以再生 说实话,此时赵玉台心中十分惊讶。 在今日以前,赵玉台对叶千秋还充满了敌意。 但是今日见到了叶千秋的种种行迹,尤其是叶千秋用自己的血喂那虎夔之后,着实是让赵玉台心中难以平静。 不仅仅是因为叶千秋的血异于常人,更因为她还从未见过世上有人会用自己的血,去喂养异兽。 而且是那种凶悍无比的虎夔。 赵玉台突然明白,眼前这个叶千秋,并不像她想象之中的那么凶狠残暴。 人的善心,是装不出来的。 赵玉台一跃而起,来到了叶千秋身前不远处。 叶千秋笑道:“赵姑娘来青城山也有些年头了吧。” 赵玉台闻言,轻轻点了点头,道:“是有些年头了。” 叶千秋走下大石,朝着前边缓缓抬步,一边走一边说道:“我知道赵姑娘对神霄一道颇有自己的见解,神霄派的《灵宝经》还是赵姑娘补全的,赵姑娘才情不浅。” 赵玉台听到叶千秋夸赞她,只是淡淡说道:“比起叶真人来,贫道的这点微末道行,不值一提。” 叶千秋笑道:“我那里有几卷书,皆是神霄经卷,回头我让人拿给你看看。” 赵玉台闻言,微微颔首。 叶千秋见赵玉台还有些拘谨,或许是对他的防备心理过重。 叶千秋笑了笑,道:“若是吴素在这里,决然不会像你这般。” 赵玉台一听到吴素这两个字,目光之中便闪过一抹亮色。 随即,她便明白了叶千秋的意思。 “玉台失礼了,不过,小姐终究是小姐,玉台自然比不上小姐的心胸豁达。” “叶真人,失陪。” 赵玉台朝着叶千秋稍微欠身,然后头也不回的快步离去。 叶千秋见状,淡淡一笑,径直朝着和赵玉台相反的方向行去。 …… 夜晚,仇剑阁中。 赵玉台正在翻看叶千秋差人送来的几部书,这几部书包括《高上神霄玉枢斩勘五雷大法》、《无上九霄玉清大梵紫微玄都雷霆玉经》、《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玉枢宝经》、《太上元阳上帝无始天尊说火车王灵官真经》、《上清五府五雷大法玉枢灵文》、《神霄雷书》。 这一部部经书之中,赵玉台都已经翻看了一遍。 书中所言,博大精深,将神霄派的经义一一阐述。 如果不是对神霄道有极为深刻的理解,决然写不出这般经书。 尤其是看了《神霄玉书》之后,赵玉台更是觉得自己沉寂已久的境界,竟然又有了松动的迹象。 这让赵玉台十分惊愕,她将《神霄玉书》合上之后,细细思量着叶千秋送她经书观看的用意。 莫非是在向她表达善意? 赵玉台仔细回想着自从叶千秋入主青羊宫后的一切作为。 似乎,他真的无意掺和北凉之事。 而且,若叶千秋真是朝廷的人,何至于现在,朝廷也没有向大将军提及青城山一事。 赵玉台再仔细回想着她与叶千秋为数不多的几次谈话,旋即,开始磨墨,然后提笔急书起来。 …… 夜里,青羊宫内院私宅,一间小房之内。 吴士桢满心欢喜的搂着身下女冠的纤细小腰,轻轻起伏。 女冠娇躯一颤,两团白花花跟着一抖,一上一下颤巍巍白花花的风情,让吴士桢心头大为满足。 就在吴士桢志得意满,快马加鞭之时。 小房的门,嘭的一下打开了。 随即,两道身形出现在门口。 一个是叶千秋,一个是手脚冰凉的吴灵素。 叶千秋负手而立,一脸冷漠,淡淡说道:“吴灵素,还记得我定下的规矩吗?” 吴灵素怔怔的看着还在床上颠龙倒凤的儿子吴士桢,再看看身旁的叶千秋,赶紧噗通一下在叶千秋的身前跪了下来,大声喊道:“求掌教饶吴士桢一命。” “定然是那狐狸精勾引吴士桢。” “还请掌教明察。” 吴灵素这一声大喝,将还在床榻之上颠鸾倒凤的吴士桢和那女冠给惊醒过来。 吴士桢看到门口的叶千秋,吓的登时魂不附体。 赶紧从床上衣衫不整的滚了下来。 叶千秋掏出一本小册子,甩在了吴灵素的面前,道:“自我立下规矩起,吴士桢一共与宫中女冠淫乱七十二次。” “何时何地,几人淫乱,上面皆有记载。” “除了吴士桢之外,还有吴灵素你与女冠双修的记载,事无巨细,你可一一看看,有没有少记录的。” “宫中旁人淫乱的,也一一记载在其上。” 吴灵素双手颤抖的将地上的小册子捡了起来,开始翻看。 越看越是心惊。 “腊月初十,内宅,亥时一刻,吴灵素与二女共欢。” “……” “腊月十二,北武殿,子时三刻,吴士桢与三女共欢。” “……” “三月初八,吴灵素与一女双修一日一夜。” 吴灵素越往后看,脸色越是苍白,看到后边已经不敢看了,啪嗒一下,手里的小册子掉落在地。 吴灵素心头骇然无比,这小册子上面记录了这几个月来,青羊宫中所有人双修的日子,就连时辰地点都记录的一清二楚。 其中不仅仅包括了他和他儿子吴士桢的,还包括其他弟子的。 这让吴灵素胆寒无比,偌大的青羊宫,竟然都在叶千秋的监视之下。 这是何等恐怖的一件事。 本以为他们暗中行事,叶千秋并无发觉,今日方知叶千秋根本不是不知道,而是在暗中记录,等着突然发难。 吴灵素冷汗直流,叶千秋初至青羊宫时的狠辣还历历在目。 他们父子俩这般阳奉阴违,违抗叶千秋定下的规矩,岂不是死定了? 这时,只听得叶千秋缓缓说道:“吴灵素,你和你儿子说,这神霄派的基业将来还是你们吴家的,本来这话也不算错。” “毕竟,只要你好好办事,不违背我定下的规矩,这百年之后,神霄派依旧会有你吴家一席之地。” “但,你们父子俩真是太让我失望了啊。” 叶千秋话音一落。 吴灵素心里骇然无比,没想到他和儿子吴士桢的密谈,也被叶千秋听的一清二楚。 吴灵素急忙拉着儿子吴士桢不停的朝着叶千秋声泪俱下的叩首道:“掌教,是我们错了,是我们错了。” “恳请掌教给我们父子俩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我们再也不敢了。” “从今往后,掌教让我们往东,我们不会往西。” “还请掌教饶我父子俩一命。” “我父子俩愿给掌教当牛做马,誓死效忠掌教真人。” 吴士桢在一旁颤颤巍巍的说道:“掌教真人,您不能杀我们,我爹是皇帝亲封的青城王,您要是杀了我爹和我,朝廷一定会派兵前来。” 吴灵素听到吴士桢这话,吓的魂不附体,赶紧甩了吴士桢一个大嘴巴子,道:“混账,谁让你这么和掌教真人说话的。” 随即,又赶紧朝着叶千秋道:“掌教,吴士桢他……” 吴灵素话音未落。 叶千秋抬手便是一指,吴士桢眉心之中多了一个红点,然后,吴士桢瞪大眼睛,缓缓的倒在了地上。 吴灵素看着倒地不起的儿子吴士桢,霎时间没了声音。 叶千秋冷哼一声,淡淡说道:“吴灵素,你要是还想活命,从今天起,就老老实实的做你的青城王。” “儿子没了,可以再生,但是命没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你是个聪明人,同样的事情,我不希望再出现在青羊宫。” “神霄派走的是堂皇大道,不是旁门左道。” “名册上的那些人,全部赶出青羊宫,从神霄派除名。” 叶千秋撂下一句话,倏然消失在了房中。 吴灵素怔怔的看着躺在地上,已经没了气息的儿子吴士桢,又看了看地上的那本小册子。 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儿啊,是为父害了你啊。” …… 叶千秋回到自己所居的庭院之中,又开始了修炼。 仿佛今夜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一样。 吴灵素父子对他阳奉阴违,他不出手则已,一出手,那自然是要让吴灵素再不敢生出异心。 这青羊宫在他来之前,本就是乌烟瘴气之地,宫中有不少女冠都是吴灵素父子从很小的时候就抓进宫里的。 还有不少是半路抢来的良家妇女。 只不过这些女子在宫中待的时日一久,就乐不思蜀了。 这些年,死在这俩父子手中的女子可不在少数。 若不是叶千秋还需要吴灵素来暂时撑一撑门面,今夜吴灵素也难逃一死。 不过,从今日过后,青羊宫便会祛除了这诸多浊气。 吴灵素是个聪明人,他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 时间一转,已经是数日过去。 前些日子,青羊宫中的许多道士和女冠都被吴灵素赶下了山,逐出了神霄派。 青羊宫显得的稍微冷清了一些。 吴灵素日日在宫中修丹道,再也不敢胡作非为。 在叶千秋的授意下,老孟头、刘芦苇杆子、孔跛子他们渐渐掌管了青羊宫中的一些事务。 平日无事时,叶千秋会抽空指点他们一下。 小山楂和小雀儿成了叶千秋的徒弟。 叶千秋教他们炼气习武,时不时的去看看虎夔小草,倒也自在。 赵玉台和叶千秋的关系也缓和了不少。 不知道是因为叶千秋杀了吴士桢,肃清了青羊宫的污浊之气,还是因为叶千秋的示好,让她渐渐放下了戒备。 总之,青羊宫的一切,都在慢慢的变化。 叶千秋也成了青羊宫真正的掌权者。 …… 时间一晃,便是两年过去。 叶千秋的功力已经恢复到了金丹,他能七日筑基,但从筑基到金丹,却花费了两年之久。 叶千秋估摸着从金丹再入元婴,还需要两三年。 不过,叶千秋也不着急,同样的路走了一遍又一遍,每一次重新来过,他都会有别样的感悟。 修行,不是一件急得来的事情。 这一日,风和日丽,山间依旧云雾缭绕。 叶千秋便带着小山楂和小雀儿朝着山间行去,带着他们去看虎夔小草。 两年过去,小山楂也长高了不少,最重要的是壮实了许多。 原本是个小黑丫头的小雀儿,也变白了。 在青羊宫里住着,每天好吃好喝的,叶千秋还教导她炼气,皮肤自然而然的就变好了。 到了山野间的密林之中。 小山楂扯着嗓子在山间大喊道:“小草,小草,快出来,你看我给你带什么好吃的来了!” “是你最爱吃的草还丹!” 这草还丹是叶千秋闲来无事,炼出来的丹药,可助人增长血气。 吴灵素一生重丹道修行,所以,青羊宫中的炼丹秘法,丹鼎还是有不少的。 叶千秋修行多年,虽然对炼丹之法不甚了解,但几番尝试之后,手艺倒也日渐纯熟。 小山楂在林子里乱喊一通,也没把虎夔小草给喊来。 反倒是小雀儿跟着叶千秋一起吹笛子,用笛音将小草给唤了出来。 小雀儿这丫头很聪明,也很好学,对什么东西都好奇。 叶千秋通晓了此方天地的文字之后,便教她读书认字,弹琴下棋,音律之道,只要小丫头肯学,他自然是肯教的。 小山楂对音律不感兴趣,不过练起武来十分用功。 虎夔小草自从被叶千秋收伏以后,叶千秋便经常来给她讲道,一来是消除她的凶戾之气,二来是给她安胎。 虎夔,一般都是居于地底黄泉的雄夔每隔五百年破土而出,与母虎**而生。 史载虎夔虽有雄雌,却往往无法生育,遇水不溺如龙,入山则称王称霸,独活五百年便死。 据叶千秋的观察,小草的岁数怎么着也在三百岁往上。 和往常一样,叶千秋坐在大石上,给虎夔小草讲起了道经。 虎夔小草躺在大石旁边,睁着大眼睛,时不时扑闪两下,温顺的像只小猫咪。 小山楂和小雀儿坐在虎夔小草跟前,也听叶千秋讲道。 小山楂虽然听不太懂,但也不乱跑,顶多是抓耳挠腮。 小雀儿倒是听的津津有味,不时还会似是而非的问叶千秋几个问题。 时日一久,叶千秋便清楚,小雀儿这丫头,很有道根。 在这方面,小山楂就差了许多。 不过,也不要紧,既然入了他门下,那自然是与道有缘。 叶千秋一身本事,总能将两个孩子教导成才。 讲道讲了一半的时候,只听得那林间突然有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 随即,便看到一匹快马在密林之中快速急奔,马背上,还有一个岁数看起来不大的公子哥。 最奇的是,在那快马一侧,还有一个一头白发的邋遢老头子与快马一同急奔,看那脚下生风的速度,竟然不比那快马慢半分。 只见那马背上的公子哥慌不择路,竟然驱着马朝着叶千秋这边奔来。 虎夔小草听到动静,探着大脑袋往过一看,粗粗的鼻息在鼻孔间流转。 这时,只听得那马背上的公子哥大喊道:“老黄,快点,快点。” “那帮子蟊贼要追上来了!” 如同快马一般急奔的仆人老黄气息不乱,咧嘴一笑,道:“公子,那您得快些了。” 公子哥看仆人老黄还在笑,气的骂道:“笑你个大爷,老子都快吓尿了,你还笑呢!” 公子哥话音刚落,就听到后边儿林子里,有人大喊道:“快快快!” “别让那小子跑了!” “那小子身上的钱肯定少不了,一定是个大肥羊!” 公子哥一听,吓的赶紧一甩马鞭,拍着马屁股策马急奔。 但就在这时,公子哥一个没注意,被前边儿横出的一根粗壮枝桠给嘭的一下带落下了马。 马儿还在狂奔,公子哥已然坠地,疼的他是吱哇乱叫。 “你大爷的!” 当公子哥抬头看到那把他挡下来的树杈时,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然而,不等他起身再跑。 后边的二十几个草寇蟊贼已经围了上来。 仆人老黄上前搀扶起公子哥。 公子哥看着周遭一个个凶神恶煞的草寇蟊贼,还没等他张口。 只见那蟊贼首领大手一挥,道:“给我绑了!” 就在这时,众人突然感觉到地面突然在震颤。 随即,一道黑色巨影从那边的密林之中狂奔而来。 一伙草寇蟊贼齐齐看了过去,登时吓的魂不附体。 草寇大首领忍不住吞咽一口口水,大喊道:“是……是……是……那头异兽……快跑!” 刚刚还耀武扬威的一帮草寇蟊贼撒丫子就跑。 然而,黑影一闪而逝,如同风一般,六足踏地,凌空飞跃。 一个个草寇被拍倒在地。 一时间,血腥气弥漫整个密林深处。 “好,咬他个王八蛋,龟儿子!” 公子哥看到壮实无比的恐怖异兽将二十几个草寇蟊贼给一一击倒,没有趁机逃跑,反而在一旁叫好。 仆人老黄轻轻碰了碰公子哥,道:“少爷,咱们是不是该趁机溜啊。” 公子哥这才恍然大悟,道:“对对对,赶紧走,赶紧走。” 话音刚落。 黑影唰的一下挡住了两人的去路。 公子哥看到那巨大无比的身形,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口水,朝着一旁的仆人老黄道:“老黄,你肉多,你先上!” 仆人老黄咧着嘴,抬着胳膊道:“少爷,我好像比你肉少。” 第7章 主仆二人,剑道真人 …… 只见黑影六足巨兽张着大嘴,流着哈喇子朝着两人一步步走来。 公子哥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骂骂咧咧的说道:“你大爷的,老黄,咱们爷俩儿今天不会就交代在这儿吧!” “天杀的徐骁,你个挨千刀的王八蛋啊,小爷要喂野兽了!” 就在这时,只听得林间传来一道声音。 “小草,退下。” 威严凛然的虎夔小草听到了叶千秋的声音,乖乖的往后退去。 然后,叶千秋和小山楂、小雀儿的身形就出现在了公子哥和仆人老黄的眼中。 公子哥看到六足巨兽退去,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地。 头脑聪明的他急忙上前,朝着叶千秋拱手道谢,道:“原来这大家伙是道长豢养的啊。” “真是好威风,好霸气。” “凉州徐凤年,多谢道长救命之恩。” “凉州徐凤年?” 叶千秋笑眯眯的打量着略显狼狈的公子哥,还有公子哥身旁的老仆。 “不错,不错。” 叶千秋稍微赞许一下,随即说道:“这山上不太平,二位还是早些下山去吧。” 说完,叶千秋便要带着小山楂和小雀儿离开。 这时,只听得徐凤年喊道:“等等,道长且慢,还未请教道长高姓大名?” “徐凤年蒙道长救命之恩,岂能不报恩,就一走了之。” “我这里有些许薄银,还望道长收下,也算我略表心意。” 叶千秋闻言,停下脚步,笑道:“银子就不必了,青城山草寇横行,倒也是我不察之过,此去三千里,你这北凉世子多有磨难,还是多留些银子傍身吧。” “江湖险恶,财不露白,徐小子,尽早离去吧。” 徐凤年听到叶千秋一言道明了他的身份,微微一愣。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放眼望去,林间哪里还有那仙气泠然的道人身形。 只留下那六足巨兽的壮硕背影。 “老黄,咱爷俩这是碰上高人了啊!” 徐凤年怔怔的看着那密林深处。 仆人老黄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好奇,随即说道:“爷,此处不是久留之地,咱们还是尽早离去才是。” 徐凤年却是摇头道:“爷我还是头一次碰到这么有意思的人。” “不行,青城山才游了一半,青羊宫我还没去呢,这高人莫非就是青羊宫的那青城王?” “老黄,走,咱们去青羊宫看看。” 说完,徐凤年就朝着山上走。 仆人老黄一听,紧了紧背上的长条状行囊,略作思量,没有反驳,跟了上去。 …… 青羊宫,神霄阁。 自从吴灵素被叶千秋整治之后,再也不敢胡作非为。 这神霄阁,便是吴灵素给叶千秋新盖的楼阁。 叶千秋回到了神霄阁,让小山楂和小雀儿去做今天的功课。 他让人把吴灵素叫来,让吴灵素带人去把山上的草寇给清理清理。 两年前,叶千秋带着一帮草寇入主了青羊宫。 吴灵素只以为这满山的草寇蟊贼都是叶千秋的耳目。 如今得了叶千秋的命令,方才知道这些人和叶千秋半毛钱关系没有。 吴灵素虽然不善武道,但青羊宫里的不少弟子,还是练武的。 神霄剑阵、玉霄剑阵,可不是不会武就能施展出来的。 两年来,青羊宫又重新招收了一些弟子。 叶千秋对神霄剑阵、玉霄剑阵加以改良,将三十六人组成的神霄剑阵进一步加强,加强为一百零八人的混元无极神霄剑阵。 然后,又创了以三人为一体的赤霄剑阵,赤霄剑阵之上,还有六人为阵的碧霄剑阵,九人为阵的青霄剑阵。 叶千秋还专门传下了一门名为神霄御雷真诀的炼气法门,让神霄弟子修行。 故而,神霄弟子皆都知晓,青羊宫中有一位功参造化的叶老祖坐镇。 时日一久,神霄弟子一改以往奢靡风气,神霄派上下练武炼气的同时,修习道经也不曾落下。 吴灵素做这些事时也是鞠躬尽瘁,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 但丧子之痛到底在他心里留下了多大的阴影,到底有多少仇恨暗藏在他的心底,那就只有他一人知晓了。 这边,叶千秋刚刚吩咐了吴灵素带人去清剿青城山上的山贼。 那边,一老一少的组合,徐凤年和仆人老黄已经来到了青羊宫前。 看着青羊宫那恢宏大气的建筑,徐凤年倒也没什么惊讶,毕竟是北凉世子,什么高大辉煌的建筑没见过。 青羊宫比起北凉王府来,还差点意思。 看着进进出出的那些年轻道士,还有女冠。 徐凤年低声和仆人老黄说道:“老黄,你说那个道人是青羊宫的吗?” 老黄指了指那些神霄弟子的道袍,道:“看这些道人的道袍款式,应该是一家的。” 徐凤年一拍脑袋,道:“是啊,老黄,还是你心细。” “走,咱们进去瞧瞧。” “瞧瞧这青羊宫是什么所在。” 说着,一老一少便进了宫内。 青羊宫一般很少有香客来进香。 所以,徐凤年和仆人老黄这一对组合,进了青羊宫就显得有些扎眼了。 很快,便有一个瘦高无比的神霄弟子注意到了二人,上前去和二人见礼。 徐凤年装作是来进香的香客,一边和那神霄弟子在瞎白话,一边又小心询问宫里有没有一个养六足异兽的道人。 这神霄弟子不是旁人,正是刘芦苇杆子。 刘芦苇杆子一听徐凤年这话,心中暗道,养六足异兽的道人,那不就是指叶真人吗? 老刘仔细打量一下徐凤年和仆人老黄,然后说道:“你们找那位道长有事?” 徐凤年一听,面色一喜,这事儿有谱,看来那救命恩人还真是青羊宫的。 “的确有事,那位道长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没那位道长出手相救,我们主仆二人今日可就葬身在那伙草寇蟊贼手中了。” “我主仆二人特意上山来,就是想当面表达一下谢意。” 刘芦苇杆子一听是来报恩答谢的,他眼珠子一转,道:“叶真人平日里不见外客,不过二位既然是来道谢的,那请就先随我来。” “我去通禀叶真人一声,至于叶真人见不见二位,就不是我能说了算的了。” 徐凤年闻言,急忙笑道:“那就多谢这位道兄了。” 紧接着,刘芦苇杆子就把两人带到了神霄阁外。 神霄阁是闲人免进,但老孟头、老刘他们这帮人算是叶千秋的亲信。 所以,有事儿的话,他们可以过来通禀。 …… 神霄阁内。 叶千秋正在眷写神霄道门精要,老刘还没进门,他就察觉到了。 “老刘啊,有事?” 叶千秋见刘芦苇杆子进门,有些狐疑的问道。 刘芦苇杆子朝着叶千秋一躬身,然后说道:“叶真人,阁外有一老一少求见。” “他们说您是他们的救命恩人,特来道谢。” 叶千秋一听,心里已经有了谱儿。 想不到徐凤年这小子还追到青羊宫来了。 这小子想干嘛? 叶千秋放下笔,道:“天色不早了,你先请他们在你们院隔壁住下。” “明日我再见他们主仆二人。” 刘芦苇杆子闻言,应了一声,然后躬身退去。 待刘芦苇杆子走了。 叶千秋方才拿起笔,继续写了起来。 今日初见徐凤年,只看了个表象,倒是生了一副好相貌。 举手投足间,那纨绔子弟的劲儿的确很足。 虽然是败絮其外,金玉其中,但叶千秋对他的兴趣还没对老黄的兴趣大。 先晾一晾他再说。 至于剑九黄,叶千秋其实还是有点兴趣的。 江湖之中,老黄算得上一号人物。 天下十大名剑,老黄独占六把。 人行一世,能走到像老黄这种地步,也算不枉此生了。 …… 神霄阁外。 徐凤年和仆人老黄瞧着那不算高耸的三层神霄阁,心思各异。 徐凤年更多的是好奇。 初闯江湖的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仙境中人。 老黄虽然也有点好奇,但更多的是疑惑,世子殿下刚出凉州,才至青城。 此人一言道出世子殿下的身份,到底是何来头? 青城王吴灵素? 不像。 听闻青城王吴灵素是个只修丹道的草包。 那道人身上的缥缈气息令人心神摇曳,无疑,是绝对的高手。 纵使是王仙芝,好像也没这道人潇洒自如。 这时,老刘从阁中走了出来。 “怎么样?恩人可在阁中?” 徐凤年上前问道。 老刘道:“二位,叶真人虽然身在阁中,但现在不方便见客,二位若是想和叶真人一见,还请先在宫中住下。” “明日,叶真人得空,可与二位相见。” 徐凤年一听,好家伙,这是把咱爷们儿晾这儿了。 堂堂北凉王世子,还没被人这般轻慢过。 不过,等等就等等。 徐凤年眼珠子一转,一口答应下来。 老刘抬手道:“那二位请随我来。” 说着,老刘在前边带路去了。 徐凤年回望一眼神霄阁,然后叫上老黄跟着老刘走了。 老刘领着徐凤年和老黄来到他们居住的灵芝园一旁。 灵芝园跟前还有很多小院子,老刘安排他们主仆二人在冬虫园住下。 冬虫园虽然没有灵芝园大,但也不算小,住两个人绰绰有余。 安顿好了徐凤年俩人,老刘笑呵呵的说道:“二位还有什么需要的,我给二位送来。” 徐凤年拿出一张银票来,塞到了老刘的手里,道:“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老刘也是有原则的人,更何况,他十分清楚,他已经不是从前的草寇。 他们这伙人能有今天,全靠叶千秋。 所以,老刘将银票又挡了回去,义正言辞的说道。 “徐公子,若是要进香,可去三清殿。” 徐凤年见状,倒也不尴尬,哈哈一笑,道:“刘道长说的是,那我便去三清殿进香,拜一拜三清道祖。” 老刘微微颔首,让二人自己休息,他则是转身离开。 看着老刘离开了,徐凤年把银票揣好了,和一旁的老黄说道:“老黄,这青羊宫里的道士还真有点意思。” 老黄咧嘴笑了笑,没多说什么。 主仆二人就在冬虫园住下。 徐凤年跑了一天,还真有些累了,躺在床上没多久就睡了。 直到老刘给二人送来了斋饭。 徐凤年才醒了。 吃了斋饭,徐凤年又有精神了,跑到隔壁院里找到老刘瞎白话起来,话里话外的都在打听着这青羊宫的事情。 老刘本就不是什么冷面人,再加上徐凤年这小子死皮赖脸的。 两人还就真聊了大半夜。 …… 第二天一早,老刘去神霄阁问叶千秋今天什么时候见徐凤年主仆俩。 叶千秋想了想,说今天不见了,明天再说。 老刘把这消息带给徐凤年,徐凤年倒也没生气,就在这青羊宫里住下。 一连大半个月,叶千秋都没见徐凤年主仆俩。 徐凤年终于有点坐不住了。 他和老黄嘀咕道:“老黄,你说那位叶真人是不是就没打算见咱俩?” 老黄道:“要不咱们走?” 徐凤年摸了摸下巴,道:“再等一天,要是明天还见不到,那就走。” …… 一大早,神霄阁中。 老刘依旧和往常一样,来问叶千秋见不见徐凤年主仆二人。 叶千秋笑了笑,道:“今天可以见,你先去仇剑阁一趟,请赵真人在听灯亭候着。” “然后再回去把徐凤年主仆俩带到观音亭去。” “对了,吩咐人先在听灯亭摆一桌酒。” 老刘一听,什么也没问,直接去了。 …… 冬虫园中,徐凤年和老黄正准备出门,老刘兴冲冲的跑了过来,道:“二位,叶真人在听灯亭摆酒,请二位赴宴。” 徐凤年一听,回望一眼老黄,道:“得,这位叶真人还真是绝了。” 他们俩人本来这就要走了。 但这叶真人这时候来请他们,难不成他知道他们要走? 徐凤年和老刘说道:“老刘,那就麻烦你了!” 在青羊宫里呆了半个月。 徐凤年都和老刘这帮人混熟了,也不叫刘道长了,直接叫老刘。 老刘也不介意,带着主仆两人奔着宫外的观音亭去了。 …… 三人出了青羊宫,越是临近青羊峰悬崖,便越是感到山风扑面而来。 徐凤年的衣袖被吹得拂动不已。 徐凤年看到那座在山风中飘摇的铁索桥,挠了挠头,道:“好家伙,能不走这条道儿吗?” 老刘摇头道:“宴席摆在对面的听灯亭。” 铁桥两头矗立两座桥亭,青羊峰这边叫观音亭,那头叫听灯亭。 徐凤年无奈,走入观音亭,笑道:“这亭子叫观音,观什么音?那边叫听灯,听什么灯?两个名字都取得莫名其妙。” 老黄不发一言,紧跟着徐凤年。 这时,老刘朝着对面一指,道:“二位,叶真人在对面等候二位,我就送到这里了。” 说完,老刘走了。 徐凤年和老黄对视一眼。 徐凤年隔着缭绕的云雾,看到了对面亭子里的确有一道人影。 “走吧,既然来都来了,那也不能掉头就走啊。” 徐凤年吸了一口气,踏上了铁索桥。 主仆二人在铁索桥上晃晃悠悠的走着。 徐凤年还不忘和老黄说道:“老黄,你抓着爷点,这桥上的风忒大,当心把爷吹下去。” 老黄一声不吭。 徐凤年吐槽一句:“得,又哑巴了。” 待快走进听灯亭的时候。 徐凤年朝着听灯亭里望去,正欲朗声一笑:“叶真人……” 只说了三个字,徐凤年的话音戛然而止。 只因徐凤年看清楚了那听灯亭里的人影。 那是一个魁梧健壮的女冠。 她身穿一袭道袍,手捧白尾拂尘。 她长相凶神恶煞,脸上疤痕纵横。 但徐凤年只看了她的面貌一眼,便目光呆滞,登时立在了当场。 老黄察觉到了徐凤年的不对劲,他很少看到世子流露出这种失魂落魄的神情。 他朝着亭中看去,一时间,相顾无言。 此时,听灯亭中。 赵玉台看着铁索桥上已然呆滞的徐凤年微微一怔,本以为叶千秋唤她来是其他事,但没想到…… 一时间,赵玉台已经是满脸泪水。 过了一会儿。 徐凤年才从铁索桥走入听灯亭,来到赵玉台身前,伸手擦去她满脸泪水。 泪水擦不干净,他便一直擦下去。 一边擦,一边说道:“姑姑。” …… 过了好长一会儿。 徐凤年方才轻声问道:“姑姑,你怎么在青城山?” 一直在端详徐凤年面容的赵玉台并没有隐瞒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赵玉台是徐凤年母亲吴素的剑侍。 当年徐凤年的娘亲吴素死后,徐骁便派赵玉台来到青城山暗藏兵马,以备后患。 这么多年来,徐凤年并不知道此事。 骤然听闻徐骁的安排,徐凤年好像也没多少意外。 “那叶真人也是徐骁安排的?” 徐凤年如此问道。 赵玉台一听,摇了摇头,道:“叶真人的身份十分神秘,神霄派现在由他执掌,你爹也不清楚叶真人的来历。” 徐凤年面色微变,道:“不是徐骁的人,可这位叶真人能一口道出我的来历,还安排我和姑姑相见。” “他到底是什么人?莫非他能掐会算不成?” 赵玉台闻言,微微一叹,道:“叶真人的确神通广大,青城山不可久留,你还是早些下山去。” 徐凤年将赵玉台眉宇间有些愁绪,便问道:“姑姑,你没有危险吧?” 赵玉台笑了笑,道:“放心,我安全的很。” “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 就在这时,三人只听得对面观音亭中传来了叶千秋的声音。 只见叶千秋负手而立,手持一盏酒,遥遥相对,朗声道:“赵姑娘,徐小子,黄老九,桌上有三杯酒,我们共饮此杯。” 徐凤年见状,将桌上的三杯酒拿起,分别递给赵玉台和老黄一杯。 三人捏着酒杯,与叶千秋遥遥一碰。 酒入喉舌,酣畅淋漓。 叶千秋将杯中酒饮尽,抬手一指,山间云雾,霎时起复。 片刻后,半空之中,由云雾结成一个个龙凤凤舞的大字。 叶千秋撂下一句。 “二位,慢走,不送。” 然后,飘然远去。 赵玉台、徐凤年、老黄三人看向那半空之中洋洋洒洒的云雾大字。 徐凤年轻声念道:“我有三尺匣,白石隐青锋。一藏三十年,不敢轻开封。无人解舞术,秋山锁神龙。时时自提看,碧水苍芙蓉。” “好字!” 赵玉台道:“好一个剑道真人。” 老黄神色激动,双眼泛红,怔了半天,才憋出一个字。 “好。” 第8章 小福小禄,琴音袅袅 …… 徐凤年和老黄走了,去继续他们的江湖之旅。 青城山上,风雨萧萧,雨季到了。 听灯亭中,叶千秋弹起了古琴,一曲高山流水,直教大珠小珠落玉盘。 赵玉台手持油纸伞,从铁索桥上踱步而来,站在亭中,听这一曲高山流水。 待一曲落罢。 赵玉台轻声道:“多谢。” “姑娘客气了,举手之劳。” 叶千秋抚着琴弦,尽显洒脱。 赵玉台道:“原来掌教真人也是剑道高人。” “不知掌教真人可曾去过吴家剑冢?” 叶千秋笑道:“没去过,不过将来有机会可以去看看。” 赵玉台闻言,许久无声,心中不知在想着什么。 叶千秋的琴音越来越急促,雨幕仿佛与这天地都连接成了一片。 良久过后,赵玉台又出声问道:“那日真人以云气为剑,作下四十字歌诀,令玉台受益匪浅。” 而后,赵玉台朝着叶千秋浅浅一躬身,身为吴素剑侍,她这一生很少如此敬佩除了小姐吴素之外的其他人。 不管叶千秋是有意还是无意,目的到底是什么,这一拜,她都得拜。 一来是为了感谢叶千秋让徐凤年和她重逢,二来是为了感谢叶千秋的那四十字剑歌。 短短四十字,无论是剑意还是剑招,都已经臻至了令赵玉台望尘莫及的地步。 方才让赵玉台的境界再有提升。 昨日,她收到了来自北凉的回信,信上言,以不变应万变。 赵玉台明白,不论如何以不变应万变,她身处青羊宫,就无法回避叶千秋。 既然回避不了,对方似乎并无恶意,那自然要多多接触。 叶千秋对赵玉台的恭敬,没有多余的表示,只是琴音未曾停歇。 雨是越下越大了。 风雨中,薄雾里。 铁索桥上,有道姑撑伞听曲。 听灯亭中,有道人以琴音和天地之音。 吼! 深山林间,似乎又传来了虎夔小草暴躁的吼叫声,不知又是林间的何种野兽遭了殃。 待一曲完毕。 叶千秋轻叹:“一曲肝肠断,天涯何处觅知音。” 赵玉台身躯微颤,紧紧握着伞柄。 …… 山中岁月流转,青羊宫中分了日月。 又是一年冬。 吴灵素奉命前往皇城太安,临行前,吴灵素来向叶千秋问安。 叶千秋让他带上一百零八混元无极神霄剑阵道人一同前往,神霄剑阵自有光华,当耀满京华。 吴灵素去了,山上便更清净了几分。 叶千秋依旧在修炼,闲暇时教教徒弟,给小草讲讲道和理。 自从叶千秋吩咐吴灵素让他带人清理青城山草寇蟊贼之后,青城山的蟊贼草寇是彻底绝迹了。 时日一久,山上草寇渐无的消息也慢慢不胫而走。 青羊宫的香火也慢慢好了起来。 附近城中的郡守都是啧啧称奇,说这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青羊宫的青城王竟然除寇了。 不过,看热闹就是看热闹,也没人真去关心这青城王吴灵素为什么突然扫起了草寇。 时间一晃,便又是两年多过去。 山上还真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就是孩子们长大了不少。 比如说小山楂,这两年个头猛窜,虽然才十二岁半,但个头已经奔着一米七去了。 小雀儿也十岁了,姑娘家是越出落越清丽。 这两孩子成了叶千秋座下的金童玉女,在青羊宫中地位超然。 这一日,叶千秋依旧和往常一般,带着小山楂和小雀儿前往山间去看望虎夔小草。 小草的产期将近,脾气越来越暴躁,时常半夜里不睡觉,嗷嗷嗷的叫,也不知道在叫唤什么。 不过,叶千秋对这上古凶兽是真不错,想把这虎夔小草培养成神霄派的镇山灵兽。 这几年给小草讲道也不是没有作用。 这上古凶兽本就灵性十足,日日听叶千秋讲经说道,终究还是有了不少长进。 只不过虎夔骨子里透着一股凶戾之气,想要把这股子凶戾之气控制住绝非一朝一夕的事情。 凶兽终究是凶兽,更合适还是怀了胎的凶兽。 当叶千秋带着小山楂和小雀儿来到虎夔小草的居住地时。 小草正趴在一跨巨石下喘着粗气,这一片山林古木悉数折断,看样子是小草昨天晚上折腾的。 小雀儿见她没精打采的,好像是病了,急忙朝着叶千秋喊道:“师父,师父,小草是不是病了。” 叶千秋看小草这模样,就知道这家伙可能是要生了。 随即,落在小草的身边,一手按在小草的腹部。 小草身上的红色渐渐转黑,这代表着小草的凶戾之气在渐渐消失。 叶千秋明白,这可能是小草难产了。 叶千秋一边在顺着她的气息,一边在给她助产。 过了小半个时辰,两头小巧玲珑的猩红幼崽终于从小草的肚子里一前一后的出来了。 生孩子被折腾的没了什么气力的小草老老实实的趴在那儿。 叶千秋把两只小虎夔放在了小草的怀里。 小草伸出舌头在一雌一雄两头小虎夔的脑门上轻轻舔舐着。 叶千秋看到这一幕,微微感慨,生命真是这世上最神奇的东西。 两头小虎夔在母亲小草的舔舐之下,慢慢睁开了眼睛。 叶千秋见小草刚刚生产,身子还有些虚弱,便让小雀儿给小草服用了两颗草还丹。 两头小虎夔睁眼看到了自己的母亲小草在吃草还丹,嗷嗷嗷的叫起来。 小雀儿也给这俩小崽子各自喂了一枚。 两头小虎夔吃了草还丹,这才心满意足,他们对外面的天地也十分好奇,扭头四处看着。 吃了草还丹的小草恢复了不少气力。 带着两头小虎夔缓缓朝着山间行去。 刚刚落地的两头小虎夔不愧是上古凶兽的种,顷刻间已能踉跄行走,跟在小草屁股后边儿,越走越欢。 叶千秋见状,带上小山楂和小雀儿跟了上去。 只见小草带着两头小虎夔来到一处溪水畔,小草让两头小虎夔走进溪水里,两头幼崽没入清澈溪水,在水底如履平地,游玩嬉戏,扑腾出水花无数,离溪畔稍远了。 小草就会把孩子给扒拉回来一点。 小山楂和小雀儿见状,也忍不住跳入溪水里,和两头小虎夔玩耍起来。 两头小虎夔天生力气大,扑腾的水花也不小,跑的还飞快。 不多时,几乎已经能踏波而行。 等玩的累了,小草带着两孩子上了岸。 卧在了叶千秋的跟前。 叶千秋给小草讲起了道经,两头小虎夔倒是不认生,趴在叶千秋的腿肚子上,呼呼呼的活蹦乱跳。 叶千秋拍了他们的脑袋一下,让他们老实点。 本来不停闹腾的幼夔在叶千秋拍了脑袋瓜子之后,便安静下来,蜷缩在叶千秋脚下,纹丝不动,晚出生一步便只能做弟弟的雄虎夔若是动弹一下,便被体型其实输给它的姐姐咬上一口,它也不敢还嘴。 待讲完了经之后。 小雀儿在一旁仰着脑袋问叶千秋:“师父,您还没给这俩小家伙起名字呢?” 小山楂在一旁抬手指着两头小虎夔道:“这个叫大虎,那个叫二虎。” 小雀儿撇撇嘴,道:“一点都不好听。” 叶千秋闻言,笑了笑,道:“小雀儿,你给起一个?” 小雀儿支棱着脑袋,想了半天,缓缓说道:“就叫小福和小禄怎么样?” 叶千秋笑道:“行,那他俩就叫小福和小禄了。” “小福?小禄?” 小雀儿蹲在两虎夔幼崽面前高兴的唤道。 …… 转眼间,又过了些时日。 坐于山巅修行几载的叶千秋,只离元婴一步之遥,叶千秋便在山间寻了一处密林,让小草在外边候着,他则是准备破境。 这金丹破境元婴,对叶千秋来说,不是难事。 不过,叶千秋要风雷齐聚,借机对天地感悟一番,所以才没有选择在青羊宫中进行。 主要还是怕动静太大,惊到了宫中弟子。 一转眼,叶千秋已经闭关六日。 这到了第七日,便是最关键的一天。 叶千秋体内阴阳二气交泰,金丹化婴之时将至。 天上阴云密布,雷音浩荡。 守在林子外面的小草感觉到了来自天地间的压力,变得有些焦躁起来。 就在这时。 前方密林中传来一阵异样声响,惊起几只寒鸦。 虎夔小草站起身,望向密林。 一头黑熊冲了出来,地面被跺得一震一震。 黑熊獠牙外露,满嘴秽气。 却是在仓惶逃窜。 又是轰的一声。 密林传来气势更盛的地震。 不多时,一只体型比黑熊还要庞大雄壮的黑白大猫奔袭而来。 那大猫的肩膀上还扛着一个提着竹枝的小姑娘。 大猫三下五除二的就追上了黑熊,把黑熊一巴掌拍到了极远处。 在大猫肩膀上坐着的小姑娘出声笑了起来。 “呵呵呵。” 这时,在林外守候的虎夔小草看到那大猫之后,身上的黑毛都竖了起来。 身上的颜色都在慢慢的由黑转红。 大猫看到虎夔小草,张开了血盆大口,一手捶胸,嗷嗷嗷的叫了起来。 坐在大猫肩膀上的少女从大猫的肩膀上一跃而下,又落坐在了一旁的树梢上。 此时,只见那大猫和虎夔小草遥遥对视。 下一刻。 大猫嗷嗷一吼,快速朝着虎夔小草冲了过去。 大地在一瞬间震颤起来。 大猫的速度极快,身形飞速奔走间,地动山摇。 虎夔小草双眼变得通红,唰的一下,化作一道红色的影子,与大猫在山林间搏斗了起来。 大片的树木被这两个庞然大物给撞倒。 林子里,霎时间变得一片狼藉。 那手里拿着竹枝的少女在林间跳来跳去,躲避着两头庞然大物。 吼!!! 嘶吼声,咆哮声,在山林之间,不停的回荡着。 …… 凉州。 清凉山,北凉王府,听潮亭中。 一个稍显驼背,却衣着华贵的老头子走到了八楼。 楼中竹简古籍遍地散乱,一张紫檀长几,放着一盏昏黄飘摇的烛灯,几角搁有一只装酒的青葫芦,一条红绳系着葫芦口和一人的枯瘦手臂。 那人席地而坐,披头散发,一张脸惨白如雪,眉心一抹淡红,仔细一看,犹如一颗倒竖的丹凤眼。 他一身麻衫,赤脚盘膝,下笔如飞。 老头子捡起地上的十几份竹简,整齐放好,这才有地方坐下。 “来得急,忘了带酒。” 披头散发的那人没言语。 老头子显然对怪人的沉默习以为常,自顾自道:“凤年走了,我也要进京了,说来也怪,密探打听了几年时间,都没能挖出那位叶真人的根底。” “这几年,玉台时不时的会传消息回来,我们对这位叶真人倒也算是有了些许了解。” “三年前,吴灵素带着一百零八神霄道士入皇城,在皇帝面前以一百零八道神霄惊雷光耀京华,据说可困杀指玄。” “义山,你说那位叶真人当真是陆地神仙吗?” 枯槁如鬼的男人开口,如一股金石声。 “没见过,不好说。” 老头子啧啧道:“算一算日子,凤年也该到雍州了。” 病痨子男人拿起葫芦,倒了倒,没酒了,顿时索然无味,于是停笔,眼神呆滞。 老头子站起身,抬头望着南面墙壁一幅地仙图,负手道:“义山,你说这江湖是不是又要起风了?” 病痨子男人道:“好风凭借力,扬帆正当时。” 老头子闻言,淡淡一笑。 作为离阳王朝硕果仅存的异姓王,在庙堂和江湖都是毁誉参半的北凉王徐骁作为一名功勋武臣,可谓得到了皇帝宝座以外所有的东西,在西北三州,他就是当之无愧的主宰,只手遮天,翻云覆雨。 然而,他百年之后,北凉基业能否继续存续,他的儿女能否安生,是他心中最为担心的问题。 四年多前,他的儿子徐凤年被他扔到了江湖里。 四年多后,徐凤年二入江湖。 …… 青城山的山道上,有人骑马徐徐而来,后边还有马车跟着。 为首的公子哥双腿夹着马肚子,抬手指向巍峨山峰,和一旁马车上的人说道:“青羊宫就在山顶,若是雨后天晴的夜晚,可以看到千灯万灯朝天庭的奇观,只不过我这也是听老黄讲的,不曾亲眼见到。” “当年在山下那边便被人打劫,跑得差点累死,慌不择路,骑马进了林间,被一根低垂枝桠给打下了马,差点被那伙草寇给砍喽。” “好在有惊无险,承蒙一位姓叶的真人相救,还因祸得福见到了姑姑。” “临行前,那位叶真人隔着云雾,请我和老黄喝了一杯酒。” “临了,那位叶真人以云气做诗篇,洋洋洒洒的在半空中写下四十字的歌诀。” “老黄看了,眼泪汪汪的说了句好,后来我才知道,这老小子看了那云中剑歌,又有了些许感悟,也得亏是四十字歌诀的感悟,让老黄使出了一招剑十,才没死在武帝城下。” “不过,死是没死,但成了活死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老黄总说,那四十字云中剑歌之后肯定还有,若是能看完全篇,他说不定能悟出剑十一来,可惜了,老黄要是今天能来,说不准再听一遍四十字云中剑歌,便会醒来了。” 马车里坐着的有几个人,除了三位女眷,便是一位断臂老头儿。 那老头儿身材矮小,留着两撇山羊胡子,披着件陈旧破败的羊皮裘,浑身感受不到任何气机流转。 只见他听到公子哥的话,忍不住从窗户边上探出了脑袋,干巴巴的说道:“小子,黄阵图真是这么说的?” 公子哥撇嘴道:“那可不咋滴。” 断臂老头儿浑浊的双眼闪过一抹亮光,嘀咕了一句。 “这倒是有趣了,江湖何寂寥?” 在公子哥身后徐徐而行的一个老道士疑惑道:“青羊宫何时又多了一位姓叶的真人。” 就在这时,众人只听得那悠远山间传来一阵阵嘶吼声,咆哮声,那声音豪横至极,声声如雷,不绝于耳。 公子哥突然抬头看了看天穹,道:“天怎么阴了?” “这是要下雨了吗?” “吕钱塘,赶紧的到前边儿开路,通禀青羊宫的道人去。” …… 山野之间。 一大片的林子树木已经被糟蹋的不成样子。 狂暴无比的两大凶兽在不停的来回交错。 大猫的双爪锋利无比,即便是虎夔小草的黑鳞变红都难以全身而退。 手持竹枝的少女在林子里不停的飞窜。 嘭! 大猫和虎夔小草再度相撞。 虎夔小草勇悍非常,与大猫相撞之后,又飞速退开,忽然猛的张口,竟然吐出一道红色气流。 那红色气流直接朝着紧随而至的大猫身上扑去。 大猫速度不减,红色气流落在它的身上,竟然直接在它的身上割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血肉乍现。 远处观战的少女见状,抿起了嘴。 大猫愤怒的狂吼。 就在这时,天穹之中,数道粗壮无比的紫雷突然落下。 轰轰轰! 一时间,本来就一片狼藉的林子,倒地的林木瞬间被从天而降的紫雷给轰了个粉碎。 一道紫雷从大猫和虎夔小草的中间劈下,劈出了一道鸿沟。 让大猫的身形一滞。 这时,只听得一阵笛音从林间袅袅传出。 不多时,一个身着紫衫道袍的年轻道人从天而降,道人手中拿着玉笛,玉笛放在嘴边。 笛音清脆而又舒缓。 暴躁的大猫和愤怒的虎夔,情绪渐渐的都平息下来。 第9章 酒入喉舌,花落满天 …… 天上阴云还未曾消解而去,电闪雷鸣间,似乎还有无尽灵气。 站在远处的少女手里紧紧的捏着竹枝,看着在那一片狼藉的林间悠然自得,吹笛抚兽的紫袍道人。 一时间,脑海之中突然不断的闪过一幕又一幕的画面。 那些画面是她过往数年间经历的种种一切。 从有记忆起,一切让人感觉到温暖的画面,仿佛在一瞬间就全部涌现了出来。 耳边袅袅笛音未曾消散。 少女的双眼变得通红,却没有任何杀气。 那一年冬雪,有一个小女孩跪在路旁,卖身葬母。 她出身市井底层,她爹嗜赌成性,原本还算温饱殷实的小门小户,几年下来便输倾家荡产,女儿呱呱坠地后,与小家碧玉的娘子发誓不再赌博,甚至自己剁去一根手指,却仍是拗不过赌瘾。 那个孩子记事起,每日所见便是她爹威胁要将她卖掉,来要挟她娘亲去做私娼野妓,酗酒肆意打骂娘俩,便是他最大的出息。 当她在困苦日子里越发长大,娘亲容颜逐渐凋零,挣钱愈少,女孩总无法忘记那些粗鄙男子提着裤腰带从漏风茅屋里走出,丢给她爹十几颗铜板时,那个男人弯着腰接钱的谄媚笑脸。 后来娘亲在知道男人铁了心要将女儿贩卖,病入膏肓的她换了身箱底最后一身素洁衣裳,支开女儿去摘些野菜,煮了一锅放下砒霜的米粥。 等到女孩回到家时,那个懂事后便没喊过爹的男人已经尸体冰冷,一小锅粥,才六碗的分量,他只管自己吃饱,一口气喝了五碗,自然死得快,而那位才喝了一碗粥的女子,临死前抱着女儿,流血也流泪,说不出话来。 十指冻疮绽裂出血的小女孩清洗娘亲的脸庞后,将她放入草席,不看一眼那男子,去往了凉州城内,跪在卷席一旁。 这幅场景,在北凉的冬日,见怪不怪,所以不需要木炭写下什么,不需要她吆喝哭诉什么,可是谁愿意为了一个衣衫单薄的肮脏小女孩,去摊上这种需要耗费不少碎银的晦气事情。 大道之上是鲜衣怒马,貂裘尤物。 没有谁会多看一眼兴许熬不过这个冬天酷寒的小女孩。 几个在她家掏过钱进出过茅屋的泼皮汉子经过,一脚踢开了草席,露出小女孩她娘的尸体,她趴在娘亲身上,他们说她娘亲是个脏女人,随便抛尸野外就是了。 她哭着说她娘一点都不脏,他们便去踩踏尸体,小女孩一口咬住其中一个无赖的腿上,结果被扯住头发提起,一拳砸在她肚子上,问她到底脏不脏,她每说一次不脏每摇一次头,就挨一拳。 她那会儿才多大经得起几下打可路人冷漠,没有谁会搭理这些,倒是许多人闲来无聊,看得津津有味。 后来,一辆豪奢马车途径那里,约莫是听到了吵闹,一名华贵白裘的少年世家子不知怎么便走下了马车,来到她身前。 他身边站着一个满眼嫌弃捂住鼻子的漂亮女子,他问她,她娘亲与身边女子谁更好看,嘴角渗出血丝的小女孩给了一个让旁观者哄然大笑的答案,那名陪伴在世家子身边的狐媚女子丢了颜面,眸子里满是怒气寒意。 荒唐名声传遍北凉的少年世家子却没有任何表情,从身边玩物女子头上摘下一根才送出去的珠钗,钗子尾端挂着一颗硕大珍珠,小女孩不懂什么一分圆一分珍,不懂什么珍珠一寸值千金,只看到那人蹲下身,将珠钗子插在她娘亲头上,问她好不好看,小女孩哭着说好看。 他摸了摸她的脑袋,呵呵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回到马车,扬长而去,再以后,便马上有人安葬了她娘亲。 后来,她跪在坟头,又遇到了一个人。 当少女脑海之中闪过了那个人的画面之后,所有的一切戛然而止。 此时,少女耳边的笛音也悄然停歇。 少女看向紫袍道人,嘴角微微一咧,然后“呵呵呵”的笑了起来。 体型硕大、黑白分明的大熊猫顶着两黑眼圈老实巴交的坐在了地上,拿起地上被压倒的一根竹子啃了起来。 虎夔小草摇晃着粗壮的尾巴,又卧倒在地。 叶千秋看向那手持竹枝的少女,见她在笑。 叶千秋也没多言,拍了拍虎夔小草的脑袋,然后翻身一起,侧身坐在了虎夔小草背上,朝着林间缓缓而去。 不多时,林中仿佛又有笛音传来。 那笛音轻快舒缓,让人听之沉醉。 听到笛音再次传来,少女笑的更欢了。 …… 当叶千秋骑着虎夔小草回到青羊宫的时候,可是吓到了不少青羊宫的弟子。 这还是几年来,叶千秋第一次带着虎夔小草回青羊宫。 这也是叶千秋考虑到虎夔小草从前凶性太足,若是带回青羊宫,少不得要出上些乱子。 不过,经过他几年的教导和驯服,虎夔小草的凶戾之气,早已经比起当初消解了不知多少。 灵兽和凶兽虽然只有一字之差,但待遇却是天壤之别。 从前虎夔小草只在深山之中蛰伏,独来独往。 但生下了两个小崽子的她再也不是孑然一身。 虎夔有灵性,特别小草最起码活了三百年之久,和叶千秋相处的时间久了,自然能明白跟着叶千秋的好处。 不过,叶千秋既然把虎夔小草带回了青羊宫,那就得保证青羊宫弟子不被虎夔伤害。 所以,叶千秋打算让小山楂做个养虎童子,让小山楂平日里专门伺候虎夔小草。 叶千秋这样安排,除了是因为小山楂和虎夔小草也相处了几年,也是想让小山楂多和虎夔小草相处相处。 将来,小福、小禄总归是要有个主人,小雀儿他倒是不担心,这丫头灵着呢,天天抱着俩小虎夔疯玩。 小山楂往后想要驱使这俩小虎夔,还得继续培养感情才行。 叶千秋刚坐定没多久。 便听到吴灵素来报信,说是宫里有外客上门,说是专程来拜访叶千秋的。 自从叶千秋收拾了一回吴灵素父子,将吴士桢给毙掉之后,吴灵素就老实了很多。 这前殿的事情,叶千秋基本不怎么管。 所以,叶千秋也很少再去监视宫里的情况。 这听吴灵素来报,叶千秋神念一去,方才知道是徐凤年这小子又来了。 这一眨眼三年过去了,好像就和几天的工夫似的。 叶千秋知道是徐凤年来了,就让吴灵素先去通知赵玉台,让她们姑侄俩先团聚团聚。 吴灵素自然不知道徐凤年和赵玉台的关系,听叶千秋让他先让赵玉台出面见客,倒也不以为意,便转身出阁朝着赵玉台的居所去了。 叶千秋见吴灵素走了,负手在阁中踱步一番,心里盘算着,他是不是也该下山去走一走了。 想要突破元婴境,踏入化神之境,闭门造车肯定是不行的。 不然的话,早在上一个世界时,他就摸到了化神的门槛。 此方天地之中的江湖之中,可是有不少厉害人物。 若是不能见识见识这些高手的风采,岂不是白来了这一遭? 想到这里,叶千秋目光微微一凝,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 青羊宫中,一处别院。 一百精锐轻骑正在整顿休息。 为首的重甲将军手持大戟,这持大戟的武典将军有个充满诗意的名字,叫宁峨眉。 宁峨眉生得五大三粗,一身横肉,他手持一枝惹人注意的卜字铁戟,更背有一个大囊,插满了短戟十数枝,一看便知是个万人敌类型的冲阵武将。 风尘仆仆的北凉世子殿下徐凤年坐在小院的一口井旁,身边有出落得亭亭玉立的侍女姜泥。 还有怀里抱着白猫的白衣绝色相伴。 白衣绝色轻轻抚摸着白猫的毛发,瞥了一眼在另一边大快朵颐,吃着鸡腿的断臂猥琐老头。 有些脸红的扭过头去,不看那断臂老头,那老头的眼神太猥琐。 白衣绝色开口,和一旁的徐凤年说道:“那位叶真人什么时候来啊。” 这时,正在啃鸡腿的徐凤年拿油腻手指点了点只能在门口进食的三人,和一旁的两位绝色说道:“等这三个家伙吃完饭,那位叶真人也未必会来。” 白衣绝色好奇道:“哦?那是为什么?” 徐凤年道:“你是不知道,当年我和老黄到了这宫里足足等了半个月,方才见了那叶真人一面。” “这次能不能见到这位叶真人,我也没什么把握。” 侍女姜泥道:“这位叶真人这么难见,你还来做什么。” 徐凤年笑道:“就不告诉你。” 姜泥撇了撇嘴道:“刚刚给你送饭的那位青城山神仙怎么就没引下天雷来劈死你这个家伙?” 断臂老头笑道:“那个青城王吴灵素就算了吧,看着就是一个草包,若是齐玄帧还差不多,老夫与他有些交情,可惜这道士已经羽化登仙,否则到了龙虎山,老夫可以与他较量几招,你便可以看到天雷滚滚紫气东来的景象了。” 姜泥道:“老头子,徐凤年不是说那位叶真人厉害的不得了吗?” “说不定那位叶真人就能引来天雷。” 断臂老头笑道:“我倒希望这位叶真人有这样的本事。” 断臂老头的话音落在院中众人的耳中,便是别样的意味。 他们追随世子殿下出了北凉,前番路上遇险。 这位断臂老者剑术超一流,两剑轻松破穿符将红甲,的确很惊世骇俗,可不管剑术如何生猛霸道,四人眼中也仅将活着断臂老头视作一品高手。 但这断臂老头的口气之大,着实是令人咂舌,先不说世子殿下口中寂寂无名的叶真人到底是何人物。 便说那齐玄帧,在英才辈出的江湖。 有几人能比肩齐玄帧? 齐玄帧以外姓力压天师府赵姓整整半甲子时光。 羊皮裘老头儿自称能与齐仙人过招,甚至逼迫那位大真人紫气东来招天雷。 这牛皮是不是稍稍吹大了点。 众人心中暗暗发笑,笑这老头儿吹牛不打草稿。 侍女姜泥蹙着眉头和断臂老头说道:“小牛犊子都让你吹上天了。” 断臂老头见姜泥不以为然,心里也清楚动嘴皮子是不可能让这小丫头佩服他三分,只得悻悻然作罢。 断臂老头不在院里呆着,朝着门口行去,他这一生,荣辱皆已看透。 只是听徐凤年那小王八蛋说这青羊宫里出了一个能以云气做剑的叶真人,心里还是痒痒的很。 剑九黄的九剑他是知道的,但现在剑九黄悟出了剑十,就不该叫剑九黄,而该叫剑十黄。 这剑十的威力如何,断臂老头没见过,但能让黄阵图在天下第二王仙芝手中留了一条命,可见这剑十的不凡。 而这剑十,是从黄阵图观摩了那叶道人所作的云气剑歌之后所悟。 那这叶道人在剑道之上的造诣,又该有多高? 断臂老头想着这些,走到门口时,与那正在吃饭的丰腴女护卫擦肩而过,一巴掌拍在她腰肢下的翘臀尖上,五指一捏,然后倏然走远。 一边走,还一边喃喃自语道:“比起姓鱼的抱猫小娘子,大概要软一些,果然女子年轻才有本钱,后天保养再好,都要没了灵气,不过对于三十来岁的女人来说,这份手感算不错的了。” “徐凤年这小王八蛋未免太小家子气了,不过就是那点大黄庭修为,就真傻乎乎去固精培元,欲求长生本就是错,这种愚笨求法更是错上加错。” 断臂老头自顾自的嘀咕着,走了没多远,便瞧见一个面容狰狞的中年道姑手持拂尘迎面走来。 很快,那中年道姑和断臂老头擦肩而过。 断臂老头回望一眼,然后继续抬步前行,在这青羊宫中闲逛起来。 走了没多久,断臂老头便听到了一阵琴音,那琴音袅袅,别有一番味道。 断臂老头听着便入了迷,循着那琴音来到一处阁楼下。 只见那院子中有几株梨树,梨花盛开。 阁楼下,有一个年轻的紫衣道人正在台阶上抚琴。 台阶下,有少年少女各自抱着一头小兽在逗弄着。 还有一头庞然大物卧在地上,睁着两个圆溜溜的大眼珠子,看着那紫衣道人。 断臂老头站在院外,静静听着这琴音,看着院中的人和兽。 一曲散去,又是一曲响起。 伴随着这一曲而来的,还有那紫衣道人的歌声。 “江湖笑,恩怨了,人过招,笑藏刀……” “红尘笑,笑寂寥,心太高,到不了……” “明月照,路迢迢,人会老,心不老……” “爱不到,放不掉,忘不了,你的好。” “看似花非花,雾非雾,滔滔江水留不住,一身豪情壮志,铁傲骨,原来英雄是孤独。” “江湖笑,爱逍遥,琴或箫,酒来倒,仰天笑,全忘了,潇洒如风,轻飘飘……” 这琴音伴随着歌声落入断臂老头的耳中,断臂老头双眼迷离,过往的一切,仿佛又在眼前重现。 待这一曲完毕。 从院子里传来了紫衣道人的声音。 “院外的朋友,何不进来一坐。” 听到紫衣道人的声音,断臂老头脸上微微一怔,随即深吸一口气,走进了院中,来到了阁楼下。 穿着羊皮裘的断臂老头进了院子,将院中一切映入眼帘,随即,朝着紫衣道人说道:“好曲子,不知刚刚这一曲,曲名为何?” 叶千秋笑道:“江湖笑。” “江湖笑……” “好一曲江湖笑。” “一曲江湖笑,天涯何处觅知音。” 断臂老头哈哈大笑起来。 叶千秋看着眼前这个身着羊皮裘,略显邋遢的断臂老头,心中早已知晓他的身份。 剑神李淳罡。 春秋十三甲中的剑甲。 甲子前为当世四大宗师之首,五十年前与王仙芝一战,因惜才不惜自毁名声未使出剑开天门败于王仙芝,后来错手杀了自己心爱之人,本欲去龙虎山向齐玄帧讨要续命丹药,经斩魔台美人西去,上山与齐玄帧论道乱了道心,境界跌落至指玄,下斩魔台与隋斜谷互换一臂,后自困北凉王府听潮亭二十年。 如今,这位老剑神跟随徐凤年出了凉州。 江湖总有人在续写着传奇,但抛开了那些传奇,回归到那些让传奇出现的人身上。 似乎一切都变得不再重要。 在叶千秋看来,不论人的身份地位如何,能听得懂他曲子的,便是良友。 叶千秋抬手,两条细矮长桌从阁中的窗户中飘下,一条稳稳当当的落在了李淳罡的面前,另一条落在了叶千秋的面前。 桌上面还有一壶薄酒,两碟小菜。 叶千秋将古琴放在一旁,和李淳罡笑道:“请。” 老剑神李淳罡洒然一笑,席地而坐,提起酒壶朝着叶千秋一举,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随即,便举着那酒壶,仰头咕咚咕咚的喝了起来。 叶千秋给自己倒了一盅,小酌一口,酒入喉舌,浓烈无比。 李淳罡喝酒喝的快,一壶酒,转眼间就全下了肚子,浑身酒气,却不带半分醉意。 待那一壶酒喝的差不多了。 李淳罡提着酒壶,将最后一滴酒水滴在了桌上。 随即,李淳罡道:“来了青城山,就听徐凤年那小子说青城山有个叶真人,用半首云中剑歌,让黄阵图悟出了一招剑十。” “叶真人请我喝酒,老头子我别无所长,便请叶真人看剑。” 话音一落。 李淳罡一拍桌面,桌上那滴酒水骤然飞起。 李淳罡伸指一弹。 啪。 那滴酒水被弹中,飘荡出去,朝着前方的叶千秋倏然而去。 这滴酒水在半空之中倏然生变。 一滴。 两滴。 十滴。 千百滴。 串连成线。 汇聚成剑。 叶千秋见状,抬手一捏,一片梨花落在手中。 叶千秋抬手一指,花瓣疾驰而去。 一片,两片,三四片。 瞬息间,花落满天。 第10章 剑开天门,欲入江湖 …… 庭院里,滴酒成剑,梨花满天。 二者相撞。 霎时间,漫天剑气崩裂炸开。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 小山楂和小雀儿抱着怀里的小虎夔,看着一片片梨花将漫天剑气一一包裹,然后剑气消融。 小山楂的神情倒是没什么变化。 小雀儿就比小山楂要震惊多了,看着那满天花雨,小雀儿忍不住张着嘴,一时无言。 地上卧伏的虎夔小草,眼珠子滴溜溜的打着转,眼中只剩下那满天梨花。 片刻后,剑气消散,一片又一片的梨花落满了庭院。 天地间,一切归于寂静。 李淳罡看着满天梨花,抬起胳膊伸出手去,一片梨花落在他的手心里。 只见那梨花上纹路清晰可见,未曾有半点损坏。 李淳罡一翻手,梨花落地。 随即,李淳罡起身,朝着叶千秋稍稍欠身,然后说道:“多谢叶真人的酒,老头子不胜酒力,先行告退。” 说完,李淳罡便转身出门而去。 待出了院门,走了没几步,李淳罡停步,又转头往回看了一眼,看着那不算高的阁楼,轻叹一句。 “这楼真他娘的高。” …… 别院里。 徐凤年驱散了众人,正在单独和自己的姑姑赵玉台聊天。 三年不见,徐凤年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初入江湖,什么都不懂的世子。 如今,他已经加冠,体内还多了大黄庭,徐骁老了,北凉的未来,得由他来撑。 父亲徐骁派姑姑赵玉台驻扎青城山的目的,他早已知晓。 此次来青城山,一来是为了访故人,二来是为了老黄,向叶真人讨要那云中剑歌的后半篇,三来嘛,就是为了再仔细看看这青城山。 这一次,他入青城山,做了细致的地理绘制,也是为了来日,做不时之需。 姑侄俩三年未见,有很多话要说。 在旁人面前凶悍的赵玉台,在徐凤年面前却是温柔的很。 自称奴婢的赵玉台始终握着徐凤年的手,慈祥微笑道:“殿下很像小姐,长得像,做事也像。” 徐凤年听赵玉台提到了母亲吴素,微微摇了摇头,他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言,而是转口问道。 “姑姑,吴六鼎是剑冢的这一辈剑冠?” 赵玉台平淡点头,并无异样。 徐凤年下意识握紧赵玉台的手,阴沉笑道:“那我有机会一定要会一会吴家剑冢的扛鼎翘楚,看他剑法到底配不配得上剑冠名号。” 赵玉台笑道:“殿下,你这些扈从中,要数那断臂老者最高深,是哪一位剑道老前辈?” 徐凤年轻声道:“被徐骁镇压在听潮亭下很多年的李淳罡,老一辈剑神,木马牛断了,我知道是他败给王仙芝,却不知怎么还断了一臂。” 赵玉台微微一笑,道:“原来是李老剑神啊,怪不得。” “小时候教小姐与奴婢习剑的老祖宗,便曾惨败给李淳罡,断剑不说,还毁了剑心,致使一生都无望陆地剑仙境界。” “这一百年来,李淳罡胜了一位剑魁,拿走一柄木马牛,后来邓太阿也胜了,却不屑在剑山上挑剑,吴家剑冢的颜面一扫而空。” “剑冠吴六鼎最后肯定是要与当代剑神邓太阿一战的,按照几封密信推断,吴六鼎目前是初入指玄境,离天象境界还有一段距离,只是吴家每一代最出类拔萃的剑士,从来不是按部就班层层晋升,都是千日止步,再来一个一日千里。” “天底下剑士都不如吴家人如此功底扎实。” “小姐当年便是如此,一剑在手,出冢前只是世俗一品,与上任剑魁立下生死战,却一举跳过了金刚指玄两大境界,直达天象。” 徐凤年喃喃道:“姑姑,我就笨多了。” 赵玉台轻柔摇头道:“一般而言,三十岁进不了金刚境,一辈子都到不了指玄了,可剑十黄三十岁才刚刚不做那锻剑的铁匠,谁敢说他不是高手了?” “殿下,你有秘笈无数可供浏览,奴婢有个建议,可以考虑做那先手五十穷极机巧的天下无双,不必学如叶真人那般的高人一样弹指间破敌,更无须像曹官子那般越战至后头越善战的官子第一,收官无敌。” “殿下记忆力无人可及,饱览群书不是难事,只需从千百本秘笈中每本拣选出最精髓的一招两式,如殿下这一身大黄庭修为一同逐渐化为己用,将先人精华杂糅融汇于一身,再去与人对敌,五十先手,招招如羚羊挂角不着痕迹,定能出人意料,防不胜防。” 徐凤年愣了一下,喃喃道:“似乎可行啊。” 赵玉台笑而不语。 这时,徐凤年又问道:“对了,姑姑,提起老黄,就不得不问一问叶真人什么时候才肯见我。” 赵玉台略显苦涩的摇头,道:“天下人都以为能在剑道之上独树一帜,而又有大造化大境界的人物,一百年来不过也就李老剑神和邓太阿两人而已。” “可是,他们恐怕不知,在这青羊宫里住着的叶真人绝对是一位比巅峰期的李老剑神还要厉害三分的人物。” “剑九黄因为看了叶真人半篇云中剑歌成了剑十黄。” “奴婢也因为看了叶真人半篇云中剑歌半只脚踏入了天象。” “殿下问奴婢什么时候能见叶真人,奴婢哪里能知晓。” “叶真人行事素来高深莫测,常人难以揣摩。” “不过,他当年既然肯指点剑九黄,那这趟殿下上山,也定会见一见殿下的。” 徐凤年闻言,道:“老黄现在成了活死人,在听潮亭里躺着一动不动,若非怕他车马劳顿,丧了性命,我这趟出来,定然得带上他不可。” “若是这趟青城山之行,不能给老黄讨要下那后半篇云中剑歌,就有些遗憾了。” 这时,却见赵玉台拿出了一格红漆剑匣。 徐凤年疑惑道:“姑姑,这是?” 赵玉台指着那红漆剑匣道:“女婢在山上守墓十数年,就等这一天。” “上次殿下来时,尚未加冠,奴婢尚且不好开口,但如今,殿下今非昔比,已经能带走这把大凉龙雀。” 徐凤年微微一惊:“大凉龙雀?” 赵玉台微微颔首。 这是当年小姐吴素的佩剑。 “奴婢守着大凉龙雀,总是不甘心。” “殿下如今虽然学的是刀,但总有一日,会使剑的。” “殿下离去时,就将小姐这把当年让天下英雄低头的佩剑带走吧。” “在这儿,埋没了大凉龙雀。” “小姐对奴婢说过,以后殿下若是遇上了恰巧习剑的好女人,就当是一件聘礼。可惜小姐无法亲手交到殿下手里了。” 徐凤年闻言,微微一怔,轻声道:“好,我带走大凉龙雀。” “姑姑,可凤年不敢保证能遇到如娘亲一般的女子,指不定一辈子都送不出去。” 赵玉台闻言,笑了笑,她伸手摸了摸世子殿下的下巴,当年那粉雕玉琢的小少爷,都有扎手的胡渣了,她的神情是发自肺腑的和蔼,哪里有半点面对旁人事的桀骜粗野。 她怔怔看着徐凤年,就像看着至亲的晚辈,孩子总算长大了,出息了,长辈自然满眼都是自豪和欣慰。 赵玉台缓缓道:“无情人看似无情,反而最至情。哪家女子能被殿下喜欢相中,就是天大的福气。这点殿下与大将军一模一样,女婢只希望殿下早些遇到那个她,早些成家立业,相濡以沫,莫要去相忘于江湖庙堂。” “小姐说武道天道最后不过都是一个情字,人若无情,何来大道可言,逃不过竹篮打水捞月,因此道门才有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说法,而佛门许多菩萨发宏愿,也是悲天悯人。” “便是如同叶真人那般高人,入主青羊宫之后,第一时间也是先让那些和他朝夕相处的草寇们入了青羊。” “这几年来,我总能听到叶真人抚琴吹箫鸣曲,那琴曲之中所透露出的大多数都是有情道中的至理。” “每逢听叶真人抚琴奏乐,我便总是能想起小姐。” 徐凤年闻言,道:“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听一听叶真人的琴曲。” 就在这时。 只听得院外传来了老剑神李淳罡的声音。 “想听就去听啊,老头子我刚刚去听了两曲,的确是曲中妙音。” 徐凤年抬眼看去,只见李淳罡慢悠悠的走了进来,神情似乎和出去的时候不太一样。 赵玉台看到李淳罡进来,起身朝着李淳罡行了一礼,道:“先前不知李老剑神在此,多有失礼之处,还望老剑神包涵。” 李淳罡大咧咧的坐在院子里的石墩子上,道:“我记得你,当年跟在吴素身边的剑侍嘛。” 赵玉台道:“难为老剑神还记得。” 李淳罡呵呵一笑,没多言。 这时,徐凤年朝着李淳罡问道:“老头子,你刚刚说啥?” “你说你去听叶真人弹琴了?” “你见到叶真人了?” 李淳罡耸了耸肩,道:“是啊,不仅见了人,还听了曲,喝了酒,耍了剑。” 徐凤年和赵玉台一听,皆是一怔。 徐凤年道:“你和叶真人动手了?” 李淳罡抱着脚,扣着脚上的泥,不以为意的说道:“是啊,就用那天破了那符将水甲人的一剑和叶真人切磋了一下。” 徐凤年瞪大了两只眼睛。 他不是在责怪李淳罡,而是在后悔没看到二人交手的那一幕。 赵玉台也是同样的心情。 李淳罡是上一代剑神,虽然境界跌落,不复往日神采,但剑神就是剑神,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其剑道造诣,世上罕有。 不然,大将军也不会让李淳罡跟着世子殿下走这一遭。 而叶真人的剑道造诣,她初窥一角,便已经惊为天人,这二人的交手,哪怕是浅尝辄止,也定然是这世上最精彩的对决之一。 没有亲眼所见,的确是人生一大憾事。 “谁赢了?” 徐凤年好奇的问道。 李淳罡在一旁叹道:“切磋而已,哪里有什么输赢,不过,叶真人的那座楼的确很高。” 徐凤年不解,这怎么突然又说到叶真人的楼上边了。 赵玉台却是知道,叶掌教所住的阁楼和她所住的阁楼差不多,根本算不得高。 李老剑神这是在说叶真人的剑道造诣很高呢。 赵玉台下意识的就问了一句。 “有多高?” 李淳罡抬着胳膊,指了指天,道:“大概有那么高。” 赵玉台闻言,抬头看天,双眼略有失神,喃喃道:“剑可开天门?” …… 夜里,叶千秋招来了吴灵素。 吴灵素以为叶千秋只是和往常一样,吩咐他办事。 所以,便恭恭敬敬的等候叶千秋的吩咐。 叶千秋见吴灵素这模样,也不以为意,只是淡淡说道:“灵素啊,你上了青城山多久了?” 吴灵素不知道叶千秋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但还是老实回答道:“掌教,弟子在这青城山也呆了二十多年了。” 叶千秋点了点头,道:“有没有想过回龙虎山看看?” 吴灵素听到叶千秋这话,身形突然一震,本来低着的头抬了起来。 他那双浑浊的双眼之中,露出了少见的神采。 “掌教,您是要下山了吗?” 吴灵素是个聪明人,他能在龙虎、武当两大道统共掌天下道门的江湖中,在青城山立起神霄派的这块牌子,而且还混的如鱼得水。 绝对是个善于经营,头脑聪明的人物。 几年前,叶千秋入主青羊宫,曾经说过,终有一日,要让神霄派发扬光大,成为不弱于武当、龙虎的大道统。 吴灵素可是一直记着这话呢。 当年,叶千秋不让吴灵素对外宣称他的存在,说时机尚未成熟。 如今,叶千秋突然问他想不想回龙虎山。 吴灵素稍微一思索,便已经明白。 这是掌教打算入江湖,踏龙虎,以龙虎山为跳板,给神霄派扬名了。 叶千秋微微颔首,负手道:“没错,我的确打算下山一趟,这次下山,我打算让你跟我一起去,你可愿意?” 吴灵素闻言,面色大喜,当即躬身道:“弟子愿意。” 叶千秋知道吴灵素是聪明人,属于一点就透的那种人精。 知道吴灵素明白了他的意思,叶千秋便立马吩咐道:“你去准备一下,此次下山,无须大张旗鼓。” “你安顿好宫中事务。” 吴灵素一听,便已经了然,然后恭敬退去。 吴灵素一走,叶千秋就打算去见一见徐凤年。 神霄派想要发展起来,除了要靠自身的实力,还要靠周边势力的支持。 他一个人,天下之大,自然是什么地方都能去。 但想要发展一个道统,不能单单只凭他一个人。 青羊宫若想壮大,便绕不过人屠徐骁身后的北凉三十万铁骑。 这也是一开始,叶千秋就不反对赵玉台留在青羊宫的原因。 无论是指点剑九黄,还是指点赵玉台,都是在给神霄派未来的发展铺路。 现在该去看看这徐凤年的成色如何了。 北凉世子徐凤年名声在外,叶千秋虽然对其有些了解,但终究是得亲自看一看,辨一辨。 …… 翌日一早。 叶千秋便让人请了徐凤年到神霄阁一叙。 独自到了神霄阁中的徐凤年,刚刚走进神霄阁的庭院里。 就看到了有十二三岁的小道士和十岁左右的小女娃正在院中追逐着两头四足幼兽。 在那院中的梨花树下,还有一头六足异兽在卧伏打盹儿。 徐凤年心中暗道:“这大家伙应该就是李老头所说的那异兽虎夔了。” 听李老头说,这异兽虎夔的灵性不亚于当年齐玄帧座下的黑虎。 都说能人异士都有不同凡响之处。 白日飞升的齐玄帧养了一头黑虎。 叶真人也养了一头虎夔,哦,不对,是三头。 徐凤年看着那在院中奔跑的两头虎夔幼崽,还有小道士,小道姑。 笑着朝那小道士开口问道:“敢问叶真人可在阁中?” 小山楂停下脚步,看着徐凤年道:“我认得你。” 徐凤年仔细一看小山楂的面庞,恍然间想起了三年前在深山林间,这俩孩子也曾跟在叶真人身旁。 后来,他和老黄住进青羊宫,经常去找老刘,老孟头他们聊天。 也就知道了这俩孩子和老刘、老孟头他们是一个窝里出来的。 “你是小山楂?” “你是小雀儿?” 徐凤年笑道。 小山楂道:“师父已经在阁中等候世子,师父说,世子若是来了,可直入阁中,无须通禀。” 徐凤年闻言,微微一笑,便朝着阁中行去。 入了阁中第一层,只见其中陈设简单,放了不少书。 只有几张矮桌,上面空空如也。 徐凤年见无人,便顺着楼梯,上了二层。 二层的布置摆设和一层差不多,依旧没有瞧见叶真人的影子。 于是,徐凤年便抬步,朝着第三层走去。 到了第三层之后,只见阁中空空荡荡,只有一副供桌,供桌上有香炉,香炉里香烟袅袅。 供桌后边的墙上写着一个大大的道字。 供桌前边儿,有一个蒲团。 蒲团上面也是空荡荡的。 徐凤年往四周一瞅,也没再往上走的楼梯了。 可阁中没有瞧见叶真人的身形,难道是小山楂记错了? 叶真人根本不在阁中? 就在徐凤年疑惑之时。 只见那本来空荡荡的蒲团之上,叶千秋的身形缓缓而现。 第11章 纯阳观想,飞剑镇江 …… “徐小子,你在瞅什么?” 叶千秋的身形缓缓而现在蒲团之上,面带笑意的看着徐凤年。 徐凤年有些傻眼。 虽然知道叶千秋是高人,但这人突然从无到有的出现在了他面前,还真有些吓人。 不过,徐凤年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马上就调整好了心绪,朝着叶千秋微微躬身,道:“叶真人,久违了。” 叶千秋抬手,徐凤年的面前出现了一个蒲团。 徐凤年也不觉得惊愕了,就大大方方的坐了下来。 叶千秋看着一表人才的北凉世子,微微颔首,笑道:“听说你为了黄阵图,要找我要后半篇云中剑歌?” 徐凤年闻言,点头道:“既然真人已然知晓,那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 “还请真人行个方便。” 叶千秋道:“我听说黄阵图在东海武帝城下,使出了一招剑十,让王仙芝打成了活死人。” “你是想用后半篇云中剑歌救黄阵图。” 徐凤年道:“的确如真人所言,老黄随我走了六千里,但凡有一点希望,我总得试一试。” “老黄清醒的时候曾说过,若是能看完真人所写的全篇云中剑歌,说不定可悟出剑十一。” “我不知道后半篇云中剑歌对现在的老黄有没有用,但我觉得老黄肯定是想看一看的。” 叶千秋闻言,微微一笑,道:“云中剑歌救不了黄阵图,他清醒的时候能看得到藏在字中的剑意,但昏迷不醒,可就看不到了。” “活死人想要活,那就得从阎王爷手里要人。” “我这里有一篇给活死人修炼的法决,你拿回去,让人天天给黄阵图念叨念叨,说不定会有些效果。” 说着,叶千秋从袖中掏出一卷经帛,经帛轻轻飞起,落在了徐凤年的手上。 徐凤年低头看了看那经帛,微微一怔:“纯阳观想法。” 叶千秋笑道:“活死人,活死人,皮囊虽然没动静了,但魂儿总归还是在的,只要黄阵图的魂儿还在,这法决就是有效果的,至于他什么时候能醒,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徐凤年一听,将经帛紧紧的攥在手里,然后站起身来,正儿八经的朝着叶千秋躬身作揖,道:“我替老黄谢过叶真人。” 叶千秋笑了笑,道:“无须多礼,贫道有个小忙,需要世子帮一帮。” 徐凤年道:“叶真人尽管说,只要是我北凉能办到的事,一定给叶真人办到。” 叶千秋淡淡说道:“贫道打算不日南行,打算去江湖上转悠转悠,不知世子可否捎贫道一程?” 徐凤年一听,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本来以为叶真人这个层次的人让他办事,肯定办的是大事,但他着实没想到居然只是顺路捎带一程叶真人。 他当然愿意啊,太愿意了。 傻子才不愿意呢。 徐凤年当即回道:“叶真人这忙我定然帮到底。” 叶千秋笑了笑,不再多言,整个人的身形又消失在了蒲团上。 徐凤年见状,拿着手里的纯阳观想法,面上带喜,急匆匆的下楼去了。 …… 当徐凤年回到别院当中,告知众人叶千秋也要下山和他们一起同行时。 众人都十分惊诧。 尤其断臂老头李淳罡。 李淳罡前半生纵横江湖,享誉天下,后来被压在听潮亭下边二十年,终究还是想通了不少事。 像叶千秋这样的人物可不会无缘无故的和徐凤年同行。 什么顺路捎带,不过都是托辞罢了。 偌大的青羊宫,又岂会连几驾车马都没有? 这位叶真人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他不清楚,但总归和北凉脱不了干系。 不过,这样也好,接下来的路,反倒是更好走了,有这样的人物同行,他的乐趣就多了许多。 …… 翌日清晨。 叶千秋安顿好小山楂、小雀儿之后,让虎夔小草安生的留在宫内,守护青羊宫,他带上吴灵素,辞别了老孟头等人,坐上了徐凤年的马车,离开了青羊峰。 青羊峰上,赵玉台看着山道上那缓缓离去的车马,心中稍微多几分疑惑。 叶真人和世子殿下同行,究竟意欲何为? 赵玉台想不清楚,但这个消息必须马上报给大将军知晓。 随即,赵玉台快步离去,回到了自己所居的仇剑阁之中,开始磨墨,提笔急书起来。 …… 这一趟徐凤年入江湖,身边可是带了不少人。 有老剑神李淳罡、南唐吕钱塘、西楚舒羞、东越杨清风。 还有青鸟、九斗米老道魏叔阳。 抱着白猫武媚娘的鱼幼薇、西楚亡国公主姜泥。 随从士兵为宁峨眉率领的一百凤字营甲士。 这些人除了鱼幼薇和姜泥之外,其余人都是为了保护徐凤年而来。 叶千秋对这些人的身份了如指掌。 车厢里,除了叶千秋之外,还有李淳罡,姜泥。 其余人都是骑着马在外奔着,徐凤年也不例外。 本来姜泥对老头子李淳罡爱搭不理。 李淳罡还有些无趣。 但现在多了叶千秋,李淳罡可就欢喜多了。 叶千秋带了一副棋盘,和李淳罡下起了棋。 李淳罡年轻的时候,也是风流人物,这等雅事也是粗通一二。 在路上下棋消磨时光,倒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情。 一行人走了几日,刚出了青城山地界,便收到了两个消息。 一个是武当山掌教王重楼仙逝了。 随着这个消息从北凉向东西南蔓延开去,天下道门轰动。 一指断沧澜的王重楼可是这世上最顶尖的那一拨人,这说死就死了,自然是令世人惊愕。 另一个消息是武当新任掌教洪洗象一步入天象。 这两个消息一经传出,在江湖上还是引起了不小的波澜。 叶千秋此行的目标是龙虎山,对武当倒是不甚在意。 不过,他知道洪洗象一步入天象只是开始,这个江湖很快就会风起云涌。 洪洗象可是吕洞玄的转世身,五百年来,论天下江湖,吕洞玄独占鳌头。 有朝一日,自然得去会一会这个洪洗象。 叶千秋和李淳罡一路下棋对饮,乐得自在。 出了青城山之后。 徐凤年便雇佣了四条大船,沿燕子江而下。 这一滩水势极为湍急,两岸高山对峙,悬崖峭壁,水面最窄处不过五十丈,凶险仅次于那相传有道教圣人倒骑青牛而过的夔门关,这一段水路峡中有峡大峡套小峡,滩中有滩大滩吞小滩。 徐凤年一身白袍,站于船头,对一旁抱着武媚娘的鱼幼薇笑道:“我们方才经过的是书滩和剑滩,是武当祖师爷吕洞玄藏天书与古剑的地方,别以为那就是险峻了,接下来的峒岭峡才是险地,我们的四艘大船已是极致,再大些,别管是多熟悉水势的船夫,都得乖乖触礁沉船。” “当年我和老黄吓得半死,我还晕船,吐了老黄一身。” “所以这边渔民都说书滩剑滩不算滩,峒岭才是鬼门关,等下船身摇晃得厉害,你就别站在这里了。” 鱼幼薇望着前方景象,有些脸色发白,刚想转身,却瞪大眼睛,只见一叶扁舟似乎在逆流而行。 直冲为首那艘有大戟宁峨眉坐镇的大船。 而在宁峨眉坐镇的那艘大船上。 叶千秋和李淳罡正坐在船头垂竿钓鱼。 这俩人也是怪的很。 又有谁见过,船一直动,而船上的人在钓鱼的。 这还能钓得上鱼吗? 随行的众人早已经见怪不怪。 自从这位青羊宫神霄派的叶掌教随同他们一同南下之后,做出的怪异举动又不止这一遭。 叶千秋看着那滔滔流水,和一旁的李淳罡说道:“我这一杆鱼儿快上钩了,你信不信?” 李淳罡道:“今天我一定比你钓的多。” 叶千秋闻言,哈哈一笑。 这时,只见江水之上。 一位青衫文士模样的年轻男子手持竹竿插入水面,脚下小舟后端翘起。 与此同时,插入大船底下的竹竿被这名俊雅男子挑起。 一根乌青竹竿弯曲出一条半月弧度。 那一端,小舟屹立不倒。 这一端,大船被竹竿给哗的一下掀了起来,眼看着就要被掀翻在江中。 船上的人身形不稳,都往一旁倾泻而去。 唯独叶千秋和李淳罡还坐在船头,一动不动。 两人的身子好像粘在了船上一般。 其余三艘船上的船夫们吓得胆魄都碎了,尽皆暗道,这位青衫客莫非是龙王老爷不成? 竟然要一竿挑翻一艘大船! 就在众人以为这大船要倾覆之时。 大船居然又神奇的恢复了原样,稳稳的落了回去。 而那青衫男子脚下小舟也重新砸回水面。 青衫男子看了一眼在船头之上垂钓的二人,然后,噗的一下吐出了一口鲜血,血染胸衣,青衫男子依旧面无余色。 随即,青衫男子提起竿子,往江水里一撑,直接撑着小船就要顺流直下。 叶千秋坐在船头,看着那想要远去的青衫男子,淡淡说道:“这小子欠收拾,打扰了我们钓鱼的雅兴。” 说完,叶千秋抬手一指,一道荧光倏然间划破长空,朝着那青衫男子飞去。 李淳罡见状,瞳孔一缩,道:“好剑。” 只见那碧波江水之上,一把飞剑直插江水。 随即,数百道粗壮的水柱倏然冲起,横跨大江百余丈,将青衫男子脚下的小舟直接掀翻。 青衫男子将手中的竿子往前一送,竿子疾驰而去。 青衫男子凌空一跃,跃至半空,想要踩在那竿子上。 这时,飞剑凌空一闪,剑气横空而来,直接将那竿子切成了粉碎。 青衫男子无法借力,在半空中飞驰数息,被不断从江水之中冲起的巨浪水柱给彻底打翻。 青衫男子的身形没入了江水之中,不见了踪迹。 而那飞剑也化作流光,消失在了天际之中。 李淳罡见状,笑道:“你可真小气。” 叶千秋笑道:“这叫礼尚往来。” 李淳罡道:“吴家剑冢出来的,身上有着一股枯剑独有的迂腐味道。” “一招挑山使的还算不赖,可惜,这小子眼神不好,踢到了你叶大真人这块大铁板的身上。” 叶千秋提起手中鱼竿,好大一条白链咬着鱼钩,不停的扑腾着。 叶千秋抬竿一甩,那条白链便被甩在了船上。 这时,叶千秋朝着那边的宁峨眉喊道:“宁将军,今晚给将士们加餐。” 心情刚刚平复的宁峨眉看着如同山岳一般的叶千秋,只觉心神摇曳。 随即,他挥手让两个甲士出来,将白链给抱走。 李淳罡在一旁道:“这鱼真倒霉。” 叶千秋笑道:“今天你还得输。” 李淳罡提溜一下鱼竿,道:“都怪那小子捣乱,本来我这竿也要上来了,被这小子一闹腾,到嘴的鱼儿也跑了。” …… 另一艘船上,徐凤年瞪大眼睛看着落入水中,不知所踪的青衫男子,自言自语道:“这小子的技术活儿也忒霸道了。” “可惜,眼神不好,没挑对船。” 其余船上的众人,还在回味着先前江上所发生的一切。 先有青衫龙王一竿挑船,后有紫衣道人飞剑镇江。 众人惊叹无比,如同鬼神一般的神通威力给他们留下的十分深刻的印象。 尤其是跟着徐凤年的几个护卫更是如此。 走剑道的吕钱塘怔怔的看着那归于平静的江水,看着那还在船头垂钓的叶千秋,目光之中充满了敬惧之意,这叶真人的修为竟然如此恐怖。 惊惧的同时,又有些懊恼,没有看出这飞剑镇江的半分端仪,着实是这一剑太过玄奥,是他这个层次难以理解的剑道,更何况那飞剑速度之快,令人咂舌,他也只能勉强看清楚飞剑的轨迹。 吕钱塘身旁的舒羞一脸惊叹,手心里全是冷汗,早就听闻世子殿下说这位叶真人如何了得,今日一见,方知什么是陆地剑仙。 飞剑镇江百余丈,这等神威,堪比仙神。 吴灵素坐在船上老神在在,不以为然,比这更恐怖的景象他也见过,这又算的了什么。 一想此次南下,要脚踏龙虎,扬眉吐气,吴灵素就高兴的不得了。 …… 傍晚时分,叶千秋和李淳罡到了徐凤年的这艘船上用饭。 徐凤年见了叶千秋和李淳罡,伸出大拇指赞道:“叶真人,好手段,原来世上真有人能使飞剑。” 李淳罡撇撇嘴,道:“老夫也能。” “你小子是不是想弃刀学剑了?” “老夫教你两手?” “那姓吴的小子不是用了一招挑山吗?” “老夫教你一招倒海。” 徐凤年道:“没那个兴趣。” 李淳罡闻言,摇头晃脑的说道:“孺子不可教也。” 徐凤年又道:“吴六鼎这一竿,图什么啊?” 李淳罡掏了掏耳屎,撇嘴道:“小子你是笨还是蠢啊,行走江湖,不就挣个名头吗?” “要不然王仙芝会自称天下第二?邓太阿会拎桃枝作妖作怪?” “有了名头,再与人对战,便名正言顺了。” “否则谁愿意搭理一个无名小卒?” “老夫年轻的时候,不管对上谁都来一通砍瓜切菜,可不就是意气用事,要争口气。” “后来年纪大了,才少了争强斗胜的心思。” “不过,这小子今天也算是赚了。” 徐凤年一听,有些不解。 “人都被打入江中生死不知了,怎么能说是赚了呢?” 李淳罡看着叶千秋道:“谁叫教这小子做人的是叶大真人呢。” “如今叶大真人的确在江湖上声名不显,但等叶大真人上了龙虎山,世人就知道吴六鼎能从叶大真人的手底下逃得一命,是多大的本事了。” 徐凤年闻言,微微一怔,算是听明白了李淳罡的意思。 随即,徐凤年十分赞同的点了点头。 李老头说的有道理啊,他日叶真人若扬名天下,那定然是石破天惊。 吴六鼎败在叶真人手下,那可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 这时,李淳罡又和徐凤年说道:“今天要是没有老夫和叶真人,你小子那百十来号轻骑还不定得损伤多少呢。” “小子,以后对着老夫客气些,天象境的高人,数来数去,才十来个,一双手而已。” 徐凤年闻言,瞅了叶千秋一眼,又瞅了瞅没啥风范在抠脚的李淳罡,暗自感慨着,同样都是高人,怎么这俩人的差距就这么大呢? 叶千秋和李淳罡吃了饭,又下棋去了。 时不时的看看江左两岸的风光,那叫一个惬意。 峒岭尽头两崖壁齐整如刀削,相距不足十丈,形如门户,只许一船通行,此地便是鬼门关。 山岩上刻有鬼哭雄关四个大字,是武当山乘鹤飞升的大真人吕洞玄以仙剑刻出。 吕洞玄并称丹剑诗三仙,不仅剑道出神入化,是有名的陆地剑仙,同时也精于炼丹,诗词歌赋多有流传,墨宝却只有八个字,除了鬼哭雄关,再就是玄武当兴,皆是以剑做笔。 叶千秋看那鬼哭雄关四个大字,以字观人,约莫能感觉到吕洞玄当年的些许风采。 出了鬼门关,视野豁然开朗,燕子江,蜀江,沧澜江三江汇流,这里曾是春秋三国战场,自古更是无数英雄豪杰大动兵戈的着名用武之地,江水由急变缓,江面由窄便阔,恍若隔世,由阴间跌入阳间,让人心旷神怡。 李淳罡过鬼门关的时候,也没心思下棋了,和叶千秋一样,瞅着那鬼哭雄关四个大字,不知道在想什么。 和叶千秋不一样的是,这老头子看着看着,神情便有些黯然。 等出了鬼门关,李淳罡还恋恋不舍的转身,回头看着那鬼哭雄关四个大字,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触景生情,回忆起了过往的一些事。 徐凤年就坐在两人旁边修炼着大黄庭。 王重楼死了,这大黄庭他得好生吸收,不然算是辜负了王重楼这一身大黄庭的功力。 待走的远了,离那鬼门关也越来越远,天色渐黑,再也看不清楚远方。 第12章 比我还狂,可圈可点 夜色之下。 李淳罡和叶千秋并肩坐在船头,徐凤年坐在另一边,盘膝而坐,闭目修炼着。 李淳罡神色落寞的和一旁的叶千秋说道:“老夫年轻时做过许多荒唐事,十六岁入金刚,十九岁入指玄,二十四岁便达天象,被誉为五百年一遇的剑仙大材。” “初出江湖,便在千万观潮人的注视下,踩踏着广陵潮头过江,二十四岁去东越剑池挑战梅花剑宗吴玮,对那位前辈羞辱至极,害其以引颈自尽。” “三十六岁时自称天下无敌,扬言四大宗师除我之外都是沽名钓誉,便是王绣、酆都绿袍与符将红甲三人联手,也是我一剑的事情。” “后来我没输给他们,却败给后辈王仙芝,她离开酆都找到我,这个傻女人,故意让我一剑洞穿胸膛,我自诩天下敌手一剑败之,天下女子一指勾之,到头来,才知道什么叫心疼,所谓心疼,便是你伤了别人,受伤的却是自己。” “为了救她,我去龙虎山,向齐玄帧讨要续命金丹,只是还没到斩魔台,她便死了,她临终时说她不要活,她就是要死在我怀里,若是活了,便又是陌路,她不愿意,哪怕那时候,我依然没有胆量说出口,没了她,一剑两剑百剑千万剑,又如何。” “这鬼门关,是我与她初遇的地方,那时候我已能飞剑,她却只是个还未习武的笨丫头,后来她如何成了酆都绿袍,又为何成了酆都绿袍,我都不知,只知道此生再不能相见了。” “荣辱种种,浮沉事事,一舟而下,过眼云烟。” “我喜欢姜丫头,便是心疼当年那个她,上莲花顶,下斩魔台,我从齐玄帧那里得知她是我仇人之女,她既然不幸遇见了我,杀不了我,便想着死于我手才好。” “最苦是相思,最远是阴阳。” 徐凤年正在修炼,乍然间听到李淳罡这一段真情流露,忍不住睁开了眼睛,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叶千秋淡淡笑着,人这一生总归是有这样那样的遗憾。 他也不是没有经历过这些,在他的心头,始终不曾忘记那个红颜白发,最终死在他怀里的女人。 李淳罡还在絮絮叨叨的念叨着自嘲着。 “老夫年少时一心想做吕祖,这倒是跟齐玄帧一般无二,只不过老夫看中的是吕祖的剑,齐玄帧却是吕祖的道。” “所以老夫喜欢吕祖的飞剑取人头,却被齐玄帧大骂了一通,这牛鼻子老道坐在斩魔台上说什么两人相击,上斩颈项下决肝肺,击剑杀人,飞剑千里又怎样,此庶人下乘剑,未节小技,无异于斗鸡,胜人者有力,自胜者才是得道。” “你们听听,这口气是不是很大?” “老夫当时心灰意冷,心甘情愿认输,加上亲眼看到这个亦敌亦友的家伙白虹飞升,真正是无话可说,当时觉得莫不是自己真的错了?” “齐玄帧悟了长生理,步步生莲花,老夫当时原本一脚在天象,一脚踏入陆地神仙境的修为一退千里,下山后被人斩去一臂,落入指玄境,再不敢说什么有蛟龙处斩蛟龙的狂言屁话狂。” “只是这些年在听潮亭下,才想明白了一个浅显道理,齐玄帧这老顽童是在故意误我啊。” 叶千秋在一旁拍了拍李淳罡的肩膀,道:“现在明白也不晚。” 李淳罡抬头,看向叶千秋,看着叶千秋那张年轻的脸庞,道:“有时候,我觉得你有点像齐玄帧,但有时候觉得又不太像。” 叶千秋闻言,笑了笑,站起身来,负手看着那黑漆漆的江水,缓缓说道:“吕洞玄的确算是当之无愧的天道、剑道千年第一人。” “但那都是我踏入江湖之前的事情了。” “千载江湖,悠悠轮转,这个江湖,也是时候该有新的传说了。” 话音落下。 李淳罡和徐凤年皆是一怔。 吕洞玄是何等人物? 这数百年来,江湖宗师都以比肩吕祖为最高荣耀。 即便是当年的齐玄帧也一样如此。 但到了叶千秋这里,这家伙竟然想要超过吕祖? 尤其是李淳罡,目光之中稍有错愕之后,随即而来的是一声声苦笑。 “老夫本以为,老夫年少时就已经够狂了,但没想到老了老了,还能碰到一个比老夫更狂的人物。” 叶千秋看着那漫天星辰,缓缓说道:“那是因为你没有见过更广阔的天地。” 李淳罡和徐凤年闻言,一时间,尽皆无言以对。 李淳罡暗道:“我当年就已经够装的了,这叶大真人比我还能装……” “不过,更广阔的的天地是什么意思?” “难道?” …… 翌日,江水之上。 本来已经落入水中不知生死的青衫客再度出现。 依旧是那一舟一竿。 只见那青衫客停在江中。 四艘大船离他越来越近。 船上的众人,也渐渐都能看清楚那青衫客的面容。 这年轻剑士相貌并不出奇,面容古板,一看就是不近人情的孤僻性子。 这位吴家剑冢的新一代剑冠身材修长,站在小舟之上,朝着大船之上的叶千秋遥遥一拱手,然后朗声道:“吴六鼎特来请教阁下高姓大名!” 叶千秋坐在船头,淡淡一笑,和一旁的李淳罡道:“这小子是想等他变强了,再来找我算账啊。” 李淳罡哈哈一笑,道:“昨日你叶大真人送了他一程。” “今日,便由老夫送他一程。” 话音一落。 李淳罡扭头朝着一旁的徐凤年伸出独臂,道:“徐凤年,借老夫一剑。” 正在和侍女姜泥看着江心之上的青衫客的徐凤年听到李淳罡的声音,微微一愣,随即,把自己腰间的绣冬抽出,朝着江面上方丢去,像是要抛给那数十丈外的小舟青衫。 李淳罡看了一眼侍女姜泥,笑了一笑,然后倒着飘出船头,仰首豪迈大笑道:“小绿袍儿,且看李淳罡这一剑如何?” “横眉竖立语如雷,燕子江中恶蛟肥,仗剑当空一剑去,一更别我二更回。” 一开始时,江面寂静无比。 但那青衫客却是面色微变,急忙弃舟远遁。 瞬息之间。 大江被轰隆隆的劈开,直达两百丈。 便是世间有那蛟龙,也要被当场斩杀。 李淳罡看着远遁而去的青衫客,放声大笑,朗声道:“吴六鼎,来日若要找回场子,务必要去青城山青羊宫中寻神霄掌教叶千秋叶大真人。” 坐在船头上的叶千秋听到李淳罡这老小子的放声之言,不禁摇头失笑。 这老小子从昨天晚上就开始憋着一股气,如今一剑斩了出去,也斩断了心结,终于一剑破天象。 李淳罡一剑破天象,归于船头,把绣冬丢给徐凤年,又坐在了叶千秋身边,和叶千秋一起看着那滔滔江水,淡淡说道:“我这一剑如何?” 叶千秋笑道:“可圈可点。” 说罢,二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此时,其余船上的看客们,一个个都是瞪大了双眼。 昨日刚刚被叶千秋飞剑镇江的景象吓呆的吕钱塘,又被李淳罡的这一剑吓了一大跳。 不过,见过了昨日的飞剑镇江百余丈,今日总算能扛得住一些。 但看着那江上大笑的李淳罡,吕钱塘突然记起了很久以前曾在广陵江头踩踏潮头而行的逍遥前辈。 别说吕钱塘这等壮年剑客,弃剑修道已是一把年纪的魏叔阳都忍不住须发张扬,哪有不想学当初李剑神潇洒仗剑走江湖的年轻人。 邓太阿是新一代剑神不假,可远不如李淳罡来得震慑人心让人服气,邓太阿过于半仙半妖,如同离地百万里的天上人物,出道以后出手寥寥,只是与王仙芝曹官子几人过招,事后才传出一些支离破碎的风声,让人咂摸咀嚼。 可老一辈李剑神却是一剑一剑在江湖上斩出了滔天声望,尤其是与一位位女子们的爱恨纠葛,更是让无数后辈浮想联翩心生向往。 九斗米老道士魏叔阳便牢记李淳罡武道巅峰时,有一位爱慕他出尘风采的女诗人曾痴恋作诗无数,夸赞李淳罡飞剑摧破终南第一峰,说他袖中青蛇胆气粗,更说他三尺气概青锋如吕祖,为天且示不平人。 这一切,都过去了,她早已人老珠黄,早已红颜白发,早已葬身孤坟,死前不忘让后人焚尽诗稿。 那个李剑神还在的江湖,有无数的她,成了弱水三千,独独不见他取了哪一瓢。当年江湖许多人许多事,都跟她们一样,风华不再。 舒羞望着江面重新合拢,船身逐渐不再左摇右摆,转望向身边的吕钱塘,颤声问道:“那位叶真人昨日飞剑镇江也就算了,毕竟是能指点黄阵图悟出剑十的世外高人,但这独臂老头居然也能一剑斩江二百丈,合着他真是能与齐仙人一较高下的前辈?” 虽然齐玄帧已经登仙数十年,但哪怕不是龙虎山道士,只要有人提起,都不敢直呼姓名,一概尊称齐仙人,这便是天象以上的实力。 刚刚回过神来的吕钱塘沉声道:“你还不知道他是谁?” 舒羞虽说年近三十,但不知是精研媚术的缘故,还是天性使然,总有些天真烂漫的少女细节,习惯性娇气嘟嘴道:“我哪里知道,总不会是邓太阿吧。” 吕钱塘正在懊恼着,昨天没有瞧出叶大真人那一剑的奥妙,今日李老剑神又来一剑,他竟然也没有瞧出半点端倪。 加上他一直不喜舒羞的做作姿态,于是说话的语气便重了一些。 “一介南蛮,不过是井底之蛙。” 舒羞伸手拨了拨耳鬓青丝,侧头娇媚笑道:“呦,东越便不是蛮夷之地了?那老前辈这般了不起,能让咱们的吕剑神如此高看?” 吕钱塘听着舒羞这阴阳怪气的话,阴沉的转过头去,自己算哪门子剑神? 这个从蛮夷南疆跑出来的娘们怕不是想尝尝赤霞剑的锋芒。 恰巧在两人身边的九斗米老道魏叔阳摇了摇头,并未出声劝解。 老道自从出了青城山,便一直在想着这位能让吴灵素服服帖帖,执掌神霄派的叶大真人到底是何等人物。 但平日里,他也不敢和这位叶真人多搭话,毕竟神霄派占了青城山,和九斗米道可是有仇的。 可昨日见了那叶真人飞剑镇江百余丈,他便立即明白了这位叶真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 昨日叶真人飞剑镇江已然足够令人惊叹,今日这位断臂前辈一剑斩江二百丈亦是令人咂舌。 魏叔阳感慨万分,走到徐凤年身旁,悄然说道:“殿下,老道年老有幸得见武当参同契,昨日观叶真人飞剑镇江神威浩荡,今天又遇见李老剑神那斩江两百丈的通天本事,此生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徐凤年笑道:“魏爷爷,你说说李老头这一剑是指玄还是天象?” 魏叔阳摇头道:“约莫有陆地神仙的意味了,老道实在不敢妄言李老剑神。” 徐凤年看着叶千秋和李淳罡的背影,笑道:“那魏爷爷你说,李老头和叶真人打起来,谁更厉害些?” 魏叔阳苦笑着摇头,道:“殿下,这恐怕你得去问李老剑神和叶真人了。” …… 四艘大船还在顺江而下。 叶千秋除了和李淳罡下棋之外,还会钓鱼。 自从李淳罡一剑入了天象,就嘚瑟巴巴的开始教徐凤年练剑。 徐凤年见识到了李淳罡一剑斩江二百丈的威力,也赶紧学了起来。 叶千秋倒也没有指点徐凤年两招的心思。 他又不是李淳罡这老小子,没那份闲情逸致。 更何况,贪多嚼不烂,徐凤年再天才,也不可能同时吸收他和李淳罡的两种不同剑道。 听着李淳罡时不时骂徐凤年悟性太差,叶千秋淡淡一笑,转头看向了面色略显苍白的侍女姜泥。 这位亡国的公主,的确是个练剑的好苗子。 别说李淳罡惦记着想要把这小妮子教成一个女剑仙。 叶千秋也有些蠢蠢欲动,叶千秋也不算是好为人师的。 但碰到了良材美玉,也有指点一番良材美玉的心思。 想到这里,他不由的就想起了那日在青城山中碰到的那个只会呵呵笑的少女。 那也是个好苗子,可惜,拜错了师父。 李淳罡见叶千秋对姜泥也起了心思,护起了犊子,要和叶千秋争抢。 叶千秋见状,只是淡淡一笑,让姜泥自己做选择。 结果姜泥谁也不选。 叶千秋自然不会强人所难,也就熄了这培养人才的心思。 这些日子,和徐凤年这小子相处下来,叶千秋对徐凤年也算是了解了不少。 徐骁终有老死的一天,徐凤年这小子终有一日要坐上北凉王的位子。 神霄派立在雍州青城山,但将来怎么发展,如何发展,都绕不开北凉。 道统自然是越壮大越好,不然如何与武当、龙虎争雄。 吕洞玄当年驾鹤入武当,创下了武当派。 他要让神霄派成为新的道门魁首,自然要比吕洞玄更厉害些才行。 …… 又过了几日,四艘大船由江入湖,来到了八百里春神湖。 春神湖烟波浩渺,此湖容纳六水吞吐大江,历来是兵家死争、骚客游览之地。 徐凤年站在船头给鱼幼薇讲解春神湖的地理形胜,附带了许多当年李义山灌输给他的兵法见解。 叶千秋和李淳罡在一旁下着棋,顺便也听了一耳朵。 “春秋以前,南北对峙,无不以争此地做据点,控春神便可扬帆东下,居高临下,以狮子搏兔之姿抢夺天下,早先北方想要饮马东南,或者南方想举兵北伐,都要经过八百里春神湖,三城三关三山,素来被兵家瞩目。” “又以三城为重,襄樊,刑阳,武陵,以天下而言重在襄樊,以东南而言重在刑阳,以本州而言重在武陵。” “襄樊一直被说作天下腰膂,当初三国乱战于此,西楚旧臣王明阳临危受命,成为襄樊郡守,拒徐骁十万兵甲,死守三年,到后来西楚灭了,西蜀亡了,这个上阴学宫出来的稷下学士依然誓死不降,城中食人。” “王明阳更是亲手烹杀妻儿,三年后破城,二十万襄樊人只剩下不到一万,成为一座鬼城,据说破城十年后,仍有十数万孤魂野鬼不肯离城,夜夜哀嚎,王朝不得不让龙虎山掌教天师亲赴襄樊,设周天大醮,醮位达到骇人听闻的三万六千五百个,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壮举。” “这场攻守战,让王明阳赢得了春秋第一守将的名头,连徐骁都佩服。只是一人功成名就,却拉上二十万人陪葬,王明阳再过一千年都是个争议人物。” 鱼幼薇胆颤心惊道:“我们不会去襄樊吧?” 因为李淳罡指点了徐凤年的缘故,徐凤年最近一直习惯性的手指虚弹,一天到晚,不知虚弹了几千次,大概是练刀练到走火入魔了。 徐凤年一边手指虚弹,一边轻声笑道:“本来想去,你若不敢,那我们就直奔武陵。” 到了晚上,众人在春神湖中的姥山上留宿。 在姥山上尽地主之谊的家伙是一位北凉军旧部,徐凤年在这位北凉旧部的家里莺莺燕燕,游湖赏景。 叶千秋在山上和李淳罡写棋盘做剑阵,互相切磋,打发时间。 过了三日,众人登船离了姥山。 四艘大船才离姥山没多远,两条春神湖水师楼船便靠了上来,叶千秋等人乘坐的船只与之相比,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瞧着那两条水师楼船,虽然相隔甚远,叶千秋已然能看清楚那楼船之上人的面孔。 只见那其中兵甲暗藏,叶千秋感觉到了一股杀气。 第13章 六珠菩萨,天下第十 …… 那边,徐凤年看着那两条水师楼船念叨一句:“黄龙楼船。” 说着,便让人准备迎战。 不多时,那黄龙楼船逐渐靠近,清晰可见巨型拍竿。 拍竿张牙舞爪前,一个公子哥双指捏着一只白瓷酒杯,看上去潇洒不羁。 只听得他朝着这边喊道:“外地佬,你还敢造次吗?” 那话明显是朝着徐凤年喊的。 叶千秋朝着一旁的李淳罡道:“得,这小子的仇家又来了。” 李淳罡哈哈一笑,道:“这小子就是惹事的主儿。” 叶千秋道:“我蹭这小子的船,好像是个错误。” 李淳罡笑道:“你坐着,我来。” 叶千秋道:“那可得快点,这帮人太吵了。” 李淳罡闻言,站起身来,一步踏出,掠至半空,身形飘荡如青龙。 一脚落在黄龙楼船上,便将一艘黄龙楼船给踩翻入水。 本来还在和徐凤年打嘴炮的那黄龙楼船上的公子哥霎时间面色苍白。 李淳罡再踏一脚,数十丈粗的江水冲天而起。 剩下的那黄龙楼船已经调转船头,狼狈而去。 李淳罡见状,回到船头,和叶千秋说道:“怎么样?不算慢吧?” 叶千秋点头道:“还算凑合。” 几日之后。 楼船已经临近襄樊城。 叶千秋对这座城挺感兴趣。 主要是因为这里曾经死过很多人,有一座三万六千五百周天大醮。 周天大醮是道门最高科仪,一般设一千二百份位的神坛,已是规模宏大,一般而言只有天子家中或者道教祖庭出了大状况才有的盛举,醮这一字,字义是在讲斟酒礼仪,说得简单点,便是人间的道士请天上的神仙喝酒。 周天大醮在从前最高极致也不过是为皇子设醮二千四百圣真下凡,为之祈福消灾,以及为天子举醮以求护国佑民的三千六百普天大醮。 襄樊由天师府创立史上前无古人的三万六千五百周天大醮,等于请遍了天上的镇圣仙人,当初仅贡品一项花销就耗去国库九十万银两。 设周天大醮,叶千秋也会,作为一个当年差点成为天师的道门传承者,无论是画符还是请神,都是必备技能。 快到襄樊城时。 徐凤年跑来和叶千秋、李淳罡念叨。 说是十年一度的文评武评胭脂评重现天日,江湖上仙魔乱舞,武评开篇便说天下三教鼎立,佛道中惟观自在,仙道中惟吕祖,神道中惟荡魔天尊,三者最是杂处人间,与人最近。 故评西域大观音入一品,龙虎山小吕祖入一品,武当新掌教入一品。 武评中有单独剑道评,武当剑痴王小屏与剑冠吴六鼎赫然在列。 徐凤年收到消息,说西域的那位大观音已出西域,小吕祖的齐小天师也下山。 显然,多半都是冲着他徐凤年来的。 各路仙魔纷至沓来,让徐凤年有些烦躁。 李淳罡听了哈哈大笑,颇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 叶千秋没李淳罡那么没皮没脸,不过也没和徐凤年多说什么。 没多久,已经到了襄樊城下,在离城头还有段距离的时候,就已经能看见城楼上的钓鱼台。 鱼台一柱撑起十年半壁。 城楼匾额写有“孤钓中原”四字。 据说当年天下第一守将王明阳便是在那坐镇了足足十年。 说是要来襄樊城这座鬼城,可是把跟着徐凤年的女眷吓的不轻。 一进城,便凑到叶千秋这道家高人的身边。 主要是徐凤年说叶真人鬼神辟易,身上有那镇鬼的灵符。 徐凤年本来纯粹是瞎扯,就是恶趣味的想吓唬吓唬姜泥和鱼幼薇。 结果,叶千秋还真就拿出了几张黄纸灵符,给了姜泥和鱼幼薇防身。 徐凤年见叶千秋真拿出了灵符,也不管灵符有用没用,也舔着脸靠到叶千秋这边儿来,想要问叶千秋也讨要几张镇鬼灵符。 叶千秋笑着摊手道:“没了。” 徐凤年无奈,只好拉着姜泥给这亡国的公主去普及往日的襄樊城历史去了。 徐凤年一手牵马,一手牵着姜泥,望着那城头上的钓鱼台。 叶千秋和李淳罡并肩而行。 李淳罡瞅了一眼那钓鱼台,扣着鼻孔说道:“有人就喜欢居高临下,这也是一种病。” 叶千秋闻言,抬头看了一眼那钓鱼台,随即笑道:“那是在高处站的久了,就以为自己真是高人了。” 李淳罡哈哈一笑,竖着大拇指道:“高,的确是高。” 钓鱼台的阁楼之中,有一身材修长的年轻人,身穿普通道袍,脚踏麻鞋,道髻别木簪,手挽拂尘,正在看着城中的人。 而他的目光却是停留在了徐凤年的身上。 就在李淳罡哈哈大笑之时。 叶千秋却是抬眼远观而去,城门中走出一位略显奇怪的女子。 她头顶发丝全无,锃亮无比,穿着一袭雪白僧衣,手腕上以一条白蛇当绳咬住一枚白壶。 而且,这女尼双足赤luo,一双玉足小巧玲珑,不惹纤毫尘埃。 只见她轻灵的走上吊桥。 襄樊城门外,鬼气突然骤起,重如大雪,铺天盖地,唯独她好似一尊观自在菩萨,超度众生。 白衫白蛇白壶的女子肌肤胜雪,这样一位如同仙佛一般的女子从襄樊鬼门中走出。 让四周生灵突生变化。 徐凤年所牵的骏马低头长嘶,马蹄使劲捶打地面,不仅是这头牲口,马队的其他骏马也皆是如此。 女尼走上吊桥后,护城河顷刻间水波汹涌,翻滚如沸,好似千军万马而过。 李淳罡露出凝重神情,和叶千秋说了一句。 “麻烦又来了。” 随即,脚步轻点,掠至徐凤年与姜泥身前,为首站在吊桥这一端,与那女子针锋相对,遥遥相望。 白衣女尼前行,行至吊桥中间,李淳罡独臂伸手,摘下匕首神符,两两对峙,不见吊桥上的女尼如何动作,只看到护城河猛然炸锅,众人所见景象瞬间扭曲起来,只剩下白衣女尼照旧清晰独立。 叶千秋踱步而行,鱼幼薇怀里抱着的白猫瑟瑟发抖。 鱼幼薇仿佛感觉到了白猫的害怕,紧紧的跟在了叶千秋身旁。 这时,徐凤年停下脚步,带着姜泥也往叶千秋的身旁靠去。 这个时候,自然不能逞英雄。 叶千秋放眼望去,看清了那女尼的面容,的确是个长的美丽动人的女尼。 徐凤年看着那女子,有些呆住了。 他嘀嘀咕咕的说道:“这难道就是那个……密宗红教的老女人?烂陀山的女法王?” “一定是她了。” 叶千秋自然知道这烂陀山女法王的名号。 此女生自中天竺帝王家,长自烂陀山,被称作六珠菩萨,据说身具观自在上师、莲花王上师、忿怒金刚上师等变身法相,是个高手。 这一趟蹭徐凤年的车马,可不算亏,最起码一路能碰到不少这样的顶尖高手。 若是让他一家一家的去登门拜访,那得有多麻烦。 李淳罡手里拿着神符,一脸笑眯眯的看着那女尼,活脱脱的像是一个为老不尊的老家伙在拦路劫色。 李淳罡低头一吐,吐出一口肉眼可见的青色罡气,包裹起手中的神符,霎时间光彩流溢。 只听得李淳罡道:“烂陀山的和尚号称打不死,当初符将红甲人与一个持杵的老家伙斗了三天三夜,两个都没能敲死谁,一品中的金刚境,便出自释门,老夫倒要看看是否真的有金刚不败之体。” 唯恐天下不乱的徐凤年一肚子坏水的说道:“老剑神威武,给那光头娘们儿一点厉害瞧瞧。” 李淳罡瞥了一眼不求息事宁人只求旁观酣战的徐凤年,嘴角扯了扯。 虽然他不介意和人打架,但这小子也太幸灾乐祸了吧。 此时,那白衣女尼向前再走一步,停在吊桥上,朝着站在叶千秋身旁的徐凤年看去。 随即,她抬起了葱白的手。 李淳罡见状,手上匕首神符如同青蛇一般,罡气如青蛇吐蛇信,一股青气喷薄而出,整只独臂被青气萦绕。 这位生自中天竺帝王家,长自烂陀山上的女性法王只是抬手提壶,揭开壶塞,喝了口酒,以至于整座吊桥上都芬芳弥漫,那条小白蛇缠住她的白玉手臂,这一幕诡谲至极。 白衣女尼轻轻望了一眼徐凤年。 只是一眼,徐凤年体内一身大黄庭翻涌如潮水,便没来由喷出一口鲜血,看得身后几位扈从触目惊心,正要上前护驾,被徐凤年摇手阻止,一口血吐出,徐凤年胸内不闷反清,大黄庭由二重上了三重。 白衣女尼再度向徐凤年,正当徐凤年目瞪口呆时,李淳罡轻喝一声,一抹青罡现桥上,似乎斩断了无形的丝缕气机。 随即骂道:“混蛋小子不知死活,女光头给了点甜头就真以为她是大慈大悲的菩萨了,小心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徐凤年擦着嘴角的血,一脸委屈的看着叶千秋,嘀咕道:“叶真人,这光头娘们儿不是观音吗?” 叶千秋笑道:“哪家的观音这么浪?这是吸人骨髓的白骨精。” 徐凤年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幸好我当初没答应那大和尚。” 此时,只见那白衣女尼微微摇了摇头,收起酒壶,默默前行。 李淳罡一跺脚,以脚掌为中心尘土泛起,波纹跌宕,震耳欲聋。 白衫无垢的女法王无视李淳罡一脚踏出的无形剑气,赤脚前行。 就在剑气即将抵身时,李淳罡与白衣女尼之间出现一位身着红袈裟的大和尚,神情木讷,堪堪挡下这一圈圈沛然剑气,只见他身上袈裟飘荡,身形屹立不倒。 徐凤年道:“好家伙龙守僧人都出现了,这是要干嘛!” 徐凤年扭头看向叶千秋,道:“叶真人,李老头若是撑不住,还请叶真人出手搭救则个。” 叶千秋闻言,淡淡一笑,道:“你也太小瞧李老头的剑了。” 这时,只听得那红衣大和尚双手合十低头道:“我师此次入世,并无斗勇心,请世子殿下不要怪罪。我师这趟出襄樊,超度恶鬼十万,是为殿下攒无量功德。” 叶千秋听红衣大和尚这话,便明白这是大和尚在和徐凤年示好。 徐凤年这小子信佛不信道,那红衣大和尚还去北凉请他去和这白衣女法王双修过。 佛道两门都隐晦记载有襄樊城中有十万被亲人烹食恶鬼,怨气冲霄,便是三万六千五百周天大醮都消弭不去,于是当年两教便立下一个不着文字的赌约,谁胜谁入襄樊,谁输谁出襄樊,百年不变。 若是龙虎山赢,两禅寺与烂陀山为首的僧侣便要在百年中不得踏足襄樊,反之,则龙虎山要撤去周天大醮,搬离大小道观,不得在城中传经布道。 姜泥在一旁盯着那女尼说道:“她真好看,像观世音娘娘。” 叶千秋道:“观世音可没这么浪。” 此时,那白衣女尼与桥头李淳罡擦肩而过。 临近叶千秋和徐凤年身侧时,多看了一眼叶千秋,随即和徐凤年擦肩,轻启梵音道:“我观世音,你不自在,不配双修。” 徐凤年笑道:“既然我不自在,那求菩萨给个自在。” 白衣女尼远去,两人擦肩而过。 神情木讷的龙守僧人走来,经过一旁,双手合十,算是和徐凤年单独打过招呼。 不多时,白衣女尼和大红袍的僧人已经远去。 李淳罡走了回来,一脸玩味的看着徐凤年说道:“这个烂陀山的光头婆娘存了和你小子双修的心思。” 叶千秋笑道:“白骨精最擅长吸人骨髓,可能是这小子的骨髓比较多。” 徐凤年则是一脸遗憾的说道:“以前是我怕她老牛吃嫩草,死活不肯,现在竟然轮到她嫌弃起本世子了,这世道啊。” 李淳罡阴阳怪气的说道:“徐小子,她当着一大帮人的面说你不配双修呢,你堂堂北凉王世子殿下能忍这话传出去岂不是被天下人笑破肚子?” 徐凤年满不在乎的说道:“笑死了最好,那都不用我学刀了,见到不顺眼的,就跟他们说这个笑话,听着听着他们就笑死了,多省事。” 李淳罡让徐凤年这不要脸的功夫打败了,拉着叶千秋道:“叶真人,走走走,咱离这个泼皮远一点。” 随即,李淳罡拉着叶千秋上了吊桥,入了城。 众人入城时,已经傍晚,进了城没多久,天已经黑了。 扈从舒羞在天下名湖之一的瘦羊湖边找了家客栈,让众人入住。 襄樊内里颇为锦绣繁荣,这瘦羊湖边也是景色怡人。 众人在路上走了几天,好不容易上了岸,自然不会一进城就回房休息。 叶千秋喜欢看美景,在二楼要了个临窗的位子,徐凤年和李淳罡也来凑热闹。 徐凤年不愧是顶尖纨绔子弟,坐在一旁,吩咐侍女青鸟煮酒,他则是和叶千秋、李淳罡闲聊天。 过了没多久,有青白鸾落到窗口,徐凤年接了一封密信。 看完之后,徐凤年笑道:“文武评胭脂评等等榜评都出来了,新鲜出炉的武评十大高手,还是王仙芝独占鳌头,武当老掌教腾出来的位置交给了一个以前半点名声都欠奉的家伙,是北莽那边的刀客。” “我很好奇这份评点的根据是如何得来的,该是多耳目灵通的家伙才敢放出这些榜单,李老头儿才从听潮亭出来,就重新上榜了,不过才排第八,比那刀客还差一个名次,吓人。” “叶真人如此厉害,居然还排在李老头后边儿,才排第十,这也太不靠谱了吧。” 李淳罡闻言,笑道:“这些评榜的人,忒没眼力劲儿,我看他们这榜单很快就要再换了。” 叶千秋不以为意,喝着小酒,看着美景。 喝了一会儿酒,徐凤年张罗着要游湖。 瘦羊湖享誉天下,仅就风景而言,屈居名湖探花,一山二堤三塔四湖五井的瘦羊湖堪称冠绝南北,光是在史册上喊得出名字的大小景点就有百余个,当年筛选瘦湖十景引发了文人士子一番大笔战,各有推崇,争得面红耳赤,最后那一代上阴学宫大祭酒出面才一锤定音。 叶千秋自然有的是雅兴。 此次下山,虽然有要为神霄派扬名的心思,但更多的还是想到处走一走,看一看。 这天下山水,总归是有令人赏心悦目的地方。 有叶千秋和李淳罡跟着,时时刻刻守候徐凤年的三个扈从也不用来了。 叶千秋走在走马堤上,听着徐凤年给他和李淳罡当起了导游。 走马堤取名来自成语“走马观花”,两侧花团锦簇,每逢春夏,可谓灿烂无双。 闲得蛋疼的徐凤年提起绣冬刀一路撩拨过去,折花无数。 三人边走边说,临近一座凉亭时,只听得鼾声雷动,却见那亭子里有个穿着贫寒的年轻汉子躺在那儿以天为被以地为枕,怀里抱着一柄木剑,剑是普通武剑样式,却挂了只葫芦酒壶。 徐凤年瞧着那人的半张脸,顿时错愕起来。 随即,徐凤年走上前,一脚轻轻踹去,把那家伙踹到地上,被惊醒的抱剑汉子先是睡眼惺忪,继而破口大骂。 当他看清楚徐凤年的面容时,神色突变,一脸不敢相信,擦掉嘴边的哈喇子,揉了揉眼睛,惊喜道:“姓徐的!” 第14章 高姓大名,一局足矣 …… 那抱剑汉子蹦跶起来一拳砸在徐凤年的胸上,徐凤年不怒反笑,回了一拳。 结果那抱剑汉子再赏给徐凤年一拳,这一来二去,二人就扭打在了一起。 李淳罡看到这一幕,和一旁的叶千秋说道:“得,这小子也是泥地里打滚的泥猴儿。” “如此良辰美景,实在是大煞风景啊。” 叶千秋笑了笑,看了一眼那抱剑汉子,随即抬手,请李淳罡再往前走。 李淳罡和叶千秋结伴而行,不理会在后边打做一团的俩傻小子。 过了没一会儿,徐凤年带着那抱剑汉子追了上来,徐凤年喊道:“叶真人,李老头,别走了。” “我碰见个朋友,要请他吃饭,你俩来不来?” 李淳罡也不回头,只摆手道:“行了,你自己吃去,别打搅老夫和叶真人欣赏夜景。” 徐凤年闻言,也不跑了,掉头往回走。 抱剑汉子一脸诧异的问道:“那老头和道人是谁啊?” 徐凤年道:“没谁,就是一个好吃懒做的老头,比起老黄差远了。” “那道人嘛,是我和老黄的恩人。” “对了,你不是练剑吗?” “有机会,我把这俩人介绍给你认识。” “他俩随便哪个都行,指点上你一俩招,够你受用半辈子了。” 抱剑汉子摸着咕咕响的肚皮,道:“还是先吃饭吧。” 徐凤年哈哈一笑,和抱剑汉子勾肩搭背的朝着酒楼去了。 …… 叶千秋和李淳罡游湖游了大半个时辰,就往回走,走了没多久,李淳罡突然抬手捏着鼻子道:“好家伙,什么玩意儿这么臭。” 叶千秋抬手指了指前边儿,李淳罡顺着叶千秋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边湖水畔的草丛里,有两坨光溜溜的屁股蛋子裸露在月色下。 李淳罡见状,笑骂道:“这混小子,堂堂北凉世子,他娘的竟然在人家的湖里拉屎,真他娘的庸俗下作。” 叶千秋笑了笑,和李淳罡大步流星的回了酒楼。 …… 翌日晌午。 叶千秋等人在楼下进餐。 叶千秋和李淳罡一桌。 徐凤年和他的那俩女婢一桌。 魏舒阳和吴灵素这俩人一桌,这俩人按理来说是不太对付的才是,但不知道怎的,俩人就凑到了一起。 此时,酒楼里的客人高谈阔论,唾沫横飞。 “嘿,你们说这青城山的神霄派什么时候换了主人?” “那青城王吴灵素可是老皇帝亲封的王,难道说这位叶真人是那吴灵素的徒弟?” “那谁知道呢?” 裹了身熏臭羊皮裘的李淳罡白眼频翻,一条腿搁在长凳上,一边大口嚼肉一边掏着耳屎。 还不忘和叶千秋嘀咕一句。 “这些人忒没见识。” 叶千秋微微一笑,不作回应。 酒楼里大多数的客人聊的不是其他事,而是这文武评和胭脂评。 文武评与胭脂评出世,本就是士林与江湖最轰动的大事件,大概是文无第一的缘故,历代文评都不太讨喜,市井间讨论最多的还是武评与胭脂评。 这一代武评不负众望评出一品高手十八人,最受瞩目的十大高手,意料之中继续以武帝城城主王仙芝占据魁首,继续当他的天下第二,接下来是那被江湖人士调侃要做百年老二的新剑神邓太阿,榜上探花是依旧是张老面孔,被誉作“尽得天下士子八斗风流”的曹官子。 占据榜上第四位置的王茂闹出了个大话题,说耻于排在曹官子之后,却羞于列在第七的北莽洪敬岩之前。 本就头回上榜的洪敬岩一时间被推上风口浪尖。 除了这桩事,就是重出江湖的老一辈剑神李淳罡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再然后,就是名不见经传的神霄派掌教真人叶千秋突然排到了十大高手的第十位。 本来神霄派在天下道门之中并算不得什么,有龙虎山和武当派在前面挡着,天下道门之中,又有哪个能冒头。 世人皆知神霄派是由青城王吴灵素所创,但这神霄派突然换了掌教,而且这位掌教还一跃成为天下十大高手,虽然排在第十,也依旧是令天下皆惊。 这三桩事也自然而然的成为了当下最炙热的话题。 而不只视武功高下更看大道天赋的武评副评中,有了个极为有趣的说法,大抵归纳为西观音东剑冠南吕祖北真武。 除了正副武评,胭脂评同样惹来热闹非凡,惊艳于天下的美人绝色,一样也牵动着人心。 堂间的议论纷纷,除了议论叶千秋这神霄掌教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再就是议论李淳罡这老剑神好不容易出山却是给北凉王府为虎作伥,众口一词的说老剑神老糊涂了,当真是晚节不保。 以李老剑神这般作态,想必是多半争不过邓太阿世间第一剑的名头了。 李淳罡听着这些人的议论,该吃肉吃肉,该喝酒喝酒。 和叶千秋一样的淡定从容,仿佛众人议论的不是他二人一般。 那边的吴灵素听旁人说神霄派这样那样的,还有人骂他吴灵素是个酒囊饭袋的老色胚。 吴灵素虽然心里有些窝火,毕竟这帮人可不是什么举足轻重的大人物,都是些草民而已,竟然敢如此骂他。 但一看叶千秋在那儿该吃吃该喝喝,一点不受这四周众人的影响,便也不敢开口炸刺去教训那帮出言不逊的草民。 叶千秋吃完了饭,便打算到城里转一转。 徐凤年昨晚上一晚上没睡觉,打着哈欠回去睡觉了。 李淳罡要保护徐凤年这小子,不能和叶千秋一般四处乱逛,只好骂徐凤年是个小王八蛋。 叶千秋出门,吴灵素就跟在了后边。 自从下了青城山,吴灵素就很少有能和叶千秋相处的时候,也就没有了和叶千秋拍马屁的时间。 眼看着叶千秋一跃成为天下第十,吴灵素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且不说这天下第十高与低,能入榜,那就是天下闻名的人物了。 一想到此行要去龙虎山,吴灵素的心里别提有多火热了。 二人出了酒楼,便往街面上走,叶千秋也是闲逛,没什么目标,也是想在城中仔细感受一下周天大醮。 刚走了没多久,便看到一架马车从街上行过,看样子是奔着叶千秋他们落脚的酒楼去的。 那车马经过时,有人将帘子掀起,帘子里正巧露出一张绝美的脸庞。 吴灵素这老小子见那女子绝美,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叶千秋瞪了吴灵素一眼,道:“色字头上一把刀,莫要乱了心境。” 吴灵素被叶千秋这一瞪吓的冷汗直流,底下那玩意儿也萎靡了下去。 叶千秋带着吴灵素在城里闲逛,看到一条巷子挤满了人,不乏青衫风流年轻士子,走近一瞧,才发现是在赌棋,蹲着坐着站着都有。 吴灵素知道叶千秋喜欢下棋,自从下了青城山,掌教真人一路上和李老剑神对弈的时间可是不少。 吴灵素略显讨好的和叶千秋道:“掌教,咱们过去看看?” 叶千秋点了点头。 二人便凑了过去。 只见那巷中靠壁而坐的都是摆出棋墩棋盒的野棋士,以己身棋力强弱下注不同数额,引诱技痒的游人和棋痴去上钩,这等博弈,自然难入棋坛大家法眼,却最能消磨市井百姓与贫寒士子的光阴。 叶千秋和李淳罡那臭棋篓子下了一路棋,看了这棋盘,又有些手痒。 不多时,他的目光落在一个落魄学子模样的青年身上,那青年还是个盲人。 他衣衫缝补,鞋袜泛白,面前空荡棋盘上搁了十颗棋子,意思是摆棋的输了要给十份钱,寻常赌棋,都是只摆两三颗,五颗都不常见,可见这名野棋士相当自信。 叶千秋让吴灵素掏几文钱出来下注,然后坐在了那盲人棋手的对面。 盲棋士听到有人坐下微微偏头。 吴灵素道:“盲人如何能下棋?” 那盲棋士道:“听到落子声,我便知落子于何处。” 吴灵素掏出十枚大钱,道:“下注十文。” 盲棋士微微颔首,抬手道:“先生请。” 叶千秋道:“好。” 盲棋士膝下放有一盒黑子,摊手微微一伸,示意叶千秋执白先行。 这名野棋士虽然穿着寒酸,气态却不容小觑,举手抬足间皆透着股真正世家子的儒雅古风。 叶千秋见这盲棋士气态不凡,方才选了他来对弈。 叶千秋也不客气,直接捏子落下。 盲棋士紧跟着便落子。 这一来一去,二人落子的速度都不慢。 过了好长一会儿,盲棋士抬手的速度凝滞下来,不再落子神速,略作思量才提子落下。 又过了一会儿,盲棋士放下久久未落的棋子,道:“我输了。” 随即,盲棋士从袖口掏出钱袋,掂量了一下,面有愧色,轻声道:“这位先生,我手里的钱不够,欠你十六文钱。” “若先生不嫌弃,我手边有一本祖传棋谱,应该能值这个数。” 叶千秋闻言,淡淡一笑,道:“不必了,相逢便是有缘,这十文钱算是我与你的盘钱。” 话音落下,叶千秋起身便走。 盲棋士起身,抬手道:“先生且慢,还请先生务必收下这棋谱。” 叶千秋将盲棋士还挺倔强,递给吴灵素一个眼神,示意吴灵素去收下棋谱。 叶千秋不是玩物丧志之人,下棋嘛,总归是有始有终,不能没完没了。 有刚刚这一局已经足够。 叶千秋抬步要走。 这时,只听得那盲棋士再次开口道:“敢问先生高姓大名?” 盲棋士神色颇怪,又有欢喜又有不甘。 这两年他在永子巷中除了故意示弱,就没有真正输过一局,襄樊本地爱棋人已经不愿意和他赌棋,除非是一些来永子巷游玩的外乡客人,才会上钩。 但没想到今日却是彻彻底底的输了一局。 这些年他已经很难去费心费神下棋了,年幼学棋时赢棋开心输棋更欢喜,如今一直赢棋不输棋,下棋的爱好便愈发清减,生怕哪天就真的只是为了糊口而去下棋,真有那一日便是棋道止步的一天。 今日碰到了一个能让自己输棋的,心里其实还是高兴欢喜多一些。 他虽然眼睛瞎了,但是心没瞎,他知道能在棋盘上胜过自己的,绝非一般人物。 所以,他想问个明白。 叶千秋闻言,微微一笑,回道。 “贫道叶千秋。” “小友棋下的不错。” 盲棋士浅浅一笑,道:“不及先生。” 叶千秋笑了笑,伸手问吴灵素要了锭银子,抬手一送,直接悄无声息的将银子送到了盲棋士身后的行囊中。 叶千秋转身便走。 吴灵素赶紧跟上,也不敢问叶千秋为啥要给那盲棋士银钱。 …… 叶千秋和吴灵素回到客栈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在城里闲逛了一天,除了下了一局棋之外,也没做什么,就是走走看看。 回了房间没多久,李淳罡便带着姜泥来找叶千秋,说是要画画,让叶千秋帮忙参谋参谋。 叶千秋哪里不知道这老小子是来和他嘚瑟。 这老小子说是画画,其实就是在教姜泥学剑,但这丫头还懵懂不知。 李淳罡刚画了一会儿,睡了一天的徐凤年也跑到了叶千秋的房里。 看到李淳罡和叶千秋都在,徐凤年笑的咧嘴,道:“太好了,二位都在呢,正好能请二位指点。” 原来这小子是来找叶千秋和李淳罡指点他如何学剑来了。 徐凤年这小子是个人精,而且打蛇随棍上的本事一流。 和叶千秋相处了有些日子了,他也摸清楚了叶千秋的脾性,知道叶千秋不是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人。 所以,他一心想着从叶千秋这里得到些指点。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叶千秋一边坐在一旁打坐,一边听着徐凤年叽叽喳喳的说个没完。 徐凤年的资源太多,他将从海量秘笈中攫取出来的十几招式简明扼要的说给叶千秋和李淳罡听。 李淳罡似乎很不耐烦,掏了掏耳屎,轻轻弹掉。 徐凤年说到后来,李淳罡虽然还翘着二郎腿,但已经不去扣耳屎恶心人,只是没点头也没摇头,古井不波,一副快要睡着了的样子。 叶千秋倒不像李淳罡,却也是两眼一闭,好似泥人。 徐凤年说完,见李淳罡是一副昏昏欲睡的神情,而叶千秋直接成了雕塑,气的嘴都歪了。 但他拿俩人也没办法,毕竟是有求于人。 于是又详细的拆解了一遍,将十几式根源的书籍名称都提了一遍,再将自认为十几招应当如何连绵融汇也说了一下。 叶千秋知道徐凤年的问题在哪儿,但也没开口的打算。 就在这时,快要睡着的李淳罡突然清醒了,他瞥了一眼徐凤年,开口说道:“初听你唠叨,老夫着实觉得呱噪无比,你这种投机取巧的行径简直就是武道末流,刚想骂你几句,没来由想起一个故人一桩故事。” 徐凤年道:“什么故事?” 李淳罡看了一眼还在打坐的叶千秋,道:“叶真人可否知道老夫要说什么故事?” 叶千秋不睁眼,淡淡说道:“我又不是你的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知道你要说什么。” 李淳罡哈哈一笑,嘀咕了一句“装模作样。” 一旁的徐凤年赶紧催促道:“快说快说。” 李淳罡悠哉悠哉的说道:“名满天下的王仙芝年岁与老夫和齐玄帧其实差不多,但论成名,却晚了很多年,他当年也是与你一般拾人牙慧,走他山之石攻玉的下乘路数。” “还记得老夫和当时一些高手每次出手对敌,总能看到这厮远远观战的身影。” “与老夫当时久久止步于天象神仙两境之间不同,这老小子却能够愈战愈勇,现在回想起来,世人都说王仙芝悟性无双,因为观战一次便可对天下武学过目不忘,所以才有后来徒手折断天下剑的绝世修为。” “其实这并不准确,王仙芝如同一名丹鼎大家炼气士,抓起身边一些丹石,却不止于丹石本身,都被他丢入丹炉,融汇一炉。” “老夫这两袖青蛇,到了他手中便成了一袖青龙,所以世间高手与王仙芝对敌,都将其视作一块砥砺自身修为的最佳磨石,这是好事,奈何磨砺以后,本事有所提升,却总是追不上王仙芝这鸟人的脚步,才有了无数高手不约而同既生芝何生我的娘们牢骚。” “徐小子,你要做王仙芝第二啊。” 徐凤年没想到李淳罡居然说了这么一个故事,一时间讶然无语。 让他做王仙芝第二,那不是开玩笑吗? 李淳罡见他这副模样,嗤笑鄙夷道:“既然真心想要习武,连把王仙芝赶下天下第二宝座的那点志气都没有,你小子还练个屁的刀?” 徐凤年无奈道:“王仙芝自称第二,谁不当他是武道第一人。” 李淳罡一脸鄙视道:“你要是有叶大真人的三分豪气,五年之后,江湖上便定有你徐凤年的一席之地。” 徐凤年听到这话,不禁想起了叶千秋当初所言,一阵无语。 他自己清楚自己的斤两,可没叶真人那般豪气,直说要超过吕祖。 别说是超过吕祖,就是超过王仙芝他也不敢想呐。 第15章 棋子离手,山河易转 …… 李淳罡见状,直说道:“王仙芝说自己是第二,只有一半是傲气,还有一半是这家伙的自知之明。” “世上总是会窜出一两个不可以常理论的怪胎,这些怪胎也许是出自佛门,也许是出自道教,也许是江海山林,谁也不知道突然会从哪里冒出来。” 说到这里的时候,李淳罡停顿一下,目光落在了叶千秋的身上。 然后继续接着说道:“当年齐玄帧死后,老夫本以为王仙芝总算要扬眉吐气了,不曾想至今还是天下第二,想必齐玄帧死后出现了王仙芝都忌惮的陆地神仙,否则以王仙芝的脾气,不至于这般做作。” “老夫觉得这一届武评正评垃圾得很,副评倒是做得不俗气,榜上四人,都有希望在王仙芝老死之前给江湖一个惊喜。” “尤其是刚刚在武当山上打了一架,差点把真武大帝都给拆掉的武当新掌教与龙虎齐仙侠,后者有老夫当年的风范,你嘴里的骑牛的,则像平时一声不吭但一放屁就全天下都得捏鼻子去闻的齐玄帧。” “至于你小子嘛,倒是挺像王仙芝,可惜王仙芝不管如何大器晚成,在你这个年纪也能随便一抬手杀死几十号徐凤年了。” 姜泥在一旁呵呵笑道:“真厉害,跟王仙芝这般相像,那到了王仙芝这个岁数,岂不就是可以排到天下第两百的高手了?” 姜泥这话本来是嘲讽徐凤年,但徐凤年转头就说道:“借你吉言,本世子一定长命百岁,怎么都得活到王仙芝那个岁数。” 姜泥被徐凤年噎住了,懊恼不语。 徐凤年哈哈笑道:“以后本世子闯荡江湖碰上不顺眼的高手,第一句话就问他是不是天下第两百高的高手。” 李淳罡挥手道:“去去去,老夫还要陪姜丫头画画。” 徐凤年略有不舍的起身走了。 徐凤年一走,叶千秋方才睁开眼,道:“你那鬼画符还是算了吧,不如写两个字来瞧瞧。” 李淳罡见叶千秋睁眼了,开口道:“叶大真人,你觉得徐小子将来成就如何?” 叶千秋笑了笑,道:“王仙芝,不及他。” 姜泥微微张大了嘴巴,天下第一的王仙芝在叶真人眼中竟然比不上一个纨绔? 李淳罡为之愕然,随即,竖起大拇指来,一脸佩服的和叶千秋说道:“你比我狠。” …… 叶千秋狠不狠,世上知道的人还不多。 不过,吴灵素肯定是知道的。 在襄樊待了几日,叶千秋一点都不着急。 但吴灵素却是有些迫不及待了。 照着徐凤年这浪荡世子的磨蹭速度,他和掌教真人什么时候才能到了龙虎山,去打天师府那帮子人的脸。 于是,吴灵素来找叶千秋,想着是不是单独买驾车马,和徐凤年这浪荡世子分道扬镳,快马加鞭的奔着龙虎山去。 房间里。 叶千秋久久不言。 让吴灵素的冷汗是蹭蹭蹭的往下流。 良久,叶千秋方才道:“有些事,急不来。” “顺其自然最好。” “龙虎山之后,还有武当,你着急个什么。” “要不你自己先去?” 吴灵素哪敢冒这个头,他要是自己敢上龙虎山,那还屁颠屁颠的跟在叶千秋后边干啥。 “谨遵掌教吩咐。” 吴灵素这边刚走,那边徐凤年的侍女青鸟便来给叶千秋递消息,说是世子打算明日启程。 叶千秋点了点头,便出门而去。 在襄樊这几日,他过的倒是自在的很,这要离开了,想着去再找那日的盲棋士下一局。 结果到了那日盲棋士所在的巷子里,却是没有发现盲棋士的踪迹。 和四周人一打听,方知这盲棋士好几天没来了。 叶千秋闻言,略有些遗憾。 那盲棋士的棋力不错,和他下棋比和李淳罡下棋过瘾多了。 既然寻不见盲棋士,叶千秋便四处逛逛。 不多时,突然瞧见那夜在酒楼外和徐凤年一起拉屎的那个抱剑的年轻汉子正朝着那城外行去。 叶千秋见状,心念一动,便跟了出去。 出了城,又走了三十里,那年轻汉子一头扎进了一片广阔无垠生机勃勃的芦苇荡里。 叶千秋慢悠悠的跟在后边,那年轻汉子始终没有发觉身后还跟着一人。 走了没多久。 在芦苇荡的一头发现了几户农家。 那年轻汉子兴许是走的渴了,停了下来,找个地方拿着酒葫芦咕咚咕咚的喝了一起来。 叶千秋也不躲不藏,大大方方的走进了村子,只见几个稚童围在一个石桌前。 石桌上格局分明,是一局残棋。 棋子粘在了上边儿,几个稚童正在扒拉那棋子,一点都扒拉不动。 叶千秋看着那棋盘,只觉这棋盘有趣的很。 那抱剑的年轻汉子蹲坐在石头旁,咕咚咕咚的喝着酒,不一会儿,便喝了个干净。 随即,年轻汉子靠在石头上,一脸舒爽的吐着热气。 叶千秋朝着年轻汉子走了过去。 年轻汉子报以微笑。 叶千秋朝着不远处的几个稚童招招手,递给他们一锭银钱,让他们回家去取一坛米酒来。 稚童拿了银钱,高高兴兴的回家取酒去了。 不多时,有皮肤晒得黝黑的汉子抱着坛米酒出来,看到叶千秋身上的衣着,顿时咧着嘴笑道:“道长,您给的钱多了,俺找不开啊。” 叶千秋笑道:“不必找了。” 汉子有些不好意思,急忙热情的邀请叶千秋回院子里坐。 叶千秋笑着说不用了。 让汉子放下酒水即可。 汉子这才放下酒坛子,回了院里。 叶千秋提起酒坛,给一旁的年轻汉子也倒了一碗。 年轻汉子还有些不好意思,要给叶千秋钱。 叶千秋笑了笑,道:“你身上的这把木剑不错。” 年轻汉子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夸他手里的木剑好。 对于一个从乡野间走出来的游侠儿来说,他的这柄木剑就算是他为数不多的宝贝。 但他也知道,这把木剑比起真正的宝剑来,不值一提。 “道长,您客气了。” 叶千秋笑了笑,捏着酒碗朝着年轻汉子举了举,道:“喝。” 兴许是走路走的渴了,年轻汉子道:“道长,那我就不客气了。” 随即,年轻汉子端着酒碗,就咕咚咕咚的喝了起来。 没两下,一碗米酒又下肚了。 叶千秋又给他倒了一碗。 “别客气,这坛子酒都归你了。” 年轻汉子连喝了三大碗,有些不太好意思的看着叶千秋,问道:“还未请教道长高姓大名?” 叶千秋笑道:“我姓叶。” “原来是叶道长。” “我叫温华。” “多谢叶道长的酒。” 年轻汉子笑道。 叶千秋笑道:“出来闯江湖多久了?” 温华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道:“有几年了。” 叶千秋看着他手里的木剑,道:“喜欢练剑?” 温华下意识挠了挠裤裆,道:“喜欢。” 叶千秋笑着看着眼前这个叫做温华的游侠儿,让这小子身上的一股子劲儿给吸引了。 “能不能让我看看你的剑?” 叶千秋开口道。 温华虽然有些疑惑,为什么像得道神仙一般的真人会和自己这样一个不入流的游侠儿搭话,还要看自己的木剑。 但一想人家请自己喝了三大碗酒,那总归不能拒绝人家道长。 一把木剑,在自己眼里是宝,在人家道长眼里,可能什么都不是。 叶千秋从温华的手里接过了木剑。 叶千秋看着这把不算标致的木剑,然后抬手在木剑上随意画了几下。 温华愣在当场,他看到了自己的木剑上多了一个奇怪的符号。 温华随即明白眼前这位能徒手在木剑刻下符号的道长,不是一般人。 叶千秋在木剑上画了一道雷符,然后又将木剑交还给了温华。 温华看着木剑,又看向叶千秋,眼中充满了疑惑。 叶千秋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相逢即是有缘,无须多想。” “往后若是遇上了什么难事,可到青城山的青羊宫来找我。” 说完,叶千秋便起身大笑而去,一步数十丈,转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一下,不仅仅是温华傻眼了。 就连在周围玩耍的孩子们也愣住了。 对生长于芦苇荡的孩子们来说,一步数十丈,飘然远去的叶千秋就好似那传说中的仙人。 …… 送温华一道雷符,只是叶千秋信手而为。 江湖很大,但能让叶千秋瞧得上眼的,没几个。 叶千秋没想着带温华回青城山,因为叶千秋知道他不会同意。 这小子倔的很,自己的路自己走,不然也走不出自己的剑道。 这一趟出来,叶千秋未尝没有存了收揽一些人才的心思。 神霄派想要发展,总得后继有人才是。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 有些事,急不得。 …… 翌日一早。 叶千秋坐上了徐凤年的马车,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了襄樊城。 坐在马车上,叶千秋老神在在的和一旁的李淳罡说道:“今日有血光之灾。” 李淳罡撩起了马车的帘子,朝着骑马的徐凤年喊道:“小子,听见没了,你今天有血光之灾。” 徐凤年闻言,一脸的轻笑,牵着缰绳道:“我怎么觉得我有桃花运呢?” 叶千秋和李淳罡道:“今天有人要下一局棋。” “我怕他寂寞,去和他对上一局。” 说完,叶千秋唰的一下就消失在了马车里。 姜泥被突然消失的叶千秋吓了一跳,弱弱的看着李淳罡说道:“这便是道家的神通吗?” 李淳罡拍着大腿,道:“好像,应该,是吧。” 随即,李淳罡扯着嗓子喊了一句:“老夫下棋也很猛的好不好!” 马车外的徐凤年听到李淳罡的声音,往马车里一看,看到没了叶千秋的身形,一脸诧异道:“叶真人呢?” 姜泥结结巴巴的说道:“没……没……没了……” …… 青州自古被称云梦水泽,芦苇荡这一块乡野村民,更是家家养水鸦顿顿餐黄鱼。 当叶千秋来到昨天来过的这片芦苇荡时,依旧和昨天一样,茅舍依旧,一堆稚童在玩耍。 不过,和昨天不同的是。 今天没了温华,多了一个两鬓皆白的老人。 老人和蔼的笑着,对一名茅舍主人家的髫年女童招招手,小女孩儿怯生生走上前,老人自顾自掂量了一下灰白老旧的钱囊,似乎囊中羞涩,只倒出十几枚文钱,一股脑交由女孩,吩咐她去让爹娘煮一尾由家养水老鸦捕捞而得的鲜鱼。 这时,叶千秋踱步而来,负手道:“一尾鱼怎么能够,再来一尾。” 说着,叶千秋掏出一锭银子递给了那小女孩儿。 小女孩儿似乎认出了叶千秋,瞪着大眼睛,看着手里的银子,道:“神仙大哥哥,我爹说了神仙大哥哥要是再来,不能收钱。” 叶千秋摸了摸小女孩的发髻,笑道:“没事,回去和你爹说,收下便是。” 小女孩闻言,一脸欢喜的蹦跳离去。 老人见状,淡淡说道:“黄发垂髫,怡然自乐。” 叶千秋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石桌,道:“棋子离手,山河易转。” 老人看向叶千秋,微微一笑,抬手道:“请。” 叶千秋也不客气,直接负手行至那石桌前。 坐在了石桌前的石凳上。 那老人也在叶千秋的对面坐了下来。 石桌上的这副残局,顿时变了颜色。 此时,老人朝着那小女娃看去,只见那小女娃在自家院子里的乌黑水缸边上怔怔出神,最终拣选了缸中两尾最大的黄鱼,去交给娘亲清蒸。 老人笑眯眯说道:“稚子才有菩提心,人老是为贼呐。” 叶千秋亦是笑道:“清气在上,浊气在下,老贼不死,稚子难安。” 老人道:“先下棋,还是先吃鱼?” 叶千秋道:“边下边吃。” 石桌上看似漫不经心摆放了数十颗岸边捡来的鹅卵石,石子大小不一,各自距离不等。 叶千秋话音一落。 一颗石子飞起,然后落在棋盘的纵横之间。 老人见状,嘴角带笑,一颗石子也飞了起来,落在了棋盘之上。 石子飞来飞去,落在石桌上,一时间,石桌上星罗棋布。 过了一会儿。 小女孩端着盛放有一尾清蒸黄鱼的木盘而来,葱花与老姜的份量很足,还特意加了酒酿与几丝火腿。 小女孩把木盘放下,然后又去取另一盘清蒸黄鱼。 待将两盘黄鱼都放下,又拿来了筷子。 老人先接过筷子,和叶千秋道:“真人,老夫就不客气啦。” 叶千秋也接过了筷子,道:“请便。” 老人下筷如飞,叶千秋细嚼慢咽,小女孩见老人和叶千秋都吃得津津有味,格外开心,笑逐颜开。 二人吃鱼的时候,那石子也是不停的起落。 小女孩见状,瞪着大眼睛,一脸好奇的问道:“大哥哥,石子为什么会飞啊?” 叶千秋笑道:“因为石子背后有人啊。” “背后有人?” 小女孩仰着脑袋,随即她一脸惊喜的说道:“我知道了,一定是神仙大哥哥用了仙法对不对。” 叶千秋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道:“真聪明。” 这时,老人吃完了那一尾清蒸黄鱼,把木盘和筷子递还给小女孩,轻声笑道:“等我走了,你与爹娘说一声,今日就离开芦苇荡,去十里外的鲤鱼观音庙烧香,烧过了香,便可与那观音娘娘讨要一些银子,只需敲碎娘娘手中石头鲤鱼,里头就有。” “小女娃儿,谨记取了银子后莫要急着回家。最早也要等到天黑以后,别忘了这话儿等我走后再说,离家要早,归来要晚。” 小女孩目瞪口呆,喃喃道:“老爷爷也是神仙吗?” 老人不以为意的笑道:“你就当我是这一方水土的土地公公好了。” 小女孩好奇道:“老爷爷是土地公公,那大哥哥又是什么神仙呢?” 叶千秋笑道:“你就当我是天上的雷神好了。” “哇,雷神,那大哥哥岂不是会打雷。” 小女孩一脸惊叹道。 叶千秋不置可否,摸了摸女娃的脑袋,伸手指在嘴边轻轻嘘了一声,示意她不要声张。 小女孩使劲点头,老人重新低头观看桌面上星罗棋布的石子,女娃悄悄离开。 叶千秋看向老人,昨日看到这桌棋子,叶千秋便知道此地定有一位棋中圣手。 再一想温华到此,恍然间想到了一个人。 今日一见,二人互相下了三十余子,不分上下。 此人身份,叶千秋已经猜了八九不离十。 这老头子说他是土地公,自然不是真的。 不过,他虽然不是神仙,但以世人眼光来看,早与仙鬼无异。 春秋九国乱战,各地“天象异变”层出不穷,青龙出水,神碑破土,雌鸡化雄,哪一桩哪一件不是出自他手。 不说庙堂经纬天下纵横,仅以三尺之局的围棋而言,当初西楚王朝士子好清谈,弈风渐盛,那入圣通幽斗力守拙等九段弈品便出自他手。 如今天下棋坛三派名手呈现三足鼎立,朝廷设棋待诏,由王集薪宋书桐在内的六位拔尖大国手品订棋谱鉴定棋力,登格者浩浩荡荡四百余人,这老人自称便是这四百棋手聚集一起联合与他手谈,他仍可轻松胜出。 偏偏王集薪等人不敢应战,不管是联手还是单独,都装聋作哑,这位老者棋力之超凡入圣可见一斑。 只是后来不知为何,这位老狂徒放话说此生不再与人手谈。 但今日,他破了戒。 此人是谁,此人便是以三寸舌杀三百万人,与人屠徐骁和人猫韩貂寺并称当世三大魔头,春秋十三甲中独霸三甲的黄龙士,黄三甲。 此时,黄三甲盯着桌面,嘿嘿一笑道:“便是天上的雷神也未必有神霄掌教叶真人的这番棋力。” 第16章 要打雷了,血光之灾 …… 叶千秋淡淡说道:“春秋国战落幕以后,便是一盘崭新的棋局,这局棋一人独下,岂不太寂寞?” 黄龙士笑了笑,道:“一个人下棋有一个人的乐趣,拨弄这些棋子的时候,总会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满足感。” “不知道叶真人是否也有这样的感觉?” 叶千秋抬手,两根手指捏起了一枚鹅卵石,道:“石子无情,人有情。” “满足感倒是没有,只是时常会有几分感慨。” 黄龙士一脸好奇,道:“哦?不知叶真人在感慨什么?” 叶千秋道:“感慨这世事无常,感慨这人间值得。” “有时候,当你感觉到智珠在握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在无形之中,还有一只手在拨弄着你呢?” “下棋者,终为棋。” 黄龙士闻言,微微一怔,随即笑道:“叶真人这番见解,真是令黄某人汗颜。” “不过,这一局棋,是否会有个输赢?” 说着,黄龙士也抬手,捏起一颗鹅卵石,然后又放在了棋盘之上。 叶千秋笑了笑,道:“两军对垒,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不知黄先生能的卦能算到多远多深。” 黄龙士闻言,道:“那就看我的造化了。” 叶千秋笑着,再落下一枚石子,悠悠说道:“当年黄先生初入上阴学宫,自号三甲,剑走龙蛇,于湖畔大雨后泥泞中一气呵成砥柱录,开篇便言要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这些年黄先生行走四方,教了陆诩这样眼瞎心不瞎的孩子落子生根,还教出了像李姑娘那样的声色双甲。” “还教了那伪王妃如何媚国,替一位女子代笔了女戒,让广陵王烹杀了次子,误导了钦天监那帮无知后生,等等。” “只要黄先生愿意,谁不是先生手中棋子。” “接下来,黄先生是不是还打算去教一个挎木剑的温姓小家伙如何用剑?” “不过,我劝黄先生歇了这份心思,因为,那小家伙已经被贫道截胡了。” 此时,黄龙士的面色早已经不再如开始一般淡然。 他的眼神早已经出卖了他的内心。 起初,当叶千秋开口时,黄龙士并不在,还有几分窃喜。 但是,当叶千秋一件件一桩桩的提及他布下的那些棋子时。 黄龙士再也没有了半分喜意。 身为一个棋手,自己落下的棋子已经全部被对方知晓,而对方的棋子落在哪儿,他却是一无所知。 这相当于他在下一局盲棋。 而这局棋,他相当于一个瞎子,一个聋子。 这让多年以来,习惯了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黄龙士感觉到了一丝不安。 随即,又有几分躁动从心底升起。 那是一种莫名的兴奋。 多少年,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这种感觉既令他感到不安,又让他感觉到兴奋。 他虽然对眼前这位叶真人没有多少了解,但是,他已然明白,往后的江湖,将会因为这位叶真人的出现,而风起云涌。 这时,叶千秋再起一子,落在棋盘之上。 随即,叶千秋站起身来。 黄龙士见状,道:“叶真人,这棋还未下完。” 叶千秋笑了笑,道:“在贫道来时的那一刻,你的这局棋就已经输了。” 黄龙士微微一怔,随即笑了起来。 输棋比赢棋更让他高兴。 “是啊,这局棋,是我输了。” 下一刻,石桌上的棋盘一寸寸皲裂,在顷刻间化为粉末。 棋盘上的鹅卵石哗啦啦的洒落一地。 在石桌化为粉末的那一刻,叶千秋的身形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黄龙士看着远处的芦苇荡,微微一叹,道:“一局棋,最怕的就是有未知的变数。” 随即,黄龙士抬头看了看天,朝着那边玩耍的孩童笑道:“娃娃,要打雷了,雨要来了,赶紧回家收衣服了。” 那玩耍的孩子们抬头望一望天,天上晴空万里,哪里有半分乌云。 有孩子道:“老爷爷,太阳这么大,哪儿会下雨啊?” 黄龙士淡淡一笑,抬手一指,道:“你们再看,那不是云来了吗?” 孩子们再抬头望去。 果然看到刚刚还晴空万里的天穹,在顷刻间,已经是乌云翻滚,云层之中有雷光乍现。 …… 襄樊城外三十里,广阔无垠生机勃勃的芦苇荡中。 徐凤年、仙风道骨的九斗米老道魏叔阳、贵气十足的吴灵素三人并排乘马而行,后边是徐凤年的马车和扈从。 徐凤年对吴灵素不太能瞧得上眼,但这家伙是神霄派的人,是叶真人的跟班儿。 叶真人不在,那自然得让这老小子跟在他身边,这样才算安全。 这时,三人都在前边的芦苇荡口子上看到了一溜车队。 徐凤年嘴角泛着笑意,淡淡说道:“魏爷爷,叶真人今天早上给我卜了一卦,说我今天有血光之灾。” “魏爷爷觉得叶真人这卦准不准?” 九斗米老道魏叔阳道:“我只知道叶真人神通广大,这卦准不准就不知道了。” 徐凤年看向一旁的吴灵素,道:“吴道长觉得呢?” 吴灵素的眼睛正瞅着前边路口的一架马车,只觉得那一架马车似曾相识,随即,他想了起来。 几天前,他曾在那架马车上看到过一个绝色美人儿。 回想起那美人儿的容貌,吴灵素心里又有些痒痒。 这时,听到徐凤年的话,吴灵素回过神来,随意答了一句。 “掌教真人的卦自然是准的。” 徐凤年闻言,看着芦苇荡口子上的车队,面色渐渐严肃起来。 “是啊,叶真人的卦,的确准。” “魏爷爷,桃木剑都用上了够不够用?” 魏叔阳抚须微笑道:“桃木三十六,剑阵已经准备妥当。” 徐凤年点了点头,脸色阴沉道:“禄球儿信上说襄樊王明阳的弟弟也来了,我就不明白当年襄樊攻守战了整整十年,他也不曾帮手,为何今日却来凑热闹,难道是良心发现了?” 魏叔阳神情瞬间凝重起来,叹息一声,摇头道:“老道这就不敢妄言了,只知此人的武道修为极为深厚,否则也不至于接连两次登上武评,连续二十年做了那天下第十一高手,外行看热闹,觉得这名号可笑,老道真是半点都笑不出来。” 吴灵素一听徐凤年和魏叔阳这对话,也回过味来。 合着今天这真要有血光之灾啊。 吴灵素也不是傻子,知道这天下间和北凉徐骁有仇的多了去了,这徐凤年走到哪儿就得被人追着杀到哪儿。 也不知道今天这来人厉害不厉害。 掌教真人也真是的,这个时候出去和人下棋,也不带着他。 现在可惨了。 也不知道徐凤年这小子能不能应付得过来。 这时,吴灵素又听徐凤年和魏叔阳道:“暂时已知的有第十一和四具符将红甲,赵衡还有哪些后手,既然连裴南苇都肯当作等同于一颗弃子的棋子,那必定就不止是这般客气了。” “让宁峨眉与凤字营快马跟上来,不需要拉开半里路距离,并且与他说明白,准备死战。” 吴灵素一听“准备死战”这四个字,脸立马就垮了。 好家伙,这是要出大事啊。 老道魏叔阳立即策马折回。 只留下徐凤年和吴灵素策马而行。 这时,徐凤年也放缓速度,与后边的马车并驾齐驱,伸手叩了叩车壁,姜泥掀开帘子,一脸狐疑。 徐凤年说道:“你与老前辈说一声,天下第十一的王明寅来了,符将红甲也来了,说不定暗中还有不弱的隐藏高手。” 姜泥面无表情哦了一声。 “你小心些,别下车。今天不太适合你看笑话。” 说完这句,徐凤年这才夹了夹马腹,在吕钱塘杨青风舒羞三名扈从的贴身护送下快马前行。 吴灵素一听要死战,心里已经有些慌。 这四周全是芦苇荡,想要藏个把人,简直不要太容易。 他抬眼望去,只见徐凤年那小子已经策马前行,前方车队前,有一个衣着华贵的绝色女子出现。 吴灵素看到那绝色女子的面容,一脸的惊讶,还真是那天在街上看到的那位美人儿。 吴灵素也不是傻子,能在这个时候来送徐凤年的,绝对是非富即贵。 这女子这般姿容,那更不是普通人。 这时,只听得那绝色女子身旁的两名女婢朝着徐凤年怒目斥责道:“北凉世子,见到王妃,为何不下马?” 吴灵素一听这话,顿时反应过来。 “王妃?” “莫非这美人儿便是那靖安王妃?” 难怪是如此绝色,那可是胭脂评排名上比襄樊李双甲还要高的大美人。 此来襄樊,因为他是跟着掌教真人出行,自然不敢乱走,更不敢去烟花之地。 有些遗憾没能得见那位白玉狮子滚绣球的名妓。 但没想到却是能得见靖安王妃裴南苇。 他虽然没见过那声色双甲的李白狮,但是他确定,这世间任何一个男人,在王妃裴南苇和声色双甲的李白狮中选择,哪怕后者在容颜上更胜一筹,都会选择与裴南苇共度。 毕竟,这裴南苇可是离阳王朝六大藩王的正王妃,可不是那些亡国嫔妃可以媲美的,恐怕唯有亡国皇帝的皇后在诱惑程度上可以一较高下。 那种刺激感和满足感,可不是一个妓女能够比拟的。 吴灵素瞅着那位靖安王妃想入非非。 都有些忘了刚刚徐凤年所言的死战二字。 也不知道徐凤年和那靖安王妃在说些什么,只见那靖安王妃笑的很开心。 那笑容,把吴灵素的魂儿都给勾走了。 不过,没过一会儿,那刚刚还一脸笑容的王妃又突然涨红了脸,好像被徐凤年给气着了。 随即,便更是看到一名侍卫抽刀示威,一名女婢怒斥出声,直呼徐凤年名字。 这时,那王妃裴南苇却是转过头,蹲在地上干呕起来。 只见徐凤年下了马,抬手在裴王妃那曼妙不可言的后背上轻抚起来。 这给吴灵素看的心火滋生,恨不得给裴王妃抚背的是他。 吴灵素看着这俩人的表情,虽然不太能听清楚这俩人嘀咕什么。 但以吴灵素的直觉来看,这北凉世子徐凤年和那裴王妃定然有事。 说不准是有奸情! 毕竟,那徐凤年也是好色之人。 这时,只见那裴王妃缓缓站起身,踉跄了一下,徐凤年想要去搀扶,结果被她狠狠甩开手,徐凤年也不生气。 吴灵素看到这一幕,更加肯定了,这两人肯定有说不得的奸情。 过了一会儿,那裴王妃面色凄然的脱下了鞋子提在手中,白袜踩在地面上,痴痴望着绿苇掩映的那条泥土小径,走上了泥路。 就在这时,泥路小径上走来了一男一女,都很年轻。 而且显得额外意气风发,年轻男子肩扛着一根竹竿,身后十步距离跟着一个负剑的清秀女子,双眼紧闭,冷冷清清的气态。 吴灵素看到那年轻男子,面色微变,立马就想了起来,这年轻男子不是那日在江上一杆子要挑翻一艘船的狠人吗? 他不是被老剑神李淳罡给赶走了吗? 怎么又来了? 这次还带了个帮手? 这还没完没了了? 哎?不对? 素王?他好像在哪儿听过。 随即,吴灵素偷偷看了一眼吴六鼎身后的那负剑女子。 素王剑! 好家伙! 那可是天下名剑排在第二的绝世神兵,据说素王乃是这代剑冢家主的称号与佩剑名字。 吴灵素可不是没见识的,一下子就想起了这素王是什么人物。 这时,只听得那年轻人朗声道:“李老剑神,吴家小辈吴六鼎,今日携素王剑而来,只求一战!” 话音刚落,两侧芦苇荡无风而狂舞,衬托得这名未来吴家剑冢的剑道扛鼎人如同神仙一般出尘。 无形剑气瞬间弥漫天地间。 吴灵素胯下的骏马此时都不安的打了两个响鼻。 吴灵素往后退了退。 吴灵素心里暗道,这小子是来找李淳罡约架的,估计是上次被李淳罡一剑斩江两百丈吓跑了,觉得没面子,这是来找回场子来了。 不过,李淳罡能收拾他一回,就能收拾他第二回,但加上这素王,李淳罡能行吗? 这时,只见那裴南苇身形不稳,徐凤年一手扶住她,另一只手抬起。 一只神俊非凡的青白矛隼俯冲而来,落在徐凤年的手臂上。 只听得徐凤年转身对魏叔阳等人说道:“你们随矛隼入芦苇荡,拖住符将红甲。” 魏叔阳等人应声而去。 吴灵素心中一紧,好家伙,这不止一伙人,还有人。 就在吴灵素心里慌神的时候。 徐凤年已经和那王妃退了过来。 只听得马车上传来了李淳罡那惫懒的声音。 “徐小子,老夫今日可要再度借剑才行。” 徐凤年没好气喊道:“借吧借吧,本世子恨不得借你一百剑一千剑。” 话音落下,老剑神李淳罡出了马车,提了剑,凌空如蛟龙而去。 吴灵素心头越来越不安,暗暗道:“掌教啊,掌教,您老人家去哪儿了啊。” “您老人家可快点回来吧,这是要遭啊。” 就在这时,只见一名庄稼汉子从芦苇荡中穿梭而出,道:“世子,借头颅一用。” “好家伙,又来一个!” 吴灵素心里咯噔一下,赶紧下马,往后挪步。 吴灵素已然明白,今日徐凤年真的是要有血光之灾了。 这个恐怕就是徐凤年先前所说的那个天下第十一的高手! 要知道掌教真人才排天下第十,虽然吴灵素觉得凭掌教真人的本事最起码也得排个天下前三。 但这个天下第十一的高手即便不如掌教真人,也定然不是好惹的。 李淳罡要与携带素王剑的吴六鼎一战,各自代表着江湖上新老剑道魁首,断然不会三招两式便能脱身。 魏叔阳吕钱塘四人已经悉数前往芦苇荡中,更是一场胜负难料的血战,便是拼死殆尽都有可能。 此时,这北凉世子徐凤年身边便只剩下死士青鸟,以及宁峨眉和身后的一百轻骑。 就凭这帮人能挡得住那天下第十一的高手吗? 吴灵素再往后退去,他可是无辜的啊,可别被殃及了池鱼。 这时,只见那大戟宁峨眉一手抬起,三十轻骑呈现扇形铺开,三十把劲弩直指那位天下第十一的高手。 随即三十弩齐射,嗡嗡破空而去。 可那天下第十一只是怡然不惧向前而行,伸出一只手,对着身前空中指指点点,将第一拨箭雨都给点落在地。 一拨雨泼过后,连珠而来,第二拨箭雨骤至,神情古板的天下第十一不再单手指点江山,双手握拳,衣衫鼓起,竟是摆出要硬抗弓弩的蛮横姿态,数拨箭雨皆是被他游荡于体外的气机剧烈弹开,纷纷斜插入地面。 一时间天下第十一的身后布满箭矢,毫发无伤地径直走向三十位马上轻骑。 北凉轻骑策马提刀杀去。 农夫模样的天下第十一冲刺起来,双手拨开扇面两侧射来的箭雨,大踏步跑起来,对着首当其冲的校尉生硬的撞在一起。 那校尉便连人带马一起被天下第十一撞飞出去。 随即,那天下第十一继续加快步伐,双脚踩踏地面如轰鸣,不输马蹄声,双手摊开,撑在两匹马身上,骤然发力,把跟在那校尉身后的两骑四蹄悬空,给横向摔了出去。 天下第十一一口气甩开了三匹战马,两柄北凉刀终于趁机砍去,力拔山河的汉子面沉如水,双手握住天下间锋芒最盛的制式凉刀,只是一拧,就被他卷曲起来。 “下来。” 只听他平静说出两字,两名悍勇轻骑便被他给扯下马丢出去。 当头一匹战马急停,马蹄高高扬起,重重踩下。 他蒲团大的双手闪电缩回,高过头顶,握住力沉千钧的马蹄,冷哼一声,将这匹骏马给生撕了。 把一匹冲势惯性下的战马给活生生撕成两片,这得需要多大的气力。 吴灵素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口水。 这都是狠人啊! 没过了一会儿。 那些轻骑已经被天下第十一给干掉了不少。 吴灵素又往后退了几步。 他已经随时准备逃走。 他可不能跟着徐凤年这小子一起死。 就在这时,吴灵素的身旁出现一道影子,一只手拍在了吴灵素的肩膀上。 “干嘛呢?” 吴灵素听着这熟悉的声音,差点都哭了起来。 当即扭头,一脸惊喜的看着突然出现的叶千秋,眼泪汪汪的说道:“掌教,您可算回来了。” 第17章 神霄五雷,天下无双 …… “这小子太招人恨了,来了好几拨人,要干掉这小子。” “您要是再不回来,我都得被这小子害死了。” 吴灵素眼巴巴的瞧着叶千秋,别提有多高兴了,掌教真人回来了,他不用跑了。 叶千秋闻言,淡淡一笑,道:“那看来我还是回来的早了些。” 吴灵素一听,一脸尴尬道:“掌教,您就别逗我了。” “下次,您要是出去下棋,您可得带上我啊。” “你留我一个人儿在这儿,我怕再也见不到您老人家了。” 这时,马车里的姜泥和鱼幼薇听到了叶千秋的声音。 姜泥掀开车帘,探出脑袋来,道:“叶真人,您可算回来了。” “外面都打成一锅粥了。” 叶千秋笑了笑,道:“我看见了。” 说着,叶千秋眺目远望而去。 首先看到的是那一位其貌不扬,如同庄稼汉一般的壮年男子。 看着那壮年男子在和北凉轻骑搏杀,叶千秋微微摇头。 天下有个连续两届武评的第十一高手,刀剑枪矛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儒释道三教九流,门门涉猎。 他太聪明驳杂,以至于不知选择何种趁手的兵器,最后便只好弄了一柄软剑,真气灌注后,可刀可枪可箭。 这人唤作王明寅,是春秋第一守将王明阳的弟弟。 黄龙士布局天下,落子江湖,这王明寅也是黄龙士的一颗棋子,而且是一颗用完即弃的棋子。 再往远一点的地方看。 就看到了李淳罡的身形。 和李淳罡对阵的是吴家剑冢当代剑冠吴六鼎。 也就是那日在江上,被他的飞剑驱除的那个青衫客。 这小子的剑还凑合,但还嫩的很。 只见李淳罡一剑如长虹贯日,白光刺眼,于尘土中疾坠到了吴六鼎身前。 这一剑被吴六鼎的竹竿剑气与尘土阻挡,好似并未势弱半分。 吴六鼎脚尖一点,急急后撤,差之毫厘间,李淳罡一剑凌厉而下,裹挟着无与伦比的剑意,将吴家剑冠的落脚点给刺出深达足足一丈的大坑。 青衫吴六鼎轻声笑道:“好一个一剑仙人跪。” 吴六鼎意态悠闲,竹竿却是丝毫不曾凝滞,带出一个浑然大圆,扫向老剑神头颅,呼啸成风,猎猎作响。 老剑神一脸冷笑,手上长剑气焰暴涨,剑尖青芒缭绕,仍是轻描淡写的一剑。 吴六鼎不避其锋芒,竹竿不改轨迹,依然横扫千军。 两人剑招,一横一竖。 李淳罡手上青锋与吴六鼎竹竿硬碰硬相击,发出不符合常理的铿锵金石声,刺破耳膜。 李淳罡手中剑与竹竿接触后,并非被弹开,而是瞬间再弹竹竿十六下,次次骇人,利剑剑尖本来才长达一寸的青芒爆绽到三寸。 旁人只看到李淳罡手上碧青剑气狂舞,再就是吴六鼎竹竿一弯再弯,终于承受不住李淳罡仿若没有个尽头的剑气肆虐。 霎时间砰然作响,竹竿终归只是寻常竹竿,一下从中间断折开来。 取得先机的李淳罡面无异样,趁势劈向吴六鼎胸口,竹竿一断为二,后者双手各持半截,一退再退,飘出二十步,李淳罡便欺身二十步,剑锋始终不离吴六鼎的胸膛,剑尖离了半丈,剑气如一条吐信青蛇,却只差一尺。 叶千秋看着这两人打的有来有回,心中想着,这吴家剑冢确实有些底蕴。 只见那吴六鼎单手竹竿变双手剑,吴家剑冢以剑招举世无双着称,他能以剑冠身份出冢行走,无疑在剑术上有着登峰造极的惊艳造诣。 竹竿不生一丝剑气,只以招术神鬼莫测见长,便是对上李淳罡这等一脚踏在剑仙门槛上的剑道宗师,仍是剑势走霸道路数,一往无前。 李淳罡皱眉再松开,微微一笑,不知为何敛去剑上青芒,剑罡不再,只是以剑招对剑招,闲庭信步,见招拆招,两人贴身而斗,眼花缭乱,眨眼间便是上百剑。 “吴家后生,真心寻死不成?素王剑做摆设到何时?” 不多时,只听得李淳罡爆喝一声。 手中剑青芒猛然间一涨再涨,青气粗壮如手臂,完全盖过了利剑本身,一剑撩起,将吴六鼎手中被削得如同短小匕首的竹竿彻底碾作齑粉。 原本游刃有余的吴六鼎终显狼狈,袖口被凌厉剑气削下一角。 李淳罡似乎根本不想给吴六鼎将素王出鞘的机会,大笑一声,得势不饶人。 叶千秋李淳罡这模样,知道这老小子是想以霸道对霸道。 人虽然老了,但心不能老。 这才是李淳罡的剑。 纵观李淳罡这一生起落,年轻的时候观广陵大潮,踏潮头而过江。 看千万野牛奔腾,踩牛身如履平地。 临汪洋巨浪拍头,一剑炸开江海。 上烂陀山以剑问佛,斩杀罗汉二十三。 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名动天下的大事。 老了,老了,境界虽然跌了,剑虽然断了,但人还在。 李淳罡剑势再涨,手中无剑的吴六鼎已经数次在鬼门关徘徊而返。 一条平坦道路满目苍痍,无数道沟壑交错分布。 叶千秋知道,吴六鼎要败了。 而此时,前方徐凤年脚下泥地突然炸开,一具庞然大物就要破土而出。 芦苇荡中,有人疾呼道:“世子殿下小心脚下土甲。” 站在徐凤年身旁的女婢青鸟脸色瞬间变得雪白,抬起手中枪直刺那具即将破土而出的庞然大物。 吴灵素看到这一幕,低呼道:“又来一个!这小子要死了!” 叶千秋负手而立,淡淡一笑,道:“那你可算看错了。” 吴灵素还有些不解,但随后发生的事情,却是让吴灵素没有想到。 本以为护卫环绕的纨绔子弟徐凤年是个草包,但却突然看到那徐凤年单手刀直刺而下,浑然天成。 那刺客竟被硬生生的被刺回了地下。 吴灵素看到这一幕,嘀咕道:“原来这小子是个扮猪吃老虎的。” 这时,叶千秋撑起两条胳膊,伸了个懒腰,朝着芦苇荡间喊道:“李老头,我下完棋都回来半天了,你还没打完。” “连个后生也收拾不了,还有什么脸叫李淳罡?” 叶千秋声音舒缓,飘然远去,在芦苇荡间飘扬,即便是打斗声如雷,方圆数十里内的每个人也清清楚楚的都听到了叶千秋的这话。 刚刚用刀击退了刺客的徐凤年猛然回头,脸上泛起笑意,道:“叶真人回来了。” 随即,徐凤年丝毫没有风度的拉着靖安王妃裴南苇就朝着叶千秋身边跑去。 “叶真人,您可真说对了,今天,我还真有血光之灾。” 徐凤年一脸欣喜的跑到了叶千秋身边。 徐凤年心里很清楚,叶千秋肯回来,就说明他不会放任自己不管。 徐凤年提起的心,终于落下了大半。 而刚刚刺杀徐凤年的庞然大物,已经和青鸟厮杀在了一起。 那边,还在和吴六鼎交手的李淳罡大声回道:“叶大真人,稍候片刻!” 话音落下,只见李淳罡朝着吴六鼎道:“姓吴的小子,老夫给你时间了,既然你不出剑,那就滚吧!” 就在李淳罡和叶千秋说话的同时。 在不远处观战的吴六鼎的剑侍毫不犹豫的便让名剑素王出鞘。 吴六鼎双袖一卷,将身后被连根拔起的两拨芦苇化作数十剑,去挡下老剑神的浑厚青蛇剑气,试图后退接住素王剑。 岂料李淳罡冷然一笑,一身破烂羊皮裘一缩一鼓,沛然气机蓦地散开,将那些锋利远胜寻常兵器的芦苇剑雨一气弹开,手中三尺剑连同剑气本已长如枪矛,这一瞬更是银河倒泻般铺天盖地朝吴六鼎汹涌漫去,而素王剑离吴六鼎却尚有一段距离。 李淳罡身经百战,且不说剑术与剑罡何等炉火纯青,临敌时每一次停转早就天衣无缝,这一看似理所当然的失神,故意卖一个破绽给这吴六鼎而已。 吴六鼎所承家学不可谓不响当当天字号独此一家,可剑冢练枯剑,冢外名动天下冢内只是吴家剑奴的老剑士喂剑招式再多,终归不如真正对阵时那样没有丝毫套路可言。 此时,只见吴六鼎衣袖无风而响,不知是体内气机运转所致,还是那冰冷刺骨的剑罡压制,他神情平静,双指掐剑诀,轻声道:“开匣。” 直飞吴六鼎后背的素王剑仿佛被一物牵引,绕出一个弯月弧线,速度不减反而愈飞愈快,最后甚至已经完全快到肉眼不得见。 两个呼吸之后,吴六鼎终于握住那柄素王剑。 附近芦苇荡一同往后倒去,层层推进,匪夷所思。 李淳罡眯了眯眼,笑道:“有点意思,小子,凭你今日勉强驭剑几丈的道行,还不配老夫掏出家底,不过既然素王剑都出世了,老夫不介意让你开开眼界,省得你到时候被邓太阿桃花枝抽得找不到北。” 吴六鼎心如止水,握剑抬臂,一夫当关,做出了剑冢起剑式。 李淳罡手上一条剑罡如百丈青蛇,当空而去,天地间黯然失色。 刚刚做出了起剑式的吴六鼎突然调转身形,撒丫子就跑。 就在这时,与北凉轻骑打斗了多时的天下第十一高手王明寅终于越过了北凉轻骑,一跃而起,朝着已经躲到了叶千秋身旁的徐凤年飞奔而来。 一拳祭出,劲气磅礴。 下一刻。 只见刚刚还晴空万里的天穹之中,突然阴云密布。 一道粗壮至极的天雷以肉眼不可查的速度轰然落下,直接轰在了那王明寅的身上。 轰! 王明寅坠地,整个人被轰的血肉模糊。 徐凤年愣住了,站在徐凤年身旁的靖安王妃也愣住了。 吴灵素一脸神气,呼喊道:“掌教威武。” “神霄五雷,天下无双。” “什么狗屁天下第十一的高手,给掌教提鞋都不配。” 叶千秋回头瞪了吴灵素一眼,吴灵素立马闭嘴。 徐凤年缓了半天,朝着叶千秋看去,竖起大拇指道:“叶真人,您可是让我开眼了。” 叶千秋负手道:“我着急赶路,这些人拖延了我的行程,不如都杀了吧?” 徐凤年闻言,双手一拍,道:“杀!” “杀他个狗娘养的!” “叶真人,大恩不言谢,往后定当报答。” 叶千秋微微一笑,没有多言。 抬手一招,阴云密布的天穹,霎时间,电闪雷鸣。 轰隆隆! 轰隆隆! 下一刻,浩荡无比的天雷从天穹之中滚滚而去,直接照着芦苇荡的一处轰下。 黑云压城,天雷浩荡。 天地仿佛在这一刻变的漆黑无比,但又明亮无比。 持枪和土甲大战的侍女青鸟有些难以支撑。 一道天雷轰来,直接准确无误的轰在了土甲的身上。 土甲轰然而碎,磅礴的气浪和轰鸣将青鸟给掀翻在地。 不远处,芦苇荡中,一个公子哥坐在牌坊上,正摇晃着双腿,嘴里叼着一根纤细芦苇管,听到叶千秋和李淳罡的对话之后,腿也不摇了,面色上多几分迟疑。 他低头看了眼脚下的符将红甲,犹如道门仙师从天庭请下凡间的神将,身高一丈,双手按在龙阙剑柄上,直插大地。 这是符将红甲中的金甲,五甲中牢固不可摧第一,战力雄浑第一。 公子哥轻轻吹掉芦苇杆,伸了个懒腰,眼神清清淡淡望向不远处战事胶着的木甲火甲。 就在这时。 天穹之中风云突变。 黑云压来,天雷滚滚而下。 公子哥面色一变,瞳孔睁大。 数道紫雷轰下。 前方木甲、火甲轰然被炸成了粉碎。 公子哥暗道一声不好。 下一刻,天雷滚荡而来。 轰然将公子哥吞噬。 片刻后,只留下一个深达数丈的大坑。 芦苇荡中,两眼发直的吕钱塘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几个大坑,一时间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本来今日他是抱着必死之心进入芦苇荡的。 今日,三股强敌来犯。 有来自吴家剑冢的剑冠,还有天下第十一的高手,还有这带着符甲的赵氏皇子。 他们四人对四甲,毫无胜算,世子殿下的意思,不难得知,能拖住多久是多久。 本来想着今日必死,但是没想到突然间从天上轰下几道天雷。 让他们头疼无比的符甲瞬间被轰成了碎渣,然后就是那遥遥看戏的赵氏皇子也直接被轰的没了影儿。 九斗米老道魏叔阳本来在袖手旁观,看到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霎时间,瞪大了眼睛,久久无语。 “难道是叶真人回来了?” 魏叔阳只想到了这一个可能。 神霄派以雷法闻名于世。 吴灵素肯定没有驱使浩荡天雷的本事。 唯有鬼神莫测,神通惊人的叶真人方才有这样的神威。 传闻当年齐玄帧在莲花顶招来浩荡紫雷,轰杀诸魔。 本以为那只是传闻之中的事情。 但没想到今日,他竟然能亲眼得见,九天神雷自天而降,轻易间就将大敌碾碎。 不远处,飞速而逃的剑冠吴六鼎看着身后芦苇荡上空浩荡紫雷轰然而下。 那毁灭性的气息,让吴六鼎差点跌落在地。 他朝着身后的剑侍大喝一声。 “跑!” “别回头!” 两道身形飞速疾驰,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好在,滚滚天雷似乎没有追他们的意思。 几个呼吸间,吴六鼎已经和他的剑侍消失的无影无踪。 施展出两袖青蛇的李淳罡看到那风云变色,黑云压来,紫雷滚荡而下。 身形一闪,落在芦苇荡间,喃喃道:“好家伙,这可比当年齐玄帧的雷还要猛烈三分。” “难怪这家伙口气大的很。” “他娘的,还好不是这家伙的敌人。” “不管这家伙能不能超过吕祖,但比起齐玄帧来,恐怕是绰绰有余了。” “他娘的,这家伙到底是哪里蹦出来的,这世道,还真是怪了。” 天雷浩荡而来,只用了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便将来犯之人碾成了粉碎。 回过神来的徐凤年急忙跑过去,将青鸟抱在怀中。 好在青鸟只是暂时被雷霆之势震昏了过去。 徐凤年将青鸟抱到了马车上。 这时,李淳罡脚踏芦苇荡归来,抛掉手中剑,在空中画出一个优美的半圆轨迹后,恰巧插入马车前插于地面的剑鞘。 李淳罡朝着叶千秋竖起大拇指,道:“叶大真人,你的动静也太大了。” 叶千秋淡淡一笑,道:“动静不大,怎能震慑宵小?” “我可不想这后半程路,总有人来打扰。” “更何况,这本就是一局被推倒了的棋局。” “被推倒的棋局?” 李淳罡闻言,若有所思。 徐凤年安顿好了青鸟,让姜泥先照顾她。 然后环视一周,官道早已是沟壑纵横,破败不堪。 芦苇荡中,更是被天雷轰出了好几个大坑。 一场死战,大戟宁峨眉身受重伤,轻骑死八人,伤十六人。 如果不是叶真人出手,恐怕他今天就是不死也得重伤。 老道魏叔阳从芦苇荡中走出,看到徐凤年安然无恙,如释重负。 徐凤年和宁峨眉轻声道:“宁将军,你与袁校尉负责清理战场。” 一旁被王明寅打的够呛的宁峨眉重重点头,看了一眼悄然而立,身着紫袍的叶千秋。 然后,带人去清理战场去了。 这时,吕钱塘、杨青风、舒羞也回来了。 这三人都是一身的狼狈。 若是没有天雷轰碎了那符甲,今日死的可就是他们了。 三人和徐凤年见了礼。 徐凤年让他们先去休息。 叶千秋和李淳罡上了马车,电闪雷鸣虽然远去,但天上的乌云开始未曾散去。 不多时,漂泊大雨,从天而降。 …… 第18章 遁去的一,分道扬镳 …… 芦苇荡中的零星村舍边上,黄龙士看着天上落下的雨滴,起身离去,手里抓了一把到处可取的小草用作揲筮,这是失传的上古占卜,筮草随手可得到处可摘,可却不是谁都可以揲筮窥天机,故而包括龟甲在内的上古八揲,以揲筮入门最易得道最难。 黄龙士看似漫不经心的一撕再撕,筮草丢了一地,走出芦苇荡。 他刚刚算了一卦,什么都没算到。 这时,一个扛着向日葵的少女坐在一只顶着俩黑眼圈的黑白大猫的背上,跳出芦苇荡,少女一脚踹在了黄龙士的身上。 黄龙士直接被踹飞。 被踹飞的黄龙士拍拍屁股,站了起来,和那少女道:“闺女啊,不是爹不让你去杀那小子。” “着实是那小子跟前多了一个大大的变数。” “本来那北凉世子就不好杀,现在又多了个姓叶的,闺女你要是去了,爹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赵楷那小子被轰的连骨头渣子都没了,那小子气运之盛,仅次于那西楚的小丫头姜泥,结果一道雷下来,就给轰成了渣滓。” “实在是浪费了老夫当年辛苦抓条白蛇放在他面前的心思。” “姓叶的太狠了,着实是不讲武德,好歹也是一派掌教真人,要成老祖的人物,对一个后辈还下如此重手。” “而且是说翻盘子就翻盘子,一点大人物的风度都没有。” “闺女啊,以后见了姓叶的,还是绕道走吧。” 少女从大猫的背上跳下来,她肩上扛着一杆向日葵,朝着黄龙士扭头道:“总是有机会的。” 黄龙士闻言,语重心长说道:“闺女啊,还是活着好啊,要不等老夫将生平所学中最保命的武学尽数传授给你,你再想着办事也不迟啊。” 少女面无表情的“呵呵”了一声。 黄龙士一脸无奈道:“罢了,罢了。” “反正,你小心些就是。” “靖安王那边,你就别找他的晦气了,赵衡还是有点本事与气运的,王老怪此生无子嗣,当年与先皇约定,只认了赵衡这么半个义子。” “本来不出所料的话,接下来的江湖便如前百年的士林一般群贤蔚起竞长争雄。” “但现在出了姓叶的这个变数,那就难说了。” “老夫卜算了一卦,硬是没算得出姓叶的根脚为何。” “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遁去的一。” “这姓叶的,恐怕就是那遁去的一。” “这些年,老夫布下的棋子,这转瞬间就被这姓叶的破去了两枚,真是落子艰难,翻盘子简单啊。” “老夫先跟你说好,以后见了这姓叶的,真的得绕道走。” “至于一品四境,那几个有望踏入陆地神仙境界的家伙,你别急着出手,一来怕你杀不掉,二来更怕你杀了让江湖了无生趣。” “别跟老夫呵呵,不许假装笑声,老夫听着渗得慌。” “闺女你想啊,等他们成了天下人眼中的神仙人物,你再杀之,岂不是最好?” “等你什么时候能杀了那时候的他们,再去见姓叶的,应该就有三成的把握了。” 少女转头,问道:“他这么强?” 黄龙士道:“最起码不在老夫和王老怪之下。” 少女干脆利落的说了一句。 “我已经和那位叶真人见过了。” 黄龙士闻言,一脸诧异,急忙问道:“什么时候?” 少女道:“在青城山的时候。” 黄龙士道:“你和他交手了?” 少女摇头道:“没有,他吹了首曲子,看了我一眼,就走了。” 黄龙士松了一口气,道:“还好,他应该没想着对你怎么样。” “不然,爹就见不到你了。” 少女“嗯”了一声。 黄龙士有些无奈,他抬头看了一眼阴云密布的天穹,雨水如瀑一般落下。 “这雨看来得下好一阵子。” 随即,黄龙士笑了起来。 “滚滚天雷,劈得死齐玄帧,都劈不死老夫,闺女啊,与你说个秘密,老夫真是神仙。” “姓叶的再狠,老夫也不怕他。” 少女一脚将黄龙士踹倒,嘴里吐出三个字来。 “我不信。” …… 夜色之下,山坡之上。 已经驶离襄樊地界的车马停歇下来。 宁峨眉点燃了篝火,在夜色下显得十分亮堂。 徐凤年躺在山坡顶端的草地上,望着那条璀璨银河发呆。 李淳罡来到徐凤年身边坐下,拔了根甘草叼在嘴里,感慨道:“天似穹庐,笼盖四野,谁不是井底蛙。” 徐凤年笑道:“老前辈,这可不像是你会说的话。” 李淳罡淡淡一笑,道:“在小泥人面前,当然需要时时摆出高人的架子,否则如何骗她与老夫练剑。” “和叶大真人一比,老夫还真有点像是井底蛙。” 徐凤年翻了个白眼,学着李淳罡拔出一根甘草,弹去泥土,放入嘴中细细咀嚼,含糊不清道:“甜啊,以前跟老黄时常睡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没床没被,我没事就骂娘,等到实在没力气了,老黄就递过来这种甘草。” 李淳罡道:“第一次听你小子提起黄阵图的第十剑是从名不见经传的叶大真人半首云中剑歌中悟得时,老夫其实还是有些不信的。” “老夫虽然没有见过剑九黄的剑招,但也知道能在王仙芝那家伙的手底下走过几招的,绝不是泛泛之辈。” “一招剑十,能让黄阵图在王仙芝的手下活命,这一招可了不得。” “那时候,老夫就在想,那叶大真人到底是什么人物,居然有这样的能耐。” “直到老夫第一次在青羊宫里见了叶大真人,老夫就知道,这世上可能又冒出一个和齐玄帧一样的家伙。” “今日浩荡天雷滚滚而下,果然证明了老夫心中所想。” “当年齐玄帧的剑法道法皆堪称世间无敌,龙虎山因其威名更盛,最后齐玄帧白日飞升,更是传奇。” “如今,世间又出一位叶千秋,以神霄掌教的身份出现,老夫看得出来,他这是要以雷霆威压天下,让神霄派扬名立万。” “千年来,道门之中,以龙虎、武当二者为尊。” “看来用不了多久,还要再加上一个神霄了。” “老夫的点儿是真背啊。” “年轻的时候,江湖上有齐玄帧这家伙,最后让齐玄帧这家伙一通忽悠,乱了道心。” “如今再入江湖,又碰上了叶千秋这家伙,真是一言难尽啊。” 这时,叶千秋的声音突然出现。 “李老头,何必如此颓丧。” “天不生你李淳罡,剑道万古长如夜啊。” 话音落下,叶千秋的身形在李淳罡身前缓缓而现。 李淳罡没起身,和一旁的徐凤年道:“徐小子,看到了没,叶大真人神出鬼没的法门,那叫一个绝。” “人家到咱身边了,咱都不知道。” 叶千秋懒得理会李淳罡这老小子的阴阳怪气,盘膝坐了下来。 李淳罡在一旁嘀咕道:“叶大真人,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天不生我李淳罡,剑道万古如长夜?”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怎么?觉得受不起?” 李淳罡道:“有什么受不起的,叶大真人还是很有眼光的嘛!” “没错,天不生我李淳罡,剑道万古如长夜!” 徐凤年在一旁道:“李老头儿,你悠着点,你不是刚刚不是还说当年齐玄帧忽悠了你,乱了你的道心。” “现在叶真人这么明显的在忽悠你,你可当心别再乱了道心。” 李淳罡站起身来,一脚踹掉这小兔崽子的二郎腿,道:“你小子,就是见不得人家说真话。” “来来来,老夫今晚就让你见识见识老夫的剑道!” 徐凤年愣了下,疑惑道:“李老头,你要教我上乘剑法?” 李淳罡嗤笑道:“没出息的玩意儿,老夫今晚直接授你两袖青蛇!” 李淳罡的两袖青蛇,那在江湖上可是大名鼎鼎。 徐凤年当即翻身起来。 叶千秋坐在一旁,轻笑着,看李淳罡教徐凤年练剑。 结果,全程就是看到李淳罡在揍徐凤年。 没一会儿,徐凤年崭新的服饰就变成了一身破衣烂衫。 徐凤年没办法了,就跑到叶千秋的身后,抬手道:“叶真人,您可得评评理。” “李老头说是教我两袖青蛇,可哪有他这么个授法,从头到尾都是我在挨打,连逃都不行。” 李淳罡吹胡子瞪眼睛的说道:“蠢货,与你说那些大道理有何意义?老夫这成名绝技岂是这般好学的?” 徐凤年躲在叶千秋身后,道:“就是你懒,不想说话。” 李淳罡不怒反笑,嘿嘿道:“确实如此,两袖青蛇说是两袖,且不说那剑罡,剑招便有六十六,一一跟你讲解,老夫得浪费多少口水气力。” 徐凤年露出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和叶千秋说道:“叶真人,李老头忒不讲理。” 叶千秋笑了笑,道:“想要打人,就得先学会挨打。” “我觉得李老头教的不错。” “李老头亲自指点你,这是你的福气。” 徐凤年闻言,登时张大了嘴巴。 李淳罡一听,哈哈大笑起来,道:“徐小子,听见了没有,叶大真人说的没毛病!” “这是你小子的福气,世人烧香拜佛都求不来!” 随即,李淳罡身形一闪,已经出现在了徐凤年的身后,抬脚就踹在了徐凤年的屁股上。 …… 众人出了襄樊城,没过了多长日子,便出了青州地界。 出了青州,马不停蹄的直奔江南道,这一路还算太平。 这些时日中,众人要么是在荒郊野岭宿营,要么就是住在一些北凉军旧部的城外私宅。 众人每晚都要见到青罡冲斗牛,世子殿下离去时往往是衣衫整洁,回来时就满身尘土衣不蔽体。 大部分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只有叶千秋、李淳罡和徐凤年自己知道是什么原因。 就这样,过了青州,整个豫州就不起波澜的一穿而过。 过了豫州,便到了泱州。 徐凤年要顺道去江南道湖亭郡探望他大姐。 于是,一路奔着湖亭郡城阳春城而去。 …… 进了城,在马车上和叶千秋下了一路棋的李淳罡嚷嚷着说肚子饿了。 于是,众人便寻了一处酒楼吃饭。 酒楼伙计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赶忙前来招呼。 众人在二楼落座。 徐凤年让那伙计弄些酒楼拿手的酒菜。 李淳罡还不和叶千秋念叨着刚刚那一步棋要是不走那个位置,而是换个位置走,他的那一局棋就不会输。 叶千秋笑着,并不和李淳罡做无谓的争执。 酒楼里的人还不少,酒楼外的轻骑一进城就让城中不少人议论纷纷。 现在轻骑在外守候,酒楼里的人自然也少不得窃窃私语。 天下有两仓,荒僻的北凉是马仓,江南道则是天下粮仓,富甲天下,江南道诸多郡府近百年来盛产读书种子,清谈气与幕僚气这两气极重。 在江南道读书人眼中,无人不可指摘,无事不可评点,京师太学国子监三万人,最喜欢指点江山的那一批大多出自江南道。 徐凤年这大张旗鼓的带着几十名轻骑护卫,那风头可是不小。 再加上这一路来,徐凤年也是大张旗鼓的走。 襄樊城外,芦苇荡一战,天下皆惊。 不是因为老剑神李淳罡击退了吴六鼎。 而是因为天下第十的神霄掌教叶千秋以一己之力,招来天雷轰杀了皇帝赵淳的私生子赵楷。 赵楷身为皇帝的私生子,其大师傅为韩貂寺,二师傅为杨太岁,拥有金木水火土五符甲。 身份地位不可小觑。 但即便是如此,依旧被刚刚出世的神霄掌教叶千秋一举轰杀。 而且那两度被武评为天下第十一的王明寅,也一样死在了神霄掌教叶千秋的天雷之下。 芦苇荡一战过后。 江湖人皆知,北凉世子身边不仅仅有一位曾经的剑神随行,还有一位神霄掌教真人同行,这位神霄掌教真人极有可能是一位已经步入陆地神仙之境的超级狠人。 这消息落入各方势力的耳中,引起了诸多波澜。 芦苇荡一战,以叶千秋表现出的实力,绝对不止是武评天下第十那么简单。 一时间,世人皆在猜测,这位横空出世的神霄掌教到底和北凉世子是什么关系。 众人一进城,恐怕已经有不少人知道是谁来了。 堂间,有人议论纷纷,说了些不中听的话,和徐凤年的大姐有关。 徐凤年一听就气坏了,一刀劈了那人的桌子,饭都没吃完,就带着人马走了,去找人算账去了。 李淳罡见状,忍不住摇头,这小子行事的确有些肆无忌惮。 按照徐凤年的规划,来了这里,要住到他大姐那里。 叶千秋见徐凤年走了,就带着吴灵素和李淳罡告个别。 李淳罡听叶千秋要走,还有些诧异,但也没多问。 相逢便是有缘,能相伴一路,已经是十分有缘了。 叶千秋和李淳罡说了,若是他这两日不走,也许会去徐凤年大姐那里叨扰一番,若是走了,那就是先行一步,前往龙虎山去了。 李淳罡羡慕叶千秋来去自如。 他却是不行,他这一趟,还没到能走的时候。 …… 和众人一别,叶千秋带着吴灵素却是直接出了城,奔着龙虎山去了。 吴灵素见状,略有不解。 “掌教怎么突然和徐凤年那小子分开了?” 叶千秋看着这城外的杨柳,淡淡说道:“该结的缘,已经结下,芦苇荡一战,已经做了足够的铺垫,如今,我的名头恐怕已经飘到了龙虎山。” “既然飘到了龙虎山,那也就该我到龙虎山一行了。” “那小子是个惹祸精,我可不想再给他擦屁股。” “和他在一块儿,见死不救也不是事。” “泱州自古出豪门,若不是一场春秋不义战,压下了泱州江左集团的风头,青州那这些年才小人得志的青党又算得了什么?” “江南道内,前朝曾“八相佐宋”的湖亭卢氏、四世三公的江心庾氏、谈玄冠天下的伯柃袁氏与姑幕许氏,都是当年十大世族的一流门阀,国战导致“十去九空”的惨剧以后,这四大家族跟着韬光养晦起来。” “徐小子这一趟到了江南,指不定惹出什么麻烦来,我救他一次,只不过是为了神霄派往后铺路,不能没完没了不是。” “更何况,玉不琢不成器,没有磨难,哪里会有成长。” “这一程,也算是收伏赵玉台的敲门砖吧,赵玉台是个人才啊。” 吴灵素闻言,顿时恍然大悟,这才明白,为什么掌教真人堂堂陆地神仙之流,要和徐凤年那小子同行。 吴灵素见四下无人,突然想起没买车马,若是这样走到龙虎山,那可得累死了。 于是,赶紧和叶千秋说道。 “掌教,我回城去买两匹马?” 叶千秋淡淡摇头,一把抓在吴灵素肩膀上,道:“不用费那个工夫了。” 话音一落,叶千秋提起吴灵素,直接飞天而去。 吴灵素听着耳边急速的风声,看着离越来越远的地面,终于回过神来。 我的个老天爷! 掌教真人真是神仙啊! 这都会飞了。 吴灵素心里火热一片。 叶千秋目眺远方,穿过云雾,辨别方向。 他这一路上,也不都是游山玩水。 龙虎山在什么方位,他早已经一清二楚。 龙虎山在剑州,作为道教祖庭,与天子同姓的道门赵家已是世袭道统六十余代,奉天承运奕世沿守一千六百年,方圆百里龙虎山是天师教肇基之山,以天师府为核心。 峰峦对峙如龙虎相争,山丹水绿,紫气升腾,美不胜收。 若是广义来说,龙虎山道区更是广袤,歙江以西,几乎一半都属于这座道家仙都。 叶千秋速度不慢,第二天清晨,已经看到了龙虎山的山头。 第19章 四大天师,盛极而衰 龙虎山范围极广,叶千秋带着吴灵素落下云端,来到一片山林之中。 落地之后,吴灵素心里感慨不已,从泱州到剑州,若是乘船坐车,快马加鞭,快则一旬,慢则二十天,但掌教真人带着他腾云驾雾,不过一日,便到了龙虎山,这般神通,当真是神仙手段。 吴灵素本就是龙虎山弟子,自然熟知龙虎山天师府坐落在何处。 当年离开龙虎山的时候,吴灵素就发誓总有一日要风风光光的回到龙虎山。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在外行走多年,他创立神霄派,经营出了自己的势力之后,越来越明白,想要靠自己的力量风风光光的走一遭龙虎山,怕是一件十分不容易的事。 想通过旁门左道证得长生大真人,着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过,好在他吴灵素运气不错。 先有赵玉台,后有叶千秋。 叶千秋虽然比赵玉台更狠辣,让自己损失了一个儿子,但是只要自己活着,儿子就可以再生。 而脚踏龙虎的机会,这辈子可能就这么一次。 吴灵素深吸了一口气,转头和一旁的叶千秋说道:“掌教,龙虎山底蕴深厚,咱们今日?” 叶千秋闻言,微微一笑,道:“把你的心放回肚子里。” 吴灵素道:“弟子也算是出身龙虎山,有些事,弟子还是清楚的,掌教此番上龙虎山,定然是石破天惊的大事。” “弟子有些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叶千秋笑道:“讲。” 吴灵素道:“龙虎山除了四大天师之外,应该还有那不出世的人物。” “当年人屠徐骁率数千铁骑兵临山脚,龙虎山希字辈第一人赵希翼也不曾离开襄樊三万六千周天大醮,四大天师里也只是去了两位。” “近二十年赵丹坪在京城做成了那青词宰相,与羽衣卿相赵丹霞南北交相辉映。” “国子监左祭酒桓温与当朝首辅张巨鹿师出同门,道同政合,两人亲如兄弟,唯独在一事上意见分歧,世人皆知张首辅独尊儒术,贬斥佛道,而正统儒家出身的桓温则十分推崇黄老清净,在京城里与赵丹坪相交甚深。” “赵丹坪虽身在天师府千里之外,但依旧管着龙虎山教规教戒与斋醮科仪两大门类。” “赵丹霞对外统领天下道门,对内仅是象征性管教教理,至于修炼方术,名义上由老天师赵希夷统率,实则交由几位静字辈打理具体事宜。” “据弟子所知,天师府负责府门接待的是赵家宗亲赵静沉,被天子赏紫赐号的白煜负责学说论辩,经常开坛讲经说道,与白莲先生同是外姓道人的齐仙侠只管练剑,以及偶尔传授静字辈以下道士剑术。” “天师府各脉同气连枝,各自荣华,相辅相成,才有今日龙虎山黄紫显贵的大好时光。” 叶千秋闻言,笑道:“看来你对天师府还真是了解不少。” “你说的也不算错,天师府的确是花团锦簇,但越是花团锦簇,就越是危机暗藏,你只看到了天师府的表象呐。” “五十年前有齐玄帧力压天师府,如今静字辈中仙道有白莲先生,武道有齐仙侠,皆是外姓,不论机缘还是道法,赵氏宗亲根本都无法并肩,这些年期间勾心斗角,未必比俗世家族少了去,若非天师府忧虑主弱枝强,赵丹坪何至于去做那滑稽可笑的青辞宰相。” 吴灵素低头道:“弟子惭愧。” “弟子在前带路。” 叶千秋摇了摇头,道:“无须那么麻烦,且在这里等等,马上就会有人来接。” 吴灵素有些诧异,难道龙虎山上的人已经知道他们来了? 就在吴灵素疑惑的时候。 只听得叶千秋张口道:“青城山神霄派叶千秋初至龙虎山拜会,冒昧打扰还请诸位天师海涵。” “青城山神霄派叶千秋初至龙虎山拜会,冒昧打扰还请诸位天师海涵。” 叶千秋的声音飘荡而去,响彻云霄,八方皆闻。 吴灵素心神震颤,心中忍不住激动万分。 这才是长生大真人的风范。 开口就直指龙虎山四大天师。 龙虎山的这帮人可以瞧不上他吴灵素,但如今神霄派的天已经变了,陆地神仙来访,谁敢不敬三分? 就是龙虎山也一样! …… 龙虎山。 天师府,玉皇殿。 一条古碑绵延的碑廊之中,其中一座青玉大碑独茂碑林,高达三丈,乃第四代龙虎山祖师迁至此地树立,上书紫霄福地四字,传闻与徽山牯牛大岗“独享陆地清福”共成子母碑。 此时,一名穿正黄色尊贵道袍的道人站在碑顶,遥望云锦山中。 那道人一脸凝重,碑脚站着三位都上了年岁的老道,穿戴各有特色,最年长者须发如雪,凉鞋净袜,身上只是一件寻常的鱼肚白苏纱道袍,并不怎么出彩,但好歹披了件出尘的方士鹤氅,隐约有几分得证大道的长生气派。 年龄次之的老道就要邋遢太多,一件青布厚棉袍子,可见污渍斑斑,似乎怕冷,脚上踏着一双厚底暖鞋,加以棉布裹腿,让人好奇这老道如何有资格站在这天师府内宅。 剩下一位,内袍正黄,外罩了一件紫色大褂,华美尊贵到了极点。 天师府宗室嫡系可穿黄,龙虎山寥寥无几的尊贵真人可披紫,可以黄紫于一身的道士,唯有道门掌教赵丹霞一人。 与天子同姓的四位大天师齐聚一堂,这是自从外姓人齐玄帧白日飞升以后就很少出现的情况。 一生中大半时间都在闭关图破关的赵希翼,才气超群却生性散淡的赵希抟,道门领袖赵丹霞,擅写青词雄文的赵丹坪。 今日终于聚集在了一起。 云锦山中,传来的动静不仅是山上的弟子都听到了,便是那徽山大雪坪中的轩辕家人都听的真真切切,更何况是四大天师。 赵丹坪站在高处,遥望云锦山中,想要看清楚近来在江湖上声名大显的神霄掌教叶千秋到底是何等人物,竟然敢堂而皇之的带吴灵素这个家伙来拜山。 赵希抟看赵丹坪一脸急切凝重,一副为老不尊的模样,笑得不行。 赵丹霞与父亲赵希翼相视一笑,且不说境界高低,养气功夫差不多算天下无敌。 赵希抟年轻时候就与侄子赵丹坪不亲,总觉得这孩子打小就不讨喜,阴沉沉的,没半点赵姓子孙的大气。 因此老天师从不掩饰对赵丹霞的偏爱,赵希抟赵丹坪叔侄二人可以说是命理相克,虽有至亲至近的血缘关系,但双方见面都没好脸色。 这趟赵丹坪离京回家,大半原因是为了和兄长商讨如何应对朝廷最新几项政事,帝国版图改制,道门原本二十四治区必然要尾随其后作出修改,再者设立僧正一职后,崇玄署极有可能脱离鸿胪寺。 佛道之争,教义之争在表,气运之争在里,丝毫马虎不得,有了僧正,就等于朝廷强行选出官方认可的佛头,届时势必要与道教祖庭的掌教赵丹霞一争高下。 小半原因是那北凉世子快到龙虎山,加上北凉王徐骁在京城掀起大波澜,赵丹坪对姓徐的全无好感,未尝没有回天师府借机惩戒那年轻世子的意图。 只是没想到,没等来北凉世子,却是先等来了近来在江湖上声名鹊起的神霄掌教真人叶千秋。 如今江湖疯传,这位神霄掌教叶真人是实打实的陆地神仙之境。 此人与北凉世子徐凤年同游数日,还在替徐凤年挡下了杀身之祸,甚至轰杀了皇帝的私生子。 如今,这叶千秋拜山,定然是不怀好意。 此时,只听得赵希抟道:“赵丹坪,还站着祖师爷的石碑上头做啥,人家马上就来了,一会儿你想怎么看怎么看,想看多久就看多久。” 赵丹坪冷哼一声,飘下石碑落地。 飞跃碑顶,本就于礼不合,只是一回来就碰到这叶千秋拜山,有点上头,才顾不得身份忌讳,现在稍稍冷静下来,赵丹坪也就不再坚持。 赵希翼双手插袖,道:“大家对这位叶大真人有多少了解?” 最富仙家气态的赵丹霞点头道:“了解谈不上,此人仿佛突然就从世上冒出来一般,一出世,短短几次出手,展露出的实力一次比一次强横。” “襄樊城外,芦苇荡一战,更是轻而易举的轰杀带着符甲的赵楷还有那王明寅。” “江湖传闻此人已经是陆地神仙之境,我看应该是盛名之下无虚士。” 赵希翼面有戚容:“祸福无门唯人是召,古人警语,不可不察啊。” “今日这叶千秋上山,还带了一个吴灵素,来者不善啊。” “不过,他终究只是一人而已。” “丹坪,一会儿,你收敛些,别让人家小觑了咱。” 赵丹坪虽说性格偏激,但道法武功心智才气俱是当世一流,听闻父亲提醒,立马静心凝神,顿时锋芒敛尽。 天师府传承一千六百年,多数情况是代代父子相传,掌教天师若无子嗣,便由兄弟叔侄继承,绝无外姓道人或者女子接任的先例。 上任掌教天师赵希慈膝下便无子嗣,当初是由弟弟赵希抟或者侄子赵丹霞还是赵丹坪接过清治都功印、镇运剑、泰皇经箓三件法器,天师府的意见并不统一。 山上一位德高望重的老祖宗本意是让赵希抟接过大任,赵希抟也干脆,直接逃下山去逍遥江湖了,撂下一句传我不如传丹霞,这才有了赵丹霞做掌教的局面。 当年赵丹坪去京城,未尝没有赌气的意思。 武当山的掌教可远比不得天师府掌教,后者五百年来一直公认是南方道教的祖庭,武当山王重楼死后让来让去,在龙虎山许多道士看来不过是撑死了区区一山掌教,争了也没意思,怎可与天师府相提并论,若是五百年前的那个武当还差不多。 所幸天师府在赵丹霞手上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一举成为天下全部道门领袖,本意是要在天子脚下自立门户的赵丹坪才真正低头,故而父亲赵希翼才有那一番福祸无门的凌厉说辞。 赵丹坪冷淡道:“姓叶的带着吴灵素那个玩意儿堂而皇之的来拜山,绝非善茬。” “天师府的面子可不能丢。” 赵丹霞轻声微笑道:“面子这东西,在丹霞这边丢了,就由丹坪在京城那边多多捡起便是,能者多劳,大哥在这里先告罪一声。” “大哥你这泼皮无赖的说法,成何体统。” 赵丹坪无奈道,语气不再一味刻板生硬,这些年离开龙虎山,在天子身侧岂会是简单的书写青词遇到诸多因缘巧合,体悟天道,才有了拂尘破百甲,与黑衣僧人杨太机锋相争。 赵丹坪的性格逐渐通透如意起来,不再像壮年时候那般激烈,动辄要与人玉石俱焚。 这要搁在十几年前,赵丹坪早就一马当先,亲自下山先给姓叶的一个下马威了。 赵希抟啧啧道:“姓叶的若真是陆地神仙,那他一出世便来龙虎山,定然没有什么好意,咱们得小心应对才是。” 赵希翼抚须道:“正好碰上咱们四人都在,他便是陆地神仙,也讨不了好。” 赵丹霞与赵丹坪兄弟两人相视一眼,世上多了一个陆地神仙,这两老的也开始有些担心了。 两老的除去潜心修道证长生,以及关注道门气数,一般不会这么关心其他人和事。 天师对世人而言,高不可攀,但在天师府赵姓宗室内,其实也并不如何,终归是一家人,也就是子孙看待长辈的寻常眼光。 赵希翼挥挥手说道:“丹坪你与丹霞先去迎一迎这位叶大真人,我好不容易从棺材里爬出来透口气,要跟你们叔叔拉拉家常。” 赵丹霞与赵丹坪领命离开碑廊。 …… 天师府,玉皇殿内。 叶千秋和吴灵素在一名天师府弟子的带领下,在殿中已经休息了多时。 吴灵素看着玉皇殿内的一切陈设,不知在想着什么。 不多时,只见两道身形出现在殿外。 吴灵素看到那两道身形,眼中闪过一抹寒霜。 为首的赵丹霞一眼看到了站在殿中的叶千秋,一脸和善的笑着上前,朗声道:“叶真人莅临天师府,真是令天师府蓬荜生辉。” 赵丹坪一脸冷漠的站在兄长赵丹霞的身后,注视着叶千秋。 叶千秋的目光落在这二人的身上。 吴灵素在背后悄悄介绍着这二人的身份。 赵丹坪听到吴灵素嘀嘀咕咕。 一脸不屑说道:“有些人的脸皮可是真厚。” 吴灵素不以为意。 这时,只听得赵丹霞和叶千秋笑道:“让叶真人久候了。” 叶千秋一脸平静道:“也没等了多久。” 赵丹霞请叶千秋坐下,然后让人给上茶,略微寒暄一番后,赵丹霞直入正题。 “不知叶真人此番上天师府,所为何事?” 叶千秋道:“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想来天师府转一转。” “盛极而衰,这是天地至理,今日之天师府已经是落日前最后的余晖了。” 叶千秋前半句话,尚且没什么。 但后半句话,却是让赵丹坪火冒三丈。 赵丹霞养气工夫深,还不至于因为叶千秋的一句话,就面色大变。 不过,叶千秋说天师府盛极而衰,赵丹霞一样不好受。 吴灵素在一旁听了叶千秋这话,心里那叫一个震撼,敢当着赵家天师说天师府盛极而衰,这不就是咒天师府要倒大霉了吗,还是掌教真人厉害。 赵丹霞面色平静,依旧笑语吟吟的问道:“叶真人此话何解?” 叶千秋淡淡一笑,站起身来,看了看玉皇殿,然后踱步而出。 龙虎山上,有一座龙池,豢养蛟鲵等十数种天南地北找寻而来的灵物,以灵气培植池中莲花,此莲又名长生气运莲。 就在叶千秋从玉皇殿中踱步而出的瞬间,那龙池之中的长生气运莲,刹那间枯萎六朵。 下一刻,叶千秋转头,回望殿中赵丹霞,道:“赵真人,我欲上斩魔台一观,不知可否?” 赵丹霞还没感觉到龙池之中的异样。 听闻叶千秋要去斩魔台一观,赵丹霞微微一怔。 赵丹坪冷哼一声,道:“叶真人请自便。” 叶千秋淡淡一笑,叫上吴灵素,拔地而起,朝着斩魔台而去。 赵丹霞和赵丹坪见状,兄弟二人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凝重。 “他上斩魔台意欲何为?” 赵丹坪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赵丹霞摇了摇头,道:“此人深不可测,若是在山上出手,恐怕会造成不小的风波。” “且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 世人皆知龙虎山是道教祖庭,有黄紫贵人联袂出现的天师府,有那架传说中“我不报春春不至”的神奇大鼓,玉渡山有一株万年长青的古桃树,树荫之大,巍巍然遮覆数十亩…… 龙虎山千年历史,有数不清的大真人,有目不暇接的风景形胜,但是毋庸置疑,近百年以来,唯有一座斩魔台,最夺人眼目。 因为有一个叫齐玄帧的长生大真人在斩魔台一坐便是多年。 当叶千秋带着吴灵素来到这个曾经让无数江湖人心驰神往的斩魔台之时。 吴灵素忍不住惊叹万分。 当年齐玄帧就是在这里镇压诸魔。 惊叹过后,吴灵素还有些疑惑,他本以为今日掌教真人来到龙虎山,上了天师府,会给天师府一个教训。 但是,现在看来,掌教好像没有一点要动手的意思。 难道是忌惮天师府的实力? 就在吴灵素疑惑之时,龙虎山上,山林密处,一声爆喝声传来。 “姓叶的!” “你找死!” 第20章 六朵金莲,斩魔台上 …… 这一声爆喝,响彻云霄,直指天际。 斩魔台上,轻风飞扬。 叶千秋负手而立,无视那声爆喝。 当年齐玄帧就是在这里悟道,吕祖、齐玄帧、洪洗象。 一个人转世了那么多次,又一次次登上了绝巅。 这个人,的确是不简单。 吴灵素听到那突如其来的爆喝,心神震颤,如此爆喝,到底是何人发出? 看到掌教真人淡然处之的神态,吴灵素也渐渐镇定下来。 想掌教真人那飞天遁地的神通,若是掌教真人要走,谁能留得下? 就在此时,那道声音又传来。 “姓叶的,你如此逆天行径,就不怕天劫临头!” 那声音在斩魔台上空久久回荡。 叶千秋看向龙虎山的某个方位,负手道:“赵宣素,我劝你还是不要动手,不然,那一池子花,可都得凋谢了。” “看在都是道门之人的份上,今日我只取气运,不夺性命,若你赵宣素不服,尽管动手一试。” 叶千秋话音落下的瞬间。 斩魔台上,突然风起云涌,阴云密布,电闪雷鸣。 一把绽放着紫色雷光的飞剑从叶千秋的袖中飞出,盘旋在斩魔台的天际之中,飞剑越变越大,横亘于天际。 仿佛只要横天一斩,便可将龙虎山一分为二。 吴灵素听着叶千秋的声音,看着天穹之上的动静,心神一颤。 不仅仅是因为掌教真人弄出的这般阵仗,还因为他在想和掌教真人对话的那人究竟是何人。 当代道教祖庭四位天师,两位老天师赵希翼赵希抟是希字辈,不光是在天师府赵家谱牒中高高在上,在天下道统里的位置也是名列前茅,德高望重,希字以后是丹,故而赵丹霞赵丹坪兄弟是的丹字辈,接下来是静字辈。 龙虎山除去赵希翼赵希抟,也还有一些闭关不出的希字辈老真人,只不过要么并非天师府嫡传,要么本事平平,远不如两位老天师出名,但比希字辈高了两个辈分的宣字辈,山外从未有人听说。 但掌教真人一口叫出了此人的名姓,可见此人定是龙虎山宣字辈的高手。 …… 碑廊之中。 赵希翼看着弟弟,感伤道:“一回相见一回老,希抟,不知道这辈子还能见到你几次。” 赵希抟没好气道:“矫情,你不闭关,不就天天相见,看到你吐。” 赵希翼摇头道:“王重楼修成了大黄庭,我却始终登不上老祖宗指路过的玉皇楼,愧对先祖啊。” 赵希抟气呼呼道:“没登入玉皇楼成为天人,就没脸面见列祖列宗了那我还不得把祖宗们给气得登仙再下凡啊?” 赵希翼笑道:“不说这个,你那徒弟境界如何了?” 赵希抟笑逐颜开,顽童一般伸出大拇指道:“这个!” “何时下山?” “等打赢了齐玄帧那头座下黑虎,就可下山。” “善。” 赵希翼点头道,随即有些担忧。 “上次莲花顶十年一度的佛道辩论,因为那白衣僧人有事不曾列席,我道门赢得也十分辛苦,若非有白煜力挽狂澜,未必能胜出。” “听说这次两禅寺很是奇怪,非但李当心与几位大德高僧不担任主辩,还让一位小和尚代替两禅寺出席。” “对了,白煜提起这小和尚还与一位小姑娘一同来过天师府,白煜说小和尚很有慧根,以后成就之高,兴许能与李当心并肩。” 赵希抟头疼道:“我才懒得操心这事,只是口舌之争,本就无聊,在莲花顶坐上几天几夜风吹日晒的,不是遭罪是什么。说到底也就是一场吵架,吵赢了也没什么好得意的。” 赵希翼忧心忡忡道:“本来也没什么的,赢了就赢了,就当替道门挣了几分面子,可如今朝廷布局大有玄机,等同于撒下一张恢恢天网,赢了还好,如果输了,三教气数增减,恐怕就数我们道门最吃亏了。” 赵希抟没心没肺道:“要不是老祖宗说啥要跟人打一个小赌,就没这烦心事了。大哥,你知道老祖宗在跟谁赌,赌什么,赌注又是什么” 赵希翼犹豫了一下,轻声道:“我也只知道是同姓之赌,赌谁后飞升,赌注是一印换一印。” 最是懒散的赵希抟一阵头大。 “也就老祖宗喜欢瞎折腾,当年要是乐意跟齐玄帧一同登仙,你齐玄帧白日化虹,咱姓赵的便乘鹤飞升,那才叫解气。” 赵希翼笑而不语。 赵希抟嘿嘿笑道:“其实我也知道老祖宗的那点小心思,咱龙虎山号称每百年必有大真人证道,得怪咱们兄弟叔侄几个都不争气,要是他老人家早早飞升了,万一五十年里无人长生不朽,这个脸就丢大了,估摸着这才狠下心与那人赌谁后飞升。” 赵希翼瞪眼道:“慎言。” 就在这时,只听得山上传来一声爆喝。 “姓叶的,你找死!” 赵希翼和赵希抟听到这爆喝之声,面色皆是一变。 “是老祖宗!” 随即,二人望向龙虎山的某处。 龙虎山上,又飘来老祖宗的声音。 “姓叶的,你如此逆天行径,就不怕天劫临头!” 赵希翼和赵希抟道:“老祖宗如此暴怒,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赵希抟道:“知道姓叶的没安好心,但没想到他竟然还真敢在天师府搞事情!”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传入二人的耳中。 “赵宣素,我劝你还是不要动手,不然,那一池子花,可都得凋谢了。” 二人听到此言,皆是面色大变。 不好,气运金莲! 随即,二人身形一闪,迅速消失。 …… 龙虎山,龙池。 一个身着紫黄道袍的中年道人看着龙池之中枯萎的莲花暴跳如雷。 气运金莲,那可是代表着龙虎山天师府的气运。 一座龙池,豢养蛟鲵等十数种天南地北找寻而来的灵物,以灵气培植池中莲花。 长生气运莲,最底下一朵,已开一千六百年。 龙虎山气运正值旺盛时,莲花可多达一十八朵,五百年前武当势大,龙池气运莲不过寥寥六朵而已,最近百年,齐玄帧飞升,一位天师为皇帝逆天改命,到后来龙虎山开始掌教天下道门,都有莲花新开。 即便是当初徐骁兵锋直指龙虎山都不曾出现过这样的境况。 本来前段时间,武当新掌教与天地接连了气运,龙池凋谢莲花三朵,就已经足够让人不安,现在居然又直接凋谢了六朵莲花。 这可是天大的事情。 十八朵莲花一下子去了一半,这就意味着龙虎山的气运也被削去了一半。 中年道人乃是龙虎山天师府眼下辈分最高之人。 他暴跳如雷之际。 四道身形先后出现在了龙池。 这四道身形正是四大天师。 赵希翼看着暴跳如雷的中年道人,道:“老祖宗!发生了何事?” 中年道人指着龙池之中的九朵莲花,一脸难看道:“你们看看不就知道了!” 赵希抟看到那龙池之中的九朵莲花,脸上一片平静。 赵希翼和赵丹霞见状,也还能沉得住气。 赵丹坪却是一脸愠怒,气运金莲只剩下九朵! “姓叶的,居然有这本事!” “定不能让他轻易下了龙虎山!” 赵丹坪怒道。 中年道人却是微微摇头,一手指向天际,道:“看看吧。” 众人目光齐聚天穹。 龙虎山上空,阴云密布,电闪雷鸣。 一股压抑至极的毁灭气息出现在每个人的心头。 “这……这好似天劫的气息!” 赵希翼胡须一抖,饶是他养气功夫深的很,此时也忍不住变色。 天劫若是落下,龙虎山都得遭殃! 想不到竟然有人能招来堪比天劫的天雷阵! 这可是比当年齐玄帧荡魔时所用的滚滚紫雷,还要恐怖三分! “不是强龙不过江,不是猛虎不下山。” “姓叶的明显是要踩龙在龙虎山的头上,扬神霄派的名头。” “这口气,我们得咽下去。” 中年道人一字一句的说道。 …… 龙虎山中,一道人正垂钓于深潭畔,紫竹鱼竿无钩无饵,身前飘浮着一片青绿树叶。 道人偶尔凝目望向叶中游走不定的脉络,偶尔抬手掐指测算天机,一开始,大体都在框架之中。赵黄巢也就神态闲适,几次叶中脉络明暗转折,修隐孤的道人就算皱眉,但都不曾如何大惊失色。 就在这时,道人听到那响彻龙虎山的对话。 然后,道人抬头望天,天际中的变化,让道人心神一震。 随即,道人轻叹一声。 “真是多事之秋啊。” …… 斩魔台上。 吴灵素看到掌教真人威风赫赫,迎风而立。 那个赵宣素已经很久没有出声。 “这里的风景,的确不错。” 叶千秋望着那云海,悄然说道。 吴灵素恭敬的站在叶千秋身后,道:“掌教,天师府的人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了?” 叶千秋笑道:“他们若是敢在这个时候出手,何至于让齐玄帧压一个甲子。” 吴灵素闻言,若有所思。 “这里风景不错,我要在这里呆上几日,你要是嫌闷得慌,可以先行下山。” 叶千秋和吴灵素说道。 吴灵素急忙道:“弟子就跟着掌教。” 开什么玩笑,他要是下了山,那天师府的那帮人能放过他吗? 打不过掌教真人,还收拾不了一个他? 他可不想被人揍。 叶千秋看出了吴灵素的心思,但也没多说什么。 叶千秋寻了一块大石,盘膝而坐,天穹的乌云不曾散去,飞剑倒是被叶千秋收了回去。 电闪雷鸣不曾停歇,只是不曾落雨。 …… 一连三日过去。 龙虎山上空都是乌云密布,电闪雷鸣,但奇怪的是,就是没有雨水落下。 玉皇殿中。 赵希翼父子三人坐在殿中默然无语。 不多时,赵丹坪开口道:“三天了,整整三天了,他还不走,他到底想干什么?” “难道他想效仿齐玄帧,坐镇斩魔台?” 赵丹霞悠悠说道:“丹坪,要静心。” “既然他要坐,便让他坐。” “当年武当大盛,龙池金莲不过六朵,如今,龙池金莲还剩九朵,情况再差,也比当年要好的多。” 赵丹坪气呼呼的说道:“我没你那么心大。” 这时,只见赵希抟从门外走了进来,一脸无所谓的说道:“丹坪,那你去斩魔台试试?” “看看能不能越雷池半步!” 赵丹坪听到叔叔赵希抟这话,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天师府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这也太不像话了。 合着就他一个人着急! 赵希翼看到赵希抟来了,开口问道:“希抟,有事?” 赵希抟微微一笑,道:“没什么大事,我就想着要不,我上一趟斩魔台?” “黑虎还在上边儿呢。” “我带着黄蛮儿去一趟,听闻叶真人和徐凤年那小子的关系不错,不至于对黄蛮儿下手吧。” 赵希翼闻言,微微颔首,道:“这也是个办法,总得有人上去探探虚实。” 赵丹霞道:“那就拜托老叔了。” 赵希抟闻言,哈哈一笑,摆手离去。 …… 斩魔台上,一连坐了三日的叶千秋睁开了眼睛。 吴灵素看着那边突然出现的一头高大威猛的黑虎,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口水。 不是他馋了,而是看那头黑虎的凶恶眼神,觉得有些不寒而栗。 “这就是齐玄帧座下的那头黑虎?” 叶千秋看着从那边徐徐而来的健硕身形,脸上泛起淡淡的笑意。 叶千秋从怀里掏出翠笛,吹奏起来。 袅袅乐声,从叶千秋的嘴边吐出,在山海间回荡。 硕大的黑虎迈着矫健的步伐,走了过来,然后卧伏在了叶千秋的身边。 道人吹笛,黑虎相伴。 多年前的斩魔台上,也曾经出现过这样一幕。 不过,那时候,更多的是道人讲道,黑虎相伴。 黑虎两个大眼珠子里,渐渐湿润。 笛音袅袅之中。 有邋遢道人赵希抟带着面黄肌瘦的黄蛮儿上了斩魔台。 当赵希抟和黄须儿看到斩魔台上的景象时,赵希抟一脸感慨。 黄蛮儿大步流星的跑到前方,朝着黑虎勾勾手指,道:“大块头,来,打架!” 黑虎看也不看黄蛮儿,趴在叶千秋身侧闭上眼睛,打起盹儿来。 黄蛮儿见状,直接上前,就要去抓黑虎。 就在这时,一只手抓住了黄蛮儿的手臂。 黄蛮儿看着这个抓住了自己手臂的道人,没说话,而是想着直接先挣脱。 然而,无论他使出了多大的力气,就是无法挣脱道人的手掌。 叶千秋看着眼前面黄枯瘦的少年,淡淡一笑,和对面的赵希抟说道:“希抟道兄,你收了一个好徒弟。” 赵希抟一脸得意,他这一辈子,最得意的事情,可能就是收了徐龙象为徒。 “生而金刚,根骨非凡。” 叶千秋松开了手,徐龙象往后退去。 赵希抟走了过来,道:“当年齐玄帧在斩魔台时,好像也是这般闲然自得。” “自从齐玄帧飞升之后,我还没见过这头黑虎和旁人如此亲近过。” “叶真人的手段真是令人佩服。” 叶千秋闻言,淡淡一笑,道:“道者,和其光,同其尘,湛兮似或存。” 赵希抟抚手道:“高深微妙,我不如矣。” 叶千秋笑道:“听闻希抟道兄在龙虎山脚有一座逍遥观,不知可否叨扰一二?” 赵希抟道:“那真是不胜荣幸。” 叶千秋拍了拍黑虎的脑袋,道:“小家伙,有缘再见吧。” 赵希抟听到叶千秋叫黑虎“小家伙”,眼中闪过一道莫名之色。 叶千秋走下斩魔台时,阴郁了三日的天空终于散去了乌云,电闪雷鸣也渐渐消失不见。 …… 青龙溪畔,有一座破落的逍遥观,便是赵希抟和他徒儿黄蛮儿的落脚之地。 道观比不得天师府气派,但胜在多了几分人味儿。 赵希抟请叶千秋在观里坐下,将新采来的茶给叶千秋泡上。 二人一边饮茶,一边说话。 赵希抟道:“叶真人此上龙虎山,算是立威?” 叶千秋笑道:“希抟道兄觉得呢?” 赵希抟笑道:“是也好,不是也罢,都是早晚的事情,即便今日没有叶真人,来日也会有其他人。” “老道我早已经看的开了。” “只是有人将那一朵朵莲花看的很重,叶真人这一脚,无异于是踏在了人家的心窝上。” 叶千秋笑道:“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道门道首也应该如此才是。” 赵希抟一脸好奇,道:“其实老道很奇怪,像叶真人这样的长生大真人,不应该对世俗之事都看的很淡吗?” 叶千秋却是笑道:“道统之事,关乎本心,马虎不得。” 赵希抟闻言,微微颔首,道:“原来如此。” 叶千秋道:“贫道想在逍遥观小住几日,不知可否?” 赵希抟笑道:“能和叶真人多聊几日,老道是求之不得啊。” 于是,叶千秋带着吴灵素在逍遥观住了下来。 每日和赵希抟讨论讨论道经,看看赵希抟教导徒弟黄蛮儿。 天师府的喧嚣似乎跟他没有了任何关系。 这一日,叶千秋带上吴灵素和赵希抟师徒俩乘上竹筏漂流直下,准备四处看看,欣赏一下美景,总不能白来一趟龙虎山。 持竿的赵希抟唾沫四溅,给趴在竹筏边上伸手捞鱼的憨傻徒弟徐龙象介绍起了有关剑州的风土人情。 第21章 和光同尘,世间无敌 “江西有龙虎,江东有轩辕,那江东轩辕既然在剑州能与龙虎山并肩,也着实不简单,这个家族不入仕,乱世任你乱,太平任你平,我自独独修身齐家,岿然不动。” “说来奇怪,轩辕家只在江湖上行江湖事,高手辈出,江西龙虎据称山底埋有一枚篆刻“奉天承运”的神仙玉玺,才得以成为百神千仙受职敕封之所,轩辕便立有一块古碑,上书独享陆地清福六字,是真是假,早已不可考据。” “不是为师故意偏袒,要诋毁那江东轩辕,反正为师年轻时候问过老祖宗山下到底有没有玉玺,老祖宗也说天知地知就是他不知,我看就是没有。” “这江东轩辕不是道门,却占据了大半座徽山,故而拥有洞天福地中第六福地的天姥岑,为师以前没事就去那边赏景,风光一点不差啊,尤其是主峰牯牛大岗纯是一块巨大青石,形似青牛顶天。” “山下有六叠姊妹瀑,每逢夏季,万千条鲤鱼溯流跳跃而上,啧啧,壮观得很,与你北凉王府的听潮湖万鲤出水有异曲同工之妙,同时因有潭底禁锢有一位龙王的说法,又称龙门或者天门,剑神李淳罡曾一剑让六条瀑布齐齐逆流,连建在牯牛大岗上的轩辕府邸大门都给大水冲塌,李淳罡为世人称道的一剑开天门,正是由此而来。” “龙虎山与轩辕家做了几百年邻居,都说远亲不如近邻,当年徐人屠用铁蹄把好好一座江湖践踏得乌烟瘴气,到头来连龙虎山都不放过,也就轩辕世家敢壮着胆子来助阵,这份天大的香火情,天师府自然得念旧。” 赵希抟说的累了,就蹲下捧水而饮,咦了一声,猛抬头,才发现不知何时徒弟在筏头那边撒尿。 赵希抟苦着一张皱巴巴的老脸,连忙吐出本该甘甜清冽的溪水,笑骂道:“你这顽劣徒儿!” 叶千秋见状,轻笑起来。 几人沿青龙溪乘筏直下,先汇入徽山龙王江,再入歙江。 一艘两楼大船沿溪而上,两层楼船已是青龙溪的极致,再大再高就要搁浅,寻常探幽揽胜的文人骚客都只能向道区的渔家借条小筏代步。 游赏龙虎山有三条路径,又有大讲究,分身心神三游,身游最累,沿香道翻山越岭,虽可登山俯瞰祖庭全貌,但中途取景才十之二三,心游要更胜一筹,可坐几条大索道,取景可达十之五六,神游最佳,先乘筏环绕青山,后在云锦山拾阶而上,再过悬于两大主峰间的索道流笼到达龙虎山,道都仙境大可以一览无余。 徐龙象继续趴在竹筏上捞取游鱼,抓了放放了再抓,其乐无穷。 叶千秋看着如此天性的徐龙象,不禁摇头失笑。 赵希抟给徐龙象讲起了轩辕世家,这让叶千秋不禁想到了轩辕家的老祖轩辕大磐。 于是,叶千秋瞥了一眼在一旁坐着的吴灵素。 想要以旁门左道踏长生大真人之位的可不止吴灵素这一个憨批。 虽然说大道三千,皆有成道的机缘。 但想要以旁门左道成道,可不是人人都可以的。 吴灵素立了神霄派的道统,却是想走双修的路子,再修一百年,也不过是徒劳。 轩辕大磐这厮比起吴灵素来还要恶劣几分,轩辕大磐潜心修行欢喜禅和房中术,连自己后辈的孙媳妇也搞,着实是个败类。 这放江湖上,也算是正儿八经的魔道中人。 吴灵素看叶千秋瞥他,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叶千秋心里在盘算着,是不是给吴灵素再来一个现场教学,让他看看修旁门左道的下场。 此时,那江山的楼船也离叶千秋等人的木筏越来越近。 楼船上的人面孔也清晰可见。 一个姿容绝色的少女身旁站着两名青年男子,左侧一人襦衫,顶华阳巾,踩云头履,相貌俊逸,唇红不熟婉约女子,他负手而立,卓尔不群。 右侧的男子广额阔面虎体熊腰,有趣的是偏偏长了一张娃儿脸,凑在一起更是让人过目不忘,尤其是一双眼眸,精光流溢。 赵希抟和叶千秋道:“那拿刀的小子内力不俗,若得机缘,步入江湖武夫梦寐以求的一品境界,绝非痴人做梦。” “就是浑身好大的煞气,难道这小子的刀法是从死人堆里练出来的不成?” 叶千秋看了那人一眼,又看了那中间的绝色女子一眼,没有多言。 按黄龙士的话来说,这世上的不少人身上都有气运,大人物身上有气运,小人物身上也有气运。 以至于龙虎山龙池当中还结出了气运金莲。 而站在那船头上的年轻男女,显然也是背负气运之辈。 竹筏与楼船一上一下在溪上擦身而过,楼船的男女对赵希抟和徐龙象视而不见,倒是多瞧了两眼叶千秋和吴灵素。 竹筏由青龙溪入龙王江,江水湍急,竹筏依然稳当。 赵希抟似乎一点都不恼叶千秋将龙虎山龙池里的莲花灭了六朵,为了一尽地主之谊,还挺卖力。 或许赵希抟心里还想着顺便能带着徒弟出来看看一线劈剑州的歙江风景也是件不错的事情。 徐龙象蹲坐在筏上,叶千秋递给他一片翠绿的叶子,然后手里又出现一片叶子,放在嘴边,吹了起来。 徐龙象见状,也跟着叶千秋学了起来,可是吹来吹去,把叶子都吹走了,也不过是发出了“咘咘”的声音。 赵希抟看到这一幕,不禁哈哈笑道:“痴儿啊,痴儿。” 叶千秋拍了拍徐龙象的脑袋,示意他跟着自己学气息的吐纳。 徐龙象似懂非懂的仔细看着,渐渐入了迷。 赵希抟看到此情此景,心中大感欣慰,黄蛮儿生而金刚境是当世罕见的雄奇根骨,比起武当那年轻掌教洪洗象天生心窍多一丝毫不差。 洪洗象是多出一个一,以一衍万物,徒弟黄蛮儿恰恰相反,是少一个一,天生无需去担心那道经上所言的“积年不悟长生理,心窍黄尘塞五车”。 故而他授予徐龙象梦春秋法门,最是因材施教,世人修道求养气,赵希抟反其道行之,只要徐龙象仅剩一气撑起金刚体魄,臻于佳境后,即可达到老祖宗所说的“春秋大梦三百年,轻呵一气贯昆仑”。 徐龙象先前学龙虎山其余上乘道门心法寸步不进,如今一身暴戾气机逐渐内敛,距离道教真人“荣枯手中移”的小长生境界,只差半线。 现在赵希抟只需要耐心等着徒弟临渊一跃就行。 更何况,他看得出来,眼前这位叶大真人正在助他这个傻徒儿临渊一跃。 有长生大真人帮助傻徒儿破境,赵希抟岂能不开心。 这比山下世人的老来生子都开心! 赵希抟豪气迸发,撑筏的力道也就加大,如箭矢疾飞。 突然听到徒弟吹响了嘴边的叶子。 虽然磕磕绊绊,但终究还是渐渐有了效果。 一曲完毕。 叶千秋站起身,遥望峰顶斩魔台方向,发出一声清喝。 一声清喝,远方的水面暴起数十丈的水柱。 徐龙象有样学样,遥望峰顶斩魔台方向,发出一声怒吼。 怒吼震耳欲聋,赵希抟愣了一下,随即斩魔台便传来一声嘶吼,犹如蛮荒巨兽的咆哮。 赵希抟惊愕半响,抚掌大笑道:“好好好!能与齐玄帧座下黑虎心生感应,不愧是我徒儿,当真是一山不容二虎。” 徐龙象作势便要跃出竹筏,踏江而冲,赵希抟连忙喊道:“徒儿,不急不急。” 这时,叶千秋笑了笑,示意赵希抟停下竹筏,然后他一步踏出竹筏,双脚踩在了江面之上,闭上了眼睛。 霎时间,冲天水柱落下来,江面恢复了平静。 徐龙象看了看叶千秋,又看了看师父赵希抟。 这时,叶千秋手中又多了一片叶子,叶千秋捏着叶子放在嘴边,一曲悠扬曲调再度来袭。 一时间,山风都酥了。 徐龙象学着叶千秋的样子,两脚踏上江面,拿着叶子放在嘴边吹了起来。 起初杂乱无章,后来渐入佳境。 赵希抟见状,不禁感慨道:“和其光,同其尘,高啊,的确是高。” “不仅能使黑虎归伏,便是黄蛮儿这心智也能感化,长生大真人的本事真是令人叹服。” 赵希抟看着江面之上的徒儿和叶千秋,心中没有半分忌惮,只有庆幸。 庆幸叶千秋来到了龙虎山。 对龙虎山而言,一家独大太久,小字辈们难免误以为天底下老子第一,并不是什么好事。 无论是他哥哥赵希翼,还是侄儿赵丹霞,赵丹坪,都太聪明了。 事事恨不得机关算尽,反而损了运道。 白煜与齐仙侠两个小辈俱是奇葩,一个像他爹,一个像吕洞玄,相信以后成就真人无碍,但还需要时间,至于静字辈其余的,都悬。 天师府赵姓的几位,以后难当大任。 北地道统,有两个散仙人物,可都一大把年纪了,指不定哪天说没就没了。 本来,他觉得道门势微。 算来算去,能算得上道门顶梁柱的一只手也数得过来,怎么一个惨字了得。 比起释门来,可要差的远了。 但叶千秋的出现,让赵希抟心中升起了无限希望。 那日叶千秋坐镇斩魔台,招来了可比拟天劫的劫云紫雷,堪比当年坐镇斩魔台的齐玄帧。 道门突然出了这么一位长生大真人,实乃是幸事。 至于,龙虎山天师府往后是否能执掌道门,赵希抟根本不在意。 他反倒是不希望龙虎山天师府继续执掌道门。 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 天师府德不配位,终有一日,要遭大难。 叶千秋的出现,很可能让天师府免遭一场大劫。 …… 夜凉如水。 徐凤年和李淳罡坐在船头,江水滔滔。 徐凤年道:“今天不来?” 李淳罡摇头道:“今天算了,看看风景也好。” 徐凤年有些遗憾,两袖青蛇能多扛一次便是一次福气啊。 李淳罡伛偻弓腰站在崖畔,眺望蜿蜒如长蛇的壮丽山川,轻声说道:“为什么不留下姜泥?” 徐凤年平静道:“这次留不下了。” 李淳罡点了点头,没有在这个问题上为难世子殿下。 要徐小子与曹长卿这老儒生斗法,实在是强人所难。 徐凤年叹道:“要是叶真人没走,我就敢留下姜泥。” 李淳罡笑道:“你小子太贪心了。” “道门中的陆地神仙,长生大真人,怎么可能给你小子做护卫?” “要不是老夫答应了你爹,老夫也早走了。” 徐凤年一脸惆怅道:“是啊,没有徐骁,我屁也不是。” 李淳罡道:“不过,你小子也别妄自菲薄。” “世上的人和事,总归是讲个缘分。” “叶大真人不是凡人,既然他肯和你小子同行一段,自然是你小子还有可取之处。” 徐凤年道:“叶真人去了龙虎山,我们要是走的快些,说不定还能追上。” 李淳罡道:“追人家作甚?” 徐凤年很没骨气的说道:“呆在陆地神仙跟前,自然是很有安全感。” 李淳罡没好气的说道:“合着老夫在你眼里什么都不是?” 徐凤年谄笑道:“这不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嘛。” 李淳罡淡然道:“老夫当年也见得差多少,有些话本想回到北凉分离时再说,既然天时地利人和都齐全了,老夫也就不吝啬这点陈年旧事。” 徐凤年下意识正襟危坐,竖起耳朵仔细聆听。 李淳罡自嘲一笑,缓缓道:“可知老夫当年为何下了斩魔台便境界大退?” 徐凤年摇头道:“不知。” 李淳罡停顿了片刻,许久才回神,叹气一声,道:“老夫用剑,剑意极点,比两袖青蛇犹有远胜,便是那撞响天钟,洞开天门杀天人。曾有剑道前辈嘲讽,既然世上无蛟龙,那你这几剑,便是那屠龙技,只是个笑话。” 徐凤年正有疑惑,李淳罡摆摆手,反而道:“何谓天人?” 徐凤年苦笑道:“小子见识短浅,自然不懂。” 李淳罡嘿然一声,道:“三教教义不同,根柢却同。古人说易与天地准,故触弥伦天地之道。这便是天人门槛,儒家圣人,道教仙人,释门活佛,莫不是如此。” “陆地神仙的说法,由此而来。一品四境,不是瞎掰的,金刚出自礼佛,指玄赞道,天象则是溢美儒家,唯有陆地神仙,无分三教,到了此境,便是神仙,便是天人。” 徐凤年只觉得眼前豁然开朗。 李淳罡沉声道:“老夫练剑,立志一剑出鞘杀天人,那一式,剑术剑招,甚至剑意剑罡,都不算顶尖,可老夫误打误撞,每次使用此式,都力求一剑杀敌,试想老夫二十岁便几乎站在剑道巅峰,此后二十年逍遥天地,每次递出此剑式,一往无前,从未有人能活下。” “老夫的剑,愈发凌厉无匹,一剑递一剑,真正是算得上无敌了。当年输给王仙芝,木马牛被折,这并非老夫斗不过那时候的王仙芝,惜才而已,才未递出这一剑,否则如今世间哪有什么天下第二王仙芝。” 徐凤年闻言,如遭雷击。 李淳罡无限感伤道:“直到老夫去龙虎山求仙丹,齐玄帧飞升在即,讲道理,我与齐老头分明是鸡同鸭讲,谁都说不服谁,齐玄帧便说要试那一剑,赢了,他便交出丹药,输了,当然是一切休说。” 徐凤年喃喃道:“老前辈输了?” 李淳罡眯眼喃喃道:“输了,从此老夫再无剑道,境界一泻千里。” “既然到头来杀不得天人,这一剑便是空中阁楼了。” 徐凤年心神激荡,好奇问道:“何谓神仙天人?” 李淳罡犹豫了一下,道:“儒释道三家,从前老夫只见识过一个天人齐玄帧,只知道道门真人到达陆地神仙境,精神气炉中相见结婴儿,可出窍远游千万里,五百年前吕祖飞剑千里斩头颅,便是这个道理。” “而如今的叶大真人,恐怕也是如此天人,那日叶大真人使出飞剑镇江,那柄飞剑可如意变化,藏剑于窍,神出鬼没,各中手段,老夫亦是生平头一次见到。” “若是齐玄帧还在,叶大真人和齐玄帧一战,不知谁输谁赢。” 徐凤年喃喃道:“那叶真人岂不是世间无敌?” 李淳罡叹息道:“或许不久之后,就可以知道答案。” …… 江面之上,叶千秋和徐龙象踏水而行。 叶千秋没有教徐龙象怎么走,但徐龙象会有样学样。 在没拜师以前,徐龙象怕水。 拜师这么久,他终于不在畏水。 但如此正大光明的走在江水之上,还是头一次。 走的快了,又走的慢了。 竹筏上,赵希抟一脸笑意。 这一趟出来,真值了。 …… 在山水间流连了几日的叶千秋,将龙虎山周遭的风景看了个遍。 这一趟来龙虎山,灭了几朵龙虎山的气运金莲,或许不如襄樊城外芦苇荡杀人那般震慑,但却是有更深远的意义。 龙虎山上有两个老家伙。 总有坐不住的时候。 说到底,龙虎山还是道门的一份子。 他要让神霄派扬名,还是要稍微讲究一点策略。 逛了好几日,叶千秋也就没有继续外出。 他留在逍遥观中住了几日,想着搜寻一下在山中呆着的那个赵家王朝的赵黄巢。 等了几日,没等到赵黄巢出现,却是等来了徐凤年一行。 第22章 试探回应,夜半解梦 傍晚,青龙溪畔,叶千秋坐在逍遥观前品茶。 不多时,只见两艘大船与一只竹筏一同缓缓停靠在青龙溪畔。 撑着竹筏的是早上带着徒弟黄蛮儿出去玩耍的老道赵希抟。 至于那两艘大船,正是徐凤年一行。 下了大船的徐凤年,一眼就看到了在逍遥观外品茶的叶千秋。 徐凤年那叫一个高兴,大步流星的赶上来,道:“叶真人!” 叶千秋看着徐凤年身后浩浩荡荡的队伍,摇头笑道:“徐小子,从哪儿又拐了俩人来。” 徐凤年笑呵呵的说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一拔刀,就救出了这两个雌雄莫辨的家伙。” 这时,李淳罡掏着鼻孔在后边儿说道:“叶大真人,这是在专门等我们不成?” 叶千秋笑道:“我的确是在等人,不过却不是在等你们。” “不过,既然你们来了,那人想必也来了,只是未曾露面而已。” 李淳罡撇了撇嘴。 徐凤年好奇道:“什么人?” 叶千秋笑了笑,没有在这个事上多谈,而是说道:“听说你小子在江南道那边惹下祸事,京城国子监几千士子叫嚣着要求皇帝陛下下旨江南,否则国将不国法将不法。” “看来不和你小子一起走,着实是让耳根子清净了不少。” 徐凤年哈哈一笑,道:“叶真人的消息还是灵通的很。” “不过,叶真人可否知晓朝廷要对释道两教下手?” 叶千秋道:“略有耳闻。” 徐凤年不是傻子,他聪明的很,叶大真人如此本事,能蹭他的车马,本就有大大的问题。 北凉那边传来消息,要他和叶大真人保持良好的关系,不仅是为了北凉的未来,也是为了他的未来。 他其实一直猜不透叶大真人这样高高在上神仙人物为什么要掺和到世俗中来。 直到他知晓叶千秋前往龙虎山之后,他就想通了其中关窍。 或许,叶大真人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神霄道统。 为此,徐凤年特意又给青城山上的玉台姑姑发了信,得到姑姑的回信之后,他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如今,在龙虎山又碰到了叶真人。 徐凤年知道,有些话现在不说,可就太可惜了。 徐凤年缓缓说道:“朝廷要改州郡制为路道制,设天下为十六路道,在路道以下,重新划定了州府县,不知叶真人对此有何看法?” 叶千秋淡淡一笑,道:“离阳平定八国,王朝疆域版图扩张数倍,如今府县激增到一千八百多个,当初迁就旧八国而设的大州容易自成藩镇,帝国中枢不便控制。” “如今全部打乱,重新设十六道七十六州,无非是为了更好的掌控地方而已。” 徐凤年道:“那真人以为朝廷同时对佛道两教出手,对佛道两教目前的格局是否有影响呢?” 叶千秋笑了笑,道:“朝廷要对所有道观弟子都要进行考核,分十一级,除了天师府是唯一特例,天下道人都要在这个框架里晋升。” “但有些事,不是定成什么就是什么。” “有时候规矩就是用来打破的。” 徐凤年从叶千秋的话中听出了一些不同的意味。 不过,眼下也不方便细谈这些,毕竟北凉和神霄派能否打成一片,还需要再看看。 这时,那边徐龙象过来拉着徐凤年,要带着徐凤年四处逛逛。 徐凤年安顿好了其他人,便和徐龙象跑了。 叶千秋看着徐凤年离去的背影,淡淡一笑,这小子心思细腻,不过有些事,还得等他见过徐骁之后再谈。 …… 赵希抟和李淳罡在叶千秋跟前坐了下来。 叶千秋给二人泡了壶茶。 叶千秋道:“这可是云锦山里的新茶,老李,你尝尝。” 李淳罡捏着碗喝了一口,嘴里嚼了两片茶叶,待嚼的差不多了,再一口吐掉。 赵希抟看着李淳罡,笑道:“老李,如何?” “这茶是老道我采的。” 李淳罡冷哼一声,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 他这一生两次莅临龙虎,不巧都被年纪相仿的赵希抟遇见,结果被死皮赖脸纠缠不休,第一次还是赵希抟带路去的斩魔台。 对于这个当年同时深受老天师和齐玄帧器重的家伙,李淳罡谈不上恶感,但也没什么好感。 天师府一个个古板得跟泥塑雕像差不多,既没仙气也无人气,李淳罡早已骂过不人不鬼。 当年下山的时候,还很年轻的赵老道,死活要跟着他去闯荡江湖,跟了得有好几个月。 赵老道也不管李淳罡的脸色好不好,腆着脸道:“老李,我武功比你差了十万八千里,可我这个徒弟咋样?” 李淳罡听到赵老道这话,就想到了姜泥,想到他收徒的坎坷,一下子被戳中死穴,被气得不行。 随即,他瞪眼胡说道:“徐人屠俩儿子,你收了小的,我收了大的,就算徐龙象以后能天下无敌,你觉得他打得过老夫徒儿?” 赵希抟一听,一脸愕然,他也没想到李淳罡居然收了徐凤年为徒。 他专门戳李淳罡的死穴,只是气不过当年山上黄冠道姑听闻李淳罡上山,个个跟发疯般涌到斩魔台下,尖叫得跟见着了仙人下凡一般。 赵希抟自认年轻时候自个儿也算玉树临风得一塌糊涂,虽说李淳罡这厮武功比自己高那么点,英俊了那么点,名气大了那么点,这帮本该清心寡欲潜心黄庭的婆娘也不至于如此癫狂吧。 不过当时李淳罡挟剑开天门淹牯牛的无匹气势而来,赵希抟不服气不行,时至今日,倒不是说老道人就自认打架赢过老李,只不过比拼徒弟,赵希抟自负数遍天下,都没谁敢跳出来跟他争, 可千算万算,都没算到老李搬出了徐凤年,老道立马泄气,没法比啊,徐龙象即便真的一发狠连王仙芝都敢拉下马,可唯独不会和徐凤年耍横。 看到赵希抟吃瘪,李淳罡心情大好,拍拍赵老道的肩膀,安慰道:“徐龙象指不定就是真武大帝转世,这种好事,手指头加上脚趾头数数看,得有最少七八百年没出现了吧,你小子运气不错,捡了个大便宜。” “娶了水灵小媳妇你就老老实实在被窝里偷乐呵,要是还敢在老夫面前得瑟。” “哼!” 听到这最后一个声调上升的哼字,曾与剑神李淳罡在同一个时代各自江湖逍遥游的赵希抟,当下便见风使舵谄媚道:“李老哥,这话说见外了不是,咱哥俩可都好几十年的交情。” 李淳罡不客气道:“甭跟老夫套近乎,老夫和你没有半颗铜钱的交情。” 赵希抟唉声叹气,一脸惆怅。 不好意思再热脸贴老李的冷屁股,转头去打量徐凤年带来的人马阵仗,除了老李和一百轻骑,剩下就是寥寥几名武力算是拔尖的贴身扈从。 叶千秋看李淳罡和赵希抟斗嘴,只是淡淡一笑。 李淳罡这老小子有时候可是傲娇的很。 李淳罡不理赵希抟,却是和叶千秋聊了起来。 他知道叶千秋到龙虎山必有所图,不单单只是来龙虎山看看风景而已。 堂堂陆地神仙,如果不是有所图,何必不远万里前来龙虎山。 毕竟这龙虎山天师府中,现在可没有齐玄帧这样的人物。 听着李淳罡的话,叶千秋自然能明白李淳罡的意思。 但他也没明说,只是笑呵呵的说了一句。 “斩魔台的风景不错,就是龙池里的花有点多,我来帮忙分担一些压力。” 赵希抟虽然扭过了脑袋去,但听到叶千秋这么说,还是嘴角一抽。 他好歹也是天师府的人,虽然觉得天师府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若是强坐着道门道首的位子,将来会有大祸。 但听叶千秋这么说,他还是心有戚戚然,觉得自己有些里外不是人。 李淳罡听叶千秋这么一说,顿时哈哈大笑起来,朝着叶千秋竖起大拇指来,道:“叶大真人,干的漂亮。” “当今儒释道三教之中,唯道教道首空缺,以叶大真人的能耐,坐个道首着实是应该的。” 叶千秋一本正经的说道:“天下道门本是一家。” “都是为了道门的未来。” 李淳罡对天师府没什么好感,听叶千秋这么一说,不禁笑的更欢。 赵希抟听不下去了,只好起身到林子里去了。 李淳罡见赵希抟走了,偷摸儿的问叶千秋:“灭了几朵?” 叶千秋做了个六的手势,李淳罡双掌交拢,笑道:“妙,实在是妙。” 叶千秋见李淳罡没皮没脸,笑道:“姜泥那丫头走了?” 李淳罡一听这话,顿时面色一垮,看向叶千秋,道:“叶大真人,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曹长卿也在阳春城?” 叶千秋淡淡一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说道:“各人自有各人的缘法,老李啊,想开点,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李淳罡闻言,心里早已经明白,没好气的说道:“你叶大真人和齐玄帧还真是臭味相投,一样的牛鼻子。” …… 徐凤年一行,就在逍遥观外驻扎下来。 到了晚上。 叶千秋和李淳罡坐在一起说着斩魔台上的风光。 李淳罡给叶千秋讲着当年齐玄帧的那些旧事。 徐凤年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往李淳罡和叶千秋跟前一挤,然后说道:“叶真人,有件事,我想请叶真人指点指点迷津。” 叶千秋闻言,道:“何事?” 徐凤年道:“是关于一个梦。” 叶千秋道:“具体说来听听。” 徐凤年也不犹豫,将他所做的这个梦给娓娓道来。 那是还没有到剑州的时候,有一天晚上,他在匡庐山和李淳罡聊了许久。 聊完之后,他就和往日一般开始打坐修炼大黄庭。 然后就进入了一种似睡非睡,似醒非醒的状态。 “当时,我只听见悬挂剑崖的千丈瀑布轰然炸响,刺破耳膜。” “我猛的睁开眼,只见那崖外云雾弥漫,紫气升腾,伸出一颗巨大头颅,那头颅,分明与徐骁蟒袍上所绣绘的蟒龙景象有七八分相似。” “那天龙怒目张须,口吐紫气,双目紧盯着我,狰狞恐怖至极。” “紧接着,便有一道身影如彗星流萤,仿佛从千万里以外飞掠而来,落到不知是蛟龙还是大蟒的头顶,人未至,声已到。” “那人念叨着什么,得道年来三甲子,不曾飞剑取人头。天庭未有天符至,龙虎山间听泉流。” “我再看时,只见那人通体晶莹如玉,双眼光华流转,只有身上的一袭龙虎山道袍如凡间物品。” “那道人和我说曾经在龙虎山脚下和徐骁见过一面。” “我从褚禄山口中听说过这件事,好像是当年徐骁兵临龙虎山下时,有一龙虎山的中年道人拿着圣旨让徐骁退兵。” “我问那道人是不是当年那个人,那道人很干脆的就承认了。” “我听徐骁说过,此人是龙虎山上通玄第一,姓赵,唤作赵黄巢。” 讲到这里的时候,徐凤年稍微停顿了一下。 叶千秋示意他继续。 徐凤年深吸一口气,道:“我本以为那道人是要对我下手。” “但是,那道人的目标原来不是我。” “是我身后的一条吐露红信的巨蟒。” “当时,大蟒对上了天龙,不知为何,我对那雪白大蟒竟是半点不怕,反而有一股发自心底的亲近气息,而那巨蟒见到我后,还低下硕大如箩筐的脑袋,蹭了蹭我的额头。” “结果,那天龙似乎对大蟒生出怒意,口喷紫气愈发浓郁,身形升高,露出半截,张牙舞爪,对着匡庐山巅一声怒吼,紫气犹如实质,凝结成一根紫柱冲撞而来。” “我刚要拔刀,盘虬山顶的大蟒嗖然抬头,直起身躯,一口咬住龙气紫柱,瞬间便将其咬碎。” “天龙吼叫不已,我看到天空中再见不到半点繁星,云气翻滚,汹涌如怒涛,在天龙头顶汇聚,层层叠加,愈发硬密。” “就在我恐惧于那黄金天龙无可匹敌的威势之时,突然听到了我娘在叫我。” “我猛然转头,就看到了我娘。” “她身躯通透,缓缓飘荡而来,犹如敦煌飞天。” “这时,那中年道士冷哼一声,说什么“阴魂不散,有违天道”,然后他一挥道袍袖口,将巨大白蟒的头颅砸在地面上。” “再道一声,吴素,还不速去黄泉。” “随后,那道人再一挥袖,罡风大起,我娘本来只离我几尺距离,但直接被这股风给扇的后退。” “我娘问那道人为何不入天门。” “那道人怒斥一声。” “我眼看着娘的身体逐渐模糊不清,化作流华散去。” “我陷入癫狂之中,伸手想要去抓住,可就是抓不住。” “是我娘扛着那道士的威势艰难前行,任由魂魄消散,握住了我的手。” “这时,那可恶的中年道士浩然道气铺天盖地倾泻而下,抬起手掌,瞬间天雷滚滚。” “我娘便与那巨蟒一同缓缓消失。” “我仿佛能感觉到我和娘再也无法见面,那一瞬,二十年人生,在我脑海中走马观花,一闪而逝。” “直到浮现出了李老前辈那一句我有一剑开天门时,我只觉得浑身突然炸开,窍穴炸雷,经脉炸雷,血肉炸雷,魂魄炸雷,所有的所有,都炸得一干二净。” “我朝着那天龙和中年道士怒吼着,去你妈的天道,我有一刀,可斩天龙。” “我本来手里无刀,但巨蟒流萤汇聚,一柄雪白神兵出现在我的手中,我一刀破空,天地变了颜色,然后那天龙和道人就消失不见。” “等我再睁开眼的时候,方才发觉好似大梦一场。” 徐凤年说完这旧日一梦,每每回想起来,心中都不觉有些发寒。 那位梦中乘龙而来的龙虎山天人赵黄巢,非天师府赵氏的赵! 徐凤年至今还没弄清楚那到底是梦境还是真实,若说是真相,整晚都在攀崖而上的呵呵姑娘为何没有反应。 连老剑神李淳罡都不曾察觉,要他当作是一场春秋大梦。 白蟒对黑龙,中年道士赵黄巢所说一切都是有理有据,尤其是那条从悬崖升腾而起的张须天龙,几乎与春雷恶蛟惊龙图上如出一辙。 这幅天王天女图出自大炼气士之手,辅以恶谶。 数日来,徐凤年心中一直心有戚戚,这件古怪事情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 本想着回到北凉跟徐骁和李义山提上一提,但再遇叶千秋,想着叶大真人本事不俗,或许可为他解梦,于是,他才来询问叶千秋。 “你想问什么?” 叶千秋面色平静,看向徐凤年。 徐凤年道:“我想请教一下叶真人,这梦到底是真是假,如果是真,为何旁人都没有感觉到那恐怖异象,只有我自己知晓,如果是假,为何我的感觉是那般真实。” 叶千秋淡笑着,道:“你其实是想知道,你娘是不是真的死了,对吗?” 徐凤年闻言,身形为之一震,叶千秋这话算是一语中的,他缓缓点了点头。 “叶真人说的没错。” 第23章 一剑砍了,轩辕敬城 叶千秋看向一旁正在抠脚的李淳罡,问道:“老李头,这事儿你怎么看?” 李淳罡一脸无奈的说道:“老夫可没你叶大真人的能耐,不会解梦,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 叶千秋笑了笑,不以为意。 他顿了顿,方才说道:“人有三魂七魄,人死之后,魂魄尽数归于天地之间。” “魂魄一丧,便是彻底没了性命。” “但有的人,却是能在死后留下魂魄,以魂魄的方式存于天地之间。” “你的梦是真的。” “你娘死后其实一直都没走,而是留了一魂一魄在你的身上。” “那赵黄巢也有陆地神仙的实力,元神出窍,出游千里,入梦行凶,并不是什么难事。” 徐凤年闻言,一脸呆滞,道:“叶真人的意思是,我娘的魂魄被赵黄巢斩尽杀绝了!” 叶千秋道:“你可以这么理解。” 徐凤年面容变得无比狰狞,满眼都是恨意。 “赵黄巢,此人到底身在何处!” 叶千秋回望一眼龙虎山,道:“你们可能不知道,这龙虎山上,有两尊所谓的陆地神仙。” “一个唤作赵黄巢,此人乃是赵氏皇族,在龙虎山修行了百余年。” “还有一个唤作赵宣素,乃是龙虎山天师府的老古董。” “不过,一般人还真不知道这俩人的存在。” 李淳罡在一旁好奇道:“这还真是怪了,旁人不知道的事情,叶大真人你都知道。” “难道叶大真人你真的和那黄三甲一样能掐会算?” 徐凤年心情激荡,一时间难以平复,口中一直念叨“赵黄巢”这三个字。 若不是实力不济,他现在就会去找那赵黄巢算账。 李淳罡见徐凤年就和魔怔了一样,直说道:“好好跟着老夫学剑,将来甭管是什么赵黄巢李黄巢的,通通一剑砍了,不就行了。” 徐凤年闻言,重重的点了点头。 …… 得知了世上真有赵黄巢这个人,而且还知道了赵黄巢就在龙虎山。 接下来的几天,徐凤年出人意料的没有去天师府,而是安分守己呆在逍遥观,要么与老剑神讨教二十几招保命压箱的刀法有何纰漏瑕疵,要么就是拐弯抹角和赵希抟询问龙虎山符箓的精髓。 尤其是赵希抟,在山脚难得遇上肯让他过一把师父瘾头的后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期间特地去山顶藏书阁搬了许多道教云符密典下来,一老一小能挑灯夜谈到天明。 约莫是生怕徐凤年说他肚里没货,赵希抟甚至专门捡起了几门寻常道士畏之如虎的符箓咒术,一边大补恶补,一边与徐凤年解说玄妙。 要知道赵希抟年轻时惊才绝艳,可惜有个毛病,就是各个领域,都是点到即止,不求甚解。 被徐凤年拿话一激,一咬牙连公认道统典籍里极为晦涩的大部头太上正一洞玄律令集都堆到桌上。 过了几日,徐凤年突然邀请叶千秋和李淳罡去后山游玩。 叶千秋知道徐凤年这小子这一趟来龙虎山,肯定是要搞事情的。 想着要给吴灵素这老小子来个前车之鉴。 所以,叶千秋就让吴灵素也跟着。 徐凤年拉着叶千秋出来,其实是想和叶千秋请教一些事情。 结果话没说了两句,便被人打断。 只见对面走来一个青衫文士,直勾勾的看着徐凤年,一边走,还一边朝着徐凤年作揖,而且还朗声说道。 “世子殿下心存仁义,轩辕敬城佩服。” “轩辕敬城替亦师亦友的知章荀平,为世子殿下上坟祭酒一拜。” “代襄樊儒生王阳明为北凉王帮其剔除奸佞传,再作一拜。” “最后一拜,为天下寒士为北凉王。” 自称轩辕敬城的男子连续三次躬身弯腰,直腰后便不再前行。 徐凤年被这个突然出现的轩辕敬城搞的有些懵。 坐在一旁的叶千秋却是目光灼灼的打量着轩辕敬城。 轩辕敬城作为轩辕家的嫡系长子,在外面的名头也是不小的。 只不过这名头不是什么好名头。 一想到轩辕敬城此人的生平,叶千秋看着此人的目光便多了几分怜悯。 吴灵素看叶千秋对轩辕敬城颇为关注,也有些好奇的打量着那轩辕敬城。 一旁的李淳罡倒是没什么好奇的,只是一副疲懒的模样。 有叶千秋和李淳罡在旁边,徐凤年胆气十足,对这个突然出现的轩辕敬城也没什么提防的。 大大咧咧的朝着那轩辕敬城问道:“先生这三拜惊天地泣鬼神,小子愧不敢当。只是不知先生敢不敢在牯牛大岗上做出这般行径?” 轩辕敬城道:“有何不敢?” 徐凤年道:“说吧,找我到底何事。假如不是看在你与荀先生有交情的份上,我可不会和你废话。” 轩辕敬城一脸平淡,道:“殿下可知为何小女轩辕青锋当初在吴州要与你过不去?” 徐凤年轻轻呵气,笑道:“先生请说。” 轩辕敬城语调平缓道:“你长得与一人很像,形似才四五,神似却有八九。” “而这人,是青锋她娘亲心中一直放不下的男子。” “若非这男子病逝,她绝不会嫁入徽山。” “青锋的书法丹青都是与她娘亲学的。有一幅画像,悬挂了二十年,青锋在灯市上看到你后,难免无理失态,望殿下海涵。” 徐凤年坐在大石上,轻笑着说道:“哦?这倒是有趣。” “不过先生和我解释这些做什么呢?” 轩辕敬城道:“我是来和世子殿下谈买卖的,所以,想要先解开一些误会。” 徐凤年淡淡说道:“本世子大人有大量,不会和一个女人计较什么。” “上次知章城外上坟,看到有几只酒杯,都是先生你的?” 轩辕敬城落寞点头。 徐凤年纳闷道:“冒昧问一句,先生能和我谈什么买卖?” 轩辕敬城缓缓说道:“我需要借助世子殿下的力量,帮小女轩辕青锋掌控轩辕家。” 徐凤年眼皮一跳,道:“为什么?” 轩辕敬城十分平静的说道:“因为轩辕大磐要死了!” “轩辕大磐要死了?” “先生莫不是在说笑吧?” 徐凤年一脸惊诧。 轩辕敬城道:“轩辕大磐名声在外,他喜欢与人双修之事,想必世子殿下也有所耳闻。” 徐凤年点了点头。 轩辕敬城继续说道:“小女轩辕青锋的娘亲为了报复我,与轩辕大磐双修。” “如今这位老祖宗要再让青锋入牯牛降。” 轩辕敬城的嗓音平稳,并未刻意遮丑而小声。 徐凤年目瞪口呆,一旁的吴灵素听了都被震撼得无以复加,对轩辕大磐这个同样是喜好房中术的老家伙感到十分服气,天底下还有这般喜欢吃窝边草的老不羞。 这轩辕敬城可是那轩辕大磐的嫡长孙,这轩辕大磐竟然连嫡长孙的媳妇都不放过,这也就罢了,居然连曾孙女也要收,好家伙,这老家伙也太狠了。 比起轩辕大磐这老sp来,他吴灵素从前干的那些事,算得了什么。 李淳罡在一旁,一脸不屑的道:“呸,什么玩意儿。” 叶千秋看了吴灵素一眼,吴灵素吓的一个激灵。 此时,轩辕敬城继续说道:“这位老祖宗,倒不是耽于美色,实在是欲证长生真人境界,走了条旁门左道。” 徐凤年骂道:“放你娘的屁,你还是挺会给老家伙开解的,道门房中术也好,密宗欢喜双修也罢,轩辕敬城你还是个男人不?” 轩辕敬城却是话锋一转,淡淡说道:“我二十年学尽徽山问鼎阁秘笈功法。” “我走了一条没有回头路的岔路。” “我不惧一死。” “但求母女平安。” “今日之后,世上再无轩辕大磐。” 轩辕敬城缓缓说来,咳嗽了几声,捂住嘴,一大摊血吐出,血迹猩红,触目惊心。 徐凤年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病恹恹的书生竟然要去和轩辕大磐拼命。 “你能与轩辕大磐死战一场?听说这老怪物实力彪悍得很。” 轩辕敬城淡笑着,和徐凤年说道:“可以。” “他要证大长生,我便让他见识一番。只是我得来的长生真人境界,并不是真长生,因此胜负在五五之间。” “只是我死后,母女如何办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所以一直在等世子殿下。” “今日来见殿下,轩辕敬城恳请殿下出手相助。” “天底下只有殿下救得了她们母女。” 徐凤年着实是没想到轩辕敬城竟然是这么个想法。 轩辕敬城自顾自说道:“轩辕大磐一死,徽山也就我父亲轩辕国器,与我弟弟轩辕敬宣,称得上麻烦,这两人再死,殿下只要保得住青锋性命,大可以将她当作牵线傀儡,掌控牯牛大岗。” 徐凤年问道:“这事不是你们轩辕世家在给我下套子?” 轩辕敬城摇头道:“不是。” 徐凤年略作沉吟,摇头说道:“要真如你所说,让我出手不难,但你必须帮忙除掉轩辕国器和轩辕敬宣中的某一个,否则只有一个无依无靠的轩辕青锋,就想蛇吞象,太吃力了。” 轩辕敬城毫不犹豫道:“好,我上山先杀轩辕敬宣。” 徐凤年无言以对。 这男人,应该是疯了。 随即,轩辕敬城遥望那座藏青色的牯牛大岗,喃喃道:“我来了。” 话音落下,轩辕敬城直接飞身而起,横空而掠,如鹰如隼,朝着牯牛大岗去了。 徐凤年看轩辕敬城走了,忍不住朝着叶千秋和李淳罡问道:“二位老前辈,你们说这轩辕敬城的话能信几分?” 李淳罡看着轩辕敬城远去的身影,道:“老夫是真心瞧不明白这世道了,当初不说天象,指玄境界便可稳居天下前十,如今倒好,指玄境就跟路边大白菜一样不值钱了。” “这轩辕敬城还真有几分杀气,观他气海翻涌,便是倒行逆施的求死路数,虽然说不值一提,但既然连死都不怕,那可能还真闹出点动静来。” 叶千秋则道:“书生意气,也可杀人,牯牛大岗,马上就要大乱一场了。” 徐凤年听到叶千秋这话,顿时眼前一亮,道:“这么说来,这轩辕敬城是真的要杀轩辕大磐那个老色鬼了!” “他能行吗?” 叶千秋淡淡一笑,道:“行不行,上去一看不就知道分晓了。” 徐凤年有些感慨道:“二十年证得旁门长生,以一己之力掀翻数百年的基业,怎么听着让人脊梁骨发冷?” 叶千秋笑道:“人和人的经历不同,想法自然也就不同。” “有句话叫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这天下间的人多了去了,总有些人能做出些疯狂的事情来。” 徐凤年道:“这话在理。” 李淳罡噌的一下站起身来,道:“那还等什么,上去看戏!” 叶千秋回头,瞥了一眼吴灵素,道:“走吧,上去看看这个轩辕大磐是怎么死的。” 吴灵素心头一紧,他总觉得掌教真人是话里有话,在内涵他。 …… 在剑州地势上,江东牯牛大岗与江西龙虎斩魔台雄峰对峙,格局形势上,也差不多。 轩辕家是与吴家剑冢以及西蜀刘氏三足鼎立的武学世家,所居之地自然是有些派头。 叶千秋、李淳罡、徐凤年、吴灵素四人登上牯牛大岗。 只见那跨路横筑上有牌坊一座,应该是徽山轩辕的仪门,上书“登峰造极”四字,副匾额写有口气极大的“武道契昆仑”。 龙虎山也有类似建筑,文官武将都需见碑下马,用作彰显道教祖庭的尊崇。 到了徽山这边,便是提醒所有登门拜访的江湖人士主动摘刀解剑,数百年人不是没有自视甚高的武人莽夫不愿遵循规矩,但能得逞的,屈指可数,绝大多数都被丢下牯牛大岗。 叶千秋一行人站在仪门下。 仪门附近人头簇拥,层层叠叠,手持兵器的轩辕家人已经挡在了前方,刀枪棍棒十八般兵器都已经备齐。 近百号臂力出众的弓箭手占据地利,蓄势待发。 还有几十个看起来身手不凡的高手在侧虎视眈眈。 徐凤年啧啧感慨道:“好汹涌的江湖。” 头顶已是乌云密布,竟然有大雨的兆头。 李老头不是第一次上山,几十年前,他曾经带剑上过一次徽山。 徐凤年转头向李淳罡问道:“这里离那贼窝牯牛降还有多远?” 李淳罡懒洋洋说道:“不算太远,牯牛降外有一大块平地,便是大雪坪了,不出意外轩辕敬城会在那里跟轩辕大磐死战一场,的确是个死人的好地方。” 徐凤年头疼道:“这么多扎堆的一流二流高手,外加几百号死士,怎么过去啊?” 李淳罡道:“老夫倒是可以一人轻松穿过,至于你嘛,就有点费劲了,真要死磕的话,你可能得交待在这儿。” 徐凤年转头朝着叶千秋小声问道:“叶真人,要不来个擒贼先擒王?” 叶千秋往前踏了一步,道:“何必那么麻烦,跟着我走便是。” 说完,叶千秋一脚踏出。 一股浩荡之势轰然而去。 一股无形的波澜从叶千秋的身体四周浩荡而出。 紧接着,仪门前的所有拦路人全部被一股磅礴气浪给掀上了半空,在空中起起伏伏,人仰马翻,到处都是呲哇乱叫的声音。 叶千秋大步流星的登上了徽山。 徐凤年和李淳罡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徐凤年道:“还真是技术活儿。” 李淳罡道:“别愣着了,赶紧的跟上吧。” 吴灵素不等二人废话,早已经三步并作两步的跟着叶千秋过仪门上山去了。 待叶千秋四人上了山,那在半空之中浮沉的数百人方才如同沙包一样尽数跌落在地,十八般兵器已经尽数断裂。 一时间,数百道目光看着那山道尽头消失的背影,有些不寒而栗。 …… 待叶千秋四人来到大雪坪的时候。 轩辕敬城已经出现在大雪坪之上。 在大雪坪的尽头,有一个驻颜有术的老人,他身形高大,正不苟言笑的站在牯牛降府邸门口,一夫当关,气势雄伟。 轩辕敬城就站在不远处,与那老人遥遥相望。 “那老头子就是轩辕大磐?” 徐凤年朝着李淳罡问道。 李淳罡看了一眼那轩辕大磐,道:“看来这老小子还真在旁门左道上走出了些名堂。” “不过,依旧不值一提。” 吴灵素凑到叶千秋身旁,低声道:“掌教,这轩辕大磐是不是要死了?” 叶千秋负手道:“一个蛰伏了二十年的人,不出手则已,出手定然是石破天惊。” “灵素啊,你可要睁大眼睛好好看,轩辕大磐房中术的双修道行可比你的要强多了,你且看看这旁门左道到底能不能成道。” 吴灵素闻言,心中已然明白,今天是掌教特意带他来看轩辕大磐和轩辕敬城厮杀。 这时,只见那轩辕大磐眼神凌厉,声若洪钟,看着轩辕敬城朗声道:“敬城,读书可曾读到与天地共鸣?” 轩辕大磐浑厚的嗓音在大雪坪激荡。 牯牛降屋檐下挂有一串风铃,因为山巅劲风吹拂,终年叮咚叮咚响不停。 此时,反而是寂静无声。 轩辕敬城平声静气道:“是否天象,试过便知。” 轩辕大磐豪迈大笑道:“我倒要看看你这不肖子孙,能否熬得过百招?” 轩辕敬城抬手起势,右脚踩出一步,左脚微微屈膝。 一手探出,一手回揽。 刹那间,天上乌云旋转如龙卷,骤然下降。 轩辕敬城轻声道:“我撼昆仑。” 大雪坪上,黑云压顶。 轩辕敬城想要撼动那昆仑。 轩辕大磐听到孙子轩辕敬城的言语后,仰头豪放大笑。 徐凤年看到如此景象,赞叹道:“好家伙,这轩辕敬城还真有点东西。” 李淳罡道:“看来最起码是一场天象大战。” 这时,叶千秋突然朝着龙虎山方向看去,他感觉到了天地间突然生出一股异动。 随即,叶千秋悄然说道:“终于忍不住了吗?” 第24章 三龙汲水,雷行天下 …… 龙虎山,龙池。 有两个中年道人负手而立,看着那龙池之中的九朵气运金莲,久久无言。 良久之后,站在左边的中年道人方才说道:“你都看到了,十八朵气运金莲已经去了一半。” “叶千秋以一己之力独灭六朵。” “此人在斩魔台停留数日,以天雷劫阵威慑龙虎山,如今已是数日过去,那天雷劫阵虽然散去,但此人依旧在龙虎山停留。” “天师府和赵家一荣俱荣,一损一损,五百年因果纠缠,天师府气运折损,定然也会给离阳皇朝带来危难,此事,你认为应当如何?” 此时,站在右边的中年道人道:“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千年以来,道门之中,以龙虎、武当为首。” “如今,姓叶的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到龙虎山来撒野,其心可诛啊。” 左边的道人回道:“那你以为,此事当如何处理?” 右边的道人略微思量一番,方才说道:“不如你我一同前去,试一试他的斤两!” 左边的道人微微颔首,道:“好!” 话音落下,两人齐齐朝着招摇山大雪坪看去。 那里,好像正有一场风波! 或许可以趁势而为。 二人互相对视一眼,然后飘然而起。 …… 大雪坪,黑云飘荡。 轩辕家的老祖轩辕大磐一脸风轻云淡,他看着来向他发起挑战的孙子轩辕敬城,脸上还挂着笑。 在他这么多的后辈子孙当中,唯有轩辕敬城的天资最让他看好。 但也正是这个他最看好的孙子,却是最不听话。 轩辕家以武立身,这小子明明有着大好天赋,却是偏偏要去读什么书。 如今,他倒是想看看这小子到了何种境界,竟然敢来找死。 不过,轩辕大磐并不着急出手。 他等了二十年,终于等到这一天,往往年纪大了,耐心也就越来越好。 轩辕大磐望着远处一记起手势不沾烟火气的嫡长孙,眼中不带任何感情,对他而言,血缘关系可重可轻。 听话乖巧并且有望成龙的,那便栽培,若是根骨平庸的废物,便是亲子亲孙,不如心意也要被他随便舍弃。 轩辕大磐从来都不是那种喜欢含饴弄孙,享受天伦之乐的人。 比起自身的长生不朽,这些东西都不值一提。 眼前这个曾经寄予厚望的长孙,他破例多给过他一次机会。 但是,这小子着实可恶,拒绝了他两次,所以,后来他也就熄了培养这小子的心思。 这小子找来的那媳妇主动要求和他双修房中术,他也就顺水推舟,毫不在意一个已经决定抛弃的轩辕敬城。 一个丰韵年轻的孙媳妇,吃了便吃了,适合做鼎炉的女子对他来说本就是多多益善。 此时,叶千秋、徐凤年、李淳罡、吴灵素四人站在不远处看着这爷孙俩的对决。 轩辕敬城闹出的动静越来越大。 那道被轩辕敬城充沛气机引来的龙卷,呈现为巨大的漏斗状,风根在大雪坪上剧烈旋转,恍如直达天庭,不断将天空中的黑云撕扯下来,愈演愈烈。 后续赶来的轩辕家的那些人,看到这恐怖一幕,纷纷震撼不已。 素来在轩辕家中以废物形象出现的轩辕敬城竟然变得如此神威凛然,恍若天神一般不可侵。 此时,只见那轩辕敬城探出一手画出一弧,另一揽手向上缓缓托起,轻声道:“再起。” 大雪坪左侧平空再起一条大龙卷。 天地气象围绕龙轴旋起无尽风沙走石。 轩辕敬城一鼓作气,气势暴涨,却没有半点衰竭迹象,双手握拳,一袭儒生青衫鼓掌如球,气机瞬间攀至顶峰,缓缓道:“三起!” 右侧骤然间,再起一道龙卷。 大雪坪上,三龙汲水! 轩辕大磐灰白的发丝被劲风吹拂得凌乱不堪。 但他却依旧平静,淡然无比的说道:“窃取天地之力,这便是你的天象境这种投机取巧的行径,吓唬人到还行,想要伤我,真是可笑至极!” 轩辕敬城不言不语,三条龙卷挟激荡天威迅猛移向纹丝不动的轩辕大磐,三龙骤然汇聚,朝着轩辕大磐挤压而去。 “来得好!” 轩辕大磐大笑一声,双手钩爪,左手探出,伸入两根龙卷,蕴含将近百年内力积淀的浩瀚气海开始发力,如沸水翻滚。 他之所以瞧不起轩辕敬城这份通天本事,与他的自身修行有关。 大体而言,三教圣人都分别留下了一鳞半爪的言语留于后人揣摩大道,其中北方张圣提出读书以养天地浩然正气。 又说大多人不得其平则鸣,故而以儒入武道大境的高人,极其擅长与天地共鸣,以自身四两拨动万钧天机,这无疑是极为宏大壮观的景象。 可在以力证道的轩辕大磐看来,却是滑稽的很,这位徽山的老祖宗一生不拜天地君师,只信奉自己双拳,与一剑既出便要叫天地惊鬼神泣的李淳罡是一个路数。 什么道不行乘桴浮于海,什么今世苦德来世福,通通都是放屁。 轩辕大磐越是钻研三教奥义,越是坚定原先所走的道路,我有双手,仙佛魑魅都得滚蛋! 更何况,轩辕大磐有一个武帝城王仙芝这样一个再清晰不过的目标,证实他挑的这条路不但可行,而且异常正确。 “当今天下,可与我轩辕大磐一战的屈指可数,轩辕敬城你这个窝囊废的家族弃子还不配!” 只听得轩辕大磐一声爆喝,双手竟然直接撕碎了那两道龙卷,没了根基的龙吸水,顶端黑云缓缓经过一阵垂死挣扎般的翻滚,最终飘散,重归天际。 就在他要对付最后一根龙吸水时,轩辕敬城脚尖一点,地面轰出一个大坑,身影如长虹,刺入龙卷,一穿而过,再来到轩辕大磐身前,一掌推出。 轩辕大磐冷笑着变爪为拳,直取中门,轩辕敬城侧了侧手掌,无视其汹涌拳罡,只是搭上拳背,轩辕大磐面有轻微异色,右拳缩手,左手黏住其手桥中节,试图将这只手腕卸掉。 不料,轩辕敬城摄手刹那间转成匣手,斜向下一压,左手猛拍轩辕大磐肩膀,这一击看似轻描淡写,却将内力早已炉火纯青的老祖宗打乱重心,身体向前一冲。 但轩辕大磐也是久经战阵的人物,岂会就此倒下? 他借势就要来一势肩撞泰山,将这手法古怪绝伦的嫡长孙给撞烂胸膛,但面无表情的轩辕敬城精妙一匣复尔乍变回摄手,把轩辕大磐给推回原地。 一时间,轩辕大磐空有一身勇猛,却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这一切,不过是双方在眨眼功夫交出的攻守转换。 不远处,徐凤年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看着这爷孙俩之间的大战。 李淳罡在一旁说道:“轩辕大磐这老小子真他娘的丢人。” “看来这老小子今天是真的要死翘翘了。” 吴灵素往叶千秋身边靠了靠,然后悄然说道:“掌教,这轩辕敬城真的能干掉轩辕大磐?” “那轩辕大磐可不是善茬儿。” 也不怪吴灵素这么想,轩辕大磐毕竟是江湖上成名几十年的人物。 算是和李淳罡同一时代的江湖人。 轩辕大磐一生败给过不少人,但打败他的这些人无一不是天下间的大人物。 无论是当年的齐玄帧,还是当年的李淳罡,都是江湖的传奇人物。 轩辕大磐能和这些人对阵,本就说明了他的实力不俗。 更何况,如今时过境迁,轩辕大磐的功力恐怕早已经是更胜当年。 李淳罡抠着鼻子,瞥了一眼吴灵素,嘀咕道:“头发长,见识短。” 吴灵素让李淳罡噎了这么一下,也不敢还嘴,不过心里还是嘀咕道:“好像你头发不长一样。” 叶千秋站在一旁,虽然眼里是在瞧着轩辕敬城和轩辕大磐打斗,其实却是一直在关注龙虎山方向。 他刚刚明显的感觉到了龙虎山上,生出了两股波动。 他在龙虎山等了数日,无非就是想看看天师府的这帮人能忍多久。 他灭了天师府龙池六朵气运金莲,他不信天师府的人能咽得下这口气去。 尤其是天师府的那个老怪物,他留在人间不飞升,不就是为了当龙虎山的定海神针吗。 吴灵素见叶千秋不说话,也不敢多问,只是认真瞧着那边的打斗。 轩辕敬城一掌推出,轩辕大磐掐准掌速,还以更加刚烈的肘击,不曾想轩辕敬城那一掌原本仅是绵里藏针,在即将触及肘撩一瞬,气机就如滔天洪水开闸,一掌比轩辕大磐的撩肘更猛更快,拍在了轩辕大磐的心口。 两人之间因这一拍掌荡起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涟漪。 轩辕大磐高大健壮的身躯被拍得倒退十丈。 牯牛降屋檐下一直紧绷拉直的风铃在这一刻不堪重负,断坠于地。 以勇猛着称于世的轩辕大磐竟让被轩辕敬城击退了! 这一幕,将陆陆续续赶至大雪坪的轩辕家之人给震撼的不轻。 此时,一名佩剑老者缓缓走上大雪坪,对这骇人一幕没有丝毫惊讶,低头朗声道:“父亲,轩辕敬宣已被轩辕敬城杀死。” 轩辕大磐不冷不热嗯了一声,玩味的看着今日显然要大逆不道到底的轩辕敬城,问道:“杀你那初入指玄境的三弟,用了多少招?” 一直面无表情的轩辕敬城突然笑了笑,咳嗽了几声,捂住嘴巴,略微含糊不清微笑道:“事先说好以指玄杀他,不过其实用上了天象境,所以一招而已。” 佩剑老者腰间古剑突然悲鸣不止,老者的脸色十分难看,朝着轩辕敬城怒视。 李淳罡在一旁悄然说道:“轩辕国器这小子还真是生了个好儿子,哈哈,一家子奇葩。” 徐凤年道:“原来这老小子就是轩辕敬城的便宜老爹轩辕国器。” 叶千秋只是扫了一眼那轩辕国器,并没有多加注意。 那边,轩辕大磐和轩辕敬城说道:“方才你那最后一掌,也是如此,先前不过都是障眼小把戏罢了。” 脸色苍白的轩辕敬城淡然道:“雕虫小技,当然屠不得恶蛟。敢问老祖宗手热了没有,若是已经热了,那敬城便不再客气了。” 一旁观战的轩辕国器愣了一愣。 轩辕大磐发出一阵发自肺腑的愉悦笑声,抬手指了指轩辕敬城,道:“你这小子,狂妄得可爱,不愧是整座徽山最被我器重看好的,着实可惜。” 轩辕敬城捂住嘴咳嗽了几声,抬头看向乌云滚滚,轻声道:“年少时读书读到一句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当时只觉得的确可笑,后来细细琢磨,以为将笑字该成敬字,也不错。” 轩辕敬城收回视线,一手负后,一手伸出,大声道:“轩辕敬城请老祖宗赴死!” 轩辕国器顿时惊惧不能言,仿佛不认识自己这长子。 如同病猫一般的长子,何时变成了一头可与父亲轩辕大磐撕咬搏杀的猛虎? 轩辕敬城这一声,着实是让徽山震颤。 轩辕家的人无一不被轩辕敬城的话吓到。 大雪坪顷刻间,风雨如晦,电闪雷鸣。 暴雨倾盆直泻,泼洒在大雪坪之上,在大雪坪观战之人大多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暴雨给淋湿。 但那雨落在叶千秋周围时,便自动朝着两侧飘去,仿佛在叶千秋几人的头顶有一块无形的篷布挡着雨水一般。 吴灵素和徐凤年啧啧称奇。 李淳罡嘿嘿一笑,道:“要是有壶酒就更美了。” 此时,大雪坪上已经是风雷激荡,如同万马奔腾,震得众人耳膜一阵刺疼。 叶千秋回看一眼,只见轩辕家的人都已经齐聚在大雪坪。 先前被他一举掀翻的那波人都不敢朝着他们这边多看。 那边轩辕敬城的女儿轩辕青锋一脸的失魂落魄,大雨颗颗拍在她那张冷艳脸颊上,煞是可怜。 他和那轩辕青锋有过一面之缘,当日在龙王江上的一女二男,其中那女子拜师轩辕青锋。 轩辕敬城的这个女儿可惜了。 叶千秋没有过多的感慨,他的目光在那一大片的人群之中掠去,他已经感觉到龙虎山的那两个老家伙已经来了。 只不过,他们躲到了这人堆里。 这时,只听得那轩辕大磐朗声道:“轩辕敬城,你辈儒生,恪守北方张圣人所言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可我问你,你修什么身,齐什么家?” “活了一辈子,连媳妇女儿都保护不了,别人转世投胎求逍遥,哈哈,你这个胎不投也罢。” 山风呼啸,雨水掺杂,轩辕大磐中气十足的猖狂大笑着,十分刺耳。 被大雨淋成了落汤鸡的轩辕敬城一步踏出,缓缓说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轩辕敬城今天只是替天行道,扫一扫徽山五百年积淀下来的尘埃,至于能扫几分,看天意而已。半盏茶功夫,以天象境与老祖宗过招两百一十六,老祖宗可曾有半点赢面又何必用言语壮胆!” 轩辕大磐面容狰狞道:“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把戏!” 轩辕敬城十分平淡的说道:“敬城二十年博观而约取,求今天厚积而薄发,定然不会让老祖宗失望。既然人都到齐,敬城便先行一步了。老祖宗如果还要藏着掖着,把境界压在中天象上,小心就再没有大天象的机会了!” 轩辕大磐冷笑道:“哦?你闹出这般大动静,连那破鞋女都没来观战,便等不及要去黄泉路了,难道说你已经撑不到那个时候,你这法玄妙是玄妙,可比我要旁门左道太多了!” 轩辕敬城淡淡一笑,双眼一闭。 只见他七窍流血,但是他却神情自若的双手摊开,似乎想要包容那整座天地。 霎时间,以他为圆心,大雪坪积水层层向外炸起。 一瞬间,有九道雷电由天庭而来。 天雷粗如合抱之木,几乎眨眼睛便齐齐投射在大雪坪上,炸出九个大窟窿。 大雪坪上以轩辕敬城为界限,分成两块,九条如紫蛇雷电俱是在击在轩辕大磐那一边。 李淳罡看到这一幕,叹息道:“这小子已经是儒圣了。” 轩辕家的人群之中,突然有两道身形拔地而起,两股磅礴无比的气机怦然而起,朝着叶千秋这边袭来。 只听得一人爆喝一声:“姓叶的,今日我二人齐至,定要送你一程!” 这一声爆喝,直追那天雷爆音。 一时间,大雪坪上,众人纷纷惊骇无比。 在这等情况之下,竟然还有人能发出如此声威,莫非又是一个陆地神仙不成! 在众人疑惑之间,只见两个身着龙虎山黄紫道袍的中年道人已经横掠半空,出现在前方。 那两个黄紫道人神威赫赫,犹如天人一般,让人不敢生出侵犯之心。 二人皆是一掌伸出,朝着叶千秋杀去。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众人目不暇接。 徐凤年一脸惊愕,刚刚回头,已经看到双掌齐至,待他看到那熟悉的面孔时,忍不住咬牙切齿道:“赵黄巢!” 李淳罡略微一挑眉。 这时,叶千秋往前踏出一步。 一步踏出,地动山摇。 徽山众人只觉脚下摇晃不已,纷纷惶惶不安。 叶千秋目视前方,两个在半空之中飞掠的黄紫道人,在他眼中犹如两个沙包。 “等你们很久了。” “赵宣素、赵黄巢!” 下一刻,叶千秋飞身而起,双手探出,犹如双龙出海,与此同时,天上风云变幻,磅礴阴云齐聚,数不尽的浩荡紫雷在阴云之中盘踞,仿若天龙。 霎时间,大雪坪上一边是九道天雷,另一边则是数之不尽的紫雷劫阵。 两相对比之下,刚刚还震慑人心的九道天雷似乎也不那么引人瞩目了。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眼下天师府资格最老的天师赵宣素,还有那赵黄巢。 只听得赵宣素大喝一声,道:“姓叶的,休得猖狂!你灭我天师府六朵金莲,今日天也要罚你!” 赵黄巢则道:“福祸相依,龙虎相聚,叶千秋,受死!” 二人话音落下,两道磅礴无比的气机轰然朝着叶千秋砸去。 叶千秋轻吐出几个字。 “雷行天下。” 浩荡紫雷轰然而下,尽数朝着赵黄巢和赵宣素砸去。 一时间,大雪坪震荡不已。 赵宣素和赵黄巢大声笑道:“区区天雷,能耐我何!” 然后,赵黄巢和赵宣素顷刻间被密集无比的紫雷笼罩,二人拳出四方,想要一拳轰碎紫雷。 轰隆隆! 轰隆隆! 短短三个呼吸。 刚刚还大声叫嚣的赵黄巢和赵宣素瞬间被轰成了渣滓。 一时间,大雪坪上多出了一个深达数十丈的大坑。 第25章 老祖死了,涤荡人间 …… 龙虎山,天师府,青玉大碑之上。 身穿正黄色尊贵道袍的赵丹坪一脸骇然的看着大雪坪方向,喃喃道:“死了,都死了!” 站在碑脚的赵希翼和赵丹霞看赵丹坪面色不对,急忙问道:“谁死了!” 赵丹坪双目失神,喃喃道:“老祖宗死了!” “什么!” 霎时间,赵希翼和赵丹霞面色大变。 …… 突然其来的厮杀,在顷刻间结束。 浩荡紫雷,如同天灾一般,将来者轰杀。 这一幕让大雪坪上的每一个人都看在眼中。 短短不到三个呼吸。 一场世间绝巅的厮杀已然结束。 若不是大雪坪上还留着那深达数十丈的深坑,众人都不敢相信这里刚刚发生了一场突袭。 旋即,轩辕家观战之人的目光齐齐落在那风轻云淡的身形之上。 原本以为轩辕敬城召出九道天雷就已经足够厉害,但谁曾想竟然有人能将天雷如臂挥使。 如此浩荡神威,堪比天神。 一时间,轩辕家的人都纷纷惊骇不已,一个个心神摇曳,脸色苍白的厉害。 陆地神仙! 绝对是陆地神仙! 比起轩辕敬城七窍流血才踏入陆地神仙境界。 眼前这个风姿无二,如仙如圣的叶千秋才是正儿八经的陆地神仙。 纵观百年江湖,除去少年时代便被公认天人之材的龙虎山齐玄帧是此境人物,便是那在武帝城霸占天下第二位置长达甲子时光的王仙芝有此能耐。 五百年中,有一些武道上让人惊艳的天纵大才曾一度登顶,但往往不可持久,好似飞鸿踏雪泥,只是在泥上偶然留指爪,很快就重归天象,少有齐玄帧这样直达飞升,这也是为何将齐玄帧视作五百年来唯一可以媲美吕祖的仙人。 但今日,叶千秋横空出世,一举轰杀龙虎山两大天师,天雷浩荡,鬼神辟易,绝对是一尊行走的陆地神仙。 有人低声道:“刚刚那二人分明是龙虎山的天师。” “叶千秋,叶千秋,难道此人便是武评天下第十叶千秋?” “呸呸呸,什么天下第十,如此恐怖的实力,怎么可能才是天下第十!” “我看就是那王仙芝也未必比得上此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龙虎山和叶千秋到底有何仇怨,何至于如此?” “此人和李淳罡上徽山来,到底所为何事?” “轩辕敬城对老祖不敬,是否也和此人有关!” 一时间,轩辕家众人各自议论纷纷。 叶千秋飞身而回,看了一眼那被轰出数十丈深的深坑,赵黄巢和赵宣素也太不耐打了。 连区区三重雷劫也扛不住,还想着杀他,真是可笑至极。 徐凤年木愣愣的看着那深坑,又看了看叶千秋,整个人还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赵黄巢死了? 那千里巡游,元神入梦,脚踏天龙,赫赫神威的赵黄巢居然就这么死了? 这也太快了吧。 本以为要有一场激烈厮杀,没想到叶真人直接将这二人给秒杀了! 李淳罡摸了摸鼻子,悄然说道:“天变了啊。” 吴灵素站在一边,默然无语,心中只有澎湃之感。 天师府的老头子不识相,居然真敢来撩掌教真人的虎须,当真是不知死活! 这边突如其来的动静,让轩辕敬城和轩辕大磐的生死之战都停歇了片刻。 九条如紫蛇雷电劈向他的瞬间,他那大如碗的拳头砸向一根紫色雷柱,触碰之下,地动山摇。 大雪坪上泛起一阵絮乱的网状焰光,轩辕大磐屹立不倒,只是一只手臂袖子燃烧殆尽,闪烁着残余紫电,恍如一尊雷部神将。 本来还心中自得的轩辕大磐看着突然出现,神威凛然的两个龙虎山陆地神仙顷刻间被轰的连渣滓也不剩,一时间,双目失神。 轩辕敬城回首,看着那深达数十丈的大坑,略显黯然道:“这就是真正的长生大真人吗?” 旋即,轩辕敬城神色一肃,朝着叶千秋拱拱手,朗声道:“轩辕敬城多谢叶真人相助。” 叶千秋一挑眉,不作回应,只看这轩辕敬城接下来的动作。 却见那轩辕敬城整个人升腾而起,脚踏虚空,他昂然立于天地之间,仰头看向天际。 那天际之中,无尽紫雷尚且没有散去。 只见轩辕敬城双臂张开,昂首道:“雷来!” 随着轩辕敬城这一声大喝,本来还在天际之中盘踞的那些天龙紫雷仿佛受到了召唤一般,朝着轩辕敬城的头顶聚拢而去。 叶千秋看到这一幕,不禁微微颔首,这轩辕敬城的确是天资不凡,虽然是走旁门左道才走到了这一步。 他能以身为媒介,沟通天地,借他积聚而来的紫雷一用,胆识和心志都算一流人物。 这人,可惜了。 看着轩辕敬城将浩荡紫雷给接引而来。 本来还算镇定的轩辕大磐不再镇定。 亲眼目睹了那紫雷的威力,轩辕大磐哪里还敢像刚才以身试法。 但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轩辕敬城要借助无尽紫雷一举轰杀轩辕大磐之时。 轩辕敬城却是突然俯冲而下,直接一拳轰向轩辕大磐,与轩辕大磐近身肉搏厮杀起来。 轩辕大磐本来已经想要飞身逃离,但看到轩辕敬城如此托大,直接飞身痛击轩辕敬城。 轩辕大磐呈一条直线,将风雨荡开,对着轩辕敬城就是跃起一记膝撞。 轩辕敬城双手按住轩辕大磐的膝盖,双脚往后一滑,溅射水花无数,这名已然超凡入圣的儒生却不是要卸下这千钧霸道力道,而是往侧面一拨。 轩辕大磐魁梧身躯仍在空中,轩辕敬城身体前倾,手肘砸下,将轩辕大磐给狠狠的砸到大雪坪的地面上。 紧接着,轩辕敬城又是一脚踹出,将轩辕大磐整个人横着踢飞十几丈外。 轩辕敬城趁势前追,轩辕大磐被踢飞出去,五指钩爪,刺入地面,压抑下这股溃败趋势,手掌一拍,终于一拍起身,当轩辕敬城欺身时,双拳迎面轰出。 轩辕敬城将轩辕大磐的双拳硬生生握住,身形屹立不倒,身后一大片空间却已是被庞大气机压榨得风雨于一瞬蒸发,轩辕敬城手势往上一托,轻声道:“送老祖宗上天。” 不远处,徐凤年有些疑惑,道:“轩辕敬城既然已经能沟通叶真人召唤来的紫雷,为何不用紫雷轰杀轩辕大磐?” 李淳罡道:“小子,你当叶大真人的紫雷是谁都能掌控的?” “就算这轩辕敬城能勉强掌控叶大真人的紫雷阵,但一旦施展出来,一个不慎,这整个大雪坪上的人可都跑不了了。” “你小子好生看着,这两人比拼都是千金难买的东西,招术兴许平平,返璞归真以后,无非是去繁求简,可气机运转与时机把握,才是关键所在。” “如我辈剑士,说到底,出剑不外乎横竖斜挑刺撩,为何俗人用剑死板,高明剑客就可剑生罡气,剑仙便可飞剑取头颅。” “一剑递出,除非是竭力而为,快到能力极致,否则一旦气机圆转,看似极快,却骤然一慢,让对手预期的接招落到空处,当他转变时,再猛地增速,他若再变,即使来得及,也失去了起初一鼓作气的势头,这只是最平常简单的道理。” “高手搭手过招,斗力是根基,其中斗智斗勇斗狠才是精彩之处。” 徐凤年道:“那刚刚对叶真人出手的赵黄巢和那个天师府的道人难道不是高手吗?” 李淳罡没好气的瞪了徐凤年一眼,道:“你要是有叶大真人的本事,还用老夫在这里教你?” “真正势均力敌的战斗,绝对是精妙绝伦。” “记得当年北莽第一高手去两禅寺,被白衣僧人所阻,两人看似并未真正交手,一招都不出,只是站着不动,一个武圣,一个本可以做释门佛头的菩萨转世,总不是都在打盹发呆吧,可要问那臻于武道巅峰的北莽子为何不出手,嘿,这才是金刚境的真正妙处,当下世人所谓一品金刚境高手,可差远了,徒有虚名。” 徐凤年朝着叶千秋看去,有些好奇的问道:“叶真人修行了多少载方才有如今的修为呢?” 李淳罡也朝着叶千秋看去,说实话,他也挺感兴趣的。 从叶千秋的外表来看,肯定看不出他的年龄,到了他这种境界,早已经不是看脸的时候。 能入陆地神仙境界,哪个不能青春永驻。 李淳罡就是好奇,像叶千秋这样的,到底修了多少年。 叶千秋瞥了徐凤年一眼,淡淡一笑,道:“记不太清楚了。” 这样的答案显然不能令人满意,但也透露出一个信息,那就是叶千秋是个老怪物。 李淳罡暗自想着,像叶千秋这样的人物,恐怕最起码也修行了百年以上。 只是百年江湖之中,从未有过叶千秋的名姓,这不得不说叶大真人隐姓埋名的本事真是一绝。 那边,轩辕大磐身体冲天。 一道紫雷当空砸下。 轩辕大磐嗖的一下凭空挪移,但还是慢了一些,被紫雷刮到了一些,直接一条手臂被炸的粉碎。 轩辕大磐面色苍白,咬牙急速退去。 仅仅是擦了个边,他就感觉到了那浩荡紫雷的恐怖之处。 这紫雷之中蕴含的毁灭气息根本不是他能够抵挡的。 但,他也明白,轩辕敬城想要控制这种层次的紫雷,比控制先前那种层次的天雷,难度系数增加了不知多少。 只要他能拖延下去,将轩辕敬城给耗住,最后活下来的,一定是他! 毕竟他的修为是实打实一步一个脚印修来的,只要经脉不断去七八,气海就不怕耗竭。 但那铁了心要欺宗灭祖的轩辕敬城不同,走捷径登天,便如空中搭建阁楼,不管建成时看上去再如何巍峨堂皇,终归会有倒塌的一刻。 轩辕大磐呼吸一口,胸腹间犹如烈火灼烧,痛入骨髓,已经被紫雷轰然炸去的手臂那边,更是疼痛到难以忍受。 这种伤及心脉程度的恐怖伤害,已经多年不曾遇到,时间长久到让他都快忘了这种疼痛。 上一次这般疼,还是在斩魔台上与齐玄帧比拼内力。 轩辕大磐一边逃命,一边抓紧时间调息,轩辕敬城却悠然而至到了他的眼前。 只听轩辕敬城轻声道:“从善如登,虽难可达昆仑。从恶而崩,虽在昆仑亦无用。老祖宗,你确实是该读一读那些被你视作无用的书,武功可由秘笈练就,想要成就陆地神仙境界,却不是几百几千部武学密典就可以堆积出来的。” 轩辕大磐狰狞怒道:“你也配与我说大道理!” 轩辕敬城七窍血迹不再是渗出,而是淌出,也不再是猩红,而是触目惊心的乌黑。 只是他依旧脸色从容,轩辕大磐一脚横扫。 他便一脚踏在轩辕大磐的膝盖上,让其狼狈倒地,轰然摔在雨水中。 轩辕敬城微笑道:“轩辕敬城与你说话,老祖宗自然可以当作耳边风。只是此时仙人与你说话,你怎的还是这般自负无知!” 轩辕敬城咳嗽了起来。 轩辕大磐面有喜色,身影直掠,只想着拉开与轩辕敬城的距离,越远越好。 轩辕敬城并不追击,望向大雪坪入口,眼神略微黯然,随即,转头看着轩辕老祖,淡然问道:“可有遗言留给徽山子子孙孙?” 轩辕大磐故作深思状拖延时间。 轩辕敬城不再看他,而是看向不远处的叶千秋四人,只听得他一边咳嗽一边断续说道:“今日得见叶真人神威,轩辕敬城方知真仙面目,可惜没机会请叶真人喝一壶桂花酒,研讨一下这浩荡紫雷如何荡清这天地污浊了。” “轩辕敬城请世子殿下上徽山,没想到叶真人也到了。” “叶真人诛杀两大天师,一定风波,将来定是道门魁首。” “轩辕敬城本想让世子殿下助小女轩辕青锋执掌徽山。” “如今算是徽山的造化,碰到了叶真人。” “若是叶真人不弃,轩辕敬城想让小女携徽山基业拜入神霄派。” 徐凤年听到轩辕敬城这么说,眉头一挑,好一个轩辕敬城,这他娘的还真会见风使舵,看菜下碟。 叶千秋负手道:“徽山基业在贫道眼中不值一提。” 轩辕敬城却是说道:“叶真人是真仙,但俗世之中的事,总不能是叶真人亲力亲为。” “我和轩辕大磐死后,轩辕家树倒猢狲散,徽山实力十不存一。” “这样的徽山的确是微不足道。” “不过,我还是希望叶真人能考虑一二。” 叶千秋轻轻摇头,道:“不好意思,贫道着实没什么兴趣。” 轩辕敬城点了点头,略微有些失望,道:“是我孟浪了。” 随即,轩辕敬城看向徐凤年,道:“还请世子殿下见谅,良禽择木而栖,这都是我轩辕敬城的无奈之举,你我之前的约定不变,我这一生心得已经全在小女手中,来日就让小女亲自给世子殿下口述吧。” 徐凤年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轩辕敬城往前一步,一脸淡漠道:“请父亲下山,此生再可不入山。” 在一旁观战的轩辕国器一脸愤怒,这个不孝子! “逆子!” 轩辕国器怒骂一声。 轩辕敬城没理会父亲轩辕国器,而是低头看了眼被血染红再染黑的胸襟。 大雪坪上空,阴云密布,紫雷浩荡。 轩辕敬城仰天大笑,双臂招展,咆哮道:“万物生,万物灭,轩辕敬城请天劫降世,涤荡人间!” 轩辕敬城的声音在天地间回荡不止。 不说徽山牯牛大岗,连那龙虎山近万道士都清晰可闻。 轩辕国器神情绝望,朝着向大雪坪崖外掠去。 一道紫雷轰然朝着轩辕国器先前所在的位置炸去。 轩辕大磐见状,想要跃下大雪坪。 下一刻。 浩荡紫雷轰然而落,霎时间,大雪坪被轰去了半座。 无尽紫雷散去之后。 只剩下那半壁大雪坪。 还有大雪坪上惊呆的众人。 至于轩辕敬城和轩辕大磐的身形,早已经不见。 叶千秋看着那断壁残垣,悄然说道:“读书人的心眼儿就是多。” 徐凤年看着轩辕敬城临死一击,竟然将大雪坪直接轰没了一半,也是心有戚戚。 听到叶千秋的话,徐凤年方才回过神来,道:“这轩辕家的人都是疯子吧。” 李淳罡则是一副勘破玄机的模样,道:“若是单凭轩辕敬城,还不至于有这般大的威力,叶大真人的紫雷占了一半的功劳。” 叶千秋闻言,淡淡一笑,道:“轩辕敬城虽然走的是旁门左道,但是能御走我的紫雷,也算是不俗了。” “若是修行神霄真法,何须同归于尽。” 这时,叶千秋看向一旁的吴灵素,道:“你有什么感想?” 吴灵素一听这话,立马吓了的魂不附体,当即朝着叶千秋保证道:“掌教真人放心,从今往后,弟子定然走正路修行,绝不再碰房中术。” 叶千秋看吴灵素那一副哆哆嗦嗦的模样,只是“嗯”了一声。 警告的效果已经达到了,没必要再多费口舌。 吴灵素是个聪明人,他如果想活下去,就得遵照他的意思做事。 就在这时,叶千秋抬头看去,只见有数道天光从龙虎山朝着大雪坪方向飞来! 第26章 剑来剑去,我为道首 就在这天光浩荡而来之际,一道洪钟声音也从龙虎山天师府方向遥遥传来。 “叶真人在龙虎山接连出手,是否未免太不将天师府看在眼里!” 这声音洪亮至极,传至四面八方。 叶千秋定睛一看。 那是龙虎山天师府数千道士倾巢而出。 脚踏虹光而来的是以天师府四大天师为首的天师府中流砥柱。 大雪坪上,轩辕家众人本来还在呆滞当中,那被浩荡紫雷斩断的半壁大雪坪仿佛成为每个轩辕家人心头挥之不去的梦魇。 老祖宗死了! 轩辕敬城和老祖宗同归于尽! 轩辕敬城的女儿轩辕青锋呆滞过后,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哑喊叫,跌坐在雨水中。 徐凤年转头看到轩辕青锋蜷缩在那里呜咽。 徐凤年叹息一声,走过去替她撑伞。 大雨磅礴。 雨幕倾泻而下。 雷音滚滚仿佛还回荡在众人的耳边。 李淳罡瞪大眼睛看向雨中的徐凤年和轩辕青锋,心头好像回想起了些什么。 从那龙虎山天师府方向传来的洪亮声音,将轩辕家众人的心神都给拉了回来。 只是眨眼工夫,从龙虎山浩荡而来的四大天师以及一众核心弟子已经落在徽山之上。 徽山之上的轩辕家众人还不曾见过龙虎山天师府有过这般大的动静。 即便是当年徐骁马踏龙虎山,天师府也不曾有过这般大的动静。 一时间,轩辕家众人都是疑惑重重。 刚刚那两个被叶千秋轰杀的中年道人莫非是天师府的什么大人物? 徐凤年一边给轩辕青锋撑伞,一边朝着那浩荡而来的天师府众人看去。 李淳罡的思绪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给打断。 众人的目光齐齐落在那天师府众人的身上。 只见为首的是四人,正是天师府四大天师。 赵希翼须发如雪,凉鞋净袜,身上只是一件寻常的鱼肚白苏纱道袍,并不怎么出彩,不过披了一件出尘的方士鹤氅,隐约间有几分得证大道的长生气派。 年龄次之的赵希抟一如既往的邋遢,一件青布厚棉袍子,污渍斑斑,脚上踏着一双厚底暖鞋,加以棉布裹腿。 这般打扮,让轩辕家的不少人都很好奇这老道如何有资格站在天师之前。 两个身着黄紫道袍的道士,便是掌教赵丹霞和其弟赵丹坪。 四大天师身后,是天师府的中间力量。 有赵家的嫡系子孙,也有外姓人。 天师府出动这般大的阵仗,着实是令人意想不到。 徐凤年眉头一挑,和一旁的李淳罡说道:“好家伙,天师府倾巢而出,这是想干嘛?” 李淳罡淡淡说道:“反正不可能是找死。” 徐凤年道:“连赵黄巢那样的天人也不是叶大真人的一合之敌,天师府的人应该不会想不开吧。” 李淳罡环抱着双臂,打量着那天师府的几位天师,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这时,只见龙虎山掌教真人赵丹霞面容严肃的朝着叶千秋说道:“叶真人连杀我龙虎山两位宿老。” “是否做的太过了些?” 叶千秋一脸平静,天师府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来,也是应有之理。 好歹也是道门魁首,不可能在这种事上没有声音。 叶千秋负手,踱步而出。 吓得天师府众人倏然间拔剑。 叶千秋淡淡一笑,道:“风水轮流转,天师府当家做主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从今往后,道门之中,当以神霄为首。” “贫道当坐一坐道首之位。” 叶千秋没有正面回答赵丹霞的话,而是说出了这么一番话。 直接让在场的众人目瞪口呆。 尤其是轩辕家的众人更是惊愕无比。 这就是道教圣人之威吗? 轩辕家和龙虎山相互对峙多年。 龙虎山一直压制着轩辕家。 如今轩辕家更是一蹶不振,本以为往后更要被龙虎山压的喘不过气来。 但现在,情况好像有点变化。 龙虎山天师府好像和神霄派掌教叶千秋有了冲突。 以叶千秋道教圣人的实力,天师府的天师若是敢和叶千秋叫板,那先前被紫雷轰杀的两个道士,便是前车之鉴。 此时,赵丹坪开口道:“我龙虎山掌教真人执掌道门,乃是朝廷的旨意。” “你即便再强,难道还能以一人之力抗衡朝廷不成!” 叶千秋闻言,笑了笑,道:“赵丹坪,你好像不太懂什么叫做大势。” 赵丹坪强压着怒火,天师府何曾受过此等侮辱,但叶千秋先前以天雷劫阵一举轰杀老祖宗的景象还历历在目。 别看他们天师府的人倾巢而出,但在那强劲到连陆地神仙都能轻松湮灭的紫雷面前,人数已经没有了意义。 但面对此等情况,他们又不得不出面。 否则,消息一旦传出去,天下人将如何看待龙虎山,如何看待天师府的人。 打不过归打不过,但不能被人吓的连胆子都没有了。 “诸位若是还有不服,尽管出手便是,今日,贫道可以让你们放手施为。” 叶千秋朝着天师府众人看去。 若是旁人说这话,定然会让人笑掉大牙。 但是说这话的人是叶千秋,便无人敢小觑半分。 天师府的人心头只有凝重。 轩辕家的人反倒有了几分幸灾乐祸,想要看天师府的人和叶千秋大打出手,最好让天师府也元气大伤,那轩辕家也就好受多了。 这时,沉默许久的赵丹霞突然笑了起来,赵丹霞的笑,让众人疑惑不解。 在这种时候还能笑得出来,他到底在笑什么呢? “叶真人的本事,我们着实佩服的很。” “以叶真人的修为,自然可以稳坐道首之位。” “我天师府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将来若有机会,我等定会亲自前往青城山,到时,再与叶真人见个高下。” 说罢,赵丹霞脚下生风,头也不回的朝着龙虎山方向掠去。 从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的赵希翼深深的看了叶千秋一眼,然后也紧随赵丹霞的脚步而去。 赵丹坪冷哼一声,道:“我在京城恭候叶真人大驾。” 说完,赵丹坪也走了。 四大天师只留下一个邋遢老道赵希抟。 赵希抟微微一叹,目光复杂的看了叶千秋一眼,然后叹了一口气,也转身走了。 其余天师府弟子见状,各个神色不一,他们看了看身形伟岸的叶千秋,仿佛想要将这个让天师府颜面大失的人牢牢记在心里。 没过一会儿,天师府弟子也全部离去。 天师府的人来的快,去的也快。 本以为要有一场大战。 但没想到四大天师放了几句狠话就走了。 轩辕家的人觉得颇为可惜。 李淳罡看着那浩荡而来,匆匆而去的天师府众人,不禁陷入了沉思之中。 大雨还在下。 李淳罡走到大雪坪崖畔,看着那被紫雷劫阵轰没了的半壁大雪坪,突然大喝一声。 “剑来!” 霎时间,徽山所有剑士的数百佩剑一齐出鞘,向大雪坪飞来。 刚刚下山,还在路上,还有刚刚离开大雪坪的龙虎山道士身上的各式千柄桃木剑通通出鞘,浩浩荡荡飞向牯牛大岗。 两拨飞剑,遮天蔽日。 霎时间,天穹之上,全是密密麻麻的飞剑。 有轩辕家的人看到这一幕,惊愕无比,有人喊道:“是飞剑!真是飞剑!” 有专修剑术的剑客看到这一幕,心神完全被震慑,忍不住捶胸顿足,嚎啕大哭。 对一个剑客来说,有生之年,能见到仙人飞剑术,可谓是没有遗憾了! 不少人都是面面相觑,惊骇异常。 这世道到底是怎么了? 陆地神仙一般的人物怎么就不要钱的一直出现? 先是轩辕敬城以旁门左道入儒圣境界,虽然轩辕敬城飞灰湮灭了,但是只留下半壁的大雪坪,还在像世人宣示着他曾经来过。 再有就是道教圣人叶千秋以一己之力,轻易屠杀龙虎山两大天人级别的高手。 将道门长生大真人的风范展现的淋漓尽致。 现在,却是又突然来了一个剑仙! 众人的目光齐齐落在了断崖边李淳罡的身上。 这个看起来邋里邋遢,一身破败的断臂老头儿若是放在人堆里,不说他的名号,绝对没人认得出他就是鼎鼎大名的昔日剑道第一人李淳罡。 在江湖上销声匿迹多年的李淳罡这才入江湖多久,便又进入了陆地剑仙的境界,这是何等大事。 好在,刚刚经过了一系列惊世骇俗之事的发生。 大雪坪之上的轩辕家众人已经能很快镇定下来。 尽数仰望苍穹,欣赏着这陆地剑仙的手段。 叶千秋身旁的吴灵素看着天上密密麻麻的飞剑,缩了缩脖子,断臂老头儿的这一手,还真是让人看了心生寒意。 剑仙手段便是如此吗? 只是不知道掌教真人是否也能御剑万千? 他可是记得掌教真人有一把神出鬼没的飞剑,以掌教真人的本事,做这点事想必也不在话下吧。 毕竟,掌教真人定是长生大真人无疑。 三教至境,儒家圣人一身浩然气势接通天地,口含天宪。 道门长生大真人可一语成谶,故而可持咒斩妖除魔,替天行道。 佛门诸多菩萨广发宏愿,出口便可让三千世界撼动。 李淳罡这等手段,自然是也差不离,不愧剑仙之名。 徐凤年眼界大开,见过了叶千秋神鬼莫测的手段,再看天上密密麻麻的漫天飞剑。 徐凤年依旧是忍不住血脉贲张。 飞剑浩瀚如海,这等景象也不比天雷呼啸差多少了。 有人嘀咕道:“李淳罡的木牛马折断,手臂断了一跳之后,不是境界大跌了吗?” “怎么一声剑来,就召来了这么多的剑!” 退隐江湖二十年的李老头儿,达到了口吐谶语的境界,着实是技惊四座。 还在给轩辕青锋撑伞的徐凤年自言自语道:“这番剑从天来很霸道,要是还能剑去龙虎就真牛气了。” 背对着徐凤年,面朝斩魔台的李淳罡听到了徐凤年的唠叨,直冲云霄的气机一凝,一千三百余柄飞剑顿时坠入山崖。 随即,没好气的朝着徐凤年道:“就你小子爱显摆。” 徐凤年嘀咕道:“也不知道是谁爱显摆。” 这时,叶千秋朝着李淳罡道:“老李,恭喜了。” 李淳罡摆了摆手,道:“没什么好恭喜的,比起你叶大真人的手段来,差的远呢。” 叶千秋闻言,不禁摇头失笑。 李淳罡道:“叶真人此行也算圆满。” “今日之后,天下谁人不知叶真人便是道教当代祖师爷。” “只不过这出头鸟可不好当啊。” “叶大真人,老夫可是期待你横压当世呢!” 叶千秋瞥了一眼唯恐天下不乱的李老头,淡淡一笑,道:“该下山了啊。” …… 龙虎山,天师府。 气急败坏的赵丹坪铁青着一张脸,一手拍在一块大青石上,青石化为齑粉。 赵希翼淡淡说道:“丹坪,静心。” 赵丹坪没好气的说道:“我天师府何曾受过这奇耻大辱!” “姓叶的仗着自己本事大,欺负我们也就算了。” “李淳罡这老家伙居然也来凑热闹!” “什么时候,我天师府成了谁都可以踩上一脚的软柿子了!” 赵丹霞在一旁面色不变,缓缓说道:“丹坪,势比人强,连老祖宗和赵家老祖都被叶千秋用天雷劫阵轰杀了。” “我们自然不能再有半分损失了。” “面子丢了就丢了,只要人还在,面子早晚能找的回来。” 赵希抟伸了个懒腰,一脸懒散的说道:“人走背字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 “我早就说过,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龙虎山兴盛的时间已经够久了。” “也该停一停了。” 赵丹坪道:“就知道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赵希抟道:“那你去找人拼命,可没人拦着你。” “哼!” 赵丹坪冷哼一声,破门而去,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龙虎山。 …… 大雪坪上。 叶千秋正要和吴灵素下山。 这时,在地上瘫坐的轩辕青锋突然出声道:“叶真人请留步!” 叶千秋停步,回首。 轩辕青锋站起身来,缓步走向叶千秋,然后噗通一下就跪在了叶千秋身前一丈处。 “轩辕青锋欲拜入神霄派,还请真人给轩辕青锋一个机会!” 叶千秋看着突然拜倒的轩辕青锋,缓缓说道:“你肯放弃轩辕家的一切,离开徽山吗?” 轩辕青锋抬头,看了看四周,然后毅然决然的点头道:“肯!” 叶千秋闻言,淡淡一笑,信手一甩,一道玉简落在了轩辕青锋的面前。 “等你参透了这五雷法,再来青城山吧。” 说罢,叶千秋大步流星的朝着山下行去。 轩辕青锋拿起面前的玉简,看着叶千秋离去的背影,缓缓起身。 …… 龙虎山和徽山之事,暂时告一段落。 叶千秋此行本就是为了扬名,龙虎山一行,夺气运,斩老道,神霄派叶千秋之名,定会响彻天下。 下了徽山,叶千秋本来打算带着吴灵素就直接回青城山了。 但却是被李淳罡这老小子给拽住了。 李淳罡重新踏入陆地剑仙境界,要去武帝城,找王仙芝一战。 如此大场面,李淳罡邀请叶千秋一观。 用李淳罡的话来说,如果他在武帝城不敌王仙芝,那就得请叶大真人亲自出手,将王仙芝这个名不副实的天下第二给打成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二。 叶千秋倒也不急着回青城山,让李淳罡这么一说,还真动了几分心思。 天下第二,王仙芝。 去见一见,也未尝不可。 于是,叶千秋便在徽山停留了两日,等徐凤年处理牯牛大岗的遗留事务。 在徽山停留的这两日,轩辕青锋来找了叶千秋两次。 对于轩辕青锋的心思,叶千秋还是比较清楚的。 轩辕家的败落是无法阻止的,轩辕青锋想要重振轩辕家,必须找到一个强有力的靠山。 在这之前,轩辕敬城给轩辕家挑选了北凉世子这棵大树,但是自己的横空出现,让轩辕敬城父女又有了新的目标。 无论是轩辕敬城临死前的举动,还是轩辕青锋后续的举动,都说明了他们父女二人想靠上神霄派的大树。 叶千秋其实并不反对轩辕青锋拜入神霄派。 他只是不想掺和轩辕家的破事儿。 他问轩辕青锋能否舍下徽山的一切前往青城山,也是要看看轩辕青锋是否诚心,轩辕青锋的回答,让叶千秋看出了她的言不由衷。 所以,叶千秋给了轩辕青锋一部五雷法,让她自行参悟,能参得通,那来日自然有缘法可言,若是参不通,也就算了。 在徽山停留了两日,徐凤年把轩辕家的事糊弄的差不多了,一行人不再逗留,直接朝着剑州东北而去。 …… 数日之后,一座巍峨雄城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武帝城,到了。 武帝城,原本不叫武帝城,而是临观城,是春秋时东越一位皇族的藩城,取自几千年前张圣人游历东海时诗篇中的一句:东临碣石以观沧海。 天下城池无数,百年以来,二十年一次武评,唯有武帝城的城门,几乎走进走出过所有的十大高手,当今立于武道鳌头的风流人物,倒骑毛驴拎桃花枝的邓太阿走过,青衣官子曹长卿走过。 如今,叶千秋也走进了武帝城的城门。 第27章 我有一剑,前浪后浪 进城后的众人,走走停停。 徐凤年在城外骑着高头大马,进了城,便早已下马观光。 这座城对于徐凤年来说,有些特殊。 因为老黄差点死在这座城中。 至今,那武帝城的城墙上,还遗留着老黄的剑。 老黄如果能好起来,这剑自然是老黄自己亲自来拿,若是老黄醒不过来,那总有一天,他得替老黄把剑给拿回来。 想到这里,徐凤年下意识的看了看在前面信步而行的叶大真人。 他徐凤年是何等幸运。 这一路行来,能得两位屹立于武道之巅的人物相助。 着实是他太幸运。 如果说李老剑神是看在徐骁的份上给自己做了护卫。 那叶大真人便完全是顺手而为。 当然,他也不会天真的以为,叶大真人帮他是一无所求。 但能得到这种搅动天下风云人物的青睐,即便付出一些代价也是值得的。 徐凤年很清楚,如果他想在徐骁之后,将北凉牢牢掌控,除却打铁还需自身硬之外,还需要像叶大真人这样的人物帮衬一二。 他也相信,叶大真人有意和北凉结下一段缘分。 众人在城中的大道上直行。 对于武帝城,每个人都会有不一样的观感。 但大多数人一提到武帝城,都会想到一个人。 那就是天下第二,王仙芝。 武帝城作为独立于王朝外的一座孤城,很大程度是因为武帝城城主就是王仙芝。 这座城不向天下间的其他城池。 城门守卫很大程度上只是摆设,进城无需任何路引,除非是一些犯了武帝城禁令不得入内的武夫,才会被阻挡下来,其余甭管是贩夫走卒还是王公卿相,一律一视同仁,乘马行走入城也好,便是蹦跳或者爬着进城也罢,都无所谓。 自王仙芝担任城主以来,从未有过摆出开门迎客的阵仗,哪怕当年一统春秋的天子入城,那天下第二也不曾走出内城相迎。 这就是屹立于武道巅峰之人的底气。 人间天子,也当不得陆地神仙一拜。 叶千秋和李淳罡走在最前面,叶千秋对于天下雄城还是很感兴趣的。 走一路,看一路。 李淳罡看似漫不经心,却是将注意力集中在了这城池中的每一个地方。 李淳罡此来武帝城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和王仙芝这个老怪物来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战。 虽然,叶大真人的本事,也让李淳罡心痒的很。 但是,每次面对叶大真人,李淳罡都会不由自主的想起当年的齐玄帧。 凡事都是先易后难。 如果有一日他要和叶大真人切磋一二,那必须先得把王仙芝给干趴下。 不然,何以能去找叶大真人切磋。 徐凤年牵马而行,走了一段路程,瞧见路边一个酒摊子,犹豫了一下,朝着前边走着的叶千秋和李淳罡喊一声。 “叶真人,李老前辈,不如先在这酒肆喝两碗酒?” 李淳罡停步,砸吧砸吧嘴,嘿嘿一笑,道:“你还别说,老夫还真有些渴了。” 叶千秋回首,笑道:“的确是该先喝点酒,助助兴。” 一帮人在酒肆坐下。 眼神毒辣的店老板见这一帮人鲜衣骏马,个个气态不俗,心想来了几只大肥羊,让一直觉得光拿铜钱不肯出力的店小二滚一边去,亲自上阵。 “客官,您来点儿什么酒?” 徐凤年挑眉道:“你这儿都有什么酒?” 店老板夸个海口,道:“客官,您可是来着了,别看咱这店面不大,但天南地北的好酒咱这儿都应有尽有。” “竹叶青,梁州老窖,剑南春,金陵大曲,二锅头,什么都有,想喝啥?” 徐凤年微笑道:“黄酒呢?” 店老板面色稍微一滞,黄酒有倒是有,但这酒价钱低,赚不了什么钱。 眼前的这几位要是喝黄酒,那他大赚一笔的买卖可就落空了。 徐凤年见店老板半天不说话,又说了一句。 “就黄酒了,有就上,没有我们就去别家。” 店老板闻言,当即说道:“别别别,公子爷,您可真是个急性子。” “黄酒啊,咱这儿有啊!” “只是……” 说到这里,店老板脸上泛起了踌躇之色。 “只是什么?” 徐凤年有些玩味儿的看着那店老板。 “只是有点小贵。” 店老板两只眼睛是滴溜溜的转。 “不过,咱这黄酒在这武帝城里也是百年的老字号了,虽说一壶酒二十两银子,贵是贵了点,可一分银子一分货,绝对值啊。” “对了,公子可知前几年那场城头江湖皆知的比试?” “乖乖,咱是实诚人,也不说什么百年一遇,可十年一遇绝没半点水分,姓黄的老剑客与城主比拼前,就在咱这摊子上喝了好些黄酒,直夸咱的酒地道,没白掏那二十两银子。” “这名剑客,可了不得,天下十大名剑,他一人就占了六把,公子你自己说,那姓黄的剑客一身本事能弱了去?” “可惜这位剑侠在咱这摊子还是喝少了黄酒,古话说喝酒壮胆,嘿,要是再来一壶,指不定就不小心使出剑仙的本事啦,哪至于最后落了个半死不活的结局。” 店老板为了多赚点钱,嘴里的话那叫一个密。 一打开话匣子,就没完没了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靠嘴吃饭的。 李淳罡和叶千秋都是能耐得住性子的人。 徐凤年听到店老板说着老黄的往事,也没有去打断这店老板的滔滔不绝。 老黄对于徐凤年来说,很重要。 能从别人口中听一听老黄在武帝城时的风采,也算是一种美好的事情。 店老板滔滔不绝了半天,见叶千秋等人都不吭声,有些口干舌燥。 就在店老板以为这单买卖要黄了的时候。 徐凤年淡淡说道:“先拿一坛来,上三个碗。” 店老板如同听到了铜钱叮当响的声音,立马和颜悦色的点头。 坐在酒肆里的就只有叶千秋、徐凤年、李淳罡三人。 其余人,要不就是在马车里坐着,要不就是在外护卫。 自从叶千秋和李淳罡在徽山一展神通。 徐凤年的这一众跟班儿里,已经没人敢和叶千秋、李淳罡放肆半分。 毕竟都是陆地神仙一般的人物。 这等人物本来就是在传说中才能出现的人物。 即便就近在眼前,他们也不敢太过造次。 不多时,店老板将一坛子黄酒和酒碗拿来。 徐凤年把酒水倒入碗中,举起来和叶千秋、李淳罡说道:“二位前辈,小子先干为敬。” 李淳罡不等徐凤年话说完,早已经咕咚咕咚的喝了起来。 三下五除二喝了一碗,大呼一声爽快。 徐凤年也不甘示弱,立马将碗里的酒喝完。 叶千秋见这俩人喝起酒来争先恐后,不禁有些失笑。 待这俩人各自喝了三大碗。 叶千秋才喝了一碗。 倒不是叶千秋不能喝酒,事实上,叶千秋的酒量早已经到了千杯不醉的地步。 再说了,这黄酒本身就不容易醉人。 三碗酒下肚,徐凤年打个酒嗝儿,然后说道:“叶真人,还记得几年前在青羊宫,你请我和老黄喝了一杯酒。” “老黄说那酒好是好,就是烈了些。” “老黄最喜欢喝的还是这黄酒。” “叶真人,前两天北凉那边传来消息,自从我安排人给老黄念了叶真人给的那卷经卷之后,老黄的身体情况的确有所好转。” “只是,还是没有明显要醒来的倾向。” “徐凤年斗胆,想请叶真人去北凉一趟,亲自给老黄看看,若是叶真人能救老黄,来日我徐凤年必有重谢。” 徐凤年虽然喝了三碗酒,但一点都没醉。 老黄半死不活的,总归不是个事。 叶大真人功参造化,不在当年的齐玄帧之下。 而且他从吴灵素那里打听到,叶大真人的炼丹术十分高明,老黄的问题,徐骁找来的人都解决不了。 但叶大真人给的那一卷经书让老黄的身体有了些许好转,这就足以让徐凤年下血本去请叶千秋。 叶千秋听徐凤年这么一说,淡淡一笑,也没拖泥带水,也没云里雾里,直接说道:“贫道本就想去北凉看一看。” 徐凤年闻言,面色大喜,二话不说,举起酒碗来就和叶千秋敬酒。 “您随意,我干了。” 李淳罡在一旁骂骂咧咧道:“好小子,这酒都让你小子喝了!” 这时,叶千秋放眼望去,看向了那座插满天下武夫兵器的城头。 徐凤年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也顺着叶千秋的目光看去。 城头上插着的兵器着实不少。 徐凤年抬手一指,道:“老黄若是来不了,总有一日,我得去那里替老黄再走一趟。” 李淳罡在一旁眯着眼,道:“王仙芝这城主做的还真是让老夫有拔剑开天的冲动。” “他娘的,比老夫能装的人里,老夫只服齐玄帧和叶大真人。” “他王仙芝算个屁!” 李淳罡那股子混不吝的劲儿一上来,谁都敢骂。 更何况,他已经连喝了十几碗酒。 酒不醉人,人自醉啊! 李淳罡好似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来,和叶千秋说道:“叶大真人,你瞧好吧,老夫倒是要看看他王仙芝这些年到底长进到了什么地步!” 随即,李淳罡爆喝一声。 “王仙芝!李淳罡来访东海,借这满城剑,与你一战!” 随着李淳罡这一声大喝。 武帝城中将近两千剑齐刷刷的出鞘而去,在空中悬挂出一道惊世骇俗的剑幕。 剑神李淳罡不动则已,一动惊人。 叶千秋饶有兴趣的看着那漫天而去的剑雨,倒是能感受得到李淳罡心里的那股剑意。 这世上的人,大多数都不纯粹。 所以,一般纯粹的人,在大多数人的眼中,都是异类。 而剑在叶千秋看来,就是这天下兵器中的异类。 剑本身就是纯粹的,如果再遇到一个纯粹的人。 那二者相结合所爆发出的力量,将是无与伦比的惊艳。 虽然,叶千秋早已经不止一次的御过数千剑器,但看着李淳罡御剑而去,还是觉得有种别样的美。 或许,这也是为什么江湖上大多数的人还是喜欢剑道。 剑士永远是江湖上最多的,如同过江之鲫鲤,密密麻麻。 叶千秋细细感觉而去,顿时发觉了这座城中充满了太多太多粗壮的气息。 就在这时,只听得那武帝城内城的阁楼中传来一阵声如洪钟的嗓音。 “请李淳罡出城,与王某入海一战!” 武帝城中,无数人不约而同的抬头,一道魁梧白影如一颗彗星,由阁楼顶轰向东海海面。 一千九百剑,剑尖瞬间直指东海,李淳罡早已跃上当头一剑,御剑前往东海。 剑仙临空,万剑俯首。 这一战,谁胜谁负? 一时间,整个武帝城中,仿佛如同一锅煮开的沸水一般,沸腾起来。 李淳罡之名,起初听着有些陌生,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人明白了这个名字所代表的含义。 江湖浪潮翻滚。 即便是后浪会将前浪拍在沙滩上。 但李淳罡这朵前浪逆流而来时,定然是惊煞世间。 叶千秋是来看李淳罡打架的。 这个时候,其实应该泡一壶茶。 但现在坐到了酒肆里,只能将就的喝上一碗酒。 徐凤年看着缥缈而去,乘剑万里的李淳罡,说不羡慕,那是假的,大好男儿,谁不想有这风光的时候。 即便是他北凉世子徐凤年,也一样羡慕。 原本人声鼎沸的熙攘主道,瞬间走得一干二净,连那酒摊老板与两店小二都撒脚跑出城去。 但徐凤年没动,因为叶大真人还稳坐在此。 徐凤年的三大护卫心痒难耐,想去看这天下绝巅的惊世大战。 但是无论什么时候,保护徐凤年才是最重要的。 心痒归心痒,但还是不能擅离职守。 此时,站在外面溜达的吴灵素探过脑袋来,和叶千秋说道:“掌教,咱们要不也出去看看?” 叶千秋淡淡一笑,望向内城头,那内城中央有一座高耸入云的阁楼。 王仙芝刚刚就是从那阁楼中飞出去的。 “要看戏,就得找个最好的位置。” 叶千秋说了这么一句话。 就在众人疑惑之时。 只觉得脚下震动不已。 随即,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飓风将众人席卷在内,一股脑儿的卷上了天。 徐凤年看着乌泱泱乘风盘旋而去的一众护卫,不禁有些发愣。 就在这时,叶千秋站起身来,太玄剑唰的一下飘在了前边儿,已经变到半丈之宽。 叶千秋站起身来,走到那太玄剑上,朝着一旁还在发愣的徐凤年招呼一声,道:“还愣着作甚,再不上来,好戏都结束了。” 徐凤年闻言,顿时反应过来,直接跳上了太玄剑。 随即,太玄剑唰的一下疾驰而去,奔着内城城头的那座阁楼而去。 …… “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在这座东越皇帝耗尽大半国库立起的通天阁前,平日里是无人敢大声喧哗的。 但是,今日却是有些特殊。 一股飓风来袭,然后就是一大堆人叮铃桄榔的落在了这通天阁前,连徐凤年的那架马车也被卷了上来。 马车里的几个女眷掀起帘子,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徐凤年的三大护卫,杨青风、舒羞、吕钱塘刚从地上爬起来,看着乘着飞剑,落在通天阁前的叶大真人和世子殿下,方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叶大真人施展了神仙手段,把他们带到这天下第二久居的通天阁来了。 一时间,众人的心中都有几分激情澎湃的感觉。 叶千秋和徐凤年落在通天阁顶上,太玄剑在半空中转个圈儿,然后消失不见。 徐凤年眺目远望,哈哈大笑道:“通天阁不愧是通天阁,武帝城内外一览无余啊!” 叶千秋负手而立,目光落在城外的东海之上。 海风吹拂过来,带了那么一丝丝的咸味儿。 叶千秋深吸一口气,脑海之中突然想起了一座城,那座城,叫做桑海。 有些过往,总归是不会那么容易淡忘,更何况,活的越久,修为越高,过去的记忆就越来越深刻。 甚至连婴儿时,刚刚呱呱坠地的景象,也能回忆的一清二楚。 这就是来自灵魂深处的烙印。 从元婴到化神,在叶千秋的理解当中,就是一条追溯过往的道路。 追溯过往,认识最初的自己。 过往的每一个片段,都会不停的闪烁在识海当中。 终有一日,神化万千,力动乾坤,移山竭海,自在无穷。 叶千秋眺目远望,东海之上,雷声大,雨点更大,翻江倒海,剑幕漫漫。 陆地神仙之间的大战,所产生的痕迹,自然是远远要大过一般武夫的战斗。 天地威能之间的碰撞,异象连连,让奔至武帝城外观战的万千人惊叹不已。 何为陆地神仙? 这便是陆地神仙! 以人力撼动天地,便是天人! 徐凤年看得是目眩神移,忍不住给李淳罡大声叫好。 叶千秋的注意力却是早已从海面上离开。 他之所以来通天阁,是因为这里居高临下,能将这武帝城中看得一清二楚。 城中空荡荡,但依旧有形单影只的人。 叶千秋的目光落在城中大道之上的一道身影之上。 那是一个牵着驴子的中年男人,驴子的背上,有一名书童装扮的少年倒骑驴,腰间挂着一个空荡荡的剑鞘。 中年男子相貌平平,手里拎着一枝不知何处摘来的桃花,手指轻轻旋转,似乎有所感应,朝着通天阁看来。 二人的目光在半空之中相撞,刹那间,有一朵名为千万剑的花儿在空中绽放。 只不过,这朵花,只有叶千秋和那中年男子可以看到而已。 这时,叶千秋凌空虚渡,朝着那中年男人漫步而去,一边走,一边说道:“贫道有一剑,名为太玄,不知可见太阿否?” 第28章 不战而退,剑字凌空 …… 就在叶千秋从通天阁上一步一步凌空而下之时。 武帝城城头,墙根下出现了六道身影。 那是六位名动天下的武帝城武奴。 武奴共计有十二,皆是输给王仙芝后,给王仙芝生生世世做奴的昔年江湖顶尖高手。 剑士四名,刀客三名,枪法宗师一名,拳术宗师两名,琴师一人,棋士一位。 武帝城从来没有国法,只有王仙芝立下的城规,在这里,皇帝老儿王侯公卿说话都不管用。 无论是谁都得按照规矩来,除非你拳头够硬,硬到连陆地神仙王仙芝都要正视的程度。 而现在王仙芝出海去与李淳罡大战。 叶千秋呼啸而至城头通天阁,不仅如此,还将北凉世子徐凤年一行人全部给带了上去。 这本身就是一种无言的宣示。 一般来挑战王仙芝的人,基本上在登上城头前,就已经被王仙芝的那十二武奴给收拾了。 而现在,十二武奴似乎并没有动手的打算。 即便是墙根底下出现了六位武奴,也仅仅只是站在了那里而已,似乎对叶千秋视而不见。 空荡荡的武帝城大街上。 平平无奇的中年男子停下了脚步,牵着的驴子也停了下来。 骑在驴背上的少年有些木楞的看着凌空而来的紫袍道人,有些呆呆的和一旁的中年男子说道:“老爷,这……这……这是谁啊?” 中年男子没有正面回答少年的问题,而是踏出一步,昂首独立,朝着天际之中的叶千秋朗声道:“邓太阿练剑从来只为杀人,也不与俗人庸人示匣中十二剑,但今日,得破例。” 说话间,中年男子走到驴子跟前,从驴子背上的书箱中取出一名黄梨木匣,手指一抹,轻缓推开,露出十二柄长短不一却都玲珑袖珍的小剑,小剑颜色迥异。 驴背上的少年剑童看到老爷拿剑出来,顿时心生豪气,整个人显得神采奕奕。 城头上,本来还在认真观看着东海之上大战的徐凤年,听到叶千秋的话音之后,就赶紧掉头,回望城中。 再听到邓太阿之名后,徐凤年都有些忍不住惊讶了。 今天到底是个什么日子。 这天下间有数的顶尖高手,居然齐聚武帝城! 李老前辈和王仙芝于东海大战。 现在,叶大真人又和邓太阿要对剑了。 不仅是徐凤年惊讶。 他的那些护卫随从,还有那一个个姹紫嫣红的女子,都十分惊讶。 邓太阿何许人也。 那是当下江湖中,风头远胜老剑神李淳罡的剑道第一人。 叶大真人的本事,他们都是见过的。 以一己之力,让龙虎山天师府俯首,无愧道门至圣。 如今,邓太阿与叶大真人对上,那定然也是精彩万分。 武帝城中,还有一些没有来得及跑出城外看戏的人。 当他们听到邓太阿之名时,一个个纷纷驻足停步,甚至有人还有些不敢相信。 江湖传言这位邓剑神生得虎背熊腰,可以幻化出三头六臂。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落在了邓太阿的身上,但看邓太阿平平无奇的相貌,都有些怀疑是不是邓太阿本人,若不是众人觉得世上应该无人敢冒充邓太阿,现在都该拔腿就走了。 自从新剑神邓太阿横空出世后,因为他喜好拎一枝桃花悠游武林,引发许多盲目崇拜剑神风采的江湖男女有事没事就去照葫芦画瓢,导致一些个老派江湖人士十分反感。 每逢桃花盛开时,走大街上,十个佩剑游侠女侠就有三四个提着桃枝逛荡,着实是令人腻味的很。 眼前这个自称是邓太阿的中年男子,应该不是那些跟风的江湖游侠吧? 众人的疑惑不止一个。 除了在猜测邓太阿的真假之外,还在疑惑敢从通天阁凌空虚渡而来的人是谁。 事实上,在武帝城中,除了城主王仙芝之外,好像还没有人再从通天阁之中凌空而至过。 但是,王仙芝已经在东海之上去和李淳罡大战。 现在凌空而来的,能是谁呢? 不过,不论是谁,能凭空虚渡,本就是一桩天大的本事。 能与邓太阿叫板,恐非凡人,最起码也是武评天下十大高手中的人物吧! 行至半空,飘摇而下的叶千秋终于落在了地上。 叶千秋看着长相平平无奇的邓太阿,淡淡一笑,道:“我出一剑。” 话音一落。 太玄剑从泥丸宫中呼啸而出,眨眼间从莹莹光华变为三尺青锋。 剑冲九霄,没入云端,直破苍穹。 刹那间,武帝城上,天穹之中,云海翻腾,太玄剑辗转云层之间,一个大大的剑字,出现在云海之中。 几个呼吸之后,化为一道虹光的太玄剑从云层之中倏然而下,又化为一点荧光归窍而去。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那云海之中的剑字,久久不曾散去。 风轻云淡的邓太阿看着那云海之中的“剑”字,最终还是选择将刚刚开启的黄梨剑匣给合了起来。 只听得邓太阿说道:“我虽有十二剑,但即便十二剑尽出,也抵不过叶真人这一剑。” “神霄掌教真人,道门当代祖师爷,果然名不虚传。” “邓太阿佩服。” 坐在驴背上的少年剑童听到老爷邓太阿这话,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老爷居然连剑都不出,就直接认输了?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老爷吗? 就在这时,只听得邓太阿继续说道:“想不到叶真人在剑道之上的造诣,不在李老剑神之下。” “来日,邓太阿定然会亲自前往青城山,向叶真人讨教剑术。” 叶千秋闻言,淡淡一笑,道:“得见桃花剑神,贫道便有些一时技痒。” “贫道一定在青城山静候邓先生佳音。” 说罢,叶千秋身形一起,早已飞天而去,朝着通天阁去了。 邓太阿看着飞天而去的叶千秋,略有感慨的说道:“这百年江湖,终于又出了个不比王仙芝差的怪物。” “有趣,有趣。” 少年剑童看着远去的叶千秋,继续问道:“老爷?你刚刚怎么不出剑?” 邓太阿摇头失笑道:“萤火之光有岂能与皓月争辉?” “眼下,我还没有胜过这一剑的把握。” 少年剑童闻言,微微一怔,少年还从未见过老爷认输的如此干脆利落过,老爷这是在开玩笑吗? “老爷,他就是那位天下第十,神霄派掌教,叶大真人?” 邓太阿感慨道:“天下第十?他这一剑,可开天门!” “五百年来,天才剑士无数,本来只有李老前辈剑道修为直追吕祖。” “但是,现在看来,又有一位叶真人要屹立在剑道之巅了。” 少年剑童道:“我看那位叶真人和李淳罡一样,只会折腾出那种吓唬人的场面,比起老爷来还是差的远,要是老爷你出全力,一准儿把他打得爹娘都不认识。” 邓太阿笑了笑,却是摇头道:“你啊,还是太年轻,根本不知道何谓天不生李淳罡,剑道万古长如夜。” “如今,这位叶真人横空出世,剑道修为不在李老剑神之下,更厉害的是,传闻这位叶大真人最厉害的本事是神霄雷法。” “五百年来,除了齐玄帧外,还从来没有人能媲美吕祖。” “或许,这位叶真人可以成为齐玄帧之后的第二人。” “我的剑术尚可,但若论剑道修为,比起这位叶真人和李老剑神来,就差远了。” 少年剑童道:“可是我还是觉得老爷更厉害!” 邓太阿摇头失笑。 这时,只见邓太阿牵起了驴子,继续前行。 却是朝着城门外行去,才进城不久,这便是要出城而去。 少年见状,急忙问道:“老爷,咱们是要出城吗?” 邓太阿看了看城头的那六个武奴,又看了看那城头通天阁上的两道身形,淡淡说道:“这一趟,我本来是来还恩情的。” “但现在看来,好像用不着我出手了。” “也罢,这恩什么时候都能还,今日还不了,来日还有机会。” 邓太阿牵着驴子沿着空荡的街道,信步而去。 在四周围观的看客们,一个个目瞪口呆。 一时间,都有些回不过神来。 桃花剑神邓太阿败了? 不对,好像没有败! 因为他连剑都没有出。 众人的目光在通天阁上徘徊。 神霄掌教叶千秋,一剑惊仙。 让桃花剑神邓太阿不战而退,连出剑的勇气都没有,这是何等恐怖的实力! 通天阁上,徐凤年一头雾水。 邓太阿居然一剑未出? 本来以为还有一场剑道巅峰的对决,没想到邓太阿居然没出剑! 这邓太阿不会是假的吧! 城头上,徐凤年的几个护卫也和徐凤年一样,一脸疑惑。 那可是邓太阿啊。 叶大真人的确强的离谱,但没道理邓太阿不出剑啊。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 不多时,邓太阿快要走到城门下时,突然停下脚步,将放在书箱里的那黄梨木匣给取了出来。 取出之后,邓太阿拍了拍那黄梨木匣,道:“罢罢罢,既然十二剑不如一剑,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邓太阿信手一甩,那黄梨木匣直冲天际,朝着通天阁上落去。 只听得邓太阿朗声说道:“世子殿下,这十二剑便算是我赠予你的。” 话音一落,邓太阿牵着驴子朝着城门外行去。 驴背上的少年一脸迷茫,问道:“老爷,你怎么把剑扔了?” “那什么世子殿下是谁啊?” 邓太阿一边走,一边眯起眼,神情恍惚的说道:“他啊,叫徐凤年,是个远亲,按辈分来算,得喊我一声舅舅。” 少年剑童当即震惊无比。 “老爷,三禄自打认识你,你就没怎么说起过家世,要不今天给说说看?” 邓太阿想了想,方才说道:“我当年在某地练剑时,他娘亲,也就是我的远房表姐,曾对我有一饭之恩,有救命之恩,也有授业之恩。” “这趟带你来武帝城,本就是来还那份恩情的。” “不过,眼下看来,这恩情暂时是只能还一半了。” 少年剑童道:“老爷,照你这说法,这恩情大了去了,你们俩还沾亲带故的,怪不得你把十二剑都给人家了。” 邓太阿笑了笑,轻声感慨道:“吴素离开吴家剑冢前,与我在剑山一别,我曾许诺一事。” “后来她为了徐瘸子孤身入皇城,我当时没来得及跟上,以至于她落下病根,我愧疚至今。” “有些事啊,有时候还真不能亏心。” 少年剑童道:“老爷,你确定不是因为十二剑不如人家一剑,才怒而把十二剑送人的?” 邓太阿回头看了少年一眼,道:“的确有这个原因,但谈不上怒而送剑。” “走吧,等来日我再持剑时,再去青城山见一见叶千秋的那一剑。” 邓太阿拉着驴子,沿着大道远去。 少年剑童的声音还在传出。 “老爷,咱就不能再等等吗?” “我的那把剑还没回来呢。” “老爷,我那剑可是好不容易才攒下铜钱碎银买来的,那李淳罡说好了是借城中剑,凭啥连我这把也不放过啊!” “老爷你也是,眼睁睁看着剑飞出鞘,都不帮我拦下来,这事儿传出去多丢人,到时候老爷你的面子搁哪里去?” “哎?老爷,你倒是回个话啊……” …… 通天阁上。 徐凤年看着黄梨木匣里的十二剑,又看了看那渐行渐远的邓太阿,一脸疑惑道:“叶真人,他不出剑也就算了,怎么还把这十二把剑都送给我了?” 叶千秋淡淡一笑,道:“他需要的不是这十二把剑,而是一把剑。” 徐凤年看着木匣里的十二剑,伸手抚摸着,轻声念叨道:“玄甲,青梅,竹马,春水,朝露,桃花,蛾眉、朱雀、黄桐、蚍蜉、金缕、太阿。” “都是好剑啊。” 此时,叶千秋眺望江面,海浪愈演愈烈,下垂剑幕如黑云压城。 那风波不止的海面之上,早已经难以看清楚李淳罡和王仙芝的身形。 良久之后,一道身形踏空而现。 是魁梧的王仙芝又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只见王仙芝神情平静,遥望不远处踏剑破浪而来的李淳罡,朗声出言道:“李老剑神,这一战,你我胜负难分,等来日,你这一剑圆满,再战如何!” 东海涛声滚滚,却是挡不住王仙芝的声浪。 踏剑而归的李淳罡大笑一声,道:“那就来日再战!” 话音一落,李淳罡脚下剑起风云,直奔着武帝城去。 而王仙芝也破空而回。 但当王仙芝的身形出现在东海之畔时,他看到了站在通天阁上的两道身形。 不,准确的来说,他的眼中只有一个人。 那就是叶千秋。 几十年来,敢当着他的面,堂而皇之的站在通天阁之上的人,还从来没有出现过。 王仙芝看着通天阁顶上,那面容清逸如同年轻人的紫衣道人,浩然出声道:“可是神霄掌教叶真人当面!” 叶千秋负手道:“正是贫道!” 王仙芝那张不见老态的面庞之上,泛起了淡淡的笑意。 只见他轻轻抬手,道:“王仙芝请叶真人出海一战!” 话音一落,王仙芝身形急速后退,倒飞回东海之上。 叶千秋却是负手说道:“王城主大战刚歇,贫道不会趁人之危。” “请王城主先歇息休整片刻,再战不迟。” 已经立于东海上空的王仙芝闻言,也不客气,直接落在潮头,闭目恢复起来。 第29章 武帝城外,天翻地覆 武帝城内外,万众摒息。 几十年来,王仙芝坐镇武帝城。 前来挑战王仙芝的人不计其数。 但大多数人,连武帝城的城头都登不上去,就直接被王仙芝的武奴给收拾了,更别提见到王仙芝本人。 王仙芝,这个名字在齐玄帧飞升之后的江湖中,一直是一只独秀的存在。 江湖人视其为天阁仙境中的人物,高不可攀。 即便是桃花剑神邓太阿,还有那号称收官无敌的曹官子,也未曾让王仙芝出城一战过。 但,就在今日。 王仙芝先是与昔日江湖剑神李淳罡出海一战,战得昏天黑地,天地变色。 谁胜谁负,倒也看不出来。 但那天地异象经久不息,让无数看客为之神往。 本以为,这就是难以一见的巅峰一战。 谁曾想,在李淳罡之后,还有一人横空出世。 此人不仅登上了王仙芝的通天阁,而且还前无古人的屹立在了通天阁之巅。 更为关键的是,这一次,是王仙芝主动约战! 纵观百年江湖,也没有过能让王仙芝做到这一步的人。 此人是谁! 此人便是神霄掌教叶千秋。 叶千秋这个名字,对于武帝城外的看客们,或多或少的还是有些陌生。 即便是新武评名列天下第十,也远远谈不上是天下皆知。 但经过时间的发酵,当有人细数了叶千秋横空出世以来所做之事后,几乎所有人都为之倒吸一口凉气。 一剑镇江,败吴家剑冠。 襄樊城外,天雷聚顶,斩天下第十一王明寅。 如果这两件事,姑且算不得什么,那在徽山大雪坪之上,一战灭掉俩个陆地神仙,吓退龙虎山四大天师,已经算是天下奇闻。 如此人物,倒也值得王仙芝如此对待。 王仙芝和叶千秋一战,定然是精彩万分! 海风依旧在吹着。 通天阁之上。 李淳罡踏剑而归。 徐凤年看着李淳罡归来,竖起大拇指来,道:“行啊,老李,和王老怪打了个不分胜负。” 李淳罡吹胡子瞪眼道:“什么狗屁不分胜负,那是王仙芝给老夫面子,故意说给你们听的。” “老夫输了便是输了,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王仙芝这些年就没落下过境界,修为一直稳步上升,底子打得扎实,悟性又好,老夫打不过王仙芝,也不奇怪。” “但老夫还是实打实的让王仙芝出了九分气力。” “接下来,可就看叶大真人的了。” 说到这里,李淳罡朝着叶千秋看去。 叶千秋淡淡一笑,负手远望,看着在那东海之上屹立不倒的王仙芝,轻声道:“我倒是想看看王仙芝倾力一战有多强。” 李淳罡摸摸鼻尖,道:“叶大真人若是能败了这王仙芝,也就不比五百年前的吕祖差半分了。” 叶千秋一挑眉,道:“老李头,前浪就是要被后浪踏过去的。” “五百年了,偌大的江湖,无人能越过吕洞玄,这未尝不是一种悲哀。” 李淳罡撇撇嘴,嘀咕道:“你当谁都有你叶大真人的豪气。”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屹立在东海之上的王仙芝还在调息恢复当中。 任谁都看得出,王仙芝对于此战的慎重。 若是一般人物,王仙芝即便大战之后,也一样能横扫诛敌。 徐凤年遥望海面上的王仙芝,又看了看站在自己跟前的叶千秋,心中不由激荡起来。 王仙芝称雄江湖几十年,自称天下第二。 今日,叶真人能否将王仙芝这个天下第二坐实呢? 不知为何,徐凤年的心里,有着那样一种模糊的感觉,仿佛感觉到王仙芝今日必败一样! 徐凤年脑海之中不停的浮现着这一路行来,叶大真人所展现出的恐怖战力。 …… 时间过去了不知多久。 这样的等待无疑让每个人的心头都感觉到了煎熬和期待。 世上无双的巅峰之战,可能百年也难得一遇。 当年齐玄帧和王仙芝同处一个江湖,但二人也从未交手过。 今日一战,必将名垂江湖史册。 风起,云涌。 在东海之上闭目调息了许久的王仙芝终于睁开了眼睛。 就在王仙芝睁开眼睛的同时,数百道如同巨龙一般的水柱从东海之上冲天而起。 而王仙芝也站在了那其中一道水柱之上。 天人气象,显露无疑。 王仙芝目光如电,朝着通天阁之上的叶千秋朗声道:“叶真人,请!” 哗! 王仙芝这一声,顿时让武帝城外观战的那些看客们纷纷静气摒息下来。 通天阁之上。 叶千秋紫袍飘忽,飞身而出,朝着东海之上飞去,如世外谪仙,降临人间。 徐凤年忍不住握紧了双拳,嘀咕道:“干他娘的。” 李淳罡也瞪大眼睛,要将这一战给尽数收在眼中。 “这可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大战啊。” “王仙芝这老小子恐怕也期待了很久出现这样的人物吧。” 武帝城内外,已经无人喧哗。 不到十个呼吸,叶千秋已经飞身而至东海上空,落在了那冲天而起的水柱之上。 二人相距足足有数十丈之远。 但二人气机一出,数十丈的距离也不过顷刻间便至。 王仙芝看向叶千秋,他那雄壮魁梧的身躯,让人感觉到了其体内蕴含的恐怖力量。 叶千秋也在打量着王仙芝。 在这个江湖中,王仙芝绝对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此来武帝城,他本来并没有和人一较高下的打算。 但看到了王仙芝和李淳罡大战之后,他便动了几分心思。 先前在龙虎山上,打的着实不够尽兴。 无论是赵黄巢还是赵宣素,都太让他失望了。 看着王仙芝那迫人的体魄,叶千秋觉得,这一战,很有必要。 二人对视间,默然无语,二者之间的气势在不停的升腾着。 武帝城外的看客们不敢高声喧哗,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 整个武帝城内外,除了海风拂浪的声音,便再无其他,天地间一片肃杀。 观战的看客们,几乎都感觉到了一股沉重的压力。 王仙芝双手自然而然垂在两侧,可是原本宽松的麻布双袖无形中缓缓收束,紧贴手臂。 东海之上,已经变成了晴空万里。 叶千秋没有凝聚天雷,此战,为战而战,理当以武服人。 更何况,王仙芝身无长物,叶千秋也不会占他的便宜。 王仙芝抬起双手,轻轻握拳,破天荒笑了笑。 他已经感觉到了叶千秋的意图。 武道之巅谁为峰! 他已经多少年,没有碰到让他兴奋的对手了。 这次总能打得酣畅淋漓了吧! 下一刻。 只见王仙芝大踏步向前,脚下的冲天水柱随着王仙芝向前,也一齐向前。 叶千秋也和王仙芝一样,大步向前,脚下冲天水柱随行而去。 二人皆是如履平地一般,浩荡而去。 短短三四个呼吸。 二人脚下的水柱已然融合到了一起。 王仙芝简简单单的一拳挥出,叶千秋也是平平无奇的挥出一拳。 轰! 两拳相撞。 两股磅礴气机先于两人发生撞击,天地之间骤响黄钟大吕的庄重高妙之音。 就在两拳相撞的转瞬之间,王仙芝再出一拳,想要砸在叶千秋的胸膛之上。 叶千秋是何等眼力,几乎在王仙芝刚刚抬手的时候,就已经判断出了王仙芝的拳头要落在哪里。 嘭! 叶千秋骤然再出一拳,拳拳相撞,泛起一道道无边的涟漪。 二人脚下的东海,瞬时间气浪翻滚,成百上千道水龙轰隆隆升起。 “我的娘咧,莫不是海龙王出世,巡狩人间来了!” 看着成百上千道水龙在一望无际的海面上浩荡而起,在东海之畔观战的一众看客们忍不住发出这样的惊叹。 二人拳拳相撞,纯粹是如同一般武夫一样,拳拳到肉,没有运用任何外物。 王仙芝的体魄异于常人,他本就走的以力证道的路子,世上很少有人能和他如此对拳对掌,丝毫不落下风。 刚刚出拳的王仙芝,只用了五成力道。 但从第二拳开始,王仙芝就已经用上了十成力。 因为他早已经感觉到了来自叶千秋身上的压迫力。 这让王仙芝既兴奋,又好奇。 他能有如此强健的体魄,是因为他年复一年的阻挡象征天力的东海大潮,从而才锻炼出了这一身天人体魄。 但叶千秋又是如何将体魄锻炼至如此惊人的。 那一拳之力,险些让他身形一滞。 双方互相出了几拳之后,王仙芝一掌斜向上推出,朝着叶千秋心口推去。 叶千秋一掌拍下,挡住了王仙芝这一掌的同时,直接又送上一掌,拍向了王仙芝的胸口。 王仙芝不躲不闪,硬接叶千秋这一掌。 同时,他又抬起一拳,巧妙的击在了叶千秋的肩头之上。 但王仙芝显然没有料到叶千秋这一掌的威力。 直接被迫倒退了十几步。 不过,二人脚下的水柱早已经融合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平台。 王仙芝倒退的同时掸了掸袖子,竟然是笑了笑。 这才是真正的武夫之争,境界越高,能这样拳拳到肉的机会就越少。 这样的战斗,才够痛快,够刺激! 叶千秋依旧立于原地。 王仙芝的一拳,并未让他移动半分。 经过八次破境雷劫的淬炼,他的体魄早已经到了十分雄浑圆润的地步。 王仙芝这一拳,不过是给他挠痒痒而已。 王仙芝也不愧是能镇守天门的神人,他的体魄气机也早已经融为一炉。 寻常武夫若是吃上叶千秋这一掌,早已经血肉模糊,但王仙芝连一点伤也没有。 此时,只听得王仙芝大声道:“千年以来,风流无数,我王仙芝敬重的不过吕洞玄、李淳罡二人而已。” “不知叶真人会不会成为这第三人!” 叶千秋抬了抬胳膊,道:“再来。” 王仙芝大笑一声,直冲天际,然后飞身而下,一拳轰下,震颤四方。 叶千秋抬手向上,又是一拳,二人双拳相会,浩荡无比的气势轰然四散。 王仙芝以力证道,不在儒释道三门之中。 春秋十三甲,王仙芝一甲都不曾占据。 哪怕是自封的天下第二和公认的天下第一,始终都没有染指任何一甲。 但这不意味着“熔铸世间武学入我炉”的王仙芝,就不是剑道和刀法宗师,事实恰好相反,王仙芝用什么兵器都是当之无愧的大家,只是王仙芝越是年老,就越少沾碰身外之物,最喜欢用双拳对敌,此身即武器。 这是一种境界,事实上叶千秋在一百多岁的时候,和王仙芝是一样的,和火云邪神那一战,便是如此。 王仙芝和叶千秋拳拳相撞的瞬间。 叶千秋的双脚离开了由水浪组成的平台,直接带着上方的王仙芝朝着天际之中冲去。 霎时间,晴空万里变成了风云舞动。 王仙芝和叶千秋的身形在半空之中易转。 一开始,本来是王仙芝在上,后来直接变成了叶千秋在上。 破开云层之后,叶千秋将王仙芝挤压向下。 二人的速度奇快无比,肉眼难以看得清楚二人的身形,只是能远远的看到两个黑点。 李淳罡倒是看的清楚,但越是看得清楚,李淳罡就越是咂舌不已。 “这分明就是两个人型凶兽。” 徐凤年听到李淳罡这么说,看的更加仔细。 只是相隔太远,以他目前的修为,着实是看不太清楚。 这一场大战,仿佛才刚刚开始。 一朵巨大的浪花在海平面上炸起。 却是叶千秋将王仙芝给轰到了海面之上。 本来由水柱凝聚而成的平台也被这一撞给完全撞成了巨浪。 海水翻腾而起,却是难以将叶千秋和王仙芝覆盖。 王仙芝双脚踩在海面之上,叶千秋压下一只手,风云突变。 与此同时,海面之上。 一道由巨浪凝结而成的大水阔剑轰然而现,落在了王仙芝的手中。 叶千秋随手一招,一缕云气飞来,化作一道长剑。 王仙芝手持大水阔剑,一跃而起,朝着叶千秋杀去。 叶千秋握住云气长剑,身形猛然下坠。 二人拳脚相撞数次之后,开始运用起了兵刃,虽然这兵刃只是水浪和云气凝结而成,但是依旧神通非常。 二人你来我往,全都没有半点花哨念头。 大水阔剑在叶千秋的胸前炸开,而云气长剑也在王仙芝胸膛一寸寸搅碎。 当水花和云气都烟消云散之后。 当世武评上的天下第一和天下第十,左拳对右拳,拳头剧烈撞击,身躯各自纹丝不动,出现有违常理的刹那静止。 但是,王仙芝的麻衣和叶千秋的道袍都出现一阵阵涟漪移动,跌宕不停。 两人原本分别驭剑的手掌,也不甘落后,再次握拳碰撞在一起,方圆数十丈内,海浪巨震,云雾辗转,王仙芝被击退回水面。 落下之时,王仙芝抡臂甩出一拳,无与伦比的激烈拳罡从东海之中撕扯出数条蓝色蛟龙,一同扑杀向叶千秋。 几条由海水凝聚而成的蛟龙,放肆而来,与此同时到来的还有王仙芝的拳头。 叶千秋一拳轰出,水龙顷刻将溃散如落雨。 随即,叶千秋腾空而起,又是一脚,踩在最后一条蛟龙头颅之上,把水龙踩撞回大海。 王仙芝趁势而来,在海面之上奔腾。 不断出拳砸向叶千秋,白色拳罡和蓝色的蛟龙呼啸而起,一同朝着叶千秋激射而去。 叶千秋正在兴头上,直接凭靠着肉身力量,横渡虚空,一拳一条水蛟龙。 这副画面落在东海畔观战的一众看客眼中,自然是威势凛然。 只见海面之上,不断有白虹贯穿长空,无数条蓝色的蛟龙纷纷扶摇而上,像是在跟传说中的天庭咆哮示威。 叶千秋腾空而起,立于虚空。 一袭紫色道袍,将那白虹恶蛟都斩杀在天地之间,不让其腾云驾雾化为真龙。 这一幕恢弘壮阔的场景,足足绵延了一炷香时间,战场也朝着海平面的那一头不断延伸。 王仙芝在海面之上大步而行,如履平地。 走过之处,海浪翻滚。 天空中,云气和水浪搅合在了一起,然后一起簌簌然落下。 早已混淆不清到底是云气还是水浪。 王仙芝越战越酣畅淋漓。 千百道拳罡轰出,海水凝结而成的蛟龙最起码不下五百条。 王仙芝雷霆万钧的攻势,若是换做一般人,定然是吃不消的,但是叶千秋可以将这些攻势全部轻而易举的挡下。 王仙芝的战力的确是远超常人。 这一战,痛快! 就在这时,蓄力许久的王仙芝破空而来,想要和叶千秋在空中进行大战。 叶千秋怡然不惧,直接迎了上去,翻手便是一掌,掌中天地,变化万千。 王仙芝抬起一只手,手心贴合,手掌随之猛然颠倒。 霎时间,以王仙芝所站位置为中心,泾渭分明不知多少万年的天地,好似一下子就翻覆过来。 东海到了二人的上头,而那天穹到了二人的脚下。 叶千秋见状,依旧气定神闲。 王仙芝却是气势昂扬。 他创下这一招的初衷就是为了针对齐玄帧这样的仙人,精髓在于颠倒气数因果,别说是天象境界,越是修为高深的陆地神仙,越是折损厉害。 虽然没用到齐玄帧身上,但是现在有了一个和齐玄帧差不多的叶千秋,倒也算是有了用武之地。 第30章 登天而行,王某败了! …… 通天阁上。 李淳罡看到颠倒天地的这一幕,不禁叹道:“王仙芝果然还有后手。” “他和老夫一战,真的出了九分力?” 李淳罡不禁陷入了深深的怀疑当中。 着实是因为王仙芝展露出的战力太过强悍。 徐凤年看的不真切,只看到了天地异象的产生。 就和那些在武帝城外、东海之畔观战的一众看客一样,看的一点都不真切。 但这并不影响众人的围观。 特别是那些江湖人士,更是翘首以待,一个个把脖子伸的老长,恨不得长个千里眼。 大海在上,天穹在下。 叶千秋顺势而为,跟随掉转的天地一起转换站姿。 人生于天地之间,当顶天立地。 如果说这是可望而不可求的嘴上豪言,无法人人适用。 但走到叶千秋这个地步的修行者,定然是要有顶天立地的道心。 王仙芝的这一招,绝非看起来那么简单。 其中蕴含的因果气数,足以将一个人给完全碾压的粉碎。 但这些无形之中的东西,对于叶千秋来说,似乎并没有影响。 无论是天在上地在下,还是地在上天在下,对于叶千秋来说,他既能顺势而为,又能逆势而上。 不远处,王仙芝看到叶千秋轻轻松松的抗住了这一招。 脸上不禁泛起了一丝错愕,这一招所蕴含的天威地势恐怖之处,便是他自己也不敢尝试。 要知道他可是有着天人体魄,但叶千秋到底是如何做到这一步的! 王仙芝只是有短暂的错愕。 下一刻,王仙芝身形一转,冲向前方。 十指交缠,双手握出一拳。 叶千秋冷哼一声,抬手直接挡下了王仙芝这一拳。 “王城主这招颠倒天地的确不错,可惜,用错了地方。” 下一刻,只见叶千秋紫袍飞舞,长发飘起。 随即,一团电芒在叶千秋立身处爆射开来。 天地间刹那变为了白茫茫一片。 放眼之处,全是闪烁到极致的电芒,接天蔽日,令山河倒转。 刚刚被王仙芝翻覆的天地,在顷刻间恢复了原样。 饶是王仙芝功参造化,拥有天人体魄,在猝不及防下,都受不了刺眼的强光,一时睁目如盲。 在武帝城外观战的人们则是看到一团白芒闪耀在天穹与大海的连接之处。 而叶千秋和王仙芝的身形彻底被那白芒给遮掩起来,完全看不到了。 虽然离二人大战之地甚远,白色电芒的效果在众人的眼中不如王仙芝那么强烈。 但强光在倏忽之间收敛一些,暴烈的残余,仍使人什么都看不清楚。 通天阁上。 徐凤年看着白花花一片,忍不住朝着李淳罡问道:“老李头儿,这是什么情况!” 李淳罡揉了揉眼睛,道:“晃的老夫眼睛疼,老夫怎么知道是什么情况!” “不过,老夫估摸着是叶大真人又施展出了什么变态的手段,要给王仙芝点厉害瞧瞧。” 徐凤年忍不住握紧双拳,恨不得看到王仙芝马上被叶千秋打的七荤八素。 良久之后,大海之上的景象逐渐清晰起来。 在众人心颤神荡,目瞪眼呆中,叶千秋和王仙芝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若非海浪还在不停翻滚,尚未平息,估计都不会有人相信大海之上刚刚发生一场大战。 看着空荡荡的海平面。 众人心中都升起怪异无伦的感觉。 就在众人疑惑叶千秋和王仙芝去了何处之时。 突然之间,天地变色。 万里无云的天穹,几个呼吸间就出现了遮天蔽日的乌云。 这时,不知道谁喊了一声。 “在天上!” 众人不约而同的朝着天穹之中看去。 只见那乌云缠绕间,有两道若隐若现的身形在不停交手。 雷霆在二人的身体四周游走。 大风、云雾,通通缠绕在二人的身上。 这一幅画面,着实是让人难以忘却。 当大片云雨雷电将众人所能看到的整片苍穹都给覆盖时。 天地已然失色。 乌云笼罩天际,让天地间骤然变暗。 但雷光闪烁,却又带来了些许光明。 而叶千秋和王仙芝,仿佛化身为光明与黑暗,和平与狂暴,正展开它们的斗争和追逐。 海水因风吹雨打而变得波汹浪急,情景诡异无比。 众人呆看着东海上空那令人目眩神颤、动魄惊心的光芒。 两道身形从天上再次垂落,打到了海面之上。 转瞬间,便进入了十数万名观战者的视野当中。 有人惊呼道:“快看!” “城主受伤了!” 众人齐齐朝着王仙芝看去。 只见王仙芝本来束起的满头银霜白发早已经散落开来,身上的衣衫也破碎了不少。 更为关键的是,王仙芝的胸口之上,好似有一大团血迹! 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狼狈了许多。 …… 叶千秋垂立于海浪之上,遥看王仙芝。 他破去了王仙芝的天翻地覆,和王仙芝在云层之中大战百余招。 饶是王仙芝体魄惊人,依旧是被他打伤。 但,王仙芝却是越战越勇,整个人的气势在逐渐上升。 这是一个战斗狂人。 王仙芝摸了一把嘴角,他屹立于浪头,看着叶千秋,眼中满是战意。 多少年了,他已经多少年没有体会过受伤的感觉了。 这么多年来,他终于有机会放手施为了。 下一刻,王仙芝抬手一招,水龙破空而来,在他的手中化作一杆丈八长枪! 嗤嗤嗤嗤! 王仙芝抬枪,弹上天空,化作无数枪影,形象姿态威猛至极点,尽显其天下第一的气概。 令人见之心寒瞻丧,却没有人为其呐喊喝采,因为观战的每一个人,都是全心全意的在看着这一场绝世之战。 叶千秋见王仙芝持枪杀来,也信手一招,水龙入手,也化作一杆长枪。 一点寒芒乍现,随后枪出如龙! 叶千秋身为融汇各方天地武学的无上大宗师,什么样的武器不是信手拈来。 二人踏入战圈,枪影瞬间漫天。 待枪影消去,王仙芝真身现形,以右手握着枪尾,直指天穹,情景诡异。 叶千秋手中枪遥指王仙芝。 王仙芝从高处落下,改变单手擎枪的握枪法,变为双手持枪,接着也不知是人推枪还是枪带人。 王仙芝如离弦之矢,以惊人的高速向叶千秋标刺而去。 围观众人登时间生出一种惨烈的感觉,仿佛天穹、大地、大海,全被这惊天地、泣鬼神的一枪牵引。 王仙芝所施展出的这一枪,着实是有无可抗御的威势。 就在众人疑惑叶千秋会怎样应对王仙芝这霸道绝伦的一枪时,只见叶千秋一枪搅动风云。 骤然间,海面之中暴起三十六道水龙。 三十六道水龙升腾而起,仿佛化作三十六道长枪,和叶千秋一起尽数朝着王仙芝飞去。 双方的速度之快,令人难以捉摸。 轰! 双枪碰撞。 二人手中的长枪同时炸裂。 三十六条水龙穿过了王仙芝的身体。 王仙芝惊人的体魄,硬扛下了这三十六条水龙的冲击。 不过,王仙芝的身形在瞬息间被迫倒退了三百余丈! 高手相争,特别是叶千秋和王仙芝这种绝顶高手,每招每式,都是自然而然的达至最精微的计算,得出最佳的成果。 王仙芝的一枪,催发出他能臻达最强劲的攻击。 叶千秋的以枪对枪,借助三十六条水龙,给王仙芝造成了微弱的影响。 但就是这微弱的影响,却是让王仙芝倒退三百余丈。 此时,天地间,已经是漆黑一片。 乌云笼罩的天穹,将海浪翻滚的东海都给映衬的黑乎乎的。 王仙芝大喝一声,一道雷电自天穹而来。 只见王仙芝伸手一握,居然硬生生的将那道本来该一闪而逝的雷电握在了手中。 更惊人的是,那道雷电居然在王仙芝的手中化作了一道雷电长矛! 此刻的王仙芝发丝凌乱,整个人更像是一个悍不畏死的斗士! 下一刻,只见王仙芝抬起那雷电长矛来,轰然一甩,朝着叶千秋甩去! 就在这第一道雷电长矛甩出去的瞬间。 又是一道雷电落入了王仙芝的手中,又化作雷电长矛。 又被王仙芝以迅雷之势扔向了叶千秋。 百余丈的距离,也不过转瞬之间就飞至。 观战的数万人看到这一幕,纷纷大为惊叹! 以雷电作茅,这是何等恐怖的人物! 叶千秋能接得住吗! 天上雷电滚滚而下,王仙芝的一连抛了十余记雷电长矛。 叶千秋淡然一笑,从头至尾都没有露出慌乱的神色。 玩雷,他才是行家! 纵使王仙芝称雄江湖几十载,也不过是在关公面前耍大刀。 就在众人以为,叶千秋要被这十几道雷电长矛给搞的焦头烂额之时。 十几道雷电长矛来到叶千秋身前竟然直接停了下来! 下一刻,叶千秋信手一招。 那十几道雷电长矛竟然调转方向,朝着王仙芝飞去! 而且那十几道雷电长矛在飞行的途中,竟然渐渐融合在了一起,化为一道又宽又长,足足有几十丈长的雷电长矛! 王仙芝见状,忍不住惊愕无比。 他还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况,竟然有人能将雷霆掌控如此地步! 连受他气机掌控的雷霆,居然也能被对方控制! 王仙芝飘摇而起,直冲天际,将速度提升到极致,才堪堪躲过这一道几十丈的雷电长矛。 不过,王仙芝并不甘心。 只见他在乌云之中再夺一道闪电,以闪电为剑。 只听得王仙芝大喝一声。 “叶真人,且看我这“三尺”剑如何!” 王仙芝飞速而下,骤然间将那道闪电化作的“三尺”剑抛向叶千秋。 王仙芝对这一剑十分有信心,这一剑本来是用来和邓太阿对剑,方才创出来的。 世人皆以三尺青锋比喻长剑,他这一剑招就叫“三尺”,上乘剑道,一向重意不重术,而这三尺的深意自然就在三尺中。 叶千秋眼看那“三尺”来袭,深吸一口气,大喝一声。 “惊仙!” 下一刻,叶千秋已经置身于波涛千万的云海之中。 那漫天乌云变化为了惊涛骇浪的一剑,滚滚而去。 轰! 三尺和惊仙轰然撞击在了一起。 乌云将雷电吞噬的瞬间,一道完全由雷电凝结而成的剑光,倏然穿行而去。 王仙芝见状,面色微变,急速往后退去。 就在这时,叶千秋却是早已经出现在了王仙芝的身后。 王仙芝大惊失色道:“怎么可能这么快!” 叶千秋一掌拍在王仙芝的后背。 王仙芝再受一掌,顷刻间体内伤势起伏不定。 眼看着电光化作的剑气来袭,王仙芝猛然向前冲去,接连数次弹指,弹在了剑气之上。 这一招寻龙点穴并没有让剑气停歇,王仙芝不再多此一举,干脆停下手指,但是没有急于收回,如科举士子提笔破题,遇上了疑难,难以下笔。 王仙芝一边纵身而去,一边突然撇过头,与此同时,一缕剑气擦颊而过,削断了王仙芝几根雪白发丝。 王仙芝依旧没有再度叩下手指,继续纹丝不动,然后继续后退,一缕剑气从胸口飞速掠过,割下了些许麻布碎屑。 之后王仙芝始终保持手指弯曲的姿势,剑气如因随至,对王仙芝穷追不舍。 即便王仙芝的速度很快,化作了一道道残影,依旧甩不掉剑气的冲撞,身上的伤势有些触目惊心。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王仙芝身上的伤口开始生出新鲜的筋肉骨,胸口伤势不再触目惊心。 但即便是如此,在一众围观者的眼中。 王仙芝落得如此狼狈的境地,着实是让天下皆惊的大事。 几十年来,王仙芝何曾有过这样的狼狈时刻! 这可是王仙芝! 自称天下第二,就无人敢称天下第一的王仙芝。 可是现在,就是这样的人物,居然被人打的如此狼狈,仓惶逃窜。 许多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好似有着一种不真切的梦幻感觉。 通天阁之上。 李淳罡看着王仙芝如此狼狈,不禁感慨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啊。” “叶大真人手段还没有尽出,就已经占据了上风。” “王仙芝要败了!” 徐凤年握紧双拳,略有激动,道:“要见证历史了吗?” …… 叶千秋看着在云海之中极速腾转的王仙芝,朗声道:“王城主,且看我神霄雷法如何!” 王仙芝虽然狼狈,依旧豪情不减,回道:“叶真人尽管放手施为,且让老夫看看神霄雷法的威力!” 叶千秋大笑一声,道:“好!” 话音刚落,叶千秋大步而去,登天而行。 天穹之上的乌云更加密集,成千上万道雷霆在叶千秋的上空闪烁起来。 叶千秋在天上行走,雷霆在叶千秋的头顶如影随形,犹如行走在天上的雷神。 叶千秋若是将这些雷霆尽数轰下,别说是一个王仙芝,就是再来一个王仙芝,也决然逃不过去,即便王仙芝体魄惊人,不死也要重伤。 叶千秋没想要王仙芝的命,这一战只是比武而已。 但,就在这时,只见在王仙芝上方的天空,却是风卷云涌,大块大块的乌云迅速汇聚。 只见转眼之间,前方竟然出现了不下二十尊王仙芝,这二十尊王仙芝姿态稍有不同,但完整展现出了王仙芝的前冲奔雷之势。 这并不是王仙芝突然多了多少个分身,而是他的速度竟然陡然间再加快了不知多少。 叶千秋见状,不禁感叹,王仙芝不愧是天上白帝转世,着实是天纵奇才。 若非他拥有强大的底蕴,还真难以击败这位镇守人间的大人物。 只见那虚空之中的“王仙芝”越来越多,简直可以为称之为不计其数。 下方观战的那些看客们,早已经目瞪口呆。 无论是王仙芝施展出的手段,还是叶千秋头顶万丈雷霆,行走天际,都着实让人震撼无比。 王仙芝的身形过于迅捷,但叶千秋的速度也不慢。 叶千秋身形陡然加快,终于一声迟到的雷霆巨响在王仙芝的身后响起。 当末尾那个停留原地的王仙芝身影开始消散,气势无休止攀升的王仙芝终于停下了脚步。 数百道雷霆顷刻来袭,但却又突然在王仙芝的身前停滞消失。 下一刻,叶千秋的身形出现在数百道雷霆消失的地方。 叶千秋负手道:“王城主,今日一战,受益匪浅,你我也不分生死,再打下去,也是无益,不如就此罢手如何?” 王仙芝深深的看了叶千秋一眼,却是朗声道:“天有九霄,神霄最高,叶真人手段通天,王某佩服!” “今日这一战,是王某败了!” 王仙芝这话一出,顿时传遍八方。 哗! 王仙芝这句话,顿时让武帝城内外的看客们震动无比。 王仙芝真的败了? 这怎么可能! 可这是王仙芝亲口承认! 如果不是真的敌不过叶千秋,王仙芝何必如此! 通天阁上。 李淳罡叹息道:“王仙芝还算坦荡,倒是让老夫有些佩服,败就是败了,不丢人。” 徐凤年一脸可惜的说道:“这就败了?” “王仙芝看起来好像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啊!” 李淳罡撇了徐凤年一眼,道:“你小子懂什么,若真是生死搏杀,王仙芝早死了!” “叶大真人的修为确实是已经不在五百年前的吕祖之下了!” 东海之上,叶千秋和王仙芝的头顶,乌云喧沸翻滚,聚散无常,王仙芝的残影已经尽数消失。 王仙芝神情平静,心中却有微澜。 他能感觉到如果刚刚叶千秋放手施为,他必死无疑。 到了他这个层次,对于生死的感知是十分敏感的,刚刚有一个瞬间,他已经感觉到了死亡的味道。 即便他是天人体魄,也无法抗下那种程度的雷劫。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从前,他自称天下第二,但却有天下第一的豪气。 不过,从今日之后,他这个天下第二,就是实打实的天下第二了! 第31章 拔剑要刺,好好活着 武帝城内外,许多人仿佛置身于梦中。 无敌于天下几十年的王仙芝败了,而且是败在了一个如同彗星一般横空出世的道门圣人之手。 很多人还不太敢相信这个事实。 但是看着王仙芝正亲自在东海畔给叶千秋送行,很多人又不得不相信他们刚刚都经历了什么。 这一战,注定是要让天下皆惊。 从今日起,叶千秋这个名字将会成为天下人仰望的存在。 王仙芝几十年无敌,仿佛天上仙神,高高在上,连天子也不放在眼里。 但如今这尊天神败了。 神话被打破了! 旧的神话被打破,新的神话在升起。 这个神话传奇,只属于叶千秋。 …… 武帝城外,东海之畔。 王仙芝站在大道街头,朝着叶千秋还有李淳罡拱拱手,道:“叶真人,李剑神,今日一战,王某痛快至极。” “来日若有机会,王某定会前往青城山一趟,再与叶真人切磋。” 叶千秋闻言,淡淡一笑,道:“王城主客气,贫道会在青城山恭候城主大驾。” 王仙芝爽朗一笑,丝毫不在意输给了叶千秋。 他不像李淳罡,一剑败了,境界跌了,人也消沉了。 王仙芝从来就不认为自己是无敌的天下第一,不然他也不会自称天下第二。 如今,他这个天下第二真真切切的坐实了,他反倒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高手寂寞,在这个位置呆了几十年,总算是有人走到了他的前面。 “今日一战,王某受益良多。” “本来想请叶真人和李剑神多留几日,再交流交流心得,但二位既然还有要事在身。” “那王某就不多留二位了。” “王某祝二位一路顺风。” 王仙芝话音落下,东海之上海浪翻滚,浩荡水龙升腾。 叶千秋见状,微微一笑,再和王仙芝拱拱手,然后和李淳罡翻身上马,朝着大路奔去。 徐凤年一行,早已经在前方等候二人。 身材魁梧的王仙芝看着远去的人影,微微一叹,不知道是在叹息自己,还是在叹息些其他东西。 叹了一口气的王仙芝消失在了城外。 武帝城又恢复了往日模样。 只是终究是和从前有些不一样了。 不多时,一个坐在大熊猫背上的少女从武帝城内走了出来,看着仿佛没有尽头的大路,呵呵一笑。 四周来往的行人纷纷朝着这对怪异的组合看去。 像这么大的大猫还真是少见,更别提大猫还驮着一个明媚皓齿的少女。 …… 长路漫漫。 世子殿下的马车停在了一座青山上。 此山风景旖旎,到处都是青翠青竹。 叶千秋、李淳罡、徐凤年坐在山头,说着话。 徐凤年抱着邓太阿给他的十二柄剑轻轻抚摸着,一边抚摸一边说道:“谁能想到,不到半日间,天下第一已然易主。” “从今往后,青城山就是第二个武帝城。” “想我徐凤年能和叶大真人同行一路,倒不知是多么羡煞旁人的一件事。” 李淳罡在一旁哼哼唧唧的说道:“这一战,王仙芝这老小子恐怕是受益匪浅,估计还会有所精进。” “老夫要打败这老小子,还得再努力一把才行。” 徐凤年道:“李老前辈也不差多少嘛,搬山倒海开天门,神通非凡,王仙芝不一样给您老开海送行了吗。” 李淳罡扣着脚丫子,不屑一顾。 此时,一旁的叶千秋却是说道:“天下间没有不散的宴席。” “武帝城一行,与王仙芝一战,也算了却了我一桩心愿。” “我打算回山去了,不知老李头你今后有何打算?” 李淳罡闻言,有些不解,不知道叶千秋为什么这么问他,不过,依旧还是回道。 “老夫答应了徐骁,要把这臭小子全须全尾的送回北凉,至于送完这臭小子以后,老夫会去看一趟姜泥那个小丫头,把这一身本事都传给她。” “至于再远的嘛,好像也没有什么要打算的了。” 叶千秋闻言,淡淡一笑,道:“如果往后没什么好去处,可到青城山去。” 李淳罡一听,哈哈笑道:“叶大真人有心了,如果老夫真的没地方去了,一定去青城山落脚。” 徐凤年在一旁道:“叶真人,您不是答应我去北凉给老黄瞧一瞧了吗?” “您这一走……” 叶千秋笑道:“怎么?还怕我食言不成?” 徐凤年挠头道:“那倒是没有。” 叶千秋道:“放心吧,等你回到北凉之后,让人给我递个信儿,我会去的。” 徐凤年一听,顿时咧嘴笑道:“那真是太好了。” 这时,只听得李淳罡道:“不行,叶大真人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必须喝两杯才行。” “那个谁,你们去山上抓几只野味儿去,给老夫和叶大真人打牙祭。” 李淳罡扭头朝着那边的吕钱塘几人嚷嚷道。 吕钱塘和杨青风一听,不敢怠慢,一溜烟儿的奔着山里去了。 叶千秋虽然要走,但也不急于这一时。 既然李淳罡要喝两杯,那就喝两杯。 李淳罡一吩咐,吕钱塘、杨青风他们便去忙活了。 叶千秋三人坐在一起,倒是没什么事,只是闲聊着。 李淳罡把邓太阿送给徐凤年的十二把剑拿到自己手上瞧了瞧,开口道:“这全都是绣花针,难道这姓邓的晚辈是个娘们不成?” 徐凤年闻言,一脸苦笑道:“幸好邓太阿不在这儿,要不然前辈你还得打一架。” 李淳罡伸手脱了靴子,惬意扣脚,吹胡子瞪眼道:“咋的,老夫打不过王仙芝,还打不过邓太阿?” 徐凤年道:“那倒也是,邓太阿在叶真人面前连出剑的勇气都没有,这剑神之名着实名不副实,没前辈您的剑神之名名副其实。” 李淳罡好奇的看向叶千秋,道:“叶大真人和邓太阿交手了?” 叶千秋笑了笑,道:“没交手,就是切磋了一下剑术。” “邓太阿估计是没把握胜过我那一剑,所以才没出剑。” “不过他能弃了这十二剑,想必用不了多久,便会有精进了。” 李淳罡点了点头,道:“看来这个姓邓的晚辈还挺识趣。” 随即,李淳罡又将视线投注在十二把飞剑上,这一次没有言辞刻薄,而是轻声感叹道:“这十二柄袖珍飞剑,被抹去了禁制,差不多算是半死之物,还能存有眼下的剑意,殊为不易,养剑与飞剑,邓太阿确实厉害,不愧是能让吴家剑冢颜面扫地的剑道天才。” “不过那叫什么青梅竹马春水桃花的,真是酸掉老夫的大牙,比起木马牛,差了十万八千里,当初在芦苇荡,要不是叶大真人手下留情,那什么玩意儿早被老夫一剑捅死了。” “剑道剑术,道术之争,看似水火不容,其实术到极致,与道无异,邓太阿是聪明人啊,跟王仙芝的以力证道,有异曲同工之妙。” 叶千秋在一旁说道:“大道三千,总有一门是适合自己的。” 徐凤年若有所思。 李淳罡点头表示赞同,当即和徐凤年说道:“你小子还是学剑好。” 说着,李淳罡伸出一根手指轻敲剑盒,轻念一个起字,剑盒滑开,十二飞剑悬空排成一线。 “剑意一途,臻于巅峰境界,汹涌江河奔东海,滚滚天雷下天庭,看似因过于霸道而毫无章法,其实归根结底,仍是顺道而驰,有法可依。” “术道两者缺一不可,如人远行,术是脚力,道是路径,光有脚力,误入歧途,不过是画地为牢,走不长远。” “仅知方向,却不行走,无非望梅止渴。邓太阿还是太小气了,只是送你飞剑十二,却没留下驭剑法门,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老夫当初展示两袖青蛇不下百次,你若真正牢记,铭记于心,便是上乘御剑手段,有朝一日能打破瓶颈,借着体内大黄庭,以飞剑杀人,并非痴人说梦。” “古人云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这也是老夫当初要姜丫头练字不练剑的苦心所在,练字如何不是练剑?” “老夫的两袖青蛇已是这江湖百年以来剑法极致,你能通透几分,就看你小子的造化了。” 十二柄飞剑以肉眼几乎不可见的急速微颤。 李淳罡再吐一字。 “落。” 飞剑缓缓落下,安静躺在剑盒中。 面对老剑神李淳罡的这一番话,徐凤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前人的剑道练的再多,终究是前人的。 这时,叶千秋微微一笑,抬手握住一柄飞剑,飞剑在他手中急速变为三尺青锋。 随即,叶千秋平平无奇的往前一刺,然后看向徐凤年问道:“徐小子,你觉得剑的本质是什么?” 徐凤年愣了一下,然后急忙回道:“小子愚钝,还请真人赐教。” 叶千秋笑了笑,将剑放在了徐凤年的手上,道:“你站起来,往前刺。” 徐凤年一脸懵懂,站起身来,握着手中剑,往前一刺。 叶千秋道:“再刺。” 徐凤年又刺了一剑。 叶千秋道:“再刺!” 徐凤年又刺出一剑。 “再刺!” “再刺!” “……” 叶千秋一连让徐凤年刺了十几剑。 “你感觉如何?” 叶千秋朝着徐凤年问道。 徐凤年握着手中剑,道:“好像很普通。” 叶千秋笑道:“没错,就是很普通。” “你要记住这种感觉,任何华丽的背后,都是普普通通。” “刺、劈、点、崩、挂、撩、抹、斩、截、挑、云、扫、抱、架。” “万丈高楼平地起,无论何种剑术何等剑道,都脱离不了这样的本质。” “如果因为害怕前人的道影响了自己的道,就不去学前人的道,那绝对是不可能有所成就的。” “术的尽头就是道,而剑道没有尽头。” “站在前人的肩膀上,才能推陈出新。” “如果你实在不知道如何练剑,那就不如只练这最基础的刺、劈、点、崩、挂。” “拔剑,就要刺,这就是剑的本质。” 徐凤年在一旁久久无言,他不是没有学过剑,老黄的剑一到剑九他都学了个遍,也就是除了剑十至今没悟透。 但一般还是选择用刀。 李淳罡教了他许久两袖青蛇,但其中变化复杂,让人难以消化。 今天,叶真人一番话,可谓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拔剑,就要刺。 徐凤年顿时感觉心头的许多疑惑烟消云散。 这时,叶千秋朝着李淳罡递个眼色,二人起身,朝着山间行去。 让徐凤年自己单独静一静。 …… 叶千秋和李淳罡登山而去,拾阶而上,青竹夹道,凉风习习。 李淳罡在一旁说道:“叶真人教徒弟一定颇有心得吧。” 叶千秋笑道:“何出此言?” 李淳罡道:“徐凤年这小子一直摇摆不定,老夫拿了两袖青蛇出来,也没让这小子坚定学剑,但刚刚叶真人这一番话却是真真切切的说到这小子心坎儿里去了。” 叶千秋笑道:“他不是不想学剑,只是心气太高,不想落入前人桎梏。”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有时候,最让人忽略的往往就是最平凡的东西。” “但无论是什么样的华丽,其实根本还是离不开这些这普通最平凡的东西。” 李淳罡闻言,不禁感慨道:“当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有些道理老夫明白是明白,但就是说不出来。” “还是叶大真人能说会道。” 叶千秋笑了笑,却是突然问道:“你说你这剑道走到尽头了没有?” 李淳罡闻言,略显疑惑,道:“叶真人为什么这么问?” 叶千秋笑道:“你有心里还有结,你以为你和王仙芝一战之后已经无牵无挂,但那只是你自己在安慰自己。” 李淳罡沉默片刻,然后说道:“如你所想,老夫与王仙芝一战后,对剑道也好,对人生也好,已经都没了遗憾。” “老夫膝下无子孙,一个老无所依的糟老头,无牵无挂。” “老夫这辈子也曾年少轻狂,出剑斩不平,可天地之大,岂是老夫一人一剑能摆平的?” “记得早些年,有一位诗坛女文豪赞誉老夫剑摧五岳倒,老夫不屑担当,不过收剑膝前横一说,如今细细咀嚼,确是有些滋味。” 叶千秋负手道:“人这一生,要见自己,见天地,见众生。” “你李淳罡活到了现在,才算勉强见过了自己,见过了天地,而且还见的不算通透,更何况你连众生都未见过。” “你无牵无挂,不过是因为孑然一身。” “任何一种大道都是没有尽头的。” “剑道亦如是。” “人人都说你是剑神,但在我看来,你就是个糟老头子,而且是个没什么心气的糟老头子,要说是剑神,倒也称不上,顶多算是个剑仙,还不是一流的。” “你年轻时狂傲,酆都绿袍儿死在你的剑下,成了你心里的一道坎儿。” “这么多年了,你依旧放不下。” “人这一辈子,有执念是好事,但也是坏事。” “其实,一个甘愿死在你剑下的女人,永远希望看到的是一个意气风发,勇猛精进的剑神李淳罡。” “大千世界,芸芸众生,这样的李淳罡却是只有一个。” “老李头,人的这一辈子要经过很多道坎儿,红尘百炼,方得一颗风雨不动的道心。” “你得好好活着啊,不然,对不起酆都绿袍儿。” 李淳罡停步,怔怔的看着叶千秋。 叶千秋却是没等他,径直朝着前方行去。 李淳罡就一直看着叶千秋的背影。 耳边却是一直在回荡着叶千秋的最后一句话。 “你得好好活着啊,不然,对不起酆都绿袍儿。” …… 叶千秋一边欣赏竹海层峦叠嶂,一边朝着山上行去。 见李淳罡没有跟上来,叶千秋微微一笑,颇为高兴。 像李老头儿这种人,你不给他心里整点儿不痛快,他真无牵无挂了,也就离死不远了。 江湖很大,天上地下,李淳罡也就只有一个。 叶千秋可不希望这老小子这么早就嗝屁儿,他还想套路李淳罡给青城山守山门呢。 叶千秋一边走一边看。 只见前方山腰果然有一座清澈如镜的小湖,颇为惊艳,尤其是湖心有人筑楼而居,湖畔有一条楠竹扎成的秀气竹筏,绿竹倒映,风起竹涛响,宛如仙境。 叶千秋径直朝着湖边走去,突然看到湖心竹门缓开,走出一位年轻女子。 那女子木钗素衣,走到临湖的青苔石阶蹲下,双手拘起一捧清水,轻轻润了润脸颊,这才转头朝叶千秋这边遥遥望来。 她并未出声,只是安静望着这群不速之客,如同空谷幽兰,遗世独立。 叶千秋见过不少有着各种绝世风姿的女子。 看到这个年轻女子后,觉得她颇有几分神雕世界中小龙女的气质。 当然只是颇有几分气质相像,人嘛长的肯定是各有千秋。 叶千秋飞身而起,一脚踏上湖中的竹筏。 竹筏无风自动,划开水波,悠哉游哉驶向湖心。 竹筏在青竹小楼三丈外停下。 年轻女子站起身,看向叶千秋。 她的鬓角被湖水润透,粘在脸颊上,几滴水珠从她吹弹可破的雪白肌肤上滑落,她伸手抹去下巴上的浅淡水迹,也不说话,就只是看着叶千秋,眼中充满了灵气。 叶千秋微微一笑,负手道:“小姑娘是个修仙的好苗子,有没有兴趣拜贫道为师?” 第32章 青山不改,一声剑来 也许是因为年轻女子的心理素质天生强大。 也许是因为叶千秋的亲和力惊人。 年轻女子听到叶千秋这陌生人的话,神色间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波澜,只有平静。 年轻女子轻启朱唇,缓缓说道:“你是?” 叶千秋笑了笑,道:“贫道叶千秋,想必黄三甲那个老家伙跟你提过贫道的名号。” “当然,他要是胆子小,没敢提,也实属正常。” “黄三甲这个老家伙最喜欢用人做棋子,着实是恶趣味的很。” “人的命运捉摸不定,如果可以,没有谁想去做提线的木偶。” “陈渔,现在贫道给你一个机会,一个把握自己命运的机会。” 年轻女子平静的面容,在听到叶千秋三个字时,还是有了些许波澜。 她自然听过叶千秋的名号,但没想到叶千秋比她想像的还要更有人味儿。 本来,她以为这样的人物,仙气会比人味儿更足一些。 再听到后边儿,陈渔又忍不住揪住了自己的衣角。 随后,她缓缓说道:“我还有的选吗?” 叶千秋看着这个有着绝色姿容,心思细腻的女娃娃,大概也能品味出她内心的波澜。 叶千秋轻轻笑着:“当然有的选。” “如果你不愿意,贫道也不会强求。” 陈渔轻咬着嘴唇,叶千秋给她的感觉很亲和,一个能让黄龙士都头疼无比的大人物,说不会强求她,这本来是一件十分荒诞的事情,因为这个世上,有实力的人,总是能强迫弱小的人去做任何事。 但偏偏她能感觉得到,这位叶真人所言应该没有半分虚假。 若是她现在摇头,对方可能就直接转身走了。 她思索片刻,才说道:“有人要我去京城。” “我三岁时便被龙虎山与钦天监一同算了命格,属月桂入庙格。” 叶千秋笑了笑,道:“然后呢?” 陈渔道:“躲得开吗?” 叶千秋笑道:“为什么要躲?” “等过些时日,贫道去京城时带上你便是,什么狗屁月桂入庙格,算的一点都不准。” “依贫道看,你属朱雀乘风格。” 陈渔平静的神色再添几抹疑惑。 “朱雀乘风格?那是什么命格?” “我没听过……” 叶千秋笑道:“以前没有,现在有了。” 陈渔默然无语。 长生大真人都喜欢开玩笑,涮人玩儿吗? 不过,陈渔很清楚,她只要点头,可能她的命运真的会发生改变。 要答应吗? 陈渔心里一时间没有答案。 叶千秋没有催促陈渔,而是落在湖心岸上,四处看看。 不得不说,这里的景色还真不错。 过了许久。 陈渔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没有人能拒绝掌控自己命运的诱惑。 陈渔很清楚,像她这样长了一张漂亮脸蛋的女子,从生下来的那一刻,命运就早已经不在自己的手中掌控。 现在,机会摆在她的面前。 她如何不能去一试呢? 纵使粉身碎骨,也算是为自己活过一回。 …… 傍晚,落日余晖洒落在青山之上。 半山腰上,篝火燃起,有肉香飘出。 吕钱塘、杨青风在烤肉。 这俩人一路随行,这事儿可没少做。 特比是杨青风的手艺,还真不赖。 在山头上,徐凤年留给众人一个略显孤独的背影。 李淳罡摇摇晃晃的走了回来,不发一言的坐在了徐凤年的身旁。 徐凤年见状,问道:“叶真人呢?” 李淳罡目视远方,看着渐渐隐没的青山,叹了一口气,道:“不知道,撂下老夫一个人跑了。” 徐凤年很少看到李淳罡这般垂头丧气的模样。 听到李淳罡这么说。 徐凤年更加疑惑,难道叶大真人走了? 不应该啊,吴灵素还在这儿呆着呢。 叶大真人即便是要走,也应该带上吴灵素才是。 就在这时,只听得吕钱塘在那边客气道:“呀,叶真人回来了。” “肉马上就烤好了,您多来点辣椒面儿?” 叶千秋笑了笑,道:“有点儿就行。” 吕钱塘屁颠屁颠的道:“得嘞,您就瞧好吧。” 陈渔跟在叶千秋的身后,还是让众人有不少惊讶。 叶大真人出去一趟,带回来一个花容月貌,沉鱼落雁的女娃娃。 这是去哪儿了? 吕钱塘和杨青风对视一眼,都颇为疑惑。 当然,他们自然不会以为这是叶大真人掳来的女人,这事儿若是世子殿下去做还差不多。 叶大真人是堂堂天下第一人,道门圣人一般的存在,自然不会做出这等事来。 那边,徐凤年一听是叶千秋回来了,立马转身,往过一瞧。 这一看,立马愣住了。 因为他见过叶千秋身后的陈渔。 三年前在洛水河畔见过。 徐凤年还有些好奇,这女子怎么跟着叶大真人回来了。 叶千秋走上前来,介绍道:“这是陈渔,我刚收的徒弟。” 刚刚转过头来的李淳罡听到这话,顿时气的嘴都歪了。 “好嘛,叶大真人乱我心境,原来是为了丢下老夫,去收漂亮女徒弟。” 叶千秋听到李淳罡这酸溜溜的话,不禁笑道:“好像是你没跟上吧?” 李淳罡哼哼一声,打量着陈渔。 这荒山野岭的,哪儿弄来的小女娃,还挺漂亮。 不过,李淳罡也知道,叶千秋的本事比他大多了,用不着他咸吃萝卜淡操心。 徐凤年一听这是叶千秋新收的徒弟,也自然不敢和对付其他女人一般轻佻。 只是和陈渔淡淡点了一下头,没说话。 陈渔话本就不多,没有任何回应。 叶千秋让陈渔自己找地方呆着。 今夜是要在这青山之上过夜了。 肉香味儿已经飘起。 不多时,叶千秋、徐凤年、李淳罡围坐在了篝火前。 吕钱塘和杨青风本来要识趣的到四周去戒备。 但叶千秋让他们二人留了下来,人多喝酒才热闹嘛。 徐凤年也不是小气的主儿,马车上还是放着不少好酒的。 让吕钱塘取了两坛来,痛快喝了起来。 吕钱塘和杨青风本来还有些放不开。 毕竟他们的小命儿可都在世子殿下的手里攥着呢。 但喝到后边儿,酒劲一上来,就都放开了。 能和天下第一喝一回酒,也算是光耀门楣的大事了,往后和人吹嘘也算是有大大的资本。 本来在叶千秋和李淳罡面前都有些拘束。 李淳罡就不用多说了,那是多少剑道中人仰望的神话。 吕钱塘就是那无数仰望者之一。 至于叶千秋,这一路行来,所做之事,无一不是震动天下的大事。 连称雄江湖几十载的王仙芝也败在了叶大真人的手底下。 他们也都算是见证了传奇的降临。 喝的多了,放的开了。 吕钱塘频频向叶千秋和李淳罡敬酒。 吕钱塘打个酒嗝儿,舌头打颤道:“李老剑神,您不知道,当年广陵潮头,您的那风姿能让我记一辈子。” “能喝您喝一回酒,这辈子,值了。” 李淳罡秃噜着嘴皮子,揽着叶千秋的肩膀,醉醺醺的说道:“叶大真人,瞧见了没,老夫也挺厉害。” “当年老夫脚踏广陵江潮头,不知道有多少姑娘为老夫惊呼。” 叶千秋不禁摇头失笑,这老家伙,当真是喝醉了。 一旁的徐凤年则道:“这里离广陵江不算远,老剑神,咱们再去一趟广陵江,你再踏一次广陵潮头,不知道还能引得多少姑娘为你折腰。” 李淳罡道:“那可多了去了。” 吕钱塘秃噜着嘴道:“马上就是八月十八大潮,正是好时候!” 李淳罡喝了不少,到了后半夜,就沉沉睡去了。 吕钱塘和杨青风也喝的不少,徐凤年让他们找地方睡觉去,明天还要赶路。 篝火在咯吱咯吱的燃烧着。 今天晚上,徐凤年倒成了喝的最少的那一个。 所以,他的脑子还算清醒。 叶千秋倒是一点影响都没有。 他看四周夜深人静,众人都睡去了。 只有徐凤年还拉着他在说着和老黄在江湖上行走时的那些见闻。 这时,叶千秋一抬手,一阵轻嗡之声从叶千秋的手中传出。 清风吹拂过徐凤年的脑袋,让徐凤年打了个激灵。 “叶真人,您这是?” 徐凤年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叶千秋。 叶千秋微微一笑,手中太玄剑飘到了徐凤年的面前。 “这是贫道的太玄剑。” “暂时借你一用。” 徐凤年疑惑道:“叶真人为何要借我剑?” 叶千秋笑了笑,没多做解释。 “收下吧,以备不时之需。” 徐凤年闻言,便也没多说什么,一把将莹莹小剑抓在手里,一股温和气息迫入徐凤年的体内。 再看,太玄剑已经消失不见。 徐凤年一脸惊诧的看向叶千秋。 “叶真人,这?” 叶千秋笑了笑,道:“只是暂借你身体一居。” …… 翌日清晨,朝阳初升。 阳光洒落在青山之上。 山头之上。 叶千秋正在徐凤年、李淳罡告别。 徐凤年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叶真人,凉州再见。” 叶千秋微微颔首,看想要一旁的李淳罡,道:“老李头,别忘了,若是没地方去了,可到青城山。” 李淳罡点了点头,略有几分伤感。 “叶大真人放心,老夫一定会去青城山蹭饭的。” 叶千秋回望一眼,一手握住陈渔,一手抓住吴灵素,没有多言,直接凌空而起,没入云海,飘摇而去。 吕钱塘、杨青风等人看着如此仙姿,不禁羡慕不已。 李淳罡道:“飞的可真快。” 徐凤年闻言,哈哈一笑,道:“走了,李老剑神,等咱们看了广陵江大潮,也该回北凉了。” …… 两日后,雍州城内。 在外行走多时的叶千秋带着吴灵素和陈渔回到了雍州地界。 不过,并没有第一时间回青城山,而是进了雍州城转悠起来。 自从青城山的贼寇被清理了之后。 雍州城的达官贵人可是经常前往青城山去上香。 叶千秋倒是一次没有到过雍州城。 在回山之前,叶千秋自然打算再了解了解雍州的风土人情。 吴灵素对雍州城熟悉的很,由他带路寻了一家雍州城十分有名气的酒楼坐下。 酒楼内的食客大多是雍州本土人士,操着一口本地土话。 酒楼里一般都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南来的北往的,都要住店,许多事都会在这酒楼之中传扬。 而时下最振奋人心的喧嚣话题,还真是不少。 东海武帝城王仙芝与叶千秋那一战,堪称江湖五十年来最惊心动魄的一场巅峰之战。 就连李淳罡和王仙芝先头一战的风采也被压了下去。 毕竟李淳罡只是和王仙芝战了一个平手。 而叶千秋却是实打实的让王仙芝败了。 自称天下第二的王仙芝真的成了天下第二。 而天下第一的叶千秋,就在雍州境内! 还是青城山神霄派的掌教真人。 作为雍州人士,雍州人那叫一个自豪。 天下第一在雍州,这是何等令人振奋之事。 这消息一传回雍州,青城山早已经不知道多了多少江湖人。 有好多人闻风而动,前往青城山,想要加入神霄派。 但无一例外的都被拒之门外。 而与此同时,叶千秋此次下山的诸多事迹都被传扬四方。 什么一剑镇江,吓退吴家剑冠,什么徽山大雪坪之上,斩陆地神仙,让龙虎山四大天师不战而退。 可谓是风头无两,让江湖为之沸腾。 除了这些事外,就是武当山姓洪的年轻掌教下山,听说好像有那飞剑千里的神通,传言那道士更是吕祖转世一般的神仙人物。 本来神霄掌教叶千秋的出世,就让天下皆惊,这又出了一个洪掌教,一下子就更让道教祖庭龙虎山大为失色。 最耸人听闻的莫过于那位陆地神仙才下山没多少时日,便带着一名女子陆续去几大春秋亡国境内,一剑接一剑,将旧西蜀东越的仅剩不多的一点气运柱给斩崩塌了,到后来西去昆仑,天下数百顶尖炼气士都蜂拥前去,希冀亲眼见证那名仙人一剑斩气运的雄浑气魄。 有隐秘消息迅速传入京城,当那道人一剑斩出,粗如山峰的气运柱子便要支离破碎,让世间万万千千的听者个个瞠目结舌,都好奇天底下莫不是真有如此不飞升胜似登仙的仙人? 酒楼内有人唾沫四溅。 “那武当掌教别看表面上年纪轻轻,其实活了可有好几百岁了,最起码也得有三百年,足足五个甲子!” “那岂不是比老掌教王重楼还得超出太多,既然这般年迈,为何直到最近才下山,若是真有神通,哪里轮得到龙虎山做羽衣卿相?” “这位真人是当之无愧的陆地神仙,他的想法,我等俗人如何知晓?” 许多人点头附合。 “确实。” “理该如此。” “听说道门里大真人都会贱物贵身,志在守朴,不在意那俗世虚名。” 这时,又有人问道。 “那你们说,这武当洪掌教和神霄叶掌教比起来,谁强谁弱?” 这个问题一出,顿时让众人沸腾。 有人道:“当然是叶掌教更厉害!王仙芝雄霸江湖几十年,叶掌教让王仙芝亲口承认败了,这是何等神通手段。” “武当洪掌教纵使厉害,但也比不过叶掌教。” 有人则道:“我看未必,武当洪掌教一日千里,带着那位女子行走天下,可做了不少大事。” 一时间,双方争辩起来。 大多数人觉得神霄叶掌教厉害一些,毕竟实打实的败了王仙芝。 但也有一些人觉得洪掌教厉害一些。 吴灵素听到这些人议论纷纷,颇为不屑的说道:“我家掌教真人何等人物,武当洪洗象怎么能比得上我家掌教。” 叶千秋瞥了吴灵素一眼,吴灵素顿时闭嘴。 陈渔在旁看着,不禁掩嘴失笑。 …… 就在叶千秋三人在雍州城听江湖风云时。 广陵江畔,已经是风起云涌。 徐凤年坐在马车里,低头看着双手,颤抖不止,如何都停不下来。 再看看外面,已经是尸横遍野。 本来只是打算到广陵江看一看大潮,再返回北凉,哪里知道这到了广陵江,又出了这等意外。 “广陵王赵毅!” 徐凤年遥看远方,面色有些狰狞,他没想到这厮竟然真敢下死手。 小舟与潮头前来,擂鼓震天,潮水与鼓声一同生生不息。 雾蒙蒙江面有一白线自东向西而移,白虹横江,潮头也随着推进渐次拔高,铺天盖地。 李淳罡剑气所及,锋芒掠过,便是一大片血肉模糊。 人力终有竭尽时,要知道前方大燕矶附近堆积了足足六千多背魁军。 密密麻麻,如同闯入了蚂蚁窝。 更别提还有广陵水师无数楼船战舰虎视眈眈。 赵毅下定决心杀人灭口,李淳罡即便能带他一人脱困而出,但必定无法顾及到青鸟等人。 眼看着李淳罡浑身是血。 徐凤年心头一紧,若是继续下去,李淳罡也定要力竭而亡不可。 三教圣人才可借用天地玄机两拨千斤,三教以外的武人,即便强如李淳罡,一剑便是一剑,需要耗费大量气机,尤其是在铁骑洪水般不断冲击的状况下,根本不给李老前辈如意圆转的喘息机会。 这时,徐凤年突然感觉到掌心之中有些灼热。 他摊开手来,本来空荡荡的手心,一抹荧光闪耀而出。 徐凤年猛然间如醍醐灌顶,猛的窜出马车,高举手臂,大喝一声。 “剑来!” 第33章 狠狠的杀,一剑千里 …… 广陵江,大燕矶,阅师台上。 一杆赵字大纛在江风中猎猎作响,一个体态臃肿的中年男子,身着蟒袍玉带,蟒袍之上印有九蟒,外面披着金黄蜀锦大缎,一看便是权势人物。 中年男子屁股下的座椅是寻常三倍大小,他不动弹,只是坐着便比大燕矶上许多文臣高大。 王朝蟒袍非皇室宗亲不可穿,当然,揭竿造反者不算。 这象征荣华富贵攀至顶点的蟒衣分九级。 就色泽而言,除非是皇太子,藩王与一般皇子身穿蟒袍都按律当用淡黄、蓝色或者石青色,至多蟒袍边缘绣金。 而眼下这座稳重得一塌糊涂的小山,却是特赐一袭品色最正的金黄蟒袍,可谓天恩浩荡到了极点。 只因这位权柄大握的藩王与当今天子乃是一母同胞,兄弟情深比较其余宗亲藩王,自然不可相提并论。 此人便是广陵王赵毅。 天下间唯一能与皇帝陛下同榻而卧的存在! 藩王赵毅身边站着一位瘦猴一般的老人,留着两撇鼠须,穿得出自苏造工的一流袍子,人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但这人长的着实磕碜,便是穿的再好,也没有半分贵气。 赵毅右手边那一位中年将军则是相貌堂堂,玉树临风,按剑而立,能在赵毅身旁佩剑,可见赵毅对这名武将的信任。 这中年将军便是当世名将卢升象,其人用兵诡谲,尤其擅长以少数精锐骑兵进行千里奔袭,以奇制胜,东越亡国,一半功勋都应该算在卢升象头上。 贼眉鼠眼的广陵王府首席老幕僚,伸出兰花指捻了捻胡须,怪腔怪调道:“升象,没了叶千秋随行,这北凉世子就是砧板上的肉。” “不过,要是早知道姓李的独臂老头儿这么能打,大可以猫逮耗子慢慢下咽,也能少浪费些兵力。” 北凉世子徐凤年一行人才一脚踏入广陵,王府密探就已经把消息传到了王府春雪楼。 徐凤年前来观潮,本是临时起意,但他的目标太大,有心人自然时时刻刻能注意到他的行踪。 本来,武帝城外叶千秋与王仙芝一战,让天下皆惊。 有叶千秋跟着,已经没人敢再惹这位北凉世子,生怕被九天神雷给劈的渣滓都不剩。 可出了武帝城,叶千秋和徐凤年等人分道扬镳,便算是让许多人松了一口气。 春雪楼上人都是赵毅的嫡系和幕僚谋士。 北凉一直都是赵家的一块心病。 只不过徐骁还活着,没人敢明目张胆的对徐家人动手。 赵毅的一帮幕僚出谋划策,都给出了不拉拢不敲打的冷淡策略,想要无视徐凤年的到来。 只不过赵毅的儿子赵骠打乱了计划。 赵骠率三十骑前往广陵江畔寻衅徐凤年,竟然被那徐凤年割肉示威。 这事儿,便是素来沉稳的大将卢升象都有些怒气。 当下便提议在北凉世子徐凤年没有揭露身份前,便用千余铁骑以雷霆攻势冲杀过去。 即便是有老剑神李淳罡护驾,他们拼着背魁军一个不剩的心思,未必不能出了这口恶气。 大不了,可以再调三千铁骑! 李淳罡再强,不过一人而已,终究不是如同叶千秋、洪洗象那般的道教圣人。 不可能源源不断的借助天地之力。 就是用人堆,也能把徐凤年和李淳罡给堆死。 这里可是赵毅的地盘。 杀一名将来会世袭罔替北凉王头衔的年轻人,顺便杀掉一个成名江湖的剑道魁首,卢升象相信身边主子有这个魄力。 即便是拼掉一两千背魁军也是值得的。 别人不知京城那位九五至尊的隐蔽心思,深谙兵事与朝政的名将卢升象在春雪楼上二十几年屹立不倒,地位始终位列前三甲,岂会琢磨不到几分底线? 兴许今日动荡,北凉徐瘸子会勃然大怒,牵一发动全身,京城便要传旨,甚至有可能要广陵王削爵一等。 但一时得失,不论是在庙堂谋算还是在两国交战中,都大可以不予理睬。 徐骁大半辈子戎马生涯,负伤无数,如今年岁已破五十,还能活多久? 纵使徐瘸子再活二十年又能怎样,到时候北凉分崩离析。 而他的主子寿数才不到甲子,更重要的是膝下子孙绵延,卢升象敢断言届时不光广陵王赵毅恢复王位,世子殿下赵骠都可以拿到一个梦寐以求的世袭罔替! 北凉势大,如通天大蟒盘踞北方边境,唯一致命的七寸则是徐字王旗下只有两子,幼子徐龙象是个痴儿,长子徐凤年一死,徐骁有本事将春秋八国颠覆,难道还有本事与老天爷作对? 除非徐骁成了陆地神仙一般的三教圣人,否则百年过后俱是枯骨。 天下万民口口声声天子万岁,可是又有谁能真正的万岁? 卢升象不去与鼠须谋士斤斤计较,朝着广陵江上看去,平淡道:“剑道魁首李淳罡的确剑术不凡,只他一人就可力战一千背魁军。” “若是那道门圣人叶千秋还在,今日是万万动不得手的。” 相貌猥琐的王府大幕僚嘿嘿一笑,道:“这就是命数。” “叶千秋好歹也是道门圣人,又岂能和李淳罡一样,给徐凤年这小子做护卫?” “先前不过是那小子运气太好罢了,只不过这世上的事,总归是十之八九不如意。” “徐凤年这小子作孽太多,猖狂已久,也合该被老天收去了。” 广陵王赵毅听着一左一右两大得力臂膀的话音,淡淡一笑。 他的手肘抵在椅臂上,托着浑然一体的下巴脸颊,接近四百斤重的他,竟然肌肤如雪,着实是保养的不错。 “徐家小儿带着那几位女子行走江湖,好似三岁少儿闹市持金,怎能不招蜂引蝶。” “骠儿眼光向来很好,这次吃亏,不怪骠儿,是本王小觑了徐家小儿的胆识,确实,能在江南道痛杀士子,在武帝城踏上王仙芝的通天阁,着实不是一般小儿。” “徐骁生了两个儿子,这徐凤年倒也不算孬。” “只可惜,太没脑子。” “还真当他老子徐骁能一手遮天不成!” “要知道,这天下是我赵家的!” “他若是低调一些,尚且有命可活,待徐骁百年之后,做个逍遥王爷也不是不可以,但这厮太过目中无人。” “到了广陵地界,尚且如此猖狂,摆明了是不把我皇室子弟看在眼里。” “杀,给本王狠狠的杀。” “杀他一个干干净净。” 赵毅望着背魁军轻骑如洪流一般倾泻,将徐凤年一行围了个水泄不通,心中大定,今日灭掉这徐家小儿,便是大功一件。 面孔显老态的鼠须幕僚在一旁奸笑道:“那小兔崽子人傻胆大,不算本事,有王爷运筹帷幄,断然逃不出手掌心。” “兴许那小子到死都不相信王爷会连徐骁的面子都不给,只是不知那位重出江湖的李淳罡,可挡下一千骑兵几次冲击?” 卢升象目眺远方,语气沉重道:“这位李老剑神,很棘手。” 广陵王赵毅却是一点都不在意,微笑道:“一千背魁军,可花了本王好些银两,说折了就折了,略有惋惜。” “不过广陵这些年本就平静乏味,能用一千或者几千条人命换点乐子,不至于血本无归。” “升象,竹坡,这场好戏,看仔细了,别挥霍了本王的银子。” 卢升象面无表情。 被称呼竹坡的谋士笑吟吟道:“张某与江湖草莽打交道不多,今日肯定要睁大眼睛好好瞧一瞧所谓的剑仙,能否力挽狂澜。” 赵毅打了个响指,自嘲道:“剑仙飞剑取头颅,本王不敢托大,若是不小心被李淳罡狗急跳墙,一剑割去脑袋,就闹出天大的笑话了。” 响指过后,一名面容枯槁剑气却冲天的年迈剑客缓缓登上检阅台,双手交叠搁在剑柄上,面朝骑兵与李淳罡,闭目凝神。 贼眉鼠眼的谋士看着那年迈剑客,嘻笑道:“柴青山,你也算剑道宗师人物,况且你师兄曾经被李淳罡折辱,羞愤自尽,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才对,怎的如此平静,莫不是被李淳罡在东海那边剑开天门吓破了胆?” 年迈剑客按着剑柄,淡淡说道:“就是叶千秋今日到此,想要动王爷,也得先踏过老夫的尸体!” 赵毅闻言,当即道:“张竹坡,别跟娘们一样小肚鸡肠的,柴客卿不过杀了你那不争气的侄子,多大点的事,再唠叨碎嘴,信不信本王让你当场与柴客卿打上一架。” 贼眉鼠眼的张竹坡眼珠子一转,自己啪啪狠狠打了两记耳光,告罪道:“小的知错了。” 赵毅不再多言,放眼望去,只见广陵江上,风起云涌。 只看到那李淳罡飞身而去,一剑浩荡无比,剑气很转虚空。 一千背魁军密密麻麻,但在李淳罡的剑气之下,依旧是如同纸做的一般。 赵毅见状,忍不住感慨道:“此等剑仙,的确是勇武难挡。” “李淳罡尚且如此厉害,那胜过王仙芝的神霄掌教叶千秋又该是何等神通。” “青城山,神霄派,本来是吴灵素这个家伙在做掌教,怎么会突然变成了这叶千秋。” “这叶千秋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为何又会和徐凤年这小子相交过密。” “神霄派这事儿,也不知道陛下那边打算怎么处理。” 赵毅一边感慨,一边暗暗自语。 江湖上风云突变,若是神霄派叶千秋和北凉有莫大的关系,对于朝廷来说,可并不是一件好事。 能被称为陆地神仙的人物,对天子也敢不敬。 王仙芝不就是那样吗? 当年天子入武帝城,王仙芝也一样不假辞色。 如今,又出了一个比王仙芝还要厉害的叶千秋,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就在赵毅心中暗自思索之时。 只听得广陵江畔,突然响起一声爆喝。 一声“剑来!” 只见一道白光霎时间从天地间出现。 随即,广陵江畔,无数看客身上的佩剑,尽数飞起。 就连大燕矶的护卫身上的剑也尽数飞了出去。 卢升象和那老迈剑客的剑震动不已。 让二位大为震惊。 卢升象面色一变,紧紧按住剑柄,道:“莫非这就是李淳罡在徽山大雪坪之上使出的飞剑神通?” 那老迈剑客一脸惊愕,道:“好高明的剑意神通,竟然可号令天下万剑!” 即便卢升象和老迈剑客紧紧的按住了剑柄,但他们的手中剑依旧还是逃离了他们的手心。 仿佛有一股磅礴巨力在吸引着他们手中之剑,甚至是让他们的剑有了灵性。 两把剑化作天光,朝着广陵江上涌去。 卢升象看着那远处,突然面色一变,道:“不对,这剑不是李淳罡招的!” 老迈剑客目光远眺,只见广陵江之上的天穹之上,一道宽阔无比的巨剑横亘于天际。 几千柄各式各样的剑,尽数朝着那柄巨剑周围聚拢而去。 “那是……一把什么样的剑!” 老迈剑客忍不住双手颤抖,双膝无力的跪倒下来,身为一个剑客,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神剑! 广陵江畔,只听得奔出马车的徐凤年朝着还在拼杀的李淳罡大喝一声。 “李老前辈,快退!” 正杀的起意的李淳罡早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 当他听到徐凤年的那一声剑来之后,就立马感觉到了天地间的异动。 随即,漫天剑影划过天际,聚拢苍穹。 那一道犹如天柱一般的巨剑,即便李淳罡没有特意去注意,但用眼睛的余光也早已经扫到。 此时,听到徐凤年这一声喝,李淳罡哪里能想不到这其中的关节。 凭徐凤年这小子,怎么可能有如此神通。 这定然是叶大真人给这小子留的后手。 说时迟那时快。 李淳罡身形一闪,早已消失在了背魁军的围困之中。 下一刻。 天上巨剑带着数千飞剑划过天际。 飞剑如同雨落一般,唰唰唰的疾驰而下,穿过了那数千背魁军的身躯。 大燕矶,阅师台上。 还在看戏的广陵王赵毅看着如同蝗虫一般倒下的背魁军有些发懵。 “王爷!小心!” 就在这时,一旁的卢升象大喝一声,一个箭步,直接拉起广陵王赵毅,朝着江水之中扑去。 噗通! 噗通! 两声落水声刚刚响起。 随即,天上巨剑来袭,剑光一闪,阅师台化为灰烬。 然后,天上巨剑冲入云霄,消失不见。 霎时间,广陵江附近早已经是血流成河,一片混乱,便是那拍岸大潮一时间也冲刷不去鲜红的血迹。 马车上,徐凤年看着远处大燕矶阅师台直接化为灰烬,不禁摩拳擦掌的大骂道:“狗日的赵毅,吃屎去吧!” 气息稍显凌乱的李淳罡看着那隐没入云端消失不见的巨剑,不禁叹息道:“当年有吕祖用飞剑千里之外杀人。” “今日,叶大真人又重新让这一神通显现于世间。” “叶大真人这是成心抢老夫的风头啊!” 这时,徐凤年也没耽搁,而是和李淳罡说道:“李老前辈,赶紧的,撤了!” 李淳罡微微颔首,坐上马车。 徐凤年一行人急奔而去。 …… 雍州城,酒楼之中。 刚刚用完饭的叶千秋突然心头一动,站起身来,朝着酒楼的窗边行去。 吴灵素有些不明所以,但也没敢问叶千秋起身去做什么。 一旁的陈渔好奇的看着叶千秋。 就在这时,一道金光破云而下,倏忽之间从天而降。 那道金光在天际之中几乎是一闪而逝。 一般人不去注意,根本察觉不到。 叶千秋站在窗边,伸出手掌。 片刻后,手中多了一把寸许小剑。 叶千秋看着手中的太玄剑,淡淡一笑,剑已染血,看来李淳罡的命是保住了。 随即,太玄剑隐没在了他的手中。 …… 数日之后。 青城山,青羊宫中。 回到青城山已经多日的叶千秋正在自己的小院里给虎夔小草和她的那两个孩子陶冶情操。 许多时日没见,两只小虎夔长大了不少。 这种异兽和一般的野兽还真是不太一样。 成长性十分惊人。 回到青羊宫之后,叶千秋办了两件事,这第一件事就是正是召集所有的神霄派弟子汇聚一堂,给一众神霄弟子讲了一次道,也算是正儿八经的告诉神霄弟子,他才是神霄掌教。 这一趟下山,他做的事情,都是名震天下的大事。 如今,每日前来青羊宫,想要加入神霄派的人还真是不少。 叶千秋倒也没有一律拒之门外,一个道统想要发展,肯定是需要人手。 但他也没有什么人都收进来,他制定了一套详细收弟子的标准,让吴灵素去严格执行。 吴灵素现在是干劲十足,比起自己当掌教的时候还要卖力气。 叶千秋办的第二件事,就是让吴灵素给京城递信儿,说明神霄派掌教已经易主,至于青城王的称号,吴灵素也一并辞去。 这两件事办完之后,青羊宫的日常依旧和往常一样,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这边,叶千秋刚刚弹完一首曲子。 赵玉台便大步而来。 “赵玉台见过掌教真人。” 赵玉台在阶前向叶千秋见礼。 叶千秋双手放在琴弦上,笑道:“玉台有事?” 赵玉台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递向叶千秋,道:“掌教真人,殿下已经回到北凉。” 第34章 谷神不死,锦绣乾坤 叶千秋从赵玉台的手中接过了徐凤年的来信。 徐凤年对老黄是十分的上心,一回到北凉就给叶千秋发来了信函。 叶千秋大概扫了一眼信件,的确是徐凤年这小子亲笔所书,他已经在陵州城扫榻等候。 看完了信,叶千秋朝着赵玉台笑道:“玉台,多少年没回北凉了?” 赵玉台闻言,微微一怔,然后回道:“有些年头了。”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这趟我去陵州城,你跟我一起回去看看?” 赵玉台一听,愣住了。 她没想到叶千秋要带她回北凉去。 叶千秋笑了笑,道:“徐骁那里由我去说,青城山已经是神霄派的地盘,有些事,总得当着徐骁的面儿说清楚不是。” 赵玉台听到这里,方才点了点头,道:“弟子明白。” 赵玉台在叶千秋面前自称弟子,那是因为她已经算是正儿八经神霄派的人。 叶千秋这一趟下山所作所为,早已经尽数传到了赵玉台的耳中。 徐凤年这世子殿下能安然回到北凉,也算是得了叶千秋不少照拂。 赵玉台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其中关窍。 掌教真人作为堂堂长生大真人,没有必要对一个后辈如此照拂,即便这后辈是北凉王的儿子。 所谓投桃报李,掌教真人可以示好,他们也得给予相应的东西回报。 首先,她这个北凉探子,就得毫无异心的成为神霄派的一员,这是毋庸置疑的。 长生大真人的眼里也未必能揉的进去沙子。 不过,赵玉台着实没想到这一趟掌教真人前往北凉会带上她。 或许,她这一趟离开青城山,可就回不来了。 赵玉台心里多少有些惆怅。 毕竟在这里待了许久,真要走了,还真有些舍不得。 叶千秋见赵玉台还在那里发愣,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行了,回去收拾收拾吧,咱们三日之后出发。” 叶千秋一语惊醒梦中人。 赵玉台闻声,朝着叶千秋躬身之后退去。 赵玉台刚走一会儿。 小山楂和小雀儿就带着陈渔来了。 陈渔拜了叶千秋为师,自然就算是入了神霄派。 一到青羊宫,便换上了神霄派的女冠道袍。 陈渔姿容不俗,身段苗条,平素里总是面色平静,好像古波无惊的样子。 换上女冠道袍,更显得多了几分清冷。 不过,便是再清冷的性子,和小山楂、小雀儿这俩闹腾性子呆上几天,也会开朗不少。 小山楂和小雀儿是来带虎夔小草的两个娃娃小福小禄出去放风的。 叶千秋不在山上的这段日子,这俩孩子天天都带着两头幼夔到山上放风。 玩的那叫一个野。 小山楂、小雀儿和陈渔先规规矩矩的和叶千秋见了礼。 小山楂和小雀儿就迫不及待的去叫小福和小禄了。 陈渔比这俩孩子大了不少,自然不会和这俩孩子一样。 叶千秋见她沉默寡言,笑道:“小鱼儿,怎么样,还待的习惯吗?” 陈渔听叶千秋叫她小鱼儿也没多少排斥,事实上,她已经很久没人听别人叫她小鱼儿了。 只是依稀记得小时候,母亲会这么叫她。 陈渔点了点头,道:“多谢师父关心,山上一切都好。”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有什么问题,去找吴灵素,让他给你解决。” “对了,过几天,为师要出去一趟。” “这阁楼就交给你看管了。” “三楼有为师闲暇时写下的一些东西,你可以看看,对你有帮助。” 陈渔微微颔首,点头应了下来。 这时,小雀儿过来拉住陈渔的手,道:“鱼儿姐,走了,走了,咱们去山上放风去。” 说着,小雀儿扭过头来,又和叶千秋说道:“师父,我们带着小福小禄放风去了,下午回来再给您背《内天罡诀》。” 话音还没落下,小山楂就拉着小雀儿往外跑。 两头幼夔早一溜烟儿的跑了出去,就和那多少天没出去放风的二哈一样。 陈渔也被小雀儿拉跑了。 叶千秋见状,淡淡一笑,又弹起了琴。 虎夔小草美滋滋的卧伏在台阶下,轻轻打起了鼾。 …… 三日之后的清晨。 叶千秋带着赵玉台,脚踏太玄剑,朝着陵州城方向飞去。 只用了不到半日光景,就已经到了陵州城。 不过,叶千秋没有直接飞入盘踞在清凉山上的北凉王府,而是落在了陵州城外。 看着陵州城的城墙,叶千秋还颇有几分感慨。 一座城拥有一座城的记忆。 岁月总是能在不经意间留下许多看似不是痕迹的痕迹。 赵玉台怔怔的看着陵州城,脑海之中忍不住就回想起了小姐吴素。 在她的一生当中,吴素无疑是最重要的那个人。 叶千秋和赵玉台正要进城。 只听得官道上马踏如雷鸣,一次次踩踏地面,整齐得让人心颤,紧接着可以望见道路尽头一杆徐字王旗逐渐升起。 只见城门处冲出一群铁骑,绵延成两条黑线,仿佛没个尽头。 尘土飞扬中,高头大马,俱是北凉境内以一当百名动天下的重甲骁骑,那为首扛旗的将军手中所拿的徐字王旗,鲜艳如血,朝着官道远处奔去。 赵玉台看着那远去的北凉重甲铁骑,脸上泛起思索之色。 叶千秋笑了笑,道:“走吧,进城。” …… 进了城的叶千秋,并没有着急前往北凉王府。 而是寻摸了一间客栈住了下来。 这让赵玉台是捉摸不透叶千秋的意思。 既然这一趟是奔着北凉王府来的,怎么又在城里住下了? 更关键的是,今日进城时,那帮铁骑怎么着就和没看见她一样,就奔着远处去了。 按道理来说,她和掌教真人一到陵州,北凉王府的人就应该早已经准备好了人来迎接才是。 要知道,她早在三日之前,就已经将掌教真人今日要出发的消息传给了世子。 即便是中间有所误差,但她和掌教真人这一进城,北凉王府也应该早就知道了才是。 毕竟,这是陵州城。 城里有什么风吹草动,王府不知道才怪。 更何况,是掌教真人这样的贵客入城。 …… 北凉王府。 听潮阁楼顶。 徐凤年坐在躺平的老黄跟前,嘴里念叨着。 “老黄啊,你的好运气来了。” “叶大真人估摸着今天就到了。” “我一会儿就出城去迎,等叶大真人到了,你估摸着就不能再睡下去了。” “黄酒我已经备好了,就等着你醒了喝呢。” 徐凤年念叨了一通,这时,一只充满灵气的鹰隼落在听潮阁的窗前。 徐凤年上前去在鹰隼的脚上拿下了一张纸条。 看了纸条后,徐凤年面露疑惑,挠头道:“不应该啊,怎么还没到?” 这时,坐在阁楼中另一边的枯槁如鬼的男人悄然说道:“应该是到了,没让人知道。” “堂堂长生大真人,有这样的手段应该不足为奇。” 徐凤年闻言,看向一旁的枯槁男人,道:“不会吧?” 枯槁男人笑了笑,道:“我虽从未和那位叶真人谋面,但观其行事作风,总是有着一股子出人意料的味道。” 徐凤年点了点头,道:“好像有些道理。” 枯槁男人道:“行了,你先下楼吧,到府门前候着,既然说了是今天到,那今天肯定是会到的。” 徐凤年微微颔首,起身奔着楼下去了。 枯槁男人见徐凤年走了,拿出一卷经帛来,看了看,然后又看了看在那边躺着的活死人老黄,嘴里悠然念道:“谷神长不死,玄牝立根基,祖窍日光现,真空炼神形……” …… 北凉王府门前。 徐凤年转悠来转悠去,探子来了去,去了来。 就是没探到叶大真人和姑姑的行踪。 徐凤年略显焦躁。 这时,一个身材不算健壮的老者从内院走了出来,笑道:“凤年,天冷了,要不回去等?” 徐凤年道:“我现在心里火热的很,一点都不冷。” “老头子,你说这叶大真人不会忽悠我吧?” 这身材不算健壮的老者不是旁人,正是北凉王徐骁。 徐骁笑了笑,道:“应该不会。” …… 陵州城的某家客栈内。 叶千秋坐在窗边,看着街上的光景,微微颔首。 赵玉台坐在一旁,心中满是疑惑。 掌教真人已经在这窗边坐了许久,不知道在想什么。 眼看着这太阳都要下山了,王府那边还没来人,这中间应该是出了什么岔子。 赵玉台也不敢催促叶千秋,只得干等着。 这时,只听得叶千秋说道:“等急了吧。” 赵玉台很老实的“嗯”了一声。 叶千秋笑了笑,起身道:“走吧,去王府。” …… 傍晚,落日余晖洒落在清凉山北凉王府的府门前。 叶千秋和赵玉台的身形终于出现在了徐凤年的眼帘之中。 徐凤年见状,急忙迎了上去。 “叶真人,您可是让我着急坏了。” “眼看着这天都要黑了,您还没影儿呢,我还以为您路上遇到什么事儿了呢。” 叶千秋闻言,淡淡一笑,道:“只是在城中小坐了一会儿。” 徐凤年一听这话,心里虽然觉得有些疑惑,但也没多问,唤了一声赵玉台“姑姑”。 然后就赶紧引叶千秋进王府。 王府门口。 徐骁在寒风中站着。 徐凤年给叶千秋和徐骁互相引见。 “爹,这位就是叶真人。” “叶真人,这是我家老头子。” 叶千秋看着这个身材不算健壮的老者,心里倒也没有多少异样的情绪。 或许旁人会觉得北凉王徐骁不应该是这样一副面孔。 但在叶千秋看来,无论徐骁是什么样的面孔,都是合理的。 眼前的徐骁就好似那城中最普通的老头子,和普通人一样,似乎畏惧寒意,双手插入厚实袖口,似乎是站久了,身上热气流失得快了,禁不住风吹的老头抖了抖脚。 这时,只见老头儿徐骁把手从袖口里掏出来,上前握住叶千秋的一只手,哈着热气笑道:“哎呀,叶真人,真是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您老可盼来了。” 徐凤年看到自家老头儿突然这般热情,不禁翻了个白眼儿。 叶千秋笑了笑,道:“王爷客气,让二位久候了。” 徐骁抬手道:“请请请,真人快请进,到屋里暖和暖和,这天儿是越来越冷了。” “冻的人实在是受不了。” …… 进了王府,徐骁和徐凤年这两父子直接给叶千秋摆上了晚宴。 不过这晚宴倒也没哟多大排场。 也就和那家境殷实的寻常商贾差不多,没有摆出那击钟列鼎而食的阵势。 席上,徐骁和叶千秋客套一番。 用完了饭,徐骁自己就撤了,让徐凤年带着叶千秋去转悠。 徐凤年早就迫不及待了。 带着叶千秋直奔听潮亭。 月明星稀,两人缓缓走上听潮亭台基。 没了其他人,徐凤年放松多了,一边走,一边说道:“叶真人,老黄就在楼上,这些日子一直都是我师傅在给老黄念您给的那卷纯阳观想法。” 叶千秋微微颔首,徐凤年的师傅李义山,他自然是知道的。 叶千秋一边走,一边看着四周。 听潮亭也算是这北凉王府最森严之地。 不过,那是对于闯入者来说。 因为徐凤年母亲吴素信佛的缘故,这听潮亭雄伟台基下有四方形佛塔一座,刻八瓣梅花须弥座,塔身为覆钵形,正中开一船形龛,内刻一佛结跏趺坐于莲台,神态庄严,刹基有石雕八金刚举托刹身。 这座建筑无疑是陵州城的风水所在,陵州缺水,北凉王徐骁便以人力扩湖为海,寓意“水笔”。 听潮亭高耸巍峨,临水而建,聚集天地灵气和吸收日月精华。 主阁一楼檐下有三块横匾,正东为皇帝御赐“魁伟雄绝”九龙匾。 徐凤年推开大门,大厅内一块巨幅汉白玉浮雕敦煌飞仙映入眼帘,画上衣袂飘摇的飞仙俱是与真人等高。 叶千秋赞叹道:“巧夺天工。” 徐凤年笑道:“这一楼西厅摆着天下间入门武学三万卷,都是些不怎么值钱的东西,都是徐骁搜罗来的。” “也就是占个位置,加点家藏万卷书的书香气派。” “二楼是暗层,除了四千阴阳学纵横学孤本,还有四十九件天下奇兵利器。” “三楼有高深宝典秘笈两万卷,四楼暗层珍藏了一些奇石古玩,铜臭的很。” “再往上也没什么,都是些叶真人都看不上眼的玩意儿。” 叶千秋笑道:“走吧,去看看老黄。” 二人顺着楼梯,直上顶楼。 顶楼之上。 竹简古籍安放在书架上。 一张紫檀长几,放着一盏昏黄飘摇的烛灯,几角搁有一只装酒的青葫芦。 一人席地而坐,披头散发,一张脸惨白如雪,眉心一抹淡红,仔细一看,犹如一颗倒竖的丹凤眼。 他一身麻衫,赤脚盘膝,正在下笔如飞。 在那人右手边的席子上,老黄安安稳稳的躺在那儿。 “师傅,叶真人到了。” 徐凤年叫了一声。 那人没有起身,而是继续一边写着,一边说道:“马上就好。” 徐凤年见状,和叶千秋低声道:“叶真人,这就是我师傅。” 叶千秋微微颔首。 二人朝着里头行去。 这时,只见李义山放下笔,站了起来,道:“李义山见过叶真人。” 叶千秋看着李义山,心头却是一跳。 他从李义山的身上感觉到了一股异样的气息,李义山外表看起来形容枯槁,好似老迈的一株枯树,但是内里,却仿佛有一股极为微弱的嫩芽在生根。 叶千秋心中还有所疑惑。 这时,只见李义山指着桌上的那副字,道:“久闻叶真人大名,今日得见,在下不胜荣幸。” “这是在下为欢迎叶真人写的几个字,请叶真人瞧瞧可还入眼?” 叶千秋闻言,目光早已经落在了李义山的桌前。 只见那纸张之上,写着四个大字“锦绣乾坤”。 叶千秋瞳孔一缩,这四个字写的不错,但最重要的是,这四个字上,多了几分纯阳炁息。 这时,叶千秋突然想起徐凤年刚刚在楼下和他说过,这些日子,一直都是李义山在给老黄念纯阳观想法,莫非这李义山无意中参透了这纯阳观想法中的关窍,得了造化? “一笔而下,观之若脱缰骏马腾空而来绝尘而去,又如蛟龙飞天流转腾挪,来自空无。” “这四个字,妙不可言。” 叶千秋如此说道。 李义山闻言,道:“叶真人缪赞。” 这时,徐凤年道:“师傅,咱就别客气了。” “先让叶真人给老黄瞧病才是。” 李义山咳嗽两声,笑道:“理当如此。” …… 李义山坐下拿起酒葫芦来喝了一口酒。 叶千秋和徐凤年走到老黄的身旁。 叶千秋看着老黄躺在那儿一动不动,蹲下身子给老黄把了把脉,又摸了摸老黄的顶门。 徐凤年在一旁看着,也不敢轻易打扰。 过了一会儿,徐凤年见叶千秋的手离开了老黄的身上,方才问道:“叶真人,怎么样?” 叶千秋看着双目闭合的老黄,缓缓说道:“情况不容乐观。” “老黄体内的生机正在一点点的流失。” 徐凤年面容微变,道:“那是没得救了吗?” 叶千秋轻轻摇头,道:“那倒未必。” 第35章 无根之水,王府之内 …… …… 听到叶千秋这句话,徐凤年提到嗓子眼儿的心又放了回去。 “叶真人,您说话别大喘气啊。” 徐凤年一副后怕的样子。 叶千秋笑了笑,道:“人老了,生机自然不如壮年之时。” “更何况,老黄和王仙芝一战,可谓是倾尽全力。” “若是我没猜错的话,老黄的那一招剑十,应该是他燃烧了自己的生命力才使出的一剑。” “对他的身体造成了极大的负担。” 徐凤年道:“那该怎么办?” 叶千秋道:“当然是缺什么补什么。” 徐凤年道:“是不是要千年人参、天山雪莲这类玩意儿?” “如果是要这些,那王府里还是有些存货的。” 叶千秋摇了摇头,道:“老黄体内的生机流失,并非是这些东西能够补回来的。” 徐凤年一脸着急,道:“叶真人,您就别卖关子了,您就说吧,到底需要什么,我差人去找便是。” 叶千秋笑了笑,道:“我需要一碗无根水。” 徐凤年疑惑道:“无根水?” “什么是无根水?” 叶千秋道:“就是没有落地的雨水。” “啊?” “现在陵州可是冬天,雨水是肯定没有了。” “这样吧,我派人立马奔南边儿去一趟,让他们取一桶没落地的雨水回来。” 徐凤年在一旁说道。 叶千秋微微摇头,看向窗外,笑道:“不必了,时间也来不及,无根水需要即取即用,一个时辰之内如果没下药,那就没用了。” “啊?那该怎么办?” “那岂不是要等到明年春天,可老黄这情况,还能撑到明年春天吗?” 徐凤年有点懵了。 叶千秋道:“徐小子,不必着急,雪水化成雨水,也是一样的。” 徐凤年一听,松了一口气。 “雪水也行?那倒是不用等太久了,这都入冬好些日子,都没有下雪,也该下雪了吧。” 叶千秋负手道:“据我观天象所查,三日之内,必定天降大雪。” 徐凤年一脸惊喜,道:“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 “对了,叶真人,除了这无根水之外,还需要些什么药物,您一并说了,我让人去准备。” 叶千秋道:“所需的辅药还是不少的,一会儿,我给你开个清单。” 徐凤年道:“那就太好了。” “这下老黄可算是有救了。” 叶千秋淡淡一笑,没有多言。 老黄的问题其实在他看来并不算大,旁人或许救不了老黄,但他却是一定能救的,老黄是属于体内生机透支,他的血中有着浓厚的生命力,只需一滴便可让老黄苏醒过来。 但这事也不能和旁人提起,所以,他救人总得装装样子,什么无根水都是他胡编乱造的。 徐凤年心急的很,赶紧请叶千秋到一旁的桌前给开辅药。 叶千秋走到一旁的桌前坐了下来,李义山早已经坐在了一边儿。 叶千秋挥笔,把所需的几十种药材给写了下来。 “好了,就这些了。” 叶千秋写完之后,将笔一放,一脸淡然的说道。 徐凤年急忙拿起纸张,道:“我这就让人去收集这些药材。” “师父,您替我招待一下叶真人,我去去就回。” 说完,徐凤年就火急火燎的下楼去了。 这顶楼之上,便只剩下了叶千秋和李义山。 李义山朝着叶千秋微微颔首,道:“让叶真人见笑了,世子殿下也是忧心老黄。” 叶千秋笑道:“李先生客气了。” “我听凤年说,最近一段时间都是李先生在给黄阵图念那卷《纯阳观想法》?” 李义山闻言,微微颔首,道:“确实是这样,还是要多谢叶真人慷慨。” “老黄若是能醒过来,可得好生谢谢叶真人才是。” 叶千秋笑了笑,道:“救人如救己,这些都是举手之劳。” “不过,我看李先生面色好像不太好。” “李先生的身体似乎抱恙?” 李义山咳嗽一声,脸上露出一抹病态的潮红,道:“让叶真人见笑了。” “人老了,身体的毛病也多了,这都是正常现象。” 叶千秋看着李义山,突然又问道:“李先生最近是不是时时夜里无法入眠?” “一恍惚便是一整夜?” 李义山一听,略显诧异,道:“叶真人是如何得知?” “对了,对了,世子殿下既然能请叶真人来给老黄瞧病,那肯定是医道圣手。” “叶真人这眼力当真是不凡,都说医者讲究望闻问切。” “叶真人只是看了在下几眼,便能察觉到在下的症状,真是令在下大开眼界。” 叶千秋闻言,笑道:“不知可否给李先生把把脉?” 李义山咳嗽一声,伸出左臂来放在桌上,道:“那倒是劳烦叶真人了。” 叶千秋的手指轻轻按在了李义山的手腕上,给李义山号起脉来。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李义山已经修出了一缕阴神。 只不过,这缕阴神尚且不在李义山的掌控之中,可能连李义山自己也没有察觉到。 道家讲究修阴神,出阳神。 纯阴而无阳者为鬼魂,阴阳相杂者为阴神,纯阳而无阴者为阳神。 本来,叶千秋给徐凤年一卷《纯阳观想法》,是想让人给老黄通读的时候,让老黄下意识的去修炼神魂力量。 因为,活死人状态下的人,魂魄皆在,神魂对于外界的感知力还在,只是无法控制肉身。 若是老黄的身体状态很差,修炼《纯阳观想法》之后,若是肉身亡故,短时间不会魂飞魄散,甚至还有可能通过修炼《纯阳观想法》而修成鬼神。 可让叶千秋没想到的是,给老黄念《纯阳观想法》的人居然是李义山。 刚刚叶千秋给老黄把脉,仔细检查了老黄的身体情况,老黄的身体情况的确是不容乐观,而且他的神魂状态看起来并不像是修炼过的样子。 但李义山则不同。 叶千秋一到了这顶楼,看到李义山之后,就明显的感觉到了李义山的那股神魂力量。 所以,叶千秋才提出给李义山号脉,就是想进一步证实一下,李义山到底有没有修出阴神。 这一号脉,叶千秋就直接确定了。 李义山的的确确是修炼出了阴神。 只不过,还不太稳定,所以才会气息外漏。 这倒是有趣,正所谓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听了《纯阳观想法》的老黄没什么反应,倒是李义山这个给老黄念书的人弄出了点名堂。 不过,据他所知,这李义山一向不信道家鬼神这些。 坐在一旁的李义山看到叶千秋给他号脉之后,半天不言语,便开口问道:“叶真人?” “叶真人?” 叶千秋听到李义山的声音,就回过神来,手指离开了李义山的手腕。 李义山问道:“叶真人,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我也知道我自己个儿的身体可能支撑不了太久了。” “您就实话实话便是。” 叶千秋闻言,悠悠说道:“李先生是心血亏损的太多。” “这身体的确是有些毛病,不过若是调养的及时,还是能养回来的。” 李义山一听,笑道:“我这人就是天生的劳碌病,承蒙王爷看得起,李义山才有今日,又岂敢懈怠半分。” 叶千秋微微颔首,不再多言。 他和李义山不过初次见面而已,也没什么交情,没必要说的太多。 李义山可是徐骁的心腹。 北凉能有今日基业,也脱不了李义山的帮助。 天下这局大棋,无非是人与人斗,人与天斗。 徐凤年若是往后接手北凉基业,李义山能多活个十年八载,对北凉来说,绝对是幸事。 不过,这和叶千秋倒是没什么太大关系。 其实无论是谁掌权,面对叶千秋,也必须拿出一个恭敬的态度来。 就好比武帝城的王仙芝一样,天子也得敬畏三分。 叶千秋要将神霄道统发扬光大,不仅仅是要打铁自身硬,也不能让地方势力掣肘。 更何况,叶千秋还要和黄三甲把没有下完的棋继续下完。 有些事,还是要提前布局。 所以,李义山修炼出阴神这事儿,还是不闻不问好一些。 若是他真能修出门道,也算是他自己的造化。 将来他自己求到门上来,总比现在叶千秋给他解惑强的多。 叶千秋和李义山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没过了一会儿。 徐凤年回来了。 徐凤年见叶千秋和李义山聊的还算尽兴,便邀请叶千秋和李义山一同到听潮亭旁的湖中喝酒。 李义山婉转拒绝。 徐凤年也没说什么,带着叶千秋直下听潮阁。 等到了三楼的时候。 一个身形突然冒了出来。 那是一个看起来绝美的人儿。 有着一张狭长的脸,还有一双桃花眸。 “啊……白狐儿脸,你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刚才怎么没看见你?” 徐凤年看到那人,微微一怔,然后开口问道。 白狐儿脸看了徐凤年一眼,没出声。 徐凤年有些尴尬,急忙和叶千秋介绍道:“啊,叶真人,这个家伙也算是我的一个救命恩人。” “别看他长的像女人,但是个男人。” “他平常就在这里看书,不用理会。” 叶千秋淡淡笑着,没有多言。 这时,只见那白狐儿脸朝着叶千秋拱拱手,然后说道:“南宫仆射,见过叶真人。” 叶千秋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白狐儿脸也没再多言,直接转过身躯,收回视线,在书架上翻找起来。 徐凤年见状,打个哈哈,急忙请叶千秋下楼。 一边下楼,还一边和叶千秋说道:“叶真人,您可别见怪。” “这小子就这德性。” 叶千秋一听,笑意更甚。 徐凤年到底是聪明呢?还是糊涂呢? …… 北凉王府坐拥整座清凉山,在原本有个湖的山腰再扩建一倍,意图扩湖为海,搭建亭台楼榭。 徐凤年的爱好就是在这里垂钓。 湖中有锦鲤万尾,随手晒下饵料,那便是万鲤朝天的奇景,连前些年来避暑的天子都啧啧称奇。 叶千秋初至王府,就给徐凤年吃了一颗定心丸。 老黄这里总算是有了着落。 徐凤年很是高兴。 邀请叶千秋上了湖畔的小船,划着小船去了湖心。 划到湖心之后,徐凤年指着湖面,笑道:“这里可是钓鱼的绝佳之地,南游的路上,我看您经常和李老前辈钓鱼,今天要不就在这儿打发打发时间?” 叶千秋笑道:“也好。” 徐凤年笑嘻嘻的把早就准备好的鱼竿儿递给叶千秋,他自己也拿了一根,往湖中一扔鱼线,便开始垂钓起来。 徐凤年一边钓鱼,一边和叶千秋闲聊。 “叶真人是第一次来北凉地界?”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算是吧。” 徐凤年道:“这一趟来陵州,有没有想转的地方,明天我带叶真人去转转。” 叶千秋道:“那也不错。” 徐凤年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对了,徐骁说明天要单独请叶真人谈一谈北凉在青城山驻军之事。” “叶真人不会介意吧?” “要我说,现在青城山既然是叶真人的地盘,北凉暗藏的那些兵甲就应该全都撤走。” “徐骁一点都不大气。” 叶千秋淡淡一笑,道:“这次我来北凉,也正想和北凉王聊一聊这事儿。” 徐凤年道:“叶真人放心,要是徐骁还想占神霄派的便宜,我肯定不答应。” 叶千秋撇了他一眼,道:“行了,有些事,还是让我和你爹去谈吧。” 徐凤年闻言,微微颔首,也就不再提这茬儿。 叶千秋笑道:“说说老李头吧,他什么时候走的?” 一说起李淳罡,徐凤年就来精神了。 当即就和叶千秋说起了当日在广陵江上的场面。 “不得不说,您还真是料事如神。” “要不是您提前给我太玄剑防身,广陵江一战,李老剑神非丢半条命不可。” “赵毅那老小子,也真是够狠的。” “李老剑神离开时和我说,他算是看透了这天下事,江湖人就应该老老实实的在江湖上行事,否则再大本事也拎不清恩怨,江湖儿郎江湖老,才是正理。” “说我们这些帝王将相豪阀高门的勾心斗角,谁掺和进去,都要惹一身荤腥,无论是龙虎山,还是东越剑池,都是瓮中之鳖。” 说到这里,徐凤年一脸掩饰不住的黯然神伤。 叶千秋笑了笑,道:“他还说什么了,他肯定提我了。” 徐凤年竖起大拇指,道:“您还真是猜的一点都没错。” “他说若是重定武评,您肯定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 “然后就是王仙芝,再然后肯定就是他了。” “反正肯定会排在邓太阿之前。” “还有什么顾剑棠,估计也能进前十。” “他说了,等把姜泥教的差不多了,没什么地方去了,应该就会去青城山找叶真人蹭饭去了。” …… 北凉王府,王爷徐骁的书房之内。 夜色迷人,略显驼背的北凉王徐骁正在书房之内和身形健壮的赵玉台说着话。 “这么说来,这位叶真人还真是一心传道了?” 徐骁坐在书房的椅子上,和一旁的赵玉台说道。 在吴灵素面前一脸冷漠的赵玉台,在徐骁的面前可是没有半点冷漠。 “大将军,像掌教真人这般有着通天本事的神仙中人,若非是为了传道,恐怕还真没必要和北凉相交。” “叶掌教立志让神霄派成为天下道门之首,如果让朝廷那边和叶掌教有了一定的牵连。” “那对北凉来说,可不是好事。” 赵玉台如此说道。 徐骁闻言,微微颔首,道:“行了,我知道了,你先回去休息吧,好不容易回来一趟。” “至于你是去是留,还要看那位叶真人到底有没有让你离开的意思。” “你彻底加入神霄派倒也算是一件好事。” “凤年和武当交情不浅,受了王重楼的大黄庭,黄蛮儿拜在了龙虎山天师门下。” “你若是能成为叶真人座下的得力弟子,将来对凤年也能有个照应。” “武当、龙虎、神霄,无论这三家谁为道门之首,只要对凤年有益,要我如何做都是值得的。” 赵玉台闻言,微微颔首,站起身来,道:“大将军,那我先去了。” 徐骁轻轻点头,赵玉台悄然退出了书房。 徐骁看着桌上的灯盏,感受着火盆里火炭的温度,双手一搓,突然咧嘴笑了起来。 “凤年这小子,还真是有大运气。” …… 北凉王府,世子大院。 一大早,叶千秋刚开门,便有丫鬟给叶千秋打来了洗脸水、漱口水。 昨天晚上,徐凤年和叶千秋聊了大半夜。 别看他俩岁数差的挺多,但能聊的东西还真不少,也算是半个忘年交。 在徐凤年的安排下,叶千秋就住在了这世子大院。 这世子大院比王爷徐骁的院子还要奢侈,仅就临窗的大紫檀雕螭案上装饰便可见一斑。 除了足足四尺高的藏青古铜鼎,还悬有待漏随朝青龙大画。 另有花梨木大理石几案,设着文房四宝和杯筋酒具,名人法帖堆积如山,光是砚石就有十数方,都是价值连城,笔海内竖着的笔如树林一般密密麻麻。 几案一角放有一只巨大哥窑花囊,插着满满一囊的水晶球白菊,更有随手把玩的错金独角瑞兽貔貅一对。 王府内铺设有数条耗费木炭无数的地龙,所以初冬时分,房内依然温暖如晚春,便是赤脚踩在毯子上也无妨,所谓豪门巨室,不过如此。 叶千秋让丫鬟放下洗脸盆离去,这刚洗漱完。 徐凤年就兴冲冲的跑了过来,和叶千秋说道:“叶真人,咱们今儿个去武当山转一转怎么样?” 叶千秋一听,整理一下衣袖,点头道:“是该去武当山看看。” 第36章 命该如此,长刀破空 武当山有两池、四潭、九井、二十四深涧、三十六岩、八十一峰,五里一庵十里宫,丹墙翠瓦望玲珑。 以玉柱峰上的太真宫为中心,八十一峰围绕此峰此宫做垂首倾斜状,形成着名的八十一峰朝大顶,千年来无数求仙道者归隐武当,或坐忘悬崖,或隐于仙人棺,听戛玉撞金梵音仙乐,看雾腾云涌青山秀水,留下传奇无数。 武当是前朝的道教圣地,稳压龙虎山一头,离阳王朝创立后,扬龙虎而压武当,这才让龙虎山成了道教祖庭。 武当沉寂数百年,却没有人敢小觑了这座山的千年底蕴。 且不说武当乃是吕洞玄所创,便是这些年看似沉寂的武当,也有王重楼这样曾经稳稳占据天下十大高手一席位置的高手,传说王重楼当年一记仙人指路破开了整条汹涌的沧浪江,算是道门之中有数的高手。 尤其是王重楼修的道教最晦涩最耗时的大黄庭关,更让整座武当山有一种无声胜有声的绵长气派。 王重楼虽然故去了,但是王重楼死后,还有洪洗象。 洪洗象虽然一生只下了一次山,但这下山一次,就足以称之为传奇。 武当山门,“玄武当兴”的牌坊下边,站着徐凤年和叶千秋。 兴许是回想起了什么,徐凤年看着那玄武当兴的牌坊看了许久。 “这四个字,真是鬼扯。” 徐凤年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话,然后请叶千秋上山。 …… 徐凤年不是第一次上武当。 但这一次上山心情却是格外沉重,带着叶千秋一路上了小莲花峰。 叶千秋到武当来,倒也不是要做些什么,只是单纯的想看看武当气象。 吕洞玄当年飞入武当,传下了道统,可谓是给道门出了大力气。 叶千秋颇为遗憾,没有能够见到吕洞玄本人。 能开山立宗的气派人物,总会有些不同于一般人物的东西。 要是能和这样的人物相交,自然是多有裨益。 别看叶千秋口口声声说要超过吕洞玄,但叶千秋对于这个能够以一己之力横压江湖千年的人物还是有很多敬佩的。 徐凤年到了武当山,直上小莲花峰,途中自然还是碰到不少武当弟子。 在武当,有不少人认识徐凤年。 徐凤年这一来,虽然没和武当山的其他人通气,但他一上山,自然有人通禀武当如今的管事人。 事实上,武当山在很短的时间内,接连没了两位掌教,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影响。 所以,徐凤年这一来,在小莲花峰上呆了许久,也没有人来问询。 叶千秋在莲花峰上转一转,还能感觉到莲花峰上残留的剑意。 当日,洪洗象在莲花峰兵解,求天地开一线,让徐脂虎飞升,可算得上一桩奇谈壮举。 修行修到了这种地步,也算是修到了一定境界。 叶千秋倒是不可惜没见过洪洗象。 转世身,终究是转世身,不复前人。 在莲花峰驻足许久之后。 有十数只充满灵气的红顶仙鹤飞来,盘旋在叶千秋的头顶,不停的鸣叫,将他衬托得宛如天上仙人。 仙鹤的鸣叫让发呆了许久徐凤年清醒过来。 看着仙风道骨的叶千秋,徐凤年微微一怔,随即,他和叶千秋说道:“叶真人,咱们到别处看看?” 叶千秋笑了笑,道:“你若是心情不好,可以继续在这里发呆。” 徐凤年扭了扭脖子,叹了口气,道:“这人生还真是无常啊。” 叶千秋道:“所以,才要倍加珍惜当下。” 徐凤年点了点头。 二人从小莲花峰起,在武当山上上下下走了一遍。 途经三宫六观,见过了无数大小道士,还有那些上山进香的香客。 也见过了白象池,见过了悬仙棺。 最后,在傍晚尚未到来之前,叶千秋带着徐凤年飞离了武当。 徐凤年眼看着离天穹云雾越来越近,而那块玄武当兴的牌坊越来越小。 有些人和事,就好像那块玄武当兴的牌坊一样,越来越远。 …… 结束了武当一日游,回到了北凉王府的叶千秋,被徐骁邀请共进晚宴,晚宴结束之后,徐骁又单独请叶千秋到听潮阁一叙。 听潮阁顶楼。 叶千秋、徐骁、李义山坐在桌前。 一副棋局在上,是李义山和叶千秋在对弈。 徐骁只能做个看客。 看着李义山和叶千秋落子,徐骁在一旁咧嘴笑道:“下棋这玩意儿,太磨人性子了。” “还得文化人儿来,我这大老粗是真不行。” 李义山咳嗽两声,面有潮红。 叶千秋笑了笑,道:“大柱国可算不得粗人。” 徐骁两手交拢在袖中,以一副富家翁闲聊的口气说道:“外面的人都叫我人屠,叶真人应该都听过吧。” 叶千秋捏着一枚棋子,道:“有所耳闻。” 徐骁叹了一口气,道:“人活在世上,难啊。” “要遭的罪太多。”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我屠人,人屠我啊。” 叶千秋瞥了一眼在一旁看似大发感慨的北凉王徐骁,笑道:“人活精气神。” “大柱国的精气神尚在,和人讲道理就好了。” 徐骁闻言,咧嘴笑道:“叶真人这话,我喜欢听,我其实最喜欢和人讲道理。” 叶千秋捏着棋子,看似举棋不定,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该来的总会来。” “世上的许多事,都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大柱国,若是让你下这一局棋,你觉得接下来这一子,该落在何处?” 徐骁闻言,却是笑道:“观棋不语真君子。” “叶真人的棋局,我徐骁可不能插手。” 叶千秋一听,淡淡一笑,手中棋子落下,道:“如此倒也不错。” 这时,只见对面的李义山道:“叶真人棋力深厚,这一局在下输了。”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李先生的棋力不俗,今日你我已经手谈五局,时候也不早了。” “李先生身体抱恙,我就不叨扰了。” 说罢,叶千秋起身,下了听潮阁。 徐骁走到窗边,朝着在下边儿的湖心里荡漾的徐凤年喊道:“凤年,替我招待叶真人。” 在湖中泛舟的徐凤年仰头,只见叶千秋已经出现在了湖畔,急忙将船划了过去,然后说道。 “叶真人,我在这儿看了一晚上星星。” “看这天儿,估计今晚没下雪的意思。” 叶千秋笑了笑,道:“该来的,总是会来。” “还有两日,着急什么。” 徐凤年道:“那倒也是,叶真人您通晓天象地理,不如给我讲一讲怎么看这天象?” 叶千秋走上小船,道:“也好。” …… 听潮阁顶楼,徐骁看了两眼湖中的徐凤年和叶千秋,然后走到李义山对面坐了下来。 李义山接连咳嗽了好几声。 徐骁略显担忧,道:“义山,你还能撑得住吗?” 李义山扒拉过一旁的酒葫芦来,往嘴里一灌,然后说道:“王爷放心,暂时还死不了。” 徐骁点了点头,扭头看了一眼那边儿的老黄,然后道:“要是这位叶真人能把老黄给救醒,那指不定也能给义山你想出个法子来。” 李义山笑了笑,摇头道:“命该如此。” “我李义山能多活这么些年,已经知足了。” “那位叶真人能给老黄瞧病,是看在世子殿下的份上。” “这长生大真人的情分可是弥足珍贵。” “用一次,便少一次。” “为了我这个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不值当。” “还是留给世子殿下。” 徐骁闻言,微微一叹。 “你怎么看这位叶真人?” 李义山道:“从前,我对道门那些神鬼之说是一点都不信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见了这位叶真人之后,我心里曾经的一些观念就有了一些动摇。” “世上的事,好像真没有什么一成不变的。” “这位叶真人,和从前我见过的所有道门中人,都不太一样。” 徐骁在旁缩了缩身子,道:“哦?怎么说?” 李义山道:“这位叶真人给我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他有时候会显露出那种高高在上,只知修天道的世外高人的风范。” “有时候,又会显露出如同世俗客一般的精明。” “看似对一切浑然不在意,但好像又能将一切放在眼里。” “我这一生,也见过不少大人物,但像他这样的,还真是头一次见到。” 徐骁道:“人有千面,这也实属正常。” 李义山却是说道:“人有千面,但总有真假。” “可这位叶真人给人的感觉却是面面俱真。” 徐骁道:“那你的意思是?” 李义山道:“我觉得在青城山藏甲一事,还是放弃为好。” “虽然这位叶真人说了不介意我们藏兵甲于青城山中,但既然这位叶真人已经表露出了天下第一人的实力,那我们就不得不给予足够的尊重。” “以后的青城山,只会成为像武帝城那样的存在。” “只要这位叶真人在一日,无论是朝廷,还是我们,亦或者是其他任何人,都无法插足其中。” 徐骁微微颔首,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就这么办好了。” “只是这一步暗棋没了,还得做相应的补救。” 李义山咳嗽两声,从一旁拿出一张北凉地图,指着其中一处,道:“王爷看这里如何……” …… 明月当空,湖水荡漾。 叶千秋在小舟上给徐凤年讲起了天文知识。 徐凤年倒是听的津津有味。 这时,一尾鲤鱼从湖中跳起,在空中翻个跟斗,然后落入水中。 紧接着又是一尾鲤鱼跳起。 一尾。 两尾。 三四尾。 百余尾。 突如其来的景致,让徐凤年愣了愣。 随即,徐凤年抓起船上的半只鸡直接丢入了湖中。 叶千秋笑了笑,道:“你扔半只鸡作甚。” 徐凤年指着湖底,道:“叶真人,您不知道,这湖底住着一个老家伙。” “本来我都把他放出来了,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自己个儿又跳回去了。” “这鲤鱼突然跳起来,肯定是他肚皮空了,又对这些鲤鱼下黑手了。” 叶千秋笑道:“是你想多了,他肚皮可没空。” 徐凤年啊了一声,不明所以,怎么就是他想多了呢,这些年他给湖底老魁不知道喂过多少肉了。 此时,只见湖中突然剧烈摇晃起来。 不过,小舟却是没什么动静。 叶千秋抬手一指,道:“大晚上的,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吵到人怎么办?” “真是在湖底让关傻了。” 徐凤年正疑惑间。 只见刚刚还沸腾的湖水直接风平浪静,不过湖水却是直接从中间分成了两半。 一道沟壑从湖中显现出来,两边的湖水泾渭分明。 露出了湖底的一尊“水魁”。 那是一位身高约莫一丈有余的“水魁”。 只见他站在湖底,一头白发缓缓飘摇。 此时,这位水魁正瞪着两只大眼睛,仰头看着上边儿,嘴里还叼着半只鸡。 徐凤年看到这一幕,不禁为之一愣。 还能这么玩儿? 下一刻,水魁把嘴里的半只鸡给连皮带骨的吞掉,随即,两条乌黑锁链破空而出,如蛟龙出海,气势十足。 锁链尽头牵引着两把无柄刀,一把刀锋清亮如雪,一把鲜红如血。 足足一丈高的白发老魁冲出湖面,朝着叶千秋看去,眼中满是血色。 徐凤年朝着白发老魁喊道:“老爷子,天冷了,湖都快结冰了,该回屋去睡了。” 白发老魁没好气的瞪了徐凤年一眼,道:“你小子这都多久没到湖底练刀了。” 徐凤年翻了个白眼儿。 白发老魁不再理会徐凤年,而是看向叶千秋,提着锁链,缓缓道:“楚狂奴,请叶真人指教。” 叶千秋站在小舟之上,负手而立,淡淡说道:“我不怎么用刀,不过,也能凑合给你一刀,你凑合看看便是。” 白发老魁精神集中,双手紧紧握住锁链,任谁都能看得出他紧张到了极点。 叶千秋则是一副轻松写意的模样,抬起手来,向前斩去。 霎时间,湖水凝结成了一柄参天利刃横空而现。 这柄长刀,划破寂静的夜空,仿佛卷起了千堆雪,如龙吟虎啸,发出阵阵嘶鸣,轰然落在了白发老魁的头顶。 白发老魁奋力举起手中锁链牵引的双刀,直接一挡。 随即,白发老魁嘭的一声,坠入湖水分成两半的湖底。 顷刻间,由湖水凝结而成的长刀霎时间消散,分成两半的湖水又融合到了一起。 湖面平静如斯,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徐凤年在一旁忍不住想要拍手称快,但刚要拍手,却是突然感觉到了什么。 徐凤年猛的一抬头,只见那前不久还月明星稀的夜空不知道何时黯淡下来。 这时,站在船头的叶千秋伸出手来,一片片晶莹剔透的雪花落在叶千秋的手心里。 第37章 道理缘法,和尚姑娘 清晨,听潮阁顶楼。 叶千秋看了看窗外,一夜过去,还在飘落的雪花已经布满了整座清凉山。 一壶被煮开的雪水放在一旁。 徐凤年一脸希冀,道:“叶真人,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 “你看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叶千秋回首,看了看李义山和徐凤年,道:“还请二位移步。” 徐凤年点了点头,道:“明白,明白,我和师傅这就到下面等候。” 说着,徐凤年便上前去,一把搀住李义山朝着楼下走去。 顶楼之上,便只剩下叶千秋和尚在昏迷中的老黄。 叶千秋将自己的一滴血滴入煮开的雪水之中。 雪水顿时化作一片金黄。 叶千秋给老黄将这金黄的雪水服下,然后开始给老黄疏通经脉。 此行前来北凉王府,一是为了见一见徐骁,让徐骁知难而退,将青城山中的兵甲撤走,和北凉达成一定的默契,这个目的已经达到。 二来,便是顺手救一救黄阵图。 眼看着这第二件事也要完成。 叶千秋心中舒畅不少,真气浩荡,给老黄将经脉彻底的梳理了一遍。 老黄体内失去的生机,在喝了混有叶千秋精血的雪水之后,很快就有了明显的变化。 正是老树发了新芽,老黄这棵树,总算是命不该绝。 半个时辰之后,叶千秋从听潮阁中走出。 在楼下等候多时的徐凤年见状,急忙迎了上来。 “怎么样?叶真人,老黄救活了没有?” 叶千秋面不改色,轻轻点了一下头,道:“人虽然还没醒过来,但生机已然焕发。” “迟则一日,少则半日,黄阵图定然苏醒。” 得到这个准确回复的徐凤年大喜过望,朝着叶千秋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 “多谢叶真人。” 叶千秋笑道:“谢就不必了,你去让人把提前煮好的药端上去,等老黄醒过来,就给他喝了。” 徐凤年立马表示明白,急忙离去。 在不远处的小亭中坐着的李义山看着还在簌簌而落的大雪,似乎感觉到了一丝寒意,他缩了缩身子,转过身来,和叶千秋说道:“叶真人,在下有一事,想要请教叶真人。” “不知叶真人可否赐教?” 叶千秋闻言,微微一笑,道:“哦?李先生有何疑惑?但说无妨。” 李义山将披在身上的大髦紧了紧,然后说道:“叶真人,李义山一生不信佛道,不信鬼神。” “可近来,在下每到夜里,却是经常碰到些怪事。” 叶千秋笑道:“哦?不知是何怪事?” 李义山深深的看了叶千秋一眼,然后缓缓说道:“近半月来,在下每日夜里,都会做一个奇怪的梦。” “在这个梦里,在下的魂魄似乎能离体而去,盘旋穹顶高空。” “要说做这种梦做的久了,精神应该有一定的影响才是。”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半个月来,我却是感觉到自己的精神越来越好。” “叶真人,您是道门长生大真人,不知道您是否知晓我这怪梦的来源?” 叶千秋闻言,淡淡一笑,在亭中踱步起来。 “李先生心中似乎已经有了些答案。” 李义山很坦然,道:“没错,在下的确有些许猜测。” “在下翻读过一些佛道典籍之后,觉得这个奇怪的梦,可能和道家所言的元神出窍有些关联。” “但又不太能肯定,我李义山一生不信佛道,也不修佛道。” “又如何能元神出窍?” 叶千秋笑道:“李先生,其实我早已经看出你修出了阴神。” “你所谓的梦,不过就是阴神出游而已。” 李义山眉头一挑,道:“叶真人果然知晓此事。” “那此事是否与叶真人的那卷《纯阳观想法》有关呢?”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确实如此。” “实不相瞒,这卷《纯阳观想法》本来是给黄阵图救命用的,但是没想到黄阵图在这方面的天赋平平。” “反倒是让李先生误打误撞,修出了阴神。” 李义山道:“何为阴神?” 叶千秋负手而行,朗声说道:“道家有阴神、阳神之说。” “脱胎换骨,身外有身,聚则成形,散则成气,此乃阳神。” “一念清灵,魂识未散,如梦如影,其类乎鬼,此阴神也。” “李先生读圣贤书,在这听潮阁一待就是数十载,虽是人,却也如鬼。” “李先生能在短短时间内修出阴神,倒也算不得什么奇事,只是因为李先生本身阴气过重,方才有此机缘。” 李义山蹙眉道:“敢问叶真人,修成这阴神对我来说,是好还是坏?” 叶千秋淡淡一笑,道:“李先生自觉是好还是坏?” 李义山微微摇头,道:“我也无法感觉,只怕是回光返照,命不久矣。” 叶千秋笑道:“对于李先生这等病入膏肓的人来说,能修成阴神,便算是多了一条命。” “魂魄和肉身合二为一,可为人。” “肉身亡,魂魄无法孤存。” “但修成阴神之后,便可存寄于诸多物件当中,若是际遇得当,继续修行,有朝一日,未尝不可成就鬼仙,成就阳神。” 李义山闻言,一脸凝重,道:“难道世上真有鬼?” 叶千秋笑道:“无论人还是鬼,都是生命存在的一种方式。” “李先生若是还想为北凉出力,这《纯阳观想法》的修炼可不能落下。” “将来李先生肉身大限一至,李先生若是阴神大成,未尝不可借尸还魂。” 李义山闻言,直蹙眉头,一向对鬼神之说不太相信的他,对什么借尸还魂,还有许多疑虑。 叶千秋笑了笑,道:“李先生还有问题吗?” 李义山摇了摇头,道:“暂时没有了,多谢叶真人解惑。” 叶千秋笑道:“往后如果李先生还有什么不解之处,可传信到青城山。” 说完,叶千秋便灿然一笑,朝着远处行去。 李义山看着叶千秋飘然而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待叶千秋快要消失的时候,李义山忍不住朗声又问道:“叶真人,为何帮我!” 叶千秋没有回头,没有停步,只是说道:“天地视人如蜉蝣,大道视天地亦泡影。” “蚍蜉游天地,当寻道与理,一声缘与法,皆是大道行。” 李义山闻言,怔在了当场。 不多时,徐凤年从那边跑了过来,看到师傅李义山在发愣,急忙上前问道:“咦?师傅,叶真人呢?” 李义山回过神来,道:“走了。” 徐凤年满头雾水,道:“走了?” …… 青城山,青羊宫。 叶千秋所居的楼阁之中。 这已经是叶千秋回到青城山的第七日。 那日给李义山解惑之后,他便直接寻到了赵玉台,带着赵玉台离开了北凉王府。 也没有和徐凤年告别,也没有和徐骁说什么离别之言。 倒是没过两天,徐凤年传来了信儿,倒也没问叶千秋为什么突然不告而别,只说老黄醒了,可能过些日子要来青城山当面向他致谢。 回到了青羊宫中的叶千秋,恢复了平常的日子。 除了修炼,便是撰写道书,研习道法,弹琴奏乐。 其实,能一直呆在青城山如此修炼,倒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但,神霄派往后的发展还需要他去推动,所以,也不可能彻底的清闲下来。 眼下,虽然看起来无事,但是风平浪静的背后,定然是波涛汹涌。 武帝城,东海之上,和王仙芝一战,他还是有些收获的。 这些日子也在慢慢吸收这些战后的领悟。 赵玉台回山之后,就将北凉暗中驻扎在青城山的数千兵甲全部撤走了。 青城山算是彻底归了神霄派。 日常事务,依旧由吴灵素处理。 派中弟子也在有条不紊的持续增长着。 但是,想要维持一个人数越来越多的道统正常运转,必然是少不了钱财。 吴灵素赚钱的本事有一些,但随着神霄派的壮大,他赚钱的本事就有些捉襟见肘。 没办法,他只好来找叶千秋诉苦求援。 叶千秋倒也不客气,直接传授指点了吴灵素不少赚钱的门道。 吴灵素听后,大为惊诧,直呼掌教真人真是仙人下凡,连赚钱都有这么多门道。 得了主意的吴灵素直接着手去办,活了大半辈子,前几十年都没有这会儿来的干劲十足。 …… 清晨,叶千秋坐在虎夔小草的背上,在青城山的深山之中行走,犹如一尊刚刚入世的真仙。 当初,虎夔小草还未归附叶千秋之前,便是在深山老林之中蛰伏,很少出世。 叶千秋在山上住着,总得把青城山的一草一木都看上一遍。 所以,这些日子,他每天都在山间行走。 在和叶千秋相隔不远的山间。 一个扎羊角辫的少女和一个小和尚蓦然出现在山道之上,显得格外醒目。 小和尚眉清目秀,苦着脸道:“东西,咱们不是说好了去了龙虎山就回家吗,怎么又变地方了。” 小姑娘装傻道:“咱们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当然要把想去的地方都走一遍啦。” “上次咱们去龙虎山去的早了些,没看到那神霄派掌教真人到底有多能耐,咱们这回上青城山去看看,多看两眼这个神霄派掌教叶真人到底长什么模样。” “等回了家,也能和我爹我娘多说说这些事。” 小和尚道:“可是师父师娘根本不喜欢听这些啊……” 小姑娘道:“那就多买点礼物啊,反正咱们在过年前,肯定能回去的,笨南北。” “你忘了我们上次回家过年,我娘见到那些胭脂水粉那高兴劲儿,我爹更是盯着我手上那串念珠差点把眼珠子都瞪出来了,我才不会给他,你看他们有骂我吗?” 小和尚欲哭无泪道:“可师父师娘都是在骂我啊,你又不知道,正月里师父天天都罚我念经,你知道我最怕念经了。念的还不是佛经,是道士才读的全真歌斗章,寺里的师兄们都笑话我。” 小姑娘被说的烦了,没好气的说道:“笨南北,你别烦我啊,我这些天都容许你喊我东西了,你再唠唠叨叨,我就不带你玩了。” 被小姑娘郑重警告吓得噤若寒蝉的小和尚果然一声不吭,其实他并没有不开心,转过头偷偷咧嘴笑了一下,露出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 上回是东西先偷溜出寺里,他是跟师父师娘求了大半年时间,才得以出寺下山,这回不一样了,挺像私奔的。 小姑娘跟这小和尚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笨南北打个饱嗝就知道他午饭偷吃了啥,立即警惕问道:“你笑什么,说!” 出家人从不打诳语的小和尚涨红了脸,嚅嚅喏喏道:“说了不准打我。” 小姑娘嗯了一声,一本正经点头。 小和尚实诚傻笑道:“东西,你说我们像不像私奔?” “吴南北,私奔你个大光头!” 小姑娘恼羞成怒,一巴掌狠狠拍在小和尚光头上。 小和尚抱着脑袋小声嚷道:“说好不生气的,要不打诳语。” 小姑娘气哼哼的扭过头去。 小和尚想了想,只得叹气一声,跟着小姑娘继续往前走。 小和尚一边走,一边说道:“东西,你看这青城山和龙虎山比起来,哪座山更像是人间仙境啊?” 小姑娘走的气喘吁吁,抹了把汗。 小和尚眼睛活泛儿,把盛满山泉凉水的水壶递给小姑娘。 小姑娘往嘴里灌了一口,道:“笨南北,天师府咱们看过了也就是那么一回事儿。” “虽然比我家阔气了点,但也称不上什么人间仙境,而且那些老牛鼻子可不怎么样。” “这青城山青羊宫咱们可还没进去,这山上的景色嘛,倒是不错,不过和仙境也没什么关系,不知道青羊宫里的道士怎么样。” “爹说了,天底下就数天师府里的臭道士最欠骂欠打。” “倒是没提过这青羊宫的道士怎么样。” 二人一边走,一边说着话。 就在这时,只见前边儿山林里突然奔出两道矫健的黑影,朝着小姑娘和小和尚扑了过来。 小姑娘见状,瞪大了眼睛,站在那里,抬手指了过去,道:“笨南北,你看那是什么!” 小和尚摸了摸光头,道:“好像是什么怪兽。” 小姑娘急忙一把拉住小和尚的胳膊,道:“那还不快跑!” 说着,两人就朝着附近的林子里猛的窜了进去,两道黑影猛的追了上去。 这时,只听得那边的林子里传来了声音。 “小福,小禄!” “跑哪儿去了!” “快点的回来,不然明天不带你们出来玩啦!” 小和尚和小姑娘很快便被两道黑影追上,拦住了去路。 小姑娘和小和尚被迫停了下来,看着眼前两个黑不溜秋的小家伙正朝着他们来龇牙咧嘴,眼睛里还泛着红光,颇有几分恐怖。 小姑娘握紧小和尚的手,道:“笨南北,看你的啦!” 小和尚拍了拍脑袋,有些畏畏缩缩的看了那俩小家伙一眼,道:“东西,你说我给它们说禅,它们听得懂吗?” 这时,只听得那边有人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却是两个身着道袍的少年和少女走了过来。 笑声正是由那少女发出。 只见那少女朝着小和尚问道:“喂,小和尚,你们打哪儿来啊?” 小和尚闻言,轻轻合手道:“小僧法号一禅,来自两禅寺。” 少女闻言,蹙起了眉头,朝着一旁的少年问道:“小山楂,你听说过两禅寺吗?” 第38章 剑十之后,有无穷剑 和小雀儿联袂而来的小山楂听到小雀儿的问题,摇了摇头,道:“没听过。” 小和尚一禅轻声说道:“没听过也没关系。” 小姑娘接着道:“现在就算听过了。” 小雀儿好奇的看着这俩人,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小姑娘,还带着一个小和尚。 “你们到青城山来做什么呢?” 小雀儿的眼中充满了疑惑。 小和尚很诚实的说道:“东西先去青羊宫看风景,我便陪她来了。” “东西?” 小山楂听到小和尚叫小姑娘“东西”,稍微愣了一下,这名儿怎么比他的名儿还要随意。 小姑娘似乎是感觉到了小山楂的狐疑,抱着双臂,昂起脑袋,傲娇十足的哼了一声。 这时,小雀儿却是说道:“原来你们是要到青羊宫去啊。” “那你们认得路吗?” 小和尚道:“大概知道怎么走。” 小雀儿笑道:“这样好了,我和小山楂带你们上山好了。” “最近我们宫里来的外人不少,你们可能会碰到守山盘查的师侄,上山可能不太顺畅。” “有我和小山楂带你们上山,就不会有问题啦。” “对了,我叫小雀儿,他叫小山楂。” 小和尚闻言,双手合十,朝着小雀儿行礼,露出善意的微笑,道:“那就多谢二位了。” “南北,我们就跟着小山楂和小雀儿上山好了。” 小姑娘看向小雀儿和小山楂,道:“你们俩个也是青羊宫的弟子吗?” 小雀儿点了点头,笑道:“是啊。” 小姑娘道:“那好吧。” 说着,小雀儿朝着那边招呼一声。 “小福,小禄,回去了。” 两只小虎夔听到小雀儿的呼唤,吐着舌头,哈赤哈赤的朝着山上跑去。 小山楂道:“小福、小禄,你俩慢点儿!” …… 傍晚,黄昏照在青羊宫。 叶千秋骑着虎夔小草回到宫中,碰到宫中弟子,弟子纷纷恭敬朝着叶千秋行礼。 叶千秋回到自己的阁楼小院之中,却见院子里多了俩人。 除了小山楂和小雀儿之外,又多了一个小姑娘和一个光头小和尚。 只见这四个孩子正在院子和两头小虎夔跑来跑去,嬉闹玩耍。 叶千秋刚进院子,正好那边的虎夔小福就冲了过来,碰到叶千秋之后,猛的一刹,然后绕了过去。 后边儿追过来的小姑娘嘭的一下撞在了叶千秋的怀里。 “哎吆……” 小姑娘撞在叶千秋身上,差点跌倒。 叶千秋一手扶住了小姑娘。 小姑娘抬起头来,好奇的看着叶千秋,道:“你是?” 这时,从那边儿跑过来的小雀儿和小山楂急忙唤道:“师父。” 叶千秋淡淡一笑。 “师父?哦……我知道了,原来你就是叶千秋叶真人!” 小姑娘站稳身形,一脸讶然的看着叶千秋说道。 小和尚凑到小姑娘身边,朝着叶千秋双手合十,轻声道:“两禅寺,一禅见过叶真人。” 叶千秋一听,笑道:“原来是李当心的姑娘和徒弟来了。” 一旁的小山楂好奇的问道:“师父,你认识东西南北?” 叶千秋笑了笑,没有回答小山楂的问题,而是朝着小和尚道:“吴南北,你到青羊宫来说禅了吗?” 小和尚挠了挠头,道:“要是叶真人愿意说禅,小僧便是说一说也无妨。” 叶千秋笑道:“算了吧,这里不是天师府。” 说到这里,叶千秋朝着小山楂说道:“小山楂,带着他们到宫里其他地方转转,为师要休息了。” 小山楂应了一声,道:“知道了,师父!” “走吧,东西,南北,我带你们去看夜景。” 小和尚吴南北朝着叶千秋十分有礼的合十,小姑娘李东西多看了叶千秋俩眼。 然后,二人跟着小山楂和小雀儿走了。 虎夔小草一回来,小福小禄俩幼夔就跑到小草的肚皮底下去嘬奶去了。 叶千秋看着小姑娘和小和尚离去,眼中闪过一抹疑惑,随即归于平静。 两禅寺的两个小家伙到青羊宫来做什么? 佛道两教面红耳赤争执千年,形成了一座大泥潭。 历代两教高人都不能免俗,或者激辩于庙堂,或者着书诋毁,一个个都要在这泥泞里去摸爬滚打上几番,少有能那种后世公认能够出淤泥而不染的。 近百年以来佛门里出了一名西游取经的白衣僧人李当心,才减轻了三教排位以儒为先,以道次之,再以佛垫底的尴尬。 如今,李当心的女儿和徒弟上了青城山,叶千秋不免多了几分心思。 …… 让叶千秋略有疑惑的东西南北在青羊宫待了两日,便离去了。 也没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倒是和小山楂和小雀儿结下了深厚的情谊。 听小雀儿说,小姑娘李东西走的时候,还邀请她和小山楂有时间去两禅寺做客。 山上的时间过的飞快。 转眼间,已经是春暖花开的时候。 清明一过,山上的寒意就逐渐消解。 这一日,叶千秋正在宫中修行,突然心头一动,然后将小山楂叫来。 小山楂听到叶千秋传召,赶紧跑上了楼。 “师父,您有事儿?” 小山楂问道。 叶千秋笑了笑,道:“小山楂,山下有位故人来访,你到山门前去迎一迎,到时候把人直接带到这里来就行。” 小山楂一听,应声而去。 叶千秋坐在蒲团上,又闭上了眼。 …… 青羊宫前的山道之上。 一个背着包裹,满头白发,一身麻衣的老者看着已经隐隐出现在眼帘之中的青羊宫宫殿,脸上泛起了笑意,咧嘴笑起来,露出了一口缺了门牙的黄牙,显得贼憨厚贼可笑。 老者迈步极稳,脸上还带了三分的虔诚。 没走了多久,看到了山道前的一间亭子,亭子里有几对年轻男女相伴,有一个男子不知在讲什么事情,周围的几个女子都笑的合不拢嘴,其中一个女子更是浑身发颤。 老者抹了一把汗,看着那女子前俯后仰之时,不经意间漏出来的白花花一片,嘀咕道:“好大,好白。” “真是踏春的好时候,上回来可没这么热闹的景象。” 随即,老者继续前行,走了大概小半个时辰,终于来到了青羊宫宫门之前。 只见那宫门前,人来人往,有上山进香的香客,也有身着青羊宫道袍的神霄弟子。 老者正欲抬步进宫,只听得有人唤道:“老黄,这儿,在这儿呢。” 老者抬头一看,只见一个身着道袍的少年正在朝着他招手。 老者咧嘴一笑,直接走了过去。 小山楂看着向自己走来的老黄,一脸惊喜,道:“老黄,怎么就你来了?” “徐大哥没来吗?” 老黄憨厚一笑,道:“就俺一个人。” 小山楂点了点头,道:“走吧,师父知道你来了,专程让我来接你。” …… 小山楂带着老黄来到叶千秋所居的神霄阁。 老黄一进院子,看到院子中的那六足异兽,还吓了一跳。 小山楂带着老黄上了三楼。 大大的道字之下,叶千秋坐在蒲团上,还未睁眼。 “师父,人我给您带回来了。” 小山楂恭敬说道。 叶千秋没睁眼,道:“行了,你先下去吧。” 小山楂应声而去。 “坐。” 叶千秋抬手一招,一个蒲团落在前方。 老黄没有在叶千秋的面前坐下,而是直接噗通一下跪在了蒲团上,朝着叶千秋叩了一个头。 “黄阵图,多谢叶真人救命之恩。” 叶千秋缓缓睁开了眼,看着跪在蒲团上的老黄,抬手道:“起来吧,归根结底,都是你自己的造化。” 老黄抬起头来,看着叶千秋,一脸虔诚模样,道:“俺在鬼门关走了一趟,心里一直挂念着剑十后边儿的剑十一。” “这趟来青羊宫,是想拜叶真人为师,求个剑心通明。” 叶千秋眼中闪过一抹诧异,倒是没想到老黄上青羊宫来,居然是想拜他为师。 “你想好了?” 叶千秋问了一句。 老黄点了点头,道:“早已经想的明明白白。” 叶千秋笑了笑,道:“行吧,那你往后便是我座下第四大弟子。” “师父在上,请受俺一拜。” 老黄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黄牙,噗通噗通的又给叶千秋磕了两个响头。 叶千秋让老黄起来,坐在蒲团上。 老黄这次没推辞,直接正儿八经的在叶千秋对面坐了下来。 老黄这一次活过来,算是脱胎换骨。 老树发新芽,往往会得到不一样的好处。 老黄也一样,叶千秋救他的时候,给老黄年迈的肉身带去了别样的生机。 历经八劫的叶千秋,一身血气是何等宝贵之物,即便是比不上真正的长生宝药,但也差不了多少。 单单只是一滴精血,也足够让老黄这个濒临死境的凡人焕发第二春。 更何况,叶千秋还亲自给老黄梳理了经脉,佐以各种各样不下百种的珍贵药材,给老黄做辅药。 老黄这一趟离开北凉,来到青城山,算是迈出了第二春的第一步。 人生短短数十载,他已经死了一次,自然会倍加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第二春。 “既然拜我为师,那便是神霄弟子。” “你虽然在为师的四名弟子之中排名最后,但你根基最为浑厚,所以,为师便给你取个道号,方便你日后行走之用。” 叶千秋端坐蒲团之上,一脸祥和。 他行走诸天,收过许多弟子,但老黄绝对算是年龄最大的一个。 老黄咧嘴笑着,道:“但凭师父做主。” 叶千秋略作思索,便开口道:“你本无名小卒,剑匠出身,铸剑三十年,隋斜谷教会你两剑,后来你单枪匹马行走江湖,收集天下名剑入剑匣,天下名剑有十,独占其六。” “你败在王仙芝手下两次,输剑又输人。” “来青城山,入神霄派,求的是一个剑心通明。” “既然如此,为师便给你取名剑尘。” “世间无处不尘土,故而为人间。” “你修的是人间剑,为师望有朝一日,这世间尘土皆为你手中之剑。” “剑十之后,当有无穷剑。” 老黄闻言,身形一震,耳中轰鸣作响,大道之音在耳畔响起,最终只徒留一句。 “剑十之后,当有无穷剑。” 老黄老泪纵横,再朝叶千秋叩首,道:“弟子剑尘多谢师父指点。” …… 老黄拜叶千秋为师,以剑尘为道号,在青羊宫住了下来。 平日里,就跟在叶千秋身边修行,叶千秋将一些心得体会传给老黄,让他仔细钻研。 一晃,便又是许多时日。 这一日,青城山上云气滚动,风雨俱来。 叶千秋端坐神霄阁三楼,望着窗外风雨,微微一叹。 …… 北凉王府,听潮阁中。 清凉山上,无风亦无雨。 李义山在阴暗潮湿的顶楼伏案书写着有关历朝历代皇权相权的争斗起伏。 如今已写至本朝当今天子与张巨鹿。 李义山抖了抖手腕,不小心将几滴墨汁滴在宣纸上,瞧着缓慢浸染散开的墨迹。 这位已经在阁楼生活小二十年的王府首席幕僚突然作呕,连忙捂住嘴巴,拎起脚边的酒葫芦,用一口绿蚁酒咽下涌上喉咙的鲜血. 放下酒壶后,李义山视线昏花,一卷尾“自古昏君惰主养权相,本朝名相辅勤君,何其怪哉”寥寥二十字,竟然写得有些歪扭,失去了一贯的章法。 李义山轻轻叹息,放下那一杆硬毫,搁在笔架上,吐出一口酒味血腥味混杂的浓重浊气。 他随手掀开几本梧桐苑五六位丫鬟最近一起编撰刻画的王朝地理志,看了几眼,将一座山的方位记得一清二楚,然后放下。 随即,他吃力的站起身,推开房门,走到檐下过廊,想了想,走下楼。 白狐儿脸不知为何出现在他后头,跟着他走到一楼,并且出了听潮阁。 二人来到养有万尾珍贵锦鲤的湖边,几位守阁奴皆是震惊不已,第一时间通知了北凉王。 李义山站在阁楼台基边缘,摇摇欲坠,等到徐骁跑来,才艰难坐下。 徐骁坐在这名当年和赵长陵一起称为左膀右臂的国士身边,将自己身上一袭老旧狐裘披在李义山身上,蹙眉不已。 “元婴,你身子骨不能受寒,怎的出楼了?” 李义山捂嘴仍是止不住咳嗽,徐骁连忙轻柔敲背,这位春秋国士眼神安详望向湖面,轻声笑道:“大将军,我跟了你多少年了?” 徐骁感叹道:“三十二年了。” “当初我是个出身鄙陋的死蛮子,没几个读书人乐意给我当手下,都嫌弃丢人,有辱门楣,就你和长陵两个愣头青,先后傻乎乎跑来,我当时都觉得你们两个要么脑子有问题,要么是不怀好意,后来才知道我捡到宝了。” 李义山缩回手,握拳放在膝盖上,笑容豁达,轻声道:“大将军,张巨鹿是比我和赵长陵都要有抱负和才华的名相权臣,有这样的庙堂对手,累不累?” 徐骁轻拍着三十几年老搭档的后背,笑道:“有你在,我怕什么?反正从来都是我冲锋陷阵,你运筹帷幄,怕过谁?” 李义山苦笑道:“你这甩手掌柜,忒无赖了。” 徐骁哈哈笑道:“就我这么个糙人,除了当年跟老宋学来的缝鞋活计,还算拿得出手,骗了个媳妇回来,就再做不来其它的精细活了。” 李义山笑容恬淡,眯起眼,看了眼天色,缓缓说道:“当年很多人劝你自己当皇帝,我是极少数不赞成的,如果当初你是因为听了我的屁话,才让那么多将士寒心,决定卸甲归田,甚至许多人跟你反目成仇,你今天骂回来好了。” 徐骁摇头道:“才多大的事,再说了是我自己知道没当皇帝的命,与你无关。” 李义山咳嗽了几声,说道:“张巨鹿很厉害啊,才几年功夫就让朝廷上下出现人人激奋的新格局新气象,虽时常犯忌惹来非议,但委实是功在社稷,况且有个明君坐镇龙椅,让他没有后顾之忧。” “尤其是在筹边一事上成绩斐然,让人惊叹,几次两国大战都失败告终,但两朝东线边境,硬是在他的布置下扭转颓势,边防溃败逐渐有所匡补,选用了大批善战青壮将才赴边御敌。” “难得的是说服顾剑棠,在兵部添设侍郎二员,用以顶补边防缺员,当初在老首辅手上充任边关军校,不是浊品杂流便是不受重视的迁谪官员,如今倒是成了香饽饽,足见张巨鹿这个帝国裱糊匠的缝补功底。” “大将军,但是张巨鹿也非完人,这位紫髯碧眼儿小事温和,大事却自负凌人,这就势必埋下了祸根。” “当下老牌贵族豪阀虽已不在,前朝的勋贵轮流掌朝柄,没了根基,却仍有两大士子集团顶上,而这两大权贵的领袖人物大多被逼致仕,逐出内阁,或者急流勇退,借口回乡养疾。” “这才有了新近国子监右祭酒骂他是吹笛捏眼打鼓弄琵琶,只不过骂得凶,到底还是不知道张巨鹿的用心啊,这位独专国柄的首辅分明是想要一人之死后身败名裂,换来万世太平。” 李义山猛然间神采奕奕,雪白脸色开始泛红,继续说道:“碧眼儿想要在有生之年看到徐家败亡,我李义山成事不足,某些败事到底还算绰绰有余,倒也留下十六策应对。” “除此之外,还有北凉治政六疏共计三十四议,也都写完,都留给凤年。” 白狐儿脸始终站在两位老人身后,沉默不语。 他知道这位枯槁国士,早已病入膏肓,熬不了多久时光了。 徐骁轻声说道:“别说了。” 李义山松开拳头,手心猩红一滩,笑了笑,不再咳嗽,只是嘴角渗出血丝,疲倦至极的他闭上眼睛,说道:“南宫先生,李义山求你一件事,将来如果凤年有难,而三十万铁骑却无法救援,恳请先生务必出手相助一次。” 白狐儿脸沉声道:“请先生放心。” “看不清了。” 视线开始模糊的李义山颤抖抬起手臂,拿手指凌空指指点点,好似那些年与年幼世子殿下一局局黑白对弈。 他布满沧桑的脸上似乎有些遗憾,当年对这个孩子太严厉了,责骂太多,称赞太少。 这名不知是病死还是老死的男人,他的脑袋沉沉靠向肩并肩而坐的大将军,喃喃道:“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这一觉睡去,或许不再醒来。 生死何其大,生死何其小。 白狐儿脸撇过头,不忍再看。 北凉王徐骁只是轻轻帮他拢了拢那件快要滑落的狐裘。 …… 青羊宫,神霄阁。 风雨依旧。 一道惊雷闪过夜空,照出一道魂灵。 那是一个没有影子的魂儿,飘进了神霄阁。 叶千秋睁开了眼睛,看了看一旁随时都有可能熄灭的一盏灯,站起身来,走到灯前,又添了些许灯油。 待叶千秋转过身时,一个若隐若现的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第39章 魂入青城,飞熊荆丹 …… “你来啦。” 看着眼前的这个人,不对,应该说是魂儿。 叶千秋没有多少意外,数月前在北凉王府给李义山号脉之后,他就清楚李义山已经没有多少时日可活。 不过,北凉王府终究是财大气粗,能用不少上等药材给李义山续命,才让李义山活到了今天。 李义山的魂儿和一般人的魂儿相比,终究还是强壮太多,修成阴神,竟然能从陵州飘到青城山来。 这其中虽然距离不算是太远,但对于只是修炼过《纯阳观想法》的李义山来说,绝对是一个不小的挑战。 世上的许多事,大多还是需要自己去争取。 如果什么都不做,即便有了机缘,一切也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当日,徐凤年二至青羊宫,为了救老黄,从叶千秋这里求走了一卷《纯阳观想法》。 阴差阳错之下,《纯阳观想法》没给老黄带去多少生机,反倒是让李义山得了造化。 这个在听潮阁坐了二十年的谋士,本来没有给自己谋下后路。 但没想到,他没有为自己谋后路,却是因为徐凤年,有了一条后路。 生死本是天定,曾经不信鬼神的李义山,终于明白,世间还是有些神鬼的。 在听潮阁外一命呜呼,本以为不再能醒来,但当他的魂儿飘出身体的一刹那,他便明白,他还有路。 顺着王朝地理志中所记载的方位,他朝着青城山方向飞来。 从来没有飘过这么远的李义山,起初还精神十足,但越到后边,便越是觉得天地之威浩渺,他随时都有魂飞魄散的危险。 尤其,是进入青城山地界之后,青城山之上风雨密布,不时还有电闪雷鸣。 让他感觉到了来自灵魂之中的忌惮,好在他意志坚定,没有被风雨雷电给吓到,拼尽了最后一口力气,奔着青羊宫飞来。 一到青羊宫中,他立马感觉到了一股柔和之意,令他摇摇欲坠的身形,有了些许恢复。 随即,他看到了一盏灯。 此时,他已经分不清方向,只觉得那盏灯亲切无比。 于是,他就朝着那盏灯的方向飘去。 然后,他就看到了叶千秋。 李义山的身形看起来半虚半实,神色之间有些萎靡。 就像是霜打了的茄子一样。 他听到了叶千秋的话,心中大定。 这时,只见叶千秋抬起手掌,在空中随手画了几下。 然后一道符箓就落在了李义山的身上。 这道符箓附身,李义山只觉浑身舒畅了不少,他终于能开口说话。 “多……谢……叶……真人。” 叶千秋抬手,示意李义山不要开口。 随即,叶千秋抬手,一个瓶子从那边的桌子上飘到了叶千秋手中。 叶千秋道:“这瓶子上边儿有我加持的安神符,你暂时先在瓶中修养。” “这几日,我让人给你寻个根骨好些的肉身。” 李义山朝着叶千秋躬身一拜,然后飘进了瓶子里。 叶千秋将瓶子放在桌上,看着窗外的风雨,悄然说道:“终究还是事在人为。” …… 第二天一大早,叶千秋就叫来了吴灵素,让他去附近州县之中搜集一些年龄在十八岁往上,二十六岁往下,可以修行的男子信息。 吴灵素虽然不知道叶千秋要干什么,但得了叶千秋吩咐的吴灵素立马便亲自下山,去搜寻这些有关男子的信息。 三天之后,吴灵素回到宫中把这些搜集上来的信息都交给了叶千秋。 叶千秋又让吴灵素去查这些男子之中,有哪些是父母双亡,有哪些是命不久矣的,有哪些是刚死七天之内的,哪些是身在牢狱的判了死刑的。 吴灵素也不多问,又去查探。 这一次只用了两日,便将符合条件的男子给筛选了出来。 神霄阁中。 吴灵素正在给叶千秋汇报着他查探来的情况。 “弟子按照掌教的标准,一共只筛选出五名符合标准的男子。” 叶千秋看着手上的名单,道:“把他们的详细情况都说一遍。” 吴灵素道:“名单上的第一人李尕娃,年龄二十岁,雍州兰县人氏,家中父母双亡,仅有一个妹妹相依为命。” “平日里靠种地为生,因为其妹李二妞被人调戏,与人发生冲突,被打成重伤,命不久矣。” “名单上的第二人牛里飞,年龄二十三岁,雍州城人,本为官宦之后,但家道中落,流落市井,病入膏肓。” “名单上的第三人荆丹,雍州颖椽县牛家村人,年方十八,本是孤儿,被好心人收养,吃百家饭长大,少而聪颖,喜好读书,但因为上山砍柴时避雨,被毒蛇咬中,不幸身亡。” “名单上的第四人……” “……” 吴灵素一番介绍。 叶千秋在一旁琢磨一番,决定亲自去看一看这名单上的五个人。 于是,他直接带着吴灵素离开青城山,前往雍州各地,去见名单上的这五名男子。 这五名男子,除了那个叫荆丹的身亡之外,其余四人还活着。 经过一番查探,叶千秋最后将那个已经死去三日的荆丹给带回了青城山。 荆丹本是孤儿,被人收养,吃百家饭长大,不幸被毒蛇咬伤,方才身死。 年龄十八岁,刚死三天。 算是这五个人中最合适的人选。 叶千秋让吴灵素查探这些人,自然是为了让李义山借尸还魂。 荆丹本是孤儿,死后只是被村里人草草入殓,只有个坟包而已。 叶千秋将荆丹的尸体带回青城山之后,以自身精血为引,剔除荆丹体内的蛇毒,替其恢复肉身生机,让李义山借尸还魂。 数日之后,神霄阁三楼。 老黄有些诧异的看着一脸清秀的青年荆丹,朝着叶千秋问道:“师父何时又收了一位新弟子?” 叶千秋淡淡一笑,朝着老黄说道:“从今日起,荆丹便是你师弟了。” 老黄点了点头,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黄牙,朝着青年荆丹点头示意。 荆丹面露笑容,微微颔首。 叶千秋让老黄先到楼下去。 老黄也没多问,就下楼去了。 此时,楼上只有叶千秋和荆丹两人。 “元婴,这几日融合下来,你觉得如何?” 叶千秋看向眼前这个清秀的青年,他不是旁人正是借尸还魂的李义山。 不过,他现在叫做荆丹。 不向老黄透露李义山的身份,是李义山自己要求的。 他能借尸还魂,重活一世,自然不想轻易透露自己的身份。 李义山已经借尸还魂数日之久,这些日子,他一直在融合这具新身体。 直到今日,他才将这具身体给完全融合。 李义山坐在蒲团上,向叶千秋说道:“多谢师父关心,弟子恢复的不错,已经没有什么大碍。”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你能绝处逢生,算是机缘不浅。” “从今日起,你便是我座下第五弟子,道号飞熊。” 李义山闻言,改坐为跪,恭敬道:“弟子飞熊多谢师尊赐号。” 叶千秋坐在蒲团上,轻声说道:“为师听闻,你曾以手筋棋力来评点天下数位谋士之得失,其中以黄龙士夺魁,得七十六颗棋子,始终躲在皇帝背后的元本溪次之,得六十七颗。” “我今日给你盖棺定论,今日之后,天下间没有李义山,只有“飞熊子”荆丹。” 李义山一脸释怀,恭敬道:“弟子明白。” 叶千秋朗声道:“春秋之间,你替徐骁,等于是为赵家天子谋天下,一统中原,离阳王朝版图之辽阔,不输八百年前大秦帝国。” “你力劝徐骁不争天下,不坐那张滚烫的龙椅,一步一步将陈芝豹驱逐入蜀。” “在你引导之下,朝廷让徐骁带兵入北凉,封异姓王,远离京城,得以镇守王朝西北门户。” “你喜亲自谋兵,一手促成妃子坟一战和褚禄山的千骑开蜀,平定西蜀以后更是用出绝户计,进入北凉后,更是营造出不下十万罪民流民浓聚而成的可战之兵,只等徐凤年当上北凉王后颁布一纸敕赦,便可坐拥十万余兵马。” “徐骁按照你的布局,与朝廷与张巨鹿与顾剑棠十多年斡旋,不落下风,远胜燕敕王手下那名谋士。” “你鉴赏识人,袁左宗褚禄山齐当国都出自你独具慧眼。” “北凉荒凉,手握仅仅三州之地,在你事事殚精竭虑治理谋划下,仍是让北莽不敢有丝毫动弹,并且顺利替徐骁得到世袭罔替。” “作为谋士,你做到许多谋士都做不到的事情。” “但,谋士当先谋己,在这方面,你还是略逊一筹。” “一手造就春秋乱局的收官无敌黄龙士仍然神仙逍遥,赵家幕后心算无敌先手举世无双的元本溪也安在,大隐隐于朝。燕敕王首席谋士更是在南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享尽人间富贵。” “不过,不要紧,谁让你收了个好徒弟,阴差阳错,也算是救了你一命。” “今日之后,李义山便成为过去,将来你若下山,当以飞熊子荆丹显名。” 李义山再朝着叶千秋恭敬一拜,道:“弟子谨遵师父教诲。” 叶千秋微微颔首,李义山字元婴,看来终究是有元婴之运。 …… 不到两个月时间,叶千秋接连收了两名弟子。 让吴灵素是眼热不已,但他也知道,想要成为掌教弟子,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他从前做的不少错事,不能去提这档子事儿,唯有尽心做事,方才有一线机缘。 最起码,掌教需要人办事的时候,总会用到他。 他虽然不知道那个荆丹为什么能死而复生,但他很清楚,一定和掌教脱不了关系。 因为这事儿,吴灵素更是对叶千秋敬若神明,能让人起死回生,这是何等仙术? …… 一连数日过去。 青城山上,是越发充满灵气。 这一日。 一辆美玉琳琅的豪奢马车来到青城山脚下,都说行走江湖出门在外不露黄白,这辆马车的主子可就真是忒不知江湖险恶了。 马夫是一名体魄健壮的中年男子,深秋萧索凉透,仍是一袭黑色短打紧衫,浑身肌肉鼓涨,气机却内敛如常,呼吸吐纳悠然不绝如长河,显然已经是臻于外家高手巅峰。 由此可见,马车内的所坐的人物,跋扈得也有些道理和依仗。 中年马夫姓洪名骠,这一路走得那叫一个血雨腥风,从王朝东南方走到这离阳西北,一夜之间掌门或是长老变成人干的帮派宗门不下二十个。 这些人物在江湖上都有着鼎鼎大名,绝非练了几手把式就能沽名钓誉的小鱼小虾。 洪骠叹了口气,有些骑虎难下,内心深处无奈之余,对于身后的年轻主子更夹杂有几分越来越浓重的敬畏。 车厢内,没有丫鬟婢女随侍的年轻女子正在对镜抹胭脂,一袭大袖紫裙,也亏得是她才压得住这种纯正大色,她的嘴唇原本已经有些病态的透紫,此时正在用昂贵锦盒中的桃红胭脂压一压,否则就阴气远胜英气。 她抿了抿嘴唇,眼眸中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一般女子捧镜描眉贴花黄,何况还是长得这般沉鱼落雁,总归是件喜气开心的事情。 她随手丢掉绕枝铜镜和锦盒胭脂,想了想,又拿起那柄铜镜,伸出一指,在镜面上横竖勾画,支离破碎。 她就是徽山牯牛大岗的女主人,轩辕青锋。 车厢内堆了不下百本大多是轩辕家珍藏数百年的秘笈,那是要送人的。 轩辕青锋蹙了蹙眉头,身上气势愈发阴郁沉沉,像一株阴雨天气里的枯败桂花树。 一年多前,在徽山大雪坪之上,她经历了人生当中最黑暗的一天。 父亲轩辕敬城以一个十分壮烈的方式死在了大雪坪。 轩辕家因此一蹶不振。 至此,她掌管了轩辕家。 根据家学所载秘术,在一年多时间里如一只择人而噬的母饕餮,汲取了无数功力修为,让她的武学境界一日千里。 当日徽山之上,她本想拜入神霄派,靠上神霄派这棵大树,但没有得到神霄掌教叶千秋的同意,只得了一卷《五雷法》。 她还记得当日叶真人说过,等她参透了五雷法,便可到青城山来找他。 只是,一年多过去,她虽然靠着家中秘术,武学境界一日千里,但是那五雷法却是只参悟了一些皮毛。 此次西来,她的目的地是北凉,但途经青城山,自然不能不上山一拜。 当然,她也想再看看能击败王仙芝的天下第一人。 她此生一定要走到武道鳌头。 将来有一日,她要亲自挑战这位天下第一人,感谢他当日施舍之恩! 轩辕青锋伸出一根手指,轻柔抹匀了嘴上胭脂,嘴角翘起,多了几分阴森邪气。 她掀起帘子,懒洋洋坐在客卿洪骠身后。 洪骠没有回头,道:“到青羊宫可能还要半天。” 轩辕青锋点了点头,问道:“吕祖有句歪诗,得传三清长生术,已证金刚不坏身。” “你说指玄境界高于金刚,是不是因为这句诗长生术在前金刚身在后的关系。” 洪骠放声笑道:“这种道理,家主你可就得问黄放佛了,我不太懂,我这辈子只知道埋头练武,以前随便得到一本秘籍就一条路走到黑,后边到了徽山,也只是挑了一两本去学,也没怎么想去多看几本。说到底,还是笨,死脑筋,没的药医治。” 凉风习习,秋意拂面,轩辕青锋心情疏淡了几分,少了些许阴森戾气。 “洪叔叔,黄放佛可是捅破一品境界那层窗户纸了,你也得追上去。否则咱们徽山可真没几个拿得出手,好去江湖上显摆。” 洪骠点头道:“家主放心,洪某不会有任何懈怠。走外家路数,开头容易后头吃苦,由外家转入内家不易,不过既然家主已经给我指了条坦荡明路,要是再达不到一品金刚境,可就真是茅坑里的砖头什么用都没有了。” 意态慵懒的轩辕青锋嗯了一声。 主仆二人沉默许久。 轩辕青锋冷不丁的看似玩笑问道:“洪叔叔,你会不会有一天在我众叛亲离的时候背后捅刀子?” 背对她的洪骠手中马缰微微凝滞,然后迅速挥下,笑道:“不会,我洪骠能有今天,都是你爹轩辕敬城所赐,洪骠是不懂去讲什么仁义道德,但帮亲不帮理,是打从娘胎出来就注定了的。” 轩辕青锋笑容古怪,语气平静道:“那到了北凉之后,洪叔叔留在北凉军中如何?” 洪骠强忍住转头的冲动,轻轻问道:“啥?” “洪叔叔你熟谙兵法韬略,徽山私军骑兵都是你栽培出来的,那位北凉世子多半会接纳你,一朝天子一朝臣,等他当上北凉王,总会有你出人头地的一天,比起屈才给我这个江湖大魔头当打手,惹得一身腥臭,可要好上千百倍。” “不管你认为我是出于交换目的,将你留在北凉当人质也好,还是由于信不过你,不愿意将你留在身边也罢,都没有关系。”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轩辕青锋话音虽轻,但其中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味道。 秋风凉,洪骠背后更凉,他沉声道:“洪某就算身在北凉,将来也一日不敢忘记自己是徽山家奴。” 轩辕青锋靠着车厢外边的沉香木壁,没有出声。 洪骠也没有继续感恩戴德。 轩辕青锋的视线从洪骠背后转到山道两旁的林子之中。 轩辕青锋伸出双指,朝着林中的柳树作势一夹,凭空斩断一截柳枝,驭回手中。 洪骠的呼吸在刹那之间由急变缓。 轩辕青锋编制了一个柳环,戴在头上,嫣然一笑。 她爹轩辕敬城曾经给她留下过几个锦囊,那只等同于遗言的锦囊曾明确说过洪骠有反骨,看似憨厚,实则奸猾,需要以力压制。 轩辕青锋并非没有信心让他臣服,只是生怕自己忍不住就把这个有反骨的家伙给生吞活剥了。 在她眼中,一个洪骠能算什么东西。 她发誓要以女子身份登顶武道第一人! 她千里迢迢从剑州赶来,就是要先见一见当今天下第一人。 只有再见到一次这位叶真人,她才能知道她和这天下第一人之间的差距有多大。 想到这里,轩辕青锋从怀里掏出了一道玉简。 这道玉简是当日那位叶真人施舍给她的五雷法。 看着那道玉简,轩辕青锋的手指轻轻按在了上边儿。 咔嚓一声。 玉简碎成了粉末。 轩辕青锋将沾满粉末的手指放在嘴边舔了舔,笑的更欢。 第40章 天下第一,三千紫气 青城山上,秋意盎然。 神霄阁中,叶千秋带着老黄和李义山在静坐修行。 李义山活出第二世,骤然看开了许多。 人死过一次之后,会改变很多。 像李义山这样的人,更是如此,整个人的心境都与从前截然不同。 这些年来,他为北凉谋出路,日日殚精竭虑,没有一刻停歇。 现在,终于有时间好好歇一歇了。 所以,李义山入定的功夫是越发的深厚。 老黄和李义山的情况大同小异,但老黄是个剑客,他对于剑道的渴望,要超乎寻常。 所以,打坐入定这玩意儿,一般老黄都坐不太住。 但叶千秋就是不放老黄,让他耐着性子打坐。 即便老黄中途打了盹儿,也得坐得住。 就在这时,只听得有人从楼下走了上来。 是小山楂。 小山楂和叶千秋见礼,叶千秋问他何事。 小山楂说,有个叫轩辕青锋的年轻女子要拜访师父。 叶千秋稍微一掐算,便知真是轩辕青锋到了青羊宫。 不过,叶千秋一看窗外,只见窗外浊气升腾,便决定不见轩辕青锋。 让小山楂直接去回绝。 小山楂应声而去。 …… 青羊宫中的一处廊道之上。 一身紫裙的轩辕青锋站在一旁,看着那园子当中,已经开始枯黄的花卉,随手一招,将一片略显枯黄的叶子捏在手中。 轩辕青锋看了看手中的叶子,然后将这片叶子放在嘴中咀嚼起来。 这时,只见小山楂从廊道那边走了过来,与轩辕青锋说道:“这位姐姐,着实不好意思,我家掌教真人正在闭关当中,不见外客。” “姐姐请回吧。” 轩辕青锋闻言,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的转身离去。 来到青羊宫外,看到了在外等候的洪骠。 洪骠急忙上前问道:“家主,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怎么?” “见到叶真人了吗?” 轩辕青锋回望一眼青羊宫,将嘴里的已经嚼碎的叶子吐在了地上。 随即,轩辕青锋没出一声,直接奔着山下去了。 洪骠见状,急忙牵着马车追赶而去。 …… 神霄阁中。 小山楂再来和叶千秋汇报一声。 “师父,那个叫轩辕青锋的姐姐走了。” 叶千秋闻言,微微颔首,让小山楂下去。 小山楂和叶千秋的对话,惊动了在一旁打坐的老黄。 老黄心思不在打坐上边,趁着这个话头,向叶千秋问道:“师父,轩辕青锋就是那个轩辕敬城的女儿吧?” 叶千秋道:“没错。” 老黄道:“师父怎么不见这姑娘?” “我听少爷说,在徽山大雪坪时,您还传过这姑娘一部五雷法。” 叶千秋面色平静,道:“三尺青锋,伤人也伤己。” “这位轩辕家的小姑娘心气儿高的很,不适合神霄道统。” “旁门八百,左道三千,她已经挑了一条险峻至极的羊肠小道。” “选择是双向的,各人有各人的缘法。” “今日不见,来日也还有相见之时。” 老黄听了,只是点头,没有再多言。 神霄阁中,又恢复了平静。 …… 转眼间,又是数日过去。 这一日,叶千秋正在院中弹琴,这时吴灵素来报,将近来天下间的一些风云之事尽数报给叶千秋。 “近来北凉动荡不安,毒士李义山病死了,陈芝豹入蜀将要封王的消息已经传遍天下。” “估计是要比世袭罔替北凉王的徐凤年更早成为离阳第二位异姓王。” “还有就是徐龙象打趴下了齐玄帧座下黑虎,一场架打得地动山摇,骑虎下了山。” “再就是北莽那边最近有些乱,有几个魔头死了。” “还有就是新武评出来了。” “榜首当仁不让落在了您的头上。” “榜眼是武帝城王仙芝。” “探花是北莽军中第一人拓跋菩萨。” “第四是桃花剑神邓太阿。” “第五是棋剑乐府更漏子洪敬岩。” “第六是收官无敌曹长卿。” “第七是天下刀客领袖顾剑棠。” “第八是魔道巨擘洛阳。” “第九是橘子州持节令慕容宝鼎。” “第十是当年惜败于枪仙王绣却知耻后勇的邓茂。” 叶千秋点了点头,道:“有李淳罡的消息吗?” 吴灵素道:“弟子奉命派人在江南一带寻找李老剑神,的确是发现了李老剑神的踪迹。” “不过……” 叶千秋道:“不过什么?” 吴灵素道:“不过,李老剑神似乎没有北来之意。” 叶千秋又问道:“离阳朝廷最近有什么动向?” 吴灵素道:“人猫韩貂寺好像离开了京城。” 叶千秋闻言,淡淡一笑,道:“行了,我知道了,你去吧。” 吴灵素点头离去。 吴灵素一走,叶千秋的身形也直接消失在了楼阁之中。 …… 江南红鹿洞,绿水青山之间有稻田。 一名羊皮裘老头插秧过后,光着脚坐在田垛上休憩,身边有一架木制水车。 跟随父辈一起入山隐居的佩剑少年蹲在老头儿身边,问道:“喂,李老头儿,你到底是做啥的?” “我问叔伯们,他们都不说,姜姐姐只说你是练剑的,那你行走过江湖吗,给说说看呗?” 羊皮裘老头弯腰从水车那边勺水泼在脚上,洗去田间带起的泥泞,没好气道:“去去去,别打搅老夫看风景的雅致。” 少年耍赖道:“说说看嘛。” 羊皮裘老头自嘲道:“江湖里哪来那么多大侠,都是小鱼小虾米,说起来也没个意思。” 少年撇嘴道:“犟老头,你知道我爹是谁吗?他就是响当当的大侠!” 老头儿白眼道:“别说你爹,我连你爷爷都打过。” 少年涨红了脸,怒气冲冲道:“你瞎说,我爹是西楚名列前茅的大剑客,我爷爷就更是剑术超群了,是咱们西楚硕果仅存的剑道大宗师!” 老头儿扣着脚趾,呵呵笑道:“还大宗师,你去把你爷爷喊来,看他脸红不脸红!” “吕家小娃儿,你看你爹每天擦拭那柄破剑就跟抚摸小娘们肌肤一般用心,可他哪次见老夫请教剑道,是敢佩剑的。” 少年虽然出身春秋高门贵胄,难免在细枝末节上沾了些娘胎里带来的骄横,不过也不算盛气凌人,接人待物都恪守礼仪。 不过这座山里结茅而居的不是名将就是文豪,他就乐意来跟眼前这个最没风度的邋遢老头唠叨,听了羊皮裘老头儿的言语,细细思量,似乎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将信将疑说道:“这么说来,你也是大剑客了。” 老头望向浓绿绸带一般的潺潺小溪,反问道:“怎么才算大?” 少年哼哼道:“听说你姓李,那就是李淳罡那样的剑客,才算了不起。” “不过你俩虽然都是断了一条胳膊,不过差了十万八千里我以前听奶奶说起,李淳罡可是天下最英俊风流的男子,连她都思慕得紧呢,你再看看你。” 老头儿随意拿手在裘皮上擦了擦,掏耳朵笑道:“小娃儿说够了,就一边玩裤裆里的小鸟去,老夫没心情听你捧臭脚。” “李淳罡算什么,不过是个不入流的剑仙。” “若论剑道,他还差得远咧,世上比他强的人也不是没有。” 少年一听,顿时说道:“你瞎说!我爹说了,李淳罡就是天下第一剑。” “世上怎么可能有比李淳罡还要厉害的剑仙。” 老头儿道:“那是因为你爹是井底之蛙。” “这世上有一人,剑道造诣已经不在当年吕祖之下。” 少年闻言,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好奇道:“这人是谁啊?” 老头儿叹了一口气,道:“一个吹牛皮很厉害,本事也很厉害,喜欢装嫩的老家伙。” “连王仙芝也不是他的对手。” 少年瞪大眼睛,道:“哦……我知道你说的是谁了。” “是青城山神霄掌教,雷法无双,天下第一叶真人。” 老头儿哼哼一声,没说话。 少年天生聪慧,知道曲线救国的道理,嘿嘿改口笑道:“老前辈,既然你认得叶真人,那肯定也不差啦。” “而且连我爹都要跟你请教剑术学问,你瞧我根骨咋样?” “要不你把那啥成名绝学都教一教我,算我吃亏,做你的记名弟子好了。” 羊皮裘老头被逗乐了。 “那你还真是吃天大的亏了,想学剑根骨在其次,心性在先,懂吗?” “你这娃儿所在家族出了一大窝的名臣将相,那么你会不会下田插秧?” 少年一拍剑鞘,气呼呼道:“我怎么能去做庄稼活,学那兵法和练剑都来不及了!” 老头笑道:“这就对了,所以你学不来老夫的剑。” 少年赌气道:“可见你的剑术也不高明。” 老头儿一笑置之,起身道:“吕家小娃儿,去跟你那些爷爷叔伯们说一声,我要下山了。” “不回来了,对了,再给你姜姐姐带一句话,杀人救人,一线之隔,也是天人之隔。” 少年虽然经常跟这老家伙顶嘴,可事实上还是打心眼喜欢这个没架子的邋遢老人,一听他要下山,以后自己不是要乏味死了。 于是赶紧问道:“李老头,下山做什么啊,一大把年纪了,总不会还要闯荡江湖吧?” “江湖啊,都是我这些年轻人的了,你凑啥热闹,在这儿养老不好吗?” “别去了,最多我以后不骂你糟老头,行不。” 老头儿头也不回的走了,摆着手回道:“你们这旮沓不是养老的好地方,老头子我要去找个好地方养老去。” 少年扯着嗓子喊道:“那是哪儿啊!我能不能去!” 老头儿大笑道:“你小子要是去了那地方,成为大剑客简直不要太容易。” “不过,我就不告诉你!” “哈哈!” 老头儿放声大笑而去。 少年脑海里回荡着老头儿的话,转身跑去山腰,跟爷爷说了一声,曾是西楚名将的老人神情震惊,丢下书籍就要冲出茅屋追人,但随即泄气坐下,失魂落魄。 少年好奇问道:“爷爷,怎么了?” 老人摸了摸孩子脑袋,一起走出茅屋,望向山下,轻声道:“如今可以说了,你这位李爷爷,不仅和剑神李淳罡同姓,其实同名,因为本就是一个人啊。” “爷爷年轻时候被李前辈打过,说来不怕笑话,能娶你奶奶,还是归功于这顿打呐。” “前些天牵驴上山的那个小书童,跟你差不多岁数,被你说成一口西楚歪腔的同龄人,如果爷爷没有料错,是邓太阿的剑童。” 少年如遭雷击,喃喃道:“还真是李老前辈。” “爷爷,李老前辈说要去找养老的地方。” “他还说我要是去了那地方,成为大剑客容易的很。” “爷爷,你知道李老前辈说的是哪里吗?” 老人脸上泛起了疑惑之色,道:“难道是吴家剑冢?不对,不对,肯定不是。” “世上除了吴家剑冢之外,还有这样的地方吗?” 老人思索片刻,摸着少年的脑袋,道:“估计是李老剑神和你开玩笑的。” 少年却是摇头,脑海之中回想起了李老剑神和他说过的那些话。 “莫非是……” 老人听到少年嘀咕,问道:“是什么?” 少年却是问道:“爷爷,李老剑神是不是和青城山神霄派的掌教叶真人关系很好啊?” 老人一听,道:“李老剑神和叶真人关系好不好我不知道,但他二人确实是聚在一块儿过。” 少年双手一握紧,道:“爷爷,我猜李老剑神是去青城山了。” …… 羊皮裘老头儿来到一座颓败黄泥屋子前,屋前有一方早已无水的水塘。 他年轻时下山行走江湖,曾在集市购得一条青鱼一条红鲤,放生养在房前小水塘中。 当初他极为自负,以为在江湖逗留不过半年,就要于世无敌,也就会无趣而回。 只是…… 后来,他去过斩魔台,带了绿袍儿的骨灰返乡,才见房屋残破。 池水干枯,荷叶皆枯,塘中两尾青红亦不知所踪。 李淳罡沿着杂草丛生的山路登山,山顶是他练剑处,山巅峰峦好似被剑仙当中劈去填海,山坪上酒就突兀树起了一道光滑峭壁。 这一面峭壁,被年轻时意气风发的李淳罡剑气所及,沟壑纵横,斑驳不堪。 李淳罡来到山坪,蹲在一座荒芜坟墓前,拔去杂草,墓碑无字,只留下一柄年轻时候的无名剑,与绿袍儿相伴。 李淳罡看着孤小坟茔,柔声道:“世间剑士独我李淳罡一人,世间名剑独我木马牛一柄,这是李淳罡三十岁前的剑道。” “再以后,如你所愿,如齐玄帧老家伙所想,山不来就我,我不去就山。” “有山在前拦去路,我就为后来人开山。这便是李淳罡的剑道了。” “绿袍儿,看这一剑如何?” 李淳罡拔起那柄半百年不曾出鞘的古剑,轻轻一剑,劈开了整座峭壁。 李淳罡抬头,朗声道:“邓太阿,借你一剑,可敢接下?” 有声音从九天云霄如雷传来。 “邓太阿有何不敢?谢李淳罡为吾辈剑道开山!” 李淳罡轻轻一抛。 这一剑开天而去。 抛剑以后,不去看仙人一剑开山峰的壮阔场景,只是坐在坟前,继续说道:“其实这一趟回来,我本以为再不会离开。” “但我又碰到了一个人。” “那个人比齐玄帧还要讨厌三分。” “但我又不得不承认他说的话有那么几分道理。” “绿袍儿啊,我生机未绝,得找个养老的地方。” “本来,我是想来陪你的,但我觉得我还有一剑未出。” “所以,我得把这一剑使出去。” “就好像今日把那柄老剑扔出去一样。” 黄昏到来,夕阳无限好。 在那夕阳西下之时。 一袭紫袍从天而降,随即,三千紫气盖满苍穹。 李淳罡揉了揉眼睛,道:“叶大真人,要不要这么拉风?” …… 天象异变,三千紫气盖满苍穹。 将夕阳映衬出了别样的味道。 叶千秋走在山前,环顾一圈,然后说道:“过往的一些东西,终究是回不去的。” “我常说一句话,人呐,终究是要往前看的。” 李淳罡看着断壁,道:“所以,我放下了。” 叶千秋笑道:“放下不等于忘怀。” “走吧,我来一趟不容易。” 李淳罡扭头道:“少来这一套,你和齐玄帧一样老谋深算。” 叶千秋笑道:“权当你夸我了,我让你到青城山去养老,可是一片好心。” 李淳罡微微一叹,道:“多谢。” “广陵江上,没有你的那一剑,我这会儿估计已经死了。” 叶千秋道:“世上的事,本就是事在人为。” “我觉得你李淳罡不应该这么早死,所以,我得救你。” 李淳罡感慨道:“要是当年我抱着绿袍儿去找齐玄帧的时候,你这家伙已经出世了多好。” 叶千秋却是摇头道:“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 “哪能样样圆满。” “其实我和你一样,当年有个女人等了我一辈子。” “我陪她走过了生命里的最后一段路,她最后死在了我的怀里。” 李淳罡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好奇,道:“是什么样的女人,能入你叶大真人的法眼?” 叶千秋笑了笑,望向盖满苍穹的紫气,紫气宛若一片盛开的梅花。 “一个好女人。” 第41章 路子真野,新人旧人 …… 北莽,留下城。 留下城作为一座北莽南部的较大边城,人流量不少。 茶马古道上的商贾络绎不绝。 城内有几眼水质上佳的好泉,其中雀舌泉更是名列天下七十二名泉之一。 所以,城内的茶馆林立。 在城中东北银锭桥附近有一处临水小茶肆,不挂牌匾,门口挂了只竹编鸟笼,停着一只绿衣红嘴的鹦鹉,都说鹦鹉学舌,可这只憨货见着客人就殷勤喊公公、公公。 因为这憨货鹦鹉着实不讨喜,再加上茶肆简陋,卖的又不是上等好茶,只是旧西蜀那边传过来的盖碗茶,吃法俗气,茶叶也一般,也就显得门庭冷落。 老板是个有些书卷气的老头子,两鬓霜白得彻底,面容却是像中年男子,一副生冷疏远的模样。 店里唯一的伙计是个年轻男子,相貌还算周正,成天挎了柄木剑,偶尔逮着了不明就里进这间小茶肆的面生客人,鼓足力气热络伺候,可用力过头,反而让那些客人厌烦,付过了茶钱也不打算再来。 小小茶肆生意愈发冷清,好在租金不贵,本钱也不多,茶肆勉强支撑得下去。 暮色中,老人临桌坐下,给一架蟒皮二胡调弦。 先前有上门客人识货,见这架乌木二胡音质好,想出八十两银子买下,不管青年伙计如何怂恿唆使,说有了八十两银子就可以开一家更大的茶楼,可惜老人就是不卖,让年轻人气得差点把那只鹦鹉宰了吃肉。 这会儿年轻人给自己捣鼓了一碗加蛋的葱花面,在隔壁桌子上埋头吞咽,含糊说道:“老黄头,再这么下去,我们茶肆可就要做赔本买卖了,我知道你不缺钱,但以前我兄弟说过,出来混江湖,自己大手大脚是一回事,但既然是与人做买卖,决不能亏了去。” “老黄头,你别假装听不到,跟你说正经事,你再这么装聋子,我可真跟你急了。” 气态冷清的老头子斜瞥了眼挎剑青年,讥讽道:“温小子,你不就是想着挣钱了,好将茶肆换成茶楼,到时候有由头跟我开口雇两位秀气小娘来帮工吗?” “要是想女人想疯了,我这儿还有几吊钱,大牌青楼去不了,找些姿色尚可的野妓还是绰绰有余,可惜私妓不比官妓,给不了你**的红包。” 姓温的年轻人拿大碗狠狠一拍桌子,怒道:“老黄头,扯什么犊子呢,我是这种人嘛!” 老头子笑容玩味道:“小子出息了啊,敢在我面前拍桌子了。” “信不信回头把你丢到北莽皇宫里头,让那老婆娘换换口味?” 一身鸡皮疙瘩的寒碜剑客谄媚笑道:“老黄头,你我相依为命,以和为贵以和为贵,饿不饿小的这就去给你老做碗拿手葱花面。” 老家伙不吃这一套,挥手道:“去把那学舌憨货拎进屋子。” 温华略显忧郁,自从来了北莽,日子和从前一样过的潦倒。 老黄头做买卖不行,还带个骑大猫的只会呵呵,而且动不动就杀人的赔钱货闺女,那顶着俩黑眼圈儿的大猫比谁都能吃,简直就是个吃货。 这日子,啥时候才是个头啊。 要不是想着要练好老黄头教他的那两剑,他才不要在这没有出头的破茶肆里继续呆着。 今日茶馆外头挂了免客歇业的木牌子,温华拎着鸟笼走入茶肆后,把鸟笼子放到了一旁。 那憨笨的鹦鹉嘴里又冒出了“公公,公公。” 坐在桌前的老黄头不知从哪里摸来三只木盒子,盛放了满满的棋子,两盒黑白子,一盒七彩琉璃子,清空了桌面,在那里摆摆放放,不断落子又收子。 看得温华一阵火大,装神弄鬼,有本事学自己哥们徐凤年那样摆摊赌棋挣铜钱去,闭起门来装棋圣棋王棋仙,算什么英雄好汉。 吃完了葱花面,正想着是不是偷偷去灶房再来一碗犒劳自己,只是想着入不敷出,委实没这脸皮揩油,温华一点不浪费吃光舔净了大白瓷碗,对着空碗唉声叹气。 百无聊赖的温华只好端着碗筷去黄老头那边坐着,那个一不合心就朝客人呵呵要手刀杀人的贾姑娘扛着一杆向日葵,双腿搁在长凳上怔怔发呆。 温华没胆子跟她坐在一条凳上,就让黄老头稍微挪一挪,把屁股搁在黄老头身边。 温华看到桌面上黑白对峙,夹杂有许多枚色彩缤纷的琉璃棋子,温华想要去摸起一颗瞅瞅是否值钱,要是值钱,偷拿几颗典当了也不错。 毕竟,他都好久没看见薪水了。 可惜被黄老头一巴掌拍掉爪子,温华随手把碗筷放在桌上角落头,嬉笑道:“老黄,干啥呢,给说说名堂呗。” 黄老头道:“下棋。” 温华闻言,得,这不是和没说一样吗? …… 银锭桥上。 叶千秋和李淳罡正在四处瞅着。 李淳罡看着到处都是茶舍,大咧咧的说道:“那家看起来不错,那家也行。” “要不,那家。” 叶千秋笑了笑,不说话。 李淳罡一脸不解,他着实是不知道叶大真人到这北莽来作什么。 从江南到北莽,要是乘风御剑,也就不过一日光景,但他们足足溜达了十天半个月,才到了北莽。 到了北莽之后,也没见叶大真人办什么事儿,就是瞎溜达。 这溜达了这么远,也不赶紧的找地方坐下喝口茶水,也不知道叶大真人在看啥。 就在李淳罡疑惑之时,叶千秋终于抬步,朝着一家普普通通的茶肆走去。 待走到了那茶肆门前,李淳罡见门口还挂着歇业的牌子,便开口提醒叶千秋,道:“叶大真人,这家歇业了,咱们到别家坐坐。” 叶千秋却是笑道:“这家的茶很特别。” 李淳罡让叶千秋这话挠到了痒痒处。 “是吗?有啥特别的,老夫倒是想要看看。” …… 茶馆里,陷入了短暂的平静。 温华拿出自己腰间挎着的那柄木剑,看着木剑上的那个符号,不停的摩擦起来。 一旁的黄老头见状,突然开口道:“温小子,武评上那些人物,你觉得谁才是真正的高手?” 聊到这个,温华马上兴致勃勃,大声笑道:“这还用说,当然是青城山的叶大真人,还有武帝城的王老神仙了。” “拓跋菩萨是北蛮子,我才不稀罕。” “还有桃花剑神邓太阿,那叫一个顶呱呱,剑道第一人嘛,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辈子能跟邓剑神比拼一剑就死而无憾了,其余那些曹官子啊魔头洛阳啊,都不算什么,不是本公子的菜。” 黄老头嗤笑道:“就你这等见识,还想剑术大成?” “练剑之人,只学那邓太阿,不知李淳罡,不出百年,剑道就要再无占去武道风采一半的鼎盛光景了。” 温华愣了一下。 “李淳罡?我只知道我们王朝自己有个水分极大的武榜,这老头儿才排在第八,后来北莽出炉的武评更是没影儿了啊,不是被人挤下去的吗?” 老人端起茶碗作势就要泼温华一脸,这小子赶忙拿袖子护住自认英俊无双的脸庞,老人却是停下手,喝了一口茶,慢悠悠说道:“这五百年江湖,李淳罡是唯一一个剑道造诣直追仙人吕洞玄的巨材,足足五百年啊,可不是一百年。” “这个李淳罡,当时评为春秋十三甲里,其中李淳罡的剑甲魁首,是最没有疑议的。” 温华哦了一声,虚心请教道:“黄老头,别说悬乎的,说些实在的,否则我也听不明白。” 老头笑道:“你可知道李淳罡曾在广陵江畔一剑斩甲几许?” 温华想了想,试探性问道:“八百?” 见黄老头笑而不语,温华一咬牙,学这老家伙狮子大开口:“一千六!” 老人冷笑道:“再加三千。” 温华一拍大腿,吼道:“他娘的真是生猛!” “以后老子不崇拜那位传言去挑衅拓跋菩萨的邓太阿,改换成李淳罡了!” 老人叹息道:“不出意外,已经死了。” 这时,被温华扔在门口桌上的鹦鹉突然开口道:“公公,公公。” 然后,已经闭门的茶肆,就突然被人推开了门。 一个身着羊皮裘的老头儿大刀阔斧的走了进来,抠着鼻孔道:“谁啊,谁啊,谁在咒老夫死啊!” “出来!我要和他单挑!” 温华愕然转头。 黄老头双指旋转的白瓷茶碗咔嚓一下,碎成了粉末,茶水却是没有粘在手上半分,而是就那么悬在了空中,仿佛茶碗还在一般。 拿着向日葵的姑娘没什么反应。 愕然了一会儿的温华起身,一脸狐疑的看着这突然闯进门来的羊皮裘老头,只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不过,作为一个合格的伙计。 温华还是立马堆满了笑容,道:“这位爷,小店今日不营业。” 李淳罡哼哼一声,直接坐在一旁的凳子上,道:“刚刚是谁咒我死了!” 温华小心翼翼的问道:“您是?” 李淳罡撇嘴道:“老夫就是李淳罡!” 温华翻了个白眼儿,道:“大爷,您别逗了,李淳罡那么猛,就您这身板儿,就别冒充人家剑神了。” 这时,一袭紫袍从门外走了进来。 温华见状,正要开口,但当他看到来人的面貌时,顿时一惊,有些愕然的说道:“叶……叶……叶道长?” 叶千秋朝着温华微微一笑,道:“温华,好久不见。” 温华吞了一口口水,心里却是思绪万千。 一年多以前,在襄樊城外,他碰到过这位叶道长,而且这位叶道长还请他喝了几碗酒。 当时,这位叶道长就展现出了非同一般的能耐,仿佛是那神仙人物一般。 当时他并不知道这位叶道长的身份,可是,他后来听说襄樊城外芦苇荡发生了一件大事。 天下第十,青城山神霄掌教叶真人召来天雷,灭杀了天下第十一王明寅。 当时,温华就有些猜测,他碰到的那位叶道长是不是那位神霄掌教叶真人。 毕竟,他记得那位叶道长曾经和他说过,要是碰到了什么难事,可到青城山的青羊宫去找他。 但一想,堂堂天下第十,又怎么会和他这样的小人物产生交集。 更可怕的是,后来那位天下第十的叶真人在武帝城大战王仙芝,一举将王仙芝打败,成为了天下第一人。 这让温华就更加不敢将他见过的那位叶道长和神霄掌教联系在一起。 或许他见过的那位叶道长也是青羊宫的道士,和那位神霄掌教同姓呢。 本来,他还想去青城山看看,去验证一下叶道长到底是不是神霄掌教,但却是在这个时候碰到了黄老头。 黄老头教了他两剑,他便在这茶肆留了下来,好好练剑,想着等什么时候他练剑练成了,再去青城山也不迟。 到时候,再请那位叶道长喝几碗酒,倒也不错。 只是温华实在没想到,那位叶道长今天居然会出现在他的面前。 就在温华思绪大乱之时。 叶千秋从容不迫的走到黄龙士的面前坐下,看着那棋盘之上的黑白子。 叶千秋淡淡一笑,道:“黄先生,听人劝,吃饱饭。” “不听人劝,会遭殃的。” 话音一落,在黄龙士胸前凝结不散的茶水轰然散开,洒在了黄龙士的身上。 黄龙士面色不变,只是轻轻甩了甩衣衫,他看了一眼坐在另一桌上的李淳罡,又看了看面前的叶千秋。 深吸一口气,悄然说道:“叶真人好本事。” “当日芦苇荡初见,黄某便知叶真人他日定然会让天下皆惊,只是没想到叶真人的速度比黄某想象的还要快些。” “黄某演算天机多年,还是头一次错的这么离谱。” “广陵江上,一剑破甲四千六,原来是叶真人的手笔。” “难怪,李淳罡还活着。” 叶千秋淡淡一笑,道:“当日芦苇荡前,我劝过黄先生,让黄先生歇了糊弄这孩子的心思。” “可是,黄先生怎么就不听劝呢?” 黄龙士笑了笑,道:“这世上还没有黄某不敢做的事。” 叶千秋笑道:“有一首词,不知黄先生听过没有?” 黄龙士一脸淡然,道:“哦?不知是何词?” 叶千秋悠然念道:“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 “蛛丝儿结满雕梁,绿纱今又糊在蓬窗上。” “说什么脂正浓、粉正香,如何两鬃又成霜?” “昨日黄土垅头送白骨,今宵红灯帐底卧鸳鸯。” “金满箱,银满箱,展眼乞丐人皆谤。正叹他人命不长,哪知自己归来丧!” “训有方,保不定日后做强梁;择膏粱,谁承望流落在烟花巷!” “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扛;昨怜破袄寒,今嫌紫蟒长。” “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 “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黄龙士听完,双掌交合在一起,鼓掌道:“好词,好词。” “只是不知今日叶真人前来,是否是来取这衣裳?” 叶千秋笑道:“既然衣裳未成,自然不是时候。” 此时,叶千秋看向棋盘,道:“当日芦苇荡前,与黄先生对弈一局没有尽兴,今日再来一局如何?” 黄龙士闻言,道:“黄某正有此意。” 话音落下,黄龙士一拍桌面,棋盘上的黑白棋子还有那琉璃棋子尽数飞起,黑的白的在空中旋转起来,然后落在泾渭分明的落在了两边的棋盒当中,琉璃棋子落在了第三盒中。 坐在一边儿的李淳罡朝着还在发愣的温华踹了一脚,道:“瓜娃子,还愣着作甚,还不赶紧的沏壶好茶放在这儿,等着看国手下棋了!” 温华被李淳罡一脚踹的回过神来,赶紧去沏茶了。 桌前,黄龙士和叶千秋相对而坐。 黄龙士道:“当日芦苇荡前,只是一副残局。” “今日这一局,可是崭新的一副棋局。” “当日芦苇荡前黄某败了,今日便有叶真人握白子猜先。” 叶千秋笑了笑,抓起一把白子握在手中。 黄龙士捏出一枚黑子来,扔在棋盘上。 叶千秋摊开手掌,将手中白子尽数洒在棋盘上。 黄龙士看了一眼,道:“叶真人请。” 只见叶千秋伸手将那枚黑子拿了回来,而那些散落的白子则是尽数被黄龙士拿了回去。 二人掉换棋盒,叶千秋执黑先行,黄龙士执白。 叶千秋一子直落棋盘中央。 黄龙士瞳孔一缩。 李淳罡在旁嘀咕一句。 “叶大真人的路子可真野,第一子就直接落在了天元上,虽然老夫棋力不咋滴,但也知道金角银边草肚皮的道理。” “天元四处漏风,要做眼最难。” “黄三甲的棋力可是顶呱呱啊,叶大真人可要稳住啊……” 这时,只见黄龙士紧随其后,将手中白子落下。 二人落子奇快,你一手,我一手,很快,棋盘之上,已经是密密麻麻。 沏好茶的温华提溜着茶壶出来,给叶千秋、黄龙士都倒了一碗茶。 然后又跑到李淳罡跟前,给李淳罡也倒了一碗。 倒完茶,看到叶道长和黄老头下棋下的颇为唬人。 温华伸手挠了挠裤裆,嘀咕道:“老黄头下起棋来,还真像是变了一个人。” 李淳罡喝了一口茶,砸吧砸吧嘴,道:“这茶也忒苦了些。” 温华立马陪上笑脸,道:“多喝两遍就不苦了。” 李淳罡看着嬉皮笑脸的温华,有些狐疑道:“小子,老夫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温华打了个哈哈,道:“没见过,没见过。” 这时,只见那边下棋的叶千秋和黄龙士落子的速度是越来越慢。 只听得黄龙士突然开口道:“黄某人一直认为,江湖也好,江山也罢,到底都还是年轻人的。” “黄某人喜欢这样的天下,不至于死气沉沉。” “不知道叶真人是不是这样认为的?” 叶千秋淡然说道:“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这应该是自然之道。” 黄龙士闻言,笑道:“看来,我和叶真人还是有些合道之处的。” “离阳王朝有张巨鹿顾剑棠,北莽有才到中年的拓跋菩萨,有更年轻的董卓之流,以后还会有不断的新人,如同雨后春笋般冒尖上位。” “只是不知叶真人是新人,还是旧人呢?” 第42章 时候未到,溜达溜达 叶千秋看着悠然自得的黄龙士,淡淡一笑,手中棋子落下。 “你不是会算吗?” “算算。” 黄龙士镇定自若的说道:“人力有穷尽之时,我若是能算得到,还需亲自向叶真人讨教吗?” 叶千秋却是一挑眉,道:“你这个祸乱春秋的大魔头不是自称翻书之人吗?” “你再翻翻书,看看我是新人还是旧人?” 黄龙士眼皮子一跳,道:“既然是翻书之人莫名其妙的来到了书中,并且没有被书页压死,那很多事自然就说不定了。” 叶千秋笑了笑,看着棋盘上的这局棋,悄然说道:“你的棋子不多了。” 黄龙士放眼望去,只见黑子已经将白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黄龙士面不改色,继续落子。 “下棋是一件需要有始有终的事情。” “不到最后,又怎么能知道输赢?” 叶千秋点了点头,道:“你说的倒是没什么错。” “不过,我有一句话得和你念叨念叨。” 黄龙士道:“请叶真人赐教。” 叶千秋道:“棋子是死的,人是活的。” “有第一次失算,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你确定还要继续走下去吗?” 黄龙士淡淡一笑,道:“老夫这辈子,见过太多人,但从未有人猜到过老夫到底想要做什么。” “不知叶真人可否猜得到?” 叶千秋看了黄龙士一眼,道:“你想灭神,让天下人早一点知道自由是个什么东西。” “这个愿景本是好的。” “可你错就错在了,拿眼前的人不当人。” “如果为了求一个看似美好的结果而去不折手段,即便追求这个结果的过程之中产生了无数罪恶,也在所不惜。” “那这结果不要也罢。” 黄龙士闻言,刚刚举起的手缓缓垂落下来,他手中的棋子啪嗒一下,落在了地上。 良久之后,黄龙士眼中透出一抹精光,他看向叶千秋,道:“是书翻了我?还是我翻了书?” 叶千秋笑道:“重要吗?” 黄龙士死死的盯住叶千秋,良久,仿佛一只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都萎靡了下去。 只听得他缓缓说道:“的确是不重要。” 这时,叶千秋扭过头去,朝着那边还在发愣的温华道:“小温,去做两碗面,我和李老头好几天没吃饭了。” “啊?” “哦……” 温华正在听着叶千秋和老黄头云里雾里的言辞交锋,突然听到叶千秋让他去做两碗面,还有些惊愕。 不过,温华的反应也很快,立马就起身奔着厨房去了。 叶千秋起身,离开了桌前,走到了李淳罡的旁边坐了下来。 李淳罡瞥了一眼在那边还愣着发呆的黄龙士,凑到叶千秋身边,低声说道:“当年我上斩魔台去,听了齐玄帧一通胡吹大侃之后,也是这副模样。” “叶大真人,幸好你出山出的晚,要不然这世上哪里还有什么春秋大魔头黄三甲,估计早就被你气死了。” 叶千秋笑道:“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李淳罡抠着鼻孔,道:“当然是夸。” 这时,坐在那边被叶千秋乱了道心的黄龙士脑袋被一样东西拍了拍。 黄龙士回过神来,转头一看,是自家闺女拿向日葵敲他。 黄龙士何等谋略心机,顿时反应过来,这是自家闺女在帮他。 姓叶的太过恐怖,他黄龙士纵横春秋,还从来没让人这么戳破过心思。 “真是我的好闺女。” 黄龙士对着自家闺女谄媚。 然后黄龙士就被一根向日葵给拍飞了。 此时,端着两碗葱花面走出来的温华看到这一幕,一脸赞叹道:“贾甲嘉佳假……你真是比女侠还女侠,敢打黄老头,除了李淳罡和邓太阿,我就佩服你了!” 温华把面端到叶千秋和李淳罡的面前。 李淳罡看着洒满了葱花的汤面,低下脑袋,用鼻孔闻了闻,砸吧砸吧嘴,道:“嗯,不错,味儿还挺正。” 说着,拿起筷子就开始吸溜起面来。 李淳罡不比叶千秋,到底是肉体凡胎,几天没吃饭,肚皮早已经饿扁了,吸溜起面来,那叫一个畅快。 三下五除二,就把一碗面给吃完了。 一旁的温华看到李淳罡这么能吃,竖起一根大拇指来,赞道:“行啊,老爷子,这胃口真不赖。” 李淳罡摸着肚皮,道:“小子,再弄两碗来。” 温华点了点头,又奔着厨房去了。 叶千秋没李淳罡那么狼吞虎咽,而是慢条斯理的吃着面。 给李淳罡看的一顿着急。 那边被少女拍在地上的黄龙士也不起身,就那么坐在了地上,不知道在自顾自的嘀咕着什么。 等温华又做了两碗葱花面出来,李淳罡又三下五除二的搞定。 此时,叶千秋也已经吃完了面。 叶千秋放下银钱,示意李淳罡往外走。 二人刚出门,温华就追了出来。 “叶道长,叶道长。” 叶千秋停步,转身看向看似浪荡的江湖小子,笑道:“有事?” 温华提溜起腰间挎着的木剑,指着木剑上的那个符号,道:“叶道长,你是根据这个符找到我的,对不对?” 叶千秋眉眼一挑,笑道:“算是吧。” 温华鼓足了勇气,道:“叶道长是不是神霄派掌教?”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是我。” 温华张大了嘴巴,两眼睁的老大,他看向一旁的羊皮裘老头。 “那……那……这位老爷子就真是李淳罡了?” 李淳罡抠了抠鼻孔,道:“废话,老夫不是真的,难道还是假的不成。” 温华彻底呆住了。 我的老天爷,我温华竟然给叶大真人和李老剑神做了两碗葱花面。 好家伙。 这是走大运了啊。 等温华清醒过来,还想再和叶千秋和李淳罡说两句话,套套近乎。 但是,眼前哪里还有二人的踪迹。 温华略显懊恼,拍了自己脑门儿一下,这个时候发什么呆啊! 温华有些失望的回了茶肆。 远处的大街上。 李淳罡凑在叶千秋身边,嘀咕道:“叶大真人,你既然看好那小子,怎么不直接带他走。” “那小子放黄龙士身边,早晚要被坑死。” 叶千秋笑了笑,道:“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时候未到啊。” 李淳罡撇了撇嘴,道:“你们这些参玄悟道的最喜欢装神弄鬼。” “不过,你叶大真人到北莽来,不会只是为了来杀一杀这黄三甲的威风吧。” 叶千秋笑道:“在山上呆久了,自然想到处走走,到处看看。” “我没来过北莽,溜达溜达总是可以的吧。” 李淳罡耸了耸肩,道:“当然可以,这天下之大,也没什么地方是你叶大真人不敢去的。” “不过,咱能先找个地方喝壶好茶吗?” “刚刚那壶茶忒苦了,也不知道黄三甲那老不死的是不是诚心拿来坑人的。” 叶千秋笑道:“行吧。” 二人顺着人流在街上飘着。 来到一家临街的茶坊前。 一个消瘦的小丫头出现在二人的眼前,怯生生的递出一张纤纸。 叶千秋从这个骨瘦如柴的小姑娘手中接过这张纸。 这纸上写着寥寥数语。 叶千秋一看,便知是类似于传单之类的玩意儿。 应该是这茶馆里说书先生招揽生意的小手段,粗略写有几句所讲内容梗概。 李淳罡年轻的时候走南闯北的见过世面,看到这贴纸,便道:“酒香也怕巷子深,不论是说铁骑儿还是烟花粉黛还是人鬼幽期,都不错,叶大真人,要不,咱就在这家了?” 叶千秋倒是无所谓,于是两人跟着小姑娘进了不远处的一家茶楼。 进了茶楼之后,只见一个年迈目盲的说书人正在酌酒准备,小姑娘走上前去,捧起一只劣质琵琶在旁。 从那传单上的故事梗概来看,那说书人要说的故事不是什么鬼怪传奇,而是那北凉世子千里游历的故事。 李淳罡和叶千秋环视一周,寻了一处落座,要了一壶茶水。 不多时,茶坊中心位置空出一块,目盲老者习惯性在小板凳上搁了竹板与一碗浊酒。 小姑娘小心翼翼捧起琵琶,与相依为命的爷爷轻声说了几句。 约莫是老人所说北凉世子殿下,太过新鲜,所以这客人还真是不少。 茶坊老板坐在柜前,那叫一个眉开眼笑,对自己的眼光魄力都十分满意。 目盲说书人端碗小喝了一口酒,润了润嗓子,并未步入正题,而是朗声道:“今日老儿不说那男女缠绵的烟粉,也不说那人世之外的灵怪,只说这北凉世子腰悬双刀的数千里游历,博取看官们几声笑,足矣。” 老说书人言毕,小姑娘顺势一抹琵琶,清脆响起。 老人再捧碗喝一口茶坊老板打赏的烈酒,轻轻放下,拿起竹板,按规矩念白道:“聪明伶俐本天生,懵懂纨绔未必真。荒唐只因时势起,金戈戎马谈笑深。九曲长河比心浅,十重铁骑如雷震。岂会酒色忘江山,才知诗书误世人。” 琵琶声渐起,但仍是小桥流水婉转,不闻铿锵。 坐在角落的叶千秋和李淳罡兴致勃勃的听着老说书人讲起了那北凉世子徐凤年游历的故事。 一般来说,这种故事,可是没人敢讲的。 特别还是在北莽境内。 北凉和北莽敌对,这个上了年岁的说书人,竟然敢在北莽境内说北凉世子的好话,也是胆子大的很。 不过好在北莽风气粗野而开明,不兴什么文字狱,极少因言获罪,哪怕抨击朝政,也无大事。 老人所说估计是道听途说而来,与真相大有出入,不过噱头不小,听众们也觉着津津有味。 尤其是当说到襄樊城外世子殿下单枪匹马面对那靖安王赵衡与整整千骑铁甲,一些起先不以为然的茶客们都入了神。 几个本想着抬脚走人的听众也都坐回位置,重新与店小二要了壶茶水。 而目盲老人也在此时故作停歇,茶客们知道这是要收钱了,倒也有几桌丢了些铜钱到一只大白瓷碗里,叮叮咚咚,十分悦耳。 老人不再卖关子,继续娓娓道来,当他说到北凉世子持矛捅死一员骁勇骑将,茶客们立即抱以惊叹啧啧声,先是面面相觑,然后开始议论纷纷,大抵都是不信这名世子殿下能有如此马战本事。 对于靖安王赵衡,北莽百姓因为说书先生讲多了当年离阳王朝皇子夺嫡的精彩好戏,也有所耳闻,知道这名藩王只是时运不济,才没能成为九五至尊。 老人紧接着再说神霄掌教叶大真人一手招天雷,旱地杀四方,引得众人是入迷不已。 目盲老人拿捏巧妙,当听众们又有些不耐烦,终于说到天下道教祖庭的龙虎山,插叙了一段当年大将军徐骁马踏江湖的事迹,听众们立即又给吊起胃口。 老人说得是玄之又玄,讲到那徽山牯牛降紫雷阵阵,都归功于叶大真人的无上神通,倒是半点不提轩辕敬城,听众们听的目眩神移,恨不得亲眼去见识天下第一人的风采。 无数喝彩生响起,老人也不急不躁,这时候琵琶声愈演愈烈,犹如银瓶乍破水浆迸。 老人在琵琶声营造出的壮阔氛围中,又说起了如同压轴好戏一般的飞剑临世,说老剑神李淳罡以剑来二字,就教徽山与龙虎山数千柄剑一齐飞至大雪坪当空,遮天蔽日。 龙虎山四大天师联袂而至,眼看就是一场大战。 听众们是瞠目结舌。 这时,只听得老人一顿,一字一字说道:“看官们可知下文如何?” 得,掏钱掏钱,这次茶客们给铜钱十分痛快,稀里哗啦很快就就将大碗装满,性子急的跑去丢完了铜钱,坐回座位就赶忙说道:“老头儿,快说快说!” 目盲说书人喝了口酒,笑道:“彼时,只见那徽山之上阴云密布,天雷滚滚,神霄掌教叶大真人一句,从今日起,吾为道首,吓的龙虎山四大天师乘兴而来,败兴而去。” 整座茶坊一片死寂,随即轰然叫好,许多只觉得解气的茶客都开始猛拍桌子。 目盲说书人口不停歇,说至东海武帝城,只说叶大真人带着北凉世子上了通天阁的顶端。 看那王仙芝飞掠到东海水面,剑神剑开天门,王仙芝让东海升起,先与老剑神李淳罡大战,再与叶大真人争锋,最后战败于叶大真人手中。 听到最后,茶坊中的听众们全部寂静无声,北莽民风彪悍,骨子里终究也流淌着尚武的鲜血,他们可以看不起离阳王朝的帝王公侯,看不起那些软绵绵的名士风流,却绝对不会看不起登榜的春秋名将顾剑棠,更不敢看不起称霸江湖一甲子的武帝城城主。 北莽上下,只会遗憾王仙芝不是本朝人物,却不会去质疑王仙芝能够排在拓跋菩萨前面,在天下第一的位置上坐了几十年。 本以为世上没人能掀翻王仙芝天下第一的宝座,但是叶大真人的横空出世,让北莽为之惊叹,也更为之遗憾。 离阳已经有了一位王仙芝,稳压拓跋菩萨,如今又出了一位叶大真人,这真是让北莽难受的很。 待目盲老人讲到尾声,讲到了广陵江畔大潮起。 世子殿下一声剑来,李淳罡李老剑神召出横空巨剑破甲四千六,吓得广陵王赵毅跳了江。 一座茶坊已是落针可闻。 唯有琵琶声声炸春雷。 连茶坊掌柜都目瞪口呆,慢慢摸出几块还没捂热的碎银,让伙计送到碗里去,一点都不心疼。 今天幸亏请了这对爷孙二人说书,挣了许多额外银钱,打定主意要让他们继续说上几天,保管生意兴隆财源广进。故事讲完,一些富裕些的茶客们都又加了点闲钱。 李淳罡凑在叶千秋身旁,低声道:“我算不算是占了你叶大真人的便宜。” “世人都以为是我李淳罡一剑破甲四千六,殊不知其实四千甲全是你叶大真人的功劳。” 叶千秋笑了笑,道:“这些不重要。” …… 黄龙士的小茶馆中。 温华蹭蹭蹭的跑了回来,想和老黄头问清楚堂堂天下第一人叶大真人和剑道第一人李淳罡怎么会到这不起眼的小店里来。 而且叶大真人还和老黄头下了一局棋,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温华的心里有很多的疑惑。 他知道老黄头很厉害,但却是没想到这么厉害。 还能和叶大真人这样的天下第一搭上关系说上话。 此时,黄龙士已经不在地上坐着,而是已经坐回了桌前。 他一手拎了一盒琉璃子,一手掐指微动,凝神屏气。 温华风风火火的朝着黄龙士问话。 黄龙士并没有理睬温华这店小二的呱噪。 温华觉得无趣,只得转头望向喜欢呵呵笑的少女。 “贾家嘉嫁加价假架佳,我跟你把话挑明了啊,那头大猫就是个馋嘴吃货,咱们养不起。” 清秀少女呵呵一笑,都没看温华一眼。 给酒馆当牛做马还不得好的温华一拍桌子,怒道:“别仗着老黄头给你撑腰,你就跟我呵呵呵!” “我又没有化石点金的神仙本事,咱们三个人三张嘴都没那只大猫一张嘴吃得多,店里生意这么惨,也没见你上心。” “你说昨天那位,不就说了茶水不地道吗,你就要拿盘子削他脑袋,还有大前天那个客人,说茶香不够浓,你又要拧他脑袋,你还有没有王法了!” “我还成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了!” 少女面朝温华,呵了一声。 温华一拍脑门,给气得憋出内伤。 黄龙士看着桌上的那副棋局,白子只剩下寥寥数子,黑子气势如龙。 他又输了吗? 黄龙士摇了摇头,他轻轻收起棋盘上的黑子。 最后只留下那寥寥几颗白子。 “谁说我一定会输?” 第43章 庄公梦蝶,道字六剑 …… 黄龙士心中默念着未到终局,他未必就会输。 更何况,他依旧还有棋子在手。 想到这里,他朝着那边的温华道:“饿不死就行了,你就算把茶馆开成北莽第一大茶馆,就算有出息了?” 温华反问道:“难道不算有出息?” 自有一股温文尔雅气度的黄龙士瞥了一眼温华。 “那你干脆别练剑,我保证让你成为北莽一等一的豪绅富贾,如何?” 温华摆手道:“去去去,不让老子练剑,还不如杀了我。” 黄龙士眼睛一眯,笑问道:“老子?” 温华赶忙笑道:“小的小的……” “您老下棋这么久了,手酸不酸?肩膀累不累?我给你揉揉敲敲?” 老人挥手道:“滚蛋。” 温华得嘞一句,端起那边桌上的碗就小跑向厨房。 黄龙士看着棋盘上的白子,自言自语道:“闺女啊,这次老爹我是要错过一场好戏了。” “没法子,京城那位当年被我害得自断其舌的男人,寄了信过来,要跟我算一算老账,老爹一方面于心不忍,一方面又期待着接下去的走向,也就答应了他一回。” “棋子要活,能做眼,下棋人才有意思。” “铁门关,是个风水不错的地方,死在那儿总比死在鬼气森森、几万死人一起分摊气数的沙场上强多了。” “只是可惜了,姓叶的搅局,早早的就把赵楷这枚棋子给弄死了。” “搞的人现在上不上下不下。” “不过还好,韩生宣那老阉人是个认死理的。” “只是可惜了去了西蜀的陈芝豹,如果赵楷还在,就可一石二鸟。” “现在,只怕是不行了。” “不过,也说不定。” “若是徐凤年死了,陈芝豹还是能坐上北凉王的位置。” “只不过,到时候他就得一生一世活在徐骁的阴影下,赵家亏欠徐家的老帐旧帐,以陈芝豹的性子,肯定要明着暗着一点一点讨要回来,京城那位,不想看到这一幕。” “但是那家伙小瞧了下一任北凉王,姓徐的小子,哪里就比陈芝豹豁达大度了?” “这也不怪那家伙,毕竟陈芝豹明面上还是要强出徐凤年太多,太多了。” “可历来国手对弈,眼窝子浅了,是要吃大亏的。” 少女摇晃了一下金灿灿的向日葵,呵呵一笑。 黄龙士继续说道:“也正是因为我眼窝子浅了,我和姓叶的对弈,才连败两局。” “不过,越是绝境,便越是有绝处逢生的可能。” “我还就不信了,我赢不了他一局。” 听到这里,少女嘴角翘起,又是呵呵一笑。 此时,又端了三碗葱花面过来的温华怒气冲冲道:“黄老头,能不能在吃饭的时候不谈这个?” 温华见掌柜的没动静,瞪眼道:“还不把桌面腾出来?” 黄龙士轻轻一笑,一袖挥去棋盘上剩下的白子。 温华放下三双碗筷,还喋喋不休的说道:“下棋下棋就知道下棋,会下棋了不起啊。” “等老子练剑练成了剑仙,管你是谁,敢在老子面前蹦跶,都一剑伺候。” 黄龙士拿起筷子,笑眯眯问道:“哦?那我教你练剑,让你吃了这么多苦头,那到时候你第一个该是斩我吧?” 温华哈哈笑道:“哪敢哪敢!” “我温华岂是那种忘恩负义之人,我这人吧,相貌英俊,脾气还好,又有古道心肠,这些优点都不去说,关键是义气啊!” 黄龙士笑着摇了摇头,也有些无奈,夹了一筷子香喷喷的葱花面,低头吃面前,说道:“再过些日子,你得去离阳京城。” 温华愕然,低声问道:“直接去京城闯荡名气是不是有些快了,不需要先在小地方热热手吗?” 黄龙士裹了一筷子面条,不往伸长脖子替闺女吹了吹面条热气,生怕她烫着,呵呵姑娘灿烂笑,摘下一小瓣向日葵,放在老人碗中边沿。 黄龙士的心情慢慢好了起来,对温华说道:“你不想一鸣惊人?” “还有,你可以见到声色双甲的白玉狮子,也就是你一见钟情的青楼女子。” 温华哧溜哧溜吃着面条,笑道:“青楼女子咋了?我就是喜欢。这趟京城,我去定了!” 黄龙士笑了笑,没多说什么。 这时,温华却是问道:“老黄头,你还没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认识叶大真人和李老剑神的?” “你和他们熟吗?” 黄龙士听到温华这么问,心情又有些不好了。 只听得黄龙士淡淡说道:“不熟。” 温华一听,嘀咕道:“不熟人家干嘛来找你下棋?” 三人吃完了面条,黄龙士掏出一些银钱,吩咐收拾完碗筷返身落座的温华。 “去,买壶好酒。” 温华翻了个白眼,道:“卖茶的去买酒喝,也就黄老头你做得出来。” 黄龙士淡然道:“余下那几钱银子,自己留着花。” 温华嘿嘿一笑,跑到自己住的小屋拿出藏好的一袋碎银子,一股脑装好,脚底抹油跑出茶馆。 他早就看中了一套春宫图,有了老黄头给的这几钱银子,可就算凑足了银子,他给老黄头打酒,顺便买回来。 当年他跟徐小子都有这么个癖好,只是那时候游历江湖,穷的叮当响,天天有上顿没下顿的,那是没钱,如今有点小钱了,总得惦念着自家兄弟一起好,温华想着下回见着了面,就拿这个当见面礼了。 礼轻情意重嘛。 那小子敢嫌弃,老子非就拿木剑削他不可。 温华一走。 黄龙士便走到茶肆的后院,他的手里不知何时提了一柄古剑。 只见他面无异样,不见丝毫波澜情绪,只是将手中古剑朝墙头那边一抛。 古剑落入一人之手。 那是一个袖管空荡荡的老者。 老者蹲坐在墙头之上,单手接过了古剑,舍了剑鞘,手掌摊开,将古剑搁在手心上,拇指食指一抹。 古剑瞬间弯曲,剑尖剑柄铿锵撞击,如一条龙蛇头尾相咬,双指剑气所致。 古剑硬生生从中崩断,一作二,二作四,四作八截,以此类推,化为寸寸断剑。 断剑都落入断臂大袖之中,然后老头儿拣选了一截剑尖,丢入嘴中,如嚼黄豆,嘎嘣脆,嚼劲十足。 老头儿缺了一臂,可由于身材魁梧,也不显得如何年迈衰老,尤其是双眉极长,扎了一根雪白长辫。 双眉长如柳枝的老头儿嚼完了断剑,发出一阵阵桀桀笑声,嗓音沙哑磨砺如同一头夜鸮,阴森道:“黄龙士啊黄龙士,天底下还有你算不准的人,料不准的事。” 黄龙士一脸平淡道:“天下哪来算无遗策的人,我黄龙士也没自负到要人比天高的地步。” 身份不明的老头儿显然很乐意见到黄龙士吃瘪,继续在伤口上撒盐。 “你不是常常自诩你是翻书人,可今日这翻书人被别人翻了书,滋味儿到底如何?” 黄龙士步入院中,望着头顶柳絮飘落。 “我此生所作所为,不过都是要让朽木之上发新芽。” “他是人也好,是仙也罢,是新人也好,是旧人也罢,这一页,早晚得翻过去。” 断臂老头儿却是笑道:“就怕到时候被翻过去的是你。” 黄龙士道:“如果真是那样,也没什么。” “人终有一死,我这一生早就没了遗憾。” “我所求,不过公平二字,只不过这二字最难得。” “现在事儿不在我这里,而是在你那里。” “姓叶的让王老怪输的心服口服,你不想去试试?” “广陵江上,本是李淳罡最后一战,但被姓叶的截了胡。” “姓叶的就是这天上人间最大的变数。” “如今,姓叶的和李淳罡同行,可是不可多得的机会。” “我知道你和李淳罡还有心结,现在李淳罡没死,不是正合了你的心意?” “便是你胜不了姓叶的,去了却一下心结,也是可以的。” 墙上老头儿丢了手中剑柄。 黄龙士道:“怎么不敢?” 墙上老头儿淡然说道:“有何不敢的?” “王老二自称天下第二一甲子,现在让人收拾了,我高兴的很。” “更何况,听说我那徒儿能悟出一招剑十还是得了这位叶真人的指点。” “便是你不请我,我也要去看看这位叶大真人的本事。” 黄龙士点头笑道:“普天之下,也就只有你敢跟李淳罡互换一臂。” “我相信你有这样的胆气。” 老头儿陷入沉思,黄三甲也不急于催促,而是悄然说道。 “天底下风流子,为情为义为仁,大多难免作茧自缚,王仙芝自困于一城,轩辕敬城自困于一山,曹长卿自困于一国,李义山自困于一楼,李当心自困于一禅。” “真正超脱于世的也就寥寥数人而已。” “除了你,还有那个元本溪,邓太阿还算不上,屈指算来,只有骑鹤下武当的洪洗象,断臂以后的李淳罡,再就是这位叶大真人了。” “一般道门圣人,求得不过是山上成仙而已,恨不得不染半分世俗。” “但这位叶大真人可不同,他不但与王仙芝争锋,还染指北凉事务,如今又入北莽。” “这人比起当年的吕祖,还要厉害三分。” 吃剑老头儿听到黄龙士这话,脸上泛起一丝惊愕。 吕祖可是千年以来江湖上最厉害的人物,从来没有人超越过吕祖。 但现在黄龙士这家伙居然说姓叶的比起吕祖还厉害三分。 黄龙士是何等骄傲之人,居然对叶千秋有如此评价。 这让吃剑老头儿很是好奇,到底是何等人物,让黄龙士甘拜下风。 只听得黄龙士继续说道:“我黄龙士也许还会输,但即便输了,我输的也是心甘情愿。” 手上无剑并且喜欢吃剑的老头儿跃下墙头,身高吓人,足足比黄龙士高出两个脑袋。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黄龙士,你该不会是自知时日不多了吧?” 黄龙士淡然笑道:“你盼我死都盼了多少年了?” 老头儿双眉及膝。 “你死不死无所谓,只是别把那棵好苗子毁了就成。” 黄龙士轻声笑道:“那可说不准。” 老头儿道:“他可是我徒弟!” 黄三甲摇了摇头,走向院门,继续说道:“温华与你不算师徒,只是我跟你做的一场生意。” “真算起来,你不过收了两个徒弟,一个因为北凉而死,一个因为北凉成了活死人。” 老头儿轻笑道:“这算什么,剑士为剑死,再没有比这更死得其所的幸事。” 这时,黄三甲却是又说道:“不过,我听闻黄阵图让姓叶的救活了,而且去了青城山。” “估摸着黄阵图是去感恩戴德了。” “自己的徒儿去拜了别人的山门。” “这事儿可不能忍。” 吃剑老头儿冷哼一声,道:“不用你激我,我这就去会一会他们。” 话音一落,吃剑老头儿一跃数丈,消失在了院墙之外。 黄龙士见状,淡淡一笑,转身回了屋。 此时,温华已经买了酒回来。 黄龙士坐在桌前,自斟自饮,不一会儿,就已经醉眼迷离,醉倒在了桌上。 呵呵少女拿了一件衣衫过来,给黄龙士披上。 只听得黄龙士嘴里念叨着:“庄公梦蝶,蝶梦庄公,我梦庄公我梦蝶。” …… 临街茶楼之中。 叶千秋和李淳罡听完了那目盲老者的故事,正打算离开。 这时,只见一个双眉飘拂的断臂老人出现在了二人的面前,并且坐在了二人的桌前。 同样是断臂,同样是老人。 李淳罡跟这位断臂老人相比,好像显得更平凡一些。 或许是因为这断臂老人有两条极长的白眉。 当李淳罡看到这断臂老人的时候,刚刚站起的身子,便又坐了下来。 只见李淳罡一脸平静的看着断臂老人,道:“姓隋的,真是少见,怎么?想来再和我换上一臂?” 断臂老人闻言,淡淡一笑,他的一只手搭在白眉上细拢慢捻,优哉游哉。 “我一生唯独喜好问剑,而且只问敌手最强剑,吴家剑冢自诩天下剑术第一,剑招登峰造极,我便让剑冢素王无地自容。” “邓太阿年幼时在剑山苟延残喘,我没有教这娃儿任何一剑,只告诉他如果不去拿剑,可到底,邓太阿还是走了术,这是打从娘胎就有的倔性,我也没办法。” “龙虎山斩魔台下,我去问了李淳罡的剑道,互换一剑道,也就互换了一臂,是仇家,也算半个知己。” “我有两个徒弟,第二个徒弟,是北凉王府上的马夫,也就是跟北凉世子徐凤年一起出门游历的黄阵图。” “这二徒弟论天赋异禀,跟大徒弟相比,就如同他们二人的身份一样,一个铁匠,一个西蜀皇叔,有着天壤之别,可我心底却更器重一些黄阵图,因为他的剑,更接近于道。” “事实上,大徒弟以剑守国门,临死之前,仍然没有给出像样一剑,倒是二徒弟,从剑一到剑九,一剑比一剑更合乎道。” “尤其是第九剑,让我深以为然。” “我本以为剑九就已经是他的极致,没想到,他在武帝城又使出了一招剑十。” “今天,我是来瞧瞧,能让黄阵图悟出剑十的人,到底有何等本事?” 李淳罡在一旁坐着,翘起了二郎腿,抠起了脚丫子,扭头朝着叶千秋一瞅。 “得,来找你的。” 叶千秋看向坐在对面的白眉老头,淡淡一笑,道:“是黄龙士让你来的吧。” 白眉老头很诚实的点了点头,道:“的确有姓黄的在里边儿搅和。” “但更多的是因为我想来。” “我想看看你的剑道。” 叶千秋笑了笑,道:“我只有道剑,没有剑道。” 白眉老头道:“好,那就让我见识见识你的道剑。” 叶千秋看了看左右,道:“换个地方如何?” 白眉老头微微颔首。 随即,三人起身,联袂而去。 …… 留下城外,数十里。 隋斜谷闭目养神,安静等待。 叶千秋屹立于十丈之外。 十丈距离,对于陆地神仙来说,不过眨眼间的距离。 李淳罡斜靠在一棵大树上,挠着肚皮,脑袋倾斜,看一看叶千秋,又看一看隋斜谷。 当年,他刚下斩魔台,就碰上了来找他讨要剑道的隋斜谷。 于是,隋斜谷断了一臂。 这个吃剑的老家伙,胸腹之中不知道藏了多少剑气。 但是,居然想着来见识叶大真人的道剑。 这不是找刺激吗? 不过,他倒是也能理解。 像隋斜谷这样的老家伙,对于剑道的执着,自然不能等闲视之。 唉,只能是寄希望于叶大真人手下留情,不然,世间剑道又要少一人了。 风起于青萍之末。 入秋以来,北莽的风是越来越大了。 叶千秋遥望隋斜谷,这个教了老黄两剑的吃剑老祖宗,的确是胸有沟壑。 想要让他知难而退是不可能的了。 但若是不小心杀了他,也不太好。 黄龙士那个老家伙鼓动隋斜谷来找他的麻烦,不就是想给自己添点麻烦吗? 不论是隋斜谷死了也好,没死也好,反正是要恶心一下他。 叶千秋也不再迟疑。 既然要看,那就让这隋斜谷看个够! 下一刻。 叶千秋抬手,食指和中指并拢探出。 剑起! 剑气从叶千秋的指尖跋射而出。 一柄雄浑剑刃破空而去。 地上枯草,顿成齑粉。 大地为之皲裂,一道鸿沟出现在叶千秋的脚下,直接朝着隋斜谷延伸而去。 无数道斑驳裂痕沿着这道鸿沟朝着四面八方散去,好似地震来袭一般。 原野之上的树木,也开始传出一阵阵沉闷的崩裂之声。 无形剑刃化为有形剑刃。 只见叶千秋飞身而出,信步而行,一道道剑刃朝着隋斜谷飞去,口中念道:“道字六剑。” “持静!” “处后!” “守柔!” “内收!” “凝敛!” “含藏!” 第44章 高手齐至,忒没胆气 …… 道字六剑,算是叶千秋集一身所学,融合道家至理所创出的巅峰六剑。 叶千秋不是一个纯粹的剑道中人。 在他的眼中,剑道也好,刀道也罢,亦或是其他门道,最终都归附于道中。 这在其他人看来,或许是疯魔之举。 人之一生,只钻研一道,穷经皓首也未必能有所成。 更何况,要融合诸道为一道,简直就是难上加难。 但叶千秋走的就是这样一条道。 从天下武学大宗师到道门魁首,他汇聚多方世界所学于一身,融会贯通。 一身修为放在雪中世界也一样是震烁古今。 无论是当年吕祖,还是吕祖转世,遇到叶千秋也得往后边靠一靠。 今日,隋斜谷来看他的剑道,道字六剑齐出。 瞬息间,天地风云变色。 刚刚还晴空万里的苍穹,瞬息之间变得昏暗无比。 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六道剑光。 一道道剑光在天地之间横行,蕴含着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之意。 站在远处闭目的隋斜谷被这惊人剑意惊的浑身颤栗。 如果说李淳罡的剑道千年以来唯一能媲美吕祖的剑道。 那么,叶千秋的道剑已然超过了吕祖之剑。 远处,斜靠在大树上的李淳罡忍不住坐直了身子,他看着天地之间闪烁的那六道剑光,喃喃说道:“好一个道字六剑,纵使是吕祖复生,也未必能有此光景了。” 轰! 磅礴的道剑气机,让天地间所有的陆地神仙都为之一震。 无论是身在何处,在此刻,所有窃取过天机之人,尽数都感觉到了这股道剑之威。 叶千秋飞身而去,立于苍穹,朗声说道:“今日我叶千秋以道字六剑上开天门,下启地户,镇道门气运!” “谁愿一试道剑锋芒,我在此恭候大驾!” 叶千秋一言递出,立即传至四海八方。 …… 道德宗建于黄河起始处,传闻天门之后有一座浮山,已经超凡入圣的国师便在那里修长生,不问世事半甲子。 北莽麒麟真人有高徒六人,除了两位真人分别坐镇天门和山脚,其余分散北莽各地。 一个老和尚坐在道德宗天门雾霭之外,在外布道济世的四位神仙除了王庭那一位,都回到了道德宗。 面慈目善老和尚不言不语,在天门之外落地生根而坐。 天门是高耸双峰对峙围抱而成一座天然孔洞,内里云雾缭绕,门外有九百九十九级玉石台阶,便是拾级而上在门外近观,也不得看清内里玄机。 天门以外有道观十八座,左右各九,香客络绎不绝,终年绵延不绝的香火融入雾霭,衬托得道德宗愈发人间仙境。 一条主道通往天门。 老和尚便是在第一级台阶前的平地上,安详禅定。 先是佩剑紫袍真人自天门而出,飞剑下山,剑旋龙鸣三日不止。 唯独不得入老僧四周三丈。 继而有持玉如意真人自浮山山脚掠至天门外。 紫袍真人驭剑,一阶一阶走下。 走了三天三夜,已经走至第三百阶。 再有三名仙风道骨的真人赶来。 其中两位仙人或站立或盘膝在山脚道观之巅。 剩余一名国师最后嫡传弟子掐诀走向老僧,每一步踏出都极为缓慢,但每一次踏出触地,便是一次天动地摇。 半旬过后,老僧开始读经。 一字一句,诵读金刚经。 读完一遍金刚经,自认识字不多识法亦是不多的老和尚开始讲述说法。 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在山脚,密密麻麻,不下万人。 从老和尚坐地以后,将近一旬时光了。 飞剑已将那件清洗泛白的袈裟划破千百次。 一位一小步一天雷的道教真人也走到了老和尚背后几尺处。 老和尚全身金黄,尽是血液。 老和尚双手合十,已经说完所懂全部佛法,轻声道:“阿弥陀佛。” 许多香客都猜到那一刻会是如何画面,都撇过头,不忍踮脚再看。 一条白虹当空划过,高过天门,身后是一条黄色瀑布。 我不入天门,我自比天要高。 白虹停顿,现出身形,白衣僧人朗声道:“贫僧还礼而来。” 来而不往非礼也。 天空挂黄河。 这名白衣僧人,扯来了一整条黄河。 白衣僧人挟一大截黄河过天门,水淹道德宗。 就在这时,一道天音从天际深处传来。 “今日我叶千秋以道字六剑上开天门,下启地户,镇道门气运!” “谁愿一试道剑锋芒,我在此恭候大驾!” 白衣僧人闻言,顿时心中一震,身形一晃,扯断一截袈裟,捆住浑身金黄的老和尚,往九天之上而去。 登于天际,只见东南方向,风云巨变,有天地异象,数道流光皆朝着那风云汇聚处而去。 这时,只听得那老和尚道:“徒儿啊,架什么时候都能打,可这场面却不是什么时候都有,带为师去看看吧。” 随即,白衣僧人一咬牙,也朝着风云巨变之地飞去。 …… 北莽边境上空之中,一名年轻女子御剑而行,身后有青衫儒士凌波微步,逍遥踏空。 此时,天际深处传来一声。 “今日我叶千秋以道字六剑上开天门,下启地户,镇道门气运!” “谁愿一试道剑锋芒,我在此恭候大驾!” 青衫儒士闻言,面色一变,朝着前方御剑而行的年轻姑娘喊道:“公主,我们掉头。” …… 太安城钦天监,一位正在观象望气的老人神情剧变,匆忙踉跄跑回书阁。 与此同时,离阳皇庭之内,一位年轻宦官正在扫地,此时,他耳边一震,他直起腰杆,朝着西北方望去。 望了许久,轻叹一声,又弯下腰,继续扫起了地。 …… 北莽,敦煌城外。 背了一柄无名剑的邓太阿回望了一眼沟壑纵横城垣倒塌,一脸平静的他正欲踏剑而去。 耳边却是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今日我叶千秋以道字六剑上开天门,下启地户,镇道门气运!” “谁愿一试道剑锋芒,我在此恭候大驾!” 邓太阿闻言,眉眼一挑,早已负剑而去。 就在邓太阿离去之后不久,一袭白衣从敦煌城内缓缓走了出来,那一袭白衣,尽显那具不算十分凹凸有致的修长身材。 只见那白衣伸了个懒腰,朝着邓太阿离去的方向瞧了一眼,然后淡淡一笑,径直朝着邓太阿所去的方向飘去。 …… 白衣李当心离去之后不久,一个不言苟笑,手长过膝的中年男子出现在道德宗天门外。 此时,一名老道人手持一柄麈尾出现在中年男子的视野之内。 只见那老道须发如雪,道袍无风自飘摇,真是飘然欲仙,举世罕见的神仙风骨。 中年男子语气平淡道:“国师,可知挡我者死?” 老道一挥拂尘,洒然笑道:“我是国师,国师不是我。死不死,贫道都无妨。” 中年男人一脸厌恶道:“装神弄鬼。” 下一刻,恍惚有雷在拓跋菩萨全身炸开,原本矮小汉子高达九尺。 一双如猿长臂再不显得有任何突兀。 就在此时,二人耳边同时响起一道声音。 “今日我叶千秋以道字六剑上开天门,下启地户,镇道门气运!” “谁愿一试道剑锋芒,我在此恭候大驾!” 中年男人面色微变,朝着东南方向看去,沉默良久,方才道:“好一个神霄掌教。” 随即,中年男人化作一道流光朝着东南方向飞去。 须发皆白的老道看着东南方向,抚须叹道:“道门当兴啊。” …… 北莽,某座边城之中。 一位身形清瘦的灰衣老者正在街上行走,犹如一棵发霉枯树死气沉沉。 就在这时,一道天音传来,在清瘦老者的耳边乍响。 清瘦老者轻轻弹指,道:“素王,我们也去看看这天下第一人的风采。” …… 东海,武帝城。 身躯雄壮的王仙芝正坐于通天阁之上,闭目调息着。 这时,王仙芝却是突然睁开了眼睛。 只见王仙芝突然笑了起来,呢喃一句。 “江湖几多风雨,终于是有趣了些。” 随即,王仙芝又闭上了眼。 …… 留下城的那座小茶馆里。 喝了酒已经睡下的黄龙士被温华给吵醒了。 尚且有三分醉意的黄龙士听着温华叽叽喳喳的说着什么,只觉得脑子里有些乱。 这时,温华直接把他拉出了屋子。 看着黑压压的天际之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黄龙士一下子就清醒过来。 他看着城外不断飘来的天光,脸上泛起一丝凝重。 “数百年来,即便是春秋之时,也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盛事。” “姓叶的,我倒是想看看你如何收场!” …… 李淳罡看着越来越多的人从远方遁来,饶是他见惯了大场面,依旧是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口水。 看着面无表情,居高临下的叶千秋,李淳罡忍不住拍掌称快。 黄三甲那个老东西,肯定想不到叶大真人有这样的豪气吧。 黄三甲充其量不过是鼓捣一个隋斜谷来给叶大真人添点乐子,但叶大真人直接言传八方,遍请天下群雄。 黄三甲玩阴谋诡计玩了一辈子,面对叶大真人的浩荡之势,也就算个屁。 李淳罡抠着鼻孔,想着是不是跑回留下城去,提溜出黄三甲来,让他亲眼看看这百年不遇的大场面。 …… 不远处。 隋斜谷魁梧的身形始终不动如山,这种举动,既是百年阅历积淀下来的谨慎,也是敢与叶千秋这世间第一人叫板的自负。 就在此时,一道道天光从天穹坠落四方,一道道人影悄然而现。 隋斜谷仰天大笑,一气骤然长吐,吐出了百年吞食的千百剑气。 …… …… 哗! 千百剑气顿时涌出,遮天蔽日。 但在还未触及到道字六剑之时,就已然消融。 吃剑吃了一辈子的隋斜谷将自己平生最为鼎盛的剑道给施展了出来。 但……依旧脆不可言。 道字六剑横空。 持静!处后!守柔!内收!凝敛!含藏! 分别占据六个方位。 天穹之上,天门洞开,霞光从天门之中溢出,仿佛有仙乐飘来。 大地之下,裂缝百丈,洪流从沟壑之中淌过,如同幽冥之花绽放。 隋斜谷拼尽全力一剑,想要领教天下第一的剑道。 然后……连个水花都没有泛起。 隋斜谷哈哈大笑起来,起先笑声高亢无比,但没过了一会儿,便已经满是凄凉。 “一生持剑,不过如此……” “萤火之光,岂能与皓月争辉!” 隋斜谷失魂落魄的踉跄而去。 吐出了千百剑气的隋斜谷,终于明白了天下第一人的剑道是何等恐怖。 如果说天不生李淳罡,是剑道万古如长夜。 那天不生叶千秋,便是剑道万古齐悲鸣。 吃了一辈子剑的隋斜谷至此之后,再也没有吃过剑。 因为,世上千万剑,纵使都进了他腹中,依旧是凡俗之剑。 隋斜谷的退走,让从天南地北赶来的四方高手心神微震。 有外貌如同庄稼汉子的北莽军神拓跋菩萨。 有白衣似魔的女魔洛阳。 有桃花剑神邓太阿。 有吴家剑冢冢主素王吴见。 有白衣僧人李当心。 有佛门大金刚龙树老僧。 有青衫儒士,收官无敌曹长卿。 还有伸着懒腰的李淳罡。 此时,只见叶千秋横空而立,一袭紫袍飘然若仙。 道字六剑转动不已,无人敢动。 纵使是狂傲无比的白衣洛阳,也不敢触其锋芒。 隋斜谷虽然在天下间声名不显,但是真正的高手却是不会不知道隋斜谷的大名。 西蜀剑皇、剑九黄皆是此人徒弟,更何况,敢直面打败了王仙芝的天下第一人叶千秋,本身就是一种实力的证明。 …… 留下城内。 诸多北莽百姓早已经注意到了天象异变。 一个个激动无比,此等天象异变,百年难遇。 众人奔走相告,朝着留下城外涌去。 有人看到了在云端御剑而立的姜泥,看到了青衫曹长卿。 还看到了白衣僧人李当心。 武评天下十大高手中的五位,齐聚留下城外。 堪称百年难得一遇的盛事。 凝立许久的桃花剑神邓太阿最先开口,他背负无名剑,落在地上,朝着树干上的李淳罡拱手道:“多谢李前辈万里借剑。” “见水劈水,见山开山,李前辈借给我的剑道,我已经接下。” 李淳罡摆了摆手,道:“不用这么客气。” 邓太阿微微颔首,看向叶千秋,朗声道:“当日武帝城内,我见叶真人一剑,未曾出剑。” “今日,我依旧不出剑。” “我要寻访海外仙山异士,砥砺剑道,待我他日归来之时,再向叶真人讨教。” 此句落下,邓太阿负剑轻吟,飘然远去。 “梦如蕉鹿如蜉蝣,背剑挂壁崖上行。” 邓太阿如此洒脱而去,引得曹长卿侧目。 曹长卿看了一眼名动天下的第一人,扼制住了和叶千秋一较高下的冲动。 他初入儒圣之境,还未战过王仙芝,如何能战叶千秋。 只听得曹长卿朗声道:“今日得见叶真人风姿,甚为欣喜,他日曹某人定然亲自前往青城山拜会叶真人。” 话音落下,曹长卿朝着飞剑之上的姜泥使个眼色,朝着东南方向飞去。 姜泥看着还活得好好的李淳罡,破天荒的喊了一句。 “师父,我走啦!” 李淳罡看着乘风御剑而去的姜泥,脸上泛起笑来,不愧是他看中的女娃娃,这才多久不见,已经有了这般造诣。 将来定是一枚女剑仙。 邓太阿和曹长卿一去,拓跋菩萨不发一言,悄然退走。 白衣洛阳呵呵一笑,也飞身退去。 吴家剑冢冢主素王吴见看到道字六剑,神色间颇为落寞。 剑道之上,先出了个李淳罡就够让人闹心的了。 现在,又来了一个比李淳罡还猛的叶千秋。 吴家剑冢,难啊。 吴见看着涌现金莲的天门微微一叹,随即悄然退去。 一时间,只剩下叶千秋、李淳罡和那白衣僧人李当心、还有其师龙树僧人。 只不过龙树老和尚已是垂垂将死。 老和尚看向叶千秋,笑道:“将死之前,能见识一下天下第一人的风采,倒也没什么遗憾了。” “八百年前,道门有吕祖。” “八百年后,道门又出一位叶圣。” “哎……徒儿啊,你往后可得悠着点。” 李当心道:“师父,少说两句行不行,有什么要说的,等以后留着再说。” 龙树老和尚道:“等不到以后啦……” “其实说心里话,灭佛不可怕,烧去多少座佛寺多少卷佛经,驱赶多少僧人,师父不怕。” “怕的佛心佛法不长存,一禅的那一个禅,当下还是小乘,以后能否由小乘入大乘,师父是看不见了。” 李当心道:“师父,我不希望看见那一天。” 龙树老和尚道:“嘿,作为南北师父的师父,其实也不想看到那一天,不过这话,也就只能跟你说。” 说完这一句话,满身金黄色的龙树僧人面朝着叶千秋吟诵了一遍阿弥陀佛,便再也没了声。 李当心朝着叶千秋双手合十,然后捆住龙树老和尚的尸身,化作一道白虹而去。 眼看着没了人烟。 叶千秋轻轻摇头,这一把火终究还是没烧起来。 终究还是时候未到。 叶千秋收了神通,天门毕,地户关,天地又恢复了平静。 叶千秋落在李淳罡身旁,二人朝着远方行去。 李淳罡一边走,一边说道:“这些人,忒没胆气。” “有本事一起上啊!” “一个比一个跑的快。” …… 留下城的小茶馆内。 看着风云消散的黄龙士长舒了一口气。 “幸好没打起来,不然就再无回天之力了。” …… 这一日过后,神霄掌教叶千秋于北莽留下城外以道字六剑镇道门气运,吓退天下六大高手的消息不胫而走。 一时间,江湖沸腾。 第45章 学会等耐,太安城内 青城山。 转眼间已经是深秋时节。 神霄阁的庭院中,老黄咧着嘴笑着,露出一口黄牙,正在和李淳罡较劲。 若论岁数,肯定是李淳罡更年长一些。 不过,到了他们这个年纪,已然都是老顽童。 从前,在北凉王府,老黄是个马夫,至于李淳罡则是一直呆在听潮阁底自闭。 所以,二人在这青羊宫中,反倒是第一次见面。 这俩人都曾各自跟随徐凤年这个北凉世子游历过江湖。 又都是剑道中人,自然是有说不完的话。 当老黄听说他第一任师父隋斜谷在留下城外被叶千秋吓退之时,多少还是有些感怀。 隋斜谷教过他两剑,也正是凭借这两剑,再加上他多年打铁打出来的心得,才渐渐有了剑九。 他第二次去武帝城,既为自己,也为徐凤年,也为隋斜谷。 本来他就是抱着必死之意去的,只是没想到一招剑十,让王老怪惊讶无比,最终对他手下留了情。 “老夫见过徐凤年那小子施展剑一到剑九,就是没见过他施展剑十。” “听那小子说,剑十他使不出来,老黄,你能不能给老夫比划比划,让老夫看看是什么样的剑招,能让王仙芝手下留情。” 李淳罡坐在老黄对面,伸出一根手指,和老黄的手指触碰到一块儿。 两人以指对指,各自传递着自己的剑道感悟。 老黄听到李淳罡这么问,轻轻摇头,道:“那一招剑十用出来,我半条命没了。” “现在还没恢复过来,等什么时候我恢复了,再演不迟。” 李淳罡闻言,嘀咕道:“真是无趣。” 就在这时,一道身形从院外走了进来。 李淳罡瞥了那人一眼,也没理会。 老黄则是笑呵呵的和那人打个招呼。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吴灵素。 吴灵素看到李淳罡和老黄在一起呆着,也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 毕竟,李淳罡都来了青羊宫好长一段时间了。 吴灵素早已经见怪不怪。 吴灵素老老实实的上前和李淳罡、老黄打了个招呼,然后便直接进了阁中。 老黄见李淳罡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在一旁问道:“这小子什么时候惹到李老了?” 李淳罡抠了抠脚,道:“也没什么惹不惹的,就是瞧不惯那小子谄媚的那副劲儿。” “也不知道这小子是走了什么狗屎运,能傍上叶大真人这棵大树。” …… 神霄阁,三楼。 叶千秋和李义山正在打坐。 吴灵素一来,自然是有事。 他平日也不会没事就来神霄阁拜见叶千秋。 倒不是吴灵素不想,而是吴灵素知道掌教真人不喜太过喧闹。 吴灵素给叶千秋行过礼后,叶千秋便问他何事。 吴灵素开始汇报情况。 神霄派要坐道门头把交椅,自然不能靠叶千秋一个人。 还需要不断壮大门派力量,增添弟子,还要有各种各样的生财渠道,还要有成熟的消息渠道,这样才能将道统传遍四方。 自从上次叶千秋对吴灵素面授机宜之后,神霄派赚钱的门道就多了许多。 有了钱,能干的事情便多了。 收集起情报来,也是速度杠杠滴。 “最近北凉动荡不安,陈芝豹入蜀将要封王的消息已经传遍天下。” “估计是要比世袭罔替北凉王的徐凤年更早成为离阳第二位异姓王。” “还有消息传出,说北凉世子徐凤年孤身入北莽,取了北莽北院大王徐淮南的首级,还杀了第五貘。” “再就是,剑阁流沙一线之间的铁门关,聚集了不少顶尖高手,并且进行了一场大战。” “陈芝豹,人猫韩貂寺,病虎杨太岁,离阳军中第三人白熊袁左宗,阴物丹婴,徐凤年,徐渭熊,密宗六珠菩萨,昔年曾是四大宗师之一符将甲人本尊的金甲人,生而金刚的徐龙象,还有手持刹那枪的青鸟。” “这一战,若非是曹长卿出现,徐凤年估计活不了。” “再就是离阳皇帝派了使臣到青城山来,邀请掌教真人到太安城观礼。” “估计还有几日,那使臣就该到青城山了。” 叶千秋闻言,微微颔首,道:“知道了,若是离阳使者到来,你替我接了邀函便是。” 吴灵素听了,点了点头,恭敬退去。 在一旁打坐的李义山仿佛泥塑一般一动不动。 待吴灵素走了,叶千秋朝着李义山问道:“元婴,我打算到太安城走一趟,你去不去?” 李义山微微摇头,道:“弟子近来心静了许多,还是在山上多修行一些时日为好。” 叶千秋闻言,微微颔首,道:“如此也好。” “师尊此去太安城,是想?” 这时,李义山睁开了眼睛,朝着叶千秋望去。 叶千秋淡淡一笑,道:“就知道你忍不住。” “元婴啊,修道人若想逍遥自在,便得讲究一个念头通达,你的心里还在记挂着徐凤年那小子还有北凉基业,想要真正的静下心来修道,有些难。” 李义山一张清秀的脸庞之上,多了几分感慨之意。 “凤年那孩子,有点苦。” 叶千秋笑道:“谁让他投胎投到了北凉王府。” “如果他投胎到一个连果腹都困难的人家,难道就不苦了吗?” “世上万般事,总是有好处,便有坏处。” “没了李义山的北凉,该如何走下去,这是徐凤年必须要考虑的事情。” “雏鹰总要学会自己扑腾,才能有翱翔九天的时候。” “元婴,该学会放手了。” “不要忘了,你现在已经是荆丹,已经是神霄道人飞熊子。” 李义山闻言,悄然说道:“弟子明白。” 叶千秋道:“听说陈芝豹入圣了,你怎么看?” 李义山道:“北莽灭佛一事,让龙树僧人圆寂,这位佛门圣人一走,陈芝豹便占了便宜,否则他也没有那么快入圣。” 叶千秋笑了笑,道:“陈芝豹算是你的后手之一吗?” 李义山一脸无奈,道:“师尊刚刚还要我放下。” 叶千秋笑道:“放下不等于忘记,说说看,你对太安城中即将发生的事情,有什么看法。” 李义山道:“其他事暂且不说,弟子敢问师尊,可知道一百二十年前曾有一名野狐逸仙般的年轻道士在太安城画符龙,传言点睛之后便入云,这株无根浮萍,呼召风雷,劾治鬼物,以一己之力力压龙虎武当,获得当时的离阳皇帝器重,封为太玄辅化大真人,总领三山符箓,主掌一国道教事,奉诏祈雪悼雨,无不灵验。” “在离阳先帝手上制加崇德教主,当今天子登基以后又赠号太玄明诚大真人,层层累加,恐怕龙虎山那些老天师牌位都难以媲美。” “可两甲子过后,这位与天子同姓的仙人修道之处已经日渐颓败,无人问津。” “弟子想问师尊,神霄道统可兴盛百年吗?” 叶千秋毫不犹豫的道:“当然。” 李义山微微颔首,道:“既如此,弟子便畅所欲言了。” “碧眼儿张巨鹿要将三教纳入朝廷掌控之中。” “龙虎、武当,皆在其中。” “神霄想要以最快的速度成为道门之首。” “不妨和碧眼儿合作。” 叶千秋笑道:“世事无常,风云变幻,别看离阳现在风平浪静,但花团锦簇之下,都是暗潮涌动,天下若乱,这赵家王朝坐不坐的稳,还未可知。” 李义山闻言,心头一跳,道:“师尊的意思是?” 叶千秋笑了笑,道:“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元婴啊,你得学会等待。” “等?” 李义山嘴中咀嚼着这个字。 叶千秋笑了笑,道:“普通人之一生,不过短短几十载,但修行人之一生,便要长的多了。” “有时候耐下心来等,你会发现别样的天地。” “在我的记忆当中,世间曾有一个叫司马懿的人,他蛰伏了四十年,方才成就一番大业。” “神霄之事,急不得,暂且放下不谈,传道一事,来日自有造化,现在还是布置之时。” “你且说说此次太安城中将会发生何事。” 李义山虽然没听过司马懿的大名,但也不多问,只是顺着叶千秋的问题回道:“眼下正是藩王入京的时候,当今六大藩王,除了大柱国,以燕敕王赵炳最为兵强马壮,当初天子在大殿上要让陈芝豹封王南疆,未尝没有制衡赵炳的企图。” “广陵王赵毅,跟皇帝同母而出,深受器重,明面上那些敲打,无非都是演给外人看的,让门下省左仆射孙希济担任广陵道经略使,是担心赵毅手段过激,惹来非议,难保离阳王朝第三个世袭罔替。” “皇帝对这两人的做法,可见其亲疏。” “胶东王赵睢,因为坐镇两辽,与大柱国有些情谊,这些年被皇帝和张巨鹿顾剑棠先后夹枪带棒一顿收拾,处境确实有些凄凉。” “靖安王赵珣刚刚接位,虽然有一位盲士陆诩辅佐,但此子太小家子气,不说也罢。” “雄州淮南王赵英,原本酷似老皇帝,只是欠缺了气数,而且他本人也不得不清心寡欲,五位宗亲藩王中以他被压制得最为惨烈,半点实权都没有。” “这次藩王循例进京,大柱国肯定是不去的,不过明面上尚未封王的陈芝豹注定要走一遭,因此这一趟六王入京的大场面肯定是有的。” “六王入京之后,天子估计就会提出册封太子一事。” “不出意外在那些皇子封王就藩之前,四皇子赵篆就会被立为太子。” “据说这小子被元本溪看好。” “这位四皇子赵篆,八面玲珑藏拙多年,将来一定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大皇子赵武和这四皇子是一母同胞,这两人的亲母皇后赵稚,似乎打小就开始悄悄灌输他日哥哥以将军身份北伐弟弟称帝的理念。” “赵武虽说脾气暴躁,但从小就对赵稚的言语深信不疑,跟弟弟赵篆的关系也极好,我相信这次空悬十几年的太子之位浮出水面,不会有太大波折。” 叶千秋微微颔首,笑道:“正是如此。” …… 来自太安城的邀请,在几日之后由一位宦官带到了青羊宫。 吴灵素曾两入太安城,在京城也算是有些脸面的人物。 由他接待那位宫里来的宦官,倒也说得过去。 那位宦官当日来,当日便走。 叶千秋要去太安城,目的很单纯,就是要去太安城露一面,在离阳王朝的京都露一面,让天下人都知道他的声名。 不过,此去太安城,顺便还要办两件事。 其中一件事和温华有关,另一件事,便是陈渔的事了。 说是两件事,其实也算是一件事,都和黄龙士有关。 不得不说,黄龙士这家伙挑棋子的手段还是十分高明的。 无论是温华也好,陈渔也罢,都已经不算是纯粹的普通人。 陈渔自从入了青羊宫,便住在了赵玉台那边。 她虽然是叶千秋的弟子,但平日里和赵玉台相处的时间更多一些。 赵玉台一生未嫁,更别提有什么孩子,在她眼中,世子徐凤年便是她的孩子。 只不过,徐凤年不在眼前。 自从她再次回到青羊宫后,心态就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她明白了掌教真人对北凉很有好感。 再加上,李淳罡、老黄先后来到青羊宫。 赵玉台自然明白,北凉在神霄派之中已经占据了一席之地。 多年自己苦修的赵玉台,有了陈渔相伴,倒是越发的开朗。 叶千秋要去太安城,自然是要带着陈渔一起去。 什么狗屁月桂入庙的命格,自然是做不得数。 陈渔本就是恬淡喜静的性子,在青羊宫住的久了,对世俗之事根本没了多少挂念。 这样的苗子修道,将来定有所成。 听叶千秋要带她到太安城走一遭,陈渔自然明白师父叶千秋的意思。 心里更多了几分感激之情。 她又如何不明白,她的命运已经发生了重大的改变。 本来必入宫闱的她,也成了世俗中人,人人艳羡的山上人。 说起来,她的命运的确已经比这世上的大多数人都要好了不知多少。 这一趟前往太安城,叶千秋只带陈渔一人。 吴灵素倒是想去,但叶千秋没理会他这茬儿,让他在宫中好生修行。 老黄和李淳罡自然是不会去太安城凑热闹的,到了他们这个岁数,对于太安城里的这些热闹已经看的很淡,让他们去走一遭,不如在山上睡大觉。 用了几日,叶千秋将宫中事务安排好,便带着陈渔御剑而去。 …… 帝都,太安城。 清晨时分,天灰蒙蒙。 官道上数百铁骑疾奔而来,尘土飞扬。 京城风传几大藩王即将入城,其中最受人瞩目的便是还未封王的白衣兵仙陈芝豹。 太安城,这座世上唯一一座人口达到百万的巨城一时间变得波涛汹涌。 城内主轴道上的高楼都被各色人物占满,只求一睹白衣兵仙的真面目,即便见不着,看看车马阵仗也就心满意足。 太安城城门有四孔,城门内外闲杂人等都被城门校尉早早肃清,当渐行渐近的马队出现在主轴道上时。 那一骑白衣的陈芝豹终于出现。 顿时引得无数姑娘们的尖叫。 这种万人空巷,夹道相迎的大场面,在太安城,也是极为少见的。 …… 太安城内。 叶千秋带着陈渔寻了一家酒楼住下。 在酒楼里寻了个僻静的角落,喝几杯清茶,用些饭菜。 酒楼里,人声嘈杂,无非是在议论着最近太安城里发生的大事。 这段时日,太安城这座中天之城热闹得无以复加,先是宋老夫子一家惨遭波澜,几乎一夜之间便大厦倾覆,街头巷尾都在议论纷纷,大多替老夫子觉得不值当。 留下奏章秘本求一份青史名声,才多大点的事情,气死了不说,连宋二夫子和小雏凤也都被殃及池鱼,给朝廷一搂到底,一家老小卷铺盖离开了京城。 据说当时送行之人,三省六部官员,加上国子监读书人,再加上许多手不沾权的皇亲国戚,浩浩荡荡得有两三千人。 宋家失势后,便是五王入京这件更为壮阔的大事了,胶东王赵睢首先进入京城,淮南王赵英紧随其后,接下来是广陵王赵毅,靖安王赵珣和燕敕王赵炳,这让宗藩府以及兼掌宾礼事宜的礼部尚书和侍郎等高官都忙得焦头烂额,估计都足足清减了好几斤肉。 但真要说起来轰动之大,还要算那个不是藩王尤胜藩王的西蜀白衣陈芝豹,一骑入城,在当年白衣僧人李当心之后,第一次如此万人空巷。 那天正值霜降,这位兵圣白衣白马,一杆梅子酒,哪怕是那些原先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北凉旧敌,亲眼见过以后,也被其无双儒将气度深深折服。 更别论天晓得惹来主道两旁多少女子尖叫发狂,精明的卖花小贩更是赚得钱囊鼓鼓,也甭管是否认得那白衣男子,只管闭眼瞎话一通,往死里吹捧几句好话,保准能从大家闺秀和富家千金手中骗来银钱。 听着四周之人的侃侃而谈,叶千秋淡淡一笑。 这时,只听得旁边一桌有人道:“你们可知当下京城最为引人注目的剑客是谁?” “不是太安城那对久负盛名的老冤家祁嘉节跟白江山吗?” “错了,错了,不是这两人,而是一个先前没有半点名声的游侠儿。” “这游侠儿找上了此代吴家剑冠吴六鼎,看似捡软柿子捏,绕过了吴六鼎挑战他的那名女子剑侍,不曾想双方皆是一战成名,只知叫做翠花的女子竟然用出了剑神李淳罡的两袖青蛇。” “而那游侠儿也颇为不俗,据说只递出了两剑,虽败犹荣。” “后来游侠儿又去找白江山和祁嘉节打了两场,那个年轻人的剑法极为出奇,那两剑堪称剑之术道各自巅峰,虽然没胜,但却也是厉害无比。” “据说,这游侠儿过两天还要找棠溪剑仙卢白颉比剑,已经有赌档开下了盘口,赌这二人谁胜谁负。” 叶千秋听着那桌人的议论,朝着一旁的陈渔看去。 陈渔的话很少,看到叶千秋朝她看来,也是什么都没说。 叶千秋笑了笑,道:“快吃,吃完了,为师带你去城里转转。” 陈渔轻轻“嗯”了一声。 第46章 早晚会信,一场风雪 深秋时分,京城气高洁净。 但是最近京城风波不止,可是让不少人操碎了心。 叶千秋带着陈渔住在酒楼,闲来无事时,便在太安城中四处逛逛。 天下城池,各有各的风采。 叶千秋见过太多太多的大城小城,在城中闲逛,无非也是在见识这京城的风土人情。 其实无论哪个朝代的京城,处在朝廷鼎盛之时,大多都是繁华无比。 便是市井小民的脸上,也有着非同一般的神采。 普通人,无非是求活,求更体面的活。 陈渔虽然性子恬淡,但终究不是那种天性淡漠之人,在城中闲逛之时,还是颇为高兴。 事实上,自从她懂事以来,从心态上就没有这么轻松过。 从前,她只是一条被寄养在池塘中好看的鱼,现在,她有了能去往大海的机会。 …… 就在叶千秋和陈渔在京城之中无所事事的时候。 京城一处狭小老宅里。 两个大老爷们可怜兮兮的蹲坐在台阶上,望着一名女子在院中用一方巨大青石压制腌酸菜。 京城不论贫富,家家户户都有用大石大缸在秋末腌菜御冬的习俗。 女子衣着朴素,素水芙蓉,长相与气质一般无二,也寡淡得很,唯独聚精会神对付酸白菜的时候,神情格外专注。 院中有两口缸,一口水缸里头有五六尾晚上就要一命呜呼的河鲤,是两名馋嘴男子前几夜专程去河中偷来,养在清水缸中先祛除泥污土气,可怜其中一位还负着伤,包裹得跟一颗粽子无异,这酸菜鱼的做法也是出自他提议,主仆男女二人尝过一次后,都觉得不错。 负伤男子瞧不清楚面容,腰间挎了一柄木剑,由于对身边那哥们心怀怨气,拿言语挖苦他。 “六缸啊,你有这名字是不是因为你喜欢吃酸菜,而腌制白菜又得用上大缸,你家恰好有六只缸,所以才叫六缸。” 旁边那青衫男子没理会负伤的男子。 负伤男子却是越说越气劲。 “你爹取名字也太不上心了,我觉得吧,你十有八九是路边捡来的便宜儿子。” “你这次好不容易逮着机会行走江湖,还不赶紧找你亲爹去。” “你说你天大地大的,要死不死偏偏来京城作甚?” “来京城蹭饭吃也就罢了,为啥偏偏你侍女的剑术还比你强。” “你这不坑人吗?” “你娘的,黄老头也不是个东西,故意给老子下套,跟祁嘉节和白长江那双老乌龟比剑以后,才知道就数你家喜欢做酸菜的侍女最厉害。” “害得老子差点心灰意冷偷溜出京城,想着再练剑个七年八年再重出江湖,要不是遇上了心爱女子,就真亏死了。” “对了,六只缸,以后要不你让她安心腌白菜得了,耍什么剑,然后跟外人就说第二场比斗输给我了,使得她无心练剑,如何?” 负伤男子像个话痨似的,说起不着四六的话来也没个完。 被取了个六缸绰号的年轻男子不说话,只是盯着院中女子劳作。 负伤男子自怨自艾道:“本来以为来了京城,怎么也该轮到我温华扬眉吐气,没想到却是倒了八辈子霉,前两天咱们去河里偷鱼,给巡城甲士撞上,见着我以后就问是不是那个温不胜。” “老子不胜你大爷啊,老子不就是比剑前喜欢吗?” “不就是少了一点高手风范吗?” “可我英俊相貌毕竟摆在那里,怎就没有女子比完剑来跟我套近乎。” “六缸啊,你呢,剑术平平,也就是比我多吃一两年江湖饭,给我说说是为啥,回头我见着李姑娘,好对症下药,说上几句讨巧的话惹她笑。” 青衫男子拿手捋一捋前边放着的竹竿,道:“你不是跟她扬言你要当天下第一出名的剑客,然后迎娶她过门吗?” “她既然答应了,那你还走什么歪门邪道,练剑练出个无敌于世就行。” 温华一脸怒气,道:“无敌个屁,你真当剑术第一是你家侍女酸菜的一坛子酸菜啊?” “且不说我连翠花都打不过。” “便是我将来胜过了翠花,前边儿还有桃花剑神邓太阿,两袖青蛇李淳罡李老剑神这样的大人物等着。” “更别提,在李老剑神前边儿,还有一位用道剑上镇天门,下启地户的叶大真人。” “天下英豪何其多,我温华,难啊。” 青衫男子笑了笑,尽显儒雅。 他始终目不转睛的望向女子,嘴上笑道:“没想到你小子的心还挺大。” “但你有没有想过,天下之大,练剑的人那么多,能走到叶大真人那一步的,也就一个而已。” “就是加上李淳罡、邓太阿,也不过寥寥三人而已。” “只要你胜过了天下大多数剑客时,你就有机会去挑战那三位了。” “再说了,你还这么年轻,有的是机会。” “只要你胜了棠溪剑仙卢白颉,那你最不济也是太安城第一出名的剑士了,还怕李姑娘不对你刮目相看?” 温华唉声叹气道:“你这人是真没劲,跟小年比差了十万八千里,我也就是没银子租屋住,否则打死都不跟你们住在一起。” “是,像叶大真人、李老剑神、桃花剑神那样的剑道魁首人物离我是有些远了,我不想也罢。” “但卢白颉可是兵部侍郎,那可是天底下都有数的大官,我就算比剑赢了他,以后也算彻底跟官府结仇。” “万一卢白颉心思歹毒一些,随便喊上几百上千号喽啰截我,我也就只有两剑的功夫,内力还不如你,我该如何是好?” “就算逃了出去,刀剑无眼,砍伤了官兵,更惨,这趟行走江湖还没赢过谁就被传首江湖,那我还不得被小年笑话死。” 吴六鼎转头瞥了一眼温华,只觉得荒诞不经,这么一个贪生怕死的地方游侠怎就能使出那可谓炉火纯青的两剑? 内力平平,造诣平平,心性平平。 黄三甲难不成真有化腐朽为神奇的能耐,可以化石点金? 吴六鼎作为剑道圣地吴家剑冢的当代翘楚,对于剑道领悟之深广,不可谓不高。 但他就是想不通身边这挎着木剑的男子如何能够脱颖而出。 诡道剑,一直被视作剑术末流,剑冢海纳百川,对于千百剑术万千剑招虽说一视同仁,可历代枯剑士都以参悟诡道剑最少,王道剑与霸道剑最多。 温华转头问道:“六缸,手上有闲钱不,借我一些,我过几日跟棠溪剑仙比剑,总不能还穿这一身破破烂烂,太对不起我的一身才学了。” “唉,要是小年在,他就是偷鸡摸狗,也会帮我置办一身,哪像你,半点悟性都无。” “活该你一辈子剑术不如你侍女,我咒你晚上吃酸菜鱼被鱼刺掐死。” 吴六鼎颇为无奈的说道:“你这像是开口借钱的人?” 温华翻个白眼道:“你家侍女还用从老剑神那里偷学来的两袖青蛇对付老子呢!” “大不了下次见了老剑神,老子不在老剑神面前说你家翠花的坏话就好了。” 吴六鼎则道:“你见过李老剑神?” 温华哼哼两声,道:“当然见过,不仅见过李老剑神,就连叶大真人我也见过。” “看见我木剑上的这个符号没,那是叶大真人亲自刻上去的。” “六缸啊,别看小爷我现在落魄,但将来指不定就真名动天下了。” “现在你借我点钱,将来肯定好处是大大的。” 吴六鼎一脸无奈的扔给温华一个钱袋子。 但并不把温华说的话当真。 神霄派叶真人是何等人物,怎么会和温华这样的小人物产生交集,还给他亲自刻符。 温华接了钱袋子,看吴六鼎一脸不信的模样,拍拍屁股,大咧咧的说道:“六缸,你还别不信,早晚你会信的。” 说着,就朝着门外去了。 温华出了院门,经过一条小巷,走到主街之上,掂量一下手里的钱袋子。 不得不说,六缸这小子,还算是够意思。 这钱,够他置办一身不错的行头,剩下的钱,还能再买一副春宫图。 温华笑嘻嘻的朝着主街上行去,刚走了没几步,只见前边有一袭紫袍在人群之中漫步。 温华微微一怔,揉了揉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嘀咕道:“不会吧,叶大真人也来了?” 就在温华打算上去和叶大真人打个招呼时,叶千秋的身形却是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温华一脸疑惑,再揉了揉眼睛,道:“咦?我眼花了不成?” …… 临街的一处茶楼二楼。 陈渔凝望下方的长街,几辆车子刚刚行过。 一个挎着木剑的年轻游侠儿正像一只没头苍蝇一般,在人群中穿梭。 陈渔若有所思的感叹道:“师尊,世上的大多数人是不是都是如此茫然不可知。” 叶千秋笑了笑,道:“差不多吧,很少有人能从一而终的朝着一个目标不停的前行。” “人生太长,长到人们不甘忍受长路漫漫。” “人生也太短,短到人们只有在面临死亡的瞬间,才明白生的可贵。” 陈渔挑眉,看着那个在长街之上最终扬长而去的跨剑游侠儿,道:“师尊,他就是您要找的那个温华?” 叶千秋笑了笑,道:“是他。” …… 雍洪六年秋末。 立冬之前的最后一场鼎盛朝会,除去六王入京,几乎所有朝廷外官柱石也都携大势隐势入了京城。 大将军顾剑棠,春秋名将卢升象,其余勋爵犹在的大将军都纷纷披上朝服,于天色晦明交集之际跟随洪流,由四面八方的高门府邸折入御道,慢慢涌至皇城门外。 太安城是天下拱卫的中心,成为这名新妇腰肢的御道,长达十六里,无疑是历史上最为壮观的一条中轴,九经九纬前朝后市,融入天象之道,中轴上的建筑群比历朝历代都来得厚重浩然。 不下千人的壮阔阵容在御道之上缓缓而行。 其中有白发苍苍却始终没能迈过五品官这道坎的花甲老人,有而立之年却前程似锦已是四品大员,更有不惑之年更是手握一部权柄的天之骄子,有地位超然的黄紫贵人,有身穿蟒袍的皇亲国戚,有人戏言,若是有一位陆地神仙能在每次早朝,胡乱大杀一通,离阳王朝就得大伤元气。 也有戏言,仅是将这些官员悬佩玉器都给收入囊中,那就是一笔天大的财富。 还有戏言,你认识了城门外这数百近千张面孔,你就理清了离阳王朝的脉络。 秋末的这一场朝会,注定会引起诸多起伏的波澜。 …… 一场鹅毛大雪突如其来的落下,给太安城这位雍容妇人披上了一件白狐裘。 叶千秋和陈渔依旧坐在酒楼的僻静角落,听着京城里的各种动荡。 在这小半个月里,京城可谓是轰动不止,秋末大朝会上,离阳皇帝对朝臣的各种封赏擢升不提。 单单是那北凉世子徐凤年胆大包天破坏御道就让人咂舌无比。 言官弹劾奏章飞似天上雪,都石沉大海,没有一次被御笔朱批。 城内道观真人都说是徐凤年凭恃假借阴怪之力,必不为举头三尺神明所喜,言之凿凿,让忙碌着补冬习俗用以感谢老天爷的市井瓦舍百姓们都深信不疑。 除此之外,还有一场轰动京城的盛事,兵部侍郎卢白颉跟三战三败的外乡游侠儿温华在按鹰台比剑。 天子亲自准许卢爱卿告假一日,双方登上按鹰台比剑之前,恰好落雪伊始,一身寒儒装束的卢侍郎负剑霸秀飘然而至,不愧一剑满仙气之说。 不少京城人士,都被尚未出剑的卢白颉文雅气度折服,然后便是那吊儿郎当的剑士登台,总算换了一身不那么邋遢的光鲜行头,这家伙先败吴家剑冢女子剑侍,再败京城剑术宗师祁嘉节,三败于东越剑池白江山,已经有了温不胜的名头。 说来奇怪,这家伙相貌气度不讨喜,尤其是不得女子青睐,可灰头土脸连败三场以后,在市井底层却是极为受到欢迎,甚至许多军卒甲士也都高看一眼。 当温不胜慢悠悠登台时,围观百姓中便有中气十足者高声吆喝,温不胜这次总该赢一次了吧。 姓温的落魄剑客当场便回骂一句去你娘的。 观战人士三教九流,女子不管年幼年长,大多皱眉嫌弃,倒是粗粝的大老爷都轰然喝彩,为其摇旗呐喊。 那天温华大战卢白颉,叶千秋也带着陈渔去看了,不过不是在最好的地方看的。 要隐藏行踪的叶千秋,自从进了太安城,就一直在默默关注着温华。 这颗被黄三甲按在棋盘上的棋子,将迎来他人生之中的一场磨砺。 叶千秋有很多个机会去提前带走温华,让他不去经受考验。 但叶千秋没有那么做,这世上的人,总得经过些摔打,方才能明白一些道理。 下棋的人,要耐得住性子。 才能让对手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他和黄三甲的这盘棋,也要快到尾声了。 酒楼里,依旧热闹。 “天子一口气擢升了好多大员。” “擢升国子监左祭酒桓温为门下省左仆射,封文亭阁大学士。” “擢升姚白峰为国子监左祭酒。” “擢升晋兰亭为国子监右祭酒。” “顾剑棠卸任兵部尚书,封大柱国,总领北地军政。” “擢升卢升象为兵部侍郎。” “封严杰溪洞渊阁大学士。” “白衣兵仙陈芝豹掌管了兵部尚书,日后若有外任,亦可遥领兵部。” “这一次大朝会上的任何一次单独提拔,都是朝堂上的大事,可这一次天子直接一窝蜂的全给他们提拔了。” “这朝堂风雨,真是让人看不懂了啊。” “是啊,谁说不是呢。” “不过,要说这些,都比不得北凉世子在御道上的那番折腾。” “你说国子监的那帮书生也是作死的很,北凉好歹也是在为中原百姓守国门。” “可那帮子书生就知道瞎咧咧。” “要我说,就该把国子监的那帮子儒生都给扔到凉莽边境去,让他们感觉一下子什么是春夏秋冬。” “要说这位北凉世子还真是有些让人意想不到,世人都以为他是纨绔子弟。” “但他一句我将为中原大地镇守西北,北凉三州以外,不受北莽百万铁骑一蹄之祸,不知让多少人心中一震。” “站在御道前,一刀下去,一瞬间就撕裂了御道两百丈。” “御道中央人仰马翻,好不热闹,许多太学生艰难狼狈的爬出沟壑,骂声喧沸。” “但那北凉世子却是风轻云淡,畅通无阻轻松穿过万人太学生,离开前,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转身朝着国子监的那帮子人,重重吐了一口唾沫,那是真叫一个绝。” …… 风雪之中。 叶千秋带着陈渔走出了酒楼,朝着城中的某个方向行去。 陈渔披了一身白裘,看向叶千秋,道:“师尊,这雪好像一点都没有停的意思。” 叶千秋笑道:“这雪,来的很是时候。” 两人在雪地上渐行渐远,很快,二人来到了一条不算长,也不算短的小巷外。 …… 第47章 又是一颗,断了的剑 …… 叶千秋带着陈渔一跃而起,落在了小巷两边的庭院屋顶上。 陈渔不明所以,但也不多问。 不多时,有一架马车从巷子外的街道上驶进了巷子中,在一个小院外停下。 马车的帘子掀起一角,坐着一个老头,和一个绝美的女子。 叶千秋和陈渔站在屋顶上,恰好能看到马车里的人。 当陈渔看到那个老头的时候,瞳孔明显为之一缩。 这个老头,曾经是她的救星,也是她的梦魇。 马车里,绝美女子和那老头正在交谈。 离的有些远,他们具体在说什么,陈渔有点听不太清楚。 但通过二人的唇动,陈渔大概能判断出二人在说些什么。 叶千秋将陈渔的气息遮掩的完完全全,仿佛二人只是这天地间两粒微不足道的微尘。 马车上的人,叶千秋当然认识。 老头自然就是黄龙士,而另一个绝色女子,应该便是黄龙士的又一枚棋子,声色双甲李白狮。 黄龙士要用李白狮和绝世剑客的身份来诱惑温华,让温华去杀掉徐凤年。 这就是黄龙士,一个所谓的翻书人。 “要让他杀徐凤年?” 马车内,绝色美人如此问道。 黄龙士脸色平静的点了点头。 绝色美人腰间挂有一只白玉狮子滚绣球的香囊,得到答案后轻轻叹气。 黄龙士面无表情的说道:“见过了温华,尽量表现得贤良淑德,晚饭由你亲手下厨,他给你送行时,就无意间多嘴说一句你仇家在北凉,但具体是谁,先别说,省得弄巧成拙,坏了我布局。” 绝世女子嫣然笑道:“那北凉世子那边,我该如何做?” 黄三甲笑道:“我自会安排你在合适时间合适地点与他见上一面,到时候你的清白身子,徐凤年就算不要,你也不能再有。” 李白狮收敛笑意,平淡道:“我的性命都是恩师你给的,何妨那点清白。” 黄三甲盘膝坐地,说道:“温华不重义,只重情。可天下情之一字,分男女私情和兄弟之情,我倒要看看,这小子舍不舍得拼去他有望成就陆地神仙的剑,舍去他心爱的女子,去换一份短短一年结下的兄弟情。” 李白狮走下了马车,下车后,拢了拢披在身上的雪白狐裘。 …… 叶千秋和陈渔看着李白狮走进了一间院子。 而马车里的黄三甲则是消失不见。 陈渔细声细气的说道:“师尊,这就是棋子的命运吗?” 叶千秋负手道:“是啊,生来不由己。” 叶千秋将小院里的情形一览无余,小院里的人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他都一清二楚。 陈渔则是暗暗注视着那辆没有人的马车。 没过了多久。 本来消失在马车内的黄三甲,又突然回来了。 陈渔下意识的抿起了嘴唇,握紧了双拳。 …… 小院里。 李白狮做了一桌子饭菜,色香味俱全。 温华开始狼吞虎咽。 李白狮的到来,让温华有些没想到。 他也不知道李白狮压根是带着别样的目的而来。 他现在嘴里吃着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只觉得心里很高兴。 想着,将来要是能将这位李姑娘娶回家,天天就这么过着小日子,那该有多好。 温华自己吃着,还不忘给李白狮也夹了一筷子,笑道:“多吃一些,身体要紧,吃胖了也无妨,反正你长得太好看了,稍微不好看一点,不打紧。” 李白狮听到这话,笑了。 一顿饭很快临近尾声,李白狮收拾干净碗筷,就打算离去。 温华当然要送行,可李白狮只允许温华送到院外巷子。 一路无言。 在拐角之前,李白狮柔声说道:“温华,记得要当天下最有名的剑客,你答应过我的。” 温华重重点头道:“这个你放心,我就算去杀皇帝也敢,大不了跟你一起浪迹天涯。” 然后,他又笑着补充一句:“只要你愿意。” 李白狮点了点头,低下头去,神情复杂,抬头以后眼神便清澈,轻声道:“不许送了。” 温华笑道:“听你的,不过你自己路上小心一些。” 李白狮妩媚一笑,“当年我所乘马车动了以后,我偷见你在后头站了半天,这回你先走,我等你。” 温华大笑着转身离去,倒是又多了几分游侠儿的豪放。 李白狮轻轻捧手呵出一口气,等温华进入院子,这才走过拐角,进入那辆马车,看到黄三甲还在,有些愕然。 黄三甲语气平淡道:“我不过去了一次下马嵬附近,就给元本溪那半寸舌给盯上了,有些事情得提前一些。” 李白狮颤声道:“这就要去跟温华直说吗?” “是可院子里还有吴家剑冢的剑冠剑侍二人啊。” 黄三甲笑道:“襄樊城芦苇荡截杀徐凤年,这两人本就是我挪动剑冢的一次落子。” “陪我坐一会儿,约莫个把时辰后我去院子,你等消息,回去后打开这只锦囊。” 李白狮接过一只锦囊,无言以对。 …… 不远处的屋顶上。 叶千秋看着陷入寂静的马车。 看着闭上眼睛的黄三甲,又看了看面色有些黯淡的李白狮,不由摇起头来。 黄三甲这老货,真是让人看不起啊。 一个时辰后黄龙士缓缓走下马车,马车渐渐远去,消失于风雪中。 黄龙士没有急于入院,而是在巷弄来回走了两趟,这才推开门扉。 …… “师尊,他进去了。” 陈渔看着已经走进小院的黄三甲,不由的为温华捏了一把汗。 曾经身为黄三甲棋子的她,本能的感觉到温华要遭殃了。 叶千秋面色平静。 一炷香后,温华从院子里走了出来。 不过,却是十分凄惨。 他断了一条臂,瘸了一条腿,全身筋脉也已经尽断,只留下半条性命。 他拎上自己的木剑,离开了院子,在巷子里托着一条腿缓缓而行,雪上留下长长一道血痕。 此时的温华,泪眼模糊。 身上的痛,比不得他心里的痛。 就在他快要走出巷子时。 两道身形挡在了他的面前。 一袭紫袍,一袭白裘。 “叶真人……” 温华抬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叶千秋道:“欠人的债还了?” 温华自嘲的笑了笑,道:“您瞧我这副模样,就知道我该还的都还了。” 叶千秋点了点头,道:“那就好,还了债,将来再碰见他的时候,就没有半分情面可讲了。” 温华道:“在我家乡那边,借人钱财,借十两就还得还十二三两,我废去全身武功,还一条手臂一条腿,应该够了吧。” 这时,温华拿起刚刚被他在小院里折断的半柄木剑,凄然一笑,道:“叶真人,我以后,不练剑了。” 叶千秋笑了笑,伸手,从温华的手里将那柄断了木剑接过,看着木剑上的他刻下的那个符号。 “不练就不练吧。” 温华一愣,道:“我还以为您会劝我继续练下去。” 叶千秋笑道:“你还记得我和你第一次见面是在什么时候吗?” 温华道:“襄樊城外,芦苇荡。” 叶千秋摇了摇头,道:“不是城外,是城内。” “那天晚上,我和李老头还看到了你和徐凤年那小子的屁股蛋子。” “啊!” 温华张大了嘴巴,仿佛想起了些什么。 “原来,小年说的那两位高人便是叶真人和李老剑神……” 温华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叶千秋把木剑又交还给了温华,道:“留着吧,留着做个念想。” “将来若是想练剑了,还能用。” 温华有些狐疑,道:“一把断了的木剑还能用?” 叶千秋道:“世间万物,皆可为剑。” “再说了,谁说断剑就捅不死人?” 温华微微一怔。 叶千秋一把扶住温华,带着温华和陈渔上了黄三甲的那辆马车。 马车朝着巷子外缓缓驶去。 …… 过了一会儿,黄三甲走出了小院,看着徒留血痕,空荡荡的巷子。 黄三甲面无表情,他的手里还提了一柄古剑,只听得他自言自语道。 “一颗,又是一颗。” “姓叶的,算你狠。” …… 今年立冬前的这场京城大雪尤为磅礴,一连下了几日依然不停歇,京城里许多孩子都是欢天喜地。 黄龙士离开之后的小院中。 吴六鼎蹲在檐下,肩上扛竿,有些寂寥,哪怕青梅竹马的翠花就站在身边,吴六鼎依旧有些动容。 一向吊儿郎当的温华离开前所说的每一句都让他动容。 吴六鼎没想到温华宁愿舍了半条命,也不愿意杀一个无亲无故才一年交情的男子。 翠花察觉到吴六鼎转头,两人心有灵犀,无须吴六鼎问话,她就开口道:“我也不懂。” 这些时日,经常跟温不胜拌嘴的吴六鼎松开手,竹竿滚落在地上,狠狠揉了揉脸颊。 “我没有兄弟,也没有朋友,一心问剑道,可这辈子都会记住这个笨蛋了。” “要不咱们送送温华这冰天雪地的,他离得了院子,离不开京城的。” 翠花默不作声,吴六鼎吐出一口积郁深重的浊气,平静起身。 “别管那个算计来算计去不知道到底算计谁的老王八,真惹恼了我,大不了撕破脸皮,一拍两散。” “我不喜欢京城这地方,没有江湖味,也没有人情味,好不容易才发现一点吴家剑冢都不曾有的剑味,可又太晚了。” “翠花,要不咱们护着温不胜出京以后,再去南海那边走一走听说邓太阿出海访仙,说不定能遇上。” 翠花只是拍了拍身后所背的素王剑,吴六鼎大笑出院。 出了院子以后,方才发觉外面早已经是空荡无比。 早已没有了温华的身影。 吴六鼎面色微变,道:“不会死了吧?” “黄三甲那老王八蛋连半条命都不给他留吗?” “走,追出去看看!” …… 夜晚,一脸失落的吴六鼎带着剑侍翠花来到了一栋院落,不去叩门,想着直接翻墙跃入。 结果院中大雪一瞬倾斜如同千万剑,老老实实去推门的翠花根本就不理睬,吴六鼎被逼退回小巷,缩了缩脖子,只得跟在翠花后边,由院门入雅院。 院中无人,吴六鼎急匆匆嚷嚷道:“老祖宗老祖宗,有事求您。” 院中的一间屋内,有一盏微小灯火闪烁。 屋子里寂静无声,吴六鼎苦着脸望向翠花,翠花平静道:“还望冢主出手。” 一个平淡无奇的嗓音传出。 “那两剑学了几成?” 翠花睁开眼睛,缓缓道:“九成形似,六成神意。” 屋内之人轻轻嗯了一声。 紧接着,一个清瘦老者缓缓走了出来。 他看也不看一眼吴六鼎,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吴六鼎道:“温华那小子不见了,黄龙士那只千年王八教他练剑,是要他去杀那个北凉世子的兄弟徐凤年,他不肯。” “不肯也就罢了,他居然自断经脉,还断了一只手臂,断了一条腿。” “以后是肯定练不成剑了,这小子说什么借老子十两银子还十二三两,现在人都没了,真是个混蛋啊。” 清瘦老者蹙眉道:“找了吗?” 吴六鼎道:“找了,没找到。” 清瘦老者道:“那就不用找了。” “人估计已经死了。” 吴六鼎道:“黄龙士那个老王八蛋真就不给活路吗?” 老人平淡道:“黄龙士那个疯子,什么时候与人念过旧情?” “他肚子里的那些道理,没有人能明白。既然是他的棋子,就别想活着离开棋盘。” 吴六鼎道:“求冢主帮忙,再找找。” 老人语气和缓,道:“我试试,但别抱太大希望。” 吴六鼎朝着老人躬身抱拳,道:“多谢冢主。” 老人道:“身为棋子,是一种悲哀。” “但这世上,又有几人不为棋子。” 吴六鼎躬身退去。 翠花紧随其后。 待二人离去。 老人自言自语道:“外人误以为吴家枯剑便是那无情剑,大错特错了,六鼎这一次,应该理解这个道理了。” “天道无情,从来不是说那世人凉薄的无情,而是公平二字,人若无情,别说提剑,做人也不配。” …… 夜里,风雪中。 吴六鼎和翠花还在四处奔走。 可依旧没有看到温华的踪迹。 吴六鼎哈了一口气,道:“人可能真没了。” 翠花有些沉默。 就在这时,一个披着白裘的绝色女子踩着雪“咯吱咯吱”来到二人的面前,缓缓说道。 “二位是在找人吗?” 吴六鼎看向眼前这个面容清冷,犹如雪花一般的女子,缓缓点头。 绝色女子道:“跟我来吧。” 话音落下,便转身离去。 吴六鼎和翠花相视一眼,然后跟了上去。 …… 一座僻静的小院之中。 断了一条胳膊,一条腿的温华正躺在床上抚摸着手里的那柄断了的木剑。 “老伙计,现在咱们可都是残废了。” 温华低声道。 这时,叶千秋推门而入,道:“来了两个人,想见见你。” 温华微微一怔,道:“谁啊?” 吴六鼎和翠花一下子窜了进来。 “温不胜,你大爷的,老子还以为你死了。” 看到了活着的温华,吴六鼎有些激动。 温华一看是吴六鼎和翠花,咧嘴一笑,道:“小爷命硬的很,怎么可能死了。” 吴六鼎看了看一旁的叶千秋,眼中的震惊还未消去。 他万万没想到,温不胜这个家伙真的认识天下第一人叶千秋。 而且,救了温不胜,居然就是叶千秋。 这不是吴六鼎第一次见叶千秋,算起来,这已经是吴六鼎第三次见到叶千秋。 但这一次见到叶千秋,要比前两次更让吴六鼎震撼。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当初在鬼门关飞剑镇江,让他狼狈逃窜的人,居然会打败王仙芝,成为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人。 如今再回想一下,当初在襄樊城外,哪里是他和翠花跑的快,根本就是这位叶大真人根本没想要他和翠花的命。 不然,他和翠花便算是跑的再快,也难以逃出生天。 要知道,这位叶大真人可是比王仙芝还要厉害的天下第一。 王仙芝自称天下第二数十载,不知战胜过多少人。 那是一座大山,可眼前的这位叶真人,就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堂而皇之的跨过了那座大山。 这时,只见温华朝着吴六鼎挤眉弄眼道:“六缸,怎么样?我没骗你吧,我真的认识叶真人。” 吴六鼎默然无语。 温华正襟危坐起来,一脸臭屁的说道:“有句话很早就想跟你们两个说了,以前是我小肚鸡肠,怕你们听了我的,剑道境界突飞猛进,就藏了私。” “既然我不练剑了,就多嘴两句,有没有道理,我不确定,你们听不听也是你们的事。” “六缸,你练的是霸道剑,可既然我知道了徐凤年真是人屠徐骁的儿子,那我就更相信所谓的霸道,不可能真正无情无义,因为我相信能教出小年这样的儿子,那位踏平春秋的北凉王,肯定是个不错的老人。” “再有,翠花,北凉王妃的出世剑转入世剑,你可以学学,如何颠倒,我就说不来了,自个儿费脑子,反正你除了聪明还是聪明,我其实哪里知道什么剑道,都是瞎琢磨掰扯的。” 吴六鼎骂道:“你小子别跟老子说遗言,老子不爱听。” 温华摇头道:“凭啥要死,我还得找媳妇,还得生娃,我哥不争气,生了一窝裤裆里不带把的闺女,还得指望我传承香火。” “叶真人说要带我上青城山去养伤,等我养好了伤,就回老家开一家面馆。” “我最拿手的是葱花面,酸菜面也还行,就是估计我家那边没谁爱吃,能酸掉牙,也就你六只缸乐意吃。” “翠花,我说句心里话,六缸不错,别嫌弃他本事不如你,没出息的男人才牢靠。” “还有,以后甭来找我,老子害臊,丢不起那人。” “至于你借我的那钱,我可就不还了,反正你也不缺那点钱。” 吴六鼎笑骂道:“你小子,真是个无赖。” 吴六鼎和温华说了一会儿话,便带着翠花走了。 看到温华在叶千秋这里,他也就放心了。 吴六鼎和翠花一走,叶千秋便给温华扎了几针,他自断经脉,想要恢复,可不是一天半天的事情。 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 当年在天龙世界,残废的段延庆跟着他修行多年,最后终于脱胎换骨。 温华经此磨难,往后自然也有脱胎换骨之时。 温华沉沉睡去,叶千秋让陈渔暂时照顾温华几天。 现在,他们还不能离开太安城,还有事情没做完。 …… 第48章 以紫代紫,月桂入庙 京城上空云层低垂。 身着紫衣的女子走在雪地中,堆出一个歪歪扭扭的雪人。 徐凤年面色有些难看,这几日,京城发生一些事,让他寝食难安。 原来那个温不胜就是温华。 温华才入江湖,便出江湖,生死不知,音信全无。 紫衣女人在雪地上走过来走过去,看到徐凤年阴沉着一张脸,道:“那个温华还真是个傻子,若是我,肯定毫不犹豫的选择干掉你。” 徐凤年没好气的看了紫衣女人一眼,道:“滚蛋。” 紫衣女人淡淡一笑,道:“想不到你这人,还挺重情义。” 徐凤年不发一言。 紫衣女人似乎对那座小雪人很满意,笑了笑,站起身拍拍手,敛去笑意。 “黄三甲号称官子功夫更在曹长卿之上,没了温华这把剑,或许还有其他剑,你还是得悠着点。” 徐凤年却是转移话题,道:“我其实很好奇,为什么你会选择穿紫衣?” 紫衣女子神色莫名,道:“因为一个人。” “哦?” “是谁?” 徐凤年闻言,有些感兴趣了。 紫衣女子沉默下来,心里却是想着,当日徽山大雪坪上,叶千秋一袭紫袍,是何等天威。 终有一日,她要以紫袍代紫袍。 只是不知那位紫袍叶真人有没有到太安城来。 徐凤年看了眼那一坨可怜兮兮的雪人,坐起身,伸了个懒腰,道:“出去走走?” “我听徐骁说过京城有一些绝妙的小吃食,我也想尝尝,不过我估计不瞧不上眼,落个座都嫌脏。” 轩辕青锋本想下意识为了反驳而反驳,可将到嘴边的话咽下肚子,道:“你跟我不是一路人。” 徐凤年点头道:“对,你跟下马嵬外边街上酒楼客栈,那茫茫多的京城士子是一路人。” 轩辕青锋跟徐凤年一起走了出去,在干干净净街道两旁蹲满了乞丐。 轩辕青锋不知想起了什么,自顾自的念叨道:“侯家灯火贫家月,一样元宵两样看,一直被认为极见世情,侯家灯火亮却骤,贫家圆月千百年,才见真世情。” 徐凤年听到轩辕青锋喃喃自语,问道:“你在念叨什么?” 轩辕青锋淡然道:“可怜你。” 徐凤年轻轻笑道:“我需要你来可怜?” …… 一场鹅毛大雪在太安城下了个管够。 瑞雪兆丰年,京城内外百姓进出城脸上都带了几分喜庆。 哪怕是向来以谨小慎微作为公门修行第一宗旨的城门甲士,眉眼间也沾了快要过年的喜气。 太安城海纳百川,城门校尉甲士巡卒见多了奇奇怪怪的人物,可今日一对男女仍是让城门士卒多瞧了几眼。 少女长得并不如何倾国倾城,京城美人乱人眼,她顶多就是中人之姿,让人很难记住。 不过少女身边的年轻和尚可就不一般了,袈裟染有红绿,在京城也不多见,得是有大功德加身,才能披上的说法高僧,小和尚唇红齿白,一路上惹来许多视线,当今天下朝廷灭佛,和尚跟过街老鼠没两样,这小和尚的气态倒是镇定。 小和尚和少女往城里走着。 少女准备去路边捏雪球,小和尚一脸苦相问道:“东西,下雪开始你就砸我,这雪都停了,还没有砸够啊?” 少女一脸骄哼:“够了我自然就不砸你,还需要你问?你说你笨不笨,笨南北。” 小和尚抱住脑袋,让她砸了一下。 “不准挡。” 说完了,她又去捏雪球,这一次一口气倒腾出两个。 笨南北壮起胆子说道:“我就这么一件袈裟,弄脏了清洗,就要好几天穿不上,耽误了我去宫内讲经,东西,我可真生气了。” 少女连发两球。 “我让你生气,让你生气。” 啪啪两声,不敢用手遮挡的笨南北那颗光头,又挨了两下雪球。 笨南北揉了揉光头,看到她鼓着腮帮的模样,用心想了想,“不生气。” 少女认真瞅了瞅他,好像真不生气,这让她反而有些郁闷,又跑去捏雪球,笑着跳起来,又是一拍。 笨南北见她自从老方丈圆寂后第一次有笑脸,应该是真的不生气了。 李东西拿袖子擦了擦手,这些天一路疯玩过来,都在跟雪打交道,双手冻得红肿,望着一眼看去好像没有尽头的御道。 这时,有身披白裘的女子从御道上走来,看着李东西和吴南北掩嘴笑着。 在那身披白裘的女子身边,还站着一个仙风道骨的紫袍道人。 小和尚吴南北见状,一脸喜色的迎了上去,朝着紫袍道人双手合十,道:“一禅见过叶真人。” 李东西也走了过来,看着叶千秋道:“叶真人,我爹说他见过你了。” “我爹还说,你比他厉害。” 叶千秋闻言,笑着摸了摸少女的发梢,道:“你们两个到太安城来做什么。” 李东西道:“南北要到宫里说禅,我要找徐凤年。” “叶真人,我爹说你现在世上本事最大的就是你。” “你能带我去找徐凤年吗?” 叶千秋没想到这孩子这么实诚,笑道:“好吧,我带你去找徐凤年。” 李东西神气的朝着一旁的小和尚吴南北道:“笨南北,你是现在进宫,还是和我见了徐凤年再进宫?” 小和尚吴南北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道:“当然是和你一起啦。” 李东西满意的点了点头。 吴南北和叶千秋双手合十,道:“麻烦叶真人了。” 叶千秋看着这俩小娃娃,只觉得很是有趣。 他见过不少和尚,但如同李当心师徒这样的和尚,却是头一次见。 叶千秋朝着一旁的陈渔道:“小鱼儿,走了,今天咱们迟些回去,让温小子自己多睡一会儿。” 陈渔轻轻点头。 …… 叶千秋带着陈渔还有小和尚吴南北、小姑娘李东西在太安城中走着。 一行人走到了镇压京城水脉的天桥边上,来到一家不算大的羊肉馆子前。 馆子外面停了许多看上去贵气十足的马车,光看这架势,不像是涮羊肉的饭馆,倒像是一掷千金的青楼楚馆。 馆子外边儿,挂着匾,上书九九馆三字。 叶千秋朝着李东西和吴南北道:“走了这么久,饿了吧,我带你们去涮肉。” “听说这家的涮肉味道不赖。” 陈渔有些好奇,师尊也是第一次来太安城,怎么知道这家的涮羊肉不赖呢? 馆子不大,就一层,也就十几座的位置。 叶千秋带着陈渔三人走了进去。 陈渔本就姿容上佳,外加一袭白裘,那叫一个风姿绰约。 叶千秋一袭紫袍,道风仙骨,外带一个小和尚,一个小姑娘。 这组合,确实是很引人瞩目。 …… 四人在一张空桌子前坐下。 此时,店里已经坐了好几桌客人。 小馆子藏龙卧虎,往来无白丁,有官味十足的花甲老人,如同座师带了些拮据门生来改善伙食。 也有几乎把皇亲国戚四个字写纸上贴在额头的膏粱子弟,身边女子环肥燕瘦,摆饰都很是拿得出手,美人身上随意一件摆饰典当出去,都能让小户人家几年不愁大鱼大肉。 还有一些江湖草莽气浓郁的雄壮汉子,呼朋唤友。 馆内小二是个年轻小伙,虽然也算是见惯了大人物,但看到陈渔这等绝色,忍不住上前来献殷勤。 叶千秋点了几盘肉,要了锅底,又要了些蔬菜,便坐好等着。 没过了一会儿,小二已经将切好的羊肉给端上来,上了锅底,拿了料碗过来,还给上了几碟精美小食,木炭在锅底下燃烧着,锅里的汤咕嘟咕嘟的慢慢沸腾起来。 许久没吃涮羊肉,还挺稀罕这一口。 叶千秋让陈渔和两孩子敞开了肚皮吃。 唯有李东西吃的最风卷残云。 陈渔吃起来细嚼慢咽的,有种别样的美。 不多时,有一名衣着华丽的锦衣公子先进来,占了一桌,扔下一把象牙扇,和小二哥说是一会儿人到齐了就来吃。 那锦衣公子显然是这店里的常客,那小二点头应了下来。 那锦衣公子便扬长而去。 没过了一会儿,店里已经是坐满了客人,唯独那一桌空余。 叶千秋在这边大快朵颐,和李东西俩人吃的飞快。 陈渔倒也见怪不怪,和叶千秋呆的久了,自然知道掌教师尊并不是拘泥于小节,时常端着架子的黄紫贵人。 事实上,在青羊宫里,除了那位吴灵素喜欢端架子之外,好像也没什么人喜欢成天端起来。 好比那羊皮裘儿老头李淳罡天天一副不修边幅的样子,还有她的那位黄师弟,别看一大把岁数了,本事也不差,但也经常是一副为老不尊的样子。 就在几人吃的酣畅淋漓的时候。 只见一行四人走进了馆子里。 这四人刚进来。 坐在桌前正大口吃肉的李东西眼睛一亮,朝着那四人招手道:“徐凤年!” 李东西这一声“徐凤年”,顿时让馆子内的人纷纷侧目不已。 徐凤年是何人,恐怕今时今日的京城中人,还没有人不知道的。 徐凤年听到李东西的呼喊,便朝着叶千秋这边看来。 这一看,徐凤年顿时愣住了。 叶大真人怎么和李东西这丫头坐一块儿了。 还有,叶大真人什么时候也到了太安城,怎么一点儿风声都没有收到。 徐凤年身旁站着的是紫衣轩辕青锋。 还有侍女青鸟,还有一个少年。 徐凤年看到了叶千秋,自然不敢怠慢,不过一想叶千秋到了太安城似乎一点动静也没有。 徐凤年便不动声色的走了过去,先和李东西打起了招呼。 话还没说两句。 李东西便梨花带雨的哭了起来,朝着徐凤年道:“徐凤年,你是要死了吗?” “怎么头发都白了?” 徐凤年闻言,微微一笑,腾出一只手,摸着她的小脑袋。 “离死还远着呢,我这是觉着出门在外,想要引人注目,得剑走偏锋,就染成了白发。” 小姑娘姓格天真烂漫,却不笨,气呼呼的说道。 “你骗我!” 徐凤年直接绕开话题,坐在小和尚吴南北的身边,笑道:“南北,好久不见。” 小和尚朝着徐凤年双手合十行礼。 这时,徐凤年看向叶千秋,正要开口说什么。 叶千秋却是笑道:“来了就坐下吃饭,别说那些没用的。” 徐凤年会意,当即朝着青鸟眨眨眼,示意她们都坐过来。 一张四方桌,四边都是长凳子。 一张凳子坐两个人倒也能坐的下,无非是多添几双碗筷的事情。 青鸟和那少年都坐了下来。 青鸟是认识叶千秋的,但刚刚她看懂了徐凤年的眼神,只是朝着叶千秋微微欠身,算是行礼,没有开口多言。 但这时,一身紫衣的轩辕青锋却是不乐意了,她一扭头,便朝着一旁的那桌空桌子上坐去,还开口道:“挤在一起吃的不痛快,有空桌子,干嘛不坐。” 徐凤年见状,不知道这婆娘发什么疯,也没理会她。 轩辕青锋这婆娘被轩辕敬城骄纵惯了,一身的臭脾气,也就对着徐骁还能有几分拘谨敬畏,对徐凤年从来就谈不上好脸色,左耳进右耳出。 徐凤年早习惯了,但今天叶大真人也在,轩辕青锋也发疯,徐凤年心里还是有些疑惑的,不过也没太在意。 轩辕青锋也不理睬桌上放了一柄象牙骨扇,一挥袖便将那柄值好些真金白银的雅扇拂到地上。 徐凤年坐在这边,知道这里人多眼杂的,也不方便和叶千秋多说什么。 便喊着小二哥多添几副碗筷,又多要了几盘羊肉。 那小二哥应声而来,刚放下碗筷,便瞧见了坐在一旁的轩辕青锋。 眼看着轩辕青锋一脸煞气,那小二倒也不犯怵,直说那桌有人提前订了。 轩辕青锋一脸寒霜的看向那小二,已经有暴走的倾向。 徐凤年在一旁见状,急忙起身,朝小二道:“小二哥,这事儿是我们理亏,等扇子主人到了,我自会跟他们说一声,要是不愿通融,我们再去外头老老实实等着,这会儿天冷,就当我们借贵地暖一暖身子。” “我这妹子脾气差,别跟她一般见识。” 小二自然不是真要赶人,只是人家提前订了位置,总不能看见了也不说一声,徐凤年这么一说,小二也就顺水推舟,让他们等下自己去沟通。 徐凤年朝着轩辕青锋低声道:“你又闹什么幺蛾子,叶真人也在呢。” 轩辕青锋面无表情的说道:“我不过一个小女子,哪里配和叶大真人同桌。” 徐凤年见状,一脸无奈,不知道这家伙抽的是哪门子风。 就在这时,四五位衣着鲜亮的锦衣子弟进了门。 为首长的着实磕碜,看到轩辕青锋的背影后,眼前一亮,来到徐凤年身边,屈起双指在桌面上敲了敲,眼神阴沉晦暗,脸上倒是笑眯眯。 “你们摔了我的扇子占了我的地儿,有些不讲究啊。” 徐凤年抬头望去,笑道:“折扇名贵,可还算有价商量,这象牙滚雕绣球就真是无价宝了,我妹子摔出了几丝裂痕,是我们不对,这位公子宰相肚里能撑船,开个价,就算砸锅卖铁,我们也尽量赔偿公子。” 公子哥哈哈笑道:“宰相肚里能撑船?我可不是宰相。” 身边帮闲的狐朋狗友也都哄堂大笑,有人道:“王大公子,咱们离阳王朝称得上宰相的,不过是三省尚书令和三殿三阁大学士,先前空悬大半,如今倒是补齐了七七八八,这小子独具慧眼啊,竟然知晓你爹有可能马上成为宰相之一。” 公子哥摆摆手,道:“谈钱就俗了,本公子不差那点,不过这扇柄系着滚绣球的小物件,是本公子打算送给天下第一名妓李白狮的见面礼,里头有大情谊,你怎么赔得起?” “本公子向来与人为善,本不打算跟你一般见识,既然你说了要赔,那咱们就坐下来计较计较,你起开,我坐下,让我跟你妹子慢慢计较。” 徐凤年笑道:“你真不跟我计较,要跟我妹子计较?” 那公子哥一脸自信的点头。 徐凤年起身,坐回了小和尚吴南北的身边。 周围的看客们,都知道这白头公子便是北凉世子徐凤年,看到徐凤年这么好说话,都有些怀疑到底是不是徐凤年本人了。 徐凤年一走,轩辕青锋的脸上就更是难看。 直接朝着那公子哥喝道:“滚一边儿去!” 那公子哥不服,只是话还没说出口,人就已经被踢到了馆子外边。 和那公子哥一起的几个狐朋狗友也没有幸免,眨眼间,也都被扔了出去。 一时间,馆内食客看着一脸寒霜的轩辕青锋,才都明白了,原来这紫衣女也不是善茬儿。 就在这时,门外又有几人走了进来。 徐凤年看到这几人,眉头一挑。 这时,叶千秋放下筷子,朝着一边的陈渔说道:“小鱼儿,吃饱了没有?” 陈渔道:“师父,饱了。” 叶千秋微微颔首,站起身来,朝着走进门来的几人看去,一边看,一边和一旁的徐凤年说道:“徐小子,你可听过有一种命格叫月桂入庙?” 第49章 你大爷的,驱虎吞狼 徐凤年听到叶千秋的话,起初没太明白是什么意思,但他脑子转的贼快,知道叶大真人不会无的放矢。 朝着一旁抿着嘴,静坐着的陈渔看去,再看看刚刚进门的那几位,大概也明白了怎么回事。 能上了胭脂评的女人又岂能是简简单单的女子,这其中恐怕有什么玄机,不然以叶大真人的身份,又何须跟这帮人计较。 徐凤年当即回道:“小子浅薄,倒是没听过什么月桂入庙的命格。” 徐凤年故意扯着嗓门说话,足以让声音传遍整个九九馆。 这时,只见那馆子内的其他人看到这几人走了进来,皆是起身,正要再有所动作,却是被那几人之中的一名高壮男子给摆手阻止。 那几桌人行礼不成,便匆匆弯腰离开饭馆,还有那江湖草莽也不敢在这里久留,只要脑袋瓜子没坏掉,就知道这里马上已经是非之地,几桌人都是放下银子顾不得找钱就溜之大吉。 眨眼间,九九馆内,就只剩下叶千秋这桌人,还有那刚刚进来的几人。 只见那个高壮男子挑了一张凳子坐下,冷笑道:“野狗就是没家教,处处撒尿瞎叫唤,也不看是什么地方。” 徐凤年轻声笑道:“家狗在家门口,倒是叫唤得殷勤,见人就吠上几声,也不怕一砖撂倒下锅。” “京城的大冬天,吃上一顿土生土长的土狗肉,真是不错。” 那边的一行人中,有一个姑娘低下头,听着这俩人指桑骂槐,一手捂住腹部,没心没肺的笑着。 那一行人中,还有两名金刀扈从,那神态不是寻常高门仆役可以比肩。 两名金刀扈从只是安静守在饭馆门口,对小馆子里的争锋相对,置若罔闻。 只听得那名高壮男子平淡道:“野狗也就只配和看门狗对着咬了,真是出息。” 这时,九九馆的那个年轻伙计已经不敢露面了,在这馆子里,他见惯了贵胄们的纷争,像他那样的小老百姓,若是在这个时候冒头,被人伤着碰死了,也只能是自认倒霉。 饭馆老板是个徐娘半老的丰韵妇人,也不知是谁家豢养的金丝雀,遇上这种大风大浪,也是怡然不惧,娇笑姗姗走出。 一双葱白的嫩手端了铜锅在那高壮男子的桌上,又手脚麻利送来三盘透着大理石花纹的鲜嫩羊肉片儿,更有芝麻烧饼酸白菜白皮糖蒜等几样精致小食。 外加七八只碗碟,还有熏醋,老抽,现炸的小辣椒,韭花儿,红绿黄青白,一碟是一碟一碗是一碗,清清爽爽的,看着就让人胃口大开。 她跟那高壮男子招呼一声说稍等,然后就回到屋里去了,半天没出来。 这时,那高壮男子一眼瞥到了在桌前静坐的陈渔,高壮男子忍不住眉眼一挑,好个沉鱼落雁的绝色女子。 但高壮男子身份不同寻常,目光并没有在陈渔的身上停留多久。 反倒是在那门口的一位妇人看着叶千秋和陈渔,眼神变了又变。 那妇人容颜不过平平,却有一股不怒自威的味道。 徐凤年听到那高壮男子的话,不怒反笑。 那高壮男子被徐凤年这突如其来的笑给搞的莫名其妙。 这时,只见徐凤年站起来,朝着那边门口的妇人微微躬身,语气恭敬道:“侄儿见过赵姨。” 那妇人神色复杂,看着徐凤年,道:“你的胆子,真不小。” 徐凤年淡然自若,道:“胆子不大,侄儿又怎么敢一个人来京城呢。” 那妇人冷哼一声,再将目光落在陈渔的身上。 片刻后,妇人朝着叶千秋问道:“阁下是?” 沉默了好长一会儿的叶千秋淡淡说道:“神霄,叶千秋。” 叶千秋的声音不算高,但却是掷地有声。 当今天下间,可能很少有人没有听说过神霄派叶千秋的大名。 便是再穷乡僻壤的地方,也流传着天下第一人的故事。 更何况,这里是京城。 而站在门口的那妇人更是这离阳皇朝母仪天下的皇后,赵稚。 站在皇后赵稚身旁的正是离阳皇朝的四皇子赵篆。 那赵篆和坐在堂间的那个高壮男子有几分形似,不过那高壮男子身上的粗狂气息更为浑厚一些。 而赵篆则多了许多内敛的儒雅气。 赵稚看了一眼在叶千秋身后坐着的陈渔,道:“若是早知道叶真人收了这丫头做徒弟,本宫也就不费那些力气,让人去查探这丫头的下落了。” 叶千秋道:“现在也不迟。” “此次贫道入京,便是要和皇后说一声,小鱼儿的月桂入庙命格错了。” 赵稚笑道:“钦天监和龙虎山的天师也难免有出错的时候。”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既然皇后明白这个道理,那贫道也无需多言了。” 话音落下,叶千秋便又坐了下来。 门口的赵稚见状,面色略显难看,朝着徐凤年说道:“徐凤年,你好自为之。” 说完,赵稚便直接转身出了馆子。 四皇子赶紧追了出去。 本来已经坐下的那高壮男子和年轻女子也急忙起身,追了出去。 不多时,站在门口守卫的两名金刀护卫也离开了。 只见赵稚和那名年轻女子出了馆子坐入马车,高壮男子和四皇子赵篆骑马护驾,朝着远处行去。 马车里,年轻女子一脸好奇,道:“母后,刚刚那个女子便是陈渔吗?” “她怎么会成了神霄掌教叶千秋的弟子?” 赵稚面色不太好看,摇头道:“谁知道这位叶真人抽什么风。” “左右不过是一个女人罢了。” 年轻女子道:“母后,听说那位叶真人本事大的很,便是王仙芝也不是他的对手。” 赵稚深吸一口气,道:“要不然,你觉得母后为何能容他在母后面前那般放肆。” “这等武夫,眼里可是没有王法和规矩的。” “当初,那武当洪洗象来京时,不也是带了个女人来闹了个天翻地覆,方才扬长而去。” “如今,篆儿册封在即,太安城不能出乱子,只能暂时任由这等逾越之辈横行了。” 年轻女人道:“我要是有李淳罡的本事就好了,就学老剑神喊上几嗓子剑来,和那位叶真人一较高下,要不就学白衣僧人李当心挂一条黄河出来,让他也知道咱家不是好惹的。” 赵稚闻言,不禁摇头失笑,道:“竟说些孩子气的胡话。” “别说你没有李淳罡和李当心的本事,便是你有,也千万不要和那叶千秋作对。” “离阳皇朝有一个曹长卿已经够让你父皇头疼的了,如果再加上一个比曹长卿还要厉害的叶千秋,那可就危险了。” 年轻女子闻言,也不在纠缠这事儿,而是问道:“娘啊,刚才那老板娘谁啊,上次我跟徐伯伯来这儿吃羊肉,他们有说有笑的。” 赵稚脸上蒙上一层淡淡的惆怅,摇头道:“算不清楚的老账了。” 年轻女子扑在赵稚怀里,低声坏笑道:“母后,你跟我透个底,你比徐伯伯小不了几岁,当年有没有暗恋过徐伯伯?” 赵稚一愣,拧了一下荒唐言语的女儿耳朵。 “真是无法无天,敢编排母后了,看来真是要早点把你嫁出去才行。” …… 九九馆内。 徐凤年开始大快朵颐。 没了旁人的打搅,徐凤年是胃口大好。 也可能是因为刚刚看到那位离阳皇后在叶真人这里吃了瘪。 他的胃口才这般大好。 世上的很多人都是这样,能共患难,却不能同甘苦。 离阳皇室和北凉的恩德早已经在京城白衣案之后,就丢的一干二净。 而他这个北凉世子,早晚会把当年参与了京城白衣案的那些人,一个又一个的连根带泥的拔出来,然后斩掉。 兴许是看到轩辕青锋一个人坐在那边桌子上吃的孤单,徐凤年和叶千秋打个招呼,然后一屁股坐在了轩辕青锋的身旁。 轩辕青锋冷笑道:“你过来做什么?” 徐凤年拿起筷子把锅里的肉夹起来,在油碟里那么一蘸,道:“一个人吃涮肉,太孤单。” “我平生最见不得一个人形单影只,所以来和你暖和暖和。” “好歹,你也是跟着我一起来的不是。” 轩辕青锋啪嗒一下,像是撒气一般,一脚踩在了徐凤年的脚面上。 徐凤年无奈一笑。 相由心生,女大十八变。 轩辕青锋是徐凤年见过二十岁后还变化奇大的古怪女人,烂漫女子的娇纵气,家破以后的阴戾气,怀玺之后的浩然气。 这女人步步攀升步步莲,看着轩辕青锋,徐凤年就经常想起那个在大雪坪入圣的男子。 徐凤年和这家饭馆的老板娘认识,和老板娘瞎聊了一会儿。 临走时,徐凤年让轩辕青锋和青鸟他们先回驿馆,自己则是跟着叶千秋走了。 …… 一头白发的徐凤年再见叶千秋,其实有好多话要说,但刚刚在馆子里没顾得上。 也不太方便。 现在,小和尚吴南北和小姑娘李东西也离开了。 只剩下叶千秋和徐凤年,还有一个陈渔。 徐凤年知道叶千秋能为陈渔出头,那是肯定将陈渔当成亲徒弟对待的,所以倒也没什么回避陈渔的话。 徐凤年大概和叶千秋说了说他这一年多来的经历。 他孤身去北莽,经历了不少事,一身修为涨跌停,人经历了苦难,总会成长的特别快。 徐凤年在叶千秋面前,总有一种见到自家长辈的感觉。 他本身随他娘吴素喜佛,对黄紫贵人其实不太感冒,但每次见叶千秋,都会有一种没由来的亲近感。 这和叶千秋是不是天下第一没什么关系。 或许是因为前前后后,叶千秋总是有意或无意的帮了他的缘故。 说了自己的事,便又问问老黄在青城山过的咋样。 叶千秋把老黄的情况说了说,徐凤年叹息道:“老黄也该歇歇了。” 徐凤年还有些修行上的事,想要请教叶千秋。 所以,便跟着叶千秋一路回到了居所。 刚一进院子,就看到了在门前躺椅上摩擦半柄木剑的温华。 徐凤年登时一愣,随即大喜过望,一把扑了过去,道:“温华,你大爷的,你怎么在这儿,你他娘的让老子担心死了!” 温华看着情绪有些失控的白发徐凤年,一只手用力把他给推开,道:“小年,你这是什么毛病,我可不喜欢男人。” 徐凤年哈哈大笑着,眼眶却已经是泛红。 “人在就好,人在就好。” “老子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小子了。” 徐凤年拍打着温华的肩膀说道。 温华咧嘴笑道:“放心,我命大,死不了。” “黄老头那老货要我杀你,还拿李姑娘和什么陆地剑仙来诱惑我。” “他也太小看我温华了,我温华还没那么下贱。” “一世人两兄弟,做兄弟的便是舍了这条命,也不能做对不起小年你的事。” 徐凤年紧紧握住温华的手,道:“以后有什么打算?” 温华嘟囔着说道:“我温华走了狗屎运,应该会跟着叶真人到青城山去体验一把做仙人的感觉。” 徐凤年深吸一口气,把未曾掉落的泪珠给忍了回去,他站起身来,朝着叶千秋恭敬一躬身。 “叶真人,谢了。” 叶千秋笑了笑,道:“行了,别像个女人一样,我救温华可不是因为你。” 当晚,徐凤年在小院里住了下来,和温华聊了一晚上。 第二天一大早,徐凤年才顶着两个黑眼圈离开。 …… 京城内的一角,有一座人烟稀少的道观。 观里苍松翠柏,在冬日里格外青翠欲滴,只是没有了仙气,反而显得阴气森森。 一株老柏树下摆了张小桌,有两人正在对饮,身后站了五名婢女,一名丰腴婢女温酒,一名清瘦婢女煮茶,酒壶茶炉,划桌而放,泾渭分明。 喝酒之人面容枯肃,瞧着四十岁左右,大概是气色不佳的缘故,暮色沉沉。 饮茶之人就要风流倜傥太多,相貌清雅,哪怕是鱼龙混杂的京城,也少有这般气质一眼望去便给人超凡脱俗感觉的出彩男子,保养得比妇人还要精心小心。 天下间有几位大谋士。 这二人便是其中之二。 饮酒的便是元本溪,饮茶的便是纳兰右慈。 纳兰右慈五位贴身婢女,天下皆知,酆都东岳西蜀三尸乘履,绰号取得气吞万里,煮茶女子便是三尸,温酒丫鬟则是乘履。 纳兰右慈躺在檀木小榻上,铲了铲香料,笑问道:“元本溪,真要把晋兰亭那只白眼狼当第二个碧眼儿栽培,小心血本无归。” “贫气彻骨,炎情在面,他不是个好东西,让他辅政治国,你就不怕辛苦一世,临了满盘皆输?” 元本溪只有半条舌头,说起话来含糊不清道:“京城事自有我打理,不用你上心。” 纳兰右慈接过一盏黑釉茶杯,手指旋了旋杯沿,闻着沁人心脾的香气,好像茶香也能让人熏醉一般,眯眼道:“我看靖安王赵珣手下的谋士陆诩就不错,你不挖挖墙角?” “没了年轻瞎子辅佐,控扼中原腰膂之地的襄樊,还不是尽在你手,陆诩也恰好可以接过你的纵横术衣钵。” 元本溪面无表情,慢慢饮酒。 纳兰右慈一拍自己额头,不只是自嘲还是笑人,举目望向院中冬景。 “差点忘了,你元本溪膝下无子嗣,跟宦官无异,而且不树敌不朋党,本就是让赵家人放心,你要是有了继承人,也就是你元本溪被卸磨杀驴的那一天了。” “如此说来,你真该羡慕我。” 元本溪看了一眼纳兰右慈,还是没说话。 纳兰右慈哈哈一笑,道:“陆诩真是黄龙士的一颗棋子,那命格清高殊荣的陈渔是不是?” 元本溪仰头快饮一杯酒,终于开口道:“以前是,现在不是了。” 纳兰右慈道:“哦?何解?” 元本溪道:“黄龙士一生落子无数,但能被他拿得出手的棋子,现在却是一颗颗都没了作用。” “就说那个陈渔,本来是要入宫的,但却是被横空出世的神霄掌教叶千秋截胡,带到青城山去修行了。” 纳兰右慈闻言,一脸诧异,道:“哦?还有此事?” 元本溪道:“那叶千秋行事比起王仙芝来还要无所顾忌。” “在他们这等人眼中,世上的规矩早就不适用了。” “这次观礼,这位叶掌教也被皇帝请来了京城,只是迟迟未在驿馆露面。” 纳兰右慈道:“神霄派出了这么一位天下第一,恐怕是打乱了张巨鹿对三教的谋划。” 元本溪淡淡说道:“神霄派本就是用来和龙虎山天师府分庭抗礼的,只是现在出了这么一位人物,张巨鹿若是顺势而为,尚能将局势稳住。” “若是逆势而为,那恐怕对朝局安稳不利。” “要知道,这位叶掌教可是和北凉关系不错。” 纳兰右慈道:“难道不能像此间道观曾经的主人一样,加封笼络?” 元本溪摇了摇头,道:“谈何容易。” “且看几日之后,这位叶掌教是以何种姿态出现吧。” 纳兰右慈微微颔首,道:“照你这么说,黄龙士和这位叶掌教也算是有过节。” “有没有可能驱虎吞狼?” 第50章 回味无穷,青衣儒圣 元本溪道:“黄龙士这只老鼠在地底下藏的太久了,又算得上哪门子虎狼,他若是敢和那位叶掌教掰手腕,不用旁人动手,只怕就会被那位叶掌教踩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纵观那位叶掌教行事,一向是雷厉风行,当初在襄樊城外一举抹杀赵楷,在龙虎山轰杀两位陆地神仙,当着龙虎山四大天师的面,直说他为道首,这样的人物,一旦对某个目标动手,那自然便是杀伐果决,不留后患。” 纳兰右慈又问道:“你没能在自家院子里逮住黄龙士这只串门老鼠?” 元本溪摇了摇头,道:“黄龙士这只老鼠滑不溜手,让他跑去,他蹦跶不了几天了。” “现在麻烦的是徐凤年那小子。” “说来,这小子的运气还真是不差。” “让他搭上了叶千秋这条线。” “如今,他渐渐羽翼丰满,往后再动他,就更费力气了。” 纳兰右慈道:“想想真是滑稽,你元本溪一手策划了京城白衣案,又说服赵稚招那小子做驸马,就是希望北凉一代而终。” “如今好不容易盼来了北凉世子赴京,在京城里偏偏杀不得,还得当亲生儿子护着,连韩貂寺都不许他入城捣乱,只许他在京城五百里以外出手截杀。” 元本溪道:“那徐凤年耗赢了陈芝豹,这局棋我就输给北凉,只当我敬酒给李义山了。” 纳兰右慈由衷笑道:“这点你比我强,愿赌服输,我呢,就没这种气度。” “要不然我这会儿还能跟姓谢的做知己,他死后,别说敬酒,我恨不得刨了他的坟。” “听说他还有余孽后代,不跟他姓,我挖地三尺找了好些年都没消息,亏得那份胭脂评,才知道叫南宫仆射。” 元本溪抬臂停杯,神游万里,根本没有搭理这一茬。 纳兰右慈轻声笑道:“藩王世袭罔替,按宗藩法例,需要三年守孝。” “我猜徐骁死前一定会启衅边境,再跟北莽打上一场打仗,好让他嫡长子顺利封王,以防夜长梦多。” “元本溪,我劝你趁早下手,釜底抽薪,早早打乱李义山死前留下的后手算计。” 元本溪道:“知道你为何比不上李义山吗?” 纳兰右慈平声静气道:“知道啊,黄龙士骂我只能谋得十年得失,你是半个哑巴,我则是半个瞎子。” 元本溪一笑置之。 纳兰右慈皱了皱眉头,道:“那小子果真孤身去了北莽,杀了徐淮南和正值武力巅峰的第五貉?” 元本溪点了点头。 纳兰右慈啧啧道:“那你就不怕?” 元本溪摇头道:“除非他灭得了北莽,才有斤两借刀赵家杀我。” 纳兰右慈笑道:“若真是如此,拿你性命换一个北凉一座北莽,你也是赚的。” “那陈芝豹,你不担心养虎为患?” 元本溪道:“现在已不是春秋,莽夫不成事。天下未乱蜀地乱,天下已平蜀未平。占据蜀地,与坐拥北凉一致无二,无望吞并天下。” 纳兰右慈道:“元本溪,我得提醒一句,这是我辈书生经验之谈。春秋之中,谁又能想到一个才二品实力的年轻将领,可以成为人屠。” 元本溪缓缓道:“那不一样。” 纳兰右慈叹息一声,望着天空,喃喃道:“情之所钟,皆可以死,不独有男女痴情。据说北莽李密弼有一只笼子,养有蝴蝶,我们说到底都还是笼中蝶,唯独像叶千秋、黄龙士那样的人,才能超然世外。” “元本溪,你有想过黄龙士到底想要什么吗?” 元本溪站起身,道:“人生三不朽,立言立功立德。” “一世三大统,尚忠尚文尚质。恐怕数百年乃至千年以后,才能给黄龙士盖棺定论。” 纳兰右慈没有恭送元本溪,坐在小榻上。 “最好是黄龙士死在你我手上,然后我死在谢家小儿手上,你死在徐凤年手上,天下太平。” 元本溪突然转身笑道:“若是黄龙士死在了别人手上,而我们都死在了徐凤年的手上,不更有趣?” 纳兰右慈笑骂道:“晦气。” …… 傍晚,叶千秋坐在一家茶楼里喝茶,顺便听那说书先生说着书。 陈渔在租下来的小院里招呼温华,没和叶千秋一起出来。 此时,街道外突然响起雷鸣马蹄,砸得地面一阵轰动,好似地震一般。 临窗几桌客人都探头望去,吓了一大跳,竟是难得一见的皇城精锐羽林军出动,而且看架势可不止几十铁骑。 羽林军一直是王朝京畿重地的守卫,战力堪称举世无敌,一时间街道上铁甲森严。 马队好像没有一个尽头,没多久就占据整条京城主道,而且每一位羽林卫皆是剑拔弩张,带头几位将军更是京城里权势与声望皆是炙手可热的功勋武将,除去甲士,还有无数大内高手随行,如临大敌。 今天这排场,恢弘得可怕,天子出巡都未必如此浩大,一些明眼人都瞅出了不对劲。 这更让人倍感寒意,难道天底下还有谁敢在京城造次? 这得吃多少颗熊心豹子胆,有多少条命才行? 外行看热闹,唯有真正的内行才能看出门道,除去近千羽林卫甲士与几近倾巢而出的大内高手,更有数十位王朝内一等一的大炼气士凝神屏气。 这时,只见那堆人马之中,有一身着黄紫道袍,一派仙风道骨的道人策马而出,翻身而下,走进了茶楼之中。 进了茶楼之后,那道人在茶楼内观望一圈,然后径直朝着叶千秋这边走来。 片刻后,那道人在叶千秋的桌前坐了下来。 这道人不是旁人,正是在京城做着羽衣卿相的龙虎山四大天师之一赵丹坪。 赵丹坪坐在了叶千秋对面,缓缓说道:“叶真人好雅兴。” “京城的茶,可还喝的惯?” 叶千秋淡淡一笑,道:“略苦,但胜在回味无穷。” 赵丹坪道:“叶真人可知忤逆了皇后的后果?” 叶千秋笑道:“哦?愿闻其详。” 赵丹坪道:“皇后与天子同姓,皇帝只是不被器重的皇子时,便与这位统率后宫的女子便相敬如宾,奉为知己,私下曾发誓他日登基称帝,定会立她儿子为太子。” “皇后偏爱小儿子赵篆,皇帝便不惜有违立嫡长不立竖幼的祖训,可见在以英明神武着称朝野的天子心中,皇后赵稚是如何的分量。” “而皇帝如此抉择,言官清流更是破天荒没有一人质疑,显而易见,赵家对江山的掌控,达到了空前强大的地步。” “叶真人的修为的确是独步天下,但是想要神霄道统传承下去,有些事,是不能做的。” “毕竟,叶真人只是一人而已。” 叶千秋闻言,有些诧异的看向赵丹坪,道:“赵天师不是对我素来有敌意吗?” “怎的今日如此好心来提醒我?” 赵丹坪道:“皇帝要进一步掌控天下,三教难逃其手。” “龙虎山做了许久的道门魁首,但如今实力不济,被叶真人剔了头,我们也怨不得旁人。” “龙虎山和神霄派的恩怨,是道门内部问题。” “但皇帝要进一步掌控三教,已经触及到了我道门的根本。” “现在这种时候,道门之人理当同心协力,我天师府也自然能放下恩怨,认叶真人为道门之首。” “只是希望叶真人能将朝廷对道门之谋划打乱。” 叶千秋闻言,倒是对眼前这位黄紫贵人有些刮目相看。 能成为天师的人物,果然不是等闲。 不过,叶千秋也知道,这家伙也不乏是存了让自己去做出头鸟的心思。 或许是想借赵氏之力,来剪除他神霄道统。 不论是何种心思,叶千秋都一并接下便是。 “多谢赵天师的提醒,这茶略苦,喝一杯吧。” 叶千秋给赵丹坪倒了一杯茶。 赵丹坪见状,没有丝毫犹豫,便仰头喝净。 叶千秋笑了笑,道:“不送。” 赵丹坪起身,又低声说了一句。 “小心宫里那位与国同寿之人。” 话音刚落,赵丹坪已经走了出去。 叶千秋看着赵丹坪离去的背影,淡淡一笑,继续喝起了茶。 而茶楼外面的羽林军和诸多炼气士已经如同洪流一般退去。 今日之事,恐怕和赵家天子脱不了干系。 赵丹坪的话几分真,几分假。 皇帝派了这么多人来,又让赵丹坪说了那一堆屁话,无非是想告诉他,离阳王朝能延绵到今日,也不是吃素的。 离阳皇宫里有一位与国同寿的年轻宦官,他以龙气为食,护佑赵家王朝。 曹长卿几次三番到太安城来,没杀掉离阳皇帝,也是因为有此人存在的缘故。 不过,那又与他叶千秋何干。 …… 离阳王朝即将更换年号。 更换年号前的最后一次立冬。 一场瑞雪下来,让百姓们心里欢喜,明年能有个好收成。 这一天,皇帝率领规模浩荡盛大的文武官员前往北郊登坛祭祀。 不受累于早朝,官员们俱是神清气爽,跑去沾官气权贵气的沿途百姓都大开眼界,一些跟队伍中高官远远沾亲带故的市井百姓,都在那儿洋洋得意吹嘘与之关系如何瓷实,身边知根知底的街坊邻里自然笑而不语,一些隔了好几条街道的百姓则听得一惊一乍。 百姓中六成都是冲着新任兵部尚书陈芝豹而去,三成则是好奇北凉世子到底是怎样一个年轻人。 老百姓就是这样,哪怕耳朵听那位世子殿下的坏话起了茧子,可真当他在御道上做出了撕裂百丈地皮的壮举,惊疑之余,仍是心中震撼。 即便京城道观里的大小真人们都说凭恃阴物所为,不值一提,可老百姓心底终归还是无形中高看了那北凉世子太多。 太安城耍剑玩刀的纨绔子弟没有十万,也有一万,哪一个有这份能耐看来这个从北凉走出来的白头年轻人,还真不是人人可欺的善茬。 皇帝祭祀之后,便又浩浩荡荡的返回皇宫。 叶千秋也已经带着陈渔出了门,准备去观礼,不对,是准备看戏。 今日,要册立太子。 …… 武英殿外。 近千人便都在大殿以外城门以内的白玉广场上耐心静候。 离阳皇朝最精锐的文武之才百分之九十九估计都站在这里了。 一头白发的徐凤年也在其中。 徐凤年身旁站着一位藩王,那是胶东王赵睢,和徐凤年的老子徐骁关系还不错。 胶东王赵睢望向南方,道:“这次册立太子分封皇子,肯定要防着西楚曹长卿来京城启衅,就是不知武帝城那个天下第二会不会坐镇十八城门之一。” 徐凤年笑道:“谁知道呢。” 赵睢又道:“听神霄派的那位天下第一也到了京城,只是一直未见其踪迹。” “听闻贤侄和那位叶真人关系匪浅,不知道那位叶真人今日是否会前来观礼呢?” 徐凤年道:“叶真人乃是道门圣人,圣人心思,小侄哪能猜得到。” 赵睢轻声笑道:“若是那位叶真人到了,曹长卿也到了,你说那位叶真人会出手吗?” 徐凤年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赵睢笑道:“你小子还真就是一问三不知。” “听说吴家老祖宗,素王会带剑八百柄,镇守其中一门,其余城门也多有高手把守,不知拦不拦得下来一位儒圣曹官子。” 就在这时,只听得一阵哗然声轰响开来。 徐凤年循声抬头望去。 他咬了咬嘴唇,渗出一抹不易察觉的血丝。 只见中轴御道某座城门,飞剑近千,拔地而起。 一袭青衣裹袖破剑阵,潇洒跃门前行,无视飞剑身后追杀。 太安城,满城轰动。 一袭青衣曹长卿由城门内以势如破竹之势,长掠而来。 更有一名风姿可谓举世无双的年轻女子御剑,直过十八门。 一剑悬停众人顶。 站在那柄大概二十三年前也曾如此入宫城的名剑之上,那柄剑唤作大凉龙雀。 有人惊掉了下巴,曹长卿真的来了,这一次还带了个帮手。 只见曹长卿掠至城门外,一跃上城楼,站在御剑女子身边,朗声道:“西楚曹长卿,随公主姜姒观礼太安城!” 老话劝人都说事不过三。 可这位西楚遗民已经是第四次来皇宫了。 只是官子曹长卿这一次踏足太安城,身边多了一名年轻女子。 她御剑悬停,衣袂飘摇。 稍有名士风采的文官都有瞬间失神,女子的确是倾人城倾人国。 千余人齐齐回神过后,文武官员瞬间由东西划分,变成了南北割裂,武将以兵部两位侍郎卢白颉卢升象、以及多位老骥伏枥的年迈大将军为首,往南急行,文官则后撤北方。 还有两百余人脚步极快或者极慢,步伐急促者都是西楚下一辈遗民,见风使舵,十分灵活,只想着撇清关系,生怕惹祸上身。 老一辈则截然相反,几乎同时潸然泪下,转身后撤时抬袖掩面,步子踉跄,更有数十位年迈老人当场老泪纵横,其中有胆战心惊的家族后生想要去搀扶,无一例外都被老人摔袖,怒目相向,这让好不容易在庙堂上占据一席之地的年轻俊彦都有些赧颜,无地自容。 众多为离阳朝廷不计前嫌纳入朝廷的遗民官员,也有些唏嘘感慨,神情复杂。 春秋八个亡国,尽数慢慢融入离阳,唯独西楚至今仍是“余孽猖獗”,一心想要死灰复燃。 在皇宫的某处宫殿顶上,一袭紫袍的叶千秋和陈渔站在高处,看着那广场之中的人头攒动,再看看那青衣曹长卿和御剑的姜泥儿。 陈渔有些好奇的问道:“师父,西楚还有公主活在世上吗?” 不是陈渔好奇,着实是当年徐骁灭楚,杀的血流成河,好像没听说有西楚皇室留下。 叶千秋微微颔首,笑道:“那小泥儿的确是西楚的公主。” “老李头不肯来京城,不然也能亲眼看一看那小泥儿御剑至此,也算是不枉他一番心血了。” 陈渔恍然大悟,道:“原来李老剑神的徒弟就是那位西楚公主。” 叶千秋笑道:“小鱼儿,想不想和那位西楚公主交流交流御剑心得?” “啊?” 陈渔有些疑惑。 下一刻,一抹剑光划过天际。 一柄飞剑出现在陈渔脚下。 叶千秋拉着陈渔踩了上去。 …… 这时,只见离阳皇帝踏出大殿。 三番四次被忤逆龙鳞的赵家天子并没有震怒,只是大声笑道:“曹先生,好一个西楚观礼太安城!” 曹长卿一袭青衣,双鬓霜白,若非此时高立于皇宫城头,也就与一名翰林院寒酸老儒无异。 赵家天子继续豪爽笑道:“我离阳王朝既有紫袍圣人以道字六剑镇北莽天门,启北莽地户,也有白衣僧人挂黄河于北莽道德宗,又有曹先生连过十八门闯城而来,自是我朝幸事。” 此话一出,广场上原本惴惴不安的文武官员都吃了颗定心丸,笑逐颜开。 一代雄才帝王当如此气吞天下。 曹长卿平淡道:“静等还礼。” 此话一出,顿时引得骂声一片,大骂他不知好歹,多半是出自文臣之口,多数武将气恼得怒发冲冠,只恨手无兵器,加上忌惮曹青衣的儒圣名头,不敢造次,生怕立功不成,反被耻笑。 哗啦一声,不知谁率先转头,然后一起转过身,望向红蟒衣的伟岸男子拖枪,拾阶而上,一杆梅子酒枪尖朝地,来到皇帝陛下身侧后,枪身一旋,抢柄插入地面。 一夫当关,梅子青转紫。 兵圣陈芝豹上前护驾。 随即,又有跨刀而来的大将军顾剑棠上前护驾。 曹长卿与御剑的公主姜姒在宫墙正南。 东侧有吴家剑冢“素王”出现,身后是一只被剑冢独有驭剑术编织而出的大蜂巢,八百柄吴家藏剑汇聚而成。 西侧则有来自龙虎山的青词宰相赵丹坪,这位羽衣卿相的大天师跟一名世人不知身份的魁梧老者并肩而立,老者斜背有一柄几乎寻常古剑两倍长度的大剑。 墙脚两排持有彩绣礼戟的御林军岿然不动。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 只听得有声音从天际之中传来,一道剑光破云而至。 一柄巨剑凌空,其上有二人站立。 一袭紫袍,一袭白裘。 叶千秋朗声笑道:“素闻曹官子独占天下风流八斗,今日贫道特带小徒前来一观曹官子的风采。” 第51章 不胜荣幸,作壁上观 白玉广场上,数千名离阳官员听到这一道犹如天音一般的声响,尽数抬头朝着远处城头上空看去。 只见那一柄巨剑之上,紫袍道人带着一个白裘姑娘凌空而立。 “此人是谁!” 白玉广场之中,有太多太多的人心中充满了疑惑。 一头白发的徐凤年看到叶千秋带着陈渔御剑而来,一点都不意外。 在徐凤年眼中,像叶真人这样的世外高人,对离阳王朝的所谓规矩,根本不放在眼里。 只是徐凤年没想到,叶真人居然这么早就来了。 还以为叶真人会在哪个地方藏着,看一会儿好戏,才会出现呢。 胶东王赵睢在一旁惊叹道:“此人莫非就是神霄派叶千秋?” 徐凤年在一旁微微颔首,道:“的确是叶真人到了。” 胶东王倒吸一口凉气,道:“本王听闻当年齐玄帧活着的时候,也是一张年轻面孔。” “没想到这位叶真人,也是如此年轻。” 徐凤年道:“道门圣人青春永驻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叶真人不知修行多少载,方才有今日之功。” 赵睢微微颔首,道:“道门出了如此人物,把龙虎山和武当山都给比下去了。” 徐凤年点了点头,倒是很赞同赵睢的说法。 本来天下道门之中,以龙虎山和武当山为首,但叶真人的强势崛起,让龙虎山和武当山都为之黯然失色。 可以预见,未来百年,青城山才是道门祖庭。 此时,一袭青衣的曹长卿看到叶千秋御剑而来,面容微动,神色有些异样。 他有些摸不准叶千秋今日前来到底会不会给离阳王朝帮忙。 如果叶千秋出手的话,那他今日恐怕又是注定无功而返。 能让王仙芝心服口服的天下第一,纵使他成了儒圣,也未必能胜得过。 更何况,那日在北莽境内,叶千秋以道字六剑广邀天下群雄,上镇天门,下启地户的景象还历历在目。 曹长卿自然明白,能施展出那种恐怖异象的叶千秋,修为绝对已经到了一个十分恐怖的地步。 曹长卿深吸一口气,朝着叶千秋遥遥拱手,朗声道:“叶真人不远千里,从青城山来看我曹长卿,曹某不胜荣幸!” 曹长卿此话一出,顿时惹得白玉广场的离阳朝臣震动不已。 “什么!” “此人便是天下第一叶千秋!” “好一个仙风道骨!” “这也太年轻了吧!” “俗了吧,人家叶真人可是道门圣人,永葆青春也不是什么难事。” “仙人嘛,自然是要有仙人风范。” “有叶真人在,曹长卿应该不敢造次了吧!” “嘿,谁知道呢?” “这位叶真人算是横空出世,神霄派虽然之前和朝廷走的近,但这位天下第一人可不是那位青城王吴灵素。” “他如此高调前来,还不定打的是什么主意!” 白石广场之上群臣议论纷纷。 手持一杆梅子酒的白衣儒圣陈芝豹放眼望去,看着在巨剑之上站着的叶千秋。 陈芝豹感觉到了一种浩渺异常的道韵! 这让陈芝豹十分惊讶。 踏入儒圣境界的他,还从未在旁人身上感受到过如此韵味! 这就是天下第一人吗? 陈芝豹不由的升起一股战意。 如果能和天下第一人交手一次,也算不枉此生。 不过,眼下,还有一个曹长卿! 此时,沉默了片刻的赵家天子开口笑道:“原来是青城山的叶真人到了!” “朕邀叶真人前来观礼,若有怠慢之处,还望叶真人海涵!” 赵家天子如此客气,让白玉广场上的文武百官一点都不意外。 毕竟,这是天下第一人当面! 当年赵家天子前往武帝城,王仙芝不照样不给天子面子,天子也一样得受着。 在这等陆地神仙的眼中,天子也一样是凡人罢了! 叶千秋听到赵家天子如此客气,只是淡淡一笑,立于上方,朗声道:“天子客气了。” 叶千秋只是回了这么一句。 然后便作壁上观,见众人不动弹。 叶千秋笑道:“诸位,继续,继续,贫道只是来观礼而已。” 叶千秋这话一出,曹长卿松了一口气。 叶千秋不出手,赵家天子身边的这帮人又有何用? 赵家天子面色也没有变化。 叶千秋若是出手助他,他才会感觉到奇怪。 毕竟,那是堂堂陆地神仙,天下第一人。 顾剑棠看着叶千秋脚下的那柄巨剑,眼中满是惊骇。 原来,广陵江上的那柄巨剑,是叶千秋的剑! 难怪! 难怪能一剑破甲三千六,只凭一柄剑就将广陵江上的几千甲士都给斩了个干净。 之前,他一直疑惑不解,若是李淳罡能一剑破甲四千六,恐怕早已经力竭而亡。 现在,他明白了,原来是叶千秋千里借剑徐凤年,帮徐凤年逃过了一劫! 好一个天下第一人! 顾剑棠手持长刀,心中无悲无喜,早晚有一日,他要再试一试天下第一人的剑! 不远处,赵丹坪看到叶千秋凌空而至,一点都不把皇帝放在眼里,心中又喜又悲。 喜的是,叶千秋表现的越狂妄,皇帝招揽神霄派的可能性就越低。 他这个羽衣卿相,就还能做的下去。 若是叶千秋不狂妄,和赵家天子交好。 到时候再从青城山派一人到太安城来,那可就遭了。 龙虎山遭劫,他这里可不能有失。 就在这时,只听得顾剑棠大喝一声。 “顾剑棠先还一礼。” 顾剑棠话音刚落,只见他伸出一条手臂,一柄礼戟从御林卫脱手而出。 天下用刀第一人顾剑棠大踏步奔出,握住急速飞来的礼戟,轻喝一声,如一道炸雷轰向墙头曹长卿。 曹青衣一步踏出,悬停天空,并拢食指中指,对着挟雷霆之势而激至的戟尖轻轻竖起。 长达一丈半的礼戟根本不是寸寸折断,而是毫厘崩裂,碾作齑粉。 曹长卿发丝不曾拂乱些许。 赵丹坪见状,当即喝道:“赵丹坪二还礼。” 只见赵丹坪身穿黄紫道袍,飘飘欲仙,抬起大袖,祭出九柄贴有桃符的桃木剑,飞剑有九,一出手便是道门指玄问长生的仙家手段。 曹长卿冷笑一声:“诵的是上古人语,做的是自家人。如何问道长生?” “你若是有叶真人的本事,还差不多!” 只见天下风流独占八斗的大官子伸出一根手指,轻轻一点。 九剑之中有八剑自相残杀,在空中砰然碎裂,最后一剑竭力来到曹长卿身前,便是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文官也看得出来,这一剑相当强弩之末。 曹长卿那根没有收回的手指,顺势一拨,桃木剑调转剑尖,朝赵丹坪一掠而去,迅速快了太多,堪称是天壤之别。 赵丹坪眉头紧皱,飞剑出袖去时卓尔不群,来时收剑狼狈尽显,飞剑入袖归入袖,可众人都看到道袍大袖鼓荡摇晃,久久不肯安静。 世人都知道这位赵姓大真人降妖除魔十分熟稔,可毕竟儒圣一剑充沛浩然气,这下如何能轻松得了。 两次还礼,都被曹长卿在弹指之间化解。 曹长卿三过皇宫如过廊,可都不是如此众目睽睽之下,除去韩貂寺等少数皇宫内蛰伏的顶尖高手,都不曾亲眼目睹,更别提领教。 第二次闯入皇宫,曾有三百铁甲御林军横在路前,便是直接被这位青衣裂甲三百而过,那一次若非韩貂寺有指玄针对天象的独有优势,恐怕赵家天子还姓赵,却不是陈芝豹身边这个皇帝了。 佩刀出列的顾剑棠本就才还了一半礼,被那位青词宰相打断,眉宇之间本就隐约有不悦,可仍是敬他是龙虎山天师,强行按捺下磅礴气机,等到此时二还礼结束,拔地而起,南华出鞘一刀,几乎让天地黯然失色。 一直浮空而站的曹长卿踏出三步,一手傲然负后,右手一手迎向那柄南华刀。 手掌直接透过刀芒,按住了南华刀锋。 “斩的便是圣人。” 顾剑棠轻笑一声,南华刀芒消失不见,任由曹长卿按住刀锋,他左手与右手一起按住刀柄。 曹长卿微微皱眉,瞬间释然,身体旋如陀螺,最终头朝地脚朝天,右手不离南华,只见天空中一声闷雷炸开。 轰隆隆不绝于耳。 天空晴朗,万里无云,真是好一场毫无征兆的冬雷阵阵。 曹长卿握住南华刀,重新站定,顾剑棠并未强行夺刀,而是后撤两步,飘然落地。 曹长卿一挥袖,大袖撕裂。 天空中又相继响起五声雷。 曹长卿一笑而过,道:“原来是如此的出窍,不愧是让刀超凡入圣的顾剑棠。” 轻轻将南华刀丢向落脚在广场上的顾剑棠。 顾剑棠也没有胡搅蛮缠,悬好古刀南华,转身前行。 这时候,所有人才看到曹长卿身后斜向九天的那条“路径”,云气剧烈震动,寻常人也是清晰可见。 台阶之上,陈芝豹与皇帝窃窃私语,后者一脸恍然。 陆地神仙本就是世间所谓高高在上的天人,可曹长卿的儒圣,踏足时间不长,却已是骇人听闻地几入地仙巅峰境,离数百年前吕祖过天门而返身,恐怕只差一层半境界。 借了倾力两礼仅是一袖略微破败的曹长卿脸色平静。 广场上许多文官都猛然记起此人西垒壁入圣时,朗朗乾坤下,他曾经对整座西楚所说的一句话。 “曹长卿愿身死换翻天覆地,愿身死换天地清宁。” 曹长卿已是如此近乎无敌,那天下第一人的叶千秋又该是如何厉害! 站在不远处的叶千秋津津有味的看着曹长卿出手。 陈渔看到顾剑棠的刀,不禁赞叹道:“这位顾大将军的刀,还真是让人侧目。” 叶千秋笑了笑,道:“顾剑棠的确有些实力,用刀用到了这种地步,不算差了。” 陈渔闻言,倒是听出了师父这话的另一层含义。 不算差,那也就是还不算太好喽? 顾剑棠已经是天下用刀第一人,世上还有比顾剑棠用刀还厉害的人吗? 陈渔有些疑惑。 叶千秋负手而立,一边在看曹长卿打架,一边也在暗中注意着这太安宫城之内。 赵家皇宫里有个与国同寿的年轻宦官,他自然是知道的。 这个年轻宦官可是连王仙芝都要为之忌惮三分的存在。 叶千秋心道,不知道这位年轻宦官今日会不会出现。 就在这时。 突然一阵凌厉剑意席卷天地,将皇宫笼罩,这股剑意是如此的刺骨冰冷。 是姜泥御剑而出。 姜泥视线所及,那一条线上的文官武将都下意识左右侧移躲开。 白玉广场上的众人都望向这名横空出世的西楚亡国公主。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位西楚亡国公主的确很美! 很多人都委实是没有见过如此出彩的女子。 想到这里,众人的目光又朝着另一边那柄巨剑之上的白裘女子看去。 那位天下第一人的徒弟,姿容也是沉鱼落雁! 和这位西楚亡国公主比起来,也不差分毫! 此时,只听得姜泥嘴中轻吐四字,敕天律浩然。 剑鞘不动人不动,大凉龙雀已经出鞘取头颅而去。 大黄大紫两种剑气萦绕修长古剑,朝广场上一袭醒目白蟒衣掠去。 飞剑出鞘前一瞬,有一人一脸狞笑,望向顾剑棠,伸出手来,大声道:“大将军,借刀!” 顾剑棠神情古井不波,不见任何犹豫,更没有任何多余动作,腰间南华刀如青龙出水,铿锵出鞘。 将刀借给了草莽出身的袁庭山。 袁庭山此人也练刀,将来或许会成为他的女婿,继承他的衣钵! 只见那袁庭山握住南华刀,整个人发丝拂乱,如天人附体,有如走火魔怔。 一刀在手,他也顿时知晓了大将军不光借了南华刀,还蕴含了一股磅礴真气,如此美意,袁庭山怎能让天下用刀第一人的老丈人大失所望! 只见那袁庭山转为双手握刀,眼眸泛红,怒喝一声,一刀朝画弧坠地的飞剑劈去。 城楼之上,力敌顾剑棠赵丹坪两大高手的曹青衣视若无睹,只是平静道:“西楚一还北凉礼。” 这才是真正的平地起惊雷。 叶千秋站在巨剑之上,看着突然借了顾剑棠的南华刀出手的男子,突然想起似乎在哪里见过此人。 细细一思量,便想起了,他和那人有过一面之缘,是在徽山脚下的龙王江之上。 彼时,那人还和轩辕青锋在一起。 只见那袁庭山一刀抡下,妙至巅峰,堪堪劈在了大凉龙雀剑尖,可飞剑仍是笔直掠去,剑身不颤分毫。 南华刀在飞剑身上一气滑抹而过。 袁庭山脚下广场龟裂得飞石四溅,声响刺破耳膜,所幸这头疯狗身后都是有武艺傍身的将领,面对突如其来的祸及池鱼,除了卢升象和卢白颉轻描淡写挥袖散飞石,其余大多都遮挡得十分狼狈。 白玉广场上的徐凤年突然左脚踏出一步,右脚后撤一步。 只见他双手抬起。 一手截大江,一手撼昆仑。 下一刻,叮叮咚咚十二响,响彻皇城。 十二柄飞剑飞来。 玄甲青梅竹马,朝露春水桃花。蛾眉朱雀黄桐,蚍蜉金缕太阿。 巨剑上的陈渔见状,很是惊讶,道:“师父,徐凤年也能御剑?” 叶千秋笑道:“当然,他的这十二柄飞剑还是他的那便宜舅舅邓太阿送给他的。” 陈渔忍不住开口道:“师父,我什么时候能御剑啊?” 叶千秋笑道:“那得看你是想成道,还是成剑。” “成道还是成剑?” 陈渔闻言,面上露出思索之色。 白玉广场之上,剑尖仍是不改方向,离徐凤年心口仅剩一丈距离。 天地间风卷云涌。 一抹刺眼大红轰然坠地,如一道天劫大雷由天庭来到人间,试图横亘在飞剑和徐凤年两者之中。 原来是一头朱袍阴物! 只见那朱袍阴物一脚踩在飞剑剑尖之上,身怀六臂,以悲悯相示人,欢喜相独望向徐凤年。 有人忍不住惊呼道:“天魔降世!” 自甲子以前仙人齐玄帧在莲花台斩魔以后,恐怕这是世人第一次真眼见到天魔降世。 阴物踮起脚尖,飞剑在它身前颠倒,顺势抛掠向空中。 姜泥面无表情,伸出一指,轻轻一挥。 曹长卿继续淡然道:“西楚二还离阳礼。” 飞剑刺杀北凉世子无果,仍有余力无穷尽,高过朱袍阴物和徐凤年的头顶,朝台阶之上的离阳皇帝飞去,剑气如漫天银河挟星斗倒泻人间。 赵家天子握紧拳头,竟是一步不退。 陈芝豹伸手握住那杆梅子酒,往下一按。 梅子酒瞬间消失不见。 离赵家天子十步,梅子酒破土而出,撞在飞剑剑尖之上。 刹那间悬停。 分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但文武百官之中那些不谙武艺之辈,顿时捂住耳朵蹲在地上,一些体质孱弱的文官,更是有七窍流血的凄凉迹象。 卢升象和棠溪剑仙卢白颉等人都高高跃起,将飞剑梅子酒和千余人之间隔去那股杂乱如洪水外泄的无形气机。 梅子酒终于弹回陈芝豹手中。 站在剑鞘之上的姜泥冷哼一声,飞剑一闪而逝即归鞘。 几乎同时,嘴角血丝越来越浓的徐凤年握住阴物一臂,狠狠丢掷向宫城一侧墙头。 朱袍大袖,如同一只白日里的大红蝠扑向赵丹坪身边的魁梧老人。 陈渔见状,不由惊愕道:“师父,徐凤年他想作甚?” 叶千秋笑道:“这小子是想趁乱搞事情,报私仇。” 叶千秋朝着那名魁梧老人看去。 能在这里出现的,绝对不是等闲,只是叶千秋也不认得那人。 只见徐凤年丢出阴物之后,一步跨出将近十丈,飘向袁庭山,抬起手臂,五指如钩,沉声道:“剑来!” 五柄锋芒外漏,剑气冲斗牛的飞剑,一气朝着袁庭山砸去。 叶千秋负手而望,摇头品评道:“这飞剑怎么让这小子用的一点味道都没有。” 第52章 胆魄抉择,人心难测 …… 五柄锋芒外漏的飞剑朝着袁庭山砸下,虽然算不上什么技术活儿。 但也把那袁庭山吓的够呛。 只见袁庭山脸色剧变,南华刀撩起一阵眼花缭乱的刀芒,同时步步后撤,可手掌虎口裂血硬生生挡去五剑,才撤出三步,就横向一滚,后背溅出一串血珠。 这时,又被一柄悬停位置极为毒辣刁钻的蚍蜉飞剑,划破了他身上的官服。 好不容易横滚出杀机,又有五柄剑当头如冷水泼洒而下。 袁庭山脸色狰狞,他好不容易才走到了今天,从寂寂无名走到今日离阳皇宫之内,大好前程才走出去没几步,他岂会在这里束手等死? 随即,袁庭山一咬牙,拔起南华刀,一鼓作气击飞三柄飞剑,脑袋一歪,躲过擦颊而过的一柄飞剑。 借南华刀击剑反弹之势,在最后一柄飞剑穿心而过之前贴在胸口,本就没有站稳的袁庭山一个踉跄,摇摇欲坠。 但最后还是让他站稳了脚跟,只见袁庭山伸手摸了摸血水,不怒反笑,桀桀笑道:“有本事再来!” 这一血腥的一幕,看得白玉广场上的文官武将都是咂舌不已,真是一条不怕死的疯狗。 即便是性子恬淡的陈渔也忍不住和叶千秋说道:“师父,这人好疯狂。” 叶千秋负手道:“不疯魔不成活。” “小人物想要成为大人物,就得有疯魔的魄力。” 陈渔道:“那不就是不折手段?” 叶千秋笑道:“也可以这么说。” “有些时候,只有活下来的人,才配被称之为强者。”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虽然很残酷,但这也是天地规则的一部分。” 陈渔闻言,微微颔首,若有所思。 叶千秋和陈渔说话的工夫,那边广场上。 只见得徐凤年缓缓前行,闲庭信步。 被莫名其妙敌对的袁庭山,却好似一尾不幸掉落在岸上的草鱼,乱蹦乱跳,垂死挣扎。 双方已经不足五丈距离。 袁庭山不断鲜血四溅。 世人只知桃花剑神邓太阿小匣珍藏十二柄飞剑,还不知道世上还有第二人可以驭剑如此之多。 就在双方不足三丈之时。 袁庭山用尽浑身解数躲去致命的三剑,任由另外两剑透体,然后一刀劈下。 以命换命! 以命搏命! 他袁庭山烂命一条,不过一条疯狗,若是能和北凉世子一换一,那纵使死了,也不枉来这世上走过一遭。 白玉广场上,大气不敢喘的官员们都捏了一把冷汗。 有人希冀着袁庭山这条疯狗一刀劈死城府极深的徐凤年。 也有人希望徐凤年的飞剑斩去袁庭山的头颅。 可接下来一幕让绝大多数人都感到匪夷所思,只有卢升象卢白颉等人轻轻摇头,有些惋惜,又有些惊艳。 袁庭山逆气收刀偏锋芒。 卢升象惋惜真正的生死关头,袁庭山不惜福,可到底还是惜命了,没有做那一命换一命的勾当。 卢白颉则是惊艳徐凤年的胆大妄为,此人可以赢得相对轻松一些,但他没有,他还是敢去赌袁庭山比他更先怕死,这样的搏杀,带给袁庭山的巨大心理阴影,恐怕一辈子都抹不去。 徐凤年一掌拍在气势衰竭的袁庭山胸口,脚步连绵踏出,抓起空中袁庭山的一只脚,转身就是猛然砸在地上。 顿时出现一个大坑。 袁庭山已是奄奄一息。 一直眯眼观战的顾剑棠终于踏出一步。 要袁庭山死在京城,还得过他顾剑棠这一关。 微风乍起,徐凤年安静的站在白玉广场上,蟒衣大袖随风飘飘摇摇。 当年那个谁都不看好的徐家长子,终于彻底撕去了败絮外衣,让人不敢直视,浑身上下都拥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风采。 徐凤年望向坑中的袁庭山,咧嘴一笑。 “就你都不配我拔刀,今天算你走运,有个好岳父,下一次,我亲手剥你的皮。” 飞剑之上,叶千秋看着地上大坑里奄奄一息的袁庭山,摇头道:“狭路相逢勇者胜,这人的胆魄终究还是差了些许。” “若是他肯跟徐小子一命换一命,徐小子也不会比他好受半分。” “人啊,有时候退一步,就等于退了千百步。” “而进一步,就等于进了千万步。” “这一退一进之间,却已经是天上地下的区别。” 陈渔在一旁说道:“师父,徐凤年真不怕死吗?” 叶千秋不答反问,道:“为师问你,你怕死吗?” 陈渔很老实的点头,道:“当然怕啊。” 叶千秋笑道:“那就是了,世上不怕死的人可太少了。” “为师活了几百年,也一样怕死。” “但怕死和敢于去搏命是两码事。” “人在危急关头做出的抉择,往往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根本谈不上怕死还是不怕死。” 陈渔闻言,微微颔首,眼睛朝着下边儿的白发徐凤年看去,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白玉广场之中的顾剑棠看了看躺在坑中不动弹的袁庭山,手中仍是死死的握着他的那柄南华刀。 顾剑棠并不觉得徐凤年这个北凉世子胆大包天到了胆敢在皇帝眼皮子底下擅杀官员的地步。 事实上,也正如他猜测的那般,徐凤年退开了。 徐凤年看似行事荒唐,但此人藏拙藏了二十几年,绝不是无脑之辈。 顾剑棠对徐凤年其实不是很感兴趣,因为无论是藏拙的徐凤年,还是不藏拙的徐凤年,在没有成为北凉王之前,都入不了他的眼。 他感兴趣的是邓太阿的那十二柄飞剑为何辗转到了徐凤年之手。 还有那头突然出现的朱袍阴物,一般阴物根本进不了紫黄龙气弥漫的皇城,自从占据半壁江湖的魔教于斩魔台一役彻底烟消云散之后,世间公认再无一头天魔。 就在顾剑棠思索之间,却是突然双目冒火。 只见一柄剑胎圆满的飞剑突然直刺袁庭山的头颅,这让顾剑棠惊怒不已! 天子脚下,这徐凤年竟真敢杀袁庭山! “好个不知进退的徐凤年!” 顾剑棠顿时抬手,一袖驭气挥掉飞剑桃花,正要抬手御回南华刀教训一下这丧心病狂的北凉小蛮子。 但是却无意间看到徐凤年嘴角笑意一闪而逝,在宦海沉浮中历练得八风不动的顾剑棠,眨眼便收回杀机,平静道:“袁庭山出刀拦剑,对北凉大不敬,确实失礼在前,这顿教训,天经地义,可你若要杀袁庭山,不管是今天还是下一次,顾某都会对你拔刀一次。” 一辈恩怨一辈了。 这是寥寥几位庙堂柱石独有的傲气,顾剑棠若是今日对年轻了一辈的徐凤年动手,注定要为天下人诟病。 若是搁在平时,像徐凤年这种人,顾剑棠正眼都懒得瞧上一眼。 徐凤年抖了抖蟒衣袖管,十二柄飞剑入袖归位,然后双手轻轻插袖,淡淡一笑。 “顾尚书可杀三教圣人的方寸雷,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以后是要领教领教。” 顾剑棠看向徐凤年,缓缓说道。 “顾某等你来两辽祭祖,只要你敢来跟我争用刀第一人的名头,辽地境内,除了顾某会与你光明正大一战,没有谁敢对你耍阴谋诡计。” 这话表明了顾剑棠终于开始正视这个北凉世子。 徐凤年依然双手插袖,一副懒散无赖的姿态。 顾剑棠一挥手,两名宦官带着一批羽林卫从坑中抬走一身鲜血淋漓的袁庭山。 顾剑棠看了一眼面容死寂眼神死灰的袁庭山,猩红血迹顺着南华刀滴落在广场上。 “南华刀从今日起就是你袁庭山的私物,就当北湖的一份嫁妆。” 袁庭山听到这话,缓缓扭头,朝着顾剑棠看去,眼中炸起一抹神采,艰难咧了咧嘴。 顾剑棠没有理睬,抬头看向正南城头上的曹长卿和御剑女子,又看了看正西城头上空那柄宽阔巨剑之上的叶千秋和白裘女子。 曹长卿带着西楚亡国公主赴京观礼一事,朝廷中枢早有预料,剑冢的吴家素王也是因此而出山。 中轴十八门,以剑道大宗师素王坐镇,之外还有不下六七名久居京城这座深潭的顶尖高手。 前些时候,顾剑棠曾自荐为朝廷镇守一门,阻拦曹长卿,只是天子并未允许。 可以说曹长卿的出现对顾剑棠这些人来说并不意外,西楚只要还想复国,今日无疑是最好的露面机会。 但是,让顾剑棠没有想到的是,神霄派叶千秋会如此堂而皇之的在皇城上空露面。 曹长卿是西楚旧臣,想要复国,前来露面赚几分名头,顾剑棠可以理解。 但已经是天下第一人的叶千秋为何也要如此呢? 离阳朝廷虽然有意整合三教,但是凭借叶千秋天下第一人的身份。 只要他在,神霄派便必定可以力压龙虎山和武当山,成为当世道门之首。 他为什么要来踩离阳王朝呢? 虽然他没有和曹长卿一样出手,但他如此行径,其实和曹长卿也没什么两样了。 昔日天下第一人王仙芝虽然看不上凡俗之人,但也没这么光明正大的踩过离阳王朝的脸面。 顾剑棠心里很是疑惑。 对于这个突然横空出世,只用了短短时间,便登顶武道顶峰的男人,顾剑棠很是关心。 因为,这样的人物,动一动脚,都可能引起一场大地震。 值此敏感时期。 由不得顾剑棠不多想。 身为执掌兵部将近二十年的武将,顾剑棠本来对于西楚复国根本不看好,甚至觉得西楚复国极有可能成为张巨鹿疏泄暗流的奇佳切入口。 碧眼儿张巨鹿执政离阳,整顿吏治,受到的阻力是外界根本无法想象的巨大,看似依仗皇帝陛下的信赖,气势如虹,可内里如何,又在何时剧烈反弹,连顾剑棠都不敢设想。 曹长卿前来观礼,在顾剑棠看来本来就是一场天子和曹长卿心知肚明的配合之举。 若是天子真不想放曹长卿进来,完全可以派人把曹长卿挡在太安城之外。 可是天子没有这么做,碧眼儿张巨鹿也没有吭声。 直接让曹长卿大摇大摆来到了城头,昭告天下,西楚复国。 这未尝不是用外力来引导内压。 有了西楚复国之事,碧眼儿张巨鹿在朝堂之内面对的压力就会缩小很多。 如果没有叶千秋的出现,这事儿可能对离阳来说是好事。 但叶千秋的横空出世,无异于是给西楚复国增添了几抹光辉。 叶千秋那句模棱两可的话,到底是不是表示他看好西楚? 顾剑棠不知道,也猜不透。 不知道这天下间有没有能看透这天下第一人心思的人。 顾剑棠不禁想起,当初离阳西楚南北对峙,是谁都猜不出结局的旗鼓相当。 如今二十年海晏清平,西楚复国,无异于是以半国之力抗衡其余春秋诸国联手。 若是只有西楚一国,那无异于是蛇吞象。 但如果再加上一个天下第一人,那西楚的赢面可就更大了些。 如果曹长卿和叶千秋联手,在太安城大开杀戒,将离阳王朝的天子还有文武百官杀个大半。 离阳定然元气大伤,到时候,西楚自然有机可乘。 终究,还是天下第一的这个威力太大了。 若是叶千秋支持西楚,那离阳危矣! 顾剑棠心里有些乱。 这时,只见离阳皇帝踏出一步,朗声道:“朕希望有生之年,能跟曹先生能心平气地在这太安宫城内以棋会友。” 曹长卿洒然一笑,没有附言。 姜泥御剑离开城头十丈,让广场上文官武将又是一阵战战兢兢,她扯了扯嘴角,大凉龙雀高入云霄,不见踪影。 曹长卿朝着叶千秋遥遥拱手,说一声。 “多谢叶真人前来观礼。” 随即也转身朝着天际掠去。 曹长卿临走之时这一句谢语,落在离阳王朝的文武百官耳中,无异于是惊雷乍响。 不能怪他们多想。 着实是到了曹长卿和叶千秋这种地步的人,一言一行都可能暗藏极为深刻的含义。 曹长卿对天子不假辞色,这很正常。 但曹长卿离去之前,和叶千秋道一句谢。 这又是何意? 叶千秋为何会如同曹长卿一样,御剑而至太安城上空。 莫非他看好曹长卿? 文武百官的心里如何想,叶千秋自然不在乎。 曹长卿前来观礼,宣布西楚复国。 往后这天下,可就要热闹起来了。 至于曹长卿临走之时,向他道谢,倒是有几分意思。 陈渔看到姜泥御剑而去,脸上还泛起几抹艳羡之色。 她虽然性子恬淡,但到底还是年轻,看到姜泥御剑而行,心里也动了几分心思。 曹长卿走了,叶千秋却是不着急走。 既然是观礼,总得看到最后。 太玄剑横空,他站在巨剑之上,居高临下,俯瞰着这堆世上最大的权贵。 在这个角度去看,无论是天子,还是权贵,都和最普通的百姓一样。 太小。 叶千秋不由感慨,以后还是要多走路。 飞的久了,容易飘。 还是脚踏实地些为好。 总归是接地气。 此时,只见一个掌印太监面朝广场沉声喊道:“特许北凉世子徐凤年退朝,何时出城,无须向朝廷禀报。” 徐凤年听闻圣旨后,仍是双手插袖,转身便走。 一直留心北凉世子下一步动静的赵家天子眯了眯眼,但很快就释然,脸色如常,几乎在徐凤年转身同时,走向大殿,跨入门槛。 叶千秋看着这一幕,不禁淡淡一笑。 他虽然没见过赵徐两家好的时候,但由此可见,赵家这皇帝太俗气。 赵徐两家,至此分道扬镳。 以后这天下,有得看了。 大半官员都在徐凤年转身时,不约而同咽了咽口水。 这位藏拙的北凉世子,十二柄飞剑一出,可算是锋芒毕露,谁知道以后会不会又是一个人屠徐骁。 徐凤年一走,白玉广场上的局势就变得十分和谐起来。 天子让掌印太监宣读了圣旨之后。 文武百官便开始尽数退朝而去。 只有寥寥数人还留在白玉广场之上。 这些人,就是赵家天子用来阻击曹长卿的人。 白衣陈芝豹。 持刀顾剑棠。 吴家剑冢冢主。 吴家剑冢素王。 还有那城墙之上的老人。 还有赵家天子。 叶千秋不走,赵家天子不走,他们都不敢走。 谁知道叶千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叶千秋崛起的速度太快。 世上对他了解的人太少。 谁知道他是不是和曹长卿一样,也是昔日春秋八国的旧人。 叶千秋看到顾剑棠、陈芝豹等人还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反倒是那赵家天子看起来没什么担忧之色。 只听得那赵家天子朗声道:“叶真人初至太安城,朕也是初次与叶真人见面,不知朕有没有荣幸邀请叶真人同游皇城?” 叶千秋闻言,笑道:“天子好意,贫道心领了,贫道乃是方外之人,就不在宫城之中行走了。” 话音落下,叶千秋脚下巨剑升起,朝着远处飞去。 赵家天子看到叶千秋离去,从容淡定的面容一垮,身子往后一靠,坐在了后边的椅子上,他的后背衣衫已经完全被汗水浸湿。 别看他表现的从容淡定,但谁知道他刚才面对的是怎样的压力。 一个对离阳态度不明的天下第一。 对于离阳的威胁。 太大了。 第53章 我死的冤,飞升之人 太安城内。 徐凤年坐上了早已经在皇宫外面的御道上等候的马车。 御车的是青鸟,轩辕青锋一袭紫衣,侧身坐在青鸟身后,双脚垂在马车以外,见到徐凤年如此之早退朝,轩辕青锋还颇为疑惑。 徐凤年进车落座,轩辕青锋也跟了进去。 徐凤年看到轩辕青锋的表情,便知道轩辕青锋在疑惑什么,只是微笑着说道:“西楚还了我一剑,咱们迟些时候出京,去叶真人那里避一避,让曹先生多等上几天,顺便吓唬吓唬那位不知在哪儿守株待兔的韩貂寺。” “京城的水深,这位儒圣不会在京城里取回阳玺,你这几天抓紧时间汲取气运。” 轩辕青锋皱眉道:“哪个叶真人?” 徐凤年道:“还有几个叶真人。” 轩辕青锋道:“就在驿馆不行吗?” 徐凤年闻言,一脸狐疑的看着轩辕青锋,道:“你好像是对叶真人有什么偏见?” 轩辕青锋耸耸肩,道:“偏见,谈不上,只是觉得人家堂堂天下第一人,老往人家身边凑,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徐凤年闻言,呵呵一笑,和轩辕青锋相处的久了,自然也能明白几分轩辕青锋略显神经质的心思。 “好,你不去,便在驿馆呆着,不过,我得去看看我的兄弟。” 轩辕青锋挑眉道:“你的兄弟?” “温不胜?” 徐凤年点头道:“没错。” 轩辕青锋道:“真是奇怪,你这样的人,居然也会有人为了你自毁前程,还和你做兄弟。” 徐凤年笑道:“怎么?羡慕嫉妒恨?” 轩辕青锋呵呵笑了一声,任谁都能听出她这呵呵里带着的嘲讽意味。 这时,她话锋一转,则道:“玉玺里的气运,我只到手了五六分。” 徐凤年明白她的意思,直笑道:“做人要知足,能到手五六分就差不多了,过犹不及。” “你这人,有时候就是太贪心了,当日叶真人……” 徐凤年话还没说完。 就直接被轩辕青锋打断。 轩辕青锋板着脸道:“用不着你教训我。” 徐凤年大概清楚了为什么一提到叶真人,轩辕青锋就有点不对劲。 想到上次在九九馆时的情景,徐凤年便知道,这大概和当初叶真人在徽山之上对轩辕敬城和轩辕青锋不是太感冒有些关系。 轩辕青锋这脆弱的自尊心呐……还是从小被骄纵坏了,岂不知这世上不是谁都肯惯着你的。 徐凤年摇头失笑,道:“好好好,那咱就说说这气运之事。” “气运一事,神鬼莫测,万一出了差池,说到底遭罪的还是你,不是我。来,掏出来给我瞅瞅,好帮你掌掌眼。” 轩辕青锋欲言又止,冷哼一声,终归没有动静。 徐凤年一头雾水,无奈道:“真当这枚玉玺是你的了?” “借钱还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以往你跟我蛮横不讲理,那是我好说话,不跟你一般见识。” “这几年我在藏私,陈芝豹比我更狠,早已经悄然入圣,铁门关一役,陈芝豹正值武道巅峰,尚且敌不过曹青衣,你要是惹恼了这位西楚棋待诏,耽误了他的复国大业,注定没好果子吃。” “再说牵扯到玉玺的气数谶纬,你比你爹差了十万八千里,就是个门外汉,远不如我,我替你掌眼,查漏补缺,你还不满意?” 轩辕青锋犹豫再三,死死盯着徐凤年,慢腾腾伸出纤细两指,歪了歪脸庞,从脖子里捻住一根串住玉玺的红线,轻轻一提。 徐凤年哭笑不得,心想难怪这丫头扭扭捏捏,原来是这玩意儿被她挂在了两峰之间。 到底是在这类事情上脸皮厚不起来的女子,徐凤年立即故作正经古板,省得她恼羞成怒。 徐凤年心平气和接过仍然留有丝丝体温的红绳,低头凝视这枚西楚玉玺。 轩辕青锋撇过头,捂住心口,看不清她的容颜。 绳坠下的玉玺呈现出晶莹通透的圆润景象,其中又有黄紫两气急速流转,如夏季汛期的江河,如雏鸟离巢,心之所向,仍是轩辕青锋,气运外泄于玉玺,一起飘荡渗入轩辕青锋七窍三丹田。 徐凤年哭笑不得,抬头望向那个仍在跟自己置气的娘们,气骂道:“这哪里是四五分,分明已经给你偷窃入六七分,以前说你只会败家,真是冤枉你了。” 轩辕青锋如徐凤年所说是货真价实的门外汉,得到玉玺之后,只是埋头汲取玉玺蕴藏气运,听到真相以后,也有些雀跃惊喜。 “当真有六七分?” 徐凤年点头道:“你试着将全部气机都倾泻出来。” 眨眼之间,车厢内气海扶摇,两匹马骤然停蹄,一副雷打不动的架势。 徐凤年发丝飘拂不定,道:“用道门练气士来说,便是气蒸云梦泽,波撼玉皇楼,摇动昆仑山,这跟武当老掌教的大黄庭也差不离了。” 轩辕青锋闭上眼睛,摊开双臂,肉眼不可见的气机以马车为圆心,迅猛汇聚而来,她一脸陶醉自然。 徐凤年手中玉玺摇摇晃晃,幅度越来越大,沉声道:“收手,打住。” 轩辕青锋迅速回神,收敛气机,似乎察觉到自己的举止太过温顺,狠狠瞪了一眼发号施令的徐凤年。 徐凤年对她从娘胎里带出来的骄横刁蛮,并不以为意,也没想着如何用心打压调教,若是女儿家都给磨去棱角,那得多么乏味无趣。 徐凤年将红绳玉玺递了回去,一边递一边说道。 “趁这几天再汲取一分半分,别人心不足,一口吃成胖子也不好,尤其是女人,太胖了不好看。” 轩辕青锋安静凝视着徐凤年,一点都不领情,直说道:“一点都不好笑。” 徐凤年双手插袖,笑了笑。 “太安城是真的冷。” 今年入冬以后,太安城的确格外的冷。 这时,青鸟在外面喊道:“公子,草皮巷子到了。” 徐凤年感觉到慢慢停下来的马车,感慨道:“青鸟的驾车技术是越来越娴熟了,这么快就到了,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随即,徐凤年的目光落在轩辕青锋的身上。 “真不去?” 轩辕青锋别过头去,不发一言。 徐凤年看着轩辕青锋那嫩白的鹅颈,只觉得好玩的很,若是人人都和轩辕青锋这般有性格。 那这世上得多有趣。 “得,那本世子就自己去了。” 徐凤年起身,钻出马车,和青鸟说道:“你们先回驿馆,我晚些回去。” 说完,徐凤年便一头钻进了那草皮巷子里。 青鸟驾车远去,车里的轩辕青锋咬着嘴唇,哼了一声。 …… 当徐凤年推开草皮巷子的某一间院门时,只见院子里的温华正在和李东西说着话。 吴南北那个小和尚则是安静的坐在一旁,像是一个迷你版的佛像。 “咦?” “李子,南北,你们怎么在这儿?” 徐凤年如此问道。 李东西看到徐凤年来了,起身道:“徐凤年,你这叫什么话,你能来,难道我就不能来吗?” 徐凤年闻言,哈哈一笑,道:“能来,能来。” 李东西仰头道:“徐凤年,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叶真人和陈渔姐姐还没回来呢。” 徐凤年笑道:“皇帝见我站的累了,特意准许我先走。” 李东西疑惑道:“皇帝这么好说话的吗?” 温华听到徐凤年逗李东西,笑的前俯后仰,只是扯到了伤口,从臂膀处又传来了钻心的痛楚。 嘶…… 温华面色还有些发白,习惯了痛,才知道不痛的时候是多么的美好。 徐凤年上前来,略显担心的看着温华,道:“没事吧?” 温华挤出一张笑脸来,道:“疼是疼了点,但还能受得住。” 徐凤年道:“我送来的药膏都抹上了吧。” 温华竖起一根大拇指来,道:“早抹上了,有用。” 徐凤年点了点头,在一旁的台阶上坐了下来,道:“这几天,我晚上总是做噩梦,梦见你小子浑身血淋淋的来找我,朝我喊,小年,我死的冤啊。” 温华捧腹大笑道:“小年,合着我成了厉鬼,去找你索命了?” 徐凤年道:“幸好是梦,要是真的,我一辈子不得安心。” 温华伸手在徐凤年的肩上一拍,道:“都过去了。” 徐凤年点了点头。 这时,李东西跑过来拉起徐凤年,道:“你俩说什么呢,徐凤年。” “过来跟我堆雪人。” “南北太笨了,堆个雪人都堆不好。” 在那边站着的小和尚吴南北委屈巴巴的说道:“我觉得我堆的挺好的。” 李东西扭头道:“哪有雪人是光头的,你没有头发,也不给雪人弄头发。” 吴南北:“……” 徐凤年听到李东西这言论,不禁给逗乐了。 等到徐凤年跟李东西堆起第五座雪人的时候。 叶千秋带着陈渔回来了。 叶千秋看到院子里堆满了奇奇怪怪的雪人,也不以为意。 反倒是李东西跑过来拉着陈渔,道:“鱼姐姐,你看我们堆的雪人好不好看。” 陈渔看着奇形怪状的雪人,实在不知道好看在了哪儿,不过为了不打击李东西,只好违心说道:“好看。” 李东西哈哈一笑,朝着一旁的吴南北道:“笨南北,你看,鱼姐姐都说好看了。” 徐凤年走到叶千秋身旁见礼。 叶千秋带着徐凤年到小院屋檐下的蒲团上坐下,问道:“打算什么时候走?” 徐凤年道:“等俩天吧,曹青衣还等着我,要从我这里拿走一件宝贝。” “我得让他等俩天。” “叶真人呢,什么时候走?”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过两天也好,今天也倒也无妨。” 徐凤年道:“那我就多叨扰叶真人俩天了,我和温华见面的时候太少,趁着他还在京城,我还能多和他聊聊。” “等出了城,想再见一面,可就难了。” 叶千秋点了点头,却是突然转了话题,道:“今日我在宫城上空望气,感觉到宫城之内的气韵有些躁动。” “你要是留在京城不走,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 徐凤年知道叶真人能够预知吉凶,卜算未来之事,当下便留了个心眼,朝着叶千秋道了声谢。 叶千秋道:“你回北凉之后,若是无事时,可到青城山来一趟。” 徐凤年点了点头。 没过了多久,天色将暗。 李东西和吴南北要走了。 李东西先和叶千秋告辞,然后又和陈渔道:“鱼姐姐,以后一定要到我家来做客啊。” 陈渔笑着点头。 然后,李东西又和徐凤年、温华道别。 让徐凤年送她出了院门,只听得院外李东西不知道为啥喊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徐凤年回到院子,无奈笑道:“这丫头一点都不像从和尚窝里出来的。” 徐凤年在小院里呆到很晚才回去。 而本来已经停了的雪,又开始下了起来。 …… 第二天中午。 叶千秋正在教温华下棋。 陈渔坐在一旁看着。 这时,叶千秋突然起身,朝着天穹之上望去,只见一道剑芒划过天际。 陈渔和温华都看到了那道剑芒。 温华没说话。 陈渔道:“师父,那是?” 叶千秋负手,道:“天上人间一线牵。” …… 皇宫之中。 赵家天子带着龙虎山的一众黄紫贵人,还有他的皇后、太子在瞻仰着真武大帝像。 但突生了些许变化,让赵家天子也有些坐不住了。 他平静的对赵丹坪道:“赵天师,去趟钦天监。” 赵丹坪领命急行而去。 接着,天子又转头道:“篆儿,你领着白莲先生与凝神四处走走,若有何地何处不妥,回头给朕写一份折子。记住了,别找人代笔。” 太子赵篆苦着脸点头,于是和两名道士在皇宫大内闲庭信步,走得漫无目的。 这时,赵篆突然笑问道:“白莲先生,你说真武大帝到底是谁呢?” 其中一个道士轻声笑道:“是谁都不重要,天上做仙,落地为人。” “八百年前大秦皇帝以真武大帝投胎转世自居,最后不也一样只能跟凡夫俗子一般抱憾辞世。” 赵篆又问道:“先生,世人都羡仙人得长生,历朝历代都有皇帝苦求方士,或炼丹或访仙,可没有一个长生不老的,活过一百岁的都没有,那你们龙虎山既然是道教祖庭所在,有没有过真正证道长生的前辈天师?” “道教典籍上的飞升一说,孤是不太信的,白莲先生你信不信?” 那白莲先生哈哈大笑,爽朗说道:“白煜年幼便被师父带去了龙虎山,也曾问过他老人家世上是否有仙人。” “我只将师父言语转述一遍,他说道士修仙问大道,就像那采药人登山采药,有些人很懒,但命里有时终须有,入山一次就采得名贵药材,满载而归。” “这类人,武当曾有洪洗象,白煜所在的龙虎山也曾有一位,但现在没了,是让那位神霄派的叶真人所斩。” 白莲先生这话一出。 顿时让太子赵篆双眼一眯,道:“那位神霄派的叶真人当真如此厉害?” 白莲先生轻轻一叹,道:“天下第一的位子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坐的。” 白莲先生停顿一番,继续说道:“不过,世上的绝大多数人都是天道酬勤,时有时无,但终归是有所收获,像天师府四位大天师,就是如此,成为了山外世人眼中的活神仙,距离道教真人的说法,也只差一线。” “更多人无功而返,可经常登山,不说采药,能够眺望山景,就可视野开阔,心旷神怡,多走走不常走的艰辛山路,也能锻炼体魄,延年益寿。” “陛下当年首次诏我入京,与太子殿下一样笑问我世上有无逍遥仙人,有无上乘长生术,我都回答没有。” “实则飞升之事,神仙之人,白煜既然是修道之人,自然信其有,而帝王本分,不在自得滔天福祉,而在谋求天下太平,长生术本就是逆天而行,皇帝奉天承运,才自称天子,因此想要证道长生,尤为艰辛,更不为上天所喜。” 太子赵篆闻言,微微颔首,道:“那先生以为,那位神霄派的叶真人是否有朝一日可得飞升?” 白莲先生道:“那我就说不准了,不过这位叶真人比起当年的吕祖来也不遑多让,他当日在北莽以道字六剑开了天门,想必,他是真有飞升之力的。” 说到这里,白莲先生又突然话锋一转,道:“星斗运转,江河流走,庙堂帷幄,人生人死,皆在仪轨二字。” “本朝儒家排名犹在道教之前,便在于儒家内仁义外礼仪,确是一方治国根本良药。” “可天底下还是没有医治百病的药方,道教清静无为,是另外一方药,东传中原的佛教,其实也是。” “陛下灭佛,不是灭真佛,而是拔除那些伪经伪僧,何尝不是为了以后让太子殿下登基之时大赦佛门而为良药苦口。” “陛下用心亦是良苦,太子殿下韬光养晦,深谙黄老精髓,却不可不细细体谅。” 太子赵篆轻声道:“父皇视青词宰相赵丹坪为一介伶人,孤却不敢如此对待白莲先生,还望先生他曰能够入朝为官,不求自得长生,只求万民尽得福泽。” 白莲先生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赵篆见状,低声道:“只是不知那时,那位叶真人还在人间否。” …… 又是一日过去,草皮巷子里。 徐凤年又来登门,不过,今日他多带了一个人来。 那是一个背负桃木剑的年轻道人。 徐凤年和陈渔打过了招呼,道:“叶真人呢?” 陈渔道:“出去了。” 徐凤年道:“去哪儿了?” 陈渔道:“不清楚。” 徐凤年也没再多问,朝着那年轻道人招呼一声,道:“过来坐,等一等,等叶真人回来,你便能向叶真人请教了。” 那年轻道人在一旁微微颔首。 没过了多久,叶千秋推门而入,看到了在院中等候的徐凤年和那年轻道人。 徐凤年急忙起身,道:“叶真人,您这是干嘛去了?” 叶千秋笑道:“出去遛弯儿。” 徐凤年一脸无奈,道:“这话从您嘴里说出来,怎么那么别扭,您也不是那上了岁数的老大爷啊。” 叶千秋笑了笑,道:“别扭的是你,又不是我。” 徐凤年耸了耸肩,朝着那边的年轻道人招手。 那年轻道人走了过来,一脸谦和的朝着叶千秋见礼。 “武当李玉斧,见过叶真人。” 第54章 来壶好茶,吃顿好的 …… 武当山李玉斧,继修成大黄庭的王重楼、吕祖转世洪洗象后,又一位武当掌教。 李玉斧人很年轻,不是那种看起来的年轻,而是他真就是个年轻人。 这个武当掌教看起来略微有一些拘谨。 在叶千秋的面前,似乎略有拘束。 也是,面对天下第一人,心里上的压力自然是大了一些。 叶千秋打量着这位年轻的武当掌教,心里想着他来此地是单纯的想要拜访一下自己,还是有其他的什么心思。 谁知道李玉斧说了一句见面语之后,就在那儿没有话说了,一副很紧张的样子,有点像是粉丝见到偶像的感觉。 叶千秋微微一笑,拍了拍李玉斧的肩膀,道:“别紧张,走吧,进来坐。” 李玉斧这副表现,直让一旁的徐凤年掩嘴而笑,昨天这小子去找他的时候,也是这副模样。 也不知道他是真的紧张,还是假的害羞。 徐凤年把李玉斧拉上,直接跟着叶千秋的脚步,朝着屋里走去。 李玉斧进屋以后,还有些拘束,不敢开口。 徐凤年就代替李玉斧来个开场白,和叶千秋解释道:“叶真人别见笑,这小子就是这样子,见了人害羞。” “比起洪洗象来脸皮薄多了。” 叶千秋笑了笑,道:“无妨,你们今日前来,可是有事?” 徐凤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就是这小子从我这里知道了叶真人也在太安城,所以,就想着过来拜访一下叶真人,顺便和叶真人打听一个事儿。”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说来听听。” 徐凤年看向李玉斧,道:“你来说?还是我来说?” 李玉斧略显犹豫,坐在那里,两手放在大腿上,一副小学生听课的模样。 徐凤年见状,直笑道:“算了,还是让我来吧。” 李玉斧象征性的点了点头。 李玉斧其实胆子不小,他这辈子最崇拜敬畏的便是那位曾经仙人骑鹤而去的小师叔,打心眼里都是无以复加的佩服。 自从上了武当山山以后,方方面面,老老小小说的都是掌教师叔跟那位北凉世子是如何命理相克,几位师伯也都说过小师叔的的确确京城挨揍,怕北凉世子怕得没有边际。 至于怕叶千秋,便是因为自从小师叔兵解之后,武当山上上下下的人就又开始念叨天下第一的叶千秋是如何如何的厉害,纵使是小师叔在世,也未必能敌得过那位天下第一的叶千秋。 这让李玉斧便记在了心里。 小师叔明明都已经修为如同九天高了,但却是怕北凉世子怕的没有边际,而天下第一的叶千秋又是比小师叔还厉害。 再加上昨日见了徐凤年之后,从徐凤年嘴里听到的叶真人又是如何如何的厉害。 这让此生所作所为都是追赶小师叔的李玉斧,既是忌惮,又是崇拜。 他之所以来见叶千秋,其实也是想看看这位神乎其神的天下第一人,到底长什么样子。 初见之后,李玉斧便觉得,其实这位叶真人好像也没有那么可怕。 只是心里的那份拘谨,让他还是有些方不开。 徐凤年道:“这小子这一趟其实是来见我的,不过他来见我时,中间去了一趟地肺山,那山里好像出了恶龙。” “叶真人见多识广,可否知道那恶龙从哪里来?” 叶千秋闻言,略微思索一番,道:“地肺山,恶龙?” “对,恶龙。” 徐凤年道。 叶千秋笑了笑,道:“既然李掌教去过了地肺山,可曾斩了那已经无主的恶龙?” 李玉斧见叶千秋问他话,终于开口道:“斩了。” 徐凤年在一旁道:“怕没斩干净。” 叶千秋笑道:“无须担心,那恶龙是赵黄巢那老家伙养的,为了就是收拾你徐凤年。” 徐凤年一听,诧异的张大了嘴,随即便道。 “那赵黄巢有病吧?” 叶千秋笑道:“死都死了,有病没病也不重要了。” 徐凤年道:“那倒也是。” 叶千秋看了一旁的李玉斧一眼,道:“李掌教此次下山,可是要在江湖上游历一番?” 李玉斧赶紧说道:“叶真人洞察人心,小道佩服。” “小道此次下山,的确是想云游四方,想要十年之间行十万里路,见一难平一难。” 徐凤年在一旁打岔道:“万一你在江湖上遇上心仪女子,结成神仙道侣,甚至干脆连道士都不做了,武当山也不回了,那么你师父师伯们岂不是得气得吐血。” 李玉斧立马涨红了脸,道:“不敢的。” 徐凤年抓住言语中的漏洞,道:“不敢还是不会?” 李玉斧诚心诚意说道:“小道远逊色于掌教师叔,不擅长占卜算卦,也就不懂天机,委实不敢妄言以后会如何,可小道虽不知天下许多事,却最清楚自己该如何作为,真要遇上了喜欢的女子,也只敢相忘于江湖。” 徐凤年一脸无语。 叶千秋在旁说道:“李掌教尚且年轻,有些事还是得经历一番,方才知道维持道心坚固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 “我道家讲求的顺其自然,道法自然了,心便顺畅了。” 徐凤年道:“可不咋滴,这世上的诱惑太多了。” 这时,只听李玉斧道:“小道多谢叶真人教诲。” 叶千秋微微颔首,武当命途多舛,王重楼一身大黄庭为徐凤年做了嫁衣。 洪洗象才出江湖,便又兵解,只是给武当赚了些许名气。 李玉斧尚且年轻,倒是个好苗子,这年轻人心怀苍生,志向高远,将来自然是可有一番成就。 李玉斧和徐凤年没待多久便离开了。 这一趟见面,来的快,去的也快。 武当掌教和神霄掌教的第一次见面,就是这般平平无奇的结束。 …… 又过了一日。 徐凤年打算离开太安城了,一大早的又来一趟小院,和叶千秋告了别,叮嘱温华好生养伤,有机会,他回到青城山去看温华。 温华毫不在意,只说让他万事小心。 徐凤年一走,叶千秋让陈渔和温华在小院中等候。 他则是一人独上天穹,飘摇而去。 在回山之前,他还得去见一个人,这个人就是曹长卿。 …… 京城五十里路程之外,有一座小镇,当初离阳王朝平定中原,收纳天下豪绅富贾匠人等三教九流入大瓮,扩城之前,大量人流都只得定居在城外,人去城空,久而久之,就转手被后来势力鸠占鹊巢。 这座伏龙镇胜在离京不远,倒也繁华,依山傍水,一些好地段的府邸至今还被京城权贵占据,用作踏春避暑秋游赏雪之用。 伏龙镇上一座闹中取静的客栈,来了个满头银丝的老人,出手谈不上阔绰,但气态极为不俗,掌柜和伙计都望而生畏。 一身灰衣的老人独坐进食饮酒,都没有谁敢上前搭讪。 不多时,又来了一对客人,跟灰衣老人坐在同一张桌子上。 女子美貌如天仙,背有一把修长华美的紫檀剑匣,如同仕女图上走出的绝代佳人,可惜拥有生人勿近的凌烈气质。 好似仆役的中年儒生则双鬓霜白,坐在了灰衣老人的对面。 灰衣老人平淡道:“曹长卿,跨过天象门槛成为儒圣,来我这儿耀武扬威来了?还是要阻拦我杀徐凤年?” 中年儒生淡然笑道:“恰好要等徐凤年还一样东西,就顺路跟你叙旧而已,之后你们之间的恩怨,我不会插手。” 这满头白发的灰衣老人,便是让江湖人闻风丧胆的“人猫”韩貂寺。 韩貂寺瞥了一眼那位西楚亡国公主姜姒,道:“我韩貂寺虽是个阉人,却也知道陛下不会亏待了天下百姓,你曹长卿虽说不是一己之私,却是以一国之私害天下,复国?你就算是陆地神仙,真复得了吗?” 曹长卿摇头道:“不尽人事,不知天命。” 韩貂寺冷笑一声,一脸狰狞道:“你跟徐凤年说一声,五百里以外,一千里之内,我跟他之间必定分出一个死活。” 曹长卿没有言语。 韩貂寺丢下一袋子银子在桌上,走出客栈。 曹长卿望向公主殿下,姜泥平静说道:“他只能由我来杀。” 曹长卿有些头疼,道:“韩貂寺未必能杀徐凤年。” 姜泥面容语气古井不波。 “我说话算数。” 曹长卿虽然是儒圣,但面对姜泥也是毫无办法。 韩貂寺走出客栈,迎面碰上了叶千秋。 叶千秋刚从天际之中落下。 韩貂寺看了个真切。 韩貂寺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韩貂寺虽然从未见过叶千秋,但是叶千秋可是亲手杀了赵楷。 韩貂寺又岂能对叶千秋没有关注。 韩貂寺有一个目标,先杀导致赵楷身亡的罪魁祸首徐凤年,再去找叶千秋报仇。 当然,他去找叶千秋,便是抱了必死之心。 韩貂寺又何尝不明白能让王仙芝心服口服的天下第一是何等的恐怖。 但,他韩貂寺不怕。 只是,韩貂寺没有想到,会在杀掉徐凤年之前,就碰到叶千秋。 这让韩貂寺心里一个咯噔。 到底是巧合? 还是叶千秋就是来找他的? 韩貂寺整个人一下子就紧绷了起来。 叶千秋看到对面的这个灰衣老人一副戒备的样子,似乎对他很有敌意。 这让叶千秋有些疑惑。 不过,叶千秋也没理会他,他是来找曹长卿的,曹长卿的儒圣气机太过明显。 他只要稍微感应一下,就能感觉到曹长卿的方位,更何况,这里也离太安城不远。 叶千秋走进了客栈。 韩貂寺心下才松了一口气,旋即心里又有几分莫名的失落感。 看来这位天下第一人是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这让韩貂寺多多少少都有些忿忿不平。 但也仅此而已,韩貂寺知道,曹长卿和叶千秋都出现在了这里,此地不宜久留。 韩貂寺身形一闪,已经悄然离去。 叶千秋走进客栈之中,一眼就看到了一身青衣的曹长卿,还有姜泥。 叶千秋走到他们所在的桌前坐了下来。 曹长卿没想到叶千秋会出现。 颇为诧异的看向叶千秋。 叶千秋看着曹长卿,笑道:“怎么?曹先生不打算请我喝杯茶?” 曹长卿闻言,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朝着那边的小二一招手,道:“来壶好茶。” 不多时,小二上了一壶热腾腾的好茶。 曹长卿给叶千秋添满,又给自己和姜泥倒上。 这才开口问道:“叶真人来找我,有事?”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也谈不上什么大事,只是想和曹先生探讨一下未来西楚的走势。” “不知曹先生觉得西楚有几分把握将离阳给翻过来。” 曹长卿闻言,微微一怔,他没想到叶千秋会和他说这样的话。 他有点摸不准叶千秋的意思。 他略微沉吟一番,方才说道:“叶真人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叶千秋笑道:“当然是真话。” 曹长卿道:“西楚未来形势不容乐观,想要凭借西楚之力掀翻离阳,也并非易事,实话实说,我的把握并不大。” 叶千秋笑道:“既然如此,为何曹先生还要复国呢?” 曹长卿肃然道:“有些事,不能不做。” “更何况,我相信事在人为。” 叶千秋微微颔首,笑了笑,道:“好,我的问题问完了。” 叶千秋一口将还冒着热气的茶水给喝完。 “多谢曹先生的这杯茶。” 说着,叶千秋便站起身来,要朝着客栈外走去。 走到一半,叶千秋又转过头来,和姜泥说道:“哦,对了,小泥儿若是想见李老头了,可到青城山来。” “走了。” 说完,叶千秋便大步踏出了这家客栈。 曹长卿看着叶千秋离去的背影,一时无言。 过了良久,姜泥方才在一旁问道:“这位叶真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曹长卿喝了一口茶,摇了摇头,悄然说道:“谁知道呢。” …… 叶千秋又回到了太安城,温华和陈渔还在等候着他。 叶千秋看了看满城张灯结彩,倒觉得闹中取静也挺不错。 只是,太安城终究还是是非之地,还是早些回山的好一些。 陈渔提议再呆一晚上再走。 叶千秋倒是无所谓早一天,晚一天的。 陈渔一向没什么要求,这可是破天荒的头一次。 人怎么可能没有自己的要求。 只是习惯性的压抑自我,所以,便没了要求。 陈渔在转变,这让叶千秋很满意。 救一个人的性命容易,救一个人的心气很难。 想到这里,叶千秋朝着一旁的温华道:“既然决定了明天走,那今天再去吃一顿好的,怎么样?” 温华咧嘴一笑,朝着叶千秋竖起一根大拇指,道:“叶真人,大气。” …… 京城张灯结彩迎新冬,更在恭贺诸王的黄昏好似床帏后欲语还休的女子,褪去衣裳极为缓慢。 一名衣着华贵的中年男子下车,踩在落日的余晖上缓缓走入九九馆。 屋内没有了食客,都给门外挂起的谢客木牌拦在门外,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好在京城都知道九九馆的老板娘架子比皇亲国戚还大,习以为常,跟男子差不多时分来到街上的食客,看到有人竟然入了屋子,就想着跟进去碰运气。 结果给几名扈从手握刀柄,拦住去路,瞥见这些扈从刀鞘裹金黄丝线之后,都吓得噤若寒蝉,立即唯唯诺诺退去。 九九馆的老板娘是个寡妇,她施施然掀开帘子,涮羊肉的火锅已是雾气升腾,她只是端了一些秘制的调料碗碟放在桌上。 男子左手抬起虚按一下,示意女子坐下,然后夹起一筷子羊臀尖肉放入锅中,过了好些时候也没收回筷子,没有坐下的妇人极力克制怒气,以平淡腔调说道:“别糟蹋了肉。” 男子闻声缩回筷子,慢悠悠去各式各样的精致碗碟沾了沾,这才放入嘴中,点了点头,确实别有风味。 他动嘴咀嚼京城最地道的涮羊肉,却没有开口言语。 妇人就一直板着脸站着。 吃完了瓷盘里光看纹理就很诱人的臀尖肉,男子就放下筷子,终于抬头说道:“洪绸,你有没有想过,当今天下,每一个离阳朝廷政令可及的地方,辖境所有百姓,都无一例外受惠于荀平。” “这一切归功于他的死,归功于朕当年的见死不救,归功于朕登基以后对他的愧疚。” 被当今天子称名道姓的女子冷笑道:“洪绸只是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妇道人家,顾不得大局,只知道没了男人,就只能去怨恨那些害死他的王八蛋。” “今天之所以没弄几斤砒霜倒入锅中,只是知道毒不死你而已。” 皇帝收回视线,雾气中透着股并不腻人的香味,劳累一天之后,吃上那十几筷子,只觉得暖胃舒服,对于妇人的气话和怨恨,不以为意,轻声说道:“胶东王赵睢跟徐凤年说了几句话,朕就让他丢了所有军权。” 女子凄然大笑,“你是当今天子,还有你不敢做的事情?” 皇帝洒然笑道:“你高看朕了,天底下不能做的事情多了去,朕就不敢动徐骁,徐骁的儿子到了眼皮子底下,朕还是得忍着。” 女人冷笑道:“坐龙椅的人,也好意思跟一个孩子斗心斗力。” 皇帝伸手挥了挥扑面而来的热气,侧头说道:“朕还是孩子的时候,可也照样是要提心吊胆,夹尾巴做人。” “太安城那些文人雅士都诉苦说什么京城居不易,朕一直觉得好笑,因为天下唯独皇宫最不易。” “臣子们想的是活得好不好,皇宫里头,是想着能不能活。” “朕登基之前,告诉自己要让以后自己的所有孩子不要过得跟他们父皇一样,可真当上皇帝以后,才知道人力有穷时,天子天子,终归还是凡夫俗子,也不能免俗。”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朕是一家之主,徐骁是,你洪绸也算半个,操持这个饭馆,想必也有许多愤懑。” “朕也是当了皇帝后,批过那么多年累积下来的诤言奏章,才深知个中滋味。” 皇帝没有转头去看女子脸色,自顾自说道:“赵稚没什么说得上话的女子,又知道你不喜她当年行事,朕这次来,没有别的意思,只想替她与你知会一声,她那么做是不对,可回头再做一次,还是会那么选择。” “可她心底还是跟朕明知错事而为之一样,会难受。” “人非草木,都会有恻隐之心,朕说这些,不是让你原谅赵稚,好如初见。” “她这些年在宫中,所用铜镜,依旧是你当年送她那一柄,她记得清清楚楚,八分银子。” 这时,皇帝站起身,走向门槛时笑了笑,停下脚步,“朕要承认一件事,朕很嫉妒徐骁当年能跟先帝把臂言欢,甚至临死前仍然不忘留下遗嘱,徐骁必须早杀,一则利于朝廷安定,再则他好早些在下边见着徐骁。” “如果真有阴冥酆都,也好一起在阴间继续征伐,有徐骁辅佐,一定可以笑话阎罗不阎罗,否则没有这名功勋福将,他不安心。” “但徐骁的儿子若是长大诚仁,一定要厚待。可惜了,老头子临终两件事,朕这个当儿子的都没能做到。” 走出饭馆,皇帝没有急于坐入马车,缓行在寒风刺骨的冰冻河边,河面上有许多顽劣稚童背着爹娘叮嘱在凿冰捉鱼,大内扈从都不敢接近,只是远远跟随。 就在这时,皇帝看到了从河边缓步而来有说有笑的三个人。 看着那一袭紫袍,如同仙神一般落入凡尘的道人,皇帝的汗毛骤然间炸起。 “他怎么还在京城?” 第55章 一剑插来,琴水合鸣 叶千秋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碰到赵家皇帝。 不过,皇帝在太安城溜达,好像也实属正常。 赵家天子的身边只有一人跟随,走在天子的五步以外。 叶千秋见过那人,好像是在白玉广场上被徐凤年用阴物搏杀的那人。 想来想去,能在这个时候,还跟在皇帝身边的,好像也就能是天象境大内高手柳蒿师。 陈渔也看到了赵家天子,略微有些局促。 只要不脱凡俗,碰到这可以主宰天下万兆黎民百姓生死的皇帝,自然是免不了俗。 温华压根没感觉,因为他根本不认得什么赵家天子。 只要我不认识你,天子也和路人无疑。 …… 不远处,赵家天子身后的柳蒿师情不自禁的握紧了双拳。 赵家天子则是硬生生的把心里的那份不安给压了下去。 他拥有江山万里,可以面对青衣曹长卿谈笑风生。 但面对这个来历不明,横空出世,对离阳态度不明的天下第一。 赵家天子心里也发虚,因为他还不想死。 见过了王仙芝的狂傲,便更能体会这个看似和煦待人,却是拒人以千里之外的神霄掌教是多么的吓人。 或许对方没有别的意思,但只要对方站在那里,就给了他足够的威胁。 这就好比北凉徐家一样,或许徐骁父子没有反意,但只要徐家有了合格的继承人,那对于离阳来说,就是一大威胁。 面对徐家,赵家天子还有办法。 可是面对眼前的天下第一,赵家天子发现,他毫无办法。 只能是看对方心意如何。 自己即便是贵为天子,也一样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赵家天子很不爽这样的感觉,却是感觉到无能为力。 他硬生生的挤出一丝笑容,昂首走了过去。 “叶真人,好巧。” 叶千秋看到赵家天子主动上前来和他打招呼,倒也没有多少意外。 赵家的皇帝,心思太重,面对他这个天下第一人,也不知道心里是如何的翻江倒海。 但不得不说,身为天子,这份表面工夫做的的确是不错。 叶千秋笑了笑,道:“是啊,好巧。” 叶千秋没有点破天子的身份。 赵家天子暗暗松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叶真人这是要到哪里去?” 叶千秋笑道:“明天就要离开太安城了,带两个娃娃去吃顿好的。” 赵家天子点了点头,稍微欠身,道:“那就不打扰叶真人的雅兴了。” 说罢,赵家天子和身后的柳蒿师朝着对面行去。 叶千秋微微颔首,也没有多言,继续朝着前边行去。 走了没几步,温华有些好奇的朝着叶千秋道:“叶真人,刚才那是熟人?” “看起来是个有钱有势的。” “出门还带着保镖,那人身后的那老头子长的咋那么吓人呢。” 叶千秋笑道:“算不得熟人,就是有过一面之缘。” 温华又道:“咱们去吃啥?” 叶千秋抬手指了指前边不远,已经可以看到的九九馆,道:“涮羊肉。” 温华吞咽了一口口水,道:“那敢情好啊,走走走,我要吃三大盘。” 说着,温华又朝着身后的推着他走的陈渔道:“鱼儿妹子,快快快,我饿了。” 陈渔推着带轮子的木车,温华坐在上边,聒噪不已。 …… 那边,赵家天子走出了数百步之后,方才停下脚步,回望一眼,发觉早已经没了叶千秋的踪迹。 赵家天子方才松了一口气,随即,赵家天子朝着身后柳蒿师问道:“柳师,如果让你单独对上那位叶真人,你觉得你能拖多久?” 赵家天子这话一出。 他身后的柳蒿师顿了顿,然后说道:“拼命的话,应该可以拖延片刻。” 赵家天子听到片刻这二字,忍不住微微一叹。 随即,随口说道:“柳师,一干有望成才的柳氏子弟都已经被送往京城,你无须担心了。” 柳蒿师重重嗯了一声。 赵家天子停脚站在河边,捧手呵气,自言自语道:“世上只有一个天下第一,朕动不了他,还动不了徐骁的儿子吗?” “徐骁,要是你儿子死在你前头,朕就赐你一个不折不扣的美谥。” “可若是你死在了你儿子前头,那就别怪朕了,你杀戮无辜,理当谥厉,朕该送给你这么一个当之无愧的恶谥。” …… 九九馆内。 冒着热气的火锅终于上桌了。 油碟子和那小料配菜,外加上那一盘盘让人胃口大开的薄片羊肉。 温华早已经是忍不住动起了筷子。 温华的吃法十分生猛,把一盘子肉都倒进锅里,然后煮上一会儿,便都捞到盘子里,再往上边倒上小料。 然后,便是一通胡吃海喝。 陈渔在一旁看的是目瞪口呆,合着这家伙是个饿死鬼投胎,陈渔心道,这些日子也没少他吃喝呀,怎么就吃成了这副模样。 叶千秋朝着陈渔道:“小鱼儿,你可别学这小子,涮羊肉讲究的是七上八下,你试试。” 陈渔很是淑女的点头,觉得师父说的很对。 她可不能和温华一样狼吞虎咽。 九九馆的老板娘偷偷在那边偷瞄着叶千秋这一桌,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饭吃到了一半,老板娘看到锅里汤少了,借着过来加汤水的工夫,和叶千秋打招呼,道:“这位道长,和我那大侄子凤年也相熟?” 叶千秋笑道:“是挺熟。” 老板娘笑道:“一看道长便是个心善的。” 叶千秋笑了笑,没多言。 老板娘加了汤水,便也当即离开。 这时,叶千秋突然心里咯噔一下,他掐指一算,面色微变,道:“坏了,忘了件事儿。” 温华见状,急忙问道:“啥事儿啊?” 叶千秋道:“人命关天的事儿。” 叶千秋说着话,翻起手来,一抹荧光乍现,随即,直接顺着九九馆的门缝飞了出去,顷刻间,直上云霄。 “应该还来得及。” 叶千秋念叨一句。 温华看到这等手段,连嘴里的羊肉都忘了嚼。 …… 人间又是一派大雪,天上则是无法想象的云海璀璨。 有一剑悬停九天上。 剑悬停处,高出绚烂云海,置身其中,宛如身临大海之滨,此时又临近黄昏,夕阳西下,霞海五彩斑斓,无比瑰丽,几处彩云如瀑布垂直,望而生畏。 姜泥御剑而行,每次她心中阴郁的时候,就会单独破云而出,在这种仙境中怔怔出神,甚至谈不上什么观海悟剑,就只是发呆而已。 云海之上数十丈,又有一层金黄色的略薄云层,如同楼上楼,难怪道教典籍有九天十八楼之说。 她回过神后,御剑拔地而起,触手可及那一层楼,伸出一手,轻轻一旋,旋出一个气涡,一如那放大了无数的女子脸颊酒窝。 圣人曹长卿凌空“登楼”,每当他拾阶而上,先前那一层台阶便烟消云散。 曹官子轻声说道:“要是他死在旧西楚境内,也算是一方不错的药引子。离阳这分明是摆开阵势,非要我们复国了。” 姜泥语气平淡道:“原来我们都是过河卒子。” 曹长卿笑了笑。 就在这时,一道剑光穿云而去,转瞬即逝。 曹长卿看着那剑光遁去的方向,一脸唏嘘的说道:“这下公主殿下不用担心徐凤年死在韩貂寺手中了。” …… 远在数百里之外的神武城外。 风雪之中,一名灰衣老者一夫当关,那名灰衣老者浑身散发着力拔山河势摧城的气势。 徐凤年驭剑十二,孤身提刀奔向那灰衣老者。 韩貂寺! 徐凤年早就知道韩貂寺会等着他,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徐凤年看似单独袭来,但他的那朱袍阴物却是遥遥如影随形,步伐一致,空灵飘忽。 阴物一袭宽敞袍子,如戏子抖水袖,行云流水,始终保持十八丈,不远一寸不近一毫,看来十八丈便是两者修为流转的最佳间距。 徐凤年一刀出鞘。 三丈以外十丈以内,十二柄剑胎圆满的飞剑,眼花缭乱,轨迹诡异。 驭剑术臻于巅峰,不过是八字纲领,心神所系,剑尖所指。 徐凤年眼下是自揭其短,反其道而行之,刻意分心分神,任由飞剑胡乱旋掷掠砸一通,犹如稚童打架,泼妇闭眼瞎抓脸面,完全没有乱中有序的大家风范。 韩貂寺心中冷笑,闲庭信步,伸出食指,凌空指指点点,不等一剑近身一丈,就弹飞出去。 九柄飞剑都被撕扯得飘向数十丈之外,像那无主的孤魂野魄,不见半点生机,纷纷躺落大地,可见徐凤年根本无法分心驭剑。 徐凤年左手凉刀,右手春秋,将李淳罡传授的两袖青蛇冲荡而出,徐凤年的这两袖,神似更胜,尽得精髓。 可徐凤年终归不是剑术剑意双无敌的剑神李淳罡,此时窃取而得的天象修为,指玄招数,都为韩貂寺天生克制。 这头杀意流溢的人猫不顾双袖碎烂,双手从剑锋和刀背上滑过,左手朝徐凤年头颅一拍。 脑袋往右一晃,右手又是狠狠一拍。 徐凤年身后朱袍阴物双膝跪地,一张悲悯相开始流淌紫金血液,另外一张欢喜相流淌金黄血液。 韩貂寺厉声道:“赵楷坐不上龙椅,你徐凤年也配当上北凉王?” 言语之后,韩貂寺一手握住徐凤年脖子,一手握拳,砸在徐凤年的眉心。 跪地阴物的脑袋如同遭受致命锤击,猛然向后倒去,眼看就要滑出十八丈之外,五臂抓地,指甲脱落,仍是不肯松手,终于在十六丈外停下。 这一条沟壑中,沾染上触目惊心的紫金血液。 韩貂寺冷冽大笑道:“北凉刀!” 随即,一肘砸下,徐凤年一条胳膊咔嚓作响,身后十六丈处朱袍阴物一条手臂折断。 北凉刀轻轻掉落。 这时,一杆刹那枪刺向人猫后背。 韩貂寺空闲一手随手一挥, 面无表情的徐凤年趁机艰辛提起右手,一柄春秋剑无力地抵住韩貂寺心口。 韩貂寺如痴如癫,走火入魔,加大力道抓紧徐凤年脖子,往上一提,双脚离地,朱袍阴物随之脖子出现一道深陷淤痕。 韩貂寺轻声笑道:“六百骑,加上一个未入陆地神仙的王小屏,一个匆忙赶来收尸的袁左宗,我韩生宣想要走,谁能伤我分毫?” “放心,你死后,我不会走,拼死杀掉王小屏和袁左宗后,在黄泉路上,我要再杀你一次。” 看着徐凤年那张异常年轻的脸庞,那双异常冷漠的桃花眸子,韩貂寺涌起一股剧烈憎恶,若非此子,赵楷岂会早夭? “去死!” 徐凤年心下一叹,难道今日真要殒命于此,与此同时,他也拼死递出了自己的最后一剑。 就在这时。 一道剑芒破云而来,倏忽之间直接一剑插在了韩貂寺的头颅之上。 人猫韩貂寺瞬间瞪大眼睛,七窍流血。 本以为自己今日要殒命在场的徐凤年也是瞪大眼睛,看着那突如其来的一剑。 “多谢叶真人,又救我一命!” 徐凤年心头大喜,大踏步而去,直接跃起,双手握住那已经插在韩貂寺脑袋正中央的太玄剑,直接又是狠狠的用力插了下去。 扑通一声,满头银丝散乱的韩生宣跪倒在地。 徐凤年干脆利落的拔出太玄剑,割去这天下第一权宦的大好头颅。 太玄剑上滴血未沾,挣脱徐凤年的掌心,又破云而去。 徐凤年仰望云霄,朝着北方遥遥一躬身。 然后,看也不看一眼始终跪地不倒的无头尸体,转身去背起倒在血泊中的朱袍阴物,捡起北凉刀,然后走向那一片残肢断骸的残酷战场,扶住命悬一线的青鸟。 此时,不远处神武城城头之上,有个身着白衣的赤足女子城头坐在城墙上摇晃着双脚丫。 当她看到那飞剑破云而来,又破云而去之时,赤足女子的眼中满是震撼之意。 “此剑从何而来?” 赤足女子悄然嘀咕道。 …… 在九九馆吃完涮羊肉,刚刚走出九九馆的叶千秋,收回了从天而降的太玄剑。 幸好他想起了这码事,吃剑老祖隋斜谷让他的道字六剑破了道心,还不知道去哪儿疗伤去了。 没了这老头子帮助徐凤年,徐凤年很有可能死在韩貂寺的手里,当然,也许不会,毕竟还有曹长卿看着。 但,赵楷毕竟是他杀的,总不能让徐凤年这小子背了这笔债。 只能是好人做到底,再救一次这小子。 还好,一切刚刚好。 陈渔和温华也没有问叶千秋施展千里飞剑之术是干啥去了。 吃饱了喝足了,回了草皮巷子又住了一晚。 翌日一早,叶千秋便带着陈渔和温华御剑而去,离开了太安城。 半日之后。 已经回到青城山中。 …… 转眼间,又是数日过去。 这一日,叶千秋正在神霄阁中给李义山和老黄讲着道。 李淳罡在一旁睡着大觉,打着呼噜。 就在这时,李淳罡忽然惊醒,抠着脚丫子,道:“坏了,有个魔头出世了。” 叶千秋掐指一算,目视西方,道:“是魔是佛,不过在一念之间,佛门就喜欢做这种事情。” 李淳罡道:“他好像要来这里了。” 叶千秋笑道:“来了我就点醒他,让他成就一尊魔佛。” …… 日薄西山。 烂陀山山巅有一座画地为牢将近四十年的土胚子,出现一丝松动,刹那间金光熠熠,如同泥菩萨开裂,现出一尊璀璨的不败金身。 山巅除了这座土墩,还有一位盘膝坐地身披破败袈裟的年迈和尚,垂垂老矣,雪白双眉垂膝还不止,在泥地上打了个转,风吹日晒,使得皮肤黝黑褶皱,如同一方枯涸的田地,衬得两缕白眉愈发惨白。 当他看到土胚松动,泥屑落地,分明是几乎细微不可察,可好似在这尊密宗法王耳中,却好似那惊雷响在耳畔,两根长眉纷乱飘拂,身形愈发不动如山。 作为烂陀山上号称一生不曾说过一字妄语的正嫡大僧,他与另外一名高僧已经在此轮流静候二十余年,白眉老僧站起身,低眉顺眼,只见碎屑不断跌落,遍体金光四射,真人露相。 烂陀山这一刻,蓦然诵经琅琅,山势在颂唱声中更显巍峨,宝相庄严。 面向东方的老僧回首望西,夕阳西下,不知是否错觉,随着那座土墩如同一头酣睡狮子,终于不再打盹,睁眼之后,抖去尘埃,开始要气吞山河,余晖骤亮,比较那如日中天的光辉,绚烂程度,竟是不差丝毫。 枯朽老僧终于开口,声音未出,先是一口浊气如灰烟缓缓吐出。 “己身心垢恰似琉璃瓶,可以一锤敲破。可众生百万琉璃瓶,大锤在东方。” 白眉老僧面色动容,双手合十,佛唱一声。 “自西向东而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枯槁老僧说完这句话后,伸出一手,抚在自己头顶,如同一锤砸在自身,锤散金光,山巅遍放光明。 白眉高僧面露悲戚。 西山之上,一轮光辉反常明亮的骄阳,像是失去支撑,在僧人自行灌顶之后,迅速昏暗,敛去余晖,急急坠山。 站立时两根白眉及膝的僧人再抬头望去,已不见一悟四十年的老僧踪影。 耳中仅是满山诵经声,老僧轻轻叹息一声。 铁门关外,一位老僧掠过荒漠掠过戈壁,一次停脚,是手指做刀,剐下手臂肉,喂养山壁缝隙之间的幼鹰,一次是在沙漠中蹲坐,看那虫豸游走。 当原本身容垂垂将死的老僧来到夔门关外,好似年轻了十几岁,在雄关之外站定,怔怔出神,眼神昏昏,只看那入关或是出塞羁旅之人的来去匆忙,一看就是几天几夜,当关塞甲士准备前去盘问几句,老僧已经不知所踪。 西蜀北境多险山深涧,蜀道难于上青天,一位僧衣老者身形如鸿鹄,来去如御风,见高山越山巅,遇大河踩江面,一身枯木肌肤已经开始焕发光彩,如同冬木逢初春,可眼神愈发浑浑噩噩,袈裟飘荡。 下一步落脚处随心所欲,偶遇纤夫在浅滩之上拉船,僧人出现在船尾,踩在冰冻刺骨的河水中,听着蜀地汉子的号子,缓推大船二十里,然后一闪而逝。 在深山老林中一掠几十丈,砰一声,老僧猛然停足,双手捧住一只被他撞杀的冬鸟,手心之上血肉模糊。 老僧眼神迷茫,先是恍然醒悟,无声悲恸,继而又陷入迷茫,双目无神,这一站就是足足半旬,期间有大雨滂沱压顶,有雪上加霜侵透身骨。 直到一日清晨,旭日东升,然后蓦然回首再往东行,这一路走过黄沙千里,路过金城汤池,又看到一座绵延千里的山脉,只见那山中仙气缭绕。 懵懵懂懂的老僧心有所感,一头扎了进去。 深入山中腹地之后,老僧在一溪水前停下脚步。 只因前方有琴音传来。 老僧双目失神,怔怔而望。 一袭紫袍正在溪边抚琴,一头虎夔卧在一旁,伸出舌头舔着清凉的溪水。 小溪两岸,有一片松林,琴音伴着溪流声,又有风吹过松林。 松涛阵阵,琴水合鸣。 老僧脑中嗡鸣一片。 第56章 真是可笑,快过年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老僧席地而坐下来。 浑浑噩噩的老僧似乎变成了懵懂的孩童,在听着那松涛阵阵和琴水合鸣的节奏中,竟然打起了呼噜。 叶千秋还在弹奏着琴曲。 李淳罡百无聊赖的背负着双手,像个邻家小老头一样,来打溪水边坐下,瞅了一眼,还在打呼噜的老僧,和叶千秋说道:“这是不是就叫对牛弹琴。” 叶千秋手指不曾停歇,却是笑道:“若是对牛弹琴,他现在不应该是睡着,而是继续朝着远方跑去,直到找回自己。” 李淳罡抠着脚底板,道:“你说这人活一辈子到底有什么意思。” “无论曾经有过多么辉煌的历史,可到头来,还不是尘归尘,土归土。” “最可怕的就是像这家伙一样,搞的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没劲,真是没劲透了。” 叶千秋笑道:“来过,便是好的。” 李淳罡道:“现在我才能切实的体会到为啥子那么多文臣武将挤破头皮的想要青史留名,在史书上留下自己的名字和事迹。” “原来无非就是想要证明自己曾经来过这个世界。” “可惜,这江湖不是朝堂,江湖上的人太容易淡忘过去。” “前浪还未散去,后浪已经覆盖。” “江湖也就没人知道前浪是谁了。” 叶千秋笑道:“你经常挂在嘴边的吕祖可没你这么没志气。” 李淳罡一脸无奈道:“我活了一辈子,好不容易才在剑道上赶得上吕祖。” “这已经是我最大的志气。” “你当谁都像你一样,是天下之人如无物,唯我唯道。” 叶千秋笑了笑,没说话。 继续弹琴。 李淳罡问道:“你不杀了他?” 叶千秋道:“为什么要杀他?” 李淳罡道:“这家伙可是个魔头,你不应该替天行道吗?” 叶千秋笑道:“我从不替天行道,我只为自己行道。” 李淳罡道:“放一个魔头入江湖,不好吧?” 叶千秋笑了笑,道:“魔头是佛门放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李淳罡一脸无语,道:“我算是服了你叶大真人了。” 叶千秋笑了笑,道:“你要是想行侠仗义,我可没拦着你。” 李淳罡双臂环抱,道:“我才懒得管闲事。” 琴音袅袅,松涛阵阵。 从朝阳初升到夕阳西下。 浑浑噩噩的老僧就这么在小溪边睡了一整天。 在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 叶千秋终于停了下来。 李淳罡道:“我看着都累。” 叶千秋道:“弹琴是一件雅事,需要投入感情,这样才能与天地共鸣,与众生共鸣。” 李淳罡咧嘴道:“他该醒了吧?”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一梦百年,梦醒了,自然人也就该醒了。” 李淳罡竖起一根大拇指。 叶千秋笑了笑,摸了摸趴在跟前打盹儿的虎夔小草。 虎夔小草发出一声呜呜声。 这时,坐睡了一天的老僧终于不打呼噜了。 他睁开了双眼。 站起身来,走到小溪畔,双手捧起水,低头凝视。 片刻后,他将手中水往脸上一洒。 整个人好像看起来都不一样了。 片刻后。 他朝着叶千秋看来,眼神不再浑噩,只有清明。 他朝着叶千秋说道:“当下的江湖,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记得当年在天下剑林一枝独秀的剑仙魏曹,不知死活的御剑逐鹿山,刺了我腹部一剑,我就还了他一剑,刺入他嘴中,把他的尸体挂在了山顶。” “那时,我的仇家实在是太多了,可当我最后一次行走江湖时,也很少碰上勉强称得上势均力敌的对手,那样的江湖,死气沉沉,现在倒是不一样了。” “居然能有人入我之梦,与我论一论佛理,讲一讲魔道。” “还未请教,道长尊号?” 说到这里,老僧朝着叶千秋拱拱手。 叶千秋笑了笑,站起身来,把古琴提溜上,道:“神霄,叶千秋。” 话音落下,叶千秋拍拍虎夔小草,虎夔小草立马站了起来。 叶千秋一屁股坐了上去,回头朝着老僧道:“梦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修行,修的始终是心。” “斯人已逝,往事已矣,何必折磨自己呢。” 说罢,叶千秋朝着李淳罡招呼一声,道:“天色不早了,回吧。” 李淳罡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一脸不忿的说道:“你让虎夔驮着,我却是得步行,这不公平。” 叶千秋笑笑,虎夔小草早已经朝着林中跑去。 李淳罡哼哼一声,伸手朝着林中折了根树枝,往脚下一扔,随即,踩着树枝朝着山上飞去。 老僧看着李淳罡和叶千秋离去的方向,嘴中念叨一句。 “好一个神霄叶千秋。” “这个情,刘松涛会还。” 话音落下,老僧大步流星的朝着东边儿掠去。 …… 数日之后。 青羊宫,神霄阁中。 吴灵素来向叶千秋日常汇报一些近来神霄派上下的情况,顺便把最近江湖上的大事再给叶千秋汇报一遍。 “上一代魔教教主刘松涛出世,一路东游,口中似唱非唱,似诵非诵,所过之处,见人不合心思便杀,有时又对人面授机宜传佛法。” “两禅寺的李当心、武当山的李玉斧都去拦了拦,好像没什么效果,刘松涛又和魔头洛阳大战一番,声势浩大。” “北凉世子徐凤年和洛阳联手和柳蒿师又打了一场,好像在那之前徐凤年请了真武大帝上身先和龙虎山的赵凝神干了一场,据说那赵凝神还把龙虎山初代祖师给搬出来了。” “再有就是王仙芝出了武帝城,好像是要去找徐凤年的麻烦。” “其他的,好像也没什么了。” 叶千秋闻言,微微颔首,让吴灵素下去。 今日坐在阁中修行的人倒是挺全乎。 李义山、李淳罡、老黄、陈渔、温华、小山楂、小雀儿都在。 因为今天是叶千秋日常讲道的日子。 所以,这几个弟子都在。 李淳罡是凑数的,不算。 温华还没拜师,也不算。 吴灵素这一打岔,叶千秋也没什么心思继续接着讲了,放徒弟们去自由活动。 李淳罡带着温华去遛弯了。 看左右无人了,李义山坐到叶千秋跟前,低声道:“师父,王仙芝要对凤年动手,能否请师父保凤年一命。” “王仙芝与离阳先帝有誓约,在他有生之年,无论靖安王赵衡夺嫡是否成功,都要保证他这名义子一脉的荣华富贵。” “赵衡之死,跟北凉有莫大关系。” 叶千秋笑了笑,道:“王仙芝还没有下作到要跟一个后辈纠缠不休,否则也不用等到现在才出手。” “王仙芝这次出武帝城,大概是因为徐凤年在春神湖上请下真武大帝法相的缘故。” “当然,王仙芝现在不对徐凤年动手,不代表将来不对徐凤年动手。” “有些事,定然是要发生的。” “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当然,如果实在放不下,早些下山,也是可以的。” “趁着徐骁还活着,还能见他一面。” “他的时日可不多了。” 李义山闻言,沉默了片刻,方才说道:“师父教给我的六合真功,我才悟到一半。” “还是再等等。” 叶千秋微微颔首,笑道:“随你。” “不过,等你下山之后,得去代为师去见一趟黄三甲。” “这老小子气数将尽,还不安分,你代为师去问候问候他,顺便告诉他一声,如果死的迟一点,说不定还能等到温华去找他。” 李义山闻言,微微颔首,道:“徒儿记下了。” …… 江南,沈家坊。 沈家坊是一个大庄子,人多势众,山深水僻,勤耕读而避兵刀,风水不俗。 有一老一小行走在田间阡陌,寒冬霜冻,不显松软,田垛上还有些霜打焉了的干瘪茄子。 老头子弯腰摘下几只兜在怀里,身后的小姑娘戴了顶廉价貂帽,时不时回头远望。 老人犹自念叨:“别看这会儿茄子不光鲜,可被霜打了以后,偏偏入嘴就甜,味道不比冬天的鲫鱼差,跟冬笋都能有一拼。” “回头找户人家,我给你亲自炒一锅。” “沈家坊以前欠我一个大人情,当年这块风水宝地我还是我给他们挑的,别说几只不值钱的茄子,就是几条人命,也是说拿走就拿走。” “你呀,别瞧了,我既然给那小子找了洛阳做帮手,生死就在五五之间。” “别瞪我,对,是我让他掉进这个圈套,可他让我闺女吃了这么大一个亏,我不算计他算计谁。” “我呢,一般而言,谁都不帮,东越皇帝声色犬马,我照样保全了大半东越皇室,南唐末代君王励精图治,有雄才大略,称得上是一位明君。” “可如今南唐境内人人愧姓洪,要说按照当世人喜欢讲的道理来说,我做的那些勾当,是全然没有道理的。” “当初要你刺杀那小子,跟你说那小子命薄,迟早夭折,与其死在女人肚皮上,或是别人手上,不还如死在你手上来得干净,起码还有全尸,有下葬处,相比春秋千万孤魂野鬼,何曾差了。” 老人不说话还好,一说这些比茄子还干瘪的大道理,小姑娘就干脆驻足不前,扛着向日葵,望向那座几十里外的城池。 老人讪讪然,伸手想要抓一把葵花籽下来,小姑娘赌气地扭了扭身躯,带着枯败向日葵旋转,不让他得逞。 老人讶异咦了一声,眯眼望去,只见远方城池那边风雨飘摇,气海轰隆隆下坠,仿佛天地挤压一线,叹息一声,揉了揉闺女的貂帽,轻声道:“偏是无心之人最痴心。” 老人得不到任何言语回应,好在早已习惯,掂量了下怀兜里茄子的分量,还不够一顿午餐,就又摘了几只。 就在这时,一个双鬓霜白的青衫儒士从不远处走来,气态清逸,风神疏朗。 走了没多久,他停下脚步。 老人抬起头,看见了那青衫儒士。 二人两两相望对视,老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往这名上了年纪的青衣男子走去。 不多时,老人来到青衫儒生的身前。 青衫儒生轻笑道:“前些年偷偷翻过沈氏谱牒,你的字比起在上阴学宫求学时,还是没两样。” “这次猜想你多半会在这里出现,就来碰碰运气。” 老头扯了扯嘴角,道:“怎么惊动你大驾了,西楚复国在即,千头万绪都要你曹长卿事必躬亲,哦,知道了,原来是王老怪走出武帝城,重入江湖。” “可既然是这老怪物出手对付那个可怜虫,你曹长卿即便已经入圣,也一样拦不下。” “除非邓太阿从东海返回,而且还得是他乐意跟你联手拒敌。” “对了,你还可以去请青城山姓叶的老怪物出手。” “不过真惹恼了王仙芝,他铁了心想杀谁,天王老子都没辙,就是姓叶的能挡住王仙芝一时,也总不能挡一世吧。” “总有护不住的时候。” “老鹰要抓小鸡,总是能找到空隙的。” 曹长卿笑道:“徐凤年不用我保。” 老头道:“王仙芝即便初衷只是卖赵家天子一个面子,出城做个样子,可若是见了真武法相,到时候说不定也会手痒,好好打上一场。” “可请神容易送神难,不说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伪仙根本经不住王仙芝的全力打杀,就算王仙芝放过一马,送神一事,也要让那小子掉一层皮。” “要我看,说不准就是身边谁要横死了,洛阳?徐龙象?还是徐骁?都说不准。” 曹长卿叹气道:“怎么听上去真武转世就没半点好处。” 老头讥笑道:“本就是注定亏本的一锤子破烂买卖,你看那小子这二十几年,身边有谁过得轻松了?” “假设真有天人投胎一事,那么八百年前真武化身大秦皇帝,就是应运而生,如今别说真武大帝,三清大殿里坐着的那三尊老爷亲自下凡,都不顶屁用,因为有违天道,照样要被奉天承运的赵室压制得死死的。” “只有三百年一十四后,才会……” 曹长卿笑眯眯追问道:“才会怎样?” 老头冷笑道:“你再活个三四百年自然知道。” 曹长卿洒然笑道:“不管身后几百年如何,活在世上,当下的很多事情,在不钻牛角尖的前提下尽力而为,那么到头来依旧问心无愧就好。” 老头破天荒询问别人问题:“那个被李淳罡看好的丫头呢?” 曹长卿打趣道:“你都算不准?” 老头淡然道:“我算不准的人多了。” 曹长卿感慨道:“神武城杀人猫,我与公主就在一旁观战,青城山的那位叶真人一剑送去,直接将人猫给插了个正着。” 老头微微一叹,道:“我这辈子算不准的人不多,但姓叶的绝对是一个。” “翻书翻了一辈子,也快成了别人眼里的书中人。” “咱们啊,不过都是老槐下的野叟。” “哼哼,不过这江湖……” 曹长卿听着老头没有说完的话,一笑置之。 不远处,少女蹲在地上默默捏着泥巴。 独占春秋三甲的老头呼出一口雾气,轻声道:“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我要教以后数百年的天下,再不见江湖青衫仗剑风流,再不见地仙朝游北海暮苍梧,再不见真人骑鹤飞升过天门。” 曹长卿闻言,默然无语。 少女呵呵一笑。 老头突然自嘲一笑,道:“姓叶的知道我要干什么事,但他又不阻止,他是个什么玩意儿。” “或许,他才是和我志同道合之人?” “哈哈,真是可笑。” “真是可笑。” 曹长卿默然无语,悄然退走。 少女饥肠辘辘,肚子咕噜响了起来。 老人哈哈大笑,拉着少女的手,带着她朝着那边的村子行去。 只听得那老人边走边说道:“千年世事同蕉鹿,我梦蝴蝶蝶梦我……” 少女摘下温暖貂帽,轻柔戴在老人头上,呵呵一笑。 …… 青城山,神霄阁三层。 李义山正在和叶千秋说着话。 “当年上阴学宫的阴阳五行学说盛行,黄三甲断言占据火德的离阳要一统天下,克火者为水,北凉坐拥西北,辖境内有尊奉真武大帝的武当山,传言八百年前真武降世,成为一统天下的大秦皇帝,大秦王朝便是水德,发轫于北凉南境,这让赵室如何能安心。” “这才是钦天监当初为何要怂恿出一场京城白衣案的根由。” “对不问苍生问鬼神的帝王而言,王朝更迭,五行转换,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王仙芝短期内真的不会对凤年动手了吗?” 叶千秋淡淡一笑,道:“关心则乱,这世上的事,终究还是得靠自己。” “快过年了,新年新凉新气象。” “将来的这天下局势,到底如何,还是要看这天下人如何去做。” “你若入世,天下格局将会有怎样的变化。” “为师倒是很期待。” 李义山道:“师父觉得这离阳当得否?” 叶千秋道:“当得不当得,我说了不算,得问一问天下人。” 李义山闻言,微微颔首,道:“是啊,得看天下人。” 第57章 冬去春来,已去其二 …… 青城山上,一如既往的如同往日一般,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只是每日上早课的神霄派弟子倒是越发的多了起来。 叶千秋定了新规矩,每月的头一天,便给全宫的弟子讲一次道。 讲道,无非是深入浅出。 对于这些事儿,叶千秋早已是轻车熟路,当年在秦时世界,他在道家不知讲了多少次道。 修行人总归需要前人引路。 叶千秋做的就是这引路的活儿。 见自己,见天地,见众生。 叶千秋这几百年,一直在不遗余力的恪守这九个字。 这也是他曾经在冰天雪地里和宫二许下的诺言。 自从修成了元婴之后,叶千秋便愈发的明白,见自己是何等的重要。 不明真我,便不明大道。 若要化神,必须得见真我。 入冬以来,青城山上也下过了几场雪。 整座山上都是银装素裹的。 小雀儿和小山楂在雪地里跟着两头小虎夔疯玩,在雪地里留下一长串的脚印。 李淳罡两手交拢,插在袖子里,一脸羡慕道:“童真童趣是多么美好的东西,再也回不去了啊。” 叶千秋笑道:“人这一生,本就有着不同的阶段,不可能一直无忧无虑。” “长大了,肩膀上总得承担点什么东西。” “不然,人就废了。” 李淳罡道:“年少时总想着鲜衣怒马,等老的走不动了,好像还是想年轻时候的事儿。” “要是人一直活在年轻的时候,该多好。” 叶千秋笑道:“你看我不挺年轻吗?” 李淳罡翻了个白眼儿,道:“你不算。” 叶千秋道:“为什么我不算?” “我觉得我从里到外都很年轻。” 李淳罡道:“你要是能算年轻,那这世上就没老的人了。” 叶千秋哈哈笑了起来,笑了半天,才平静下来,道:“过了年有没有什么打算。” 李淳罡道:“能有什么打算,呆着呗,这江湖,我早已经不留恋了。” 叶千秋微微颔首,朝着苍穹望去,道:“也好,这天早晚要变,你且好好琢磨你那一剑吧。” 李淳罡眉头一挑,道:“我总觉得你这话里话外好像都杀气汹涌。” “你叶大真人到底是修仙的还是修魔的?” “你以前是不是个大魔头啊?怎么这么大的杀心?” 叶千秋笑了笑,道:“我的确杀过不少人,比你想象的还要多的多。” “杀人是为了救人,没有杀心,便只能做到小善,终究成就不了大道。” “为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 李淳罡耸耸肩,道:“你这道修的,我反正是没见过。” 叶千秋笑道:“见了我之后,你不就见过了吗?” 叶千秋一边说着话,一边朝着前方行去,双脚踩在雪地上,没有留下一丁点的脚印。 李淳罡站在那里,看着叶千秋的背影,微微一怔,嘀咕道:“我即是道,道即是我。” “世间无道,我来世间开道。” “这层次境界恐怕已经超过了吕祖。” “怪胎,真是怪胎。” …… 北凉,陵州。 徐凤年和老爹徐骁在陵州城的大街上缓缓而行。 徐骁伛偻着身躯,从外表看,不过一个老叟而已。 徐骁道:“格局大小,不是一成不变,升迁之后视野开阔,可能会有所帮助,但仍然不如有些人的天生格局。” “李功德当上经略使,不是他有多大能耐,而是他适合这个位置而已。话说回来,不是李功德的小家子气,他也走不到今天这一步。” “说到这里,爹就又要唠叨唠叨些经验之谈,很多人可能当下做得不好,但你还是得多点耐心,不说别人好了,就像爹,可不是一开始就有如今这份心胸的,从军之前,还不是天天跟市井青皮斗殴置气。” “后来当了校尉,也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跟那些高不可攀的庙堂阁老平起平坐,跟他们哀求兵马钱粮的时候,照样没剩下几两重的脸面,也就只差没有下跪了。” “其中的艰辛,就算当初跟那帮一起离开辽东的老兄弟们,爹也从没有说过半句。” 徐凤年点了点头。 徐骁毫无征兆的哈哈大笑,欣慰道:“刚才见你跟李功德在那儿推磨,一边喝酒一边勾心斗角,爹真是一想起来就乐呵。” 徐凤年翻了个白眼,叹了口气,自嘲道:“结果还是没能拿到手陵州刺史,我还愁着怎么去见徐北枳,刚才信誓旦旦,跟这家伙撂下豪言壮语,结果大冬天的,一转身就端了一大盆凉水往自己头上浇。” 徐骁笑得更开心了,道:“要不爹给你去徐北枳那儿撑撑场面?” 徐凤年摇头道:“算了,你先回去,我到时候肯定赶回去吃年夜饭就是,在年后和边境校武大阅之前,我都会在这里老老实实当吓唬人的陵州将军。等陵州事了,我再回清凉山,应该也用不了多久。” 徐骁点了点头,笑道:“被你小子连累,祸害得李负真那妮子躲在影壁那儿,见着我这个伯伯也不喊一声,你就不回头看一眼?” 徐凤年没有转头,径直把徐骁送上一旁的马车,狠狠瞪了他一眼。 徐凤年目送着徐骁离去,紧了紧身上衣衫,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如果可以,他希望时光回到过去。 回到他少年时,娘还没死,爹还是壮年的时候。 那时候,他是真的无忧无虑,可以在清凉山上肆意奔跑。 不用多想,也不用人前人后两副面孔,可以发自内心的微笑。 只可惜,时光一去不复返。 很多人,很多事,终究是回不去了。 娘已经没了好多年,徐骁也老了,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就去地底下见娘。 对了,还有师父,师父也走了许久了。 北凉从此就要扛在他的肩上了。 沉吗? 真沉,真他娘的沉。 可再沉,他也得扛住。 谁叫他是徐凤年? …… 除夕,青城山,青羊宫中,也是喜庆的很。 修道者也一样是过年的。 宫里的人热热闹闹的,叶千秋却是哪儿也没去。 他要是到外边去转悠,碰到了宫里的弟子,倒是会让他们不自在。 索性,就坐在阁中,对着那副道字打坐。 李淳罡、老黄他们被小雀儿、小山楂他们给拉走了。 李义山登上了阁楼,在叶千秋的身后坐下,跟着叶千秋一起打坐。 如此,就是一夜过去。 天亮了,已经是新年。 叶千秋和李义山走出了阁中,看着那满山生机。 叶千秋道:“祥符元年,终于到了。” 离阳朝廷册立太子,以及分封诸王,皇帝亲自下旨天下大赦,并且改年号为祥符。 李义山闻言,悄然道:“是啊,终于到了。” 叶千秋道:“为师夜观天象,徐骁的日子不多了,也就是过年后,你去送他最后一程吧。” “也算是让他安心。” 李义山微微颔首,道:“弟子多谢师尊。” …… 除夕,清凉山,北凉王府。 徐凤年在书桌前下笔如飞,花了半个时辰写完了王府所需的百幅春联,他每写完一幅,徐骁跟徐龙象就在一边轻轻吹干,然后去喊徐渭熊,她手头还有事务,说不用等她。 徐凤年只好跟黄蛮儿一人各自扛上五十余春联,徐骁负责捧一盒子稍轻的斗斤,在清凉山从上至下开始贴上联子,等到了大门口,发现徐渭熊坐在轮椅上,就在府门外头安静等候。 徐凤年笑着让徐骁看贴歪了没有,他跟徐龙象一左一右贴上尤为宽长巨大的喜庆联子,兄弟二人同时贴完楹联,转身都看到徐骁笑得合不拢嘴,徐渭熊也有了久违的笑脸。 徐凤年看着二姐徐渭熊笑了,心里想着,要是二姐还能站起来就好了。 …… 新年一过,转眼间,冬去春来,莺偷百鸟声。 徐凤年在边关大阅兵,承继北凉王,离阳王朝便出现了一位新藩王。 除了册立太子以及新帝登基这两件,就再没有什么大事比得上这个了,何况这位藩王还是北凉王,不光是凉州,幽陵凉州也都张灯结彩,几近疯狂,气势犹胜元宵佳节的灯市,以此来讨好新王。 与外面的热闹相比,北凉王府反倒是显得平静了许多。 徐骁所住小院的内屋,徐渭熊的轮椅靠近门口,她的双手搁在腿上,死死攥紧。 匆忙赶回家里的徐龙象脑袋低垂,红着眼睛站在床头。 从门外望去,只能看到一个坐在床边的背影。 躺在床上的徐骁竭力压下咳嗽,缓缓说道:“爹知道你不喜欢现在这个只知道絮絮叨叨讲大道理的徐骁。” “是啊,你这个爹动刀动枪在行得很,确实不是个擅自讲道理的人,爹也不怎么喜欢,这么多年来,爹就是个谁骂我我就打谁的粗人,是个在金銮殿上佩刀站左站右看心情的老匹夫。” “可年儿啊,爹不说这些,不把话说完,就不放心你啊。” “记住,你既然坐上了北凉王这个位置,就要能听得进去不想听的话,要容得下自己不喜欢的人,一样米养百样人,各有各自的难处,也就有了各自的爱憎和脾气。” “尤其是那些不记得别人好的家伙,很多时候你也得忍着,谁让你是北凉王了,不是输给哪个人,而是得照顾大局,爹当了这么多年的大将军和北凉王,也有许多憋屈,跟谁都说不出口,这是没法子的事情。” “记得当年……” “爹什么时候开始怕死的,好像是娶了你娘之后。” “在爹所处的那个死了比活着容易太多的世道,怕死未必能不死,但不怕死的肯定死。” “……” “以前你总不愿意喊我爹,爹是真的不生气,每次被你拿扫帚撵着打,每次挨在身上,越来越疼,就知道爹老了,你也长大了,这就是天大的好事。” 徐骁的言语断断续续,总是被大口喘气和艰难咳嗽声打断。 那个年轻的背影,没有言语,只是双手握住床榻上老人的手。 从来没有在任何一个子女面前流过眼泪的老人,这个被朝野上下骂作人屠的老武夫,终于在此今天泪流不止,老人便是想要擦拭,精气神早已如灯油枯竭,也没有那抬手的气力了。 而那个连姐姐弟弟都看不到神情的年轻人,甚至不敢抽出一只手去帮老人擦去泪水,怕一松手,老人真的就走了。 就在这时,只听得门外有人走了进来,是青鸟,她走到徐凤年身边,悄然说道:“公子,府外有一位自称是自青城山而来的神霄派道人要求见。” 徐凤年没回头,问道:“叫什么?” 青鸟道:“好像是叫什么飞熊道人荆丹。” 徐凤年道:“我眼下没空,不过,既然是神霄派来的,你先带着他在府中住下。” 青鸟却道:“那道人说了,若是公子有事,要奴婢在公子的手心里写一个字。” 徐凤年闻言,蹙眉道:“什么字?” 青鸟道:“那道人还说,只能写在公子手心,不能说出来。” 徐凤年想了想,还是伸出了手掌心。 青鸟在徐凤年的手心里滑来滑去。 片刻后,徐凤年神色一变,只说一句。 “快把那飞熊道人带到这里。” 青鸟闻言,急忙应声而去。 站在徐凤年后边的徐渭熊和徐龙象不明所以。 躺在床榻上的徐骁咳嗽一声,缓缓道:“年儿,是谁来了啊?” 徐凤年握住徐骁的手,道:“爹,我不能说。” “不过,你见了就明白了。” 徐骁道:“神神秘秘的,还和爹卖关子……” “你不说,爹和你说。” “当了皇帝被称为孤家寡人,那是君臣有别,况且做皇帝做久了,就真不把当人看了,真以为是什么狗屁天子。” “咱们徐家靠自己打拼出来的这个北凉王,跟皇帝也差不离,年儿,别的不说,孤家寡人的滋味,不好受。” “爹尝过,就更不想你走这条老路。” “所以当初放走严杰溪一家子,让他们去京城当皇亲国戚,爹从不后悔,徐骁连老首辅都敢骂得他气得半死,怎么会将一个迂腐文人放在眼中爹只是不想让你跟严池集兄弟反目成仇罢了。” “即便你们注定当不成兄弟,让你们余下一份不坏的念想也好。爹这些年最开心的事情,一个是从边境上回家,看到你们几个都好,再就是偶尔梦到你们娘亲。” “我徐骁从你娘答应嫁给我之后,这辈子就一直在亏欠她,爹唯一埋怨她的地方,就是走得早,夫妻两人,其实是谁后走谁更苦,这份苦,不是说什么为了家业劳心劳力,这都是咱们大老爷们应该做的。” “只是很多时候有好事情了,身边都没人能说上两句,要么是很想她了,也见不着她不是天下很大,爹走了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人,可在爹眼里,就始终只有你娘一个女子啊。” 门口徐渭熊握拳挡住嘴唇,泣不成声。 这时,门外青鸟带着一个年轻道人快步走来。 青鸟直接带着年轻道人进了门。 年轻道人进了屋子,往进走了几步,便看到了床上床前的父子俩。 青鸟道:“公子,人来了。” 徐凤年回头,看向年轻道人,只觉得这一副尊容陌生的很,他从未见过。 年轻道人上前和徐凤年道:“可否让我和王爷说两句话。” 徐凤年沉默片刻,微微颔首,往后一退。 年轻道人蹲在床前,一把握住了徐骁的手。 徐骁一脸疑惑的看着年轻道人,缓缓道:“你是谁?” 年轻道人抬手,缓缓在徐骁的掌心里写下了一个字。 徐骁面色大变,顿时激动起来,瞪大眼珠子,道:“你真是……你真是?” 年轻道人微微颔首。 徐骁一脸不敢相信,道:“这怎么可能?” 年轻道人道:“我现在是神霄派叶真人座下亲传弟子荆丹,道号飞熊。” 徐骁闻言,缓缓念道:“神霄派,叶真人……” “神霄派,叶真人……” “好……好啊……” “北凉,凤年,以后,有你,我,放心。” 年轻道人眼眶略红,拍了拍徐骁的手背,点头道:“放心。” 徐骁笑了起来,笑中带泪,他扭头看向徐凤年。 “年儿,院子里那棵枇杷树,是你娘到这儿后亲手种下的,以后有了枇杷,恰巧又想爹和你娘亲了,记得摘下一些放在坟头。” “爹把你二姐和黄蛮儿都交给你照顾,还有咱们徐家,咱们徐家的三十万铁骑,以后就都得你一个人扛着了。” “你会很累的,别怪爹让你接下这份担子。” 徐凤年点了点头。 黄蛮儿抬起手臂,遮住脸庞,轻声呜咽。 说完这句话后,徐骁的目光落在年轻道人的身上,道:“替我谢谢叶真人。” 年轻道人微微颔首。 徐骁点头,朝着徐凤年三姐弟看去,道:“爹要睡会儿。” 徐渭熊扑出轮椅,嚎啕大哭。 徐凤年仰起头。 背对姐弟二人的他只是张大嘴巴,哭却无声,生怕吵到了已经闭上眼睛的徐骁。 祥符元年的雨水时节,北凉王府摘去了所有大红灯笼,喜庆的鲜红春联也在这一日凌晨换上了白底联子。 恰有斜风细雨,树欲静而风雨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 …… 青城山上,神霄阁中。 叶千秋负手而立,看着那满山葱绿,和一旁的李淳罡道:“人死如灯灭,春秋三大魔头,已去其二。” “还有一个,也不远矣。” 第58章 跳出三界,不在五行 离阳王朝刚刚步入祥符元年,徐骁这个在离阳王朝举足轻重的北凉王,终于过世了。 北凉王府红变白,让整座凉州城都懵了,一传十十传百,许多老人都壮起胆来到山脚王府外头,亲眼见到了那幅的底色为白的春联。 一个时辰后,满城再也听不到一声爆竹一声钟鼓,城中尽数悬上了白灯笼,尽数换上了白底联。 城中主道直达北凉王府,街上满缟素,凉州刺史身披粗麻布制成的丧服,率领所有凉州府官,一同赶到仪门外,站在石阶底,面向城中主道上数万凉州百姓,沉默片刻,转过身,朝着北凉王府拜去。 风雨如晦,街上白茫茫跪了一大片,一拜三叩首,三叩之响,声声重如春雷。 一拜三叩首,三拜九叩首。 徐骁的死让暗潮汹涌的天下局势,变得瞬间波涛起伏。 数日之后,办完了徐骁丧礼之后。 清凉山,北凉王府门外。 年轻的飞熊道人荆丹告别徐凤年,朝着东方行去。 徐凤年看着荆丹远去的背影,深吸一口气。 谁能想到师父有朝一日会以这样完全不同的面孔踏入北凉王府。 他没想到。 徐骁临终前,也没想到。 师父说了北凉现在需要由他撑起,新北凉有新王。 而师父也有师父要去做的事情。 待北凉真正需要他的时候,他会回来。 有师父这句话,徐凤年便已然放心。 他明白,这是师父在给自己独当一面的机会。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当师父已经不在了。 想到这里,徐凤年又是深吸一口气。 他已经做好准备了。 …… 青城山中和外面动荡变化的局势形成了截然不同的局面。 青城山里,很平静。 李义山这一下山,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叶千秋给了他几个任务,让他好好在江湖上走一走,看一看。 去见一些人,去看一些景。 徐骁一死,离阳朝廷和北凉之间的新一轮交锋,又开始了。 离阳皇帝要给徐骁下个恶谥,结果圣旨还没到北凉境内,就被北凉的铁骑给赶了回去。 离阳皇帝也算是自讨没趣,吃了个闭门羹。 离阳这边局势还算明朗。 西楚复国在即,叶千秋在等。 等一个合适的机会。 等一个省时省力,便能改天换地的机会。 这个江湖,这个天下,人杰太多了。 黄三甲捣了一次乱,却也算是做了件轰轰烈烈的大事。 叶千秋虽然不太认同这厮某些做法,但对于黄三甲谋算未来的计划,还算是认同。 毕竟,他也是从最大限度平等自由年代过来的人。 如果让一个普通老百姓选择,那肯定会选没有皇帝,无须见官便拜的年代。 侠以武犯禁,听起来爽,但一个社会如果侠以武犯禁的人越来越多。 对于普通百姓来说,绝非幸事。 武当李玉斧想要做的事情,在叶千秋看来,着实是牺牲太大。 有时候,并不是只有牺牲才能换得美好愿景。 他叶千秋和黄三甲的不同之处就是,他会为人间留一线香火。 让一些人能够再多活几年,多看看这世间美景。 人间自然是因为有这些人的存在,才变得多姿多彩。 叶千秋漫步在山间,一边体悟着天地冥冥之中的变化,一边慢慢提升着自己的修为。 没过了多久。 李淳罡和老黄一起来了。 李淳罡一来,叶千秋就静坐不成了。 这老小子现在已经成了话痨。 一来准是想说点什么。 果不其然,李淳罡拉着老黄在叶千秋的面前,让叶千秋把当初让老黄顿悟的那后半首云中剑歌也写出来。 让老黄看看,看能不能再悟出一招剑十一来。 叶千秋闻言,不禁摇头失笑。 李淳罡这家伙是真会找事儿做。 不过,老黄也上山有一年多的时间了。 叶千秋最近的确是在想着再指点指点老黄。 于是,叶千秋便当着李淳罡和老黄的面,把后半首云中剑歌也给写了下来。 老黄盯着云彩看了大半天,云彩消散之后,还呆立当场,直接进入了顿悟状态。 李淳罡摸着下巴,盯着老黄嘀咕道:“等老黄把剑十一给悟出来,那就没理由拒绝老夫施展剑十了吧。” 叶千秋笑着摇头,叫上李淳罡朝着远处走去,让老黄一个人静一静。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着话。 李淳罡是个比较纯粹的江湖人。 但对于天下大势自然也是关心的。 特别是他的那个徒儿姜泥现在恢复了本来身份。 西楚复国在即,有些事,李淳罡还是想和叶千秋探讨一下的。 比如说,李淳罡问叶千秋,认为西楚复国有几成胜算。 叶千秋笑了笑,道:“目前来看,不过两成而已。” 李淳罡这一听,有些着急,道:“才两成?” 叶千秋道:“两成已经不少了,你真当离阳朝廷是吃素的呢。” “这二十年天下也算是太平,更何况,离阳朝堂之上那么多文臣武将,可绝非是西楚能比的。” “曹长卿想要以一己之力,倾覆离阳,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李淳罡咧嘴道:“那小泥儿岂不是要跟着曹长卿朝着死路上走?” 叶千秋却是又摇头道:“那倒未必。” “时局在变,人心也在变。” “此时胜算低,来日胜算未必不会涨。” “说不准,曹长卿还能一鼓作气,带着楚兵攻至太安城下呢。” 李淳罡翻了个白眼儿,道:“你说这曹长卿咋想的?” 叶千秋微微一叹,道:“据我所知,离阳赋税有六成出自西楚旧地,这些年,离阳可是把西楚给压榨得够惨,再富饶的地方也经不起这么杀鸡取卵。” “元本溪、张巨鹿这拨人本来就存心要逼着西楚去反,顾剑棠等武将也是做梦都想着能跟西楚打起来,太平盛世文官享福,武将就只能吃老本。” “所以赵家天子赶紧给赵右龄殷茂春这些庙堂重臣找点事情做,要么去考评官员,要么去主持科举,省得到时候精力太旺盛,只能用在拖后腿上。” “这么多年,离阳朝廷有意在西楚周边削弱兵防,一方面让西楚觉得复国有望,另一方面就十分用心险恶了,几大藩王里头不去说路途遥远的胶东王赵睢,就说淮南王赵英跟靖安王赵衡这几位,都属于相对势弱的藩王。” “但是,这些藩王手头上还剩下了不少精兵,少则四五千,多则一万多。” “让他们去靖难平乱,就是不得不被离阳朝廷牵着鼻子走的阳谋,老老实实跑去西楚边境上把精兵都打得一干二净,这样的削藩举措,不可谓不毒。” “等到西楚事了,广陵王赵毅要跟西楚正面交锋,那一身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肥肉,经此一战,得割掉大半秋膘,运气不好,一兵一卒都留不下。” “北莽跟离阳心有灵犀,应该会在离阳和西楚开战之后,与北凉死磕,这两边,你打你的西楚,我打我的北凉,大家各做各的。” “这样也算是一个微妙的平衡,不过,平衡总归是要被打破的。” “到底是谁能火中取栗,那可就说不定了。” “我虽然说曹长卿想要以一己之力干翻离阳不太现实。” “但曹长卿的本事还是毋庸置疑的。” “春秋以西楚士子最为鼎盛,西楚又以曹龙鲤最得意,曹头秀,独秀西楚,这可不是胡吹的。” “只不过世人都被他四入皇宫的壮举给蒙蔽了,大多觉得他是个武功盖世的高手,要说排兵布阵的功底,当今天下大概就数他跟陈芝豹最强了。” “顾剑棠的强处在于每一战必先苛求占尽地利,号称不打则已打则必赢,总的说来,比起这曹陈两人,还是稍逊一筹。” “不过,奉天承运的天时一事,既虚无缥缈,也可遇不可求,顾剑棠的天时便是离阳大势,曹长卿则是西楚气数的长短,至于陈芝豹,估计短期内没什么上场的机会。” “北凉陈兵东线,拒退赐谥圣旨,离阳朝廷看似恼羞成怒,马上还以颜色,不予夺情,但同时,又做出了封赠上柱国头衔以及开禁漕运的两手补偿。” “为的无非就是让北凉守住北莽,然后离阳朝廷能一心一意的对付西楚。” “只是,这许多事情发展的方向,发展着发展着,可能就不会按着计划的那个方向去发展。” “离阳朝廷里的那些阴谋家们,这一次注定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李淳罡听到叶千秋这句话,顿时眼睛一亮,道:“叶大真人的意思是,这事儿还有转机?” 叶千秋笑了笑,却是说道:“黄三甲做事做的不干不净。” “他只想着一股脑儿把这天下拔苗助长到他曾经来时的那个时代,却是忘了,即便是在那个时代,也有同样的不公平和罪恶。” “如果任由离阳王朝的这股歪风邪气给刮下去,即便是到了几百年后,这股歪风邪气也一样会根深蒂固的遗留下去。” “所以,不如现在就刮一刮骨,疗一疗伤。” 李淳罡听的有些云里雾里,直摆手道:“得得得,我算是听明白了,你叶大真人压根没想着在山上清修。” 叶千秋笑道:“修行,不论地界。” …… 转眼间,又是许多时日过去。 这一天,徐凤年刚刚回到北凉王府,就看到了一个手持向日葵的少女。 这一段日子,他有点忙,去了北莽一趟。 见了些人,做了些事。 这冷不丁的回到王府,看到了这少女,徐凤年还有些意外。 不过,小姑娘却是给徐凤年带来一个消息。 一个绝对不算是好的消息。 “老黄说,王仙芝从武帝城出来了,奔着你来的,这一次,是要你的命来的。” 少女这话,让徐凤年微微一怔。 王仙芝果然冲着他来了。 这个横压江湖几十载的武夫虽然在武帝城外败给了叶真人。 但世上可不会有任何一人小瞧这个武夫。 因为,他是王仙芝。 徐凤年心里自然是有压力的,但还是没有表露出半分多余的神色,反倒是和少女闲聊起来。 他和少女渊源不浅。 当年,少女葬母,还是他掏的钱。 徐凤年知道,少女后来败了那个号称黄三甲的黄龙士为师。 对,就是那个害得温华断了一臂一腿的黄三甲。 徐凤年道:“你来我这里,你师父知道?” 少女道:“我没告诉他,但他会知道。” 徐凤年笑道:“那倒也是,我师父李义山把黄龙士看成春秋最大最厉害的谍子,曾说谁能接手他的整个谍报系统,谁就能占尽先机。” “不过我们都不知道他是如何经营的,如何挑选稻苗,如何引水灌溉,如何关注长势,如何收割秋稻,没有人知道黄龙士是怎么做到的。” “你知道吗?” 少女道:“这些年,老黄带我在一百多个地方停过,他说都是他种过庄稼的农田,有些荒废了,有些还是青黄不接,有些收成不好,但终归是有收成的。” “他这些年做的事情,无非就是蹭饭,喝酒,聊天,骂人,骗人,走人。然后换个地方,再这样做一遍。” 徐凤年闻言,一脸无奈,这话说的,有水平。 少女歪着脑袋,朝着徐凤年问道:“你不问我那一百多个地方是哪儿,那些人到底是谁?” 徐凤年摇头笑道:“北凉自顾不暇,没精力也没本事去跟各路枭雄逐鹿天下。” 少女则道:“你问我,我也记不住几个。” 徐凤年伸出双手,玩笑着把少女那张微圆的脸颊拉长。 少女也不生气,含糊不清说道:“我刚刚听你和那些人说什么儒释道三教合流,我也听不懂,不过老黄说过,你身上有副药引子。” 徐凤年想了想,道:“我知道了,黄龙士应该是在说那龙树僧人给我喝下的碗血吧,不过我这两年一直感受不到,就没当回事。” 少女竭力想了想,又说道:“四百年前有个高树露,就是你前段时间说过的那个,我刚才想起来了,老黄提起过他,说这个家伙半死半活着,在太安城某个地方,是赵家的一张保命符,原本是用来压制王仙芝的。” “什么山来着,好像是虎龙山?有点忘了。” 徐凤年收回手,又屈指在她额头上点了一下,“是龙虎山。” 少女哦了一声。 徐凤年跟她并肩坐下,轻声道:“别人想不通黄龙士这么翻江倒海图什么,我倒是稍微理解一点,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一直是儒家意旨所在,不过黄龙士显然要更高一筹。” “因为他眼中没有皇帝,他孑然一身,本就用不着修身齐家,不把皇帝放在眼里,也不用去帮着皇帝治国平天下,所以他才可以跟谁都不一样,他大概是只想要一个我们所有人都看不到,甚至想都想不到的太平世道。” 少女点了点头,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膝盖,“对,大概是这么个意思。还有老黄就说过这玩意不是用来跪人的。” 徐凤年陷入沉思,自言自语道:“这个家伙还真是让人……” 少女低声道:“老黄说他也要死了。” “他说他要是死了,那这天下能把他的想法推行下去的,可能只有一个人。” 徐凤年略显诧异的问道:“谁?” 少女想了想,然后仰头说道:“神霄派,叶道人。” 徐凤年一阵错愕。 …… 青城山,神霄阁中。 吴灵素带来了最新的消息。 离阳朝廷司礼监掌印太监宋堂禄的师父,一位老貂寺护着一具棺材南下了。 还有就是王仙芝要出武帝城,去找徐凤年的麻烦了,这消息据说是王仙芝亲自从武帝城传出来的。 一时间,搞得是风云突变。 汇报完消息的吴灵素悄然退去。 叶千秋朝着李淳罡笑着问道:“老李头,你可知是离阳朝廷放了哪尊老怪物去找曹长卿的麻烦了?” 李淳罡摇头道:“这个我还真不知道。” 叶千秋悄然说道:“那个棺材里的人是四百年前以一人之力杀尽天下顶尖高手的忘忧之人。” 李淳罡微微错愕,道:“翻版刘松涛?” 叶千秋笑道:“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算是吧。” 李淳罡道:“那人叫什么?” 叶千秋道:“高树露。” 李淳罡嘀咕着这个名字,半天后,才道:“原来是他。” “离阳朝廷的家底就是厚实,居然还有这样的老怪物做家底子。” 叶千秋笑道:“离阳建国以来,有十一代总计十八位大天师,代代画符人人做箓,只为了镇压这个高树露。” “这个高树露,算是唯一一个以真正意义上的天人姿态行走过江湖的。” “当代江湖所谓的一品四境,从根祗而言,尽脱胎于四百年前此“人”的武学心得,也正是此人将金刚境纳入高手范畴,有意无意将原本被儒道打压得完全抬不起头的外来佛教摆上了桌面。” “四百年前,高树露在十年间走遍大江南北,兴之所起便杀人,杀得满江湖腥风血雨,无一人胆敢自称高手,死在高树露手上的高手很多很多。” “光是剑仙就有两位,天下道门凑出八十一位真人,不惜联手结就镇魔大阵,仍是被高树露于地肺山之巅宰杀殆尽。” “据说,此人当时留下一句“我本是人间仙人,镇什么魔”,便逍遥远去。” 李淳罡在一旁道:“原来是个杀星。” 叶千秋笑道:“这人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从南边奔着西北来。” “到时候,可能会路过青城山。” “我打算把这人留下。” 李淳罡颇为好奇,道:“为什么?” 叶千秋道:“徐凤年是这人的克星,这人好不容易苏醒过来,也该领略一下当世风景,再走不迟。” 李淳罡恍然大悟道:“原来你是想和这人切磋切磋。” 叶千秋叹道:“只可惜,我来的太晚,碰不到当年的吕洞玄。” 李淳罡翻个白眼儿,直接无视了叶千秋这句话。 …… 西楚。 一座山头,青衫曹长卿和黄三甲站在山巅,看着风云飘浮。 黄三甲笑道:“你可得小心了,高树露可不简单。” 曹长卿负手道:“我自有准备。” “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 “自从那位叶真人出现之后,你的谋划,可算是出现了不少问题。” 黄三甲闻言,微微一叹,道:“在老夫操持下,天下气运由王朝入江湖,陆地神仙的位置是有限的,就和那茅坑一样,谁想来拉屎,就得先走一个才行。” “本来,按着计划,是应该李淳罡先走,然后由邓太阿跻身境界圆满的剑仙。” “结果姓叶的,硬生生的是把李淳罡的命数给改了。” “姓叶的一出现,本身就占了一个坑。” “现在李淳罡不走,又是一个坑。” “这坑就那么多,姓叶的这分明是不给后来人机会。” “你说他一个修为通天的人,在这人间捣什么乱,有本事去天上找那些仙人去玩啊。” “这给我闹心的。” 曹长卿闻言,不禁摇头失笑。 一向面不改色的黄三甲,只要是碰到了那位叶真人,就得偃旗息鼓。 或许,这位叶真人就是黄三甲的厌胜之人? “好在除了李淳罡,倒也没什么其他意外,两禅寺龙树僧人一走,是让陈芝豹钻了空子。” “洪洗象之后是武当当代掌教李玉斧,以后再传回那孩子,这也是武当最让人佩服的地方,真真正正做到了代代香火传承。” “赵黄巢和龙虎山的赵宣素都被姓叶的砍了,于是,你家的那个小公主就有了天下名剑共主的气象。” “现在高树露悍然出世,原本就该你曹长卿这个儒圣滚蛋。” 曹长卿淡淡一笑,不说话。 黄三甲道:“你的打算,老夫大致猜得出,不过老夫一直弄不明白你们这些聪明人,怎就看不透情字,情这个字,笔画也不多,也不难写嘛。” “你,还有那个李淳罡,再加上个徽山轩辕敬城,一辈子都在为个娘们画地为牢值得吗?” “你看那姓叶的和王仙芝,这俩人各走各的道儿,姓叶的我不太了解,但王仙芝可是真没把这玩意儿看在眼里。” “也不知道姓叶的修的是什么道,不伦不类的,不过,估计情关人家早就过了。” 曹长卿神情坦然,微笑道:“要论值得不值得,那便不是情了。情字易写难放下,你黄龙士没遇上,你笑话我们痴傻。” “我们何尝不笑话你白白聪明了一辈子,不值当无牵无挂是很好,可有牵有挂,也不坏。” 黄三甲呲牙道:“聪明人一旦病入膏肓,那真是神仙都无药可以救治。” 曹长卿转头问道:“你黄龙士自诩三甲天下,你除了将这个天下拔苗助长,对局势推波助澜,又能做什么?” 黄三甲耸了耸肩,道:“你说的倒也没错。” 这时,那边云海翻腾,雷光乍现,看起来是要下雨了。 黄龙士笑道:“打雷了,下雨了,也要开始不计其数地死人了。” 曹长卿感慨道:“数十年乱世换百世太平,不可能的。” 黄三甲双手合十,吐出一口雾气,道:“挟泰山以超北海,古人不敢,后人不能,那便只能是我来做。” 曹长卿默然无声,许久后缓缓说道:“疯子。” 黄三甲洒然一笑,道:“疯就疯吧,世人想疯也难。” 曹长卿突然问道:“我一直很好奇你心目中的太平盛世是怎样的?” 黄三甲嗯了一声,含糊不清道:“太平有道之世,不是君民相亲,而是国与民,两者仿佛两相忘,但各有真性情。” 曹长卿闭上眼睛,陷入沉思。 黄三家笑道:“别多想了,小心陷进去出不来,到时候任你是儒家圣人曹青衣,也不过是庸人自扰。我这一肚子的不合时宜不合世道,我独自喝酒解闷也就够了。” 曹长卿睁开眼睛,揉了揉霜白鬓角,问道:“徐凤年真能接连过了高树露跟王仙芝这两关?” 黄三甲一脸平静,却是驴唇不对马嘴的说道:“你看那青城山高不高?” 曹长卿微微一愣,道:“你是说高树露会被叶千秋拦下?” 黄三甲微微一叹,道:“有时候,我不得不承认徐凤年这小子命是真他妈的好。” “姓叶的不知道怎么就认定了这小子,明里暗里的在给这小子帮忙。” “要是没有姓叶的,徐凤年那小子早死了!” 曹长卿道:“那王仙芝呢?” 黄三甲道:“王仙芝和高树露是一样的道理。” “他们俩个只要在去见徐凤年之前,去见一趟姓叶的,那徐凤年肯定是屁事没有。” “姓叶的即便不出手,这俩人也不是姓叶的对手。” 曹长卿道:“怎么说?” 黄三甲叹道:“你们根本不清楚姓叶的有多恐怖。” “我也是想了许久才想明白的。” “我是翻书人,翻着翻着就成了书中人,只能进不能出。” “而姓叶的,却是能进能出。” 说到这里,黄三甲朝着天穹深处看去,叹息道:“古往今来,恐怕也就只有那远古传说之中才存在的大神才有这种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本事。” “王仙芝算什么神仙天人?” “和姓叶的一比,屁都不是。” “说到底,还是人家的际遇非常,绝非我们这些凡俗可比。” 曹长卿听到黄三甲如此评价叶千秋,不禁为之愕然,嘴中也在细细咀嚼黄三甲那句“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 北凉,幽州一处僻静山林,一条浓郁气息如巨蟒缠绕着一辆马车。 片刻后,气息消散,徐凤年走出车厢,叹息道:“高树露很快就到北凉了。” 就在这时,有人从林间快步而来,递给了徐凤年一张纸条。 徐凤年摊开一看,一脸错愕。 随即,他朝着东南方向看去,片刻后,他朝着四周说道:“跟我去一趟青城山。” …… 青天白日。 青城山,神霄阁,小院中。 叶千秋正在给虎夔讲道。 这时,叶千秋心头一动,一看那漫天云海,然后悄然说道:“来的倒是挺快。” 旋即,叶千秋拍了拍卧伏在一旁的虎夔小草。 虎夔小草一跃而起,叶千秋坐在虎夔小草的背上,然后朝着院外行去。 …… 青城山脚下。 有一人神情恬淡,双手负后,拾阶登山。 他的双鬓发丝微微拂动,左右观看着这山中气韵。 走了没多久,那人轻声咦了一下。 然后加快脚步,继续前行,朝着山中深处行去。 那人走啊走啊,走了大概一顿饭的工夫,已经走到了青城山的深山之中。 就在这时,那人看到了前方林间站着一个身着白衣的年轻人。 那人略微有些惊讶,忍不住道:“你居然也在这里?” “难怪我感觉到了这山中气息不同寻常。” 徐凤年转过身来,看向这个来自四百年前的高树露,心里一点都不慌。 如果说在接到叶真人的来信之前,他还有那么一点慌。 但他来到青城山之后,就根本不慌了。 虽然他来了之后,还没见到叶真人,四周也没感觉到其他人的气息。 但徐凤年知道,叶真人一定和老黄他们在暗地里关注着自己! 徐凤年的胆气莫名的足了许多。 他看着高树露,缓缓说道:“你来的比我想象的要迟了一些。” 高树露淡淡一笑,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等我?” 徐凤年则道:“你可知此山的主人是谁?” 高树露摇头道:“不知。” 徐凤年微微一笑,道:“此山的主人说,让我在这里和你斗上一场,也好给他们解个闷儿。” “他们都是我的良师益友,所以,我只能到这里来等你了。” 高树露颇为讶然的看着徐凤年,道:“四百年过去了,你好像没什么变化。” 徐凤年摇头道:“我已经不是当初的我。” “而你,还是四百年前的你。” “我们不可同日而语。” 高树露看向四周,道:“观战之人,在哪里?” 徐凤年朝着四周喊道:“叶真人、老黄、李老前辈、姑姑,你们咋还没来啊!” “你们不来,我不敢打啊!” 徐凤年的声音在山林之中回荡。 过了一会儿。 从林子的那一边,传来了李淳罡慵懒的声音。 “别嚎啦,你小子打架就打架,痛快的出手就是,我们站的远些,免得让你小子给伤到了。” 徐凤年闻言,双手一抬,朝着高树露道:“请!” 高树露双眼一眯,朝着四周看去,凭借他的实力,竟然感知不到刚刚出声之人藏匿在何处! 不远处的半空之中。 李淳罡坐在宽大的太玄剑上,抠着脚丫子,笑道:“这高树露这会儿心里肯定在想,这帮人到底藏哪儿了。” “哈哈,叶真人,你的这什么和光同尘还真好用。” “你要是当刺客,这谁能防得住你啊!” 叶千秋站在一旁,没理会李淳罡。 此时,太玄剑上连他在内,有六个人。 除了他和李淳罡,还有老黄、赵玉台、陈渔、温华。 他传信给徐凤年,让徐凤年到青城山来,然后,他将高树露引入青城山。 让二人在青城山中打上一场,不仅仅是为了解闷儿,也是为了看看四百年前的天人武学。 赵玉台看着徐凤年,神色颇为激动,徐骁亡故之后,叶千秋本来想让赵玉台回去吊唁。 但赵玉台没回去,现在见到徐凤年,还是颇为激动。 温华也和李淳罡一样坐在剑上,看着下边儿的徐凤年,张嘴大喊道:“小年,揍他!” 这时,只见下方徐凤年已经开始蓄势,剑气已经朝着高树露喷涌而去。 突然听到温华的声音,徐凤年忍不住咧嘴一笑。 好家伙,这是来了多少人围观。 高树露直接伸出右手,横向截住剑气余韵。 将那剑气攥在手心,剑气又游走萦绕在他的指间。 单手负于身后的高树露低头望去,略微讶异咦了一声,如同行家见着了心动之物,又伸出一手,双手掌心相对,轻轻一抹,形成一柄犹如剑胚的三寸剑气。 高树露将这枚青蛇剑气凝聚而成的飞剑抵在食指指尖,轻轻凝视。 与此同时,徐凤年双刀出鞘,左手倒提春雷刀,右手过河卒对着高树露就当头一劈。 高树露手指轻弹,用作揣摩第一道浩大剑气精髓的三寸剑气烟消云散,伸出手掌破开刀芒,轻描淡写按住那柄锋锐无匹的过河卒。 五指指肚裂出一丝血痕,但不等绽出血花,便恢复常态,眨眼之间,如此反复了不下六次,过河卒始终没能割下高树露的五指,甚至都没有见血。 上方巨剑之上。 李淳罡道:“此人的体魄好强!” “恐怕只有佛门圣人龙树僧人的大金刚才能媲美。” 徐凤年一招不成,再出一招。 高树露见招拆招,游刃有余。 与此同时,高树露的视线也一直注意着徐凤年那柄将出未出的倒提短刀,在他看来,高手搏命对决,真正值得上心的,都是那些蓄势待发的后手,再好的先手,哪怕妙至巅峰,高树露见识过,拆解过,也就那么回事。 四百年前杀光几乎所有的江湖顶尖高手,陆地剑仙也有两位,他领教过的玄妙招数上乘手段可一点都不少。 明知他是高树露,还敢如此近身厮杀的人,在四百年前那座乌烟瘴气的江湖之中,也是屈指可数。 此时,徐凤年倒提短刀,才提起几寸,就蓦然收刀,不仅如此,头顶那柄长刀也被从指缝间拔出。 高树露皱了皱眉头,难道又是四百年前江湖上那些只懂三板斧的半吊子武夫? 徐凤年身形倒退飘摇,面朝高树露,一步几丈之远,说不尽的写意风流。 此时,高树露身前春雷乍响。 高树露双手同时挥袖,瞬间在身边连拍五次,云淡风轻,不像是什么杀机四伏的见招拆招,反而像是一个风流名士随意随心的指点江山。 片刻过后,五声雷响,炸出五处大坑,几欲震破耳膜。 上方的温华嘀咕道:“好家伙,这动静可真不小!” 高树露拍退方寸雷之后,剑阵收缩,他并未出手阻挡,更多是躲避。 徐凤年双指并拢,使出飞剑,以气驭剑,出乎寻常的按部就班,一丝不苟。 李淳罡暗自点头,赞一声:“许久不见这小子,这小子的剑术倒是见涨。” “不过,比起小泥儿来,就差远了。” 高树露没有反击,反而有些不合时宜的怔怔出神,轻声感慨道:“天下武学,在高某看来,不过意气二字,大多数高人,难免或者意长气短,或者气长意短。” “尤其是剑道之剑气剑意之争,在高某名动天下之前的百年,吕祖便已有道剑法剑之分。” “意气俱是风发,殊为不易。” “当年与高某人同处一个江湖的高手,仅以剑而言,比较意气高低,似乎都要输给你偷师的两位用剑对象,先前剑气下山,自有先人不及的气概,随后飞剑钉杀天人窍穴,更是真正到了剑术的巅峰。” “敢问这两位剑士,是谁?可还在世?” 徐凤年微微一笑,道:“这两位,一位叫李淳罡,无师门无宗派,刚刚最先出言之人便是他,你若想见他,等咱们打完了,自然可见得到。” “剩下那位叫邓太阿,出自吴家剑冢,现在出海访仙,尚未归来。” 高树露微笑道:“剑道能够独茂武林,确实不是没有理由的,千年以来,天下剑山,历来是一峰更比一峰高,从未有过崇古贬今的恶习。” 这时,高树露突然转头望向天际。 李淳罡眉头一挑,道:“好一个高树露,这是察觉到我们了?” 叶千秋看着那有着强健体魄的高树露,淡淡说道:“是猜到的。” 李淳罡嘀咕道:“那这人倒是不笨。” 老黄道:“笨蛋可活不了四百年。” 温华道:“有道理。” 下方,高树露哈哈一笑,道:“天上的朋友,该现身了!” 叶千秋不再隐匿,众人身形顿时出现在天穹之中。 高树露见状,眼中满是神光,随即,他朝着徐凤年道:“你养刀意的路数很罕见,我等了这么久,你也该差不多了吧。” “等你出完这一刀,咱们就此作罢。” “你还不能让我放手一搏。” “能让我放手一搏的人,在上边!” 徐凤年笑了笑,一手敲在春雷刀柄上,连刀带鞘都刺入地上,不光如此,还把原先在手的过河卒也插入地上,就只剩下过河卒的刀鞘还悬挂在腰间。 徐凤年身无所依,但是气势却骤然攀升。 “一品四境的划分,沿用了整整四百年,如今的江湖人士,大多数人都不清楚其实出自你高树露之手,我很好奇你如何看待伪境一说。” 高树露自有大宗师的气度胸襟,直截了当的说道:“伪境不伪,大致相当于佛陀的显密两法,密宗有立地成佛的捷径,却也不是人人可得,关键在于谁在修行。” “人生在世不称意,求自在之人往往不自在,有所求必然是有所不得,道理再简单不过。” 说话间,高树露瞬间长掠而去,直撞徐凤年。 徐凤年来一手揽雀在手雀不能飞之势,高树露一手探出,却被徐凤年双手握住,脚尖一拧,高树露双脚离地就给甩出去。 徐凤年亦是没能挣脱高树露的牵引,两人一起离开地面,往远处坠去。 坠地之后,徐凤年往后一退,突然抬手道:“不打了!” 高树露停下脚步,微微颔首,笑道:“的确不该打了。” 徐凤年仰头看去,喊道:“叶真人,李老前辈,你俩谁来?” 高树露目光璀璨,看向天穹,战意汹涌,道:“哪位先来赐教!” 剑上,李淳罡一脸疲懒相,看着老黄道:“老黄,你去!” 老黄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大黄牙,朝着叶千秋看去。 叶千秋负手笑道:“想去便去,这可是不可多得的机会。” 老黄闻言,纵身往下一跃,喊道:“少爷,风紧,扯呼。” 徐凤年听着这熟悉的口音,一溜烟儿的往后跑去,还不忘回一句。 “老黄,看你的啦!” 第59章 只证今生,不证来世 这是老黄从活死人状态恢复之后的第一战。 老黄稳稳当当的落在了之前徐凤年所站的地方。 徐凤年已经溜到了远处,朝着天上招手。 高树露看到了略显驼背的老黄,咧着嘴,露出两颗大黄牙朝着他笑着。 高树露扭了扭脖子,道:“还未请教阁下高姓?” 老黄看起来十分腼腆的说了一句。 “俺姓黄,大家都叫俺老黄,以前俺是个打铁的,后来成了养马的,干的都是些粗活。” “俺不比李老剑神和师父,练了大半辈子剑,到现在也就会个十招。” “不过,只有你胜了俺,才有资格和他们打。” 高树露呵呵一笑,愈发的兴奋,瞥了一眼上首巨剑之上的众人,然后目光又落在老黄的身上。 “好。” 高树露只说了一个字。 下一刻。 老黄扭头嘿嘿一笑,道:“我的剑留在了武帝城,暂时只能用树枝了。” 说着,老黄抬手一指,不远处,十几根两指粗细的松枝隔空飞来,飞到了老黄的面前,老黄一一将松枝上的松叶以手刀给砍去。 然后,看向高树露,道:“好了,我要来了。” 高树露扯了扯嘴角,打了个懒洋洋的哈欠,伸手道:“来!” “剑一。” 老黄没有任何花里胡哨,轻轻踏出一步。 身形奔向高树露,一柄松枝拔地而起。 上方,李淳罡两眼放光,念道:“剑一,一剑开尘走龙蛇。” 紧接着,又是一根松枝飞出。 李淳罡又道:“剑二,两仪相生并蒂莲。” “老黄,快快快!” “让这高树露看看你的剑十!” 一旁的温华看到老黄这么厉害,瞪大眼睛,道:“好家伙,老黄也是个高手啊。” 二人说话间的工夫。 一根松枝变成了两根松枝,两根松枝变成了三根松枝。 徐凤年又道:“剑三,剑上剑气重三斤。” 三根松枝祭出,便已经是漫天剑光,笼罩天地。 漫天剑光并没有让高树露变得多么凝重。 作为四百年前的大魔头,高树露有着绝对的自信。 “还有呢?” 高树露只是这样说道。 老黄不说话,后边的松枝是一根根的窜出。 而且,是一根比一根快。 剑四,浮沉飘摇四朵云。 剑五,风雪西天送观音。 剑六,甲子六道锁轮回。 剑七,七剑挑尽天上星。 剑八,临终一曲八仙跪。 剑九,劣马黄酒六千里。 霎时间,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下了剑。 连绵不断的剑。 天人高树露终于动了。 不同的是,他只挥出了一剑。 以指做剑。 剑气纵横。 这一剑面前,有何陆地神仙?有何地仙?通通一剑斩去。 浩荡而来的剑一到剑九。 开始逐渐消融。 剑一,去。 剑二,去。 剑三,去。 老黄的身形也渐渐的接近了高树露。 等到第九剑在高树露的一剑之下消融之时。 老黄终于来到高树露身前一丈。 高树露道:“仅仅如此了吗?” 老黄咧嘴一笑,道:“还有一招。” “剑十,三尺青锋锁神龙!” 呼! 只见最后一根松枝拔地而起。 这一剑,快到了极致,甚至没有多余的剑气散发出来,直指高树露。 一路未曾变色的高树露,脸上终于露出动容之色。 高树露身上气势陡变。 “这一剑有资格让我解开封山符!” 下一刻,高树露仿佛不存在于天地之间一般。 他整个人的气势不断攀升。 一个顶天立地的天人高树露终于回到人间。 上方。 李淳罡哈哈大笑,拍手称快道:“好一招三尺青锋锁神龙!” 叶千秋亦是微微颔首,这一招剑十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老黄使出。 三尺青锋锁神龙,这名起的倒是贴切。 下方,徐凤年怔怔的看着这一招剑十。 老黄的剑一到剑九他都学了个差不离,唯有这一招剑十,未曾见过。 今日一见,徐凤年忍不住心神震颤。 三尺青锋锁神龙。 徐凤年几乎是刹那间就领略了老黄这一招剑十的韵味。 再看那边高树露。 只是眨眼的工夫,他已经变得比之前强大了不知道多少。 一招剑十,寒光穿破了时间与空间,仿佛可以将世间的一切都给束缚。 纵使是九天之上的神龙也一样要在这一剑之下俯首。 只见高树露的身形不断的后退,后退。 剑十尾随其后,不断拉近与高树露的距离。 在三个呼吸之后。 二者终于触碰。 高树露试图用解封之后强大的修为和体魄将这一招剑十给消融。 但咻的一下,剑光滑过,直接穿过了高树露的身躯。 好在高树露体魄惊人,再加上他躲过了致命的位置。 这一剑只是让他受了些许伤害。 远处,老黄挠了挠头,嘀咕道:“不燃烧生机,果然差点意思。” 旋即,老黄往后一退,朝着上边儿喊道:“李老头儿,该你啦!” 剑上李淳罡一脸疲懒模样,两条伸开,伸了伸懒腰,扭了扭脖子。 然后和一旁的叶千秋说道:“这高树露比王仙芝如何?” 叶千秋道:“差不多了多少。” 李淳罡嘿嘿一笑,道:“要不你上吧,这多累的慌啊,搞的咱好像车轮战似的。” “就是我赢了也不光彩啊。” 叶千秋笑道:“好,那你歇着。” 说话间,太玄剑往下方落去。 片刻后,众人落地。 太玄剑盘旋在叶千秋背后。 老黄和徐凤年跑过来和众人聚在一起。 徐凤年和老黄几人也有些时日未见,一一和众人打过招呼。 叶千秋踏步而出,朝着那边的高树露说道:“贫道,神霄叶千秋。” “此番邀高先生前来,只为领略一番四百年前江湖顶尖战力。” “先生连经两场大战,请先生休息休息。” “两个时辰之后再战如何?” 高树露闻言,朗声道:“一个时辰足矣。” 叶千秋笑道:“好,那就一个时辰。” 高树露立马盘膝而坐,闭目调息起来。 那边,徐凤年等人看到一时半会儿还打不起来。 立马叽叽喳喳的聊了起来。 徐凤年拍着温华的肩膀,问温华恢复的怎么样。 温华道:“还凑合。” 和温华说了两句,徐凤年又走到赵玉台的跟前。 赵玉台看着徐凤年道:“瘦了。” 徐凤年笑道:“还好,人变得更精神了。” 赵玉台看到徐凤年那满头白发,眼眶泛红道:“大将军走了,你肩上的担子更重了。” “若是小姐还活着,肯定会很心疼。” 徐凤年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开心,笑道:“姑姑,人重要学会长大的嘛。” “徐骁活着的时候,给北凉扛了多少风雨。” “如今,也该换我了。” “谁让我是他的儿子。” “这玩意儿,与生俱来,逃脱不得。” 赵玉台不住点头,轻声“嗯”着。 一个时辰时间过的很快。 叶千秋专心等待着高树露,也是对对方的一种尊重。 四百年前,高树露几乎以一己之力杀的整座江湖胆寒。 今日,他再苏醒。 将会绽放出何等实力。 两个时辰过去。 盘膝而坐的高树露终于睁开了眼睛。 他站起身来,双目注视着风轻云淡的叶千秋,神色头一次凝重起来。 他双手抱拳,朝着叶千秋道:“请。” 叶千秋笑了笑,一步踏出。 霎时间,天穹上空风云变色,地面上无数稀碎的石子和斑驳的树叶震动起来。 叶千秋一步又一步的朝着高树露走去。 每走一步,就仿佛有一股重锤打在了高树露的心房之上。 高树露面色一变,叶千秋落下的脚步声,竟然已经和他的心跳声融合在了一起。 叶千秋每走一步,就等于他的心跳了一下。 高树露明白,此人根本不是四百年前的那些江湖人可比。 此人当是他这么多年来,遇到的最强之人。 高树露没有犹豫,悍然出手。 因为他能感觉到,如果让对方继续这么肆无忌惮的走下去。 等对方走到自己身边,停下脚步的时候。 也就是自己倒下的时候。 如果自己一招未出,就倒在了对方的面前,这对于他来说,绝对是奇耻大辱。 四百年来,从来只有他高树露虐别人的份儿。 何时轮到旁人虐他高树露了。 高树露如同一头莽撞的犀牛,轰然朝着叶千秋撞去。 叶千秋面带笑意,任由高树露撞来。 在高树露浑身撞来的瞬间,叶千秋手肘一抬,挡在了前面。 轰! 高树露直接被撞退六七步。 叶千秋停下脚步,不动如山。 高树露一脸兴奋的看向叶千秋。 “四百多年了,我还是头一次遇到比我之体魄还要强大的人。” “很好,这一趟,没白来。” 高树露话音未落,又飞奔了出去,朝着叶千秋撞去。 叶千秋就站在那里,以不变应万变。 霎时间,漫天都是高树露的残影。 高树露仿佛化身千万,围攻起了叶千秋。 不远处,观战的众人看到此情此景,也是为之愕然。 四百年前的魔头高树露表现出来的恐怖战力,的确让人心悸。 先前,他和徐凤年、老黄一战都是压制了自己的境界,将自己的境界压在了和对方同等的境界之上。 但是,现在的高树露可谓是火力全开。 高树露强健的体魄,惊人的爆发力,深厚的修为,让他像极了一头人型凶兽,如同从远古洪荒之中奔出一般。 不断的出招,不断的变幻方位。 却是无法让叶千秋移动分毫。 叶千秋的两条腿仿佛如同生根一般,扎在了大地之上。 顷刻之间,二人已经对了数百招。 漫天都是拳影、掌影。 和高树露这一战,让叶千秋想到了当年初次穿越之时,和民国时代的那些国术大师争锋时的场景。 没有太过花里胡哨的招式,只有朴实无华的拳掌交接。 无论是拳法、掌法、腿法,亦或者是其他剑法、刀法,走到最后都无非是返璞归真这四个字。 高手相争,是尽可能的朴实无华。 抛去了一切花里胡哨的东西。 用最简单,最直接的方式,和对手过招。 数百招过后。 高树露倒飞出去,落在地上。 他目光灼灼的看着叶千秋,看着叶千秋游刃有余的模样。 高树露便知道,对方根本没有出全力。 只是在和他对招而已。 高树露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笑完之后。 高树露看着叶千秋,道:“四百年后的江湖,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既然你不肯出全力,那我便再出一剑。” “若这一剑,你都能接得下。” “那我直接认输便是。” 叶千秋负手笑道:“请。” 高树露骤然抬手,天地气象,异常扭曲起来。 下一刻,风雨突然而至。 豆大的雨滴从天而降。 高树露聚水成剑,一剑扬起,满天光华。 叶千秋一样聚水成剑,每一滴雨水之中,仿佛都充斥着叶千秋的面容。 两道雨剑轰然相撞。 雨滴散落。 滴答。 滴答。 沸腾的剑意,将高树露完全挤压笼罩。 高树露仿佛感觉到了千万斤重担压在了他的身上。 如同一座山,让他渐渐的喘不过气来。 片刻后。 高树露面容酱紫,噗通一下,单膝跪地。 随即,他身上如同小山一般的压力,悄然散去。 高树露长舒一口气,抬起头来,看向叶千秋,笑道:“我败了。” 这位来自四百年前的天人没有任何气急败坏,反而神色怡然。 仿佛输了比赢了还要让他更为开心。 叶千秋笑道:“能见识一下四百年前的顶尖战力,贫道还要多谢高先生。” 高树露淡然道:“要说谢,应该是我谢谢叶真人。” “必胜之局,对于我高树露而言,没有什么乐趣。” “四百年前,我未尝一败,四百年后,终于让我体会到了失败的滋味。” “可惜,高某人生的不是时候。” “若是晚生四百年,我相信我们之间还能再战。” 叶千秋笑道:“今日之后,也未尝不可。” 高树露摇头一笑,抬头看了看苍穹,道:“不可以了。” “当我解开封山符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我不可能继续留下来。” “不过,我没打算上天去呆着。” “天上仙人,于我而言,也一样不过是土鸡瓦狗。” “为了和你再战,我当换一种方式,留在人间。” 叶千秋闻言,微微颔首,道:“各人有各人的追求,我知道,我不该劝你。” “但,你至少可以迟走一些时日。” “我邀请你到我宫中做客。” 高树露洒然一笑,道:“多谢叶真人美意。” “不过,还是算了吧。” “登山之前,我只想知道这一代的忘忧之人,是否真的可以忘忧。” “但我现在不止看到了那小子,还看到了叶真人。” “这一切已经足够了。” “我当初选择走火入魔来忘却一切,不知我者谓我何求,看似知我者,谓我心忧,其实不过还是一知半解。” “四百年来,能够真正知我的人,又多了叶真人一个,也算是我高某人没白活这一回。” 叶千秋道:“你在四百年前,曾经是大奉王朝即将登基为帝的皇子,只是你一心求仙,不想做那百年人间帝王。” “才去访当时的道教祖庭武当山,问一个问题,仙字何解。” “当时吕洞玄的转世尚未开窍,无人可解,你又去了龙虎山,也是无人可解,或者说只给出一字半解,直到后来那人应运而生,才帮你给出答案。” “仙之一字,有两解。武当和龙虎,前者解半字人,后者解半字山,龙虎山想着成仙,就要上山,做个山上人,一心成仙,不理会山下事。” “武当山则继承吕祖意旨,山上修道,但是得道于山下,修己更修他人,更契合你高树露所求,可惜当时山上道士分明有这个心,却没能说出这个道理,不过就算说明白了,也未必全合你心意。” “在你看来,做仙不忘做人,过了天门,位列仙班,已不是人,这个仙,想要下山降世,亦是要遵循世上气运,哪里称得上逍遥天和地,所以你想要做的,是陆地之上独一无二的天人,而不是九天之上的山上之人。” 高树露感慨道:“是啊,天下分合,我有何忧。” 叶千秋道:“其实人在哪里不重要,别人怎么看也不重要。” “你如果觉得过了那个门,就是所谓的仙,那就大错特错了。” “在我看来,仙,不是上山,而是搬山,搬的不止是天上人间,搬的更是自己心头的那座山。” “仙本就是一个桎梏,终有一日,会有人踏入天门之后,一样可以踏出天门。” “我自逍遥,不论天上人间,凡束缚我者,皆可一剑斩之。” 高树露闻言,身形一震。 他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说的好。” “凡束缚我者,皆可一剑斩之。” “我一直以为大丈夫生于天地间,顶天立地,便算逍遥。” “如今听闻叶真人一席话,我方才知道,是我高某人的格局小了。” “我最后想问一问,叶真人所求为何?” 叶千秋笑道道:“逍遥长生,不证来世,只证今生。” 高树露拍手称快,大声赞道:“好一个不证来世,只证今生。” “四百年后的江湖实在是有趣太多了,可惜支撑我四百年形神不坏的意气,终归已经是强弩之末。” “能与叶真人相识,实乃我高某人四百年来最为高兴的一件事。”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能认识高先生,也是贫道之幸事。” 高树露笑道:“高某人,无憾了。” 说罢,只见高树露站起身来,大步流星的朝着那边的徐凤年走去。 一边走,一边道。 “小子,四百年前大奉王朝几乎一统天下,却为北地蛮子踏破京城。” “我知你如今的困境,今日,我将我的无垢体魄留给你。” “来日,你当替我再与叶真人一战,了我一桩心愿。” 徐凤年闻言,稍微一怔,然后点了点头。 高树露一跃而起,回首看了眼天下,笑着向徐凤年走去。 四百年前,一人就是一座江湖的高树露,跟徐凤年一个擦身,却无过,而是就此消散。 来时无忧去无忧。 青城山之上,隐约是大劫将至的惊人气象。 似乎还有天人驾驭天龙于云雾之中时隐时现,绕雷而出,要替天行道。 徐凤年缓缓抬起头,嘴角冷笑不止,身后盘踞起一条气运凝聚而成的数千丈雪白巨蟒,身具九爪,张开足可吞山的大嘴,朝天咆哮。 很快天地之间便彻底寂静无声。 …… …… 高树露在青城山昙花一现。 留下了一些东西,然而终究是消散在了天地之间。 徐凤年没有离开青城山。 而是就此在青城山住了下来。 因为,他知道,高树露之后,还有一个王仙芝。 徐凤年在青城山上一住便是一个多月。 这一个多月,让徐凤年体味到了当初和在武当山时不同的韵味。 当今道门三大山。 恐怕唯有青城山才有这样的气象。 只因为,青城山中,多了一个叶真人。 神霄阁的小院里。 叶千秋每日所做之事一样未曾落下。 山上修行,无非就是修的一个心境而已。 他把徐凤年留在青城山。 也是为了不让王仙芝白跑一趟。 为了不让王仙芝走了冤枉路,叶千秋还专门给王仙芝千里传信,让王仙芝直奔青城山来便是。 接到传信的王仙芝,毅然决然的离开了武帝城。 这一日。 叶千秋正坐在神霄阁中打坐,突然他睁开了眼睛,和一旁的徐凤年说道:“轩辕家的那丫头来了。” 也在打坐的徐凤年睁开眼,一脸诧异,道:“她来做什么?” 叶千秋笑道:“看样子,她没打算上山来,看来是想替你打个前站。” 徐凤年起身,道:“我去找她。” 叶千秋却是摇头,道:“最好不要,她不会走的。” “我见那丫头的第一面,便知道她是个倔脾气。” “给她一个扬眉吐气的机会吧。” “不然,有些东西压在她的心里,会让她变得更极端。” 徐凤年诧异的看向叶千秋,道:“叶真人好像很了解她。” 叶千秋笑道:“算不上了解,只是见的人多了,自然就明白了。” 徐凤年微微颔首,便不再去理会。 …… 转眼间,又过了数日。 这一天,叶千秋看着天上云来云去,和左右的李淳罡等人说道:“王仙芝来了。” 李淳罡一听,立马道:“都别理他,让这老小子自己上山。” 叶千秋笑道:“我得下去迎一迎他,顺便从他手底下救两个人,不然这厮手下没个轻重的,杀了一个又一个,染血的可是我青城山。” 说罢,叶千秋的身形消失在了原地。 李淳罡见状,撇了撇嘴,和一旁的徐凤年道:“小子,赶紧的准备。” “今日这一战,虽然你必败无疑,但总得拼尽全力不是。” “放心,叶真人不出手保你,还有老夫。” “老夫总不能看着你死在王仙芝的手里不是。” 徐凤年闻言,笑着朝着李淳罡拱拱手,道:“那我就先谢过老前辈了。” …… 武帝城王仙芝的出城,很快在武林中掀起轩然大波,只是等到这股惊涛骇浪在江湖上跌宕起伏时。 麻衣麻鞋的王仙芝已经穿过了数千里,来到了青城山脚下。 王仙芝曾经和叶千秋说过,他早晚还要来青城山和叶千秋一较高下。 只不过这一次,他不是为了叶千秋而来。 王仙芝拾阶而上,浑身气势渐渐上涨。 两侧山林之中的鸟兽都四散而逃。 待王仙芝走了没多久,只见前方山道之上,有女子傲然站立。 一袭紫衣,随风飘摇。 这紫衣女子却是从徽山赶来的轩辕青锋。 这些日子,轩辕青锋没有登上青羊宫。 她在这里,是为了等王仙芝。 给徐凤年探探路。 随着新武评的出炉,整座江湖都在猜测何谓听潮阁南宫仆射只差一楼,何谓大雪坪紫衣只差一关。 王仙芝有些讶异,有人拦路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可没有想到她会是第一个。 他和徐凤年的这一战,势在必行。 连叶千秋也不会插手。 不然,他也不会到青城山来。 若是叶千秋插手,他想要堂而皇之的动徐凤年,自然是很难。 王仙芝知道,眼前的女子已是身负武林盟主和牯牛降轩辕家主两重显赫身份,但这女子居然也不惜命,也不知道那徐凤年给了她什么好处。 自己弃城之后,可就没有在武帝城内那么好说话了,以往珍惜武林中的一棵棵材木,不是他王仙芝菩萨心肠,对谁都心怀恻隐,而是他希冀着这些人能够在武道上登顶,出现一个最终能够跟他并肩而立的武夫。 如今他已经成了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二,也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 武林之中的良材,若是敢拦他,他一样会一巴掌拍死。 他出城离开东海,目的很明确,只是找徐凤年,谁要是在面前寻衅不知死活的话,那他不介意让他们一一去死。 王仙芝抬头望向天空,和徐凤年一战之后,正好和叶千秋再战。 只是,他不知道这是不是他在这人间的最后一战。 或许,应该是吧。 毕竟,叶千秋是实打实的胜了他。 此时,只见不远处的紫衣女子弯下腰,给裙摆挽了一个结,系出一个死结。 然后站起身来,望向远处蓄势待发的王仙芝。 轩辕青锋往下走去。 一路急行就来到这里的轩辕青锋没有什么悔意,她知道徐凤年就在山上。 但是她更明白,山上叶千秋未必会护徐凤年。 不然,王仙芝也不会堂而皇之的来到青城山。 当初,在西域遇上陆地神仙之下无敌手的人猫,她不愿竭尽全力,后来徐凤年又要跟人猫死战一场,她还是不愿意白白送死,就又再次抽身而退。 甚至跟北凉划清界限,以此赢得离阳赵室的青眼,她也一跃成为数百年来头一位女子武林盟主,天下共仰。 不讲义气她从不否认自己的忘恩负义,可她是个女子,讲义气做什么。 她其实一开始听说王仙芝出城要去找徐凤年,并没有就头脑一热,要掺和其中,靠着汲取玉玺气运,以及吞食压榨近百高手辛苦积攒的修为,跻身大天象后,她更清楚武评前三甲的那种举世无敌的气概。 她都已经看得到最后一道门槛,就更应该惜命才对。 可她去那株唐桂树下挖出父亲轩辕敬城早年埋下的三坛女儿红后,本想着一醉方休,可越喝越清醒。 那一夜,她躺在高楼屋檐上,许久凝视着一只瓶底的八个小字,后来她就那么悄无声息下山了。 面对擅长以指玄杀天象的人猫,她退了。 但是面对一甲子天下无敌的王仙芝,她来了。 轩辕青锋眼神坚毅,她探出一臂,五指如钩,四方山林呼呼作响。 一根三人合抱之粗的大树被轩辕青锋抬手摄来。 轩辕青锋脚踩那大树,朝着王仙芝飞去。 王仙芝看着俯冲而来的轩辕青锋。 直面迎了上去,直接迎向了那条裹挟雷霆万钧之势而来的大树。 王仙芝面无表情,任由凌烈罡风砸下,一手横亘在前,直接挡住了势不可挡的大树。 王仙芝握拳,轰了出去。 霎时间,山间轰然作响,犹胜夏日雷响。 轩辕青锋脚下大树,瞬息之间化为粉末。 轩辕青锋翻身而起,不知从何掏出一条长鞭,直接挥出笔直刺向王仙芝的胸膛。 王仙芝伸出一掌,掌心抵住长鞭,身形略带倾斜的一个下坠。 长鞭瞬间化作乌有。 而轩辕青锋也被王仙芝紧随其后的一掌给拍飞出去,朝着远处的山林之中落去。 也不知道掉落在了哪里。 王仙芝面不改色,再往上行去。 一步一个脚印。 山林动荡,仿佛有一波又一波的无形气浪翻滚在山林之间。 王仙芝一边走,一边淡然道:“你能躲去哪里?” 山林之间,呼啸而起。 突然数十根合抱粗的大树又从四面八方朝着王仙芝轰去。 王仙芝随手一挥袖,一袖游青龙。 一袖之后,青龙首尾衔接,直接将那四面八方的大树给炸开。 霎时间,山林之中,树叶不停的飞起。 然后如同瓢泼大雨一般,朝着四周不停的飞去。 王仙芝双手环胸,静等轩辕青锋露头。 片刻后,轩辕青锋从不远处的林中飞起,嘴角隐约渗出血丝。 王仙芝与轩辕青锋隔了八十余丈远,一臂抬起,一臂往后。 隔空轰出一拳。 嘭! 一次砰然巨响。 轩辕青锋倒撞出去,哪怕不断有絮乱气机牵扯,试图阻下后退颓势,可仍是徒劳无功,她一直往后,不知撞断了多少根大树。 最后,直接跌落在地,又撞出一个大坑。 轩辕青锋整个人躺在大坑里,如同躺在了坟中。 王仙芝凌空而起,飞身而前,皱了皱眉头,这女子能在大战之中有所得,倒也算不错,可惜太晚了。 王仙芝不是不可以更改主意,自行打烂拳罡,留下女子一条性命,可他现在早已经不是天下第一。 何必去等待这些后浪。 有叶千秋一人,就足够让他去奋力追赶。 就在白虹拳罡即将把轩辕青锋炸烂的瞬间,王仙芝猛然转头。 只见一袭紫袍从天而降,出现在了大坑之中。 只见那条去势迅猛的拳罡在紫袍道人落下的时候,毫无征兆的被拦腰斩断,转瞬间便烟消云散。 王仙芝默然无语。 叶千秋一手揽起轩辕青锋,和王仙芝说道:“王城主,下手轻点,这可不是东海,我养些花花草草,种些树可不容易。” “这些树可都是上了年份的,你这下手也太狠了,搞破坏的能力真是一流。” 王仙芝嘴角一抽,道:“徐凤年,在哪里。” 叶千秋道:“你等等,我给你叫去。” 王仙芝微微颔首,真就直接停下脚步,站在了原地。 叶千秋揽着半死不活的轩辕青锋正要离去。 这时,叶千秋转头一看,道:“又来一个送死的。” “得,我还是等你们打完了再走吧。” 说话间的工夫。 只见一个中年道人,背负长剑倏然从天而降。 落在了离王仙芝不远处的地方。 王仙芝眯眼看向那中年道人。 第一时间就猜到了这名道士的身份。 剑痴王小屏,一直以剑心精纯着称于世。 相传此人练剑从无定势,武当八十一峰朝大顶,间隔有远有近,王小屏练剑从来都是站在一峰之上,剑指另外一峰,峰上有师兄弟随手抛掷一片落叶,直到剑气击叶却不穿叶,才算圆满。 王仙芝以前在东海静待天下顶尖武人入城登楼,等了却没有等到的,屈指可数,王小屏便是其中之一,因为王仙芝很好奇这位扛起武当剑道的道士,是否有望超出邓太阿的无双杀气。 王仙芝对于今天王小屏的突兀出现,没有多少意外。 既然对方来了,那肯定就是来出剑的。 现在他只想领教领教王小屏接下来的那一剑。 王小屏站在一边,看了看那边的叶千秋,朝着叶千秋微微躬身,然后说道:“武当王小屏冒昧打扰,还望叶真人见谅。” 叶千秋笑道:“无妨,无妨。” “你们先打,我就看看。” 王小屏回过头来,手中提了一柄普普通通的道门桃木剑,仰头望向王仙芝。 王仙芝胜了堪称是剑道第一人的李淳罡,在王小屏和所有练剑之人的心中,这都是一股不可言喻的闷气。 因为他王仙芝当年是踩在剑道的头上登顶江湖的。 剑林之盛,向来号称占据一座江湖的半壁江山,等到李淳罡输了以后,强如新剑神邓太阿一样没能把王仙芝拉下神坛。 紧随其后的剑道大宗师,吴家剑冢素王剑的旧主,东越剑池宋念卿,同样无法一剑抒发胸臆,只要王仙芝在世一天,剑士就抬不起头一天,何谈一剑事了。 王仙芝虽然败了神霄派叶真人,但叶真人不是一个纯粹的剑客。 他败王仙芝,用的也不是剑道。 王小屏自幼练剑,就想着有朝一日要问剑武帝城,询问那个曾经说过一句“我观世间剑士如伶人”的王仙芝。 我辈剑士当真无人? 王小屏不信这个邪,没有其他人,那就由他来。 王仙芝朗声道:“王小屏,老夫等你三剑。” 王小屏没有大声回复,收回视线,看了眼手中桃木剑,轻声道:“一剑足矣。” …… 在离青城山还挺远的北方大路上,一头庞然大物正在横冲直撞。 大多数商旅羁旅都只觉得眼前一花,然后就只看到尘土飞扬,看不清到底是何方神圣。 一些有眼力劲的江湖高手才认得出,那只巨大活物竟是一个异常魁梧的大活人,像是传说中隐匿于昆仑山上的先古荒人遗民,身高两丈,可力拔山河,五千年前圣人治水,功成之后便是让九百昆仑巨人,分别搬运九鼎镇压九州。 这名巨人手脚皆是触地,奔跑如雷,脚力远胜塞外名驹。 巨人身上坐着一位头发斑白的老人,腰间勒捆了一根绳索,以防坠落。 这老人不是旁人,正是黄三甲。 黄三甲一路颠簸,除了不得不停留的饮食休憩,从头到尾没有耽搁一点点光阴,只是有时会自顾自的嘀咕。 “王老怪你打架打早了,早知道当初就该让你在气候未成的时候,城破人死,亏得老夫帮你把江湖变得如此有趣,你王仙芝不领情也就罢了,瞧姓徐的小子不顺眼也行,可为何要连累一个小丫头?” “王仙芝,徐凤年,你们两个都该死,要是我那闺女死了,王仙芝你休想镇守天门,北凉也休想有片刻安宁。” “尤其是你徐凤年,打不过王仙芝又如何,磕头求饶便是,王仙芝见你如此没出息,自然会不屑跟你一战,非要不知死活,占据高树露的体魄与气魄。” “你是怕高树露宰了曹长卿,你心仪的女子没了依靠。” “可是,你连北凉安危都顾及不来,还敢奢望去护住那姜姒的性命,算你是多情,可你要是厚此薄彼,眼睁睁看着我那闺女去送死,我黄龙士以前是祸害过北凉,但也给北凉留过退路,以后你小子就等着真如书上所写,死无全尸。” “就是姓叶的护着你,你也一样要死!” 昆仑巨人急速奔驰,进入了雍州境内。 黄三甲的一颗心却是开始越发的往下沉去,因为他怕他好不容易养大的那个丫头真的做出了傻事。 王仙芝虽然成了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二,但也不是傻丫头能收拾得了的。 黄三甲这么多年,风光无限好的背后,不论受到多少白眼挫折,都不曾如此束手无策。 座下巨人已是强弩之末。 黄三甲冷血的说道:“你该去死了。” 巨人毫无怨言,拼得七窍流血,也要奔尽最后三百里路程。 三百里之后,一路屏气凝神的黄三甲就要开始步行前冲,然后尽力赶在王仙芝动手杀人之前。 前提是那傻闺女还没死。 黄三甲有一句话没有对他的傻闺女说过,若不是遇上她,他在离阳一统中原之后,就该退隐山林,专心习武修道,然后试试看能否飞升,人间无所恋,大可以再去看一看天上风景。 快到青城山时,黄三甲一边向前掠去,突然道:“好像来不及了。” …… 青城山中。 王小屏抬手拍向桃木剑的剑尾,一拍之后,轻轻一翘。 “起。” 只听得王小屏轻轻说出一个字。 片刻安静之后,便是一大串不绝于耳的轰隆隆震响。 只见王仙芝周围的石块不停的震荡飞起。 “起剑就已是这般气魄,看来是想学李淳罡的出鞘便事了?” “既然你只肯出一剑,老夫随你。” 王仙芝洒然一笑,轻轻跃起。 王小屏又握住了剑,同时右脚后撤一步,右手则握住桃木剑的剑柄,在这个时候,居然是缓缓闭上了眼睛。 王仙芝一脸平静,等待着王小屏的这一剑。 王仙芝不但要挡下王小屏接下来的出鞘一剑,还要一鼓作气割断剑痴跟武当的渊源! 只见王仙芝双手握拳,向前一送,一股扶摇大风轰然而去。 王小屏依旧双目紧闭,左手双指并拢,在桃木剑鞘上向前推抹而去,剑鞘轻轻滑出。 没有气冲斗牛的无匹罡气,没有风起云涌的异象。 剑出鞘。 但尚未完全出鞘。 王小屏的手指已经接近滑至剑尖,意味着剑鞘就要彻底离开剑身。 这一刻,王小屏睁开眼睛,在剑鞘将坠未坠之际,非但没有趁势出剑,反倒是将剑推回剑鞘之中,轻轻说道:“走。” 仍是在鞘的桃木剑一闪而逝。 不远处,观战的叶千秋看到王小屏这来来回回的折腾。 不禁摇头,蓄势太久,少了几分一往无前。 不过,这或许就是王小屏的剑道。 这时,只听得王小屏轻喝一声,向前踏出一步。 一剑终于递出。 一条形神饱满的青色长龙轰然乍现,那是完全由树叶凝结而成的青色长龙。 那青色长龙长达百丈,悬浮在身侧,如王小屏肩扛一剑。 霎时间,青色长龙仿佛化为一柄青色巨剑,朝着王仙芝飞去。 王仙芝一脚脚尖才触及地面,那青剑就已直撞而来,一人一剑间距不足三丈。 王仙芝由脚尖点地变为踏实地面,另外一脚脚尖则点在后一步地面上,没有任何躲避,直直一拳轰出。 青龙巨剑在一丈外猛然炸开,然后化为粉碎。 但是,又有一柄青剑从那青龙巨剑之中脱胎而出,继续朝着王仙芝杀去。 王仙芝后脚一步踏出作前脚,左手又挥出一拳,一拳威力无匹,顺势提起了紫青两道颜色各异的罡气,分别作刀作剑。 本就身材雄健的王仙芝更是气焰高万丈,如同一尊降世的天庭神人。 王仙芝并没有递出如何繁复巧妙的招式,仅是一记横刀一记竖剑。 青剑被王仙芝阻挠,但去势依旧。 瞬间化为八十一剑! 王仙芝轻轻一笑,不再刻意收敛,双膝微蹲,做那霸王扛鼎势,力拔山河。 在八十一剑飞掠之时,不远处的一座山峰竟然被王仙芝连根拔起。 当真是地动山摇! 叶千秋看到王仙芝这么搞,眉眼一跳,急忙喊道:“王城主,悠着点,你这么折腾,青城山要散架了!” 此时,远在青羊宫中的神霄众弟子,也感觉到了这股巨大的震动。 毕竟是拔山而起,这动静实在是太大。 一山镇压八十一剑。 这八十一剑,就代表了武当八十一峰。 王仙芝是要以此来力压王小屏一头,老夫移山而来,你若是连山也摧不破,何谈跟王仙芝分出一个胜负! 一座山轰然压下。 叶千秋早已经闪的老远,一脸心痛,嘀咕道:“可不能让王老怪这么糟蹋我的道场。” 说完,叶千秋身后太玄剑早已经飞了出去。 而那边,王小屏却是退也不退! 你王仙芝以飞山镇剑,我王小屏便以飞剑取你头颅。 桃木剑终于出鞘! 人可死,剑可毁。 七尺男儿三尺剑,人与剑,尚有一气,便不可退! 剑气剑意剑锋,在大山的压迫之下一寸寸毁去。 王仙芝踏步而来,以一掌控山。 他要强横摧破王小屏的三尺剑,但此时,他的掌心血肉模糊,更有一丝剑气在他胸口刺出一朵猩红血花。 剑气消散于王仙芝背后,王小屏的一剑已是贯穿王仙芝。 王仙芝大怒,横拍一下,大山横压而去,就要将王小屏压的粉碎。 就在这时,太玄剑抵在了大山之下。 王仙芝朝着叶千秋怒喝一声,道:“叶真人,你干什么!” 叶千秋笑道:“王城主,得饶人处且饶人,武当王小屏也算是我道门精英。” “我岂能见死不救?” “你是来找徐凤年的,又不是来找王小屏的,差不多就得了。” 王仙芝气呼呼的撤掌。 叶千秋淡淡一笑,太玄剑托起山峰,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王小屏闭上眼睛,根本不去看自己的那一剑。 心无所愧的王小屏,等待着死亡。 但半天没等来灭顶之灾。 反倒是等来了叶千秋。 “行了,赶紧睁开眼跟我上山去调息养伤。” “等你再厉害些,再去找王仙芝送死不迟。” 王小屏睁开了眼,看到了笑眯眯的叶千秋。 王小屏把涌在喉头的血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叶千秋道:“还能走吗?” 王小屏点了点头。 叶千秋道:“那行,你抱着这丫头先回山上。” 说着,太玄剑飞了回来,落在王小屏脚下,叶千秋将轩辕青锋交给王小屏。 太玄剑托着二人,朝着山顶的青羊宫飞去。 此时,王仙芝一脸无奈的看着叶千秋,道:“叶真人,你说了不插手的。” 叶千秋理直气壮的说道:“是啊,我说了,不插手你和徐凤年之间的事。” “你想怎么打他,都随你。” 王仙芝只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直说道:“请叶真人让徐凤年下山!” 叶千秋笑道:“别急,别急,还有人要偷袭你。” 王仙芝闻言,微微蹙眉。 下一刻。 王仙芝猛然朝着身后挥出一拳。 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况且是王仙芝。 一而再,再而三。 真当他王仙芝不敢下死手呢! 这一拳,毫不留手! 嘭! 只见一个手持向日葵的少女如同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往后飞了出去,撞断了不知道多少大树。 整个人坠地,然后,还没死。 只是,浑身散架,站不起来了,就剩下一口气。 叶千秋看着有些发狂的王仙芝,又看了看那边已经被王仙芝打的只剩下一口气的少女。 朝着山上一喊。 “徐凤年,快下山挨打。” 第60章 是时候了,天翻地覆 青城山,神霄阁的小院之中。 众人听到了听到了来自半山腰的叶千秋的呼喊声。 在徐凤年的身前,有一团灵动紫金之气,围着他悠然流转。 徐凤年侧躺在一旁,单手撑起脑袋,面朝院外。 好像睡着的徐凤年似乎根本没有听到叶千秋的呼唤。 一旁的李淳罡和老黄、赵玉台等人看的着急。 李淳罡嘀咕道:“这小子怎么还没醒过来?” 坐在院中自己疗伤的王小屏看到徐凤年的这个状态,悄然念道:“睡春秋,睡春秋,石根高卧忘其年。” “不卧毡,不盖被,天地做床披明月。轰雷掣电泰山摧,万丈海水空里坠,骊龙叫喊鬼神惊,我当恁时正酣睡。” “以眼对鼻,鼻对生门,心目内观。” “绵绵呼吸,默默行持,虚极静笃。” “真气浮丹池,神水环五内。” “呼甲丁,召百灵,吾神出乎九宫,恣游青碧。” “梦中观沧海,烟里提阴阳,不知春秋以外已过多少年。” 片刻后,徐凤年仿佛如遭雷击,似乎想竭力醒来。 李淳罡见状,不由说道:“这高树露的体魄果然不是好吸收融合的,这事儿给闹的,要是这小子再醒不过来。” “王仙芝可就杀上来了。” 老黄道:“要不,我下去再拖延一会儿?” 李淳罡摆了摆手,道:“王仙芝恬不知耻的要对小辈下死手。” “但这里是青城山。” “叶真人不会让他肆意胡来的。” “虽然这一战不可避免,但想必叶真人应该有办法,让王仙芝再等等。” …… 山中。 叶千秋看着不远处的王仙芝,道:“王城主,从武帝城赶来,还没休息过吧?” “要不,你先休息休息?” 王仙芝淡淡说道:“如果我休息了,岂不是让刚刚那三个人对我出手之人白费了一场工夫?” 叶千秋笑道:“无妨,无妨,既然王城主是来杀徐凤年的,那自然得把状态保持到最巅峰的状态。” “这一战,王城主虽然十拿九稳。” “但不是还有万一嘛。” 王仙芝看向叶千秋,道:“叶真人想必会说话算话,不会插手我和徐凤年之间的事儿。” 叶千秋点头道:“那是当然。” “你和徐凤年之间的事儿,我肯定是不插手的。” “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 “世事无绝对。” 王仙芝道:“多谢叶真人好意。” “不过,在我看来,徐凤年必须死。” “他所作之事,于我而言,无非是画蛇添足。” “我镇守天门这么多年,这世间不一样是好好的。” 叶千秋微微一叹,往前行去,掠过王仙芝,将躺在王仙芝身后数丈之远地面上的少女给抱起,然后拍了拍少女的后背,保留住少女的一口气。 “王城主所言,好像倒是也挺有道理。” “只是,王城主,你在这个位置坐了太久了。” “纵使我胜了你,可你依旧还占据着一个你早不该占据的位置。” 王仙芝蹙眉道:“你什么意思?” 叶千秋笑了笑,道:“虽然我对黄三甲那个老东西没什么好感,但是有些事情,我不得不说,他做的是对的。” “对于普通人来讲,武力越高的江湖,便越是不友好。” “侠以武犯禁,着实是不该愈演愈烈。” “这个天地,就是因为被天上那些所谓的仙人摆布的太多,所以,才造成了今日这般局面。” “这绝非是你王城主镇守住天门,就能够解决的。” 王仙芝一脸平静的说道:“这么说,即便是徐凤年死了,叶真人也一样会找上我。”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应该是这样。” 王仙芝道:“那叶真人为何不直接与我一战?” “而是让徐凤年来送死!” 叶千秋道:“因为,你们有前世的宿怨。” “这得你们亲自去了结。” “我自然不能越俎代庖。” 王仙芝微微颔首,道:“我明白了。” “徐凤年死后,我定然会和叶真人全力一战。” 叶千秋笑了笑,道:“等你胜了再说。” …… 神霄阁的小院之中。 徐凤年终于醒来。 他站起身来,朝着众人拱拱手,然后面无表情的直接飞奔而去,一跃而出,撞入云海之中。 片刻后,徐凤年来到了半山腰。 徐凤年如同流星一般坠地,双膝弯曲落地,在山林间砸出一个数人高的大坑。 徐凤年一跃而起,看着不远处的王仙芝,缓缓说道:“王城主,好久不见。” 王仙芝看了看徐凤年,道:“你准备好了吗?” 徐凤年道:“虽然略有不足,但面对王城主,想必我便是做的准备再充足,恐怕也是于事无补。” 王仙芝朝徐凤年点了点头,道:“你若是还有后事没有安排,我还可以给你点时间,让你去安排后事。” “这点小耐心我还是有的。” 徐凤年微微颔首,转过身去,朝着一旁的叶千秋说道:“叶真人,麻烦你了。” 叶千秋摆手道:“无妨,你们要打架,就离的远一些,尽量别破坏了山里的草木。” 就在这时。 有一个老者飞身而至,站到王仙芝的不远处。 “王仙芝,你把我闺女怎么了!” 王仙芝转头,瞥了那老头一眼,然后道:“黄三甲,你来做什么?” 黄三甲气急败坏的朝着王仙芝道:“王仙芝,我闺女要是有事,我要你陪葬!” 王仙芝淡淡一笑,没有回话。 而是看向那边的徐凤年。 徐凤年大踏步的奔出,朝着王仙芝撞去。 王仙芝往天上一跃,跃至半空,喝道:“上来!” 徐凤年不甘示弱,直冲天际。 二人踏入云霄之间,大打出手。 霎时间,风起云涌数百里。 这时,叶千秋朝着那边气急败坏的黄三甲喊道:“黄龙士,别嚎了。” “小丫头在我这儿呢,我给她吊了一口气,暂时死不了。” 黄三甲呼的一下来到叶千秋的身前。 看到在叶千秋怀中昏迷不醒的少女,黄三甲急忙朝着叶千秋问道:“我闺女她还有没有救?” 叶千秋道:“就剩一口气吊着了,你说救,我就救。” “不过,有一个条件。” 黄三甲道:“什么条件!” 叶千秋朝着天上的徐凤年瞅了一眼,道:“我不插手他俩之间的事儿,但徐小子不能死。” “你是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 黄三甲冷哼一声,看向叶千秋,道:“你这是以为掐住了我的命门?” 叶千秋笑道:“那你就错了,如果你这样做,我也会救人,不过,等我救醒了这丫头。” “她可就认不得你黄三甲是谁了。” 黄三甲咬牙切齿的说道:“好,我答应你。”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是个爽快人。” “你放心,你死之后,这天下虽然会发生一点小小的变化,但你要的结局不会变。” “因为我和你一样,希望这世上能变得相对公道,能变得对普通人更友好。” 黄三甲闻言,一脸平静的说道:“你这样的人,也会关心普通人?” 叶千秋笑道:“我若是个和王仙芝一样的匹夫,你觉得你还能活到现在吗?” 黄三甲一听,却是突然笑了起来,道:“对,你说的对。” “若是你和王仙芝一样,是个匹夫,那这江湖在你入世的那一刻,早已经是腥风血雨。” “恐怕就是当年的高树露,也比不得你。” 叶千秋笑道:“一个人就是一座江湖。” “我不喜欢。” “因为那样的江湖太单调。” “我虽然修道,但我喜欢热闹。” 黄龙士走到叶千秋身旁,看着叶千秋怀里的少女,伸手摸了摸了少女的发梢,然后说道:“帮我照顾好她。” “这孩子,可怜。” 叶千秋笑道:“放心,我没你那么没人性。” “这些娃娃们,我都会给他们一个自己认可的好前程。” “在我眼里,他们不是棋子,他们是活生生的人。” 黄三甲深吸一口气,有些出神的说道:“你要是早来百年,我或许早已经去天上去看那神仙庙堂。” 叶千秋笑道:“这是你的命数。” “想要重来一次,那得看你有没有那个运道。” “说不准,你死之后,会发觉是大梦一场,也是有可能的。” 黄三甲呵呵一笑,道:“如果是那样,那倒是有趣了。” 叶千秋道:“还有什么遗言要说的,尽管说来听听。” 黄三甲道:“想不到我黄龙士最后是和你说些没有营养的话。” 叶千秋道:“这未尝不是你的幸事。” 黄三甲冷哼道:“你倒是会往你脸上贴金。” 叶千秋笑道:“我说的是真的。” 黄三甲看了看天上,缓缓说道:“庙堂里的张巨鹿,江湖上的王仙芝,有这么两号人物,一个官场不倒翁,一个老不死。” “这俩人不死,其他人哪来的出头之日?” “搁谁站在他们身后,都是一个想一想就让人绝望的事实。” “永徽之春的那班事功学问皆是上佳的文臣,武将中有广陵道的卢升象,还有那些郁郁不得志的宗室功勋。” “天下武林中,邓太阿的剑,顾剑棠的刀,曹长卿的书生意气。搁在以往和以后,随便摘出任意一个,都是响当当的风云人物呐。” “大秦失鹿,离阳也应该不远了,碧眼儿就是离阳的那只鹿,他自知下场,无退路可言,已经开始着手安排后事。” “他若是独活而不退,那么天下寒士就看不见前程了。” “王老儿非但不退,反而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一个文臣极致,一个武夫巅峰,这两人,初看境界相当地位相同,其实骨子里是大不同啊,文武殊途,果然不假。” “老夫当年给江湖气数拔苗助长,好来一个釜底抽薪,应该没错。” “老夫看多了书上故事和书上人,这些年殚精竭虑,事事按部就班,临了却要错上一回。” 这时,黄龙士深吸一口气,道:“是时候了。” “这些年,老夫不入儒圣境界,不是不能入,只是不想而已。” “今日,便送姓徐的一桩大造化。” 下一刻,黄龙士大步踏出。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我黄龙士,此生足矣。” 霎时间,风起云涌。 黄龙士一步入儒圣,引得天地大动。 霎时间,天门洞开,门内金光闪闪,仿佛有天人出没。 黄龙士大喝一声:“徐凤年,老夫送你一桩大造化。” 话音落下,黄龙士体内一道光华瞬间朝着苍穹之中还在和王仙芝大战的徐凤年身上笼罩而去。 本来,和王仙芝大战的徐凤年已经陷入了绝境当中。 但随着这一道光华的笼罩。 徐凤年身上的气势,瞬间暴涨。 直接将王仙芝的杀招给逼退。 而下方,体内精气神尽去的黄三甲瞬间就苍老了数十岁。 整个人的身体瞬息之间就伛偻下来,白发苍苍。 黄三甲嘭的一下瘫坐在了地上。 他的面容也在迅速的变得苍老无比,仿佛一株即将枯萎的老树。 这时,叶千秋走了过来,蹲在黄三甲身旁,将怀中的少女给放在黄三甲身旁。 黄三甲眼皮耷拉着,气息不稳的说道:“人,我交给你了。” “你要对她好。” 叶千秋点了点头,道:“会的。” 黄三甲缓缓抬起手,想要再摸一摸少女的发梢,但手抬到一半的时候,便直接垂落下去。 脑袋也直接耷拉下去。 整个人就坐在那里,已然没有了任何气息。 春秋三大魔头至此全部身死。 拿别人当了一辈子棋子的黄三甲,最后也不得不做了一回别人的棋子。 而且,还做的心甘情愿。 叶千秋微微一叹,戳破手指,给昏睡不醒的少女嘴里滴了一滴金色的血。 少女的气息渐渐恢复。 叶千秋站起身来,负手朝着天穹之上望去。 这一场大战,才刚刚开始。 …… 半空之中。 徐凤年气息暴涨,本来堪堪将高树露体魄融合的他,还不足以和王仙芝争锋,仅仅是数招过去,就已经是被王仙芝压着打,濒临绝境。 但黄三甲将一身儒圣的精气神全部无条件的灌注给了徐凤年。 直接让徐凤年体内的大黄庭,还有高树露留给他的那些东西瞬间产生了不一样的变化。 儒释道,终于在徐凤年的体内合一。 徐凤年气势暴涨,直接跨过了数十丈距离,狠狠撞向王仙芝。 王仙芝高居天穹,也一样如履平地,大踏步向前,似乎没有蕴藏太多讲究,迎向徐凤年,就是简简单单一拳挥出。 两股磅礴气机发生撞击,天地之间轰然响动,如同天雷轰鸣一般。 转瞬之间,徐凤年又以肩头撞向王仙芝,而王仙芝仅是一拳砸在了徐凤年的额头。 徐凤年不好受,被一拳击中额头眉心,紧急往后退去。 这一场战斗,注定是一场持久战。 王仙芝虽然成了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二。 但他的实力毋庸置疑,横压天下一甲子,镇守天门之人,其实力是得到了整座江湖的认同。 纵使是曹长卿和邓太阿也一样无法胜过王仙芝。 王仙芝面无表情,和徐凤年再次发生碰撞。 二人身体的每一次相撞,都如同是那两座山峰在互相撞击一般。 徐凤年的身上,已经染满了血迹。 王仙芝大步踏出,得势不饶人,一拳接着一拳。 还不忘朝着徐凤年问道:“可有遗愿?” 徐凤年眼神冷冽,回道:“这句话,应该问你!” 徐凤年早在知道高树露和王仙芝要找他的麻烦前,就已经将北凉后事部署完毕。 北凉藏有一个形似他的傀儡“徐凤年”,哪怕自己一战身死,北凉没有了他货真价实的徐凤年,可到底还有个北凉王。 如此一来,只要徐家旗帜不倒,北凉军心就犹在,不至于被北莽百万铁骑一冲即溃。 更何况,师父李义山并未身死,而是借尸还魂,又重活出了第二世。 如今,师父去云游天下,早晚还会回来。 只要师父在,即便有一个傀儡,也足够挡住北莽铁骑。 当然,如果实在挡不住,那也算是北凉为中原百姓尽过力了。 他徐凤年无愧。 想到这里,徐凤年爆喝一声,声震九天。 苍穹之中的天门洞开,天门之后,天人身形层出不穷。 徐凤年的这一声爆喝,仿佛让一道灵光洒落人间,一道彩云降临,来到王仙芝的头顶。 对面的王仙芝骤然望向头顶彩云,突然有了些许感悟。 彩云降临的瞬间,他便大致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白帝,又如何?” “你是你,我是我!” 王仙芝轰然朝着天上轰出一拳,将彩云给轰散。 下一刻,王仙芝看向对面的徐凤年,道:“再来!” 轰! 二人身形陡然化作一道道残影,又开始了不停的碰撞。 天穹之上,云雾都被他们打散。 天门一直洞开,二人只要一个转身,便可跨入那道世上绝大多数人都想要跨入的天门。 但二人偏偏就是不入,非要在人间打个天翻地覆。 此时,叶千秋低头看去,只见昏迷许久的少女睁开了眼睛,她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坐起身来,看到了一旁已经没气的黄三甲。 一向喜欢“呵呵”的少女,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第61章 成也无敌,败也无敌 呵呵姑娘哭的很是凄惨。 好像即便是当年她葬母的时候,也没有哭的这么厉害。 黄老头就这么死了。 为她而死。 呵呵姑娘虽然被王仙芝打的昏迷不醒,但是对外界的感知力还在。 黄老头临死前的每一句话,她都听的一清二楚。 呵呵姑娘哭的很大声,仿佛要将这些年的憋屈通通哭出来。 没有了黄老头,她很孤独。 叶千秋站在一旁,抚了抚呵呵姑娘的头顶,然后说道:“这是他的命,也是他自己的选择。” “和你无关。” 呵呵姑娘没说话,只是哭声渐渐消失。 此时,天际之中的大战还未结束。 王仙芝大开大合,神情平静,如同战天斗地的天神。 徐凤年从最初在气势上要远远被王仙芝压制,再到越战越勇,和王仙芝平分秋色。 一路昂扬的徐凤年,从未想过。 有一日,他可以和横压江湖一甲子的王仙芝打到这个地步。 在叶真人没有出现之前。 王仙芝这三个字就是江湖上最顶端的存在。 曾几何时,徐凤年还只是一个没有多少战斗力的战五渣。 可短短几年的工夫,他已经成长到了如今的地步。 只是,这个成长,倾注了太多人的力量。 武当王重楼。 忘忧天人高树露。 大魔头黄三甲。 儒释道,三教合一,三种力量在徐凤年的体内融合,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力量。 饶是王仙芝也难以阻挡这股力量。 从来都是让后辈展露各种惊艳先手,我自岿然不动的王仙芝,一步后撤,一步前踏,第一次主动做出起手式。 徐凤年一步掠出,手中便多了一柄短刀,倒提春雷。 第二步长掠,又多了一柄略长名刀,顺握绣冬。 白狐儿脸或赠或借的两柄刀,一起伴他走完了离阳北莽两座江湖。 左春雷右绣冬。 徐凤年双刀在手,刹那就冲到了王仙芝身前,绣冬刀当头劈下。 王仙芝抬手握住并无半点刀芒绽放的绣冬刀刀锋,右手就要轰出,试图一举砸烂徐凤年的胸口。 徐凤年怡然不惧,在王仙芝出手之前,倒提着的春雷短刀就横撩而来,竟是快了王仙芝一筹。 两刀都瞧着云淡风轻,除了一个快字,仿佛就再没有其它玄机。 可王仙芝竟然在用手肘格挡住短刀之后,然后倒退出去。 徐凤年如影随形,始终与王仙芝保持在一刀距离之内,绣冬刀直刺王仙芝。 王仙芝屹然不惧,任由这凶险一刀刺来,但是一拳砸向徐凤年的脖子。 徐凤年身形扶摇,绣冬离手,堪堪躲过王仙芝那记重拳,侧身飘过了王仙芝,再在王仙芝身后握住了那把透体而出的绣冬刀。 好似闲庭信步。 因为没能在绣冬刀上种下后续气机,这一刀看似重创王仙芝,但其实羞辱之意更重一些。 王仙芝也终于被迫使到了斤斤计较的境地,没有转身追杀,而是脚尖一点,用后背撞向徐凤年。 王仙芝已经打定主意,扛下一刀数刀都无妨,只要彻底击溃徐凤年的体魄,那就大局已定。 背对王仙芝的徐凤年横移几步,又与王仙芝擦身而过,两人恰好视线交汇之时,徐凤年一刀抹向王仙芝的脖子。 王仙芝骤然加速,不仅低头躲过那柄清亮刀锋,脚步略显踉跄地撞向徐凤年身侧,一掌推出,推向徐凤年的肩头。 徐凤年脚尖一拧,转了半圈,刚好用倒立的春雷刀刀口,去挡王仙芝的那一掌。 王仙芝变掌为握,虎口夹住刀锋,正要掐断这柄短刀。 不料徐凤年极其漫不经心地一次横挥绣冬刀,刀尖抹过春雷的刀柄,后者旋转不止,不但躲过了王仙芝的握刀以及随后的毁刀用意,而且短刀竟然绕着王仙芝飞速旋转了一圈,最终落回了徐凤年手中。 王仙芝一脚踹出,徐凤年高高跃起,王仙芝一拳挥出,不再奢望拳头到肉,而是以拳罡炸出。 王仙芝看似窘迫,但是此拳拳罡威势显然要超出以往所有招数。 可见王仙芝仍然留有余力。 徐凤年身形蓦然一闪而逝,出现在几丈外,双刀提刀,衣袖飘摇。 王仙芝大步往前,大声笑道:“好小子,再来!” 徐凤年没有说话。 在王仙芝即将冲到面前之时,随意将春雷刀抛向空中,由右手握绣冬变成双手握刀,一鼓作气撞向王仙芝。 王仙芝跟徐凤年几乎同时脚步凝滞些许。 然后天穹之中,只要是王仙芝所走过的地方,都出现了一个王仙芝,然后一起朝着徐凤年扑杀。 而徐凤年毫不犹豫地继续前奔,绣冬劈向一处并无王仙芝身影的地方。 转瞬过后,一个王仙芝向后滑行数丈,额头出现一丝血线,鲜血慢慢渗出。 与此同时,数百个王仙芝都消散一空。 世人肯定无法想象,堂堂王仙芝也会有被别人一力降十会的时候。 徐凤年继续近身,以绣冬刀在王仙芝身前指点,刀刀点到为止。 王仙芝身上出现不计其数的细微伤口。 既不让王仙芝成功近身,但次次都可以在王仙芝身上留下伤痕。 那把抛入空中的春雷刀到了顶点,开始下坠。 王仙芝大概是被如此不厌其烦的精确算计给耗尽了耐心,接下来一场双方快到极点的近身搏杀,绣冬刀在他身上刺出的伤口越来越深,但是王仙芝距离徐凤年也越来越近。 最凶险的一次,是王仙芝手掌几乎捏断了徐凤年的脖子,而且徐凤年的绣冬刀也差点拦腰斩断了王仙芝。 只不过两人都舍弃了这次有希望互换性命的结局。 天穹之中,仿佛裂开了一道缝隙一般。 那座天门越开越大。 但王仙芝和徐凤年依旧在出招。 不论双方出急促招如何气势如虹,两人都没有走向那天门的意思。 叶千秋抬头看着天穹之中二人的身形,微微摇头,胜负已在毫厘之间。 他和王仙芝打过一次,自然清楚王仙芝的实力,如今的王仙芝已经用出了十二分的力气。 但依旧是处于被慢刀割肉的困境。 有意无意,春雷刀已落在了徐凤年头顶一丈高空,本就是左手刀的徐凤年气势暴涨。 他辗转腾挪的空间已经被王仙芝压榨到了极点,再无新招,难逃一死。 但只要他能够握住那柄短刀,就能生出变数。 王仙芝一气流转千里,虽然愈战愈勇,气机越来越强盛,但也即将面临尾声。 两人都心知肚明。 就在这时,徐凤年打算拼命挨王仙芝一拳,要伸手去接住那柄盘旋的春雷刀。 但是就在徐凤年以为,王仙芝的这一拳必然砸在他身上时。 王仙芝竟然在半拳以后,就停下身形,竟是出人意料的再度倒转千里。就要形成一股气势磅礴的新气。 同境之争,气机流转,流字在前,转字在后,流淌速度可以掌握局势优劣,但是刹那转换则可以决定生死。 王仙芝毫无征兆的收回半拳,是刻意任由徐凤年去握刀,以便抢先倒转完毕一气千里,然后一步先,第二步先,一击毙命。 突然。 王仙芝露出一抹古怪神色。 徐凤年没有去握住近在咫尺的春雷刀。 王仙芝收手以求换气,徐凤年则是收手继续出刀。 反倒是徐凤年抢占了先机。 更让王仙芝没有想到的是,徐凤年那绣冬一刀,准确无误地撞入他新旧两气的节点之上,不是心口,不是脖子,而是一个平常看似无关紧要的窍穴。 徐凤年往前冲,左手按在了刀背之上。 王仙芝就这么被挟带着横空倒退出去几十丈。 无论如何老气横秋,终归拦不住新冬时节的到来,气机急剧溃散的王仙芝满头白发疯乱飘拂。 徐凤年一刀斜提,一报还一报,把王仙芝魁梧身躯撩在空中。 然后,徐凤年的春雷刀,在王仙芝头颅上通透而过。 刺透头颅的春雷刀悬停不动,硬生生的将王仙芝悬挂在了空中。 青城山上,看到这一幕的青羊宫弟子,无一不是惊叹无比。 堂堂武帝王仙芝,居然也有被人用刀穿过头颅的一天。 这若不是亲眼所见,根本不会有人相信。 而做到这一切的人,居然是新北凉王徐凤年。 徐凤年看向王仙芝。 王仙芝还未死透,他的脸上并无愤懑神色,只是安静看着徐凤年。 整座天地都为之一滞。 王仙芝终于闭上眼睛,那些四散而出的气机,凝聚成另外一个王仙芝,朝着下方飘去。 飘落在地的王仙芝,变得虚无起来。 他看向不远处的叶千秋,缓缓说道:“叶真人好手段。” 叶千秋淡淡一笑,道:“算不得什么,只是顺势而为。” 王仙芝道:“从我被你打落神坛的那一天起,我就应该猜到会有这么一天到来。” 叶千秋笑了笑,道:“你还有得选。” “上方的天门还在为你洞开。” “上去之后,你依旧是王仙芝。” 王仙芝轻轻摇头,道:“我在人间无敌了一甲子。” “本以为,我会以无敌的姿态走进那座门。” “但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 “我败了两次,已经没有了当初的那种心态。” “即便上去了,也不过是一具空壳子罢了,那样的苟延残喘,不是我想要的。” 叶千秋道:“人生有太多种选择。” “有时候,退一步便是海阔天空。” “你是成也无敌,败也无敌。” “这一甲子的传奇,终究是该落幕了。” 王仙芝笑了笑,道:“我还有心愿未了。” 叶千秋道:“何愿?” 王仙芝淡淡一笑,却是朝着刚刚从天穹之中落下的徐凤年看去。 徐凤年平静说道:“你赢了。” 两根布满金黄色古朴篆文的天柱,缓缓下垂于西方。 王仙芝形散神聚,远远不到死的地步。 虽然他已经无力斩杀再无余力的徐凤年,但是天门已开,仍是想走就走,等王仙芝走过天门,以仙人之姿俯瞰人间。 他徐凤年依旧是没什么办法。 王仙芝看向那天门,负手而立,然后又看向徐凤年,笑道:“年轻人,我有一愿未了,你可愿助我完成心愿?” 徐凤年道:“请讲。” 王仙芝道:“自从我成为名不副实的天下第一之后,我无敌了一甲子。” “但在叶真人的手里,我成了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二。” “如今,连天下第二也不是了。” “更妄谈什么再战叶真人。” “今日,我不登天门。” “留给你一些东西,来日,你定要带我一起,再和叶真人战上一场。” 徐凤年微微一愣,没想到王仙芝的心愿居然和高树露没什么两样。 就在这时。 王仙芝转过身,望向东方,沉声道:“江斧丁,打潮十年。” 然后视线偏转向北,淡然道:“于新郎,你去极北冰原。” 又道:“楼荒,为师知道你在来的路上,等为师散去魂魄,你无需报仇,将为师尸骨葬在昆仑山顶。” 千里之外,有人风尘仆仆,朝着青城山方向赶来。 听到此声,当即跪倒在地,满目怆然,高声呼喝道:“弟子楼荒恭送师父!” 王仙芝又看向徐凤年,笑道:“你好不容易赢过了老夫,但一身本事也剩不下多少了。” “单凭你剩下的这点本事,想挑战叶真人,无异于是痴人说梦。” “罢了,我给你补齐便是。” 徐凤年还未说话。 王仙芝便已经大步朝着徐凤年走去。 一如当初那高树露一样。 不过,和高树露不同的是,王仙芝的魂魄一分为三。 其中一份远去东海武帝城,另一份远去京城太安城。 最后一份则是留给了徐凤年。 王仙芝的身形消散在了天地间。 天门依旧在。 叶千秋抬手一指,天门消散。 呵呵姑娘背起了黄三甲的尸体,朝着深山里走去。 叶千秋在她的身上留了一缕神识,无论她去哪儿。 叶千秋总会知道,黄三甲死前,让他照顾这小姑娘。 他自然不会食言。 徐凤年怔怔的看了看远方,然后朝着叶千秋道:“叶真人,我突然觉得我还挺幸运。” 叶千秋笑了笑,道:“走吧,先回宫里休息。” …… 王仙芝身死的消息,在短短数日之间轰传天下。 这事儿无异于是一颗重磅炸弹,在江湖这汪池水之中,炸起了滔天巨浪。 不知有多少人,不太相信这个事实。 南海。 桃花剑神邓太阿访仙归来,他站在观音宗所在孤岛的一处崖畔,举目远眺陆地之北。 在他身边,还站着一人,那是曾经被叶千秋以道字六剑破去了道心的吃剑老人隋斜谷。 隋斜谷一脸感慨道:“王仙芝死了,居然死在了这么一个年轻后辈的手上。” “我还没来得及和王仙芝打上一场。” “太可惜了。” 邓太阿道:“没有了王仙芝,还有叶千秋。” “那可是比王仙芝还要深不可测的人物。” 隋斜谷叹气道:“那这辈子我是没指望了。” “你呢?” 邓太阿道:“再等等。” 隋斜谷点头道:“等等也好。” “王仙芝这一死,未来的江湖走向,结局已定。” “一个指玄境可能就是天下第一人的江湖,确实磕碜啊。” 这时,一个青春常驻并且尤为高大的妇人走到两人不远处,反问道:“那样的江湖,真的不好吗?” 隋斜谷道:“好不好,可不是你我能说了算的。” …… 龙虎山。 前些日子发生了一件大事,那就是龙虎山上一任掌教赵丹霞与父亲赵希翼联袂飞升。 这两大天师飞升之后,赵凝神便成为了天师府说话最管用的人物。 自从那之后,看书把眼睛看坏了的白莲先生白煜,就经常拉着这位年轻的赵姓道人,一同结伴下山上山。 两人漫无目的走到山脚,然后就返身登山,白煜眼神不好,走得就慢,说话也总是温温吞吞。 “历尽千辛万苦,龙虎山才得以总领天下道教事务。” “可惜,龙虎山现在是名不副实。” “这总领天下道教事务也不知道能坐多久。” “盛极而衰,盛极而衰啊。” “山锐则不高,其实龙虎山该静下心来,回头看看风景。” “以前呢,天师府上下都说我说话有道理,可真有道理的言语,往往伤人,我在这座山上看书修道有些年头了,满肚子牢骚,其实没处说,现在好了。” “两代天师联袂飞升,听上去很威风,可事实如何,其实就是打肿脸充胖子,不过福祸相依,许多像我一样的外姓人,得以冒尖。” “章文汉,薛节气,陈全雍,都真正融入了龙虎山,他们才是龙虎山真正的敬香之人,天师府那些紫黄贵人,不如他们。” 赵凝神嗯了一声。 白煜继续说道:“你让山上道人放心去学武当山的拳法,去学神霄派的雷法,是一位天师本就该有的气度。” “小麦面吃旧,玉米面吃新,咱们是该换一换新口味了,不能光吃细粮,粗粮也养胃的。” 赵凝神点头笑道:“细粮养嘴,粗粮养胃,山外是有这么个说法。” 白煜望向山顶,语重心长道:“龙虎山的山不高,你瞧瞧,还不如隔壁邻居的牯牛大岗,都说山不在高有仙则名,这话是不错,可如果咱们都一门心思奔着神仙去了,也不对。” 赵凝神说道:“欲做神仙,先做好人。” 白煜开怀笑道:“正解,那位神霄派的叶真人,便是如此做的。” 赵凝神停下脚步,说道:“我放下了。” 白煜眯眼转头看着年轻道人,愈发欣慰,说道:“那我就也放心了。” 赵凝神道:“往后的江湖,龙虎山便是神隐了又何妨?池子里的莲花灭了,自然还会再长出来。” “既然王仙芝都死了,龙虎山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说着,赵凝神拾阶而上,白煜则独自下山。 从此,龙虎当无名。 第62章 江湖之事,天下之事 …… 西蜀,竹海甲天下。 夏日竹海之内凉风习习,清凉如别地晚秋时节。 两男一女,正在一起饮茶听风,齿间清香,袖满清风。 女子年近三十,可稚气极重,貌美非凡,神韵之间充满了诡谲的矛盾。 她正是胭脂评上第四的美女,名字普通又古怪,姓谢名谢,相传在她十四岁之后,西蜀道上先后有经略使和节度使共计五人为她大打出手,可十几年来,仍是没有谁能够将她收入囊中。 她此时正在给一名白衣男子倒茶。 这白衣男子便是蜀王陈芝豹。 坐在陈芝豹对面的中年人,是徐凤年的亲舅舅,出身吴家剑冢的剑客吴起。 吴起皮笑肉不笑玩味的说道:“离阳皇帝要把最喜欢的女儿送给你,你收不收?” 陈芝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也没有理睬女子眼角余光的打量,只是沉默不语。 吴起又问道:“王仙芝就这么死了,你没点想法?” 陈芝豹举起茶杯,品茶如饮酒,一饮而尽,依旧没有说话。 这位白衣兵圣明白,他这后半生或许已经没有了舞台。 …… 大楚皇宫。 曹长卿从百忙之中抽出身,走到那座自己常去的凉亭,瞧见了公主殿下独坐亭内,她膝上搁放着那只藏有大凉龙雀的紫檀剑匣,一串铜钱解下后,整齐放在剑匣上,她心不在焉一敲一敲,每次弹匣,一颗颗铜钱就竖立而起,又滚落躺平,周而复始。 姜泥察觉到曹长卿的到来,一抹剑匣,迅速收起铜钱。 曹长卿坐在石凳上,犹豫了一下,正要开口说话,姜泥挤出一个笑脸,轻声道:“怎样?” 曹长卿缓缓道:“王仙芝死了。” 姜泥攥紧铜钱,脸上忍不住闪过一抹喜色,她喃喃自语道:“真是祸害遗千年。” 曹长卿睁开眼,感慨道:“福祸相依啊,谁能想到王仙芝临死还送了他一份大礼。” …… 北莽。 连绵如同雄镇城池的王帐移至南朝。 北莽女帝和两位炙手可热的军方新贵畅谈着,这二人一人叫做董卓,一人叫做洪敬岩。 北莽女帝笑道:“千年以来,堪称武夫极致的人物,有哪些?” 洪敬岩躬身答复道:“八百年前,有大秦皇帝身后那个不知底细的影子高手,七百年前到五百年前之间,是吕洞玄可算真无敌,四百年前换做是高树露,一百年前刘松涛只算半个,接下来就是王仙芝,王仙芝之后,便是叶千秋。” “只是,不知这叶千秋能无敌多少年。” 北莽女帝道:“徐凤年那小子,还真是好运气。” 洪敬岩低声道:“运气总有用完的那一天。” 北莽女帝微微一笑,没有多言。 董卓一直站在洪敬岩身边没答话,等到帐内寂静无声,这才一脸幸灾乐祸说道:“可惜了,若是徐凤年死在王仙芝手下,离阳的西北门户就算是倒塌了一半。” “可惜啊。” 洪敬岩完全不理睬董卓这个胖子。 女帝挥了挥手,两人同时走出大帐,一左一右离去。 …… 逐鹿山之巅。 白衣对红袍。 白衣女子坐在最顶一级的石阶上,提起酒壶,仰头灌酒,眉宇间没有半点忧色。 不知为何如何,只剩下一面的朱袍阴物脸朝白衣洛阳。 洛阳淡然道:“天底下没人相信他,但我相信,现在事实证明我的眼光不错。” “八百年来,我没变过。” …… …… 无论江湖上如何震动。 青城山却是在王仙芝死后又恢复了平静。 被叶千秋救下的轩辕青锋端端正正的谢过了叶千秋。 叶千秋欣然受领。 轩辕青锋放下狠话,说将来有一日,定要来向叶千秋讨教,然后便离开了青城山。 叶千秋笑而不语,任由她离去。 王小屏活了下来,打算在青城山住上一段时间。 叶千秋也不反对。 徐凤年和王仙芝一战之后,本来也是境界大跌,但王仙芝为了让徐凤年来日能和叶千秋有一战之力。 硬是又补给了徐凤年一份大机缘。 将这份机缘消化之后,徐凤年的实力将不比巅峰期的王仙芝弱半分。 北凉事务繁忙,北莽蠢蠢欲动。 徐凤年和老黄念叨了一下,要去武帝城一趟,把当初老黄留在武帝城的那些剑给收回来。 老黄便和徐凤年一起下了青城山,朝着武帝城去了。 等老黄再回到青城山时,已经是几个月之后。 …… 江湖的风雨从未停歇过。 王仙芝一死,对于这座江湖来说,好似既是一种解脱,又是一种新生。 起初,人们都不太愿意相信王仙芝已经死了。 但随着徐凤年和老黄将武帝城城墙上挂着的那些名剑全部取走之后。 世人这才明白。 王仙芝是真的死了。 于是,有人开始称呼徐凤年为新武帝。 …… 转眼间,便是两个月过去。 这一日。 正在神霄阁中修行的叶千秋接到了吴灵素的汇报。 说是有客人来访。 叶千秋便跟着吴灵素去见了见这位客人。 这客人不是旁人,而是吴家剑冢,当代家主,天下名剑第二素王剑的真正主人,吴见。 这不是叶千秋第一次见吴见。 当初在北莽境内,叶千秋和吃剑老祖隋斜谷一战,用道字六剑之时,广邀天下高手。 当时,吴见也在其中。 后来,叶千秋前往太安城观礼,吴见也代表离阳朝廷出手。 虽然二人不是第一次见。 但却是第一次如此正式的会见。 对于吴见的到来,叶千秋多多少少感觉到了些疑惑。 吴家剑冢和神霄派素来没什么往来。 若硬要说二者之间有什么联系,恐怕也就是赵玉台曾经是剑冢之人,而现在是神霄派的人。 叶千秋是在青羊宫中的会客大殿里和吴见会面的。 此时,殿中只剩下叶千秋和吴见二人。 吴见身形清瘦,朝着叶千秋笑道:“叶真人,冒昧打扰,还望叶真人勿要见怪。” 叶千秋笑道:“吴家主客气了。” “不知道吴家主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吴见悄然说道:“今日我前来青城山,只是想和叶真人打个招呼。” “听闻叶真人将昔日在太安城闯出些名堂的温不胜给收入了门下。” “我知道那小子的剑断了,所以,想让叶真人给那小子说一声,来日若是需要用剑。” “可到剑冢来,拿了剑走便是。” 叶千秋笑道:“放心,如果他想去,自然会去。” 叶千秋听出了吴见的意思,这是来送人情来了。 吴家成名八百年之久,可以追溯到大秦王朝,之后几大问鼎中原的庞大王朝,例如六百年前的天下第一剑客,便是吴家三十一岁便称霸江湖的剑冠吴邛。 而大奉王朝开国之初的用剑第一人,依旧是吴家的那一代家主吴阖,传闻此人临终之际曾笑言“苦等一甲子,天下仍无剑”,足见其傲气和底气。 因此所有江湖中人都无法否认一个事实,天下剑客不论多少人,剑林就只有两座,一座是吴家,一座是吴家之外的全部用剑之人。 每一代江湖都有如雷贯耳的剑道天才坐镇剑冢,每个江湖百年,都有不计其数的江湖新秀和自以为剑术无匹的高手前往吴家证明自己,想亲自证明吴家剑多不过天下剑,吴家剑术高不过天下剑术。 但是除了极少数剑客功成身退,绝大多数都是整个余生都要留在剑冢为吴家奴,练习那传说中的坐剑术和枯剑术。 吴家立下这个不近人情至极的苛刻规矩以后,只有寥寥数人离开剑冢,而这几人又无一不是重出江湖便翻云覆雨的顶尖剑道高手。 故而吴家剑冢有剑士死地一说。 而吴见这话,明显就是要送温华一把剑,这可是破天荒的事情,也是坏了吴家剑冢规矩的。 吴家成为天下剑士眼中的圣地,也很正常,吴家代代传承,代代收藏,名剑都已经堆积成山,许多早已失传的珍本孤本上乘剑谱更是坐拥无数,任意取回一剑一谱,除了能够受益终生,入冢出冢这件事本身,更是能让剑士一夜之间从无名小卒登顶剑林的一条终南捷径。 虽说两百年前的吴家九剑破万骑,让剑冢元气大伤,关键是硬生生断去了许多香火传承,使得吴家至今没能完全恢复,但最近的一百年,两代剑神,李淳罡去过吴家剑冢,拿到手了那柄木马牛,邓太阿更是出自吴家,是半个吴家人。 江湖上,没人敢小觑吴家剑冢。 叶千秋明白,吴见送温华这一份大礼,肯定还有事在后边等着。 吴见也不着急,和叶千秋随意聊了起来。 无非是聊一些剑道感悟。 然后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徐凤年的身上。 “说起来,那小子还得叫我一声太姥爷。” “那小子现在能耐了,只是,他身上有着太多别人的力量。” “终究是个隐患。” “来日,若是他自不量力的来战叶真人,还请叶真人手下留情。” 叶千秋闻言,有些诧异的看着吴见。 吴见见状,笑道:“叶真人一定觉得奇怪吧。” “其实,我和徐家没什么仇怨,我只是瞧不上徐骁那个混蛋,我觉得他配不上素丫头。” “我这一生,错过了不少风景。” “还记得,我吴家祖辈曾言,在我出生时,天有异象,九条蛟龙在上空行云布雨,剑山之上被八蛟衔走了九柄名剑,一条蛟龙盘踞剑山,趴在古剑囚牛之上。我练剑第一天,亲自传授剑术的老祖宗就与我说过,等到拔出囚牛剑后,每十年出冢一次,寻剑一柄。” “我十岁时登剑山寻剑,得以拔出囚牛。二十岁去辽东深山,从一处潭底找到螭吻。三十岁于北汉野原碑林寻见嘲风。四十岁游历西楚境内文殊菩萨演教处,在佛座上遇见狻猊。” “五十岁入蜀寻见椒图,六十岁远赴南疆寻仇,无意间看见钉入一棵参天古树上的睚眦。” “七十岁在太安城古桥头发现石板下的蚣蝮,八十岁去旧东越国访友,在古钟之中与蒲牢相逢,九十岁入太安城,得见貔貅。” “至此,凑足了九剑,本该人生自得圆满。” “可是我这辈子除了找剑还是找剑,也从不问为何练剑,只要每隔十年一剑到手,就琢磨如何舍剑取意,十年复十年,错过了很多人间风光。” “其实我也明白,当初算是剑冢对不住素丫头,只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呐,我也没办法,只能做个恶人。” “家有家规,我若是不这么做,坏的是剑冢的规矩。” “只是我这些年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今日来青城山,替那小子求个情,也是想弥补一些当年对素丫头的亏欠。” 叶千秋闻言,明白了吴见的用意。 他微微一笑,道:“赵玉台就在青羊宫中,吴家主要不要见一面?” 吴见闻言,颇为诧异,他怔了怔,然后摇头道:“还是算了吧。” “她不会想见我这副老骨头的。” 吴见在青城山呆了小半天,便下山去了。 吴见却是不知道,在他离去时。 赵玉台站在青羊宫外的山头之上,一直看着他的背影,直至他彻底的消失不见。 斯人已逝,多少往事,已成云烟。 赵玉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脸上的痕迹消不去,心里的痕迹更难以磨灭。 …… 转眼间,又是数月过去。 冬日到来。 祥符元年也即将收尾。 这一年中天下,江湖都不安生,前半截与后半截,天壤之别。 陈芝豹入京担任兵部尚书,与徐家彻底划清界限,空悬已久的离阳太子之位水落石出,诸王出京就藩。 老凉王徐骁过世,徐凤年世袭罔替北凉王。 广陵道大乱,兵部侍郎卢升象为帅,藩王靖难,两位春秋功勋老将一个战死,一个至今被困,离阳十数万精兵悍将打了个水漂。 还未入冬时,北莽百万大军便开始蠢蠢欲动,打算南下中原。 儒圣曹长卿在广陵道东线露面,跟广陵王赵毅对峙,一触即发。 离阳王朝的东线上,总领北地军政的大柱国顾剑棠按兵不动。 以上算是天下事,剩下的便是江湖事。 江湖风起云涌,四百年前的老魔头高树露刚刚入世,便又身死。 武帝王仙芝在高树露之后,也同样嗝屁。 然后就是大魔头黄三甲也死了。 再往后说,便是南海观音宗近百练气士已经进入陵州境内。 吴家剑冢一百骑直奔北凉。 还有那上阴学宫的学宫大祭酒齐阳龙进入了太安城。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不算是小事。 若是放在寻常年份,一年有一件就足以惊人。 但这短短的一年,却是发生了这么多事。 当然,无论江湖如何变化。 青羊宫是越发的香火鼎盛。 王仙芝死后。 叶千秋这个曾经打败王仙芝的天下第一和徐凤年这个把王仙芝给打的升天嗝屁的新武帝,到底谁更厉害些,成为了江湖人津津乐道的话题。 很多人都挺期待,叶千秋和徐凤年有朝一日能战上一场。 当然,在很多懂行的人眼中。 这个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徐凤年怎么赢的王仙芝,叶千秋当初又是怎么赢的王仙芝。 稍微懂行的人,都明白这其中的关窍。 不会真的就把徐凤年当成能够与叶千秋争锋之人。 …… 神霄阁中。 叶千秋这里是难得的安静。 徒弟们都有了各自的屋舍,到他这里的次数是越来越少。 只有李淳罡和他每日作伴,聊聊天,喝喝茶,下下棋。 两人在一起闲聊,就免不了要聊江湖上的事。 李淳罡笑道:“听说最近新评的十大门派,神霄派可是直接问鼎榜首了。” 叶千秋淡淡一笑,道:“这样的评比没什么意思。” 江湖新评的十大门派,除了神霄派这个异数之外。 徽山大雪坪无疑是最大的赢家,轩辕青锋不但让自己的大雪坪缺月楼跻身前三甲,一举超过江河日下的龙虎和蒸蒸日上的武当。 还与吴家剑冢和烂陀山并肩傲视武林,而且还带着春神湖快雪山庄鸡犬升天,之后便是龙宫,北地新兴门派的刀庄,西蜀竹海内由胭脂评美人“谢谢”领衔的春帖草堂。 不过,和以往的江湖不同的是,如今的江湖,女子也撑起了半边天。 以前,江湖上阳盛阴衰,所谓的女侠和仙子,那都是锦上添花的点缀,掀不起大风浪。 如今却是大不一样,十大门派里头光是女子魁首,武林盟主轩辕青锋,龙宫新宫主林红猿,西蜀谢谢,已经是三个。 若是再加上在北凉风头正盛的鱼龙帮刘妮蓉,就已经有四个,几乎与男子平分秋色。 李淳罡听到叶千秋这么说,也不在意,只是笑道:“你嘴上这么说,心里肯定早是乐的开花。” “这个排名,可是能让更多的人来投神霄派。” “我看不出十年,神霄派内的弟子数量就要远远超过龙虎山和武当山。”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这个倒是真的。” 李淳罡又道:“你觉得现在这局势,将来这天下还会是离阳的吗?” 叶千秋道:“洪洗象斩亡国气运,分别流入西楚和北凉,其实现今的天下走势,倒也好说。” “离阳太子赵篆不用多说,有着无与伦比的先天优势,依旧占据了最多的气运。” “只是离阳天子命不久矣,这个太子能不能坐得住这个江山,这可说不准。” “黄三甲临死前,和北莽国师袁青山同时选中了燕剌王世子赵铸。” “如果黄三甲没死,我没来,这小子还有点机会,现在嘛……就算了。” 李淳罡呵呵一笑,道:“你果然在谋算着这天下。” “你说你一个修道的,掺和这些事儿做什么。” 叶千秋却是笑道:“修道,也得修天下。” “这是道的一部分。” 李淳罡撇嘴道:“你怎么着都有理。” 叶千秋笑了笑,却是突然道:“你说,将来让你那徒儿小姜泥做个楚国女帝怎么样?” “啊?” 李淳罡张大了嘴巴,有些惊讶。 叶千秋笑道:“现在离阳和西楚都算名正言顺,前者坐拥江山,是要靖难平叛,后者打出了中原正统的旗号,这不是亡国两百年后,而只是二十年后,西楚当年灭国,连史家都认为过不在皇帝臣子百姓,西楚的覆灭,更被无数士子痛心疾首视为神州陆沉。” “西楚,还是很有机会的。” 李淳罡发呆了片刻,然后说道:“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呗。” “反正这事儿,我插不了手。” “你能让黄三甲那老东西心甘情愿的赴死,就说明你比黄三甲那老东西还魔头。” 叶千秋闻言,不禁摇头失笑。 这时,李淳罡又突然道:“为什么不选徐凤年?” 叶千秋笑了笑,道:“那小子身上背的东西太多了,即便是坐上去了,也坐不安稳。” “现在,已经是他的极致。” “这样不也挺好嘛。” 李淳罡微微一叹,道:“这我可不懂。” 叶千秋笑道:“你是不想懂。” 李淳罡道:“太累的事,我不去想,太烦人。” “还是说说剑吧。” “这一次吴家剑冢近百人倾巢而出,这是要搞大动作啊。” “上次吴见来见你,没和你唠唠这事儿?” 叶千秋缓缓说道:“我和吴见又不熟,他也只是来求个心里安慰,至于这次吴家剑冢近百人齐赴北凉,那自然是为了对付北莽。” “要打仗了啊。” 第63章 再入北莽,去捉条龙 青城山,风景依旧。 这一日,叶千秋来到赵玉台的居所前。 叶千秋还是很少来赵玉台所居之地。 所以,当看到叶千秋的时候,赵玉台显得颇为惊讶。 赵玉台和叶千秋行过礼后,略有好奇的问道:“掌教真人前来,可是有事?”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的确有件事要让你随我出去一趟。” 赵玉台也没问什么事,只说道:“需要我带上陈渔吗?” 叶千秋微微摇头,道:“这一趟外出,你可能去的时间要久一点。” “大概需要两三年吧,当然,也可能时间更短一些。” 赵玉台一听,这才问道:“去哪里?” 叶千秋道:“北莽那边动兵了,很快就要打仗了。” “你知道吧?” 赵玉台微微颔首,道:“知道。” 叶千秋笑道:“那就行了,北莽和北凉战事一起,两边麻烦事儿就一大堆。” “我怕到时候忘了。” “走吧,路上边走边说。” 赵玉台闻言,微微颔首,关上了房门,跟着叶千秋踏剑而去。 …… 北莽橘子州以北,西河州以南有一座天下闻名的敦煌城。 北莽第一大魔头洛阳就曾经是这里的半城之主,随着洛阳的叛出北莽和女帝陛下的震怒,洛阳一路杀穿包围圈进入离阳疆域,从此彻底在北莽江湖销声匿迹。 但是这对于夹缝中生存的敦煌城无异于火上浇油,尤其是军神拓跋菩萨在陛下授意下扫荡后方,清剿所有不服管束的势力。 虽说西河持节令赫连威武对敦煌城一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无太多恶感,而橘子州持节令慕容宝鼎更是一向被视为敦煌城的幕后靠山。 但是这场席卷北莽北庭的大动荡,还是多少殃及了敦煌城的池鱼,许多性格桀骜的大大小小草原之主都被迫离开辖境,躲避拓跋菩萨的锋芒,导致他们如同蝗群肆虐。 好在城内有新任大将军徐扑执掌军伍,又有敦煌大族俊彦宇文椴、端木重阳等担任实权校尉,城内百姓都觉得只要敦煌城不举旗造反,就算一些跨境流窜的悉剔想要鸠占鹊巢,敦煌城也不至于不堪一击。 只是最让依附敦煌城的居民感到惶恐不安的是那位大美人儿城主,在城内平定那场血腥叛乱后,便消失了,消失了大概有半年多时间,那时候不光是城内一般权贵见不着她,就算是宇文家族和端木家族这样的“新旧两朝老臣”的当家人物,也没办法见到她一面。 直到今年入夏时分,她才悠悠然返回敦煌城的视野之中。 这期间,议论纷纷,满城的流言蜚语,各种传言漫天飞,有说是这位北莽“小女帝”的女子被慕容宝鼎垂涎美色,给掳走了,也有说是被女帝陛下召入了皇帐,承认了她的亲外甥女身份,反正什么光怪陆离的说法都有。 好在这位城主消失了大半年,又重新从落魄汉一夜变成大将军的徐扑手中取回了权柄。 巨仙宫内有一座并不显眼的庆旒院,种满芭蕉,不知为何向来是禁地,更奇怪的是这里也称不上戒备森严,相反,敦煌城的金吾卫都从不踏足此地当值巡卫。 此时此刻,外界传言已经与城主水火难容的大将军徐扑就坐在院中石凳上,除了坐在对面的敦煌女主人,连一名宫女丫鬟都见不着。 徐扑,或者说昔年与北凉王小舅子吴起一同手握骑军大权的徐璞,正在给她详细禀报凉莽边境上的最新战况。 那女子,既是北凉王府梧桐院的一等大丫鬟,也是世子殿下身边的死士,还是这座敦煌城的城主,更是北莽榜上有名的顶尖杀手。 她叫红薯。 红薯听着那支打先锋南下进攻流州的骑军竟然不战而退,轻声道:“徐叔叔,大将军生前在凉幽两州苦心经营二十年,有老将燕文鸾把守幽州,如今褚禄山亲自坐镇凉州北关,董卓要先打流州是确认无误的,北莽要拿流州作为突破口,咱们北凉要以此做饵,各有所求,归根结底,似乎就是在看地利赢还是人和赢了。” 徐璞平静道:“北莽若是铁了心真要死磕流州,无城可据无险可依的流州肯定守不住,关键就在于凉莽双方到底会在这个屠宰场被割下多少肉。” “在我看来,就算北莽在流州丢掉十五万精锐,只要我们北凉折损人数达到五万,五万,只要过了这条界,哪怕是只多一兵一卒,那这场仗北凉就已经输了。” “守凉州的西北和守幽州的北方,都是给离阳拖延时间而已。” “北凉,北莽,离阳,三足鼎立,离阳最耗得起时间和国力,北莽紧随其后,北凉最为捉襟见肘。” 红薯忧心忡忡道:“三万龙象军全在流州啊。” 徐璞感伤道:“这其实正是王爷在跟所有北凉百姓表态啊。戊守国门死战边关,到时候输了,战死之人,肯定会有一个姓徐的。” 红薯问道:“值得吗?” 徐璞没有回答。 红薯自问自答道:“很多事,说不上值得不值得。” 徐璞点了点头,也感慨道:“人难称心,事难如意。” 红薯看了眼天色,徐璞轻轻起身,准备离开这栋院子。 红薯笑问道:“徐叔叔,我这儿还有几坛子绿蚁酒,要不你拎回去喝?” 徐璞看了眼那紧闭的屋门,眼神欣慰,然后哈哈笑道:“心结解了,不用喝酒。” 说着,徐璞便打算离开。 这时,突然有一道光华从天而降,落在了小院里。 两道人影突然出现在了徐璞和红薯的面前。 让二人吓了一跳。 红薯和徐璞面色微变,朝着那两道突如其来的身形看去。 待红薯看清楚了那二人的面容身形之后,镇定了不少。 一男一女,男的道风仙骨,一身紫袍明显是个道家高人。 女的也是一身道袍,但身形硕大,面容更是狰狞恐怖。 徐璞看向二人,眼中突然大震。 他一脸不可思议的看向那女道,缓缓道:“是你……” 赵玉台朝着徐璞微微颔首,悄然说道:“好久不见。” 徐璞一脸惊愕,道:“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这位又是?” 徐璞看向叶千秋。 赵玉台道:“这位是神霄派掌教叶真人。” 徐璞一听,整个人都惊呆了。 “这……这……怎么可能?” 这时,赵玉台看向红薯,道:“孩子在屋里?” 红薯还没搞清楚赵玉台的身份,但从徐璞和赵玉台的对话之中,却是也明白眼前这个面容狰狞的胖女道,不是歹人。 听到赵玉台问孩子,红薯又本能的心里一紧,还是问道:“你是?” 赵玉台没说话。 一旁的徐璞替她回道:“城主,这位就是当年北凉军中的那位赵姓女将军。” “按辈分,王爷该叫她姑姑。” 红薯一听,突然想起了些什么,她一脸震惊的看着赵玉台,脑子里却是想着当年在北凉王府时,好像不止一次见过这位赵姑姑,但那时的她,还带着面具,所以,她刚刚也不敢相认。 “赵姑姑?” “是王爷让你来的?” “不对,王爷他还不知道孩子的事儿。” 这时,赵玉台直接说道:“我也不拐弯抹角了。” “我是奉掌教真人之命,前来保护你和孩子的。” 红薯和徐璞都一脸惊讶的看向一旁的叶千秋。 “您真是叶真人?” 红薯很惊讶。 身为徐凤年的女人,又岂能不知道神霄派叶千秋和北凉的关系。 只是她没想到叶千秋会突然出现在敦煌城。 叶千秋微微颔首,笑道:“二位不必紧张。” “今日,我前来,一是送玉台过来保护你们。” “二也是想来收个徒弟。” 红薯愣了一下,错愕的张大了嘴巴。 “啊?” “您的意思是?” 叶千秋笑着看了看那边的一间屋子,道:“现在北凉和北莽之间的战事一触即发。” “你的身份敏感,若是一直呆在敦煌,将来必受大难。” “将来一旦战事吃紧,北莽的那位女帝可不会让你们好过。” “孩子还小,将来免不了得受些苦难。” “我看好这孩子,打算收她做个徒弟。” “来日,你们若是碰到难事,让玉台传信于我,我来接你们离开便是。” 红薯闻言,愣在那里。 这时,叶千秋笑了笑,直接朝着屋子长驱直入。 屋内,桌椅板凳齐全,所有桌椅凳子都裹有棉布,还有一只精致的摇篮。 叶千秋走到摇篮前,看着还在襁褓之中的女婴,淡淡一笑。 随即,抬手在空中画下一道符箓,符箓在女婴的身上一闪而逝。 这时,红薯、徐璞、赵玉台也走了进来。 红薯看到叶千秋站在摇篮前,摇篮里的孩子喜笑颜开,伸着粉嫩的小手将叶千秋的一根手指紧紧的握住。 叶千秋逗弄一番女婴,然后哄着她睡去。 红薯看到忍不住惊讶,自己的女儿自己清楚,这孩子打生下起,就闹腾,这在陌生人面前能安然入睡,还是头一遭。 叶千秋转过身来,从袖中掏出一块玉,递给了红薯。 “这玉是给孩子的见面礼。” 红薯接过玉佩,朝着叶千秋道谢。 叶千秋摆了摆手,然后笑道:“我先走了,来日再会。” 说罢,叶千秋直接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了屋里。 留下红薯、徐璞看着赵玉台面面相觑。 红薯和徐璞只觉得叶千秋来的快去的也快,着实是让他二人心里有点七上八下的。 红薯呆滞了片刻,才朝着徐璞问道:“徐叔叔,赵姑姑怎么安排?” 徐璞闻言,看向赵玉台。 赵玉台道:“外面人多眼杂,我就住在这小院里,照顾你和孩子吧。” 说着,赵玉台走到摇篮前,看着进入梦乡的小女娃,扭头朝着红薯问道:“我的孙侄女叫什么名字?” 红薯赶紧回道:“姑姑,我给孩子起了个小名,叫小地瓜。” …… 叶千秋从青城山到北莽敦煌城,再从北莽敦煌城回到青城山,这一去一回,也不过就是半日光景。 赵玉台从青城山上消失不见,倒也没什么人注意。 除了陈渔问了叶千秋一句,其他人对赵玉台也没什么关注。 这一年马上就要结束了。 但天下间的风波却是远远未曾停歇,甚至是到了愈演愈烈的地步。 叶千秋稳坐神霄阁,感知着天地间的波动。 直到这一日,叶千秋又朝着西北方向望去。 叶千秋淡淡一笑,把在一旁的打盹儿的李淳罡叫醒。 李淳罡被打搅了好梦,一脸不高兴的说道:“干嘛?” 叶千秋站起身来,笑道:“跟我出去一趟。” 李淳罡没精打采的说道:“去干嘛?” 叶千秋负手道:“去捉条龙回来守山门。” 李淳罡闻言,立马精神抖擞,翻起身来,道:“这没问题!” …… 北凉和北莽相交的大漠边境之中,一袭青衣剑客,双脚轻轻落在沙地上,拇指加重几分力道按住剑柄,瞬间六七缕剑气萦绕在了剑鞘之上。 青衣剑客的身后还跟着一人,一个金黄巨人。 这二人都是北莽五大门派之一棋剑乐府之人。 北莽五大门派,分别是呼延大观、道德宗、提兵山、公主坟、棋剑乐府。 棋剑乐府算是垫底的那一门。 但这并不意味着棋剑乐府不强。 青衣剑客看了看他身后的这位铜人师祖。 这位铜人师祖在棋剑乐府中比府主太平令还要高出一个辈分。 只听得那青衣剑客轻声笑道:“师祖,这趟差事还是交由我来解决吧?” 青衣剑客的脑袋甚至不到金黄巨人的肩膀,这位在北莽极少露面的武道大宗师点头平淡道:“你先来便是。” 青衣剑客淡淡一笑,没有多言。 此行,他是来杀徐龙象的。 而他身后的这位铜人师祖,更是意在徐凤年。 这时,铜人师祖轻声提醒道:“徐龙象曾经在青苍城内破去慕容宝鼎的金刚不败,你小心些,不贴身肉搏是最好。” 青衣剑客气势已起,剑意盎然,缓缓推剑出鞘两寸,嗯了一声,然后笑道:“师伯祖,那我先行一步。” 铜人师祖木然点头道:“我且先盯着那个不肯安分的孩子。” 青衣剑客轻轻呼出一口气,向南方一掠而逝,剑鞘外的那几缕剑气在青衣剑客奔跑途中逐渐粗如陆地青虹。 这时,一匹战马冲到铜人师祖身侧,本想一鼓作气擦肩而过,只是战马竟然如同撞到了一堵无形的南墙之上,猛然停下马蹄,甚至往后撤退了几步。 战马之上,坐着一人。 那人头戴斗笠,身披黑袍。 只见那人伸手摸了摸身下坐骑,然后有些不悦的说道:“需要如此谨慎吗?” “在剑气近的剑气面前,天底下根本就没有什么狗屁的金刚境。就算真有,那也是两禅寺的李当心。” 魁梧的铜人祖师双臂环胸,神情漠然。 黑衣人突然疯了一般弯腰大笑起来,指了指铜人师祖,道:“我错了,竟然把近在咫尺的你老人家给忘了。” “当年枪仙王绣来北莽练枪,最后还是给老祖宗你赤手空拳挡下的。” 铜人师祖瞥了一眼那黑衣人,毫不掩饰他的怜悯眼神。 一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别人要忌惮几分,他哪里需要上心? 哪怕是这人的老子李密弼站在这里,也就那么回事。 …… 青衣剑客带着愈发壮大的青虹剑气南下,终于在大漠之中看到了他此行的目标,徐龙象! 青虹剑气,凌然至极,如同摧枯拉朽一般直撞而去。 远处。 徐龙象和一头黑虎站在一起。 他没有手持凉刀迎敌,而是将那柄战刀插入了地面。 放下战刀的徐龙象和黑虎说起了话,一人一虎显得颇为亲昵。 而那抹青虹相距一人一虎已经不足十里路程。 此时,徐龙象使劲吐出一口气,望向前方,眼神坚毅,握紧双拳在胸前重重一击。 千里黄沙之上仿佛响起一声撞钟巨响。 以他为圆心,无数黄沙向外迅猛滚动散开。 与此同时,青虹未至剑气至。 …… 流州青苍城外数里之地,有紫气自东而来,朝西而去。 气势雄壮如天庭神人的黄金铜人大步前行,将紫气拦下。 紫气似乎不愿与此人过多纠缠,但黄金铜人却是得势不饶人,不让紫气离去,选择与紫气针尖对麦芒。 片刻后,紫气停下脚步,原来是一个浑身流淌紫金气,眉心枣印如倒竖第三眼的年轻人。 而那黄金铜人看到那年轻人之后,一只手掌平推而出,看似轻描淡写,但势可断江开山。 年轻人骤然加速,和那手掌擦肩而过,身后黄沙大地塌陷出一只长达十丈的五指掌印。 …… 青苍城上空,一抹剑光隐没在云层之中。 李淳罡踩在剑上,看着大漠黄沙之中,那身材魁梧的黄金铜人,和一旁的叶千秋说道:“龙呢?” 叶千秋道:“着急什么,总得让人家先过过招。” 李淳罡道:“这回要是逮了这条龙回去,可得在山里挖一个大水池子,要不然,这龙非得养死了不成。” 叶千秋则道:“以后青城山就有两头守山神兽了。” 第64章 大道独行,不过先后 …… 不远处的沙漠之中。 铜人师祖身形倒退如平地滚雷,年轻人的速度也一样是奇快无比。 二人一人前掠,一人倒掠。 李淳罡和一旁的叶千秋说道:“这小子这是还没有王仙芝的那份胆魄给消化掉呢。”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哪里有那么容易。” “别人给的,固然得来不费工夫,但想要将别人的彻底变成自己的,那可得用些心力。” “他本身就已经融合了王重楼、高树露、黄三甲三人之功,能走到今日,也实属因缘际会。” “从一个什么都不会的世家子弟走到今日,也才短短几年时间而已。” “他体内的东西太驳杂,属于自己的东西太少。” “今日,借着这个机会,倒是能利用那铜人给这小子捶打一下筋骨。” 李淳罡微微颔首,朝着下方继续看去。 那年轻人自然便是徐凤年。 叶千秋在青城山观望天地动向。 察觉到北莽动用了真龙,想要越境杀掉徐龙象和徐凤年。 虽然叶千秋知道凭借今日今日徐凤年的功力,北莽的计划注定失败,但他还是来了。 倒不是为了帮徐凤年,而是为了将北莽的这条真龙给捉来。 将这条真龙镇压在青城山,也算是他给神霄派的将来留下些底蕴。 只见那边铜人师祖伸出一手试图钩住徐凤年的脖子。 徐凤年抬起手肘挡去这位黄金巨人的勾手,两人一触即散,拉开一丈间距,依旧保持原有的前进态势。 铜人师祖左脚脚尖落地生根,右脚一旋,身形率先停下,在他这转身的刹那功夫,徐凤年的背影已经远在半里路之外。 铜人师祖停下,深吸一口气,大口一开,鲸吞天地元气,以雄壮身躯为圆心散出一圈圈肉眼不可见的气机涟漪。 地面巨震且龟裂,被撕裂出一张仿佛蛛网的图案。 随即,铜人师祖一跃而起,急速拉近两人的距离,在空中手臂高高抬起,朝徐凤年的后脑重重轰下。 但是徐凤年骤然一顿,铜人师祖一拳砸在距离地面六尺高度的半空,在徐凤年前方保持狮子搏兔的身姿。 徐凤年脚尖一点,斜向上掠起,在铜人师祖肩头轻轻一点,借势试图继续前冲。 铜人师祖大喝一声:“大胆!” 随即,一掌凌空拍下。 天空中蓦然出现一个风卷云涌的漩涡。 与此同时,铜人师祖另外一手托起,陆地冲起一道龙卷。 上取象于天,下取法于地。 两两相撞,夹击天地之间的徐凤年。 徐凤年身形轻盈一旋,堪堪躲过这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撞击。 随即,他左手五指张开,轻轻一拂,硬生生刹住身形。 铜人师祖冷笑道:“想走?” 徐凤年面无表情,没有答话,视线直接跃过金黄巨人,看向更西面的地方。 铜人师祖瞥了眼年轻北凉王的腰间佩刀,平淡道:“你若是不出刀,很难跨过我。” 徐凤年深呼吸一口,左手拇指轻轻按住刀柄,沉声道:“如你所愿。” 下一刻,徐凤年陡然加速,速度之快,让人难以辨别他的方向。 他提到而去,一刀狠狠的插在了铜人师祖的胸口之上。 但铜人师祖却是微微一笑,猛的在徐凤年身上拍去一掌,将徐凤年拍飞。 随即,铜人师祖朝着天穹上空一看,只见滚滚黑云已经弥漫。 铜人师祖低喝一声。 “天王法身,现!” 一尊高达数百丈的天王法身瞬间出现在天地之间。 此时,在二人的西北方。 徐龙象和来自北莽棋剑乐府的青衣剑客厮杀的天昏地暗。 徐龙象身前身后和头顶,长剑浮空,形成一个巨大半圆。 而这剑阵便是由那青衣剑客施展而出。 此时,那天穹之中,不断有黑云飘来,而且越来越厚重,越来越压低,粗如合抱之木的紫雷在天穹之中疯狂滚动。 青衣剑客喝道:“既然你自寻死路,不怕引来天劫,那我便最后送你一程。” 就在这时,青衣剑客突然吐出一口鲜血,溅在长剑上,随即,他手中的长剑也坠落在地。 铺天盖地的半圆剑阵轰然炸开。 青衣剑客一脸震惊和茫然。 远处,徐龙象弯腰而立,双臂低垂,七八股浓郁黑气如一条条恶蛟,围绕着少年肆意游曳。 就在此时,铜人师祖来到了那青衣剑客的身旁。 而不远处,一尊宝相庄严的铜人师祖法相现身在天地之间。 那法相高达数百丈,法相巍峨,俯瞰众生,头颅与黑云齐平,简直就是行走在人间的大佛陀! 铜人师祖的胸口虽然被徐凤年一刀穿透身躯,可没有丝毫鲜血流淌,这位在北莽隐藏极深的谪仙人目光平静,看着不远处,淡淡说道:“此子预料到徐龙象肯定会有破境之日,早有伏笔铺垫,只是不知以何种秘术将徐龙象气数转嫁过渡给自身,这等手法逆行倒施,只会惹来更多天道责罚。” “黄青,你且退下,天劫将降,没有必要在此被拖拽着玉石俱焚。” 一旁的青衣剑客一脸苦涩道:“师祖,黄青这一退,愧对手中剑,便终生无望登顶剑道巅峰了。” 随即,青衣剑客低头望向手中剑,吐出一口浊气,脸上浮现一抹决然笑意,抬头望向前方,握紧长剑反而向前踏出一步。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说不定今日便是黄青踏入剑仙境界的契机。” 铜人师祖轻声道:“直觉告诉我今日事情会一波三折。你不退也好,替我盯着那兄弟二人,我要为头顶那一缸熔炉添些沸水,彻底断去徐龙象的一线生机。” 随即,铜人师祖的缓缓抬手,顶天立地的天王法相也抬起那双手臂,双掌猛然间合十,炸出一轮一轮的金色涟漪,余音袅袅。 似有一物在掌心生出。 …… 不远处,观战的叶千秋看到铜人师祖施展出数百丈的天王法相,倒是觉得有趣。 不过这等天王法相唬一唬普通人还可以,对于真正的高手来说,不值一提。 法相天地他也可以施展的出来,只要法力足够,不是什么难事。 铜人师祖本是天上的守门人,后来被打落人间,成了所谓的谪仙。 说是谪仙,也是棋子罢了。 天上人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叶千秋朝着黑压压的天穹一看。 紫雷滚滚,浩荡无比。 这天道杀伐之雷,确实比一般的雷霆更具威力。 天雷如巨石滚走于似黑色丝帛的云层,声势更壮。 雷声轰鸣,紫电交织,空中云上犹如有无数天庭仙人在大声怒斥。 李淳罡道:“这雷当年齐玄帧扛过六重,然后再往后没扛住,就兵解了。” “你觉得这小子能扛下几重?” 叶千秋笑道:“扛六重便足矣。” “再多一道,反而不美。” 李淳罡道:“这你也能接的住?” 叶千秋笑道:“你别忘了,我神霄派是玩什么的。” 李淳罡道:“对对对,神霄神霄,玩雷,你是行家。” 叶千秋笑了笑,道:“天道雷劫,九九八十一重。” “这世上没有人能扛得住。” “就是天上的那帮子仙人也没一个能扛得住的。” 李淳罡眨巴眨巴眼,一脸好奇的问道:“你现在能驱使多少重?” 叶千秋负手道:“离大圆满还差的远。” 李淳罡“哦”了一声。 叶千秋又说了一句。 “也就四五十重吧。” 李淳罡闻言,面色一垮,道:“真的,假的?” “你要是一出手就是这招,这谁能扛得住啊?” 叶千秋笑了笑,摇头不语。 极尽精华的天道紫雷,哪里那么好施展,越是威力大的雷霆,就越耗费法力。 下方。 只见徐凤年来到弟弟徐龙象的身边,然后将他给送走,轻轻一推便是数里地。 徐凤年望向天空,一条条紫雷游走于云层,如一尾尾蛟龙穿海。 徐凤年手握北凉刀,抬头看着天空。 那位叫做黄青的青衣剑客闭上了眼睛,脑海之中,过往的记忆一一浮现。 …… 李淳罡道:“棋乐剑府黄青,我好像听过他的名号,好像叫什么剑气近?”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好像是吧,这个年轻人不错,有成为顶级剑仙的潜力。” 李淳罡道:“可惜,不一定能活得下来。” 这时,天穹之中闪电雷鸣轰然乍现,如同炸开一个窟窿。 紫雷轰然坠落。 不是直直降临砸在徐凤年头顶,而是在徐凤年的身前几十丈外落地,然后转弯激射而至,犹如万人铁骑冲锋而来。 徐凤年双膝微蹲,右手双指并拢,左手刀尖直指紫色天雷。 徐凤年沉声道:“断江。” 紫雷如滔天洪水迎面撞来,徐凤年一刀断开。 紫色大潮一开为二,在徐凤年左右两侧一冲而过,很快消散天地间。 天上有仙人怒斥出声响彻云霄:“一介凡夫俗子,安敢忤逆天道!” 叶千秋冷眼相看而去,只见在那云层背后,有人影闪动。 然后,第三道更为粗壮的滚雷急急降临人间 徐凤年将凉刀插入身侧大地,一脚踏出,双手抬起,画半圆,起手撼昆仑,一掌硬生生托起紫雷。 随即,一道,两道,三道,天雷轰然而下。 …… 北莽,南朝,西京。 一口有着蛟龙蛰眠大缸的隐蔽小楼之中,突然动静变得大了起来。 很快,北莽女帝和北莽帝师就被惊动,第一时间赶到了小楼。 北莽女帝看着缸内象征北凉版图的方位,平整如镜的水面,如同被利器割裂出了一条经久不散的“水沟”。 女帝经过初期的震惊之后,嘴角泛起冷笑道:“一只钩,钓起两条鱼吗?” “除了剑气近和铜人师祖,还能不能调些高手过去武力稍逊一筹的,也可以。” 北莽帝师太平令摇头道:“不可能,距离最近的洪敬岩也来不及。至于实力差上一截的,就算去十几二十个也没用,何况南朝边境也抽调不出,大多都已经在南院大王身边了。” 北莽女帝问道:“会不会有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可能?” 太平令淡然道:“铜人彻底拦住徐凤年,很难。” “但是拖延他的脚步,给黄青赢得那迫使徐龙象遭受天谴的时间,应该不难。南朝所有练气士都已准备就绪,届时会添一把火。” 女帝点了点头。 这时,女帝猛突然退了一步,只见那缸中,突然变得浑浊无比。 这下,不仅仅是女帝面色大变,就连北莽帝师太平令也是面色一变。 “这是怎么回事?” 女帝问道。 太平令面色难看道:“有人遮蔽了天机。” 女帝道:“是谁?” 太平令道:“世上唯有三教圣人才有机会契合天道,遮蔽天机。” “但当今世上,三教之中,恐怕只有一人,才有如此实力。” 女帝面色阴沉,道:“是他?” 太平令缓缓点头,道:“除了叶千秋,恐怕不会是别人。” 女帝缓缓抬步,道:“道教圣人,如此干预世间之事,他难道不怕天道责罚吗?” 太平令摇摇头,道:“我们对他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王仙芝和徐凤年一战,本来不应该是在青城山,但不知为何会改成青城山。” “徐凤年将王仙芝杀死,其中内情或许不那么简单。” “这个神霄派的叶真人未尝没有参与其中。” 女帝道:“现在当如何?” 太平令深吸一口气,道:“现在只能是等了。” …… 就在第四道紫雷破开云海,突杂乱无章的从天际之中刺向徐凤年之时。 那铜人师祖突然双手合掌,他的百丈法身突然拉开距离,一幅灵动画卷在其双掌手心浮现。 那画卷之中,有佛陀入定念经,顽石点头,有真人坐而论道,天女散花。 有书生手捧书籍,东临碣石,有剑仙驭气凌空,弹剑而歌,还有神将策马持矛,金甲璀璨。 远处,李淳罡看到这一幕,便道:“这画卷中人,都是数百年前证道飞升之人吧。”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没错。” 就在此时,有一位相貌清逸的中年道士突然负手出现在了远处那头黑虎的身旁。 那中年道士回首而望,却是先朝着叶千秋和李淳罡的这个方向看来。 李淳罡一个激灵,咂舌不已道:“是齐玄帧这个老货!” “他还活着?” 叶千秋摇头道:“只是一缕残存气息而已。” 李淳罡一脸无奈,道:“这老小子还真是……” 叶千秋和齐玄帧对望一眼。 齐玄帧对着叶千秋微微一笑,叶千秋也朝着齐玄帧微微颔首。 虽然只是一缕残存气息,但齐玄帧不愧是吕祖转世,曾经的道门大真人。 他一出现,就敏锐的发现了叶千秋和李淳罡。 齐玄帧看过二人之后,才回头,去遥望铜人师祖的天王法相,似笑非笑。 铜人师祖站在那尊天王法身脚下,怒喝道:“齐玄帧,你不过一缕残存气息而已,如何挡我?” 齐玄帧没有理睬铜人师祖的恫吓,只是抬头望向那幅天人迭出的长卷,画卷在众人头顶绕出一个大圆。 在这大圆之上,皆是七百年前那些得以证道飞升过天门的惊才绝艳之辈,不论三教九流,都曾是人间最富气象的风流人物。 本就黑云密布的天空,如釜底加薪,沸水更沸,尚未落下的数道紫雷愈发雄浑粗壮。 铜人师祖声如洪钟,冷笑道:“齐玄帧,莫不是你此行不过是虚张声势,怎的还不出手相救?” 随即,铜人师祖一步踏出,再喝道:“齐玄帧,你是不能,还是不敢?” 齐玄帧长袖飘摇,鬓角发丝随风轻轻拂动,说不尽的风流写意,只见他微微一笑道:“凭你守门奴,也想坏我道心?” 随即,齐玄帧又转头看了眼那紫电天雷铺天盖地之处,摇头道:“第四道天雷而已,就算有你从中作梗,又何须贫道出手。” “更何况,你这无知鼠辈,根本不知今日之天雷,无非是给人做嫁衣裳罢了。” 只见那边,徐凤年一刀看去,第四道天雷轰然而碎。 第五道颜色愈发转深的紫色天雷刹那间轰来。 徐凤年双手伸出,做出霸王扛鼎之势。 紫气疯狂倾泻,从五指间漏下,汹涌流泻在头颅和肩头。 这时,齐玄帧却是再度朝着叶千秋和李淳罡这个方向看来。 只听得齐玄帧道:“仙人以大地为棋盘,一山一城一国皆为棋子,以天下气数为握子之手臂,肆意落子,随性定夺凡人生死。” “在贫道看来,此事,有违大道。” “不知道友以为如何?” 叶千秋明白,这话是问他的。 叶千秋也不再掩藏身形,一步踏出,凌空而行,回道:“贫道亦深以为然。” “所谓气数,不过天上鼠辈之鱼线。” “终有一日,这天上地下,将再无瓜葛。” 齐玄帧一脸感慨,道:“八百年春秋,未曾得见一人如道友一般亲切。” “不能与道友坐而论道,贫道深以为憾。” 叶千秋道:“大道独行,不过先后。” “有今日一见,已然足矣。” 齐玄帧笑道:“好一个大道独行,不过先后。” “道友,再会。” 话音一落。 齐玄帧一手负后,一手向前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出。 铜人师祖胸口如遭雷击,轰然往后倒飞出去,撞在法身之上,数百丈巨身也仰面倒去。 随即,齐玄帧又是一挥袖,将那还在蓄势的青衣剑客直接轰成了碎渣。 齐玄帧做完了这一切,再回头和叶千秋道:“天下道门本是一家。” “望道友能将道门推向一个新的高度。” “剩下的事,就拜托道友了。” 说完这一句。 齐玄帧再朝着西北方望去,那里有人影闪动。 齐玄帧眼神之中略有愧疚,只听得他说道:“大道独行,不过先后,李玉斧,好好活着。” 随即,齐玄帧的身形轰然消散。 第65章 手托雷池,只手降龙 …… 叶千秋看着齐玄帧的最后一缕气息消散于天地之间,还是颇为感慨。 古往今来,无论何方世界,都会有这样那样的人杰。 齐玄帧,虽是吕洞玄转世,但依旧活出了属于自己的精彩。 叶千秋朝着天穹悠悠而望,这天上地下,纠葛甚深。 说到底,还是天上强人太多。 这些人飞升之后好似便没了动力,得到了所谓的长生,便不再进取。 叶千秋心中突然想到了一些事。 此时,徐凤年堪堪将第五道天雷给挡下。 第六道天雷已然轰来。 铜人祖师被齐玄帧一指,整个人都不好了,跌跌撞撞的起身,维持着天王法相。 也不敢太过靠近。 他一脸忌惮的看着远处的叶千秋。 若非齐玄帧将叶千秋请了出来,他还没发现叶千秋的踪迹。 这人口气之大,能让齐玄帧以道友相称,观其气度风姿,恐怕此人极为不凡。 当今世间,道门之中,能有此风范者。 唯一人尔。 铜人祖师心中略显紧张。 他已经猜到了叶千秋的身份,只是不敢百分之百的确定而已。 他不敢离去,因为他要看着徐凤年被天道雷劫给轰死。 就在这时,铜人祖师耳朵一动,立马朝着西北方看去。 铜人祖师的面色一喜。 在数百丈之外,一头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真龙正腾云驾雾而来。 …… 在东北边的一座沙丘上,有一个女子坐在那里。 她的目光一边注视着叶千秋,一边注视着以一己之力抗衡天劫紫雷的徐凤年。 女子的坐姿如边关性情豪迈的男子一般。 她身材异常高大,哪怕是坐着,也有种巍峨气态。 她是这世间最顶尖的练气士宗师。 她尾随着徐凤年一路来到这里。 看到了铜人师祖的天王法相,剑气近黄青的剑阵。 也看到了齐玄帧的横空出世,听到了齐玄帧与紫袍道人的对话。 对于齐玄帧的出现,她倒是没有那么惊讶,反倒是齐玄帧一出现,便和先前不知藏身何处的紫袍道人说了一番话。 这让她颇为惊讶。 尤其是齐玄帧和那紫袍道人所说的最后一句话,更是让她心惊。 齐玄帧将道门未来托在此人身上,当今世上,又有谁能当得起齐玄帧的重托。 女子的心头闪过一个名字。 这时,女子耳边一动,也朝着西北方向看去,也看到了那在云层之中飞速而来的一条真龙。 ……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第六道紫雷远远要比前五道紫雷来的霸道绝伦。 这道紫雷,非但不粗壮如峰,反而极其之细。 生死一线,仅仅是一线之隔。 徐凤年几乎是靠着本能尽量让脑袋往后仰去,但是脑袋堪堪避过了这一线雷,可腹部难逃一劫,瞬间被这根紫线给洞穿。 徐凤年落回地面,右手犹有电光萦绕,嗤嗤作响,用左手轻轻按住血流如注的腹部,仅是能够勉强不让伤势扩大而已。 他仰起头,看着天空。 今天他要跟老天爷讲一讲道理。 头顶天空第七道天雷隐隐转动,敛起天威,引而不发。 天穹之中,有雪花簌簌飘落大地。 就在这时,远处响起一道声音。 那是徐凤年极为熟悉的声音。 “行了,再接一道,你得散架。” “这第七道,我收了,正好做一道符。” 话音落下。 徐凤年猛的抬头看去。 只见叶真人凌空飞渡,来到他头顶数十丈。 …… 远处。 身材高大的白衣女子看到紫袍道人突然出现在徐凤年头顶,不禁一脸惊诧。 高空中的那第七道天雷,本是徐骁幼子徐龙象的本命天劫“龙象劫”的最后一道关隘。 但因为北莽真龙的搅局,诞生了极为罕见的雷上雷。 白衣女子觉得徐凤年能扛下第七雷都是问题。 更何况,第七雷之后,还有第八雷。 可是,这突然有人闪身而出,居然要将这天道雷劫给挡下。 这简直就是闻所未闻。 天道雷劫可不是谁想接就能接的。 徐凤年能替徐龙象接,那是因为他用了手段。 而这紫袍道人又是如何能去接这天道雷劫? 即便他能接,那这第七道雷霆的狠厉程度一定会比先前还要猛烈。 这位白衣女子脸上显得颇为苍白,她活了这么久,这样的阵势,也是头一次见。 天道雷劫之下,谁敢胡来? 纵使是天上仙人,也不敢! 即便是当年的齐玄帧,不也才接下六道天道雷劫就选择兵解了嘛。 这天劫一事,她可是深谙其中脉络,三教圣人证道飞升,也有天劫。 但相比三教之外的人要容易许多。 世间有雷霆雨露俱是天恩的说法,像那龙虎山父子天师联袂乘鹤飞升,还有之后北莽国师袁青山的化虹飞升,这就是典型雨露多于雷霆,天恩浩荡。 而类似于拓拔菩萨、邓太阿这些武夫,若是飞升渡劫,路线就要曲折许多,最后关头,更是必然雷霆远重雨露。 自吕祖之后,承受天劫最重之人,当属斩魔台上的齐玄帧。 而今,徐凤年已经接下六道天劫紫雷。 剩下的两道,一道比一道恐怖。 恐怕只有吕祖复生才敢这样做吧。 白衣女子低声呢喃道:“气开地震,声动天发。师父,你以前总自嘲杞人忧天,现在天真的要塌下来了。” 这种千载难逢的场面,让一向心湖平静的白衣女子也忍不住心潮澎湃。 就在这时。 一名不修边幅的中年男子来到澹台平静身边,男子粗布麻衣,破旧靴子,满脸胡渣,相貌平平。 白衣女子没有回头,直接问道:“你怎么来了?” 中年男子淡淡一笑,道:“这么大的场面,我不来,岂不是可惜了。” 白衣女子道:“你认得那位天下第一人。” “是他吗?” 白衣女子的目光朝着天穹之上看去。 中年男子道:“当然,当今世上敢这么堂而皇之向天道雷劫叫板的,也就是他了。” 白衣女子深吸一口气,道:“真的是他。” “看来,他和徐凤年之间的关系真的不同寻常,连这种天道雷劫,也可谓徐凤年挡下。” 中年男子微微一笑,道:“三教圣人,就没有简单的。” “更何况,这还是一位打败了王仙芝的道教圣人。” 白衣女子道:“按理来说,离阳王朝早在老皇帝在世的时候就在扶持神霄派,甚至有意让神霄派统领北方道教,和龙虎山天师府平分秋色。” “既然现在神霄派出了这么一位天下第一人,他为何不顺水推舟,借助离阳王朝之力,直接将龙虎山天师府给拉下马去,独领道教。” 中年男子微微一笑,道:“你怎么知道他不是要独领道教?” 白衣女子道:“什么意思?” 中年男子悄然道:“赵家皇帝天性凉薄,无容人之量。” “堂堂圣人岂能不为后来人谋划。” 白衣女子闻言,若有所思。 片刻后,她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白衣女子又道:“莫非他想要扶持徐凤年称帝?” 中年男子摇了摇头,道:“谁知道呢?” “青城山,徐小子和王老怪一战,王老怪输的古怪。” “虽然我猜有王老怪想要在道之一字上压倒徐凤年的缘故。” “但这里面也肯定有这位叶真人的些许功劳。” “他从出山以来,就一直在有意无意的扶持北凉,或许,将来这天下说不定真的会姓了徐不成?” 白衣女子却是摇头道:“徐凤年是白蟒之命,没有真龙的命。” 中年男子笑了笑,看向西北方,道:“北莽真龙要来了,你说白蟒能斩龙吗?” 白衣女子却是道:“斩不斩得,现在不是徐凤年能说了算的了。” “得看那位天下第一人让不让他斩。” 中年男子点头道:“这话倒是有理。” 这时,白衣女子叹息道:“不管有几道天雷压顶,都有一个规矩,那就是最后一道天雷的威势,必然是之前数雷的总和。” 中年男子啧啧道:“行百里者半九十吗?” 白衣女子问道:“你觉得他能接下来吗?” 中年男子瞥了眼那条已经越来越近的黄金眼眸的真龙,道:“如果不能,他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白衣女子其实很不愿意与人说话,但是第七道天雷的将落未落,带来太大的压迫感,让她十分烦躁,不得不只能用言语来分心借以静心。 “你悟剑以后,他是你的最终对手?” 中年男子想了想,道:“我想,当今天下间,恐怕没人不想去挑战一下他。” “王仙芝临死之前,肯定也还想着再和他打一回。” “不怕你笑话,我见过他两次,但前两次都没敢出剑。” “他虽然是道教圣人,但他的剑道造诣绝不在老剑神李淳罡之下。” “他有可能是这数百年来,唯一一个能够比肩吕祖,甚至超过吕祖的道教圣人。” 白衣女子没想到中年男子居然会给叶千秋如此之高的评价。 由不得她多想。 只听得中年男子说了一句。 “来了。” 二人几乎同时往后倒掠,北莽真龙摇尾晃须,愈发接近这边。 呈现出深紫色的天空中,如同神人撬动一座山岳投掷于海,高空震荡出一圈肉眼可及的剧烈涟漪,然后迅猛扩展出去。 大地与之共鸣而颤动,大雪黄沙共翻滚。 一道紫雷光柱“缓缓”渗透出涟漪阵阵的湖面,如同一根砸入水中的石柱。 叶千秋抬手在虚空之中画下符箓。 只见一道紫雷轰下。 然后,直接没入了那道符箓之中,再无声势。 随后,那道符箓落入叶千秋的掌心之中。 远处,观战的白衣女子人都傻了。 “这就完了?” “这岂不是和我观音宗弟子采雷一般?” 中年男子呵呵一笑,道:“看着比你们踩雷简单多了。” 白衣女子阵阵发呆,道:“还有一道。” 不远处,北莽真龙终于到来。 它趁着第七紫雷停歇第八天雷尚未落下的间隙,偷偷疯狂汲取着紫雷,身躯已有长达百丈的规模。 叶千秋朝着那北莽真龙看了一眼,淡淡一笑,道:“吸吧,多吸点,过了这个村儿,就没这个店了。” 北莽真龙在远处高空睁大那一双黄金眼眸,看着叶千秋,露出一副疑惑的眼神。 似乎不懂叶千秋为什么在笑。 这时,叶千秋朝着上方天穹一看,顺手一招,道:“来的太慢了,疾!” 随着叶千秋这顺手一招,第八道紫雷轰然坠下,不过,这道紫雷却不是朝着叶千秋轰来。 而是直接在空中拐了个弯儿,直接朝着那条北莽真龙轰去。 本来那条北莽真龙还在美滋滋的汲取着紫雷。 越吃雷越生长的真龙已经生长到一百五十丈。 这一道紫雷刹那间轰来,北莽真龙抬起头颅,天王张须相,张开大嘴,咆哮起来。 这第八道紫雷直接轰在了真龙背上。 真龙不愧是真龙。 皮糙肉厚,这令世间之人恐惧的第八道紫雷,轰在它的身上,也只是给他开了个口子而已。 真龙兴许是被这紫雷给轰疼了,立马呼啸起来,稳住身形,直接朝着叶千秋扑腾而去。 这时,只见叶千秋抬起右手,天穹之中本该散去的雷池,居然又重新凝结起来。 而那雷池之中的紫雷不知道比先前多了多少。 然后,下方的白衣女子和中年男子。 包括远处的李淳罡,在地下喘着粗气的徐凤年,还有远处的徐龙象、李玉斧。 还有那铜人师祖都眼巴巴的瞧着这恐怖的一幕。 手托雷池,在天穹之中行走,这比真正的仙人还要恐怖。 徐凤年嘀咕道:“这可真是技术活儿,世上无人能使的技术活儿。” 李淳罡挠着脚丫子,道:“好家伙,这家伙是雷神吧。” 白衣女子目瞪口呆,已经无言。 中年男子头皮一阵发麻,低声道:“这谁能顶得住啊。” 铜人祖师忍着胸口剧痛,赶紧撤去了天王法身。 他看守天门之时,也从未见过这样的猛人。 天道雷劫竟然能被此人驱使,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这怎么可能? 本来朝着叶千秋俯冲而来的北莽真龙,看到叶千秋托着头顶那乌泱泱一大片的紫雷朝着它飞来。 北莽真龙见势不对,立马调转身形,往回跑。 它虽然能吞雷而长,但那得是它一口口的吞下去才行。 这么多雷要是都砸它身上,它想不死都难。 真龙呼嚎着急速退去。 但天上的雷霆早已经是一道接着一道的朝着它追来。 轰隆隆! 轰隆隆! 眨眼之间,已经是十几道紫雷,轰向了这条来自北莽的真龙。 本来身躯已经长达一百五十丈的真龙,被这十几道紫雷给轰中了之后,直接皮开肉绽,身形瞬间又缩回了百丈。 紫雷源源不断,真龙无法逃窜,又被轰住。 直接的轰落云端,朝着大漠之中坠去。 身形一缩再缩,等坠地之后,便只剩下了五十丈。 “嗷……” 被轰的皮开肉绽的真龙坠地之后,发出了悲惨的呼嚎之声,仿佛是在求饶一般。 这时,叶千秋落在了真龙的头颅之前,将先前手心之中的那道雷符直接拍在了真龙的头颅之上。 真龙的身形再度缩小,缩到了三十丈! 真龙两只黄金眼眸之中满是惊惧,它看着叶千秋,发出了阵阵悲鸣。 叶千秋抬手,在虚空之中快速指点,一道道光圈落在了真龙的头上。 真龙的身形再度缩小,直接缩到了十丈! 这时,叶千秋方才停手,看了看双目惊恐的真龙,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可以了。” …… 远处。 白衣女子看到这一幕,一脸的不相信。 “这就结束了?” 中年男子道:“这北莽真龙可是吞食无数人间气运方才孕育而生的真龙,应该不至于这般不堪才对。” “这其中,可有古怪?” 白衣女子望着远方匍匐于地的真龙,神情复杂。 她缩在白色大袖中的五指悄悄颤抖,摇头道:“龙,可巨可微,能幽能明,受伤轻重,只需看它体魄大小的变化,愈是重伤,体型愈发缩小,至于死亡与否,那就得看它是否临终吐出精华凝聚的龙珠,潜伏在渊,等待下一次转生。” “否则就算被斩下头颅,仍有由明转幽的机会。现在那位叶真人明显是要将这条北莽真龙给收伏,可这真龙未吐龙珠。” “如果这位叶真人不能在这真龙的龙珠上刻下符箓,那这真龙可就随时都有反叛的可能。” “百足之虫,尚且死而不僵,何况是一条契合天道的真龙。” “不大可能这般轻易臣服。” 就在这时。 只听见匍匐于下方的那条真龙突然又悲鸣一声。 却是叶千秋飞身而起,一脚踩在真龙背脊之上。 “起!” 叶千秋一声令下。 真龙不敢违抗,扑腾着身子,朝着天穹之中飞去。 一人一龙越飞越高。 天上雷池尚未散去。 叶千秋驱使着真龙飞至云层之中。 叶千秋走到真龙的头颅之上,伸手采来雷霆,送到真龙嘴边。 真龙眼神大动,急忙张嘴去吞食。 此时,只听得上方层层云雾之中,有天仙暴怒之声传来。 “大胆叶千秋,竟敢坏天道规矩!” “天道岂能容你!” 第66章 区区蛀虫,妄言天道 …… “区区蛀虫,也配妄言天道?” “下来!” 叶千秋抬眼而视,两道目光穿过重重云霄,随手一招。 天门之内,一道身形直接坠落下来。 远处,白衣女子目瞪口呆道:“又一位被打落凡尘的谪仙。” 中年男人则道:“什么谪仙,不也是从人间飞升上去的人吗?” 这时,李淳罡出现在中年男人的身后,深以为然的点头道:“这话说的没毛病。” 中年男人一回头,看到是李淳罡,当即朝着李淳罡行礼。 李淳罡摆摆手,满不在乎的说道:“行啦,行啦,搞这些虚的干啥。” “你什么时候从海外回来的?” “怎么也不到青城山去坐坐。” 中年男人道:“回来有一段时间了,正准备去青城山。” 李淳罡哈哈一笑,看着上边,道:“那可有意思了。” “他这么生猛,你还敢出剑吗?” 中年男人道:“事不过三,如果次次都不出剑,那岂不是浪费了前辈一番心意。” 李淳罡道:“那倒也是。” 这时,只听得天上又有声音传来。 …… 叶千秋看着数十丈之外被他打落凡尘的所谓谪仙,淡淡说道:“还能上得去吗?” 那是一个头戴斗笠,好似渔翁一般的谪仙。 他目光之中多少带着几分恐惧之意。 八百年来,被打落人间的谪仙不多。 但无一例外,都成了炮灰。 他活的好好的,成了长生仙人,可不想就此殒命。 刚刚在天上说话硬气,那是因为身后站着很多人。 可现在局面不同了。 能轻而易举的御天道紫雷为自己所用,随手一招便将他从天上打下来的人物,又岂是他能够招惹的。 天上的仙人也分三六九等。 实力弱的和实力强的,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所以,此时当他听到叶千秋的问话,也硬气不起来了,只是底气不足的回了一句。 “姓叶的,你惹上大麻烦了。” 叶千秋闻言,不禁放声大笑起来,笑声响彻九霄。 笑完之后,叶千秋朝着那人看去。 “瞧你这副样子,哪里有半分谪仙气度?” “当真是蛀虫走狗。” “杀你都嫌脏我的手。” “我能让你下来,就能让你回去。” “回去之后,给那些高高在上的仙人们带句话。” 说到这里,叶千秋停顿一下,又看向那人。 那人被叶千秋的眼神吓的一个激灵,生怕叶千秋把雷顺手扔到他身上,急忙道:“真人请讲,我定然将话带到。” 叶千秋道:“天上人未必就是人上人。” “你回去之后,代我问一问他们,是想继续做困在笼子里尚且不自知的一群蛀虫,还是想做真正遨游九天,逍遥长生的仙人。” 那人听了,急忙又问道:“敢问真人,我该如何将他们的答案传给真人?” 叶千秋道:“你在天上等着便是,时候到了,我会上去。” 那人面色微变,急忙朝着叶千秋躬身拱手,道:“李延宗定会在天上等候真人大驾。” 随即,他朝着天穹之中望去。 在他被打下来的那一刻,天门已经关闭。 叶千秋看到他这副模样,淡淡一笑,道:“别急,我送你上去。” 说着,叶千秋身后一道光华朝着穹顶飞去。 太玄剑出,一剑横斩。 天门再开。 叶千秋抬手,一股巨力朝着李延宗袭去,然后李延宗便如同一个沙包一样被扔进了天门之中。 叶千秋脚下的北莽真龙看到眼前一幕,吓的更是瑟瑟发抖,吞了十几条紫雷之后,它的身躯又恢复到了六七十丈长。 这时,只听得它口吐人言,一副谄媚模样,道:“老爷威武,老爷威武。” 叶千秋一听,不由一乐。 这家伙还真是会见风使舵。 叶千秋看了看又逐渐闭合上的天门,将太玄剑给收了回来。 又开始给这条见风使舵的真龙喂起了紫雷。 下方,来自北莽的铜人祖师一副颓然模样。 当年,他被吕洞玄给打落人间,在这人间一呆就是八百年。 本想着还有机会重回天上。 现在看来,完全是痴人说梦了。 除非,他也肯和刚刚那个被叶千秋打落人间的李延宗一样卑躬屈膝,说不定也能被叶千秋一脚踹回天上去。 可那样回去,和死了又有什么分别? 他本来就是守门人,要是再以那样的方式回去,纵使是回到了天上,也一样要受到惩罚。 天上也不是逍遥之地,没有背景,注定只能做炮灰。 铜人师祖难免有些心灰意冷。 八百年前,人间有吕洞玄。 八百年后,人间有叶千秋。 吕洞玄行事,尚且遵循一定的道理,而这叶千秋行事完全是肆无忌惮,连天道紫雷都可以为他所用,将来他若是到了天上,指不定要引起怎样大的波澜。 天上仙人的确可以长生,但却不代表不会死啊。 铜人师祖心里一阵心灰意冷。 这天上人间,哪里才是他的存身之处? 铜人师祖站起身来,踉跄而去。 北莽真龙被叶千秋夺走,即便是北莽手握重兵,再加上有天上仙人扶持,也一样是无力回天了。 天上仙人有几个能如叶千秋这般厉害的。 在人间呆了八百年,又成为提线木偶的他有些累了。 铜人师祖越走越快,没有朝着北莽方向折返,而是朝着东南方向飞奔而去。 …… 在雷池之中吃了个管够的真龙身形暴涨,直接化为千丈真龙。 还想再吃下去的它,被叶千秋拍了一巴掌。 它只好恋恋不舍的停嘴。 叶千秋随手一挥,将雷池散去,让脚下真龙缩小身躯。 真龙有些不情愿的说道:“老爷,你看我这样不是挺威风的吗?” “您让我回去看守山门,那也是倍儿有面子啊。” 叶千秋道:“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 真龙顿时蔫儿了,立马将身躯缩小至一百丈。 叶千秋道:“再小点。” 真龙又不情不愿的缩小了十丈。 叶千秋直接一脚跺在龙背之上。 真龙顿觉百万斤重力来袭,直接朝着下边坠去。 真龙急忙喊道:“老爷,老爷,我错了,我错了。” “您说多大,就多大。” 叶千秋道:“十丈。” 真龙唰的一下缩回了十丈大小,顿时感觉到身上一轻。 却是叶千秋早已经飞身而去,朝着下方的一处沙丘上落去。 真龙也不敢离去,就在空中盘旋。 叶千秋飞身而下,来到李淳罡身旁。 在李淳罡身边站着的中年男子他认识。 正是那桃花剑神邓太阿。 至于那白衣女子,他倒是没见过。 李淳罡看到叶千秋回来,朝着叶千秋笑道:“完事啦?” 叶千秋微微颔首,和一旁的邓太阿点头示意。 邓太阿道:“叶真人神通惊人,让邓某人大开眼界。” 叶千秋笑道:“相请不如偶遇,贫道想请邓先生到青城山一坐,不知可否?” 邓太阿道:“在下本来也打算前往青城山拜会叶真人。” 这时,徐凤年带着徐龙象急奔而来。 徐凤年扛了六道天道紫雷,身上虽然受了伤,但不是致命伤,恢复了一番,已经没有大碍。 他和弟弟徐龙象过来,向叶千秋道个谢。 虽然他有信心接下第七道天雷。 但北莽真龙一来,他势必无暇分身去救弟弟徐龙象,徐龙象定然要面临天劫。 这是他不想看到的。 徐骁走后,他就是徐家的顶梁柱。 他不能看着徐龙象受到伤害。 徐龙象心智已开,亲自和叶千秋道了谢。 叶千秋没有多言,招来真龙,和李淳罡、邓太阿一起乘龙而去。 沙丘之上,便只剩下徐凤年、徐龙象两兄弟和白衣女子。 徐凤年看了一眼白衣女子,然后拍了拍徐龙象的肩膀,道:“走吧,咱也回去。” …… 北莽,西京内廷角落的那栋僻静小楼,廊中跪倒了一大片人。 身披黑衣白裘的北莽女帝站在屋檐下,双手叠放插袖横在胸前,撩起的衣袖恰如蝠翼。 这位让北莽男子尽数匍匐在她裙下的老妪很少动怒,但是今天她的脸色十分难看。 先是楼内擅长占卜的道德宗南溟真人战战兢兢告诉她,棋剑乐府的铜人师祖生死不知,剑气近黄青死了。 然后又是国之重器的蛰眠大缸不知被何人一掌拍碎,那条豢养二十余载耗费无数气运的真龙破缸而出。 这也就罢了,天雷滚滚之下,那条趁火打劫的天龙竟然还没占到半点便宜,就被人镇压收走。 北莽太平令站在北莽女帝的身侧,他也是是唯一一个还敢站着的北莽臣子。 此时,北莽女帝终于开口。 “传旨董卓,准其擅自调动所有边境兵马,不论大将军还是持节令,一律听命于他。违者,让董卓先斩后奏” “传旨拓拔菩萨,领亲军火速南下,直扑流州。” “传旨李密弼,着手准备鲤鱼过江。” “传旨黄宋濮,命其起复,领军坐镇西京。” 一道道圣旨从她嘴中说出。 她毕竟是垂垂老矣的暮年妇人了,难免精力不济,一时间有些难掩苍老的疲态。 但是她今日甚至不允许自己出现这种片刻的懈怠,从宽袖中抽出手猛然扯掉身上那件老旧狐裘,丢到台阶外的雪地中,然后大步离去,再不看一眼那件不断积雪的旧物。 …… 离阳,太安城。 回到太安城的齐阳龙成了最近太安城最炙手可热的人物。 齐阳龙虽然多年不在朝野,但他的三位弟子却都是名动天下的人物。 元本溪、荀平、谢飞鱼,皆为惊天动地的无双谋士。 连黄三甲也和他有些香火情。 此次回京,他有着他的使命。 在齐府书楼之中。 齐阳龙和一个中年男子相对而坐。 齐阳龙看着眼前这个难掩疲态的中年男子,感伤道:“陛下,一张弓的弓弦绷紧了整整二三十年,怎能不坏?” 赵家天子豁达笑道:“没办法,以前没有先生在身侧辅佐,如果先生早入京城二十年,寡人说不定还能多活个二十年,只是世事难全,寡人也看开了。” 齐阳龙轻轻叹息,道:“有一事,不知当问不当问?” 赵家天子点头道:“寡人与先生,就如先前那封密信所言,无事不能说,无事不能做。” 齐阳龙道:“陛下能容坦坦翁的狂狷风流,能容黄门郎们当值时的酗酒酣睡,能容眼皮子底下的张顾两庐,能容身前碧眼儿和身侧韩生宣两位“立皇帝”能容江南的文人议政。” “能容读书人写怀古诗,追忆前朝,能一日不曾懈怠政务,二十年间,披朱文字累积多达九百万字。” “为何独独不能容一个偏居一隅又无反心的异姓藩王?” 赵家天子一脸苦涩道:“先生如此明知故问,是怕寡人执意要让北凉难堪吗?” 齐阳龙没有说话,眼神熠熠,盯着这位自年轻时便雄心万丈的中原之主。 他没有离阳先帝一统天下的功勋,但志向之大,犹有过之。 赵家天子感受着书楼内的朴拙书气,那种香气,他小时候就再熟悉不过。 赵家天子道:“先生入京之前,曾经问过寡人会如何处置张巨鹿,说实话,不是寡人难容这位张首辅,而是赵室江山难容,必须要寡人做出取舍。” “就事论事,寡人声望远逊先帝,登基之前,父王在病危之前就给我们这些皇子订立了一条秘密家规,不论何人继承大统,务必重文抑武,这也是赵衡输给寡人的真正原因。” “到了寡人儿子这一代,长子赵武输给四子赵篆,也是此理。” “称帝之人,不可无吞莽雄心,却也不可雄心过壮,只是篆儿声望又输给寡人这个当爹的,当年我制衡武人,已是极其艰辛,所以,徐骁这个北凉王着实是让寡人寝食难安。” “好在,他已经死了。” “接下来篆儿想要驯服文官,也是任重道远,有没有张巨鹿的文官集团,截然不同。” “等寡人死后,有张巨鹿在世一年,无论他在朝在野,篆儿就都要年复一年地束手束脚。” “而且篆儿天生有雅士风骨,性情风流,很多时候他明知不对,也会对那些握有刀笔的文人心软。” “读书人,即便真正心系天下,可要他们一旦做起有益苍生的事情,往往 眼高手低,力所不逮,这样的文官,位置越高,越是可怕。” “离阳国祚已经绵延两百多年,可在寡人看来,相比那大奉朝四百年高龄,离阳何异于襁褓婴儿,篆儿远没有到高枕无忧做败家皇帝的时候啊。” “寡人自然知晓从没有传承千代万世的王朝,总有一天,天下不会姓赵,族谱榜首也会随之换成另外一个姓。” “赵室子孙,以后谥号美恶皆有,但寡人希望美谥也行,恶谥也可,多几个总比少好。” “寡人年幼时听当时还未裁撤官职的太傅说史,提及每个朝代的年数,总有一种感觉,那就像是士子在参加一次或漫长或短暂的科举。” “只不过赶考之人,能够父子相承,有人答卷出彩,便能在老天爷这个主考官那里得到青睐,如果有人答卷糊涂,便要扣去些什么,如此加加减减,何时无物可扣,那么就家天下的那个皇室也就没了科举资格,一个王朝就此走到尾声。” “若是从太祖开创离阳算起,自认相较那些先辈,寡人治政,要胜出十倍,只输雄才伟略的太祖与识人透彻的先帝在内寥寥几人而已。” 赵家天子絮絮叨叨之时,容光焕发,浮现一种病态的神采。 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赵家天子在袒露心扉,而老人则老神在在侧耳倾听,偶尔会心一笑。 当今世上,也只有齐阳龙一人能够让赵家天子如此一吐为快。 这时,赵家天子突然笑道:“先生的三位弟子,荀平,元先生,谢先生,都一心一意辅弼离阳,可以说先生师徒四人,撑起了我朝的半壁江山,是真真正正的功无可封。” 齐阳龙摆摆手道:“我那三名弟子,虽说人人能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地方,但比起张巨鹿,除了荀平能多活二十年可以一较高下,其余两人,都不如张。” “张巨鹿,是唯一能与黄三甲并称超世之才的家伙。” 这时,齐阳龙望向赵家天子,伸出双手,轻声笑道:“陛下,你是一位好皇帝,毋庸置疑,天资聪慧,却还坚持勤能补拙。” “我敢说,当今世上只有将相评,如果说有一个帝王评,千年以降,自大秦帝国起,再加上以后一个一千年,你都可以排入前十。” 赵家天子愣了一下,哈哈笑道:“寡人也能蹭到一个类似武评的天下十大高手。” 齐阳龙也跟着笑起来,然后重重点头。 赵家天子走到这座铁剑琴胆书楼的窗口,抬头看见京城的天空划过一片飞鸽,隐约听见一阵鸽鸣,自嘲问道:“先生,寡人这是不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齐阳龙破天荒不知如何作答。 赵家天子自言自语道:“说到那天下武评十大高手,王仙芝死在了徐凤年的手里,对于离阳来说,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从前王仙芝是天下第一,但终究只是一个武夫,对于离阳之事,没有多大的影响。” “可是如今那位天下第一,却是不尽然了。” “朕听闻北莽那边派人袭杀徐龙象,徐凤年去救,本该死于天道雷劫之下,但却是被那位天下第一给生生救了下来。” “现在连北莽孕养而出的那条真龙也被那位天下第一给收去做了守山神兽。” “为什么?” “为什么呢!” “为什么徐骁的儿子会有这样的人物相助?” “先生,你能给朕解惑吗?” 第67章 时局变动,八百年后 …… 赵家天子的三个为什么让齐阳龙更是无语。 这个问题在赵家天子面前便是无解。 这时,只听得赵家天子继续说道:“如果徐骁没有儿子该有多好,要不然那个年轻人早早夭折在江湖,却同时留下子嗣也不错,那么寡人不吝啬给徐骁一个最大的美谥,给那个年轻人一个世袭罔替,给徐骁的孙子请入京城,享受甚至胜过赵家龙子龙孙的殊荣待遇。” “有我赵室坐天下一日,就有他徐家子孙享福一天。可惜啊,世间遗憾事,就缘于一个没有如果二字可说。” 齐阳龙依旧沉默不言。 赵家天子收敛了一下情绪,笑问道:“先生上次想说但是又说时机未到的那件事,到底是何事?” 齐阳龙缓缓答道:“分权,彻底打散地方势力。” “可这得等到天下大统,到时候吞并了北莽,按照当前离阳最主要的道州郡县四级设置,一个道的主官,不过是节度使和经略使的文武分割,只要节度使彻底压过经略使,与春秋乱世的一个国家君王没什么两样,离阳曾经饱受藩镇割据之祸,万万不能重蹈覆辙。” “尤其是吃掉北莽后,加上原先的十四道,总计会有二十四余道,看上去很多,可以现在的邮驿程度,除了中原腹地,大多数节度使经略使那都是天高皇帝远,道这一级的设立,当初本就是临时设立,之后更要废除。” “不光如此,离阳现在的三十余州,更要细分,把一些大郡单独摘出来做州,在维持文武共治和相互制衡不变的前提下,以后的天下,应该要有八十个州,而且一州刺史和将军每隔四年到六年时间,就必须轮换,轮换之际,还要入京面圣一趟。” “此举推行,阻力不会太大,毕竟到时候一州文武两位主官既有实权,官品也高,人人乐见其成,即便某些现有经略使和刺史心怀愤懑,那也抵不住手下辅官的推波助澜,若敢逆势而为,那也是自取灭亡,都不需要朝廷出手,自有人帮助朝廷挤掉他们。” 齐阳龙犹豫了一下,抬起手臂,做了一个握拳和松拳的姿势,这才开口说道:“这是收权,接下来还得看以后赵家皇帝的放权本事。” “收,不能太紧太死,不能攥着不放,不能任人唯亲。” “放,不能自以为一劳永逸,做学问的人,可以去争那人性本善还是人性本恶,可当皇帝的,要坚信那人心容易反复,欲壑难填,需要时常恩威并施。” “但大体而言,只要此事功成,离阳赵室在族谱上的榜首位置,再多两百年,肯定不难。” “至于具体措施,比如越是边疆之地,可稍稍用亲不用贤,越是靠近京畿,就可用贤不用亲,轮换之时,要遵循此理,不过这类事情,总归都只是些细枝末节。” 赵家天子聚精会神的听着老人言语,一字不敢漏。 齐阳龙似有感悟,说道:“天下分合是难免,可追根溯源,每一次天下大乱,都是那个王朝堵死了所有人上升的道路,其实当老百姓和当官的,都很简单,那就是让他们心中能有个念想,有了念想,就会怕死,也不想死。” “说到底,当皇帝的,再吝啬,依然要给所有人一双鞋穿,别让天下人光脚不怕穿鞋的,由此心生那个舍得一身剐也敢把皇帝拉下马的最后念头。” “这一点,徐凤年就做得很好。从北凉武将,到文官,再到老百姓,他种种行径,都是在告诉那些北凉人,我徐凤年有福,与你们同享,有难,与你们同当。” 听到这里,赵家天子没来由的轻声说了一句。 “这个年轻人,要是自己的儿子,该有多好,当年成为寡人的女婿也行啊。” 齐阳龙哭笑不得,很想提醒皇帝陛下才说过世上没有如果二字啊。 赵家天子沉默着望向楼外,发呆许久。 齐阳龙也陪着发呆。 这个祥符元年,入秋以后让很多人感到不好受,可事实上,更让人难受的波澜还在后头。 在祥符二年到来之前会死很多人,而且会有许多已经捞到手大富大贵之人。 这时,赵家天子猛然转过头,泪流满面道:“先生,寡人还不想死啊。还想再看一看这个天下,从南到北,再多看几眼,多看一眼也好。” 齐阳龙竟是无话可说,踮起脚跟,这才能够拍了拍这位今日没有穿龙袍的赵家天子肩膀。 这幅画面,滑稽而悲怆。 …… 祥符元年的年末,初雪骤降,不下则已,一下便是场鹅毛大雪。 这场大雪来袭的同时,离阳朝廷也发生了一场大地震。 御史台和六科给事中联名弹劾一人。 离阳首辅张巨鹿下诏狱,朝廷公布天下十大罪。 皇帝下旨,诛九族。 …… 青城山,青羊宫。 供奉着道字的神霄阁内。 邓太阿、李淳罡、黄阵图这三位可称得上当世用剑大家的三人十分难得的聚在了一起。 叶千秋坐在道字之下,说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离阳皇帝把张巨鹿都诛了九族,离阳赵家,这天下坐的实在是让人膈应。” 邓太阿叹息道:“我辈虽是江湖中人,但张巨鹿之名也是如雷贯耳。” “赵家天子做到这个份儿上,确实是让人心寒。” 李淳罡嗤笑一声,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自古帝王多薄情,这就是帝王术。” 老黄咧嘴笑着,没说话。 叶千秋略有感慨道:“忠臣奸臣易做,清官昏官易做,唯独夹在君王和百姓之间的好官最难当,一言两语难说清。” “了却君王天下事已是很难,要想赢得生前身后名,更是何其难也。” 邓太阿冷笑道:“邓太阿以往一心只求剑道登高望远,但是看多了这些勾心斗角,也着实是烦透了。” “天上地下,这种勾心斗角是层出不穷。” “我实在是烦透了这些居高临下的勾心斗角,生生世世斩不断理还乱,拖泥带水,人人被当作牵线傀儡。” 叶千秋道:“人心如沟壑,实在难填。” “一剑斩了烦恼,确实痛快。” “但斩了一茬儿,还有一茬儿。” “我有个想法,需要诸位帮衬一二,不知诸位可愿听我一言?” 邓太阿略显诧异,道:“叶真人请讲。” 叶千秋道:“古往今来,能走到那天上的,都算是这人间的精英之辈。” “他们得了所谓的长生,没了上升的渠道,自然会多出太多的空闲时间来垂钓人间。” “若是能给他们开一条上升的渠道,无论好坏,都能够将他们的精力给吸引过去。” “然后我们再将人间和天上互相隔绝,终有一日,两者之间会绽放出不同的文明之花。” 李淳罡蹙眉道:“能否具体说说看?” 邓太阿很感兴趣的说道:“两种不同的文明之花是何解?” 老黄只听不问。 叶千秋笑道:“你们可知为何黄三甲要将春秋气运引入江湖?” 邓太阿道:“略有所闻。” “将来的江湖别说剑仙,便是指玄或许都未尝再有。” “黄三甲是不希望这人间再有以武犯禁的存在。” “从根子上,将飞升者给掘掉。” 叶千秋道:“这只是其一,黄三甲虽然行事偏激了些,但他的确是在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 “诸位恐怕不知,黄三甲其实是从未来几百年后掉落进春秋的翻书人。” “当年,吕洞玄飞升,和天上守门人交手,在天上开了一道口子,黄三甲便掉了进来。” “在他所处的那个年代,江湖早已经没落,法制与平等才是那个时代的主旋律,普通人不再会为吃穿发愁,发愁的可能只是如何把日子过的更好。” “虽然那个时代也有着这样那样的问题,但对于普通人来说,那是无疑一个好时代。” “所以,他在春秋之中落子无数,搅动风云,无非是为了加速时代的进程,让天下以最快的速度演化到他曾经所处的那个时代。” “为此,他不惜成为人们眼中的魔头。” “他本来有机会上天上去看看风景,但他放弃了。” “其实,他若是去了天上,倒是能助我们一臂之力。” “可惜……” 叶千秋说到这里,多了几分感慨。 一旁的邓太阿、李淳罡、黄阵图听的目瞪口呆。 邓太阿和李淳罡倒是没有怀疑叶千秋的话,因为叶千秋没必要骗他们。 而且他们也不是什么没有见识的普通人,对于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接受程度也要远高于常人。 邓太阿道:“从几百年后掉落入春秋的翻书人。” “难怪,难怪黄三甲所做的太多事,让人无法理解。” 李淳罡道:“这和你所说的两种文明之花,又有什么关系呢?” 叶千秋笑道:“大道三千,殊途同归。” “天上人做天上人该做的事,人间人做人间人该做的事。” “终有一日,天上和人间还会发生碰撞。” “不过那时候,孰胜孰负,便不是我和诸位能看得到的了。” 李淳罡好奇道:“我倒是想知道未来是怎样一副画卷。” 叶千秋笑了笑,道:“时代不同,各有风流。” “人生来平凡,但还是终有一日会超凡。” “这就是未来的画卷。” “这副画卷或许可以称之为科武。” 李淳罡嘀咕一句。 “科武?” 邓太阿道:“那该是怎样的世道?” 叶千秋笑了笑,道:“若是你们活的足够久,或许还可以看到那一天。” “不过,那至少是八百年之后的事情了。” 李淳罡一脸无语。 “又是八百年。” “我是看不到喽。” 邓太阿又问道:“叶真人想斩断人间和天上的联系,我是赞同的。” “若有差遣,邓某定不留手。” 叶千秋看着杀气腾腾的邓太阿不禁摇头失笑。 “杀人容易,救人难。” “我们是替天上人间找寻新出路的人。” “当然,有些顽固分子,自然是可以用来祭旗的。” 这一日,叶千秋和邓太阿、李淳罡、黄阵图谈论了许多。 有对人间未来的畅想,也有对天上出路的设想。 在叶千秋看来,想要天上再无法掌控人间,斩断天上人间的纠葛并不是最稳妥的解决办法。 堵不如疏,从根源上去解决问题,才是解决问题的态度。 天上人终究是神通惊人之辈,保不齐再过多少年,还有能人出现,会将人间和天上的桥梁再度打通。 人间不可能一直都有一群人守护,人间也要发展,最终也要走向星辰大海,走向另一种超凡之路。 黄三甲只想到了三百多年后的人间,却是没去想更往后的未来。 人只要存在,就一定会内斗。 这是人类的劣根性,想要人类上层者停止内斗,那就必须有外部危机。 而普通人想要出头,在和平年月只会越来越难,最终发生无休无止的内卷。 当外部危机到来时,内卷就会结束,会有更多的普通人得到上升的阶梯。 黄三甲只想到了三百多年后的未来,那是因为他来自三百多年后,但再往后的未来,他都没有经历过,所以,对于他来说,那是一片空白。 而这个空白,会由叶千秋来补上。 当八百年后,当天上仙人和人间超凡者再度发生碰撞的时候。 绝对是有趣的一面。 究竟是武功仙法更甚一筹,还是超凡科学更胜一筹。 想想都是有趣。 …… 转眼间,又是数十日过去。 祥符元年在人们的贺岁声中终于远去。 不过,才步入祥符二年,太安城皇城之中就传来一个天大的噩耗。 天子赵惇驾崩了。 离阳王朝的开春,举国上下皆缟素。 偌大一座太安城,更是处处可闻哭声。 然后便是,一名当了二十多年皇子和只穿了才一年太子蟒服的赵姓年轻人,名正言顺地穿上了那件王朝独一份的衣服,君临天下。 年轻的一国之君,穿着无比合身的崭新龙袍,高高坐在那张椅子上。 他在满朝文武行跪拜大礼之时,面无表情地跟历代皇帝一样举目望向远方。 皇帝这时候本该是虚手一抬,不失礼仪地沉声说一句“众卿平身”。 但是他没有急着开口。 他眯着眼,尽情欣赏着殿内殿外黑压压的跪拜身影。 他不说话,就没有人可以起身。 因为从现在起,离阳皇帝就是他赵篆了。 他有意无意瞥了眼西北方向,嘴角不易察觉地微微翘起。 …… 而就在赵家新天子登上皇位的同时。 西楚大军也取得了摇幽关大捷。 而在北凉,随着北莽女帝的一声令下。 北莽和北凉的战争也开始打响。 北莽大军三线齐齐压境。 在大规模的战争打响之前,北莽女帝率先让人进行了刺杀计划。 北莽道德宗、棋剑乐府、公主坟和提兵山四大势力派出精锐刺杀北凉的中坚官员。 而因为北凉偏安一隅,在武道高手的数量之上远远比不上北莽。 刺杀和反刺杀交锋。 北凉完全占据不到任何优势。 清凉山,北凉王府之中。 徐凤年正在为此事发愁。 最后,他想到了办法,派人分别去向武当和神霄派求助。 徐凤年派往前往神霄派求助的人是来自南海观音宗的宗主澹台平静。 …… 神霄阁中。 叶千秋接见了这位来自南海观音宗的宗主,澹台平静。 在叶千秋降伏真龙之后,澹台平静和他曾经有过一面之缘。 澹台平静就是当日那个身材高大的白衣女子。 只是叶千秋当时没想那么多,没有认出这个白衣女子就是观音宗宗主。 当得知澹台平静是来搬救兵的时候。 叶千秋也没多说,让老黄带了八十名神霄弟子跟着澹台平静回了北凉。 陈渔剑法未成。 温华还处在涅盘当中。 小雀儿和小山楂年纪还小,叶千秋不会让他们轻易涉险。 当然,派往北凉的这八十名神霄弟子单个拎出来,也不算是什么顶尖高手。 但他们个个深谙神霄剑阵奥妙。 只需合三人之力,便可组成最为简单的三才剑阵。 用来保护人,防范刺杀最合适不过。 …… 祥符二年的初春,元宵节的前一天。 一队北凉游弩手游曳在幽州葫芦口的外口子上,随着旭日东升,抵了许多倒春寒带来的冷意,铁甲上的朝露渐干。 这些精锐斥候俱是一人双马,坐骑都是北凉最大牧场的甲等战马,大战在即,各大牧场的良马优先补给了这个特殊兵种。 相比箭在弦上一触即发的凉州战线,具备更多战略纵深优势的幽州,会让人感到更安稳些,因为凉莽双方公认北莽要打幽州,光是拿下葫芦口,就得拿十多万条人命去填平,或者说推平,人屠徐骁用十多年时间精心打造的葫芦口戊堡体系,堪称达到了中原战争史上的防御极致。 无穷无尽的黑甲铁骑如洪流涌入葫芦口,这一幕好似那广陵江大潮一般。 …… 和北凉北莽大战一触即发的凝重气氛不同。 在青城山的山脚,天还未亮的时候,许多善男信女便开始登山烧香。 不同于离阳许多道观寺庙专门会为达官显贵开后门,老百姓烧了一辈子香火都烧不上头香,在青城山你只要赶早,老百姓也能在青城山烧上头香。 当然,这也是近几年才有的事情。 从前青城山是那位青城王说了算,山上到处都是盗贼,附近的百姓根本不会上山进香。 自从青城山由那位神霄真仙叶真人说了算之后,青城山就真成了道家所说的洞天福地。 在青城山的山道之上,香客是络绎不绝,甚至有许多操外地口音的外乡人。 这些外地香客都是慕名而来。 如今天下道教名山之中,最让人向往的便是这青城山。 道教祖庭的称号虽然还在龙虎山的头上。 但龙虎山天师府如今是越发的隐秘,早已经不复当年。 曾经和龙虎山一较高下的武当山都已经比如今的龙虎山强出了不少。 但武当山在北凉境内,如今北莽大军南下,北凉和北莽大战在即,所以,很多外地香客的第一选择就成了青城山。 更有传言新天子登位之后,朝廷很快就要将龙虎山的道教祖庭称号转赠给青城山,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第68章 青城盛况,佛道大会 前来山上进香的香客还在陆陆续续的朝着青羊宫登去。 走到半山腰,有人看到在那神霄派的山水亭间,有紫袍道人和一个羊皮裘老头儿在削树枝。 两人手里都各自拿着一柄小刀,削出来的树枝又细又长。 有第一次来青城山的香客会上前和紫袍道人问问路,客套一番。 紫袍道人也报以微笑,给香客们指一指路。 待二人手里的树枝都削的差不多了。 二人起身离了那山水亭,朝着另一座山头行去。 很快,二人便来到了另一座山头之上。 青城山,除却主峰之外,还有大小山峰数十座。 叶千秋和李淳罡手里各自拎着一截光溜溜的柳枝,在山间行走。 走了没多久,就看到那前方一处山泉下,有一大帮人正在扑腾着练武。 有人练拳,有人练腿。 李淳罡一边走一边说道:“这些人也算是有耐性了。” “这情况都维持了小一年了吧。” “这人是越来越多了。”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我听吴灵素说这些人都是想着长期呆下去。” 自从叶千秋打败王仙芝之后,江湖中慕名前来青城山拜师学艺的人就多了不知多少。 神霄派这几年虽然还在陆续招收弟子,不断扩大规模,但也不是什么人都收。 很多人进不了神霄派,但是不甘心就此离去。 于是,三五成群的就在青城山的各个山头住了下来。 结果时日一久,这人就越来越多。 直到后边,王仙芝也死在了青城山。 这更是不知道让多少江湖人动了心思。 后来,叶千秋让吴灵素允许这些人每周有两天时间前往青羊宫学最基础的神霄拳法。 于是,这些人便更加舍不得走了。 江湖,江湖。 有大人物,自然也有小人物。 大人物总是要比小人物要少的多。 即便是神霄派最基础的拳法,放到江湖上,也不是一般人可以学到的。 很多人终其一生,都无法习得上乘武功。 这些习武之人虽然越聚越多,但也不闹事,衣食住行都自理,除了每周去青羊宫练两趟拳,其余时间大多数人就都在各峰的落脚点修行。 叶千秋也没想着让吴灵素赶人。 他时不时的就会到这些江湖人在各峰的聚集点转一转,也算是查漏补缺。 若是真有好苗子,也不至于就此错过。 叶千秋和李淳罡在各峰走的多了,自然也认识了一些江湖汉子。 但叶千秋和李淳罡的身份,这些江湖汉子倒是都不知道。 主要是因为平日里神霄派的大小事务,基本上都是吴灵素在出面。 便是叶千秋给神霄弟子讲道,也只是聚集神霄内部弟子,不是神霄弟子,自然是无缘得见。 叶千秋身着一袭紫袍,自然是气度不凡。 但身边跟着一个身着羊皮裘的李淳罡。 所以,一票江湖汉子也不会联想到二人便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大人物。 叶千秋和李淳罡来到一块大石前坐下。 在大石跟前,有两位穿着老旧单衣的江湖汉子在一板一眼的练着拳。 看到二人过来,那两个江湖汉子也没停下,只是朝着二人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凭叶千秋和李淳罡的眼力,自然能看得出来,这二人并不是什么内力精深之辈。 他们二人也没有到寒暑不侵的境界,眼下春寒料峭,身上穿着一层单衣,颇有几分打肿脸充胖子的感觉。 江湖上讲究一个输人不输阵,大冬天的你穿貂裘保暖我就要咬牙穿单衣,更狠的,干脆就光膀子。 这跟文坛士林是一个路数,盛夏时分不乏有狂人狂徒披裘高歌用以沽名钓誉。 叶千秋和李淳罡津津有味的看着二人打拳。 虽然在二人看来,他们所打的拳漏洞百出。 但看起来的确是让人心里别有一番滋味。 这时,其中一个魁梧汉子一边挥着拳头,一边朝着二人问道:“新来的?有山头吗?” 叶千秋笑着点了点头。 李淳罡则是开口道:“你们这一大堆人挤在这里,别说吃饭睡觉,就是放个屁拉个屎也不爽利。” “这山上当真就这么好?” 魁梧汉子看了李淳罡一眼,大概是看着李淳罡的模样,不像是个有本事的,他压低嗓音神秘兮兮的说道:“那自然是好的。” “不好就不会有这么多人在山上赖着不走了。” “你们是新来的,肯定不知道。” “就前两天,隔壁山头还有个哥们一夜之间突破了三品境界的门槛,本来挺稀松的手段,结果破境后一手剑花那叫一个泼水不进。” “在这之前,这座峰上还有位最早来这里悟道的陵州老前辈,在三品境界上熬了二十多年,结果在这里静坐了不过三个月,愣是给他闯过去了。” “那位前辈在成为小宗师后,意气风发,在月圆之夜清越长啸,中气十足,连山脚几里地外都听得到,足足半个时辰,跟打雷似的,你们说玄不玄?” 李淳罡一本正经的点头附和道:“常人扯开嗓子别说嚷半个时辰,一盏茶功夫都难,而且肯定当个把月的哑巴,这人能长啸半个时辰,肯定内力浑厚,小宗师境界跑不了的。” 这时,另一个打拳的汉子忍不住开口道:“老爷子,你别听王二小瞎咋呼,什么清越长啸,什么半个时辰,都是没影的事儿。” “谁吃饱了撑着没事嚷半个时辰,再说了,你觉得那老头儿就不怕打搅了青羊宫里神仙们的美梦?” “老爷子,你看着岁数也不小了,也是上山来学武的?” 李淳罡咧嘴笑了笑,朝着一旁的叶千秋看一眼,道:“老汉我是跟着这位道爷上山来涨见识的。” 那两个汉子看到叶千秋身着一身紫色道袍,整个人看起来很是年轻,气质又十分出众。 其中一个汉子试探性的问道:“这位道爷看着不是一般人,这是打算来投神霄派了?” 叶千秋点了点头,不做其他解释,姑且算是默认。 那汉子见状,立马滔滔不绝的开口道:“这座青城山上的道士,是真有本事的。” “不是我吹,如今的天下第一人叶老神仙,够厉害吧。” “一般人想见都见不着。” “可是我爷爷的爷爷就亲眼见过叶老神仙。” “听我爷爷说,叶老神仙最起码也活了二三百岁了。” “他年轻的时候在山里砍柴,还见过那位叶老神仙只手降伏一头猛虎来着。” “就我们现在练的这拳,就是那位叶老神仙亲自创下的,那可绝对不一般。” “我听人说,这拳法要是练好了,将来做个小宗师没问题。” 那汉子是越说越离谱,着实是狠狠的吹嘘了一番。 殊不知他嘴里的叶老神仙就在他的对面。 叶千秋和李淳罡听了好长一会儿,才接着又朝着下一个山头行去。 …… 青城山上的日子平静又祥和,没有多少波澜。 一转眼便已经过了清明。 刚过清明,叶千秋便接到了赵玉台的传信。 说是敦煌城那边有了异动。 北凉和北莽在葫芦口打的是昏天黑地。 北莽女帝开始对红薯和孩子下手了。 叶千秋知道了这个消息,便又亲自走了一趟敦煌城,把红薯和孩子、还有赵玉台都带回了青城山。 至于徐璞,他不打算离开敦煌,他想要为北凉尽一份力,叶千秋也没有强人所难。 北凉和北莽战事愈演愈烈。 而离阳太安城也发生了一件大事。 有一位无名老人进入太安城后径直杀入钦天监,杀尽钦天监练气士和八百侍卫,而那位五名老人也死在太安城。 就在那前后脚的几日,曾经离阳皇帝的帝师元本溪被人割下了脑袋,死的悄无声息。 后来,又有消息从太安城传来。 说那位闯入太安城大杀四方的无名老人,乃是昔日春秋十三甲之一的刀甲齐练华。 春秋十三甲,黄龙士独占三甲,自诩十九道第一,草书第一,阴阳谶纬第一,故而占据棋甲、书甲和算甲。 剑甲为李淳罡。 兵甲为西楚兵圣叶白夔,不过叶白夔早就死在西垒壁之战。 绝代风华的色甲,那位大楚皇后也早就香消玉殒。 琴甲是旧南唐那位目盲琴师,在国破后抱琴沉江。 西蜀画甲周鱼凫,临终前画了一幅蜀国山河的长卷,躺在长卷之上,大醉而亡。 地甲司徒神策,精通堪舆望气寻脉点穴,离阳一统天下后就被暗中赐死。 法甲荀平,被百姓烹而分食。 道甲齐玄帧在斩魔台上兵解。 释甲龙树僧人,在见证了叶千秋的道字六剑之后圆寂。 春秋十三甲,至今,便只剩下李淳罡这个剑甲还尚在人世。 而李淳罡在江湖大多人的眼中,其实也早已经相当于死去。 春秋旧人已经越来越少。 江湖新人如同雨后春笋一般涌现。 这其中风头最盛的便要算北凉王徐凤年和徽山轩辕青锋。 天下第一叶千秋在很多人眼中,不算是江湖新人。 因为很多人都觉得叶千秋是活了几百年的老怪物,只是最近几年才出世而已。 毕竟道家真仙修长生,也不是没有可能。 …… 徽山大雪坪。 轩辕家的声势在轩辕大磐这一代枭雄巨擘手上都无法登顶江湖,如今在一介女流轩辕青锋的执掌之下,俨然已经压过了龙虎山天师府。 连东越剑池都可以不放在眼中,放眼全天下,除了青城山神霄派难以企及,连吴家剑冢也不过是能和轩辕家平起平坐而已。 无数江湖豪杰都心悦诚服匍匐在轩辕青锋的紫衣之下。 当武评有她的一席之地后,成为武林最新圣地的大雪坪更是人声鼎沸,登山游客密密麻麻多到足以让人再别想下山,当胭脂评竟然没有出现她的名字后,让无数爱慕那一袭紫衣的年轻侠士为之打抱不平。 如今江湖上盛传有两位紫衣不可惹。 一位是毋庸置疑的天下第一人,青城山神霄派的叶大真人。 另一位便是这徽山大雪坪的轩辕青锋。 这一天,轩辕青锋站在一棵老桂树下,她的身旁站着的是徽山首席客卿黄放佛。 作为徽山山主和武林盟主的轩辕青锋沉迷武道,已经跻身指玄境界的黄放佛独掌徽山大权。 但是哪怕在徽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黄放佛却比以前更加如履薄冰,丝毫不敢越雷池一步。 当年轩辕青锋为了攀升境界,那可是汲取了无数江湖高手的内力,残忍手法较之那些所谓的江湖魔头,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般的江湖魔头好歹还会讲究一个兔子不吃窝边草,可是轩辕青锋一开始就从徽山豢养的清客开始杀起,直到无人入她法眼,这才对准山外的高手。 后来,轩辕青锋在青城山与王仙芝一战后,武学造诣和武道境界突飞猛进,听潮阁送来的某些秘笈,更是让她如虎添翼。 这时,只听得轩辕青锋平静问道:“常驻山上的二品小宗师有几人了?” 黄放佛毕恭毕敬回答道:“肯为徽山效命的有六人,只愿意锦上添花的有十一人。” 轩辕青锋冷笑道:“锦上花。” 黄放佛顿时遍体生寒。 轩辕青锋始终双手负后,仰头看着那棵唐桂的枝叶,语气转柔。 “锦上花,雪中炭,雪上霜,火上油,风中絮,心头刀。” 轩辕青锋稍作停顿,然后问道:“世间女子,你觉得我是哪一种?” 黄放佛当然不会天真以为她是在跟自己说话,默默离去。 轩辕青锋等到黄放佛远离后,目视远方,缓缓说道。 “神霄叶真人做事的确随心所欲,待我杀意更进一步,再去试一试你叶大真人的道法仙术。” …… 转眼间,便又是两个月过去。 北凉和北莽之间的大战不停。 葫芦口一战,双方都损失了不少兵马。 而随着双方武道高手的陆续加入,战况更是愈发惨烈。 许多武道高手,都殒命在了北凉境内。 神霄派派往北凉的八十名弟子,也是伤亡不少。 叶千秋便又让赵玉台带队,又带了五十名弟子,前往北凉支援。 立夏之后,坐镇青城山的叶千秋收到了来自两禅寺李当心的传信。 李当心和叶千秋商量,想要在青城山举办新一届的佛道争辩大会。 昔年,佛道争辩大会都是在龙虎山天师府举办。 如今龙虎山没落,虽然离阳朝廷还是让龙虎山总管天下道教事务。 但是,青城山神霄派已经成为了天下大多数人心中新的道教圣地。 这一场佛道争辩大会,本来是应该在两年就在龙虎山举办。 但是,因为种种巧合,种种缘由,便拖到了现在。 叶千秋稍微思索一番之后,便同意了李当心的请求。 消息一经传出,立马在江湖上引起了巨大的波澜。 青城山作为新的道教圣地,举办新一届的佛道争辩大会。 这可不是小事。 尤其是头一次举办,更是在向天下宣布,青城山从今往后在道教之中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头牌。 王仙芝死后,叶千秋已经成为江湖上唯一的传说级别的人物。 王仙芝虽然是死在了徐凤年的手里。 但江湖上的大多数人并不觉得徐凤年有挑战叶千秋的实力。 毕竟,王仙芝也是死在了青城山。 而就在几年前,徐凤年还是一个需要被人保护的纨绔世子而已。 而叶千秋就不一样了。 江湖传说,叶千秋叶大真人修道百载,一朝出世,便是当世无敌。 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去瞻仰一下叶大真人的神仙面容。 不说去青城山在此修道,只是去沾沾仙气也是好的。 于是,一时间,天下间朝着青城山涌去的人多如过江之鲫。 …… 佛道争辩这一天来的很快。 这一日,神霄派上下早早的就开始准备迎接四方来客。 值此佛道争辩的大日子。 武当山掌教李玉斧和龙虎山掌教赵凝神都亲自前来。 而二人亲自前来青城山,也说明了二人的态度。 那就是二人已经承认了从今往后道教之中,以神霄为首。 李玉斧和赵凝神来的早,一大早便被吴灵素迎进了青羊宫。 而白衣僧人李当心,两禅寺名义上的主持方丈,也在正午之前到了青城山。 李当心的到来,让很多前来观礼的江湖人都是热情澎湃,兴趣大增。 众人都在猜测着,今日之佛道之辩,会不会由李当心和叶大真人对辩。 如果是那样,那今日之佛道争辩大会,绝对是精彩无比。 当然,李当心并不是一人前来。 他还带了自己的女儿还有自己的徒弟。 到了正午之后,陆陆续续朝着山上走的人还有不少。 叶千秋作为神霄派的掌教真人,还没有露面。 只是由吴灵素在外面打理,接待各方来客。 今日,江湖上大大小小的门派,基本上都派了人前来。 但凡是能在江湖上有些名气的人物,很少没有来凑今天这个热闹的。 人们的心思都很明确,都是想要瞻仰一下天下第一人的风采。 叶千秋不出现,这各方人物自然不会轻易离开。 等过了午时三刻,在众人翘首以待之下。 叶千秋的身形终于出现在了青羊宫三清殿前。 第69章 天真一点,尽管拿去 三清殿前的白玉广场之上,有很多人都是第一次来到青羊宫。 当叶千秋出现的第一时间,少数一部分有幸得见过叶千秋的人自然而然的就不再开口。 等四周左右之人反应过来,经过一些有心人的提醒。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 原来是叶千秋出现了。 早就听闻道家大真人青春永驻,和一般的习武之人大有不同。 如今一看叶千秋的容颜,众人方才知道此话不假。 无敌于当世的天下第一人,风采姿容,当真是绝世无双。 就在白玉广场之上变得渐渐安静下来时,叶千秋开口了。 “承蒙诸位江湖同道抬爱到青羊宫来。” “这一届佛道大会乃是佛道两教数年之盛事,不可草率。” “故而,正式争辩之日,要放在三日之后。” “诸位江湖同道若不嫌弃我神霄派简陋,可在山上落脚三日。” “等三日之后争辩大会完毕之后,诸位再下山不迟。” 叶千秋此话一出,顿时引得场间众人一阵愕然。 谁也没想到叶千秋会把争辩之日给延期。 不过,来都来了,自然不能轻易离去。 不把热闹给看完了,又岂能离开。 这当是在场之人中绝大多数人的想法。 此时,又听得叶千秋说道:“由于未来两三日,还会有客人不断上山。” “各方人物形形色色,免不了发生些口角争端。” “但贫道希望诸位都能克制一二。” “有什么恩怨等佛道大会完毕之后,离开了青城山地界再去解决。” “贫道丑话说在前面,若是有哪位在这几日做了出格之事,那贫道只能是派弟子请阁下下山。” “今日时候也不早了,若有还未用午饭的,可到膳食房去用饭。” 说罢,叶千秋朝着场中众人微微颔首,一笑之后,便转身离去。 叶千秋一走,白玉广场之中又热闹起来。 人多嘴杂说什么的都有。 不过倒是没有人提下山这一茬儿。 …… 傍晚,夕阳西下,神霄阁,别有一番韵味。 李淳罡坐在小院里,一边和两头小虎夔逗着闷子,一边和叶千秋说道:“听吴灵素说,离阳的新皇帝已经下了圣旨,要册封你为通灵显圣大真人,有意让神霄派总领天下道教事务。” “估摸着这会儿送旨的人已经快到青城山地界了。” 叶千秋端坐在一旁,拨弄着两腿之上的琴弦,道:“这个年轻的离阳皇帝到底还是比他老子要天真一点。” 李淳罡道:“你为什么要将争辩大会推迟三日?” 叶千秋笑了笑,道:“我就是想看看,到底有多少人,会在青城山的地界闹事。” 李淳罡道:“你是说有人要在这次佛道大会上捣乱?” 叶千秋道:“倒不是捣乱佛道大会。” “只是借机行事罢了。” “北凉和北莽战事陷入焦灼之中。” “徐凤年又明目张胆的带着一票江湖人到青城山来观礼。” “有太多人盯着这小子了,当这些力量同时瞅准一个机会的时候。” “那动手的机会就会大大增加。” 李淳罡道:“这些人之中,肯定也包括离阳皇帝,对不对?” 叶千秋笑了笑,道:“那是自然,你别忘了前一段时间齐练华前往太安城大开杀戒一事。” “新帝毕竟还是年轻了点,做太子的时候,便是再滴水不漏,一朝登天子之位,那行事自然便会有了破绽。” “皇帝,这个位置,只要是坐上去了,就会让人变得不一样。” 李淳罡微微一叹,道:“好好的佛道盛会,你说这些朝廷的人搅和什么。” “真是难搞呦。” …… 青城山的山道之上。 风尘仆仆的北凉王徐凤年带人正在登山。 走到半山腰的时候,有人从山上陆陆续续的下山。 徐凤年见状有些奇怪,拉住一人问了问情况。 这才知道,原来争辩之日延迟到了三日之后。 下山的人都是打算到青城山周围的州城之中歇脚的。 虽然叶千秋说了来客可以住在青羊宫。 但毕竟来客不少。 青羊宫虽然不小,但人一多,自然显得有些憋屈。 再加上不少江湖人也不愿意三天时间都呆在山上,所以就打算先下山,等到三日之后再上山观礼便是。 徐凤年从北凉一路赶来,是为了给叶千秋和李当心捧场。 这二人对徐凤年来说都有不一般的意义。 既然争辩大会是在三日之后召开。 那徐凤年也就不急着上山,而是直接掉头,随着人潮下山而去。 一行人在青城山山脚十里之外的一个小镇的客栈落脚。 傍晚时分,徐凤年在客栈大堂里寻摸了一桌坐下,点了些酒菜,负责打探消息的亲随跟徐凤年一起坐下。 给徐凤年汇报着这半日来他打探的情况。 “这一趟佛道大会来的人可不少,龙虎山天师府的当代天师赵凝神和白煜都来了。” “淮南道和江南道名士不下百人,结伴而行,都已经登山入住。” 徐凤年略有疑惑道:“这帮眼高于顶的读书人来凑什么热闹?” 徐凤年的疑惑显然亲随是解答不了的,他自己琢磨一番倒是想到了一些事。 就在这时,一个紫衣女子大刀阔斧的走进了客栈。 女子姿容不凡,直接让堂间的食客们眼珠子都要掉出来。 女子直接坐在了徐凤年这一桌上。 徐凤年一看,不禁一乐。 “你怎么来了?”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轩辕青锋。 轩辕青锋冷着一张脸,道:“你能来,我就不能来?” 徐凤年笑道:“对对对,好歹也是武林盟主。” 轩辕青锋没搭理徐凤年。 徐凤年笑问道:“最近怎么样?” 轩辕青锋道:“你觉得呢?” 徐凤年道:“我看你气色还不错,应该还行吧。” 轩辕青锋冷哼一声,不多言语。 徐凤年又开玩笑似的说道:“你不是想来闹事的吧?” “我可告诉你,叶真人可是说了,这几天要是胆敢在青城山闹事的,那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轩辕青锋淡淡说道:“挑战天下第一人也算闹事?” “呃……” 徐凤年直接被噎住了。 他没想到轩辕青锋这么干脆。 他只是开个玩笑啊。 徐凤年无比清楚,哪怕眼前女子奇遇再多,可受累于天赋根骨,成为大天象境界已经是她的武道极致。 这个徽山大雪坪女主人的武道历程可谓惊心动魄,先是以“大逆不道”的阴毒秘术吞并他人气机化为己用,勉强跻身一品。 如果不是他徐凤年先前用听潮阁秘藏的数国玉玺帮忙镇压絮乱气机,她极有可能走火入魔,甚至就此香消玉殒。 之后她迅速跨过指玄进入天象境界,王仙芝重创她的体魄,但她也算是因祸得福,有叶大真人给她亲自理顺了体内气机,随后她又获得了无用和尚刘松涛的馈赠。 否贼,她根本难以逃过玄之又玄的天象大劫。 可以说,她轩辕青锋的武道之路,走得跌宕起伏,一次次火中取栗,堪称他徐凤年之后第一人,也正因为如此,徐凤年对待这个执念极重的女子,向来很好说话,在北凉如此,在京城如此,在徽山重逢更是如此。 今日在青城山遇上,他还挺高兴,他知道轩辕青锋比较轴,但没想到轩辕青锋这么轴。 挑战天下第一人,可不是上嘴唇下嘴唇一碰这么简单。 几年前,徐凤年还是个没什么眼界的北凉世子时,徐凤年看到叶千秋就觉得叶千秋的修为很高。 到了几年后的今天,他徐凤年早已经是今非昔比,但看到叶千秋的时候,依旧还是从前的那种感觉。 轩辕青锋纵然已经站在了绝大多数江湖人都不能站到的高度,但比起叶真人来,那依旧是云泥之别。 这不是徐凤年妄自菲薄,而是徐凤年的切身体会。 轩辕青锋心里有个疙瘩,徐凤年是知道的。 本以为上次在青城山叶真人为她疏导气机之后,她心里的那个疙瘩也就散了。 但没想到这姑娘还记在心里。 这时,轩辕青锋却是能读懂徐凤年的心意一般,淡淡说道:“我为的是天下第一。” 徐凤年一听,更傻眼了。 他虽说很早就知道轩辕青锋的胜负心很重,但是她已经身为数百年来第一位女子武林盟主,为何还要争夺那个虚无缥缈的天下第一,这让徐凤年百思不得其解。 “为什么?” “有那么重要吗?” 徐凤年这般问道。 轩辕青锋缓缓说道:“李淳罡的两袖青蛇,邓太阿的倒持太阿,顾剑棠的方寸雷,黄镇图的第十剑锁神龙,剑气近黄青的十六观生佛,柳蒿师的雷池,在登上峰顶之前,你一一说给我听。” 徐凤年皱起了眉头。 轩辕青锋冷淡道:“你若有不想说的招式,也可以换一招相差不多的顶替,或者你自创的招式也行。” 徐凤年沉声问道:“你是想集百家之长熔于一炉?” “你真是对陆地神仙不死心?” “别怪我没提醒你,你的情况跟我弟弟黄蛮儿有些相似,事不过三,让你侥幸躲过了指玄天象两层境界的遗祸,如果仍是执意跻身陆地神仙,你就不怕昙花一现?” “再说了,即便你成了陆地神仙又如何!” “天上仙人都被叶真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你就是融合百家之长,也是没有半分希望打败叶真人。” 轩辕青锋一脸漠然道:“这是我的事情。” 徐凤年闻言,一脸无语,从头到尾这位都不是一个讨喜的娘们啊,太轴了! 徐凤年想了想,然后说道:“行吧,羊皮裘老头儿的两袖青蛇不能教你,事实上我一时半会也根本教不了你,也不能擅作主张把桃花剑神的倒持剑传授给你,至于老黄的剑十你就更别想了,因为我也不会。” “不过顾剑棠的方寸雷和柳蒿师的雷池都没问题,黄青的十六观剑尖坐佛也不难,除此之外,我再跟你说一说拓拔菩萨独特的气机运转方式,以及提兵山第五貉和慕容宝鼎的两种压箱底招式,如果你学得够快,我还有不少好东西,尽管拿去。” 轩辕青锋转头凝视着徐凤年,有些奇怪。 她只是说说而已,漫天要价罢了。 徐凤年这厮竟然连坐地还钱都省了? 徐凤年见状,则道:“你别这么看我,不是我大方,是我知道你死心眼。” “而且我还知道,就是我把我这一身绝学都教你,你也一样不是叶真人的对手。” “既然是这样,为什么我不能成全你呢。” “我会一一教你,但你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和叶真人交手的时候,千万别犯浑。” “比试嘛,总归不是生死相争。” “叶真人不会对你怎么样。” “不过,你要是犯浑,叶真人纵使再心胸开阔,也免不了要教训你一顿。” “到时候,你能不能留下这身修为都说不准了。” “输给天下第一人不丢人。” “从前王仙芝横压江湖,邓太阿和曹长卿不一样败在他手下好几次。” “后来叶真人把王仙芝天下第一的名头取走了,也没见王仙芝想不开。” “所以,你明白我的意思?” 轩辕青锋淡淡点头。 看到轩辕青锋点头,这让徐凤年放心了不少。 于是,叫了轩辕青锋走出了客栈大堂,朝着那无人处走去。 一边走,一边给轩辕青锋讲解那些世间顶尖武学的精髓所在。 轩辕青锋一一记下,偶有不解处,也会毫不犹豫地刨根问底,更会在精妙处直接打断徐凤年的言语,细细思量过后才让他继续讲述。 徐凤年就像个博闻强识的教书先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而轩辕青锋就是个很用心去死记硬背的称职弟子。 这二人一说一记,从傍晚到深夜,从深夜到天明。 等第二天一大早,二人从小树林出来的时候。 徐凤年和轩辕青锋准备分别。 这时,徐凤年不轻不重的踹了轩辕青锋的屁股一脚。 轩辕青锋立马恼羞成怒,小树林顿时杀机重重。 这时,徐凤年嘴唇一动,说了一句话。 轩辕青锋闻言,微微一愣,居然就此作罢,头也不回的朝着远处去了。 她要在佛道大会之后当着天下群雄的面挑战叶千秋。 她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 又是黄昏,在小树林里和轩辕青锋呆了一整晚,一夜未睡的徐凤年在客栈里睡了一整天,起床吃了些简单的饭菜,就打算到客栈外边溜达溜达。 还没走几步,只见一位白衣僧人大袖飘摇,从山上大步走来,一副要跟徐凤年拼命的架势。 白衣僧人气势汹汹而来,徐凤年脸色有些尴尬,怕倒是不怕,就是难免有些心虚。 他自然认得这白衣僧人。 两禅寺李当心,他想不记得也难。 天底下任何一个当爹的,谁不会恼火敢坑蒙拐骗自己闺女的王八蛋。 而他徐凤年显然就是那个拐骗人家闺女的王八蛋。 当年李东西离家出走偷溜出两禅寺行走江湖,怀揣着小二百两银子,估计是李当心在寺中讲经说法积攒好多年的家当,结果一遇上老黄、温华和他,三人胡吃海喝,很快就穷得叮当响。 估计这位女侠回家后说漏了嘴,给白衣僧人记恨上了。 徐凤年理亏,只好强颜欢笑,打定主意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白衣僧人步子大走得快,身后其实还跟着一位妇人,算不得多漂亮,而且涂抹脂粉稍稍厚重了些。 徐凤年见状,心里嘀咕着,原来李东西当年在梧桐院往自己脸上挂半斤胭脂,是有家学渊源的。 白衣僧人风风火火来到徐凤年身前,指着徐凤年的鼻子就兴师问罪道:“你小子也敢来青城山?” “是不是觉得我没脾气?” 来到白衣僧人身旁的妇人先是对徐凤年展颜一笑,然后扯了扯李当心的僧袍,小声碎碎念道:“什么我不我的,得自称贫僧。” “东西回山后跟你说多少遍了,高人就要有高人的气度风范,东西不总说当年跟她一起游历江湖的剑客,叫什么来着,对对对,是老黄。” “她就能一眼看出人家的高手身份,李当心,你再看看你,像话吗?” 李当心显然还在气头上,冷哼一声,只是稍稍改口道:“信不信贫僧去清凉山骂撒泼打滚,贫僧今儿也就是没带那把磨了无数遍的刀,不然!” “哼哼。” 李当心的那意思很明白,不然就一刀剁了徐凤年。 徐凤年不敢多言,生怕激怒了这位白衣僧人。 妇人应该是比自己男人多出许多人情世故,咳嗽一声,打断白衣僧人的威胁言辞,扭头对徐凤年笑着解释道:“王爷,别听这光头瞎说,根本没啥刀不刀的,其实就是咱们寺里老主持砍柴劈柴的玩意儿,东西她爹就是挂念那颗老光头。” “哦……不对,是挂念他师父,所以呢,时不时拿出来磨磨刀,怕生锈喽。” “老方丈没留下什么东西,也就一把柴刀,一部手抄金刚经,和那口每日劳作归来后洗手的大缸,唉,柴刀和经书还好说,拿了就拿了,那口缸就沉了些,只得放在寺里不去动了,否则咱们东西将来的嫁妆也能多一样物件。” 白衣僧人无奈道:“哪有把水缸当女儿嫁妆的道理。” 妇人翻个白眼道:“江南道多少名人雅士都喜好用缸底淤泥制壶,那可是值钱着呢!” 徐凤年微笑附和道:“对啊,我曾经见过江南卢家的礼部卢老尚书就用过一盏名壶,正是早年去两禅寺烧香时,变着法儿跟老方丈讨要了十几斤泥制成的。” 妇人顿时眉开眼笑,看待这位没啥架子的年轻藩王愈发顺眼了。 “对对对,可不是?” 然后她对白衣僧人瞪眼道:“好好说话,莫伤和气。” 李当心摸了摸自己的光头,一物降一物,媳妇发话,比圣旨管用。 就在这时,只见不远处,有一紫袍道人从山间走来。 徐凤年见状,眉眼一动。 紫袍道人顷刻间已经来到几人身前。 徐凤年急忙道:“叶真人,怎么下山来了?” 叶千秋笑道:“我是来找李禅师的。” 李当心闻言,在旁笑道:“有什么事,让弟子前来告诉贫僧一声便是,如何还敢劳烦叶真人亲自走一趟。” 第70章 是谁的一,自掘坟墓 …… 李当心对叶千秋的态度自然比对徐凤年的态度好了一百八十倍。 叶千秋笑道:“本来将佛道大会之日推迟一事,就应该由我来亲自和李禅师说一声。” 李当心道:“叶真人有礼了,推迟几天无妨,总归还是要办的嘛。” “就是不知叶真人对先前咱们定下的三场辩论还有没有要更改的地方?” 叶千秋笑道:“之前定下的流程自然不必更改。” 李当心闻言,微微一笑,道:“贫僧倒是很期待和叶真人辩论。” “叶真人乃是八百年来,道教少有的大真人,到时候还望真人嘴下留情啊。” 叶千秋笑道:“李禅师客气了。” 李当心由衷的说道:“道教三大派,神霄、龙虎、武当。” “神霄派和武当派倒是有几分相似之处,但又比武当多了几分凌厉气概。” “叶真人海纳百川,气度不凡,心境气量远超龙虎山天师府的那群黄紫贵人。” “难怪能以一己之力将神霄派推至今日之高度。” 叶千秋淡淡一笑,道:“非是神霄道士比龙虎山天师府心境清净更长,只不过两山修习道路不同,但终归殊途同归。” “龙虎山中也有不俗之人,比如那赵希抟,算是难得清醒之辈。” 白衣僧人笑道:“赵希抟赵真人倒是能当得叶真人的夸赞。” “不过,贫僧听闻那赵希抟赵真人对三教合一颇为热衷。” “如果贫僧没有记错,首倡三教合一的是那武当派的吕祖,不知道叶真人对这三教合一是个什么看法?” “这个一,到底是谁的一?” 叶千秋笑了笑,道:“吕洞玄的三教合一,我也有所耳闻。” “但在贫道看来,三教原本道为首,焉能平坐共齐名。” “三教教义本就不同,合一之说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 “就比如李禅师这般人物,也要问一下,到底是谁的一。” “更别提是其他人了。” “在贫道看来,三教各有长短。” “抛却教义和各家道理之后,哪一家都不愿意甘居他人之下。” “有人要做一,那自然便有人得做二和三。” “至于谁坐得这个一,那就看谁的拳头大一些了。” “大道争锋,又岂能不漏锋芒?” “虽然这话说的有点不符合身份,但这本来就是最简单的道理。” “大道至简,真人面前,自然不需诸多粉饰。” “李禅师以为如何?” 李当心听完叶千秋的这一番话,心中不免泛起了诸多浪花。 一句三教本是道为首,焉能平坐共齐名。 就直接让李当心的心里咯噔一下。 北莽、离阳的灭佛之策,也没有叶千秋的这一句话让李当心感到彻骨冰寒。 不过,李当心终究是释教之首,还不至于因为这一句话就大为变色。 细细听完叶千秋的一番话,李当心能明白叶千秋的意思。 三教合一是不可能的。 不过要争的话,就要争的正大光明。 这才是大道争锋。 这时,李当心双手合十,朝着叶千秋施礼道:“叶真人一席话,真是教贫僧醍醐灌顶。” “叶真人所言虽然简单粗暴,但不得不说,道理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叶千秋笑了笑,抬手道:“只是些许薄见,让李禅师见笑了。” “今日天气不错,不如到山上走走?” 李当心闻言,微微颔首,道:“不胜荣幸。” …… 一行人结伴登山,叶千秋和李当心聊着青城山一带的风土人情,既无佛教机锋也无道家玄机。 如同他乡遇故知,言语都是想到哪里就说到是哪里。 李当心有意不理睬徐凤年,大概是怕自己又忍不住找刀砍人去。 一个男人,遇上抢自己媳妇的,那是二话不说就拎刀砍人的。 遇上抢自己闺女的,砍不砍,除了那个胆大包天的小兔崽子品性到底如何很关键,再就是得看闺女她娘亲的态度了。 此时那位李东西的娘亲或者说是南北小和尚的师娘,对徐凤年则极为和颜悦色,虽说不是丈母娘看待女婿越看越欢喜的眼光,但也像是路上偶遇了一个对自己闺女有那么点想法的晚辈年轻人,谈不上会多么刻意热络,但肯定不会拉下脸对待。 妇人也是心大得无边无际,一开始还有些端着姿态,毕竟眼前年轻人那可是西北重藩的第一号人物,可很快就水到渠成,唠唠叨叨家长里短起来。 埋怨到这一路行来,花起钱来真是厉害,胭脂水粉什么的,价格真是死贵死贵的。 说到这里,妇人就很是感谢了徐凤年几句,说东西那闺女当年不知轻重,离开清凉山王府的时候一口气就收了那么多昂贵礼物。 然后妇人就自顾自笑起来,坦然如今要她还钱那是绝对还不上的,这趟走得急也没带回礼,家里那些积蓄早就给她败光了。 徐凤年听着妇人毫不忌讳自揭其短的絮叨,徐凤年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断过。 一行人登上其中一座山峰之后,只听得前方有叫好声传来。 几人往前行去,却是看到不远处,有两位高手正在大战,看起来到不像是生死相争,只不过是切磋而已。 四周都是叫好声,放眼望去,只有当两位高手高高跃起时才看得见两人身影,一刀一剑,刀光剑影,交相辉映。 大多看客都是踮起脚跟伸长脖子,有人在一惊一乍的进行招式讲解,有些人在自嘲,瞧瞧别人打斗是何等气派。 看的人多,喝彩声自然是震天响。 几人走到人堆里,也算是瞅个热闹。 徐凤年也探着脑袋,嘀咕道:“这才是年少时梦寐以求的那座江湖啊。” 叶千秋闻言,淡淡一笑。 四周的看客之中,不乏有人见识多的。 已经将这正在酣畅淋漓一展身手的两位年轻侠士的名头和来历都说了个遍。 这两人在江湖上可都不是什么无名小辈。 其中那位佩名剑“五束素”的江湖俊彦,乃是一位宗师嫡传弟子的至交好友,关系虽然是有点远,但那也是沾亲带故。 至于用刀的年轻人,那就更有来头了,据说是连北凉王徐凤年也爱惜其才,甚至亲口指点过两式三招刀法的。 听到这话,徐凤年忍不住呲牙咧嘴的笑起来。 现在,他也是江湖的传说了。 曾几何时,他也像这些人一样八卦着江湖中的那些顶尖人物。 就在这时,场中的两人切磋结束,用剑的把用刀的给打败了。 二人刚离场,便又有两名男子挤开人群朝着场地中央走去。 二人皆是神情肃穆,一人怀抱长剑,一人双手负后,像是要即将参加一场去争夺天下十人名头的巅峰大战。 四周看客又有人开始接着介绍这二人的身份来历。 其中一位人称“江南梅雨剑”,另一位绰号“中原神龙”。 两人开打之后。 叶千秋几人便离开了喝彩的人群,继续朝着山里行去。 偌大的江湖,总有这样那样的小人物。 叶千秋几人在山间行走交谈至深夜时分,方才分开。 叶千秋本来打算让徐凤年到山上住,顺便让他见一见红薯和小地瓜母女俩。 结果这小子溜的快,还没来得及告诉他,他就走了。 不过,这事儿也不急在这一时。 叶千秋就由得他去了。 …… 叶千秋刚刚回到神霄阁中,便看到了下山多时,突然归来的李义山。 自从徐骁过世之后,李义山奉命下山,已经是一年多的时间过去。 叶千秋倒是没想到李义山会在这时候回来。 李义山下山之前,叶千秋便让他下山之后到处去走走,去看看。 本以为最起码得用个两年时间。 只是没想到他一年多就回来了。 李义山见过了叶千秋,行礼之后开始和叶千秋讲起了他这一年多游历江湖的见闻。 别看他才走了一年多。 但去的地方确实是不少。 从西北到东南,再从东南到北方。 去过了广陵江,也去过了太安城。 这一趟回来,是专门为了参加佛道争辩大会。 叶千秋得知李义山是专门回来参加佛道争辩大会的,到也没说什么。 但辩论的人选是提早定下的,现在虽然说还能改,但他刚刚才和李当心说了双方辩论人员没有什么变动的。 这出尔反尔的也不好,所以,叶千秋便不打算让李义山上。 李义山倒也没有多说什么,能代表神霄派出场辩论自然好,不能的话,也就算了。 李义山这一趟游历,感触颇多。 对于天下形势的了解更深。 夜里无人。 他和叶千秋说着说着,就说起了西楚和离阳的那一场广陵水战。 当时,李义山就在现场,算是将双方的形势看了个一清二楚。 这一场速战速决的战事,由西楚胜出。 “眼下西楚的形势并不容乐观,虽然那一场水战是西楚胜了。” “但卢升象和燕敕王的南北夹击一旦形成,即便西楚有着广陵江的天险之利,也依旧逃脱不了被离阳一点一点蚕食的局面。” “西楚的国势在曹长卿一战而定广陵江之后,几乎达到了顶点。” “西楚国势再盛,终究是一杯酒而已,而离阳之势,则是大如酒瓶,杨慎杏的蓟州步卒伤亡不小,阎震春的骑军一战尽没,甚至广陵王赵毅的水师全军覆没,瓶中酒水,仍是比这杯中酒要多,多很多。” “离阳真正的大势,在于新帝登基后,离阳民心,依旧稳固,甚至可以说是愈发稳固,永徽祥符交替,远没有外人想象中那般动荡不安。” “我前往太安城之后,便愈发的能感触到这一点。” 李义山知道,叶千秋有意支持西楚,所以,这一年多来,也是在暗中对比西楚和离阳的种种形势。 一番对比下来,离阳的赢面的确是更大一些。 叶千秋笑了笑,知道李义山讲这些事情的意思。 叶千秋稍微顿了一下,反倒是朝着李义山问道:“北凉铁骑到如今也有三十年了吧。” 李义山闻言,微微颔首,道:“是啊,三十年了。” 叶千秋道:“天下精锐兵马,保持鼎盛二三十年已经是极致,接下去只会每况愈下,积弊渐重。” “徐骁死后,徐凤年虽然做的还算不错。” “但北莽和北凉相争,早晚还是要元气大伤。” “赵家的天子想要坐收渔翁之利,未免想的太好。” “西楚国势虽弱,但离阳也不是气势如虹。” “赵家天子的小家子气,终究还是惹到了一些人的。” “推翻赵家王朝,不是难事。” “难的是如何让后来者将天下平稳。” “将来的天下,定然是大一统的。” “天上仙人借助北莽之手不断挑事儿,这事儿总得有个了断。” “而在了断北莽之前,自然还是先得断了赵家王朝的根子。” “有个词叫自掘坟墓。” “赵家天子祖孙三代都喜欢干这事儿。” “既然他们喜欢掘墓,那我就推他们一把好了。” 李义山听到这话,心中顿时一惊,他看向叶千秋,道:“师尊想做什么?” 叶千秋笑了笑,道:“能不能推得到,还得看赵家的新天子心急不心急。” “分晓也就在这几日之间了。” 李义山闻言,眉头一蹙,不知道在想什么。 …… 离青城山还有几十里地之外的官道之上,一支声势浩大的车队正在直奔青城山。 车队由刀鞘缠有扎眼金黄丝线的京城禁军亲自护送,更有近二十位腰悬铜黄绣鱼袋的大内高手夹杂其中。 而在这支车队之后,驿路上又遥遥尾随着另外一支车驾豪奢的队伍,驾车的马夫无一例外都是气机绵长的顶尖武人。 眼下,正值离阳灭佛兴道,大江南北,但凡地理枢要和灵山大川,皆有崭新道观破土而起,仙乐声声响彻中原大地。 一位身穿黄紫道袍的道人闭着双眼坐在其中,他正是龙虎山天师府在太安城中的羽衣卿相,赵丹坪。 赵丹坪的父兄联袂飞升之后,他就算是除了赵希抟之外龙虎山第二辈分高的人物。 如今,龙虎山到了如此地步。 曾经性格冲动的赵丹坪反倒是愈发的沉稳了。 甚至这次天子要册封叶千秋为通灵显圣大真人,让神霄派总领天下道教事务,也是由他主动提出。 这不,他甚至还和天子主动请缨,来青城山宣旨。 这时,紧闭着双眼的赵丹坪突然睁开了双眼。 赵家天子的心思,他再清楚不过。 单单只是他手上的这一道圣旨,怎么可能让神霄派如同龙虎山天师府一般为离阳效力。 赵家新天子的心,终究还是急了些。 …… 一大早,徐凤年便已经坐在客栈大堂里喝起了早茶。 明天,青羊宫里就要举办佛道争辩的第一场,青城山上显然已无住处,青城山周围几座小镇都已经是客栈爆满。 徐凤年来的早两日,才有了这落脚的地方。 徐凤年坐在大堂里喝着早茶听着江湖人的胡侃,心里倒是惬意的很。 这时,只听得有人在柜前和掌柜的叽叽歪歪的吵闹着。 徐凤年听了一耳朵,好像是因为客栈里住不下人了,掌柜的让那帮子新来的客人到其他地方问一问。 结果那为首的人不乐意,直接甩出几百两银子来,就是要让掌柜的腾出几间房来。 他们的人也还真挺多,好像有三十来号人。 小镇里的客栈本就不算大,这要是一半个人,说不定还真能挤一挤,但三十来号人要入住,只能是把店里原先已经住下的客人给赶出去。 掌柜的翻着白眼说客栈做生意,自然没有赶客人的规矩。 那为首的年轻公子哥直接又从怀里摸出五百两,也不说话。 掌柜的伸出手摸了摸那厚厚一叠的崭新银票,开始天人交战。 腰缠万贯的年轻公子哥大手一挥,身边有个帮闲立即抛出两颗大金锭,老板一看,眼睛都直了。 银子是爹金是爷,既然见着了爷爷,那自然就不要规矩了。 不过掌柜的仍是得寸进尺的说三十来号人有点多,虽然都是能住下,但就怕店里伙计喊不动啊。 这话一说,那年轻公子哥身后顿时就有几个人伸手按住了剑柄刀柄。 掌柜的一看,赶忙劝说,千万别动手。 赶紧拿起银票和金锭,上楼去跟客人解释。 掌柜的耍了个小心眼,不但主动提出还钱,而且人人倒贴个三四两银子,还跟人说是太安城来的一帮达官贵人要入住,小店实在得罪不起。 也是客栈掌柜的财运当头,不少客人竟然都给掌柜的劝了出去。 毕竟这些客人大多数都是凑热闹的江湖人,虽然其中夹杂了些官宦子弟,但都不是什么大人物,所以一听说是太安城来的达官贵人要住店,不管嘴上怎么硬气,心底当场就虚了。 但等到徐凤年这里时,就有问题了。 徐凤年也不是一个人住店的。 他这一趟来也带了一些人,但跟着他一起住进这家店的只有七个人。 七个人开了四间房。 徐凤年自己一个屋,其余六人,都是俩人一间。 这店里客房不算多。 掌柜的已经赶走了不少客人,但想要那帮来自太安城的三十来号人都住下,还差个三间。 所以,就劝到了徐凤年的头上。 徐凤年一听哪里能同意,即便是掌柜的磨破了嘴皮子也白搭。 徐凤年就说了一句话,让要住店的人来找他。 结果,那帮来自太安城的达官贵人就来到了叶千秋的桌前。 那为首的年轻公子哥一脸鄙夷的看着徐凤年,道:“不就是要钱吗?” 从怀里直接掏出二百两的银票拍在了桌子上。 徐凤年见状,不禁笑了起来。 笑完之后,就说了一个字。 “滚!” 第71章 有人闹事,现在是我 徐凤年的这一声滚,算是直接捅了马蜂窝。 那为首的年轻公子哥立马面色大变。 直接朝着徐凤年破口大骂道:“哪里来的王八犊子,敢在老子面前装象。” 结果话音尚未落下。 那名公子哥就直接被一股劲风打出了客栈外。 一旁的店掌柜一看,早已经傻眼了,就要上前劝。 这时,只见徐凤年把桌上的二百两银票捏起一甩,直接落在店掌柜的手上。 “掌柜的,这钱算是赔你的桌椅板凳钱。” 徐凤年斜眼一瞧,朝着那帮子人看了一眼,然后站起身来,道:“有不服的,出来。” 说着,徐凤年就朝着客栈外走去。 徐凤年这一走出去。 客栈里顿时热闹起来。 都是江湖上的人,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就在这时,只见那一队人中走出一个中年人。 那人大步流星的走出了客栈。 客栈中的食客们纷纷探出脑袋,一个个嘀咕道:“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 此时,客栈外的街道上也已经站满了人。 徐凤年站在当街之上,负手而立,等待着从客栈之中走出的人。 不多时,果然看到一名中年男子走了出来。 中年男子白袍玉带,袖窄而衣身宽大,袍子是位列离阳王朝头等贡品的蜀锦质地,领、袖镶有细致缜密的织锦金边,大处素雅,小处尊贵,尽显男子的儒雅风范。 中年男子腰间悬佩长剑,剑鞘乌黑古朴,似由蛟蟒之皮制成,但真正出奇处在于这把剑并无剑格,亦无剑柄。 徐凤年通过这一柄剑,已然认出了此人的身份。 祁嘉节,京城第一剑客! 他前往太安城时,温华挑战的人中,也有此人。 对于这位京城第一剑客的生平,徐凤年自然是有所耳闻。 祁嘉节自九岁提起那柄家传名剑“班象”练剑起,三十年间,北走两辽,南游江淮,东临碣石,西至剑阁,访遍天下名山大川。 期间祁嘉节曾于十八岁换剑“斜阳”,先后向东越剑池宗主宋念卿、广陵春雪楼首席供奉柴青山、棠溪剑仙卢白颉在内六位剑道宗师挑战,六战皆负。 随即,回京闭关,二十六岁出关之日,换杀剑“腥膻”,在辽东边境一人一剑力战北莽八百精骑,全身而退,斩下三百余头颅。 而立之年,换剑“长铗”,无锋无柄,因此若是倒提剑鞘,剑即滑落出鞘。 世间长剑自古本就别名长铗,祁嘉节换取此剑之意显而易见,世间长剑千百万,有我长铗一柄便足矣。 故而祁嘉节与那自己更改名字的北莽剑气近黄青,并称为“祁术黄道”,被分别视为邓太阿和李淳罡先后两任剑神的继承者。 徽山大雪坪新评出的离阳十大高手,在轩辕青锋之后便是祁嘉节,名次犹在重返东越剑池担任宗主的柴青山之上,更让祁嘉节名声大噪的是以清高自负着称于世的徽山紫衣,竟然公开说了一句“祁先生境界不如我一尺,杀人我不如祁先生一丈”,这直接让多年不曾出剑示人的祁嘉节达到声望巅峰,隐约有了北地第一高手的江湖地位。 京城谁人不知祁先生。 紧随着祁嘉节出来的,还有不少人。 和祁嘉节一道从京城而来的,大多数都是京城达官贵人的子弟。 一个个的都知道祁嘉节的厉害,都是心想着有祁先生出马,料理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年轻,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但是,事情的发展远超过他们的预料。 因为,他们发现对待寻常武夫根本不会用剑的祁先生竟然破天荒从腰间摘下了那把名剑长铗,握在了手中! 在祁嘉节拔剑的瞬间,四周街道上围观的看客们尽数都感觉到了一股剑气之寒。 徐凤年眉头一挑,道:“你要替他们这帮纨绔子弟出头?” 祁嘉节一脸平静的说道:“此次出京,由我保护他们。” 徐凤年闻言,笑了笑,道:“好,那就请你先拔剑吧,我若先出手,你没有拔剑的机会。” 这话一出,周围不少人都震惊无比。 对祁嘉节这种有望成为剑道魁首的宗师,居然敢说这种狂妄之言,着实是让人大跌眼镜,不知道是该说眼前这个白衣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还是该说他不知死活。 祁嘉节是何等人物? 能让祁嘉节连剑都拔不出来的人,当今世上恐怕只有青城山上的叶大真人才有这样的本事吧。 这个白衣年轻人,莫非是想要以势压人? 可祁嘉节虽不以充沛气机称雄武林,但能够成为京城第一剑客,武力紧随武评十四人之后,若说连剑也拔不出,那也太荒谬了。 眼看大战在即。 周遭看戏的人却是越来越多。 这时,祁嘉节斜提那柄铸于景龙剑炉的名剑长铗,全长三尺三寸,五指修长如玉的右手没有伸手去拔剑,但是长铗骤然间铿锵如龙鸣,出鞘不足一寸,客栈檐下顿时有寒冽风霜扑面之感。 这一次略作“停剑”后,长铗剑身出鞘长度猛然间暴涨至三寸有余。 长铗两次离鞘,都无比顺畅,但是世间事,可一可二不可三。 接下来长铗纹丝不动,四周一些听力敏锐的看客们,已经听到一阵阵如蚊蝇振翅的细微声响,不绝于耳。 有一些眼尖的人发现屋檐阶外,街面上,尘土渐渐飞扬,形成一个个陆地龙卷,旋转缓慢,如同一群黄裳女子曼妙起舞。 长铗以肉眼可见的极其缓慢的速度,出鞘一寸出头。 祁嘉节那不染尘垢的蜀锦袍子,开始轻轻颤动,如平镜湖面给蜻蜓点水了一下,轻起涟漪。 与之同时,街面上那些小龙卷刹那间破碎散去。 长铗终于又出鞘一寸。 四周不少看客在这剑势未出的交锋之中,已经是有些承受不住压力,满头大汗。 徐凤年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一脸的风轻云淡,任由祁嘉节蓄势,当今世上能让他全力出手的人已然不多,绝对不包括祁嘉节。 那些造就小龙卷的尘土消散之后,随风而起,徐凤年随手一拂,轻轻拍散。 此时,祁嘉节握剑的那只手五指弯曲,转为虚握长铗,长剑急剧旋转,如掌心有惊雷滚走。 长铗剑身乘势又硬生生拔鞘三寸。 只见这名北地剑豪脚下的青石板,迸裂出一张蛛网,且那些裂缝不断向外扩张延伸。 吓得周遭的看客匆忙退后。 而与此同时,祁嘉节的白袍袍脚,开始飘摇掀动,然后动静越来越大,猎猎作响,如沙场上大风吹拂战旗一般。 当祁嘉节终于抬起右手,双指并拢,悬停在长铗剑身一寸之上的空中,祁嘉节的气势蓦然一变。 如果说先前如五岳高耸于中原大地,此时就是广陵大江滔滔东去入海。 在体内气机如江面涨潮猛然炸开后,祁嘉节浑身的气势几乎生长到了极点,长铗一剑也几乎全部出鞘,仅余下那剑尖不曾拔出而已。 周遭一些看热闹的看客们都忍不住出声叫好。 然而,就在这样的紧张时刻,有人却是发现面对祁嘉节的白衣年轻人居然走神了。 不去看祁嘉节这个劲敌,而是转头去看某一处山峰之上。 …… 青城山,青羊宫,神霄阁中。 叶千秋正在看书,这时他突然心头一动。 起身走到小院中,朝着东边的英玄峰看去。 正在院子里打盹儿晒着太阳的李淳罡睁开一只眼,瞅了瞅叶千秋,道:“瞅啥呢?” 李义山正在拿着扫把扫地,听到李淳罡的声音,也停了下来。 这时,叶千秋缓缓道:“终究还是来了。” 李淳罡嘀咕道:“什么来了?” 叶千秋笑了笑,没理会李淳罡,而是朝着一旁的李义山道:“元婴,你去找一下吴灵素,让他派弟子到山下查看是否有人闹事。” “然后,你再去一趟英玄峰,找龙虎山天师府的那位小赵天师聊一聊。” 李义山当即把扫把放到墙角,应声而去。 待李义山走了,李淳罡翻起身来,道:“有人闹事?” 叶千秋道:“树欲静而风不止。” “这下,好了。” 李淳罡抠着脚丫子,道:“有人闹事还好?” “哦……我明白了,合着你这是专门等着人家闹事儿呢。” “这是哪个倒霉蛋啊,触你叶大真人的霉头。” 这时,叶千秋却是看向东北方,缓缓说道:“如果太安城里的皇帝打算在青城山杀人,你说我该怎么做?” 李淳罡一听,眼皮子一跳,道:“你不会直接去太安城杀皇帝吧?” 叶千秋闻言,不禁失笑道:“我是那种冲动的人?” 李淳罡却是翻了个白眼儿,道:“你的确不是冲动的人,可不代表你不会那么干。” “你从前说过的话,我可是都记着呢。” “你想让小泥人儿做女帝。” “眼下,西楚曹长卿眼看着就要被离阳的几路大军给包饺子了,你这要是再不出手,我那小徒弟可就要受委屈了。” 叶千秋笑了笑,道:“杀皇帝这事儿,我还真没做过。” “年轻的时候,我杀过不少人,达官贵人也多了去了。” “唯独这皇帝还真没杀过。” “其实,我不喜欢杀人。” “只是,有时候用嘴皮子讲道理讲不通,只能用拳头去讲。” “这些年岁数大了,杀心比年轻的时候少了许多。” “这些年,我做过超然物外,隐居山野的高人,做过江湖人眼中的煞星,做过为国为民的大侠,也做过世人眼中的活神仙,还做过延续帝国气运的扶龙人。” “从前,这个江湖,这个天下的翻书人是黄龙士。” “现在,是我。” …… 青城山,英玄峰的半山腰上,一片水池畔。 一个身穿龙虎山普通道袍的年轻道士站在水池边,一脸平静的看着天穹。 一个身着儒袍的年轻人蹲在地上使劲眯着眼翻阅一本古籍。 蹲在地上的道人轻声说道:“凝神,此次行事,非君子所为啊。” 年轻道士道:“先生,虽然有违本心,但是我毕竟姓赵,是天师府道人。叔叔在太安城传道多年,如今在京城仍是岌岌可危,叔叔在信中自嘲连那青词宰相也做不得了。” “况且这一趟到了青城山这几日,先生也看的明白,叶千秋的让吴灵素那个狗贼主掌神霄派大小事务,吴灵素是什么人,先生比我清楚。” “若是这个狗贼得了势,不光是佛家的不幸,我们天下道门正统的香火也要飘摇不定。” “我承认,叶千秋是道教百年不出的大真人,但他太高高在上了,将来神霄派主掌天下道门,叶千秋估计只是一个精神上的领袖,实际掌控诸多事务的还是吴灵素。” “吴灵素不光是仇视佛教,还仇视我龙虎山天师府。” “如果真有那一日,吴灵素不光得灭佛,还得灭我天师府!” “我今日之举,算是给叔叔在天子那里再挣几分薄面。” “有叔叔在京城一日,龙虎山天师府就还有机会东山再起。” 蹲在地上的年轻人眼睛几乎贴到了书页上,他感慨道:“两权相害取其轻吗?” “那些大道理我就不说了,都说有一说一,我们读书人啊,知道的多了,就喜欢有一说个二三四,你不拦着,五六七八九也都来了。” “有些时候扪心自问,确实挺惹人烦的。” “行了,你做事吧,别管我,这本书不错,我找了好些年也没找着,借这个机会,先睹为快。” 赵凝神犹豫了一下,道:“先生你其实不该来青城山的,此事一出,不仅要面对徐凤年的怒火,甚至还要面对叶千秋的神威。” “叶千秋推迟佛道争辩之日,或许就是在等我们动手。” “毕竟,他是百年难得一出的道教圣人,能算到的事情,太多了。” “更何况,还是这么多人合力出手。” “我们面对徐凤年的怒火尚且有一线生机,但若是叶千秋震怒,那我必死无疑。” “在徽山大雪坪葬身雷海的赵氏先祖和我天师府的老祖便是前车之鉴。” “擅使雷霆者,必有雷霆之威。” “我死也就罢了,先生你不该死在这里,先生应当比当年的荀平走得更远。” 白煜沾了沾口水,轻轻翻过一页,道:“心太大,胃口难免跟着大,伤身。” 赵凝神叹息一声,向前走出几步,闭上眼睛,手指掐诀。 就在赵凝神掐诀的同时,龙虎山天师府,莲池那棵紫金莲,最高处的一朵花苞,骤然绽放,又骤然凋零。 片刻后,赵凝神身形摇晃,虚弱不堪的跌坐在地上。 只听得他喃喃细语道:“一路行来,我不断告诉自己这般行事,是为中原道统气脉,是为离阳一国苍生,最少也是为我龙虎山天师府一家一姓的千年传承,但归根结底,不过是一己之私,想要了解那春神湖战败的心魔。” 白煜走到赵凝神的身边,轻声道:“凡夫俗子欺人,真人欺天地,难也不难,唯独这自欺一事,从来都是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如登天。” 他弯腰伸手搭在赵凝神的肩膀上,柔声道:“凝神,也莫要自责了,这一关既然被你跨了过去,就更应该珍惜。” “至于我白煜……” 他话说了一半,踮起脚,使劲眯眼望向远方,又道:“我眼睛不好,可惜看不到那一剑是怎样的恢弘了。” 赵凝神举目远眺,苦涩道:“那就当我替先生看一回。” …… 青城山,神霄阁的小院里。 叶千秋淡淡一笑,道:“年轻人就是狠辣,不光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可惜,龙虎山这下是真的后继无人了。” 李淳罡在一旁道:“龙虎山怎么啦?” 叶千秋笑了笑,道:“没什么,就是不甘心蛰伏而已。” “如果修道之人都不甘心蛰伏,那这世上又有谁能够甘心蛰伏呢。” “终究还是修行修的不到家啊。” “赵氏天师的辉煌,今日之后,将一去不复返了。” 与此同时,叶千秋又转头朝着东南方向看去。 他将北莽孕养多年的真龙捉回青城山来守山门,也算是帮了身在西蜀的陈芝豹一个忙。 陈芝豹有个狗头军师,叫谢观应,今日,他也出手了。 就在叶千秋朝着东南遥遥而望的时候。 青州,一楼大型楼船上,有个读书人盘膝而坐,身前摆有一只水碗,他双指捏着一颗洁白石子,微笑道:“既然事已至此,大势使然,就怪不得我谢观应落井下石了。” 那颗石子砸入碗中水面。 同一时间,一抹白虹由东南往西北,一闪而逝。 小院中,叶千秋走到墙角,将李义山刚刚离开前放下的扫把拿了起来。 开始在院子里扫起了地。 李淳罡在一旁看的是啧啧称奇。 “堂堂叶大真人,也亲自扫地?” 叶千秋笑道:“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李淳罡翻个白眼儿,道:“你一个修道的说这话也忒怪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儒家的圣人呢!” 说着,李淳罡站起身来,两条胳膊一伸,伸了个懒腰。 就在这时,李淳罡眉头一挑,眼睛一眯,朝着东北方向看去。 片刻后,李淳罡缓缓说道:“好家伙,都是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才啊。” 第72章 一剑东来,一剑西去 …… 在李淳罡的注视之下,有一道剑光自东北方向而来。 凭借李淳罡在剑道之上的造诣,如何能看不出这一剑的厉害。 李淳罡感叹,无非是在感叹这世上的人面对巨大的利益诱惑之时,免不了要铤而走险。 而今,北凉和北莽大战不休。 双方加起来已经拼死了将近五六万的人马。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离阳皇帝还不忘收拾徐凤年一把,或许是因为知道徐凤年今非昔比,所以,这集结几方势力的万里一剑,并不是想要徐凤年的命,而是想斩尽徐凤年这个北凉王的气数。 李淳罡闯荡了半辈子江湖,算是对朝堂之上的这些阴谋算计看的够够的。 比起江湖意气,这些阴谋算计着实是让人腻味的很。 剑光一起,叶千秋反倒是心静了不少。 李淳罡在一旁问道:“怎么着,看着那剑飞过来以势压人?” 叶千秋道:“既然大戏都已经开幕了,总得让人家唱完了才是。” “更何况,这一剑虽然有点东西,但想要断了徐凤年的气数,也没那么容易。” “东越剑池倾力铸就的一柄新剑,祁嘉节作为剑主,所剩不多的离阳练气士扎堆,加上龙虎山赵凝神的联手牵引,这万里一剑,的确算是天下少有的一剑了。” “不过,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他们敢在青城山地界动手,那自然得收些利息才是。” 说着,叶千秋抬起手掌,一抹光华从他手中升起,朝着东北方向飞去。 那是离阳京师太安城的方向。 李淳罡见状,眼皮子一跳,道:“不会闹出什么大乱子来吧?” 叶千秋笑了笑,道:“不会,这一剑只是试探。” “太安城中,尚且有人护着离阳赵家。” “还不到见分晓的时候。” 李淳罡松了一口气,道:“就怕你乱来,搞的天下大乱。” 叶千秋笑道:“我出手可不是为了天下大乱。” …… 青城山脚下的小镇上,徐凤年回头,朝着祁嘉节看了一眼,然后淡淡说道:“你们完了。” 祁嘉节一脸平静,道:“怎么说?” 徐凤年笑了笑,道:“你们忘了这是谁的地盘。” “当年王仙芝活着的时候,谁敢在王仙芝的武帝城闹事。” “如今,也是一样的道理。” 祁嘉节冷哼一声,道:“青城山也一样是离阳疆土。” 徐凤年笑道:“活了这么大岁数,还这么天真,难怪你会来到这里。” “罢了,你们自求多福。” “我若是接下这一剑,你们尚且有一条活路。” “如果接不下,那只能是请你们跟我一起同上黄泉路了。” 话音一落。 徐凤年拔地而起,踏空而去。 只见天空中,成千上万把剑朝着徐凤年飞去。 就在这时,小镇的街道上,吴灵素亲自带着一大票神霄弟子到了此地。 将众人团团围了起来。 镇上的百姓很少有不认识吴灵素的。 自从叶千秋执掌神霄派,改变了神霄派原有的方针之后。 吴灵素便不再是高高在上的青城王。 他每隔些时日,便会亲自到青城山附近的村镇中走访,宣传神霄教义。 再加上,叶千秋一再强调纪律作风。 吴灵素自然也不敢在人前作威作福,一改从前他执掌大权之时的风貌。 硬生生的成了青城山周围百姓眼里的吴神仙。 吴灵素这一来,周围的村民们立马就认出了吴灵素,急忙让开了一条道。 吴灵素走到客栈门口,看了看还站在客栈门外的祁嘉节,一脸威严的说道:“谁搞事情?” 一时间,四周静悄悄,没人说话。 吴灵素又喝了一声。 “掌柜的在不在?” “出来说话!” 这时,客栈掌柜的跑了出来,朝着吴灵素连哭带嚎道:“吴神仙,吴神仙,您可得给小老儿做主啊。” 吴灵素见状,扶了客栈掌柜的一把,道:“掌柜的,你且慢慢道来。” “不用怕事,有我等为你撑腰,照实说便是,在青城山闹事,就是打我神霄派的脸,天王老子来了也不管用。” 说着,吴灵素还瞥了一眼祁嘉节。 客栈掌柜的闻言,连声道谢,然后急忙指认一番说道。 “这帮人自称是京城来的,非要在小店落脚。” “可小店的客人早满了,可他们非要拿钱砸,小老儿没办法,只好去一一请已经入住的客人们离开。” “小老儿好说歹说劝走了一部分客人,可有位年轻公子不愿意,结果他们就打了起来。” “店里的桌椅都散架了不少。” “不过,那位年轻公子倒是给赔了钱。” 吴灵素清楚了来龙去脉,当即一摆手,示意身后的神霄弟子将先前在客栈里和徐凤年发生口角的年轻公子哥给扣下。 那年轻公子哥见状,吓的魂不附体,吱哇乱叫道:“你们要干什么!” “我可是京城礼部尚书的公子!” 这时,只见祁嘉节挡在了那年轻公子哥的面前。 吴灵素朝着那祁嘉节一瞥,一脸平静道:“阁下是?” 祁嘉节淡淡说道:“京城祁嘉节。” 吴灵素闻言,一脸的恍然大悟,道:“哦……原来是京城第一剑客。” 随即,吴灵素话锋一转,一挥手,道:“一起带走!” 祁嘉节见状,身体四周立马剑气喷涌。 “吴真人,这其中想必是有些误会。” “我身后的这些人,在京城都是非富即贵。” “此次到青城山来,只不过是想凑个热闹而已。” “还望吴真人给个薄面,不要将事情闹大。” 吴灵素冷哼一声,道:“祁嘉节,贫道再告诉你一遍,这里是青城山!” “不是太安城!” “我掌教真人在几日之前,就已经三令五申,凡是此次与会者,皆不可在青城山境内斗殴滋事。” “你们在太安城作威作福也就罢了,到了青城地界还敢如此!” “真当这里没有王法吗?” 说着,吴灵素大喝一声,挥手道:“布神霄剑阵!” 随即,吴灵素身后的十八名神霄弟子尽数拔剑,顿时将祁嘉节给围了起来。 “给我全部拿下!” “如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吴灵素再喝一声。 周围的看客们一看,人都傻了。 好家伙,这神霄派的人这么刚? 那可是京城第一剑客祁嘉节啊,说抓就要抓? 祁嘉节身后的那一大票纨绔子弟,一看这阵仗,都愣住了。 听着吴灵素那毫不留情的口气,一个个的大气都不敢喘了。 祁嘉节面色有点难看。 神霄剑阵的厉害,他在京城时就曾经听说过。 他虽然不惧,但眼下,他并不是一个人。 他一个人尚且可以突围,可他身后的这三十多人可就逃不了了,若是有一个出了问题,他回去都不好交差。 若是他动手,且不说能不能破了这神霄剑阵,只要他一时半会儿走不脱,那吴灵素再叫些弟子下山。 他想走也走不了。 思索再三,祁嘉节散去剑势,将手中剑重新系在了腰带上。 吴灵素见状,挥手道:“带走!” 一时间,祁嘉节和那名领头的年轻公子哥全部被神霄弟子带走。 吴灵素也扬长而去。 客栈外的看客们见状,一个个目瞪口呆。 也有人暗中从人潮之中退走,悄然说道:“这里可是青城山,祁嘉节脑子不清不楚的,敢在这里出手,真是找死。” …… 青州,白芦湖。 来自南疆的十万精军正在有条不紊的渡江。 这个名义上暂时由靖安王赵珣统辖的青州水师,兢兢业业,赢得了南疆一班武将的认可。 在一艘没有青州水师士卒驻扎的楼船上,一男一女站在船舱门口,看着那个盘膝而坐多时的中年书生,先前还看着他莫名其妙摆下一口白碗,再投下一颗石子。 年轻男子锦袍玉带,风流倜傥,而那体态婀娜的动人女子也在登船后摘去了帏帽,露出一张能让旧青党权贵瞠目结舌的容颜。 女子皱眉道:“王爷,刚才那抹光亮是剑气不成?” 靖安王赵珣无奈道:“问我?唉……就我那点三脚猫功夫。” 女子没有故作成熟女人的娇媚或是小女子的娇羞作态,甚至连个笑脸都欠奉,她只是嘴角微微翘起。 赵珣不论看过了多少次这般冷冷清清的神色,仍会怦然心动。 这位在离阳王朝冉冉升起的年轻藩王,握住她的手,两两无言。 一名白袍男子从船舱中走出,跟两人擦肩而过,走到两鬓斑白的儒生附近,低头瞥了一眼。 只见白碗之中,有一条细微白线疾速划破水面。 中年儒生随手一挥,水碗消失不见,缓缓起身,跟白袍男子走到栏杆附近,环顾四周,感慨道:“八百里春神湖,除去广陵江大江,更有四条河水同注其中,好一个日月若出没其中,是何等壮阔无垠,便是一辈子住在湖畔的村野乡民,也想不到这春神湖其实在日渐枯萎,如同迟暮老人。” “倒是我们脚下这白芦湖,像那少年渐变壮年的光景,会越来越烟波浩瀚,最终取而代之,成为天下第一大湖。” “黄龙士曾经有言,世间气数有定数,却运转不停,田是主人水是客,不留就不得。” 身穿素雅白袍的英伟男子不置可否。 儒生笑道:“为了这离阳北凉双方此消彼长的气数一事,所以祁嘉节不得不放弃毕生志向,舍弃长铗,去东越剑池求剑,在刀甲齐练华大闹太安城钦天监后,离阳不得不将硕果仅存的北方扶龙派练气士,全部聚集在剑池,以性命作为代价,向那座剑炉灌注精血神韵。” “这么大的动静,不过是奢望打碎那人新到手的气数而已,想一想离阳赵室也确实憋屈,数千士子赴凉,江湖草莽不断涌入。” “神霄派自从由叶千秋执掌之后,一向对北凉亲近。” “如今,佛道大会在青城山举办,连淮南江南两道名士也都蜂拥而去了,徐凤年在这个时候去青城山凑热闹,你说他打的是什么主意。” “若真是让徐凤年天下归心,那太安城坐龙椅的那位,如何能坐得住?” “这一趟铤而走险,在青城山的地头上动手,其实还是怕徐凤年回了北凉更难搞。” “如今,实在是拿不出太好的办法了。” “说实话,如果不是我谢观应火上浇油一把,祁嘉节等人不可能得逞的。” 谢观应,白衣兵圣陈芝豹这两人从西蜀走出,并肩站在了这里。 谢观应没有转身去看那个跟徐凤年一样成功世袭罔替爵位的靖安王,轻声笑道:“没了陆诩辅佐,反而混得风生水起了。” 谢观应打趣道:“王爷,也稍稍给人家一点好脸色,他可是对你仰慕得很,再说了以后我们还要倚重这位一旬帝王。没有他的话,事情会棘手很多。” 陈芝豹望向西北,那抹璀璨白虹气势越来越雄壮。 以至于连这位超凡入圣的蜀王都下意识眯起眼眸。 …… 西楚京城,曹长卿来到大殿外视野开阔的白玉广场上,他的视线随着那抹剑光从东缓缓往西,叹息道:“衍圣公,这一剑,原本应该是在太安城外等我的吧。” 随即,曹长卿眯起眼,道:“敢在青城山动手,也真是不知死活。” …… 青城山,青羊峰,别苑之中。 一个身着武当道袍的道士和一个身着龙虎山道袍的负剑男子正围坐在一个石桌前下棋。 一个身着武当道袍的小道士在一旁看着,两个年轻道人对弈。 浑身灵气流淌的小道士好奇问道:“师父,怎么不走了?” 那个身穿龙虎山道袍的负剑男子,抬头朝着天上看去,道:“这一剑,是由东越剑池那边来的。” 身着武当道袍的年轻道人是当代武当掌教李玉斧,他轻轻点了一下头,淡淡说道:“敢在青城山动手,这是嫌命长了。” 龙虎山道士名为齐仙侠,他赞叹道:“这一剑无鞘,天地即是剑衣,贫道若是此生能够正面迎战这一剑,虽死无憾。” 一旁的小道士轻声道:“生生死死,是多大的事啊,咱们别轻易说死就死。” 齐仙侠转头凝视这个小道士,会心笑道:“你很像一个人。胆子小的时候,连女子都不如。胆子大的时候,连天上仙人都害怕。” …… 尚在青城山深山之中练剑的邓太阿前些日子刚刚把徒弟给接来。 一向纵情山水,从来都不搀和离阳庙堂的桃花剑神在小溪畔停下脚步,蹲在小溪畔,双手捧了一把溪水,往脸庞上一送,然后道:“这事儿要大了。” “这位叶真人比起当年的王仙芝可还要难缠。” 站在邓太阿身后的徒弟道:“叶真人难缠?” “我看着不像啊,我看叶真人挺慈眉善目的,是个好人啊。” 邓太阿闻言,微微一笑,道:“你个憨娃,懂个甚。” …… 北凉流州和北莽姑塞州的交界边境,身形高大的拓拔菩萨突然大步走出军帐,这位北院大王朝着东南方向看去,脸上神情颇为复杂。 片刻后,他微微一叹,道:“希望你别死了。” …… 太安城钦天监,如今的钦天监实在是太冷清了。 一位身穿正黄龙袍的年轻人和一个身穿监正官服的少年并肩而行。 刚刚即位没多久的离阳赵家新皇帝尽量语气平静问道:“小书柜,有几成把握?” 阳光下,少年伸出手掌遮在额头间,望向天空,微笑道:“别的不知道,反正某人是天理难容。” 年轻皇帝也笑道:“老子明明是个枭雄,儿子却要当英雄,真是好笑。” 少年突然忧心忡忡,道:“皇帝哥哥,你就不怕他彻底倒向北莽?” 皇帝反问道:“他爹徐骁一辈子只做了两件事,用二十年打下中原,再用二十年抵挡北莽铁蹄,你觉得他敢投靠北莽吗?敢让他爹整整半辈子的心血付诸东流吗?” 少年哦了一声。 皇帝开怀至极,笑眯眯道:“徐凤年,不做忠臣只当孝子。” 就在皇帝话音刚落下之时。 皇帝只觉皇宫大内突然一阵地动山摇,好似地震一般。 皇帝身形一个不稳,差点跌倒,一旁的少年急忙扶住皇帝。 皇帝面色一白,抬起头的瞬间,只见一道璀璨剑光从天际之中直插而下,一柄遮天蔽日,宽达数十丈,长达百丈的巨剑轰隆一下,直直的插在了皇宫正中央。 武英殿外,那十分宽广的白玉广场瞬间分裂成了两半。 皇宫内外,如同大地震一般。 白玉广场中间的缝隙从百丈巨剑的落脚处朝着武英殿蔓延而去。 如同有一条地龙在不停的朝着武英殿翻滚。 霎时间,皇宫内外气息翻滚。 皇宫上空,阴云密布,风雷齐聚。 数百道闪电朝着钦天监之中轰去。 还未反应过来的皇帝看到顷刻间轰来的数百道天雷,整个人都傻了。 皇帝身旁的少年急忙将皇帝推开,大声喊道:“皇帝哥哥,快走!” 就在这危急存亡之关头,眼看着数百道天雷轰隆而来,要将钦天监夷为平地。 这时,一个年轻宦官出现在了钦天监之中,仰头看着那数百道天雷微微一叹,抬手撑起了这片天。 第73章 好自为之,趁火打劫 太安城上空的突变,让太安城中的百姓心神大乱。 数百道天雷压顶,犹如天劫降临一般。 而且还是在皇宫之内,这着实是让人心颤无比。 本来已经觉得在劫难逃的离阳新帝在感觉到天雷并没有轰下来之后,怔怔的抬起头来,朝着那站在钦天监中央的年轻宦官身上看去。 虽然只是一个略显单薄的背影,却是让年轻皇帝的内心升起了无限希望。 然而,仅仅是片刻而已。 离阳新帝就看到那位顶天立地的年轻宦官身形一颤。 数百道天雷变为了深紫色,一道道的轰在了年轻宦官徒手编织起的无形屏障之上。 令人诧异的是,天雷轰下之时,居然没有半点声响。 仿佛在这一刻,天地之间都陷入了无声的寂静之中。 一种妖异的毁灭感落入了太安城中每一个看到了这一幕的人心中。 有人低呼道:“是老天爷的天罚来了!” 还有人喃喃自语道:“祸事,大祸事。” 宫城内外,稍微有点见识的人,都仿佛有了一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数百道紫雷降临之快,令人无法想象。 这时,寂静无比的天地之中,突然有一声轻微无比的“咔嚓”声响起,好像是冰层碎裂了一般。 那一声轻微而又清脆的感觉,仿佛捶打在宫城之内每一个人的心头之上。 年轻皇帝身旁的少年突然大喝一声。 “皇帝哥哥!” “快走!” 年轻皇帝这才反应过来,急忙朝着远处的空地上飞奔而去。 就在这时,只见那只手擎天的年轻宦官噗通一下半跪在了地上。 他的手依旧牢牢的向上举着。 哪怕他的嘴角已经溢出了血丝,眼球之中也已经充满了血丝。 他依旧牢牢的向上举着,身形虽小,但又无边大。 三个呼吸之后。 数百道紫雷散去。 天穹之中,依旧风起云涌。 太安城宫城内,已经有很多人朝着钦天监聚集。 也有很多人朝着武英殿前的白玉广场聚集。 将武英殿一分为二的百丈巨剑轰然拔地而起,将来人掀翻在地,插入云霄之中,远遁而去。 宫城之内的侍卫、武夫、炼气士,一个个只能是瞪大眼睛,望洋兴叹。 钦天监中。 年轻宦官跪在地上,双臂如同两根面条一般无力的垂落下去,他缓缓抬起头来,朝着那云层之中看去。 只见那云层之中的有剑光朝着西北方向去。 年轻宦官缓缓站起身来,他的身下,已经有了一个大坑。 密密麻麻的缝隙朝着四面八方蔓延而去。 年轻宦官看着天穹,呢喃了一句。 “我是跳不出这口井了。” 片刻后,钦天监内的所有宫殿,轰然间倒塌。 尘土飞扬间,不知埋了多少人进去。 当年轻宦官从钦天监之中走出时,年轻皇帝还在众多侍卫的簇拥之下焦急等待。 年轻皇帝看到年轻宦官从一片尘土喧嚣之中走出,急忙迎了上去,想要问候一声。 但只听得年轻宦官说了一句。 “好自为之。” 话音落下,年轻宦官便头也不回的朝着远处行去。 年轻宦官每迈一步,看起来都十分艰难,给人一种走的很慢感觉。 但在三个呼吸之后,年轻宦官的身形早已经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当中。 年轻皇帝看着年轻宦官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当中,面色是一阵青一阵白。 再看看那满地的狼藉,倒塌的宫殿,岌岌可危的宫门。 年轻皇帝双拳紧握,随即,一口气没上来,直接眼前一黑,身板儿朝着后边直直的倒去。 身后的太监们眼疾手快,赶紧上前拖住年轻皇帝,大声呼喊道。 “陛下!” “陛下!” “快传御医!” …… 与此同时,东越剑池,一座最大却封炉将近两百年的大奉剑炉轰然炸开。 数百炼气士同时身亡。 …… 青城山,神霄阁中。 叶千秋把琴拿了出来擦拭。 李淳罡又躺下来,右腿搭在左腿上边,双手放在脑袋后边,仰头看着万里皆是云层的天穹,悄然说道:“你说这小子得用多久才能回来?” 叶千秋一边擦琴,一边说道:“越晚越好。” 李淳罡疑惑道:“越晚越好?” “不应该是越早越好吗?” 叶千秋笑了笑,道:“越晚就说明他走的越远。” “要是他这个时候敢去太安城走一遭,倒是能让天下人都朝他竖个大拇指。” 李淳罡道:“那不太可能,这小子做了北凉王,可不会拿北凉基业开玩笑。” 叶千秋笑道:“是啊,所以,他才能坐到北凉王,也只能坐到北凉王。” “蟒就是蟒,想要化龙,难的很呐。” 李淳罡又道:“今日之后,这天下局势是不是就该有些变化了。” 叶千秋道:“佛道大会之后,我打算亲自走一趟西楚京都,你也和我一块儿去吧。” “顺便看看你的小徒弟。” 李淳罡哈哈一笑,道:“你这是让我给你在曹长卿之间建立一道信任的桥梁啊。” “你是真能算计。” 叶千秋笑道:“这叫人尽其用。” 李淳罡翻了个白眼儿,道:“从上青城山的那天起,我就知道上了你的当。” “不过,这当,我上的心甘情愿。” “唉,当年的齐玄帧都没你这么能忽悠人。” “我的命苦啊。” 这时,叶千秋突然眉头一蹙,朝着西北方向的北凉境内看去。 李淳罡见状,直言道:“怎么了?” 叶千秋道:“天上有人又忍不住在垂钓北凉气数。” 李淳罡翻起身来,道:“趁火打劫?” “我来收拾他们!” 叶千秋摇头道:“不用了,李当心已经去了。” 李淳罡闻言,略显诧异,道:“李当心去了?”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北莽和离阳都在灭佛,唯有北凉亲近佛门,李当心出手,自然是在情理之中。” 李淳罡恍然大悟,道:“那倒是省了我一番力气。” …… 凉州上空,云层万里之内,仿佛有身形攒动,一根根无形的线条正在朝着下方落下。 从青城山化作白虹而来的白衣僧人落在凉州某处,双手合十,轻念一声佛号。 只见白衣僧人四周,顿时绽放出一座座巨大如山峰的巍峨莲座。 沐浴在绚烂阳光中的莲座,不断升起于云海之上。 整个北凉,在刹那之间,同时不知升起几千几万朵莲花。 双手合十的白衣僧人低头轻声道:“我心净时,何时不见如来。我心净处,何处不是西天。” 随即,白衣僧人缓缓抬头,朗声道:“莲花落佛国!” 霎时间,一朵朵莲花之上,坐了一尊尊大佛。 佛光千万丈,向大地洒落,笼罩住整个北凉大地。 …… 离青城山不到五十里的云层之中。 徐凤年脚踏密密麻麻的飞剑负手而立,豪情万丈。 此时,一抹割破长空的刺眼白虹划破天际朝着徐凤年冲去。 徐凤年见状,面色平静的抬起了手掌。 高空之中。 当徐凤年手掌跟剑尖撞击抵在一起之时,原本壮阔烟云在这一瞬间就给炸裂得彻底烟消云散。 万里无云。 徐凤年掌心所挡的是一把剑,那把剑通体紫金光芒流淌,长达一丈,却细如柳叶,所以这把无鞘剑,全剑皆是剑尖。 徐凤年被此剑一撞就瞬间被撞退了一千多丈,他这一退,那就是整整两里多地。 即便是拓拔菩萨全力一击,或是邓太阿倾力一剑,甚至是王仙芝巅峰之时,也绝对不会有此威势。 徐凤年心无杂念,全身气机都疯狂汇聚向那掌心剑尖相撞的一点之上。 虽然锋锐无匹的纤细剑尖尚未刺破徐凤年的手心罡气,但是徐凤年心知肚明,只要开一个口子,哪怕这口子再微不足道,也极有可能兵败如山倒。 一鼓作气从东越剑池来到这青城山上空的无名长剑,在剑势出现忽略不计的那丝凝滞后,如有人性灵气,震怒之后,气势不减反增,剑气纷乱萦绕,照映得徐凤年满身紫金气,那些森寒剑光已凝实质,鞭打在徐凤年身上,也有罡气流泻的长袍出现一阵阵波纹。 此剑掠过东越道,广陵道,江南道,淮南道。 一剑光寒十九州。 此时此地,已是几近攀至颠峰,势不可挡。 徐凤年手心死死抵住剑尖,为了减弱这一剑的恐怖冲劲,不得不双膝微屈,身体前倾。 一人一剑,在天空中拖曳出一条浓郁的烟云雾气。 徐凤年不停后退,衣袍上浑身一片片生硬冰霜,自然流露体外的气机显然已经不足以震散那股狂乱剑意。 数个呼吸之后,徐凤年终于吐出那一口气,剑尖瞬间刺入手心,鲜血绽放。 徐凤年干脆以剑尖作为支点,身体彻底前倾,姿势像是在用一手推山,力撼昆仑。 但徐凤年的身形依旧在不停的后退,剑尖已经完全刺破徐凤年的手心,微微透出手背。 徐凤年面无表情,伸出左手叠放在右手手背上,他体内气机流转一瞬八百里,汹涌如广陵江一线大潮。 两只手掌,一横一竖。 剑尖仍是一点一点从徐凤年左手背上露出,寸余剑尖,却有着峥嵘气象。 徐凤年任由剑尖再破背一寸,剑势终于为之一顿。 猩红的鲜血顺着徐凤年的手背流入袖管,然后很快凝结成一滩血霜。 虽然一丈长剑的前冲势头被硬生生阻滞,但并不意味着此剑的气势就已经开始由盛转衰。 几乎徐凤年每退一里,剑尖就要从徐凤年第二只手的手背多透出半寸。 此时,徐凤年距离青城山主峰青羊峰已经不过二十里。 长剑开始在此划出一个弧度轨迹,剑尖微微朝下,朝下坠去。 徐凤年前倾身形则渐渐站直。 而那把丈剑的剑尖因此而触及徐凤年的右边胸口。 只差丝毫,就要刺入。 徐凤年身后二十多万柄飞剑,同时嗡嗡作响,汇聚后如沙场大鼓擂动,响彻云霄。 徐凤年霎时间七窍流血。 尤其是没有长袍遮掩的那张脸庞,不断有丝丝鲜血渗出,不等无处不在的细密剑气荡净,就会有新鲜血液淌出。 眼看着离青羊峰只剩下十里。 那把长剑已经贯胸而过。 徐凤年从头到尾都保持双掌抵剑的姿势。 他低头看了眼那剑,鲜血阻碍眼帘,所以视线有些模糊。 徐凤年扯了扯嘴角,轻轻吐出一口血水,吐在这把剑上。 他没想到这一趟来青城山,会发生这种事情。 这万里一剑他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将其挡在青城山主峰之外。 不然,他也对不起叶真人帮了他这么多次。 长剑颤鸣,搅烂徐凤年伤口血肉。 徐凤年依旧在倒退,离青羊峰只剩下五里。 一丈长剑,已经有半丈在徐凤年身前。 另外半丈已经在徐凤年身后。 这幅惨绝人寰的场景,无人能够想象。 徐凤年再退,离青羊峰只剩下三里。 剑过人身已七尺。 徐凤年嘴唇微动,言语含糊不清,咬牙大喝一声。 “去你娘的!” 下一刻,这万里一剑在顷刻间化为粉碎。 徐凤年长舒一口气,抬起手臂来,朝着东北方向看去。 随后,徐凤年眯起眼,道:“来而不往非礼也。” 徐凤年身体周围的飞剑尽数朝着那个方向飞去。 …… 神霄阁中。 叶千秋道:“还好,差一点到了咱头顶上了。” 李淳罡道:“这小子看来也知道脸红,不然他不会这么拼命。” 叶千秋笑道:“这样拼命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他要是想要把王仙芝的那份机缘彻底融合,只有不停的受虐,才有可能。” 李淳罡道:“那照你这么说,他以后还得没事儿就去找雷劈。” 叶千秋道:“这还真是个办法。” 李淳罡一脸无语。 这时,只见身形稍微有些踉跄,一身白衣也破开大洞的徐凤年从神霄阁外走了进来。 一屁股坐在了小院里,朝着叶千秋道:“叶真人,给口茶喝。” 叶千秋一伸手,茶壶茶杯从楼上飞了出来,落在了徐凤年的面前。 徐凤年自斟自饮,咕咚咕咚的喝了起来。 喝完茶,徐凤年才长舒一口气,道:“咋样,我没给二位前辈丢人吧。” 李淳罡撇撇嘴,道:“还凑合吧,就你这个大杂烩能做到这种地步,也算是不错了。” 这时,又有人走进了小院。 是李义山。 徐凤年看到李义山回来,一脸惊讶,道:“师……” 李义山打断了徐凤年,道:“王爷,我叫荆丹。” 徐凤年闻言,有些无奈,只好点头道:“荆真人何时回来的?” 李义山道:“昨日。” 徐凤年微微颔首。 李义山上前和叶千秋躬身行礼道:“师尊。” 叶千秋道:“怎么样?” 李义山道:“抓了个现形,他们倒是没想着离开,都是心里有数的人。”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先坐下喝口茶,等吴灵素回来一并处理。” 李义山闻言,便在一旁坐下。 徐凤年赶紧给李义山倒水。 李义山喝着茶不说话。 这时,叶千秋朝着徐凤年问道:“今日之事,你怎么看?” 徐凤年闻言,微微一叹,道:“这么多人联手,我有些没想到,但好像又没什么意外的。” “皇帝那里就不说了,主要还是谢观应。” “这个家伙看来是打定主意要让天下大乱了,不止想要从广陵道战场捞取名声,似乎还想让陈芝豹接替我成为这西北藩王。” “也对,只要我暴毙,北凉三条战线都会随之动荡,距离北凉最近的淮南道节度使蔡楠,别说拿着圣旨接任北凉边军兵符,恐怕燕文鸾都不会让他顺利进入幽州,而在北凉口碑一向不错的蜀王陈芝豹无疑是最佳人选。” “离阳朝廷就算内心百般不情愿,也只能捏着鼻子答应,毕竟有陈芝豹坐镇西北大权独揽,总好过北凉一盘散沙各自作战,最终被北莽踏破边关,过早染指中原。” “当然,如此一来,陈芝豹坐拥北凉铁骑之外,又有西蜀南诏作为战略纵深,等于完成了我师父当初设想的最好形势。” “对离阳赵室而言,无异于鸠鸠止渴,但实在也没法子,没这口毒酒来解渴降火,死得更快。” 叶千秋闻言,微微颔首,道:“你有没有其他想法?” 徐凤年抬起头,看着叶千秋,道:“什么想法?” 叶千秋的目光和徐凤年的目光触碰在一起,道:“自立,称帝。” 徐凤年一听,立马摇头,道:“徐骁都没做的事情,我更不会去做。” “我能守住北凉这份基业就算烧高香了。” “可眼下的形势,我都不知道我能撑多久。” “北莽以一国之力对付北凉一隅之地。” “我都不知道这一场大战过后,北凉铁骑还能剩下多少人。” 叶千秋道:“有件事,我觉得也该和你通个气了。” 徐凤年道:“什么事儿?” 叶千秋道:“佛道大会之后,我打算去一趟西楚京都,和曹长卿坐一坐。” “如果没什么太大问题的话,姜泥很快就能坐在太安城里。” “天下不能乱太久,天上人间的事儿,也是时候该有个了断了。” 徐凤年一听,一时间愣住了。 第74章 不会太久,佛道三辩 徐凤年愣住的原因是因为他从未想过叶千秋会开诚布公的去说,要支持西楚。 对于徐凤年来说,姜泥一直都是他心底最特殊的一个存在。 当初,第二次游历江湖,姜泥被曹长卿带走之后,徐凤年或多或少还是有些不舍。 如果不是他实力不济,他自然是不会放姜泥离开。 至于如今。 西楚复国,在广陵道和离阳大军打的不可开交。 而他所率领的北凉也陷入了和北莽的大战之中。 早在他从太安城回到北凉之后,徐家和赵氏皇族的情谊就早已经斩的一干二净。 北凉今日守国门,是为中原百姓而守,并非是为离阳王朝而守。 事上的很多事,其实本来会有很多种解决方法,但由于一些不为人知的人心龌龊。 最终便发展成为了你死我活的局面。 说实话,徐凤年很厌恶这种局面。 但身为徐骁长子,他又不得不去接受这一切。 发愣了一会儿,沉默了一会儿。 徐凤年问了一个问题。 “西楚能胜吗?” 叶千秋笑了笑,道:“事在人为,姜泥的气数可比你多多了。” 徐凤年微微颔首,咧嘴一笑,道:“我在北凉拭目以待。” 叶千秋又道:“时间不会太久。” “好好准备一下吧。” “接下来的乱局会更明显。” 徐凤年点头,表示记下。 几人又聊了一会儿。 吴灵素终于回来了。 吴灵素走进院子,和叶千秋见了礼,就开始汇报山下的情况。 叶千秋在一旁听着,听吴灵素抓了两个人,一个是朝廷尚书之子,一个京城第一剑客,一时间,也没说话。 吴灵素看叶千秋不说话,心里也没底,便朝着叶千秋问道:“掌教,这二人该如何处置?” 叶千秋想了想,方才说道:“那个纨绔子弟放了便是,小鱼小虾罢了,至于祁嘉节。” “废了他的修为,派弟子给送回太安城去。” 吴灵素有些犹豫道:“掌教,这是不是未免太过便宜他了?” 叶千秋看了吴灵素一眼,吓的吴灵素赶紧低头。 “杀他无益。” 吴灵素听到叶千秋这句话,急忙点头称是。 这时,吴灵素又道:“对了,龙虎山的那两个道士在外边候着,要带进来吗?” 叶千秋摆了摆手,道:“算了,我不见了。” “你们谁想去见,去见一见就是。” “见完之后,让他们下山便是。” 徐凤年闻言,起身道:“我去见见他们。” 说完,徐凤年便跟着吴灵素出了院子。 小院里,李淳罡道:“这小子这是要去找那俩货算账啊。” 李义山道:“收些利息是应该的。” …… 小院外。 龙虎山的掌教真人赵凝神就站在一棵不大不小的李子树下,而那位白莲先生则是坐在一旁的石墩上翻书。 看到徐凤年和吴灵素走了过来,赵凝神倒是还显得颇为平静。 吴灵素看了二人一眼,撂下一句话,然后飘然而去。 “掌教真人说了,他就不见二位了。” “请二位主动下山便是,同为道门中人,掌教真人不会和几个后辈计较。” “但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如果有下次,龙虎山扛不住。” 吴灵素这话说的算是夹枪带棒。 不过,赵凝神显然对徐凤年更为在意一点。 徐凤年一脸平静的坐在了白煜的身旁。 在一旁站着的赵凝神平淡道:“王爷如果要兴师问罪,贫道绝不还手。” 徐凤年冷笑道:“不还手?你还手又能怎样?” 赵凝神眺望远方,说道:“贫道愿意前往武当山结茅修行十年。” 徐凤年瞥了眼那个看似在忙碌的白莲先生,笑道:“怎么,为了能够让白莲先生安然下山,竟然舍得连天师府的清誉都不要了。” “叶真人不想让你在青城山污了他的眼睛,我也一样不想让你去武当山污李玉斧的眼睛。” 这时,白煜擦了擦额头汗水,习惯性眯眼,转头看着这个北凉王,笑道:“王爷,让赵凝神走,我留下,如何?” 徐凤年笑了。 这个白莲先生,明显比祁嘉节要识趣多了。 白煜伸出一根手指。 “但是我只能留在北凉一年,在这一年间,我也会尽心尽力。” 徐凤年伸出一只手掌。 “五年。” 白莲先生摇头道:“这就不讲理了。一年半,最多一年半。” 徐凤年嗤笑道:“四年。就四年,给你白莲先生一个面子,再别说少一年,少一天就没得谈了。” 白莲先生还是摇头。 “四年的话,中原那边黄花菜也凉了,而且北凉根本就不需要我白煜待四年,王爷是明白人,一年半,足矣。” 徐凤年缩回两根手指,又道:“三年,再讨价还价,我真要揍你啊!不对,是揍赵凝神。” 白煜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道:“那王爷就揍他吧,我反正帮不上忙,看戏就行。” 徐凤年犹豫片刻,终于说道:“看在赵铸那家伙的份上,两年。你再废话,我连你一起揍。” 也不知道这个读书人哪来的气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站起了身,身形矫健得很,他朝着徐凤年作揖道:“两年就两年。” 徐凤年连忙起身扶起白莲先生,满脸笑意道:“先生啥时候去清凉山啊?” 白煜道:“但凭王爷吩咐。” 徐凤年笑嘻嘻的说道:“那行,那就等佛道大会结束之后,跟我一起。” 白煜微微颔首。 一旁的赵凝神半晌不说话。 徐凤年起身,朝着赵凝神说道。 “行了,别跟这儿杵着了,早点下山,早点回龙虎山好好修行去吧。” “天下事,江湖事,都不关你的事儿。” “江湖的水太深,你连天师府的事儿都整不明白,贸然插手江湖事,一不小心就得淹死。” 说完,徐凤年便朝着小院之中行去。 赵凝神见状,和一旁的白煜说道:“委屈先生了。” 白煜笑道:“不委屈。” “早些下山吧。” “接下来修行,不妨去那恶龙被斩的地肺山结茅隐居,龙虎山不能再卷入波澜了,不然,下次可就真没这么轻松了,太安城有赵师叔为天师府撑场子,离阳也不会太为难天师府。” 赵凝神微微一叹,朝着白煜躬身作一揖,然后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 白煜眯着眼,眼神儿不好的他,看着赵凝神在他的视野中越来越模糊。 …… 神霄阁的小院中。 李淳罡抠着脚丫子说徐凤年越来越老谋深算。 徐凤年笑道:“那我可冤枉死了。” “这都是被逼的啊,来而不往非礼也。” “谁让赵家人不干人事儿。” 赵凝神前往道教第一福地地肺山修行一事,是他和白煜的一桩私下交易,龙虎山先后三次算计徐家。 徐凤年岂会因为白煜留在北凉就能一笑而过,如果不是看在黄蛮儿师父赵希抟老真人的份上,徐凤年就算让赵凝神离开北凉,那一定要这个与国同姓的黄紫贵人吃不了兜着走。 叶千秋道:“这事儿也该做,地肺山不但是道门福地,更是起于北方的离阳赵室镇压南方江山的窍穴所在,虽然赵黄巢和那恶龙都已经死了,但那地方有外人去了,自然就等于在挖离阳皇室的墙根。” “这件事,换成别人还真做不来,唯独赵凝神最合适。一来他姓赵,有近水楼台的优势,二来赵凝神是身具一教气运之人,再者如今离阳北派练气士损失殆尽,最后那点元气又耗在了东越剑池铸剑一事中,难以察觉此事。” 徐凤年道:“全赖叶真人提点,不然我还真就忘了此事。” 叶千秋没有在这上面多纠缠,而是说道:“燕剌王世子赵铸,你怎么看?” 徐凤年闻言,缓缓道:“现在赵铸处处受那南疆第一大将吴重轩的掣肘,手下勉强可以调动的兵马,也就那最早北上平叛的两三千骑,大半还是跟吴重轩借来的,看起来算是羽翼未丰。” “不过,我听闻他同时得到黄龙士、麒麟真人和纳兰右慈三人青睐,算是气运鼎盛。” 叶千秋笑道:“他和你幼年相交,若是他坐了皇帝,你觉得他会怎样对你和北凉?” 徐凤年没想到叶千秋会这么问。 他想了一会儿,方才说道:“这个说不准。” 叶千秋笑了笑,道:“凡事,别太抱过高的期望。” “不然,到头来只会更失望。” 这时,叶千秋站起身来,道:“行了,都散了吧,明天就是佛道争辩大会第一场了,都早些休息。” 说完,叶千秋便要转身回阁中,走到半截,叶千秋又回头,道:“哦,对了,元婴,你带这小子去见见那娘俩。” 李义山闻言,微微颔首,起身和徐凤年道:“跟我来。” 徐凤年一头雾水,但还是跟着李义山走了出去。 二人一路前行,最后到了赵玉台曾经住过的阁楼。 此时,在那阁楼下,有两个女人正在逗弄一个不算大的女婴。 当徐凤年看到那个抱孩子的女人时,整个人都呆住了。 李义山站在一旁,悄然说道:“北莽和北凉一开战,北莽的那个老妇人就想对红薯下手了。” “不过,掌教提前做了布置,所以,就把娘俩接到青城山来了。” “没通知你是红薯的主意。” “去看看孩子吧。” “挺像你的。” 徐凤年听着李义山的话,木愣愣的朝着楼阁下一步步的走去。 当徐凤年走到那阁楼下时。 两个女人都发现了徐凤年的身形。 其中一个女子悄然离去。 剩下那个抱孩子的女子轻咬着嘴唇,看着怀里的女娃娃,低声道:“小地瓜,你爹来看你了。” …… 翌日,青羊峰,青羊宫内盛况空前,大概是沾了这洞天福地仙气的缘故,除了徐凤年那事儿,三教九流这几日在山上呆着,也没闹出什么事儿来,基本上都能在山上融融乐乐。 这一大早的,第一场争辩就开始了。 几乎所有人都涌入了青羊宫三清殿前的白玉广场之上。 白玉广场的最中央,搭建了一个平台。 有一僧一道在上开始舌灿莲花。 这一僧便是李当心的徒弟,小和尚吴南北。 这一道,则是武当掌教李玉斧。 没错,就是武当掌教李玉斧。 当围观的众人看到这一场对决是由武当掌教李玉斧出场时,三教九流的人,没有一个不是不惊讶的。 毕竟,这可是青城山,神霄派的主场啊。 怎么会由武当派掌教来打头阵呢? 这也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很多人都忍不住窃窃私语。 这和他们之前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坐在三清殿前,看着台上打着禅锋的叶千秋脸上并没有多余的神色。 在他旁边坐着的是白衣僧人李当心。 今日,佛道争辩大会。 二人皆是佛道两家的掌舵人,自然是由二人落座。 这第一场由武当李玉斧出场,是叶千秋早就定好的。 既然是佛道大会,自然是道门中人和佛门中人对辩。 眼下,北莽和离阳都在灭佛。 龙树僧人死后,两禅寺就剩下李当心这么一个顶梁柱。 佛门凋敝,这是运势。 但道门却是不一样。 虽然,神霄派和龙虎山颇有嫌隙。 但这并不代表叶千秋没有容人之量,只会让自家弟子出场。 身为道门道首,如果没有这点心胸,何谈带领道门走向一个新高度。 李玉斧和吴南北这一辩,从早上说到中午,从中午又说到晚上。 以禅对禅,以禅对道。 没有特别激烈的场景出现,这让想要看大场面的许多人都十分失望。 早知道佛道争辩大会就是这么个争辩法。 那他们肯定不会来,这也太闷了。 直到日落黄昏的时候。 李玉斧和吴南北才互相行礼,离了讲台。 很多看客都是一头雾水,这一战,到底是谁胜谁负? 直到李当心和叶千秋同时宣布结果。 这一战不胜不负,是平局的时候,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这头一天的争辩大会就这么平平无奇的过去了。 这一趟争辩大会一共有三场。 很快,第二天就上演了第二场争辩大会。 这一次双方派出的选手,依旧让人想不到。 佛门这边派出的是李当心的女儿,李东西。 道门这边派出的则是龙虎山天师府外姓弟子齐仙侠。 这第二场争辩大会,和第一天一样很早就开始,但结束的却是非常之快。 因为小姑娘李东西坐不住,聊了没两句,直接拍着肚皮说饿了,然后直接下台认输了。 好家伙,这让人看的是大跌眼镜。 这不是闹着玩儿吗? 堂堂佛道大会,成了儿戏? 就在三教九流的人都有些纳闷儿的时候。 这有消息传出来了。 第三天,第三场压轴的争辩将由叶千秋和李当心二人亲自上场。 这个消息一出,着实让人振奋不少。 都在等待这第三场争辩的到来。 …… 傍晚。 神霄阁的小院里。 叶千秋和李当心正在聊天。 李当心作为一个不讲究常理的佛家人,不能按照一般佛家僧人的眼光去看他。 一般佛家弟子,谁会娶老婆,而且还生了女儿,最关键的是,人家一家三口还就生活在一起。 叶千秋和李当心算是纯聊天,没有涉及佛道之理。 这时,小姑娘李东西两只手提着活鸡活鸭进了小院,也许是一路扑腾得实在累了,鸡鸭在小姑娘进门的时候已经是病恹恹的认命了。 一进门李东西就嚷嚷道:“爹,叶真人,咱们晚上炖鸡鸭怎么样?” 自家姑娘这么虎,李当心还是有些尴尬的,急忙问道:“东西,你从哪儿弄来的?” 李东西立马说道:“这些鸡鸭都是我在山下的镇子里买的,叶真人在太安城的时候,请我和南北吃了涮羊肉,这是我特意挑的两只大的,就是为了感谢叶真人请我和南北吃涮羊肉的。” 叶千秋闻言,不禁淡淡一笑,这小姑娘还真是念旧。 “好,咱们就吃炖鸡鸭。” 李东西一听,高兴极了,立马提溜着鸡鸭亲自去灶房炖鸡鸭去了。 等天黑下来的时候。 李东西端着一大锅香喷喷的肉锅子到了叶千秋的小院。 请叶千秋和李当心大快朵颐。 当然,李当心的老婆还有李淳罡,小和尚吴南北都在。 不过吴南北根本没敢上桌吃饭,而是蹲坐在门口那边一声声念着阿弥陀佛。 …… 翌日,清晨。 当阳光照拂在青羊宫的白玉广场时。 一袭紫衣的叶千秋和一袭白衣的李当心已经分别坐在了白玉广场中央的台子上边。 而四周早已经站满了等待了多日的江湖看客。 在二人还没有开口前,场下已经有不少人在不停的交头接耳,猜测着今日李当心和叶千秋的佛道争辩,将会从哪个方面展开。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时。 台上的李当心终于率先开口道:“贫僧这么多年待在两禅寺,经常问自己,为何有人此生成了佛,有人来世也成不了佛。” “是不是成了佛的,让人不成佛?” “佛法东传,入乡随俗,大乘小乘之分愈发明显,贫僧斗胆提出顿悟一说,然后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一说,愈演愈烈。” “贫僧有些时候也担心这一步的步子,稍稍大了些。” “其实小乘舍离世间,乐独善寂自求涅盘,多好的事儿啊。大乘利益天人,度己度人慈航普度,更加是好事啊。” “可是,为何到了今日,我佛门却是越发的不容于世了呢?” “离阳灭佛,北莽也在灭佛。” “唯独一个北凉不灭佛,但却也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叶真人,贫僧心中疑惑,不知真人可解否?” 李当心这一开口,直接让四周围观的看客们有点傻眼。 因为这和他们设想的开局有点不太一样。 争辩,争辩。 怎么李当心这一开口,反倒是有点弟子向老师请教的意思? 第75章 三教要义,前来讨教 对于此情此景的疑惑,显然并不是一个人的疑惑。 在场的很多看客们,心中都有着这样的疑惑。 有些心思敏锐的人便在想着,自古以来儒释道三教,都是以儒为首。 释教和道教谁排老二,就要看当朝皇帝的意思。 离阳崇道,故而道教在离阳境内是越发的鼎盛。 那北莽也是一样,所以,都走到了崇道灭佛的这一步。 今日之佛道之会,从明面上来看,的确是佛道势微。 若非两禅寺名声不小,李当心又曾经做过不少令世人为之惊叹的事情。 今日之佛道之会,恐怕不会有这么多人前来一观。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台上叶千秋的身上,都在等待着叶千秋开口。 他们倒是想听一听,身为天下第一人的叶千秋会如何回答李当心的这个疑问。 叶千秋坐在蒲团之上,稍微思索了一番,方才开口。 “佛教之中,尚且有大乘、小乘之分,更何况天下间的衮衮诸公。” “在贫道看来,大道天机,总是会悬留一线。” “十死无生的事儿在三教之中不会发生。”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今日佛教势微,来日未尝不会鼎盛于天下。” “无论是儒,是佛,还是道,大难来临时,唯有自守本心者,方才能得己道。” “佛家说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一切空空如也。” “《金刚经》中也说: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既然万法皆空,那佛教今日之困境,到头来自然也是空。” “现在有,过一阵子就消失了,现在没有,过会儿也就出现了。” “李禅师执着的东西,其实不过空空如也。” “贫道有一句话赠给李禅师。”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叶千秋念完这句,便闭嘴不言。 四周的看客们,有人面容惊讶,有人若有所思,还有人喃喃自语。 有参习过佛家经典的人,越念叨这最后一句佛偈,便越是心神摇曳。 当然,大多数只懂得习武的武夫江湖客们,自然是听的云里雾里。 而坐在对面的李当心听到叶千秋如此解释。 不免也有些心神震动。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李当心再复念这一句,霎时间,心中诸结在这一刻便全部解开。 李当心笑了起来,他朝着叶千秋双手合十,略微低头,道:“没想到叶真人对我佛家禅理也如此精通。” “这一句佛偈,真是令贫僧佩服。” 叶千秋笑了笑,道:“这也不是贫道所言,只不过是贫道从一位大德高僧处听来的罢了。” 李当心道:“哦?敢问这位大德高僧身在何处?如若有幸,贫僧倒是想去拜访一下。” 叶千秋道:“那恐怕是有些难了,这位法号慧能的高僧早已经圆寂多时了。” 李当心一脸可惜,道:“看来世上还真有不世出的佛门高僧。” “连我也从未听说过这位慧能法师。” 叶千秋淡淡一笑,不作解释。 这时,李当心又道:“方才叶真人说我佛家讲空。” “那在叶真人看来,道家、儒家又讲什么呢?” 李当心这个问题一出,顿时引得不少在场儒家弟子心中一动。 他们倒是想听听叶千秋对儒家的见解。 叶千秋慢条斯理的说道:“那贫道就先讲一讲儒家。” “贫道以为,儒家讲究的是一个诚字。” “诚者,圣人之本,天之道也,不诚无物。” “诚是一切德性的基础,有诚方有德,无诚则无德。” “正所谓言必行,行必果,便是要以诚为基础。” “读书人以诚为本,方才能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 “……” 叶千秋又是一番慷慨陈词,让在场之人,特别是一众儒生颇有一种听闻儒家圣人讲儒道的感觉。 待叶千秋将儒家之诚讲的差不多了,还有人意犹未尽,忍不住朝着台上叶千秋高呼道:“叶真人高见,令吾辈读书人汗颜。”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世上读书人,又有几人能做到。” “能做到诚者,已经算是不错的儒家弟子了。” 叶千秋朝着那喊话之人微微一笑,道:“儒者,为历代王朝统治不可不用之人,但并不是所有读书人都配称为儒家弟子。” “世上,能恪守德行,做一君子者,少之又少。” “故而,才有今日天下之乱局。” 那人微微颔首,叹道:“知易行难,听叶真人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叶千秋笑了笑,不再看向那人,而是继续说道:“说了佛、儒,也该讲一讲我道家讲究什么。” “当今天下,无论是离阳、还是北莽,都崇道抑佛。” “然而,能入道者,其实寥寥无几。” “我道家讲的是一个虚字。” “很多人在认识道家思想的时候,有一个误区,就是认为道家是强调“无”,强调把世上所有的事物以“没有”的观念对待。” “无就是空,空就是没有,其实这种认识是有问题的。” “道家的“无”并非是没有,道家的“无为”是“无所不为”,是“有所为有所不为”。” “比如说,柔弱胜刚强,柔与刚,弱与强,这是对立的关系,以柔胜刚,以弱图强,最终的目的还是达到刚强。” “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无有入无间,吾是以知无为之有益,不言之教,无为之益,天下希及之。” “道教中人修炼,最终的归旨也不是“无”,而是有所作为。” “该出世的时候出世,该入世的时候入世。” “对于道门的人来说,在道山庙观是出世,下了山就是入世,出世并不是与世隔绝,并不是拒绝人间烟火,而是为了更好的入世。” “对于深入过研习道家经典并且深得其中三味的人来说,入世就是最好的出世。” “所以,也并不是说道士就只是修道成仙的,就应该与青灯古卷相伴,这样就理解错了道教。” “真正意义上的道家思想,不是让人没有,不是让人凡是看空。严格来讲,道家是看虚,就是不要执着于一端。” “虚不是没有,还是有的。” “让人看空的是佛家。所以佛家说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一切空空如也。” “道家讲虚、佛家讲空,这也是佛道两家的区别。” 叶千秋话音落下之后,很多人自发的开始鼓掌。 武当掌教李玉斧面上更是满是思索的神色。 来自龙虎山天师府的齐仙侠,还有那位眼神儿不太好使的白莲先生都是各有感触。 李玉斧身为武当掌教,虽然年轻,但他对于武当这么多年来守持的宗旨还是清楚的很。 从前,道门之中,只有龙虎和武当这两家称雄。 你方唱罢,我方登场。 武当讲究的是入世,所以,他李玉斧行走天下,做了许多事。 而龙虎山天师府就不一样,他们讲究的是出世,力求做的是那山上的黄紫贵人。 但今日听闻叶千秋一番道理。 两派中人方才明白,他们两家分别走了两个极端。 而神霄派的主旨却是该出世时出世,该入世时入世。 这样的主旨无疑让神霄派有了更灵活的存世法则。 白煜忍不住叹道:“能以道教圣人的身份走到天下第一的地步,果然有着自己的独特道理。” “从前,我还不太相信这位叶真人能将道门带到一个前所未有的新高度。” “但是,今日我却是信了。” “纵使是当年的吕祖在某些方面,也远远不及这位叶真人。” “该入世时入世,该出世时出世。” “说的好啊。” “我龙虎山天师府就是太高高在上了,所以才沦落到了今天的这个地步。” “仙侠,如果有机会的话,我觉得你可以在青羊宫多呆一些时日。” “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神霄派都将是我道教之首了。” 站在白煜身旁的齐仙侠耸了耸肩,然后说道:“我会争取留下的,我也想亲眼看看这位叶真人是如何将道门推向一个新高度的。” 坐在叶千秋对面的李当心半晌没有说话。 这一趟佛道争辩大会举办到现在,李当心已经明白,道门已经是大获全胜。 这不仅仅是因为佛门势微,更多的是因为叶千秋对于儒释道三教的理解无法不让人感到认同。 就连他这个佛家弟子,也不得不说,叶千秋对于佛教教义的理解绝对已经到了一个很高的水平。 再想一想,当初叶千秋曾经说过的那一句“三教本是道为首,焉能平坐共齐名。” 李当心不由的发自内心的佩服叶千秋。 道教在这样的人手中发扬光大,实在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这位天下第一人的个人魅力,绝对是他平生仅见。 这时,只见李当心缓缓站起身来,朝着叶千秋双手合十,再行过一礼之后,朗声笑道:“今日之佛道争辩,贫僧认输了。” “有叶真人珠玉在前,贫僧再多说什么都是黯然失色了。” “能与叶真人坐而论道,着实是生平一大乐事。” “希望来日还有机会,能与叶真人再论禅理。” 话音落下,李当心大步流星的走下了高台,穿过了人群,牵起了妻女的手,大笑着朝着青羊宫外行去。 小和尚吴南北屁颠儿屁颠儿的跟在人家一家三口的后边儿。 李当心走的干脆,走的利落。 就在众人以为这一场佛道大会就这样落下帷幕的时候。 突然,一袭紫衣从天而降,落在了高台之上。 让本打算退场的一众江湖人士,各方看客们,纷纷又停下了脚步。 当四周众人看清了那一袭紫衣的面容之时,许多人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好家伙,那不是徽山大雪坪之主轩辕青锋吗?” “她上去做什么?” “难道她也想和叶真人来辩一辩?” “不不不,我看不像。” “轩辕青锋可是离阳的武林盟主,当今天下女子之中,武功最高的恐怕就属她了。” “她突然出现,不会是想借着这个机会挑战叶真人吧!” “啊?不会吧?” “叶真人何等功力,轩辕青锋虽然强悍,但和叶真人的差距应该还是很大吧。” “谁知道呢,听说这轩辕青锋可是个女疯子,为了练功不择手段,兴许真能做出这事儿来。” 站在人群中的徐凤年听到四面八方的议论之声,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 徐凤年心道:“你们这帮人,哪里知道这疯婆子的轴劲儿。” 徐凤年看着已经落在台上,一脸冷漠的轩辕青锋,低声嘀咕道:“千万别犯浑,打不过就认输。” 白玉广场上的议论纷纷,似乎并没有打扰到轩辕青锋。 轩辕青锋的紫衣随风飘摇。 叶千秋坐在蒲团上,没有动弹。 他倒是没想到轩辕青锋会在这个当口出现。 不过,既然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跳了出来,那肯定不是上来和他客套来了。 叶千秋早已经猜出了她的来意。 对于轩辕青锋这样的人,叶千秋是有一定的同情心的。 身为天下第一,叶千秋也有被人挑战的自觉。 只是,没想到轩辕青锋居然抢在了邓太阿的前面。 据他所知,邓太阿这些日子一直窝在青城山深山之中磨炼剑意,为和他一战做着最后的准备。 叶千秋本以为,佛道大会结束之后,来向他挑战的人,应该是邓太阿。 不过,既然轩辕青锋来了,那叶千秋自然也不会区别对待。 叶千秋不动声色,仿佛如同一尊法相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轩辕青锋踩在高台上,有了动作,她弯下腰,给裙摆挽了一个结,系出一个死结。 随即,她看向叶千秋,开口说道:“徽山大雪坪,轩辕青锋前来向叶真人讨教。” “还请叶真人不吝赐教!” 轩辕青锋此话一出,在青羊宫上空响彻,传入了青羊宫中每一个人的耳中。 虽然很多人都已经猜出了轩辕青锋是来挑战叶千秋的,但真当轩辕青锋说出她的来意时,依旧还是让很多人震惊无比。 不说其他的,就说轩辕青锋的胆气,已经是巾帼不让须眉,世上多少男子都比不过轩辕青锋的豪情。 叶千秋一脸平静的看着轩辕青锋,道:“你不是我的对手,你我之间的差距很大,你确定要试一试?” 轩辕青锋道:“如果不试一试,又怎么能知道和你的差距有多大呢?” 叶千秋笑道:“我很欣赏你的勇气,但这世上的很多事,不单单是只靠着勇气就能办成的。” “不过,你既然登台了,我总不能让你白来一趟。” “出手吧,你只有一招的机会。” 叶千秋的声音不高,但却是能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叶千秋的话落在众人耳中,没有一个人觉得叶千秋托大狂妄。 若是叶千秋显得如临大敌,那才会让人觉得惊讶。 堂堂天下第一人,有这样的风范,才是正常的。 这种举世无敌的气概,着实是令人神往。 许多江湖人都想看看叶千秋是如何一招击败轩辕青锋。 轩辕青锋毕竟也是天象境界的大高手,一身本事在江湖之中也是赫赫有名。 不然,新武评也不会将她列入天下十人之中。 轩辕青锋的心湖并没有叶千秋的话而产生任何一丝一毫的动摇。 因为,她知道叶千秋说的是实话。 只有真正面对叶千秋,才能感觉到叶千秋的恐怖。 即便叶千秋就那么风轻云淡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也一样会给予她莫大的压力。 这和当日她面对王仙芝时产生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感觉。 面对王仙芝,她心中的那股战意是越来越旺盛。 她本以为她站在叶千秋的对面之后,她心中的战意也会如同面对王仙芝时一样越来越旺盛。 但事实是,她大错特错。 当她来到这个高台上之后,她心中的战意居然在不断萎靡! 她的脑海之中似乎有着一个声音在告诉她,一场注定了结果的失败,毫无意义。 轩辕青锋知道,她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不能再等下去了。 如果继续等下去,她将会战意全无。 根本发挥不出她的全部实力来。 这时,只听得轩辕青锋怒吼一声,一声尖啸从她的喉咙之中发出,刺耳无比,让很多修为低微的人都感觉到了强烈的不适。 下一刻,轩辕青锋整个人轰然飘出,双手在半空之中呈现出一个十分奇怪的姿势。 轩辕青锋的速度极快,她探出的双手在不停的变幻。 此时,坐在三清殿屋顶,抠着脚丫子的李淳罡看到这一幕,不禁笑道:“有点意思。” 轩辕青锋看似只是出了一招,但却是在短短了两个呼吸之间,将很多东西都融合在了这一招当中。 四周的看客们,很少有人能看出这一招的精髓。 大多数人都是在看个热闹。 只觉得轩辕青锋的速度奇快无比。 眨眼的工夫就到了叶千秋的身前。 只见轩辕青锋整个人横空,双手探出,想要拍在叶千秋的胸前。 叶千秋面色依旧平静,任由轩辕青锋一双肉掌按在了自己的胸前。 这一刻,时间仿佛停滞下来。 轩辕青锋的眼前一花,只觉双手按在了空处。 可叶千秋的人明明就在她的眼前。 明明是近在咫尺的距离,轩辕青锋却是突然感觉到了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下一刻,轩辕青锋直接倒飞了出去。 飞出了高台,飞过了很多人的头顶。 三个呼吸之后,她的身体重重的落在了白玉广场之上。 此时,白玉广场之上,鸦雀无声。 只见叶千秋站起身来,负手说道:“现在你该明白了。” 第76章 移步东南,乱臣贼子 轩辕青锋走了,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青羊宫。 徽山大雪坪之主在众目睽睽之下,于叶千秋的手上一招败北。 这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因为在这一战开始之前,就没有多少人觉得轩辕青锋能胜。 只是在猜测轩辕青锋能在叶千秋的手下支撑几招而已。 一招,仅仅是一招。 在离阳江湖绝对排得上号的轩辕青锋,直接败北。 没人知道她到底明白了什么。 但在青羊宫中观战的所有人都看到了轩辕青锋离开时,脸上竟然是充满了喜色。 随着四方来客纷纷离开青城山。 在青城山上所发生的事情,也在很短的时间内传扬天下。 整座江湖都开始沸腾了。 人们都在猜测,下一个挑战叶千秋的人是谁。 一甲子前有李淳罡无敌于世,李淳罡之后又有王仙芝镇压江湖一甲子。 如今,李淳罡不知所踪,疑似老死。 王仙芝早已魂归天地。 未来的江湖,可称无敌者,恐怕唯有叶千秋一人。 当然,也有不少人觉得北凉王徐凤年有资格挑战一下叶千秋。 再就是西楚曹长卿、桃花剑神邓太阿都有机会。 虽然这个机会可能不大,但的确是存在着些许希望。 青羊宫发生的事情在江湖上引起了不小的风波。 但相较于太安城皇宫大内被天雷轰顶之事,还要略逊三分。 很多人根本不清楚,为什么太安城的皇宫大内之中会突然有天雷轰顶。 百丈巨剑从天而降,将武英殿前的白玉广场一分为二。 甚至连武英殿也顺便倒塌。 至于钦天监更惨,直接化作了齑粉。 很多流言在太安城中飞起。 有人说是天罚,有人说是仙人降世,落入了皇城之中。 只有极少数的明眼人才知道这一灾劫为什么会出现。 佛道大会结束的当日,带着离阳皇帝圣旨前来的龙虎山天师赵丹坪被挡在了青羊宫外。 赵丹坪没有见到叶千秋,甚至连吴灵素的面都没见到,就被请下了青城山。 佛道大会之后,青城山又恢复了和往日无二的情景。 不过,大多数人虽然走了,但也有人选择留下。 这其中就包括龙虎山的小天师齐仙侠。 作为龙虎山外姓弟子中的杰出人才。 齐仙侠已经行走江湖多年,他曾经前往武当山想要取走吕祖佩剑,谁知洪洗象才是吕祖转世。 这几年来,龙虎山日益衰落。 老一辈天师相继离去。 新任掌教赵凝神又在徐凤年身上吃了大亏。 但像齐仙侠这样的外姓弟子,反倒是修为稳步增长。 离那飞升长生之境,也就剩下半步而已。 齐仙侠留在青羊宫中,就是打算时不时的向叶千秋请教一二。 叶千秋倒也没有拒绝齐仙侠,隔三差五的会给他讲一些道理。 这一日,齐仙侠又跨剑而来。 只不过,今日,他更显得庄重一些,坐在小院中和叶千秋说道:“今日小道不问剑,只问道。” 叶千秋闻言,笑了笑,道:“你今天要问的道,是道理的道,还是天道的道?” “是龙虎山的上山?还是武当山的下山?” 齐仙侠若有所思道:“有区别吗?” 叶千秋道:“当然有区别,这些道,都不是长生道。” “正所谓大道不长生,便是如此了。” “吕洞玄走的便是这条路。” 齐仙侠闻言,顿时如遭雷击,他脸色苍白,闭上眼睛,嘴唇微动,不断呢喃:“大道不长生,大道不长生。” 叶千秋微微一叹,又说了一句。 “你若是依旧想做小吕祖,那这条路自然可以走的通。” “但你若是想做自己,那还有一条路可以走。” 齐仙侠闻言,缓缓睁开眼,看向叶千秋,问道:“什么路?” 叶千秋指了指脚下,道:“该上山时上山,该下山时下山。” 齐仙侠愣在了当场,许久未言。 良久之后,齐仙侠才站起身来,朝着叶千秋一躬,然后说道:“多谢叶真人提点。” “不过,我此生既然学艺在龙虎,那自当还是做个龙虎天师。” 叶千秋微微颔首,笑道:“人各有志,不能强求。” “你可以下山了。” 齐仙侠朝着叶千秋再作一揖,然后欣然转身,朝着神霄阁外行去。 在他走出神霄阁的同时,只差半步便可证得长生的齐仙侠,刹那间修为尽失。 然而,齐仙侠的脸上却是没有半分沮丧,只有欢喜。 他低头看着脚下的道路,满怀欢喜,轻轻说道:“大道矣。” 李淳罡从阁中走出,道:“天上少了一位仙人,人间多了一位真人。” “这也是造化啊。” 叶千秋笑了笑,道:“行了,我们也该移步东南了。” 话音落下,叶千秋和李淳罡的身形消失在了神霄阁中。 两道流光自青羊宫而出,朝着东南而去。 这一天,龙虎山气运池中,仙气萦绕的紫金莲上横生枝节,绽放出了六朵紫金莲花。 …… 西楚,京都。 曾经繁花似锦的楚国在灭亡之后依旧没有断绝生机。 西楚旧人曹长卿带着楚国公主姜姒在曾经的故土又重新建起了楚国。 夜凉如水。 宫城之内,青衣曹长卿正在接待来自远方的客人。 这客人自然便是叶千秋和李淳罡。 此时,殿中的气氛有些怪异。 姜泥和李淳罡在宫殿的一角,李淳罡在教姜泥他最近才琢磨出的新剑招。 姜泥则是心不在焉的偷瞄着在另一端下棋的叶千秋和曹长卿。 曹长卿是下棋高手,和叶千秋下的是有来有回。 棋盘上已经落子大半,曹长卿方才开口道:“黄龙士死前一定很不甘心吧。” 叶千秋笑道:“那倒未必。” 曹长卿道:“哦?那是为何?” 叶千秋道:“他做完了这辈子要做的事,心里也没什么遗憾的了。” “一生下棋,以别人为棋子,最终以身为棋,倒也算是功德圆满。” 曹长卿道:“下棋的人,是不是都会是这样的结局。” 叶千秋道:“棋子没得选,但下棋的人还是能在一定程度上左右自己的路。” 曹长卿笑道:“叶真人是在暗示我什么吗?” 叶千秋道:“何须暗示。” “我既然到了西楚,就是来送西楚一桩大气运的。” 曹长卿道:“你怎么知道我会同意?” 叶千秋笑道:“因为你是曹长卿。” 曹长卿道:“叶真人未免太看好我曹某人了。” 叶千秋道:“不是我看好你,而是我觉得你有这个资格。” 曹长卿沉默片刻,道:“我想知道叶真人为什么帮我们?” 叶千秋很直白的说道:“因为我看不惯赵家皇帝。” 曹长卿稍微一愣,然后道:“的确是个好理由。” 叶千秋道:“再过一些日子,我会亲自走一趟太安城。” 曹长卿道:“我也去。”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皇帝留给你,其他人,我来。” “天下不能乱太久。” “我知道你和顾剑棠已经有了某种默契。” “赵家皇帝一死,短时间内,离阳朝廷不会平稳。” “北凉和北莽之间的大战很快就要有个分晓。” “一旦北莽败北,天上的那些仙人就会大力插手。” “所以,你这边得尽快将离阳的几个藩王给吃掉。” 曹长卿微微颔首,道:“这个没问题,只要太安城那边一乱,我的把握很大,广陵道战局明面上的局势,现在已经全面倒向西楚。” “就在前几日,京城以西的第二处战场上,先前主持政务的裴阀俊彦裴穗,辅助从西线返回主持防线的谢西陲,一起成功挡下了南疆道头号大将吴重轩领衔的渡江大军。” “而在散仓一役中率领两万轻骑死战阎震春大军的骑将许云霞,更是渡江奔袭南疆大军的后方,切断了两条主要粮草路线,不但减缓了我军西线压力,而且等于打破了离阳四线并进共同包夹我西楚京城的方略。” “此举,算是为西楚在广陵江以南广袤地带打出一大片宝贵至极的战略纵深。” “为了配合西线南疆大军而选择快速西进的赵毅大军,也因此骤然间陷入孤军深入的境地,赵毅麾下三万多擅长山地作战的嫡系精兵,已经被我用一万步军和两股轻骑,给打的几近支离破碎,在短短半旬内已经被我军蚕食殆尽。” “若非卢升象剑走偏锋以五千骑突入东南部战场,随后八千步军连克饮马、阳颍两地,迫使我军不得不放弃一鼓作气东进,恐怕赵毅就要沦为淮南王赵英之后第二位战死沙场的离阳大藩王。”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眼下局势,看上去的确是对西楚有利,西楚在各个战场上接连告捷,势如破竹,迎来了举旗复国以来的最鼎盛国势。” “但是,你我都清楚,这其实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光景而已,收复饮马阳颍两地的卢升象,不过是小试牛刀,当这个卢升象彻底掌握南征兵权之后,他带给西楚的压力将是巨大的。” “所以,太安城必须要乱。” “赵家皇帝一死,扰乱的不止是军心。” “时至今日,天下局势已经十分明朗,北凉死磕北莽百万大军。” “号称富甲天下的赵毅,已经把家底都打得一干二净,皇帝一死,他根本无力争夺大位。” “靖安王太年轻,不提也罢。” “辽东赵睢就藩后则谨小慎微了半辈子,更是无缘大位。” “原本兵强马壮仅次于北凉的燕敕王赵炳,因为吴重轩带着南疆道北部所有兵马投靠了离阳朝廷,也是元气大伤。” “离阳赵家谋划削藩,的确是谋划得当,但这一切都是基于眼下皇帝不死的局面。” “赵篆一死,本就被削弱的藩王如何能合力?” “想要在短期内选出一个合格的后继之君,不是容易的事情。” “到时候,西蜀陈芝豹这些人又岂会甘于为离阳陪葬。” “而对西楚具有很大威胁的卢升象自然也不可能全心全意的和西楚对着干了。” 曹长卿点头道:“叶真人对于局势的把握,的确精准。”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让小泥人称帝吧,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曹长卿道:“我也正有此意。” …… 立秋十天遍地黄。 祥符二年入秋后,一个惊人的消息火速传遍大江南北。 那就是西楚姜姒即将登基称帝,这意味着这位曾经流亡多年的西楚公主,会成为北莽慕容女帝之后的第二位女子皇帝,更是中原王朝历史上的首位女皇。 与此相呼应的是,西楚各位在外领军的大将要员,除去镇守江北要隘的许云霞,和负责与南疆吴重轩大军对峙的裴穗,几乎所有西楚文武大员都陆续汇聚京城。 …… 这一日,风和日丽。 西楚京都,百官齐聚。 在一众西楚旧臣的拥珙之下,西楚女帝姜姒正式登基。 登基大典结束之后,叶千秋和李淳罡离开了西楚京都。 此时,天下间还无人知晓。 天下第一人叶千秋已经和西楚曹长卿达成了共识。 一场前所未有的大风暴即将酝酿而出。 而离阳朝廷对此却是并不知情。 西楚这边因为女帝登基,士气大涨。 而离阳朝廷也同时下旨敕封吴重轩为征南大将军,同时擢升横江将军宋笠为镇南将军、兼任广陵道副节度使之一。 西楚和离阳这边动作频频。 北凉和北莽之间的大战也是到了白热化阶段。 祥符二年秋,北凉在兵力绝对劣势的前提下,尤其是在凉州虎头城失陷的危殆形势下,总计以己方三州边军十余万人战死,大破北莽三十五万人。 一时间,天下震动。 天下人都以为北凉已经是一座死地,早晚会被北莽攻陷。 但没想到,北凉居然在北莽的强大攻势面前挺了下来。 而且还啃掉了北莽一大块肉。 …… 入秋以后的青城山更多了几分清凉。 叶千秋走在山间,一条龙盘在山涧中,一头硕大的虎夔趴在山涧一旁的大石上。 邓太阿还在演化着他的剑意。 他的徒弟和小山楂、小雀儿打成了一片,在山水间奔跑。 叶千秋掐算着时日,等待着西楚那边的传信。 等曹长卿腾出手来,便该再走一趟太安城。 …… 就在叶千秋等候曹长卿传信的同时。 太安城中也不平静。 因为,有消息从西北来。 徐凤年离开了北凉,带着八百骑一路向东,是奔着太安城来了。 这个消息在离阳朝廷引起了巨大的波澜。 没有人知道徐凤年要干什么。 也没人敢拦徐凤年。 …… 这一日,因为前些日子差点被天雷轰死的离阳皇帝赵篆难得的心情好转了一些。 因为那日突遭劫难,这位离阳皇帝急火攻心,一口气没上来,吐了一口老血就晕倒了。 他这一晕倒,可是吓坏了不少人。 值此多事之秋,若是皇帝崩了,那对于离阳来说可是不小的打击。 日渐平稳的朝堂,很可能陷入动荡之中。 好在,皇帝年轻,经过御医的诊治之后,静养了一些时日,也就渐渐恢复了过来。 只是,因为武英殿和钦天监被摧毁一事,皇帝的心情一直不太美丽。 每到深夜,总是会从噩梦之中惊醒。 梦中,总能梦到那数百道紫色天雷朝着他轰来。 避无可避,躲无可躲。 这也让这位离阳皇帝的睡眠变得不足起来。 即便是今天他心情不错,已经是有些没精打采。 趁着这金秋时节,皇帝特意让人开放了皇宫花园中占地最广、风景最佳的金秋园,在这园子里大宴群臣。 本来这酒宴是应该是在立秋第一天办的,但是那时,皇帝的身体和精神都受到了一定的摧残。 自然也就无心办这种宴会。 如今皇帝的情况好不容易好转了许多,他自己也挺高兴,暂时忘却了那个噩梦。 在酒宴开始之前,颇有兴致的皇帝还订立了一个离阳迎秋新规矩,让司礼监掌印太监搬来一盆早就栽种在盆内的梧桐。 等到时辰一到,让人高呼一声“秋来了”,然后皇帝亲手摘下一片梧桐叶,寓意君王代替苍生向天报秋。 在这桩没有前例的即兴雅事中,成为离阳第一任“迎秋启奏官”的人无疑最为惹眼。 离阳皇后严东吴与弟弟严池集站在一起,这位母仪天下的动人女子,看到这一幕后,轻声对身为翰林院新贵的弟弟说道:“你务必争取成为明年的报秋人。” 最是害怕出风头的严池集头疼道:“姐,这种事情有什么好争的,而且我也争不来,有陈少保珠玉在前,明年估计也就只有礼部侍郎晋兰亭,或者咱们翰林院的新任掌院学士才能担当此事。要不然宋恪礼和范长后这几位也比我更名正言顺。” 严东吴扫了一眼那些神态各异的文武百官,年老的大臣,如齐阳龙桓温,上了岁数,本身也已经位极人臣,无需以此为自己官声锦上添花,故而对此事都是抱着不与年轻人争抢的淡泊心态。 而稍稍年轻一辈的权臣,则略有差异,同样不需要争抢什么,也不适合。 但是这些权臣看向辈分更低一辈的报秋人,眼神都依旧藏有一份羡慕。 至于一些刚刚在离阳庙堂暂露头角的年轻人,一个个都是眼神炽热。 严东吴目不斜视,并不与这个心爱弟弟作窃窃私语状,脸色淡然道:“你姐夫需要你去争一争,只不过他不会明着跟你说什么,但是你如果有这份进取之心,他肯定会很高兴。” 严池集无奈叹息道:“好吧,那我尽力便是。” 严东吴又道:“你要争气些,将来,爹是咱家的面子,你是咱家的里子,父子相辅相成,最少可保严家三代人百年无忧。” 严池集怯生生道:“姐,咱们终归是外戚,就不要避嫌吗?” 严东吴还要说什么。 正在这时,一个宦官小跑着到了皇帝身边,在皇帝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 本来脸上还算愉悦的皇帝突然大怒道:“混账,简直是混账!” “乱臣贼子!” “乱臣贼子!” 皇帝这么一怒,立马将文武百官都给吓了一跳。 皇后严东吴自然也顾不上给自家弟弟上课了,急忙朝着皇帝身边走去,一手轻轻抓住皇帝的手,轻声道:“陛下,怎么了?” 皇帝冷哼一声,不言语。 皇后朝着那小宦官看去。 小宦官急忙跪倒在地,道:“娘娘,西楚那边传来消息,西楚叛逆姜姒登基之时,有人看到了神霄派叶千秋和曹长卿在高台之上把酒言欢。” 第77章 烈火烹油,龙游太安 …… 哗! 小宦官这一说话,顿时让在场的所有文武百官都是面色微变。 天下第一人叶千秋出现在了西楚叛逆登基大典之上。 这可不是小事。 有小道消息称,前些日子佛道大会时,皇帝派了赵丹坪前去龙虎山,想要封叶千秋为通灵显圣大真人,让神霄派总领天下道教事务。 但赵丹坪连叶千秋的面都没见到,就被赶下了山。 这事儿传到皇帝耳朵里时,气的皇帝大骂不已。 眼下,叶千秋又和西楚曹长卿混在了一起。 这事儿代表着什么,不言而喻。 这时,皇后严东吴轻声和皇帝赵篆说道:“陛下,何必为一不相干的人动怒,王仙芝活着的时候,离阳不也一样一统了天下吗。” “一个叶千秋再强,也掀翻不了天下。” 赵篆心态炸裂,但也知道在群臣面前太过失态有损皇帝威严,所以,听到皇后严东吴这话,也就赶紧平复下来。 不过,皇帝也没有了饮酒的心情,摆了摆手,让让群臣自行游览金秋园。 而他自己则是找了个亭子坐下发呆去了。 文武百官三三两两各自结伴散开, 齐阳龙和桓温两位当朝大佬就并肩而行,并无人随行,二人一边走一边说着话。 自永徽末以来,离阳三省六部的大小衙门,几乎可以说是城头变幻大王旗,首辅张巨鹿、兵部尚书顾剑棠、宋家老夫子等一批老人要么死的死,要么就是离开京城中枢。 而以中书令齐阳龙领衔的一拨人,则纷纷跻身庙堂占据高位。 在这两拨人之中,唯独桓温是个异类,他身为三朝老臣,无论同朝官僚如何人事更迭,这位坦坦翁始终稳坐门下省的那座钓鱼台。 虽说有传言说桓温身体不适,要腾出位置给中书省二把手赵右龄或是吏部天官殷茂春中的某一位,但是对于见惯风雨的太安城文武百官而言,只要皇帝陛下不曾明确下旨,坦坦翁就依旧是那个对整个朝局都拥有莫大影响力的宰执人物。 退一步说,即便桓温真的告老退位,到时候作为离阳王朝硕果仅存的功勋元老和文坛领袖,以后离阳政事也一样少不了问计于这位被先帝誉为“国之重宝”的老人。 在即将入秋之时,皇帝虽然身体不适,也依旧让内务府精心打造了四十余方篆刻有“祥符御用”的砚台赐给重臣。 得之者均以为宝,其中唯有桓温独得三方,便是齐阳龙也才两方而已。 而且桓温不但获此殊荣,同时更有一株堪称冠绝辽东诸多贡品的老参和一坛椿龄酒一并赐下。 所以,当齐阳龙和桓温这两个老人走在一起时,无人敢上前来打扰。 齐阳龙和桓温这两个年迈老人走起路来其实并不慢,步子也大。 跟在二人后边的官员大队伍愈行愈远。 二人径直来到了金秋园里一处着名景致,以将近百块春神湖石堆砌而成的春神山。 春神湖石虽然很久以前就被一些江南名士钟情推崇,但称得上真正兴起,为朝野上下所熟知,是最近五年的事情,一块块巨石,不断从湖底捞起一座座富贵庭院,在去年更是“飞入”了帝王家,在金秋园一夜成山,名动天下。 春神湖石以瘦透皱三字为珍,上等春神湖石,玲珑起伏,气韵天然,所以又有一斤石一两金的说法。 桓温没有登山,而是站在距离春神湖山还有数十步的地方,望着那座据说云雾天气可见烟绕、阴雨天可闻雨音、大风中可听法螺声的矮山。 中书令齐阳龙见坦坦翁没有登高的意图,也就笑着陪坦坦翁站在原地。 如今离阳朝廷的氛围极为轻松,相比张巨鹿和顾剑棠这两位不苟言笑的文武领袖坐镇时,文武百官战战兢兢,生怕犯错的氛围,如今换成了脾气都很好的齐阳龙和桓温,人人都轻松了许多。 加上又恰好碰上赵篆这般方登大宝还算不得积威深重的年轻天子,所以离阳官场算是一改前尘。 但是,随着今日酒宴还未完结之时传来的那个消息让年轻的皇帝暴怒之后,今天这个酒宴的氛围,自然也就跌到了冰点。 神霄派叶千秋成了在场所有文武百官心头的萦绕之人。 离阳崇道,从前龙虎山天师府是绝对的道教领袖。 但是,自从叶千秋横空出世之后,龙虎山天师府的威势便一日不如一日。 叶千秋在击败了王仙芝之后,稳坐天下第一的宝座。 在王仙芝过世之后,更是举世无敌。 太安城观礼时,叶千秋横剑于皇宫之上的情景,还让人历历在目。 还有,佛道大会之上,离阳新进武林盟主轩辕青锋挑战叶千秋,一招败北。 如此人物,和西楚曹长卿把酒言欢倒也不是什么敏感的事情。 但问题是二人在西楚女帝姜姒的登基大典之上把酒言欢,这就很是问题了。 在酒宴上没少喝酒的坦坦翁打了个酒嗝,转头对齐阳龙笑问道:“中书令大人,晓得我桓温这个坦坦翁绰号的由来吗?” 齐阳龙笑着摇摇头。 桓温哈哈笑道:“最早啊,可不叫坦坦翁,有个家伙帮我取了个酒葫芦的绰号,如果有些事情惹恼了他,还要被他骂成酒囊饭袋。” “坦坦翁这个叫法,相对而言是很后来的事情了,有次陪那家伙一起在禁中当值,我管不住嘴,就偷喝了酒,刚好给通宵批本的先帝逮了个正着。” “我呢,喝高了,言谈无忌,就跟先帝说我桓温只要一天肚中有酒,就一天心中坦荡,但是哪天陛下不管酒喝,就要满肚子牢骚。” “然后先帝就逗乐了,当场就让当时的掌印太监韩生宣去拎了好几坛酒来,那一次,有个从来都滴酒不沾的家伙也破天荒喝了杯,脸红得跟猴子屁股差不多,我醉后笑话他别叫什么碧眼儿了,就叫红脸儿好了。” “他就回了一句,管住嘴,好好做你的坦坦翁。” “大概是从那个时候起,我就成了坦坦翁,也许很多官员觉得这个绰号是说我桓温在离阳官场上,不论如何朝局动荡,我都是个跟着一起摇摇晃晃偏偏最后都没倒下的不倒翁。” 齐阳龙感慨道:“坦坦翁无论为人还是做官,都不曾行心上过不去事,不存事上行不去心,我不如坦坦翁多矣。” 桓温翻了个白眼儿,道:“中书令大人,这话可就溜须拍马太过了啊,如果换成别人来说,我甚至都要觉得是骂人了。” 齐阳龙笑而不语。 先帝也好,现在的天子也罢,对待这位与张巨鹿私交甚好的坦坦翁,都视为可以信任的帝师人物。 这次沸沸扬扬的桓温辞官让贤一说,齐阳龙最清楚不过,哪里是年轻天子对桓温生出了忌惮猜忌之心,分明是桓温自己有了退隐之意,这才有了桓温一人独得三方御赐砚台的美谈。 桓温轻声道:“少年人要心忙,忙起来,则能震摄浮气。老年人要心闲,闲下去,方可乐享余年。” 齐阳龙摇头沉声道:“这个时候,朝廷上谁都能闲,唯独坦坦翁闲不得,广陵道,北凉道,两辽道,处处都不安生,朝廷这边很需要坦坦翁帮着拿主意。” “很多时候很多事情,哪怕坦坦翁不开口说话,但只要你坐在那里,哪怕是打着瞌睡,朝廷的人心就不会乱。”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说的就是坦坦翁。” 桓温继续望了一会儿那座小山,皇帝就在小山后边的凉亭里。 他缓缓转头笑道:“论年纪辈分,中书令大人与我恩师同属一辈。” 齐阳龙很快就摆手道:“别来这一套,我跟你恩师当年不对付是出了名的,对于儒法两家的皮里之争,两人一辈子都没谈拢,在我入京以后,坦坦翁没有为难国子监和中书省,我就已经很庆幸了。” 桓温不再用中书令大人这个恭敬中透着生疏的称呼,语气诚恳道:“齐先生虽然与恩师政见不合,但是恩师当年便对先生做学问的功夫极为钦佩。” “在桓温看来,世人都说那与其衣冠误事不如布衣遁世的道理,其实要么是做够了官,要么是做不成官的虚伪措辞,远不如先生这般布衣即学问、衣冠即济世。” 齐阳龙笑了笑,道:“坦坦翁啊坦坦翁,咱们两个老头子在这里互相拍马屁,也就罢了,问题是也没人旁听进耳朵啊,如何传为美谈,如何青史留名?” 说到这里,齐阳龙略带讥讽道:“想我年少时读史,初读某人某事,总觉得血脉贲张或是感人肺腑,后来回过味来,才知道是沽名钓誉至极,其心可诛啊。” 桓温爽朗大笑,道:“先生好见地,学生年轻时也有如此感触。” 齐阳龙没来由叹气道:“以前的写书人啊,以后的翻书人啊。” 桓温突然道:“我记得黄三甲曾经和我说一句话。” 齐阳龙道:“什么话?” 桓温道:“他死之后,这世上的翻书人恐怕便是叶千秋了。” 齐阳龙微微一怔。 “这是黄三甲说的?” 桓温微微颔首,道:“是他说的。” 齐阳龙沉默片刻,道:“或许还真是这样。” “一个人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出现,神霄派的这位叶真人,出现的太过蹊跷。” “翻书人,翻书人。” “黄三甲这个翻书人布局天下,让天下一统。” “叶千秋这个翻书人,又会做些什么呢?” 桓温面色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道:“陛下还是年轻气盛了一些。” “看来,我们得早做准备了。” “若是叶千秋和曹长卿联手。” “那这太安城,恐怕就再也不得安宁了。” “若是天变了,离阳该当如何?” 齐阳龙面色微变,道:“他们敢?” 桓温道:“有什么不敢的,有人和我说武英殿前的那柄百丈巨剑就是叶千秋的剑。” “那是叶千秋对陛下在青城山动徐凤年的反击。” 齐阳龙深吸一口气,叹道:“唉,狡兔死,走狗烹的事儿,终究还是让人看不过去了。” “好好的天下,徐徐图之,自有几百年的气数。” “如今,却是烈火烹油,转眼间,就要大厦将倾了。” 桓温突然又道:“先生是不是没有见过那徐凤年?” 齐阳龙点了点头,道:“那北凉王倒是去过一趟上阴学宫,可惜不曾见面。” 桓温道:“我恩师跟老凉王当堂对骂过很多次,我这个当学生的,虽说跟那年轻藩王不过两面之缘,但是其中滋味,实在是不足为外人道也。” 齐阳龙没好气道:“这有何值得显摆的?” 桓温很开心很用力地笑了笑,毫不遮掩促狭意思。 桓温又问道:“齐先生,你知道我入京当官以来最喜欢做的两件事情吗?” 齐阳龙答道:“愿闻其详。” 桓温眯起眼,先是抬起左臂挥动了一下袖子,然后伸出右手,食指中指并拢在空中做轻轻敲击状。 “每日朝会,看着文武百官来来去去,琳琅满目,目不暇接。听着他们腰间玉佩敲击,叮叮咚咚,清脆悦耳。百看不厌,百听不腻。” 齐阳龙笑道:“以前没觉得,以后我也要留心注意一下。” 桓温抬起头,不再看山,而是看向更高的天空。 “天地一张大玉盘,大珠小珠落其中,噼里啪啦,都碎了,都死了。” 齐阳龙闭上眼睛,脑袋微斜,似乎在侧耳倾听,喃喃道:“是啊,你我二人,还有身后那些黄紫公卿,都是罪魁祸首。” 桓温笑道:“我们这些愧对典籍的读书人啊。” 齐阳龙依旧闭着眼睛,轻声笑道:“听闻佛道大会上,叶千秋谈及儒释道三家精义。” “说儒家讲究一个诚字。” “可世上的诸多儒家弟子,却是难以做到这一个诚。” “如今想来,这位叶真人对于儒家的理解不可谓不深。” “这也或许就是为什么,他选择帮助曹长卿的缘由吧。” “我们这些人,终究算不得什么正儿八经的读书人啊。” 桓温微微颔首,道:“的确。” …… 青城山,神霄阁。 秋风乍起。 叶千秋负手而立,站在小院里,看着那九霄之外的云层。 李淳罡走了过来。 “徐凤年那小子已经动身去太安城了,我们什么时候走。” 叶千秋道:“再等等。” “等曹长卿的信儿。” 李淳罡道:“还等啥?到了太安城不一样可以等吗?” 叶千秋道:“徐凤年的目标和我们的目标差不多。” “让他先出出气也是好的。” 李淳罡道:“我这一把老骨头要不是为了小泥人儿,我才不去掺和这趟混水。” 叶千秋笑道:“这一趟可是要大大的露脸。” “世人都说你李淳罡死了。” “你也该让他们看看什么叫老当益壮。” 半个月之后。 叶千秋从青城山深处将真龙招来,和李淳罡、邓太阿一起乘龙而去。 目标,太安城。 …… 祥符二年,深秋时节的太安城显得要比平时更萧瑟一些。 皇宫内,一座气势森严的大殿之中,空荡荡的,龙椅上坐着一个身穿龙袍的年轻人。 那是离阳的天子,赵篆。 空旷寂静的大殿,皇帝坐北朝南,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嗓音说道:“只要北莽多死一个董卓和二十万人,北凉也多死十万人,那么这个天下,就是太平盛世了。” “可惜,你徐凤年不知趣。” “钦天监,不是你该去的地方。” …… 钦天监,在倒塌的宫殿废墟之中,有一座社稷坛被清理了出来。 在强大压迫力之下轰然倒塌的钦天监的宫殿废墟之中,只有这一座社稷坛保存的最为完整。 在这社稷坛中,铺有出自广陵道的五色土,东青、南红、西白、北黑、中黄。 此时,一个中年儒士蹲在南方的红色贡土前,他身边站着一个嘴唇紧紧抿起的少年,身穿钦天监监正的官服。 少年可以叫赵家天子赵篆为皇帝哥哥,算是深得皇帝信任之人。 钦天监中的炼气士在那日天雷压顶之时,几乎是全军覆没。 除却一些当日不在钦天监中的人之外,其余人全部身亡。 这时,一位身穿白衣的老人走了过来。 负责为离阳朝廷推衍星象颁布历法的钦天监,真正为离阳赵室倚重的大人物,除了监正两监副外,就是那些不穿官袍仅是身着白衣的仙师。 而这位白衣老人还顶着监副的头衔,也是那日大灾祸之中的幸存者。 只见白衣老人朝着中年儒士轻声道:“谢先生。” 儒士伸出手掌平摊放在土壤上,笑道:“我知道衍圣公已经离开京城了,放心,我会亲自主持大阵的运转。” 白衣老人还要说些什么,中年儒士起身拍了拍手,转身说道:“除了李家父子的一千六百人,还会有三百御林军,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白衣老人欲言又止。 中年儒士道:“既然大阵还在,你慌什么?” “放心,蜀王殿下也会来的。” 白衣老人闻言,终于是开口道:“要是曹长卿和叶千秋也来了,又该如何?” 第78章 仙人降世,都滚回去 中年儒士一挑眉,道:“该如何?” “你觉得该如何?” 白衣老人作为离阳王朝北地练气士第一人,在钦天监所有的练气士当中,有着极大的威望。 可是,当那一日白衣老人在太安城的角落之中看到那数百道紫色天雷直直的轰向钦天监的时候。 白衣老人的整颗心都跌到了谷底。 待他回到宫中时,看到的便是这一片废墟。 他本以为钦天监的一切都会在紫色天雷之下化作灰烬。 但是,让他有些意外的是天师府布下的大阵尚且还在。 后来,他才从别人的口中得知。 大难来临时,有一位年轻宦官以一己之力挡住了那如同灭世之雷一般的劫雷。 白衣老人半天无言,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如果他知道该怎么解决,他也不会向中年儒士发问。 这时,那位中年儒士又淡淡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王仙芝无敌江湖一甲子,不一样是先败在叶千秋的手里,又败在徐凤年的手中。” “叶千秋纵使再强,也逃脱不了天道的制裁。” “只要天道气运还钟爱离阳赵氏,那无非是付出代价多少的问题。” “曹长卿已经不是第一次到太安城,前几次他怎么来的,怎么走的,这一次,也依旧是怎么来,怎么走。” 白衣老人松了口气,然后面带苦涩的自嘲道:“谢先生,我舍了天道不去走,已经与轩辕大磐之流的纯粹武夫无异。” “从前,离阳还有韩生宣、柳蒿师等人护卫皇宫。” “如今,韩生宣、柳蒿师已去。” “一个徐凤年,再加上曹长卿、叶千秋。”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位谢先生便是来自西蜀的谢观应,就是白衣兵圣陈芝豹的狗头军师。 谢观应面色不改,淡淡一笑,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我们只需尽心尽力便是了。” “晋心安,你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多年只能走到这一步吗?” 晋心安已经数十年不曾被人当面喊出名字,一时间有些神色恍惚。 谢观应抬头望向万里无云的天空,轻声道:“吕祖有言,莫问世间有无神,古今多少上升人。” “降得火龙伏得虎,陆路神仙大真人。” “晋安心,你现在连自己的名字都快忘了吧。” 晋安心陷入沉思,神情变幻。 谢观应缓缓走向前方,与皇帝皇后都关系极为亲近的少年监正跟在谢观应身边,毫无大战在即的觉悟,嘿嘿笑道:“谢先生,听说那神霄派的叶千秋,下棋很厉害。” “肯定在你之上。” 谢观应微笑道:“比我厉害有什么了不起的,下棋这种事情,我连公认臭棋篓子的李义山都比不过,只不过我知道自己的长短处,从不去自取其辱。” “纳兰右慈就不一样,记得当年,我眼睁睁看着他连输了李义山十六把,还不服输,胜负心重的人我见多了,这么重的,还真就只有他一个。哦不对,你的老监正爷爷也算一个,他到死还想着你能赢黄龙士一局吧。” “可惜,黄龙士死在了叶千秋的手里。” “说来也是憋屈,这独占了春秋三甲的黄龙士一生布子无数,最后却是栽到了一个不曾在春秋显露过半点声名的人物。” 少年叹了口气,无奈道:“是啊,王仙芝从前自称天下第二。” “世人总以为他是沽名钓誉。” “可事实说明,他的确是对的。” “其实我是不太喜欢下棋的,监正爷爷偏要我学下棋。” 谢观应曲指敲了一下少年的脑袋,道:“多少人要死要活却求之不得的东西,你这孩子倒嫌弃上了。” 少年咧嘴一笑,突然压低声音道:“谢先生,你是在挖皇帝陛下的墙脚吗?” 谢观应毫无惊讶,登楼的步伐依旧坦然从容,道:“别告诉他。” 少年眨眼睛,一脸好奇,道:“为什么?” 谢观应步步登高,轻声笑道:“答应了,我就告诉你为什么你的监正爷爷,会始终输给黄龙士,为何当不上春秋十三甲里的棋甲。” 少年想了想,“一言为定。” “我给晋心安帮忙去了。” 少年转身噔噔噔一路跑下阶梯。 谢观应一直往前走,前方有一袭白衣在那里站立。 那是西蜀陈芝豹。 谢观应朝着陈芝豹问道:“这一步,还是不乐意跨出去?” 陈芝豹没有应声。 谢观应缓缓道:“南北两派练气士,澹台平静自己都不知道她坏了道心,晋心安更是不如澹台平静,舍本逐末,原本数十年厚积薄发,最有希望的一粒天道种子,硬是拔苗助长,自己把自己给折腾没了。” “而老监正南怀瑜又说服了先帝,没有采纳李当心撰写的新历,如此一来,旧有天道逐渐崩塌,你我都是从中得利最多的人,即便曹长卿不死,不让你气数加身,一样可以成为千年以降、继吕祖之后的唯一一位三圣人境,高树露也要黯然失色。” “恐怕除了王仙芝,甲子前处于最颠峰时的李淳罡,刚刚战胜王仙芝时的徐凤年,以及如今的曹长卿,还有那一位如今的天下第一叶千秋,其余人都不是你的对手。” 陈芝豹悄然说道:“还有真正握住一把剑的邓太阿,徐偃兵的临死一枪,以及愿意放弃做那人间帝王一千年的你,谢观应。” 谢观应摇头道:“你知道我是不会为了这点虚名而出手的,代价太大。” “你之所以不愿意走出这一步,是不想沾徐凤年的光,对吧。” 陈芝豹默不作声。 谢观应笑着摇头,道:“既然如此,来京城做什么,看着徐凤年耀武扬威,好玩?” 陈芝豹始终一言不发。 谢观应轻轻叹息,道:“自相矛盾。” 许久之后,眺望远方的陈芝豹没来由说了一句。 “我们好像漏了一个人。” 谢观应云淡风轻道:“付出心血再多,但是不听话的棋子,死即死了。” 就在这时,陈芝豹转头,看向钦天监刚刚重建好的大门方向,道:“他来了。” …… 已经重新建立起的钦天监大门前,密密麻麻的铁甲蜂拥而出。 而两侧街道尽头,更有无数精锐骑军狂奔而来。 左侧先后两辆马车几乎同时疾驰而来,然后在正大门外不远处不约而同地骤然停下。 这时,一名校尉大人走向马车,上前询问,但还没开口,就愣在当场。 只见其中一辆马车之中,走下一名衣饰素雅的妇人,身后还跟着一个容貌不算绝美的年轻女子。 那名校尉看清楚那妇人的面容后,立即单膝跪地,抱拳沉声道:“末将李守郭参见太后。” 在赵篆登基后,便从一国皇后变成本朝太后的赵雉微微点头,道:“起来吧,守住大门,谁都不准入内。” 校尉李守郭赶紧起身,返回钦天监正大门。 赵稚带着身后的年轻女子站定,望着街道的另一端。 …… 不多时,一个身着缟素的年轻人从另一架马车掀起帘子走了下来。 他没有刻意绕开太后赵雉她们,但也没朝着她们靠近。 赵雉看到这个情形,双手紧握,沉声道:“徐凤年!” 面朝钦天监的徐凤年放缓脚步。 赵雉凝望着那张形似更神似当年某位女子的英俊脸庞,这个依旧年轻的年轻人,不同于先前那次见到的意气风发,不同于那次的满头白发,这一次,姓徐的年轻人,内敛而沉稳。 赵雉怒道:“徐凤年,别忘了你如今已经是北凉王!” “如今北莽大军依旧会随时南下!” 徐凤年没有停下脚步,再走十余步,只留给她们一个背影。 赵雉加重语气道:“元本溪,杨太岁,韩生宣,柳蒿师,一个一个都死了,除了元本溪,三人都直接死在你手上,都死了。” 赵雉发现年轻人仍然没有停步的迹象,她眼中出现一丝隐藏极深的慌张,强自镇定道:“徐凤年,你就算不为自己的生死考虑,也要为北凉百万户百姓着想如果你今天死在太安城,难道不知道三十万铁骑就会杀至京城?” “难道不知道随后北莽大军就会顺势踏入中原?” 年轻人终于停下脚步。 赵雉刚好可以看到那张棱角分明的侧脸,也许是西北风沙粗粝和战场磨砺的关系。 年轻的脸上没有了阴柔,只有坚毅。 看到这个人止步不前,赵雉没有丝毫掉以轻心,继续说道:“皇帝对你这次擅自入京,处处容忍退步,你徐凤年应该明白。” 徐凤年没有转头,望着气氛肃杀的钦天监,道:“很多人,包括你和赵惇,都不明白为什么当年京城白衣案,我爹为什么出了京城,回到了十数万铁甲铮铮的徐家大营,他仍是没有带兵杀入太安城。” “而我爹到死,也没有跟我讲到底是为什么。” 徐凤年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但是我像条狗一样在北凉以外晃荡了三年后,知道了为什么。” “徐骁是不敢,也不愿意拉着那些舍生忘死南北征战了半辈子的袍泽,陪着他一起赴死。” “但如果他徐骁不只是一个武道上的二品小宗师,而是首屈一指的武道高手,他一定会单枪匹马直奔皇宫杀光你们。” “知道我回到北凉后,最想做什么吗?” “不是有一天世袭罔替,手握北凉三十万边军,而是练武,练出个天下第一来。” “我那时候是真的不怕死,但我怕练一辈子,都像徐骁那样,到头来只能练成个小宗师。” “我恨不得做梦的时候都在习武。” “没有人知道在凉莽边境上,我终于跻身一线金刚境界之时,是何等快意。” “之所以说这些,是因为你们是女人。” “但是你赵雉别忘了,京城白衣案,我娘也是女人。” 徐凤年开始向前走去,最后一句话飘到了赵稚的耳中。 “徐骁当年想做又没能做到的事情,今天我徐凤年来做。” 徐凤年望向钦天监,左手轻轻按住悬在左侧腰间的北凉旧刀刀柄。 一名脸色发白的刑部供奉走上前五六步,高声道:“来者止步!” “立即退出钦天监大门外五十步!” 下一刻,这名刑部供奉整个人高高飞起,如断线风筝一般,重重跌入大门内。 片刻后,有剑雨在钦天监落下。 …… 太安城上空的云层之中。 一条千丈真龙隐没在厚实的云端之上。 叶千秋、李淳罡、邓太阿三人站在真龙背上,透过重重云雾,朝着那下方的钦天监之中看去。 李淳罡砸巴着嘴,道:“一段日子不见,这小子看来又有了不小的精进。” 邓太阿眼睛微亮,道:“的确是进步神速。” 叶千秋抬手,朝着太安城中射去一道荧光。 片刻后,有剑光从太安城中升起。 眨眼的工夫,青衣曹长卿踩着长剑出现在了云层之中。 看到曹长卿出现,邓太阿朝着曹长卿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昔年,王仙芝力压江湖,唯有邓太阿和曹长卿二人能勉强跟得上王仙芝的脚步。 二人都曾经不止一次的挑战过王仙芝。 每一次都以失败告终。 所以,二人的关系倒还算不错。 曹长卿停在不远处,高声道:“叶真人,何时动手!” 叶千秋道:“再等等。” “等龙虎山的大阵开启之后,我们再动手。” 曹长卿道:“好。” 随即,曹长卿的目光朝着那皇宫之中的某处看去。 他在找皇帝赵篆的位置。 今日,他的任务很简单。 干掉皇帝赵篆。 …… …… 钦天监中,剑雨落下。 为了守护钦天监,皇帝赵篆派了赵家三千甲前来。 可是,在徐凤年的奋力拼杀之下。 这堪称重甲无敌的赵家三千甲,也变成了土鸡瓦狗。 徐凤年走在刚刚翻新好没多久的御道之上,一百御林军几乎都被一招破甲击退,纷纷倒撞在外墙之上,整面厚重墙壁轰然作响,摇摇欲坠。 有体魄彪悍的侍卫不愿退缩,试图誓死夺回御道继续拦路,很快就被一刀捅入身体,连人带刀钉入墙壁。 三百御林军,几个呼吸的工夫只有剩下不到百人活着。 徐凤年还在继续杀戮。 钦天监大门外的太后赵稚面色越来越白,双手紧紧握住。 钦天监内,高台之上。 谢观应和陈芝豹并肩而立,北地练气士第一人晋心安站在二人的身后。 这时,陈芝豹探出手,一抹光华猛然间从天而降,落在高台之上。 陈芝豹握住那杆梅子酒,轻轻拔出,身形一闪而逝。 晋心安虽然是大天象境界,但在那杆长枪落地之际,仍是不由自主向后退了退。 那一刻,晋心安明白了他晋心安的境界,在徐凤年陈芝豹等人眼中,或许就如同蝼蚁杂耍。 谢观应转头对晋心安抛出一个凌厉眼神,后者稳了稳心绪,点点头,朝着远处的一座稍微有些倾斜的阁楼掠去。 在阁楼之中,身穿黄紫道袍的天师赵丹坪已经在等待。 等晋心安入楼后,两人一起正了正衣襟,分别从两位古稀道人手中接过一炷香,走向一张紫檀大料雕成的几案。 案上摆放有一尊仙气袅袅的古朴香炉,炉中常年插有稚童手臂粗细的一炷大香,这炷香的香火,一日不可断。 晋心安和赵丹坪毕恭毕敬将手中香插在香炉左右两侧。 两人一起出声。 晋心安双手叠放,平视前方,沉声说道:“替天行道。” 赵丹坪视线低敛,作揖道:“以镇四夷。” 香炉之后的墙壁上,笼罩在层层烟雾之中,依稀可见悬挂有一幅幅与真人等高的庄严画像。 随着晋心安和赵丹坪各自说完四字,浓郁烟雾逐渐消散,那些原本不显山不露水的画像开始露出真容。 不是真人不露相。 墙上所挂画像,正是龙虎山天师府历代飞升大真人。 晋心安神情复杂,就像先前谢观应曾经对他说过一句话,莫问世间有无神,古今多少上升人。 那么眼前这些画像所绘真人,便是真正的飞升人啊,或骑龙,或乘鹤,或扶鸾。 世人只知龙虎山天师与离阳赵室同姓,但是其中渊源之深,可以追溯到离阳的开国皇帝。 香炉中原本火光微淡的三炷香,瞬间绽放出三朵绚烂火苗,尤其是正中那炷香,以肉眼可见的飞快速度燃烧殆尽。 当香烧完,墙上那一幅幅挂像无风而动,楼内如同响起一阵翻书声。 悬在左右两端的两幅崭新画像最先出现摇晃,也最早出现异象,画像外的三寸空中,出现玄妙涟漪的“水花镜面”。 两位身穿黄紫道袍的真人破镜而出,他们身形虚幻,从画像和镜面中走出,飘落在地,走向楼外。 一位位仙风道骨的大真人陆续落在地面,纷纷向门外飘逸走出。 有仙人负古剑,有仙人手持紫金宝册,有仙人手捧拂尘,甚至最后出现的三位仙人中,其中一位骑着祥瑞白鹿,慷慨而歌。 在白鹿仙人之后,两位仙人并肩出现,一位面容清奇,头顶莲花冠,大袖鹤氅羽衣,不同于先前诸位仙人的,无论是气态还是眼神,都有几丝“天地怜我,我怜众生”的人情味。 与之同行的另外一位仙人,则极为年轻,三十左右的容貌,眉宇间尽是杀伐气,他落地后随手一抬,便将数百年来始终供奉在楼内的一柄符剑“郁垒”握在手中,掂量了一下,嘴角翘起。 晋心安保持双手叠放的恭谨姿势,目不斜视。 赵丹坪道:“恭迎各位祖师。” 一位位天上仙人出现在了钦天监之中,他们飞到那钦天监门口,在门口依次排开,所站位置与楼内挂像如出一辙,丝毫不差。 此时,只见一位脚下紫气升腾的仙人,转头望向身边那位龙虎山最新飞升的上任掌教“赵丹霞”,笑问道:“就是此子?” 那仙人每吐一字,钦天监大门附近之人便如同得闻天籁。 赵丹霞轻轻点头,道:“正是此人,在此世弃了玄武大帝真身,自绝仙路。” 紫气萦绕的仙人微微皱眉,怒视那个身穿告缟素的年轻人,出声斥道:“大逆不道!” 当这位仙人说出这四个字后,京城所有道观的钟鼓都蓦然作响。 轰然间长鸣太安城。 …… 此时,站在千丈巨龙身上的叶千秋听到此声,微微一笑,道:“该我们露面了。” 话音一落。 千丈真龙轰然间搅动风云,发出一声响彻天地的龙吟之声。 瞬间朝着下方俯冲而去。 与此同时,曹长卿脚下长剑骤然间变长,直插皇宫中的某处。 千丈真龙这一声咆哮,让下方钦天监之中那些还未倒下的御林军瞬间七窍流血,倒地不起。 片刻后。 一颗巨大的龙首探出云层,两颗巨大的龙眼绽放着金芒,俯视着皇城。 叶千秋站在了龙头之上,朗声道:“龙虎山天师府历代祖师齐至人间,着实是一桩盛事。” “但既然已经是天上人,又何必来插手人间事!” 随着叶千秋话音的传出。 那已经排列好阵势的仙人们,一个个身形变得更加虚幻。 一名站位居中的仙人,宽大道袍内隐约可见披挂有金甲,他瞥了一眼站在龙首之上的叶千秋,高声道:“你是何人!” 叶千秋道:“神霄,叶千秋。” 此言再出,仙人们的身形又虚幻了不少。 那居中的仙人大怒道:“放肆!” 叶千秋冷哼一声,道:“放肆的是你们!” “人间事自有人间人来处理。” “都给我滚回去!” 叶千秋话音还未落下,太玄剑早已经横空而出,以奇快无比的速度朝着下方俯冲而去。 耀眼的剑光瞬间淹没了那一位又一位的仙人。 下一刻。 天穹上方,风云突变。 千丈雷池乍现。 叶千秋手托千丈雷池,朝着下方一步步行去,雷光凝结而成的雷花在叶千秋的脚下绽放。 霎时间,钦天监中的所有人,都面色大变。 便是那一个个仙人也是惊骇不已。 站在真龙背上的李淳罡嘴里吐出两个字。 “变态。” 第79章 人间无敌,仙人皆陨 皇宫内城上空的这一幕,不仅仅惊动的是皇宫内城中的人。 还有那太安城的百姓也看的真真切切。 和寻常老天爷阴云密布打雷放电不同。 千丈雷池闪耀在天际之中,便是一团耀眼的白光,只有在那白光的尽头边缘处,才能看到些许紫色。 太安城中的某处。 有白衣洛阳坐在楼阁顶端,看着那千丈雷海,不禁感慨道:“世人皆以为叶千秋虽强,也不过只是比王仙芝强出一线而已。” “但事实上,这种看法是大错特错。” “当初,武帝城外东海之上的那一场大战,更像是叶千秋和王仙芝在切磋拳脚功夫。” “神通,叶千秋的神通根本没有在那一战之中使出。” “我从未见过有天道如此钟爱的道教圣人。” “吕洞玄当年虽然厉害,但也根本达不到这样的高度。” “这才是真正的举世无敌。” “何为举世无敌,便是宰杀陆地神仙也如宰杀猪狗一般容易。” “看来,今日之太安城,注定是要血流成河了。” 白衣洛阳身旁还站着一人,此人是白衣洛阳的心腹手下。 听到洛阳的一番言语,那人不由的在一旁说道:“那今日,徐凤年是不是无忧了。” 洛阳面色平静的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他如何走了这般大的狗屎运,但我不得不承认,他今日想给自己找点罪受,都是不太可能的事情了。” …… 钦天监的阁楼之中。 赵丹坪、晋心安透过窗口,看到了天际之中神威赫赫,举着千丈雷池朝着钦天监方向行来的叶千秋。 饶是赵丹坪和晋心安见多识广,这样的大场面,也是头一次见。 今日,为了挡住徐凤年,他们不惜将龙虎山数百位祖师请到人间来。 本以为面对一个徐凤年,这么多祖师同时出马。 定然能将徐凤年给打退。 谁曾想,这些祖师们刚刚才降世。 叶千秋居然就冒出来了。 晋心安不由的倒吸一口凉气。 他好歹也是大天象境界的高手。 但是,这仅仅是在阁楼之中瞧一瞧那叶千秋的威势,就有些胆寒无比。 这样的人物,谁敢惹? 昔日的王仙芝横压江湖一甲子,但说到底也是武夫一枚。 跟三教中人不沾边儿。 可这叶千秋是正儿八经的道教圣人。 自古以来,都有这么一个说法,三教圣人修为虽高,但战斗力,杀伐能力较弱。 但当叶千秋出现的这一刻。 这个论断可以彻底推翻了。 什么杀伐能力较弱。 谁见过这么生猛的道教圣人。 就叶千秋手上托着的那千丈雷海轰下来。 别说一个小小的钦天监,就是整个太安城都得遭殃。 晋心安忍不住转头,朝着一旁的赵丹坪说道:“赵天师,这下可是危险了。” 赵丹坪闻言,强自镇定,道:“事已至此,如果事不可为,那你我也只能是先走一步了。” 晋心安心头一跳,道:“要走吗?” 赵丹坪道:“瞧这个阵势,今天皇帝能不能活还是一回事。” “你忘了之前从西楚那边传回来的消息了。” “叶千秋在西楚女帝姜姒的登基大典之上,和曹长卿把酒言欢。” “而就在那不久之前,我带着皇帝的圣旨去青城山,连门儿都没进去,就被人撵走了。” “这说明了什么。” “这说明叶千秋根本对离阳没好感,他要支持的是西楚。” “今日,叶千秋莅临太安城,绝不会是来虚张声势的。” “我怀疑,曹长卿也来了。” “他们今日前来,就是要杀人的。” “就叶千秋手上的那雷海一放,皇宫都得消失。” “不跑,只能是等死了。” 晋心安一听,深以为然的点头道:“赵天师所言,的确有理。” …… 此时,叶千秋手托雷池,一步步逼近下方的钦天监。 正在和赵家甲士交战的徐凤年见状,微微一愣,他没想到叶千秋会出现。 他一看叶千秋这个架势,顿时感觉到头皮发麻。 好家伙,他在这儿费了半天劲,连钦天监的门都还没进去。 这叶真人一来,直接准备放大招了。 徐凤年可是见识过这紫色天雷的厉害。 他拼尽全力也不过挡了六重紫雷而已,而叶真人现在手上托着的,那可不只是六重紫雷那么简单。 徐凤年人也不傻,能省点力气,自然就要省点力气,他一个闪身,直接往后退去。 而钦天监外,看到徐凤年退后的太后赵稚,眼皮子又是一跳。 她虽然还在勉强支撑着,但来自天上的威压太过严重。 让她这个离阳太后,都忍不住想要匍匐在地。 她只不过是在咬牙坚持着。 看着天上那个如同一般的人,赵稚生平头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做绝望。 钦天监若是彻底化为废墟,那离阳赵氏的气运也将在顷刻之间流失。 赵稚眼中闪过一抹疯狂。 只听得她朝着上空的叶千秋大声喊道:“叶千秋,你不能断了赵氏气运!” “赵氏气运若是断了,北莽定然会立马再次南下。” “到时候,北凉也绝对挡不住北莽!” “中原生灵会因为你的举动,而生灵涂炭!” “你身为道教圣人,难道要让中原大地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吗?” 赵稚这一声声可谓是声嘶力竭。 行走在半空之中的叶千秋是何等耳聪目明。 自然可以将赵稚的这些话全部听的一清二楚。 叶千秋回头,朝着下方的赵稚看了一眼。 “这世上缺了谁都一样转。” “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你能用大义来裹挟徐家父子。” “但你却不应该用同样的理由来裹挟我。” “因为,在我眼中,你赵稚,不过就是一个蝼蚁。” “既然你这么为赵氏江山操心,那我就先送你去和赵氏历代皇帝团聚吧。” 轰! 一道笔直的丈许粗的紫雷直接朝着太后赵稚轰去。 赵稚一介凡躯,如何能抵挡得住这快若无比,威力巨大的紫雷。 仅仅一道紫雷而已。 太后赵稚瞬间就尸骨无存。 哗! 这刹那间发生的事情。 钦天监内的龙虎山仙人们根本来不及反应。 谁能想到,叶千秋说杀就杀。 那可是一国太后! 眨眼间就尸骨无存! 那些身披重甲的赵氏甲士们,一个个都傻眼了。 这根本不是人力能够阻挡的! 楼阁之中,晋心安和赵丹坪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眼皮子一跳。 太他么狠了。 晋心安弱弱的说道:“他身为道教圣人,如此杀戮,难道不怕天道反噬吗?” 赵丹坪深吸一口气,道:“他根本不可以用常理来度之。” 而退到远处的徐凤年看到这一幕。 也忍不住愣了一下。 他虽然很想干掉赵稚这个蛇蝎妇人。 但是,她毕竟是离阳太后。 纵使离阳赵家对他徐家一万个不好。 只要徐家不举旗造反,他就不能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 可是当年京城白衣案,赵稚其实才是那个最卑鄙的那个人。 如今,赵稚在他的眼前直接化为了灰烬,尸骨无存。 徐凤年忍不住握紧了双拳,仰头看着苍穹。 “娘,你看着吧,赵家的天下坐不久了。” 而这时,一声凄厉的尖叫声从赵稚刚才所站的不远处发出。 那是和赵稚一起来到钦天监外的那个女子。 只听得她尖叫一声,然后哇的一下,瘫坐在地上,喊了一声。 “母后!” 徐凤年朝着那女子看去,面色平静。 他认得那个女子,那是离阳赵氏的公主,皇帝赵惇还活着的时候,曾经想把那个女子嫁给他。 …… 此时,天际之中的叶千秋并没有停下脚步。 杀一个聒噪的赵稚,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世人忌讳她的身份,但在叶千秋眼中,她就是一个蛇蝎妇人而已,杀了也就杀了。 眼看着叶千秋一步步逼近。 下方的仙人们一个个变得惴惴不安。 也只有三个仙人,看起来还算是镇定。 这时,只见那个居中位置的年轻仙人,手握符剑郁垒,本是与武当神荼齐名的道教重器,大概因为太过珍贵,被深藏供奉于京城钦天监内,久而久之,世人便只知神荼而不闻郁垒了。 武当山和龙虎山,虽然同为道教祖庭,但是修行之路,实在是大相径庭,后者步步登天,只求一个飞升。 前者最近的一百年,历代掌教,从黄满山王重楼,再到洪洗象和李玉斧,都勤于行走人间,从无黄紫贵人和羽衣卿相的说法。 此时的提剑仙人,无论是相貌还是神态,都与龙虎山当代掌教赵凝神极为相似,只不过比起璞玉一样的后者,这位仙气鼎盛的年轻道士更为锋芒毕露,如同一块雕琢大成的国之大玺,身体四周隐约有无数黄金符箓一闪而逝。 这位年轻的提剑仙人看着叶千秋一步步走来,当即大声喝道:“叶千秋!” “你想干什么!” “难道你不怕天道反噬吗!” “你与徐家父子有什么交情!” “值得你为他们行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叶千秋边走边说,道:“我再问一句。” “是你们自己走,还是我送你们走!” 那提剑仙人被叶千秋这话问的大怒不已。 “狂妄!” “以为能驱使天雷,便能无敌吗?” “你以为只有你会御雷?” 说着,那提剑仙人伸手随意往空中一抓,手中便多出一杆通体萦绕紫电的金色长枪,枪身绘有晦涩艰深的道教云纹。 仙人大喝一声,气势如虹的一枪朝着叶千秋抛去。 叶千秋脚步不停,不躲不闪。 那金色长枪还没有到叶千秋的身边,已经轰然炸开。 叶千秋继续往下。 气势一步步在升腾。 倒也不是他不想直接把雷池扔下来省事。 只是他要同时发出数百道具有毁灭真意的紫雷,也需要不断蓄势。 灭这些天上仙人,必须做到一战功成。 在气势上将对方给压制。 不能让对方死灰复燃。 下方的赵家祖师们看到叶千秋的气势不断的升腾。 一个个的都拿出了自己的手上法器。 有人拿出一枚雷光大盛的道门方形法印,仿佛道教典籍中所载的雷霆都司宝印,朝着叶千秋扔去。 手持郁垒剑的仙人也将手中剑扔了出去。 有骑白鹿的仙人轻轻一提缰绳,座下白鹿向前轻轻踏出一步。 白鹿蹄子一踏之下,如投巨石入小湖,一阵恢弘涟漪瞬间扩散出去。 白鹿第二蹄又是重重落地,磅礴气机再度朝着叶千秋迅猛蔓延而去。 以大地为钟,仙人白鹿每一次向前踩出,就是一次仙音浩荡的剧烈撞钟。 还有仙人手指掐诀,他胸口前方悬浮出一块晶莹剔透的玉笏。 玉笏浮现后,也朝着叶千秋轰然飞去。 还有头戴玉冠的仙人手中剑气横飞,引发出宛如天地震撼的异象,朝着叶千秋飞去。 还有仙人举起一手,五指张开凌空一抓,轻声喝道:“五岳听我敕令!” 离阳广袤版图之上,五座屹立在中原大地上的巍峨山岳,只要建造在山上的道观,无论大小,所有插在香炉之中的香火,无论屋内屋外,同时熄灭,而且先前点燃的烟雾开始旋转晃动。 与此同时,钦天监门口有四位仙人掠出,分立“四岳”山巅,各自祭出一枚木制、铜质、玉质和金制印宝印,印钮分别为青龙白虎朱雀玄武。 霎时间,天空之中,已经满是璀璨霞光。 那是各种各样的宝物法器发出的光芒。 就在这时,叶千秋大笑起来。 “米粒之辉,也放光华?” “都给我滚回去!” 蓄势了许久的叶千秋终于出手了。 千丈雷池中,数千道紫色天雷同时朝着钦天监之中轰去,势不可挡。 将龙虎山历代祖师投射出的法器、神通通通粉碎。 钦天监之中的赵家甲士和街上骑军都忍不住满脸痛苦地捂住耳朵,就连许多仙人衣袂都开始向后飘荡。 手持一杆梅子酒的白衣兵圣陈芝豹,还有主持开启了大阵的狗头军师谢观应。 阁楼之中的赵丹坪、晋心安见状不对,早已经逃之夭夭。 纵使陈芝豹踏入了儒圣境界。 但面对如此天雷,能感知到天道劫数的他,根本不敢硬碰硬。 轰! 一声声天雷轰下的声音不断响起。 整座钦天监顿时化为了雷电的海洋。 数百位同时下凡的龙虎山祖师联手,想要挡下这杀伐力强横无比的雷劫。 但是,仅仅支撑了一个呼吸。 所有人。 所有钦天监内活着的人。 瞬间被千道紫雷吞没。 风雷之声,余音不绝。 在天空中久久回荡。 仙人下凡,弹指间,灰飞烟灭。 远处,徐凤年环抱双臂,道:“技术活儿,可是我没法赏啊。” 站在真龙背上的李淳罡、邓太阿面面相觑。 曹长卿踏剑而下,朝着某处宫殿上方落去。 …… 晋心安和赵丹坪离开了钦天监的楼阁,但是没有远去,还在皇宫里呆着。 晋心安有些失态,他抬头望着已经沦为一个大坑的钦天监,再看看那瞬间消失在雷海之中的龙虎山历代祖师。 晋心安觉得有些不真切,有种梦幻般的感觉。 这就完了? 结束了? 龙虎山历代祖师一起下凡。 纵使不如真身下凡那般神通惊人。 但合在一起,那可是世上谁都不敢小觑的力量。 可就是如此一股庞大的力量。 在顷刻间被轰的身影全无。 远处,谢观应和陈芝豹站在一起,二人皆是面无表情的看着那已经没有了任何生机的钦天监,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事实上无论是藏拙还是逃命,谢观应自认天下第二,还真没人敢自称天下第一。 他在西蜀境内,曾躲过了邓太阿杀意凛然的千里飞剑,在更早的洪嘉年末,更躲过两场堪称惊心动魄的追杀。 在冷眼旁观天下大事二十余年的谢观应眼中,唯有善于为自己谋的人,才能活到最后。 而他就是这样的人。 当叶千秋手托千丈雷池出现的时候。 谢观应便知道,今日之事,已经不可为。 本以为,离阳赵氏还有些运道。 但,在这一场雷海降临之后。 离阳赵氏的运道彻底断绝。 这对于谢观应来说,是绝对的好事情。 没有人比他更希望这天下大乱。 只有天下乱了,他才能浑水摸鱼,火中取栗。 陈芝豹手握一杆梅子酒,没有冲动。 他知道,他不是叶千秋的对手。 世上恐怕还没有人,能扛得住那种层次的雷劫。 …… 太安城中的某座楼阁高处,昔日的北莽第一魔头,如今的逐鹿山教主,洛阳凝望着远方那场堪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战场。 她和身边人悄然说道:“做了八百年的孤魂野鬼,我见过的飞升人不少,谪仙人也不少,里头的门道也略微知道点。” “几十个龙虎山祖师爷齐齐下凡,受到天道限制,绝大多数无非是人间金刚境体魄和指玄境气机,撑死了手里多掌握几种大打折扣的仙人玄通,也就瞧着模样像是陆地神仙罢了,纸糊的老虎,吓人可以,杀人不行。” “不过站位居中的那七八个,就算衰减了修为,但最少都在天象境界,不容小觑,尤其是最中间三位大真人,可都算道教圣人了。” “提剑的,是龙虎山初代祖师,头戴莲花的,应该是离阳王朝的首位护国真人,天师府的紫金莲池,据说正是在他手上造就,而那位骑白鹿的,按辈分算是齐玄祯的师叔。” “都是响当当的大人物,如果是飞升在即尚未跨入天门的他们,那才厉害,正儿八经的超凡入圣,现在嘛,也就是寻常的陆地神仙。” “可即便如此,若是换我面对这些人,既不好杀,也不好逃。” “可在叶千秋的手里,不过是眨眼间的事情,这些仙人,当真是如同土鸡瓦狗一般。” “这才是真正的无敌之人啊。” 第80章 一直都在,白衣青衣 皇宫之内,钦天监之中的巨大动静,自然是让人目不暇接,心中升起了无限错愕。 短短数月之间,这已经是皇宫内城之中发生的第二次非同一般的异象。 而这一次的异象,要远远比上一次的异象,还要恐怖。 紫雷闪耀九天,太安城的百姓,被这惊心动魄一幕所吸引,纷纷仰头望去。 徽山紫衣轩辕青锋不知何时来到了九九馆,她要了一份招牌的羊肉火锅,她面无表情地提起筷子。 时不时朝着窗外看去,看着天上的阴郁风云不曾散去,而是愈演愈烈,眼中多了几抹莫名之色。 …… 皇宫内城之中。 自从黄三甲死后,就很少“呵呵”的少女站在一堵高墙的墙根后,她伸手扶了扶有些遮住眼帘的歪斜貂帽。 她在等待一个时机。 一个杀皇帝的时机。 作为刺客,她杀的人其实并不多,甚至准确说来,屈指可数。 算来算去,也就就有一个京城看门人柳蒿师有名气一点,当年柳蒿师分明已经逃过了大秦皇帝附身的徐凤年追杀,到头来却给她宰了,头颅被当球踢着玩。 黄三甲死后,呵呵姑娘就一直在江湖上游荡,后来回了一趟青城山。 从叶千秋这里领下了杀皇帝的任务。 今日杀离阳皇帝,曹长卿在明,她在暗。 皇帝身边的保护者甚多。 曹长卿如果不能长驱直入。 那么,她就是那个后手。 相比于去杀那些武评榜上的高手,杀皇帝,对于呵呵姑娘来说,似乎更简单一些。 而就在这时,呵呵姑娘朝着上空中看去。 有一抹剑光飞驰而来。 呵呵姑娘认得,那是曹长卿。 …… 在离阳皇宫内外,有一些隐藏在周边的江湖高手,他们不是来为离阳助阵。 只是因为此间动静太大,惊动了他们。 他们皆是来看戏的而已。 无论是徐凤年的剑雨,还是叶千秋的雷池都让这帮人叹为观止。 再看叶千秋御天雷而用,那种威力比之天劫的威力还要强盛,着实是让人心惊。 只不过大多数潜龙在渊的离阳武道宗师,对于这场莫名其妙的变故,大多秉持着见好就收的谨慎态度,不敢太过靠近钦天监,一些个感知到危机的宗师更是开始主动撤退,惟恐被殃及池鱼。 要知道大概甲子前在龙虎山,数千人观摩大真人齐玄祯白日飞升的的那场飞来横祸,老一辈江湖名宿依旧历历在目,不知多少高手在齐神仙兵解之时被重创气机,坏了心境,在武道修行上一辈子不得进步。 不过相比天师府斩魔台,皇宫内城终究是一等一的京城重地,绝大多数武林中人都被戒备森严的内城禁军给挡在外头。 这些离阳精锐甚至在兵部紧急授意下,得以在皇城内城之间的地带策马驰骋,以防太多外人靠近钦天监,而且所剩不多的刑部铜鱼袋高手更是倾巢出动,对有头有脸的江湖大佬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实在不行就顾不得多年积累的香火情了,干脆撕破脸皮,扣下一顶恃武乱禁的大帽子,若是再不退出此地,那就只好刑部大牢走一遭既便如此,仍是有二三十条小宗师境界左右的漏网之鱼,成功摸近了皇宫。 他们甚至都能清晰的看见半空之中在真龙背上站着的邓太阿和李淳罡。 还有那御剑在旁的曹长卿。 能入了皇宫内城,披甲佩刀的禁军和挂档刑部腰悬铜鱼袋的高手就撒手不管了,上头有令,对于这拨不按规矩行事的江湖草莽,只需记下姓名宗门,不用与之冲突,事后兵部刑部自然会动用兵力将其驱逐出城,十年内都甭想进入太安城了。 不花钱就能看热闹,谁都喜欢,但不是谁都有底气在天子脚下、龙椅旁边凑热闹的。 这小三十号各方江湖大佬魁首,除去主动离去的十来人,被千道紫雷轰下牵动气机而晕厥昏死的八九只可怜虫,还有十来人苦苦坚持,都站在屋脊翘檐或是墙头之上,相隔不远,大多体内气机奔腾如江水,脸色并不好看。 至于说那些拍手叫好大声喝彩的无聊行径,更是不可能出现在此时此地,一来他们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一惊一乍不像话,二来叶千秋御雷池而来,气势太过凌厉,能够站稳脚跟就属不易,如何故作指点江山状。 在众人看到钦天监和那龙虎山的数百位祖师们在叶千秋的紫雷之下化为灰烬之时,一个个默然无语。 恐怕一个个心头出现的只有三个字。 太强了。 这时,有人看到御剑的曹长卿朝着宫城之中的某处飞去。 众人见状,皆是疑惑不已。 不知道曹长卿想要干什么。 不过,这个时候,没有多少人将注意力放在曹长卿的身上。 事实上,他们的注意力都在叶千秋身上。 叶千秋用天雷阵轰杀龙虎山下凡的祖师。 威势之凛然,不仅横压当世,甚至远超古人。 众人都在想着,叶千秋接下来会做什么。 离阳太后都被他一道雷给轰没了。 接下来,他会去杀皇帝吗? 就在这时。 只见尚在半空之中的叶千秋朝着下方的宫城之中朗声道:“离阳赵氏,倒行逆施。” “乱天下之风气,乱文人之风骨,乱武人之脊梁。” “今日,吾以神霄正雷,肃浊还清,还这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叶千秋这几句话,传遍四面八方,天音浩荡,令人心神震撼。 就在这时。 一个面色白皙的年轻宦官缓缓出现在了御道之上。 他微微一叹,咳嗽了两声,朝着上方的叶千秋看去。 年轻宦官的出现,顿时让所有的看客们心头一紧。 因为年轻宦官一出现,就给了他们巨大的压力。 几乎所有人都在暗自猜测这年轻宦官的身份。 毕竟,敢在这个时候站出来的,那绝对不是等闲之辈。 感受着年轻宦官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 众人皆是惊骇无比。 此人绝对是当世武道超一流人物,甚至极有可能跻身陆地神仙之列,否则绝对不至于如此返璞归真,肉身与天地浑然如意。 离阳宫中何时多了这样一位陆地神仙坐镇。 只有少数人知道,在离阳宫中,一直有一个神秘的强大存在。 这个强大存在,算是离阳最后的底牌。 叶千秋看向那年轻宦官,将雷池给收敛而去,缓缓朝着下方御道落了下去。 站在御道之上,叶千秋看着年轻宦官,淡淡说道:“你来了。” 年轻宦官点头道:“我一直都在。” …… 金銮殿,屋檐上。 年轻的皇帝赵篆坐在上边儿,看着钦天监方向。 今日早朝退散后,皇帝不同于以往召开小朝会议政,只让司礼监掌印太监宋堂禄喊住了左散骑常侍陈望。 陈望现在也在屋檐上。 年轻的皇帝赵篆没有身穿龙袍,换上了一身不合礼制的便服,跟陈望并肩而立站在台阶顶部。 在皇帝赵篆的另一边,还坐着一个看似像是普通书生的年轻瞎子。 这时,皇帝赵篆笑道:“陆先生,这次匆忙请你入宫,唐突了。” 陆诩没有流露出半点诚惶诚恐的神情,坦然道:“可惜陆诩是个瞎子,看不到皇宫的壮观景象。” 赵篆又道:“你们俩是第一次在这里看京城的风景吧,哈哈,我也是。” 他有意无意的不再用“朕”这个字眼。 赵篆的双手放在膝盖上,正襟危坐,眺望南北御街,缓缓说道:“我还是四皇子的时候,在京城就听说世间有三座楼最高,连太安城钦天监的通天台都比不上。” “一座是青城山的神霄阁,一座是徽山大雪坪的缺月楼,一座是北凉的听潮阁。” “其中大雪坪我去过,是很高啊。” “轩辕青锋这女子了不得,愣是不让我入楼,当时陈望你就在我身边,咱们是一起吃的闭门羹,所以我这么自己揭短,心里头要好受许多。” “这天底下不管什么事情,有两个人扛,总归是轻松很多。” 陈望笑了笑。 赵篆伸了个懒腰,晃了晃脖子,道:“可惜神霄阁和听潮阁我没去过,其实很想有一天能去这两个地方登楼。” “神霄阁,毕竟是天下第一人居住的地方,想来,也定有诸多不凡之处。” “至于听潮阁,毕竟我媳妇是北凉人,女人嘛,不管她嫁给了谁,只要嫁得还不错,怎么都想着能够回娘家一趟的,这就跟我们男人想着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是一个道理。” “虽然我媳妇嘴上不说,但我心里头难免会装着这桩事。” “但是现在朝廷和北凉闹得很僵,别说老丈人被北凉同辈文人在私信里骂得狗血淋头,甚至顺带着跟徐凤年是好兄弟的小舅子,上次都到了清凉山北凉王府,也没能见着徐凤年的面,这一次徐凤年入京,一样是为了避嫌,我那个小舅子也没去下马嵬驿馆。” “其实啊,见了面,我根本不会介意,我哪里会介意,我对他们严家是有愧疚的。” 赵篆手肘抵在腿上,双手托着下巴,望着那条一路向南延伸、仿佛可以直达南海之滨的御道。 “为臣之道,循规蹈矩。为子之道,孝字当头。” “但是在我看来,为人臣也好,为人子也罢,都逃不过最底线的为人之道,念旧念好念恩。” “太安城,尤其是咱们屁股底下这座民间所谓的金銮殿,什么最多,当官的最多。” “很多当官的,当官本事很大,处处左右逢源,事事滴水不漏,可做人的能耐嘛,我看悬。” “但是很多时候,明知道大殿内外那些人怀揣着什么私心,一般而言,只要不害社稷,我和先帝这些坐龙椅的,都会睁只眼闭只眼。” “毕竟,水至清则无鱼嘛,甚至有些时候还要亲自为他们推波助澜,但这不意味着我们心里头不腻歪,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听着高呼万岁万万岁,听着歌功颂德,真是一件很无聊的时候。” 赵篆突然忍不住笑出声,无奈道:“说出来不怕你们两个笑话,好几次我睡觉说的梦话,都是众卿平身这四个字,为此被自己媳妇有事没事就拿这个调侃。” 这时,陈望突然说道:“每天对着堆积如山的奏章折子,是一件很累的事。” 赵篆唏嘘感慨道:“只要是想当个好皇帝,就一天不得停歇,这才是最心累的事情。” 陈望叹息一声。 赵篆笑容灿烂,指着南方,道:“我知道庙堂之外有个江湖,尤其这一百年来,十分精彩,早先有个青山仗剑的李淳罡,也有春秋十三甲,后来王仙芝在武帝城号称无敌于世,再后来神霄叶千秋横空出世,败王仙芝,登顶天下第一。” “在黄龙士将春秋八国残余气数散入江湖后,顶尖高手更是多如雨后春笋,前几年偶尔我也会想,如果我不是一个皇子,而是江湖门派里的年轻人,有没有可能登上武评。” “就算没有一品高手,当个能够在州郡内叱咤风云的小宗师总不难吧?” “别的不说,就凭我每天批阅奏折也不皱下眉头的不俗定力,怎么都该混出个名堂吧?” 陆诩微笑道:“寻常的高手,想要在武林中搏个偌大名声,可不比在官场厮混攀爬来得简单轻松。” “在青州一条叫永子巷的小地方,我和天下第一人下过一局棋,这位天下第一人的棋力着实是我生平仅见。” “我输了一局之后本来还想和他继续再下一局。” “可他只说了句,一局足矣,便飘然而去。” “我虽然是个瞎子,但眼瞎,心不瞎。” “我能感觉得到,那是一个和世人眼中的得道高人不太一样的高人。” 这时,赵篆突然站起身来,望向钦天监那边。 只见那边剑雨四起,又有千丈真龙在云层之中隐现。 随即,千丈真龙的咆哮声响彻天地。 陈望也看到了这一幕,面色微沉,道:“陛下……” 赵篆道:“来的可真快啊。” “我有些想不通,为什么。” “为什么这样的一位天下第一要和我离阳作对。” “徐凤年给了他什么好处?” “曹长卿又给了他什么好处?” 陆诩默然无语。 陈望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时,只听得那边传来了太后赵稚的怒喝之声。 没过了一会儿。 叶千秋怒斥赵稚。 一道天雷轰下。 太后赵稚,死。 一切来的太快,来的太突然。 赵篆眼睁睁的看着母亲赵稚死无葬身之地。 他瞪大了双眼,紧紧的握住了双拳。 他无法想象。 居然有人敢堂而皇之的杀了一国太后。 “叶千秋!” 赵篆青筋暴露,面容变得狰狞。 他咬牙切齿的念出了叶千秋这三个字。 他没想到。 今日本来为徐凤年准备好的一切,没有用在徐凤年的身上,而是直接被横空出世的叶千秋给斩杀殆尽。 看着那滚滚雷海,看着那让人眼前刹那一白的雷霆。 赵篆脑袋一晕,差点直接从屋檐上跌落下去。 幸好,陈望拉住了他。 局势的变化太快。 简直可以说是令人瞠目结舌。 瞎子陆诩虽然看不到,但可以听到。 听到天子的话音,他便知道,这位年轻天子,是彻底的怒了。 这时,只见一个身着蟒袍的宦官大步流星的走到屋檐下,朝着上方的年轻皇帝赵篆喊道。 “陛下,危险!” “请速速随老奴到安全的地方一避。” 赵篆大声喝道:“避?” “往哪儿避?” “偌大的皇城,离阳的中枢,难道无人挡得住姓叶的乱臣贼子吗?” 这时,一道剑光从天上来。 青衣曹长卿已至。 曹长卿看着在金銮殿屋檐上的三个年轻人,目光微微一沉。 曹长卿朗声道:“西楚曹长卿前来诛敌。” 年轻的皇帝赵篆心悸无比。 上一次看到曹长卿,还是在他被册立为太子的大典之上,那时候,父皇还活着。 此时,赵篆直面曹长卿,才知道是何等的压力。 只听得赵篆大喝一声。 “护驾!” 唰! 十几名太监已经出现在金銮殿前。 曹长卿见状,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赵篆小儿,当日在你继位太子的大典之上,你离阳赵氏可驱使的高手是何等之多。” “今日,却只能调集这些货色来护驾了吗?” “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小儿,领死!” …… 皇宫某处。 谢观应和陈芝豹并肩站着。 此时,谢观应若有所感。 他朝着天际之中看去,眉头一挑,道:“曹长卿去找皇帝了。” 陈芝豹默然无语。 谢观应道:“与曹长卿一战势在必行。” “皇帝救不回来不要紧。” “重要的是,你曾挡在皇帝之前。” 谢观应话音未落。 陈芝豹已经手持那一杆梅子酒化虹而去。 …… 在皇帝赵篆一声护驾之后。 陈芝豹出现在了金銮殿下。 白衣陈芝豹,枪尖朝着天上曹长卿一指,嘴中只吐出一个字。 “来!” 曹长卿见状,哈哈大笑,剑光乍起! 陈芝豹手腕一抖,长枪梅子酒,以枪尾做枪头刺向空中,暂时作为枪尾握在陈芝豹手心的枪头,已是青转紫。 以陈芝豹为中心,一股风暴聚起,龙起卷! 第81章 与天同道,与国同寿 …… 随即,陈芝豹调转枪头,枪尖所指,气贯苍穹。 云霄破开一个窟窿,日光透过其中洒落在大地,形成了一道肉眼可见的巨大光柱。 眨眼过后,陈芝豹手中梅子酒由竖变横,不但如此,中间那段枪身抵住了手臂。 这时,曹长卿的剑,砍在了梅子酒之上。 短暂的寂静无声过后,陈芝豹身后的金銮殿开始剧烈晃动。 陈芝豹脚下的石板也在不停的碎裂,翻起。 金銮殿上的三人面色不变。 在十几个宦官的掩护下,朝着金銮殿下方撤去。 曹长卿的剑往下压,陈芝豹和梅子酒纹丝不动。 但是陈芝豹脚下已经出现了一个大坑。 陈芝豹脸色如常,手腕轻旋,梅子酒的枪身青紫两气萦绕,在日光下那枪尖如同七彩琉璃。 此时,这位白衣兵圣的袖管已经破碎不堪。 在青衣曹长卿如同山岳压顶的撞击之下,抵住梅子酒的手臂也已经微微渗出血丝。 陈芝豹稍微抬头,平淡道:“你我要分生死,很难。” 别看他手臂已经有了血丝,但他远远没有伤及根本。 他和曹长卿都是儒圣境界,自然不会说一方碾压另一方。 二人要分出生死,绝非易事。 曹长卿显然也认识到了这一点。 只要陈芝豹拖住他。 皇帝就能逃走。 曹长卿不甘心。 这样大好机会,岂能在他手上溜走? 念及至此,曹长卿大喝一声。 剑气奔走四方,金銮殿在剑气分割之下摇摇欲坠。 而此时,在十几名宦官的护卫之下。 年轻皇帝、陈望、陆诩,已经朝着远处奔去。 陈芝豹双手轻轻放在梅子酒上,无悲无喜。 曹长卿的剑气斩断的是他的衣衫,但对他的肉身伤害,寥寥无几。 …… 年轻的离阳皇帝赵篆自从出生以来,就没有这么狼狈过。 谁能想到,身为一国帝王,居然会在自己的皇城之内狼狈逃窜。 而就在这不久之前,他眼睁睁的看着生母太后,死无全尸。 赵篆的心情糟糕到了极点。 他拼命的在心底告诉自己要镇定,要镇定。 可是,他该如何镇定? 眼下的局势已经可以说是十分危急。 若是叶千秋将那位与离阳同寿的宦官给杀掉。 那离阳可就真的是无力回天了。 赵篆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叶千秋这样的人要反离阳。 像这样的道教圣人,不应该是超然物外,不理俗务的吗? 为何他敢堂皇而之的杀害一国太后,甚至连同西楚叛逆,前来杀皇帝。 赵篆不知道,他只觉天要塌了。 他在不停的奔走之中,心神有些恍惚起来,仿佛人还在奔跑,魂儿却是已经脱了身体而去。 明明一切都在先帝和元本溪的计划之中,可是,为什么突然间就生出了变化呢。 这一点变化,足以让这离阳天下倾覆。 曾经,先帝有那么多人可以用。 到了他这里,顶尖高手,已然寥寥无几。 陈芝豹能挡得住曹长卿吗? 就在这时,赵篆只觉自己的心神一下子就回到了自己的躯壳之中。 来自周遭的一切感应又都回来了。 他感觉到了胸口一阵剧痛。 他缓慢低头。 看到一只由后背而来洞穿整个胸膛的手臂。 那是一只白皙的手臂,并不粗壮。 这是阴险到惊世骇俗的一记手刀。 随即,赵篆的身后探出一颗脑袋。 这名注定要名动天下的刺客长得一点都不凶神恶煞,脸庞稚嫩秀气,还是个少女。 她笑了笑,呵呵。 皇帝赵篆噗通倒地。 护卫着皇帝赵篆的十几名宦官这才堪堪反应过来。 他们齐齐朝着呵呵姑娘追去。 而身为一名刺客的呵呵姑娘,也谨遵着一名刺客的准则。 一击即中,击中则走。 她的身形早已经飘走。 年轻的陈望急忙抱起趴在地上的年轻皇帝赵篆。 胸口有着一个大洞的皇帝赵篆瞪着一双大眼睛。 身体还是热的,但人已经是死的。 他,死不瞑目。 陈望看着没了气息的皇帝赵篆,愣了几秒钟。 然后,大呼道:“来人!” “来人!” “陛下,崩了!” …… 叶千秋踱步在御道之上。 和年轻宦官的距离越来越近。 二人的身上都没有杀气。 都是那般的自然。 叶千秋一边走,一边缓缓说道:“孤阴不长,世间唯有龙气至刚至阳,所以你才做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壮举,做到了人间证长生。” 年轻宦官缓缓说道:“这么多年来,我很少走出遂安城。” “也很少有人能在让我在遂安城中现身,出手。” “你比这天下间所有的飞升者都强。” “强到了与天同道的地步。” “如果不是我亲眼所见,真的不敢相信世上居然还有你这样的人物。” “和你一比,我又算得了什么。” “我不过是一个小偷罢了,你走的才是大道。” “世间武夫飞升不易,更有长生只在天上的说法。” “即便是名传天下八百年的吕洞玄,在天地大道面前,也要自行兵解。” “草木枯荣,生老病死才是天理。” “我与国同龄,走的羊肠小道,你与天同道,走的是堂皇大道。” “比不得,比不得啊。” 叶千秋负手道:“遂安城,可是很久之前的老黄历了。” 年轻宦官悠然开口,像是在和老友聊天一样说着话。 “离阳开国之始,我便已经在遂安城宫中当差,那时候赵家的那座立足之地,还没有改名为太安城。” “这两百多年,看过很多生生死死,坐龙椅和想坐龙椅的,读书的,拎刀披甲的,都死了,甚至连他们孙子的孙子都死了,我还活着。” 叶千秋道:“人恋生,不恋死,这乃是人之常情。” “你能走到今日,殊为不易。” “离阳赵氏自绝前路,和你无关,你没必要为离阳殉葬。” 年轻宦官却是笑着摇头道:“我虽然是个无根之人,但也没那么厚脸皮。” “拿了人家的东西,自然得还给人家一些东西。” “这世上,就没有只占便宜不付出的好事。” “我已经活了两百多年,活的不短了。” “离阳要亡,那我这个与国同龄之人,自然也要遵循这生死之道。” “我知道,我不是你的对手。” “就好像这天道运转一样。” “有的人依附天道,有的人顺应天道,有的人不谈天道。” “可有些东西,你理或不理,他都在那里。” “大难来时,既不能退,那只能是向前迈一步了。” 这时,年轻宦官叹息一声,又接着说道:“其实,我明白你为什么要灭离阳。” “这些年,我亲眼看过很多人,官位越高,兵权越重,就越把持不住本心,几乎所有的离阳皇帝,更是如此。” “离阳历代皇帝之中,当今的年轻天子赵篆,算是最有雅量的一个。” “当然,这也只是与他父辈祖辈相比而言。” “气量小,容不下人,自然会有人来争锋相对。” “从前,离阳的皇帝没遇上你这样的人物,所以,他们侥幸赢了。” “现在,自然不一样了。”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你看的很明白。” 年轻宦官笑道:“看的明白又如何?” “只能算是不老糊涂罢了。” 这时,年轻宦官看向叶千秋,道:“能不能商量一下,留下离阳江山?” “只要还姓赵,皇帝是不是赵篆,其实根本无所谓。” 叶千秋道:“没得商量。” 年轻宦官微微一叹,道:“你怎么能保证取离阳而代之的新朝皇帝不会步入离阳皇帝的后尘呢?” 叶千秋笑了笑,道:“人性终有不同。” “这皇位,有人稀罕,有人不稀罕。” 年轻宦官笑了笑,道:“那只能是打一架了。” “明明打不过,还得硬打,其实很让人无奈。” 叶千秋道:“讲道理有时候,不如用拳头。” “或者说,拳头也是道理。” 年轻宦官微微一叹,道:“是啊,拳头也是道理。” 此时,天际之中雷云风暴之后,雨水来袭。 年轻宦官横臂伸出,摊开手掌,所有滴落在他手心的雨点都没有化作雨水,而是一滴滴弹射而起,也并非笔直弹起,而是一次次飞旋画弧,最终聚拢成一个圆。 年轻宦官笑道:“我其实不太会打架。” 叶千秋道:“我来教你怎么打架。” “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你现在用不要命的打法,说不定可以打出一个旷古绝今的大战来。” “纵使你死了,百年之后,依旧有人记得你。” 年轻宦官微微一笑,道:“好,那我试试。” 说着,年轻宦官手心之上那颗雨水凝聚而成的藏青色水球,悬空而停,微微起伏,隐约浮现电光闪烁,火龙游走一般。 天雷。 年轻宦官手里握了一颗天雷。 “知道你是玩雷的高手,上次被你炸的不轻,头皮发麻。” “于是,我也研究了一下。” 此时此刻,年轻宦官再无先前的温吞气息,面对半丈之外负手而立的叶千秋,面容肃穆,眼眸漆黑如墨。 他五指微微缩,掌上天雷瞬间渗入手心,消散不见,但是整条手臂顿时呈现出火龙萦绕的诡谲景象。 年轻宦官呼吸绵长,隐约间七窍间皆有七股纤细的白色气息吐纳出入,白皙如羊脂美玉的面庞之上,如同倒垂七条白蛇。 叶千秋没有任何动作,任由年轻宦官放手施为。 …… 下一刻,年轻宦官抬起手臂,脚下生风,直接挥拳朝着叶千秋砸来。 在年轻宦官抬臂的瞬间,叶千秋抬手。 以掌对拳! 叶千秋的手掌直接将年轻宦官的拳头给抓住。 年轻宦官的指缝间,电光火花疯狂溅射,映照着年轻宦官那张脸庞熠熠生辉。 叶千秋丝毫不介意这电光火花。 将天雷纳入体内,用来对敌。 叶千秋不得不说,这年轻宦官还是有点创意的。 但仅仅是如此,不够。 二人拳掌相撞的瞬间,二人脚下的御道轰然炸裂。 青石板的碎屑不停的飞起,在空中飘扬。 叶千秋一掌抓住年轻宦官的一个拳头。 另一掌朝着年轻宦官的胸口砸去。 年轻宦官躲闪不及,被叶千秋一拳砸中胸口,看似纹丝不动。 但他眼中的神光却是黯淡了几分。 这一拳,伤体又伤魂。 年轻宦官没有坐以待毙,而是伸出另一只手来,变拳为掌,一掌按在叶千秋的胸口上。 本以为会给叶千秋造成些许麻烦的年轻宦官根本没想到,叶千秋居然丝毫伤害没有受到。 年轻宦官显然也认识到了这一点。 如此之强的肉身防御力,让年轻宦官诧异不已。 本来道教圣人不善杀伐的常理在叶千秋身上失效,就已经足够让人惊骇。 但谁能想到,叶千秋的体魄也如此惊人。 “听闻,当初你和王仙芝在武帝城外的东海之上,大战了数百回合。” “现在,我算是明白了,为何你要和王仙芝打上数百回合。” “王仙芝是百年来人间武夫的极致。” “你是拿王仙芝练拳呢。” 年轻宦官如此说道。 叶千秋道:“当初,只是切磋而已。” 年轻宦官用力挣扎开叶千秋的手掌,往后退去,整个人倒滑出去。 他的双脚在御道上犁出一条数丈沟壑。 距离叶千秋是越来越远,由深及浅。 待他退到了一定地步,双脚轻轻踩在青石上,脚下水花四溅,就像生出两朵池上莲花。 这时,年轻宦官抬起手臂,随手一抹。 雨点串连成线,最终凝聚铸造出一柄三尺意气剑。 …… 远处。 很多人都在聚精会神的看着年轻宦官和叶千秋这一战。 突然出现的年轻宦官,让很多人感觉到震惊。 年轻宦官的气势,也让人感觉到,他绝非等闲之辈。 当众人看到年轻宦官和叶千秋互相交换了一拳一掌之后。 众人便明白了,这年轻宦官绝对是这世上最顶尖的武道宗师。 徐凤年遥遥相望,看到那年轻宦官用雨水凝结成的一剑,眼中闪过一抹惊讶。 借剑一事,曾经尽得李淳罡精髓的徐凤年并不陌生,他也算是此中高手。 但是这一刻,徐凤年看到这一幕后,如同眼前铺开一幅以前从未见过的陌生画面。 年轻宦官的手笔,气魄奇大,让徐凤年不得不由衷佩服。 如果说李淳罡的借剑,无论是与人借真剑,还是与天地借剑意,都有一种我李淳罡想还便还、我想不还就不还、哪怕你是老天爷也奈何不得我的气势。 那么这位年轻宦官就走了另外一条路子,我不与天地争抢,只在天地之间自行造化。 这就像李淳罡并非做不到,只是才气太高天赋太好,所以很懒散,但是年轻宦官却有那份勤恳。 …… 天上,真龙背上的李淳罡和邓太阿看到这一剑,两人相视一眼。 李淳罡道:“这人有点东西。” 邓太阿道:“离阳赵氏还有这等人物护佑,难怪能一统天下。” 李淳罡又道:“不过,这人恐怕是没见过叶大真人用剑。” …… 就在李淳罡说话间的工夫。 御道之上的年轻宦官闭上眼睛,如听雨声,然后随手向后一剑挥去。 三尺雨水在挥剑之后便消逝不见。 年轻宦官又从雨中抹出一剑,这一次挥向了左手侧面。 一剑复一剑。 雨势不减,雨水不停,年轻宦官手中三尺剑已经换了六十次。 而叶千秋却是站在原地不动。 这一幕落在很多人的眼中,都让人心生疑惑。 但是有不少人看出了问题。 不是叶千秋没动,而是叶千秋动的太快,让人的肉眼难以捕捉。 年轻宦官的每一剑,都是在和叶千秋对招。 因为叶千秋笼罩了年轻宦官的四面八方,所以,年轻宦官始终不曾停止向四面八方出剑。 年轻宦官一边出剑一边说道:“在我心目中,除去存在本身即象征着人间巅峰的吕洞玄不说,高树露,李淳罡,王仙芝,这三人在各自意气巅峰时,才算举世无敌,并非他们时时刻刻都堪称人间无双。” “今日和你一战之后。” “人间巅峰的上限就要从吕洞玄改换为你叶千秋了。” “称你为人间无双,也不为过。” 叶千秋道:“我要的是天上人间,舍我其谁。” 年轻宦官闻言,不禁大声笑了起来。 “好一个天上人间,舍我其谁。” “好好好,这才是天下第一人的气概。” 说着,年轻宦官轻轻挥袖。 天地之间为之寂静。 遮天盖地的雨幕就那么完完全全静止停住。 青石板上,那些雨水也不再往低处流。 年轻宦官伸出手,弯曲食指,轻轻弹了一下悬停在头顶的一滴雨水。 异象崩碎。 雨势继续倾泻。 这时,年轻宦官面色一肃,道:“接下来,我要搏命了。” 随着年轻宦官话音一落。 四面八方的雨滴全部转化为一柄又一柄的小剑。 年轻宦官大步向前,一步步,地动山摇。 他朝着叶千秋奔去,挟山河倒悬之势。 漫天雨水皆为剑! 叶千秋双指并拢,剑气从指尖冒出。 这时,叶千秋抬起手臂,往前一递。 三尺剑气化为三丈剑气。 三丈剑气,再化为三十丈剑气。 三十丈再化为三百丈。 遮天蔽雨无穷气! 轰! 二者相撞。 天地震荡。 第82章 人间神佛,帝王蝼蚁 天地震荡之后。 所有人的耳边似乎都没有了任何声响。 风声雨声都没了。 御道上飞扬的尘土在宫城之内飘散着。 巨大的回音波朝着太安城四周蔓延而去。 一股股无形的波浪从御道的中心朝着四周散发。 有人在迟疑,有人停滞下了脚步。 赶往御道的赵氏甲士则都是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年轻的陈望抱着渐渐没了温度的皇帝赵篆的尸体,被气浪袭翻倒地。 想做第二个张巨鹿的陈望,在遇到皇帝赵篆之前,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亲眼看着皇帝死去。 他艰难的起身,背起皇帝的尸体,带着瞎子陆诩,朝着远处一步步艰难行去。 一边走,一边和瞎子陆诩说道:“以前,我就听说死人的身子很沉。” “现在,我才知道,也不是所有的死人都沉。” 瞎子陆诩道:“人间有神佛,帝王也蝼蚁。” “明明是一派盛世光景,却成了末路王朝的景象。” “死了的皇帝,也便不再是皇帝了。” 陈望有些气喘吁吁,道:“你信不信鬼神?” 瞎子陆诩道:“不信。” “所谓鬼神,不过人心。” “鬼神即人,人即鬼神。” 陈望又道:“你说皇帝死了,是什么鬼?” 瞎子陆诩想了想,方才说道:“或许是死不瞑目的小鬼。” 这时,陈望停下脚步,脑袋往回看了一眼。 那御道之上,两道身形屹立不倒。 人若,在人间。 “我陈望,希望将来世上,再无。” 说完这一句,陈望便再也不回头的继续往前行去。 瞎子陆诩也回头,虽然他什么都看不见。 但是,他又好像什么都看见了。 或许,在他的脑海之中,勾勒出一个形象。 那是属于天下第一人叶千秋的形象。 这个形象,渐渐的和曾经在永子巷里和他下棋的那个高人重合在一起。 “唉……” 瞎子陆诩发出了一声沉重的叹息。 天下将乱。 离阳失其鹿,天下共逐之。 下一个,谁来。 …… 御道之上,烟尘、风波都已经散去。 雨水沿着两人脚下的裂缝朝着地势低洼之处流去。 犹如那滚滚洪流,一去不返。 叶千秋依旧没有动,年轻宦官也停下了脚步。 二人的手上都没有了所谓的剑。 叶千秋看着面色越发苍白的年轻宦官,道:“你怕了?” 年轻宦官一脸无奈道:“我这一辈子没怎么走出过遂安城。” “这座皇城成就了今日的我,也让我再也难逃囹圄。” “论道心,我不如你。” “我以为我不怕死,可是,到了真拼命的时候,我才发现死亡的恐惧一直萦绕在我的心头。” “你们道家黄庭有言,生死间有大恐怖,生于心,显于身。” “这恐怖,真的恐怖。” “恐惧平常不会出现,当面临生死之时,就乍然出现了。” “惭愧啊。” “本想慷慨一把,临了,却依旧是做了缩头乌龟。” 叶千秋笑了笑,道:“既然不想死了,那就想想以后的路怎么走。” 年轻宦官想了想,道:“离阳一灭,我也就没几天活头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到处去走走,看看这从未看过的天下。” “如果我看完了天下,还侥幸没有死的话,可不可以到你青城山落脚?” 叶千秋闻言,笑道:“有何不可?” “道就在那里,你来或不来,都在为人敞开。” “不过,走上哪条道,在于你自己。” 年轻宦官微微颔首,道:“受教了。” “这些年,我也曾饱读三教典籍。” “但现在才明白,纵使读万卷书,难以将其中经义运用自如,一切也都是枉然罢了。” “这遂安城,以后不知道还会改名成什么。” “算了,这就不关我的事了。” “走了。” 年轻宦官双手一交拢,放在袖子里,在渐渐坍塌崩裂的御道之上远去。 走出了这座让他与国同寿的都城。 从此之后,再也没有回来。 叶千秋回头,远处的金銮殿摇摇欲坠。 再看,一青一白,两道身形尚且还在大战。 随即,叶千秋放言道:“陈芝豹,可以停手了。” “这离阳赵氏的路,走到头了。” 远处,陈芝豹和曹长卿同时停手。 两个人都是聪明人,知道在叶千秋和年轻宦官分出了胜负之后。 他们之间的战斗也该结束了。 因为,他们两个人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无法承受第三个人的夹击。 这时,只见叶千秋朝着上方的千丈真龙打个手势。 真龙探出龙首,朝着下方延伸而来。 叶千秋朗声道:“离阳气运已失,便宜你了。” 真龙吼了一声。 震荡云霄。 随即,一股肉眼难以看清的气数被真龙一口吞噬。 站在龙背上的邓太阿和李淳罡看到这一幕,皆是感慨无比。 偌大的王朝即将崩塌,这事儿是好还是坏,他们也说不准。 只是可以肯定的是,这一波过后,江湖的风头将盖过朝堂。 处在人间顶峰的人物,只手间改换门庭。 这样的事情,他们也不想再看到第二次了。 瞧着真龙将离阳所剩不多的气运尽数吞噬。 叶千秋朝着那边的曹长卿说道:“曹先生,接下来就看你西楚的了。” 曹长卿微微颔首,笑道:“定不教叶真人失望。” “半年,最多只需要半年。” “这太安城头,定然改换大王旗。” 叶千秋道:“赵氏动荡,北莽定然会再次全力南下。” “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曹长卿抬头看了一眼天穹,道:“今日,上苍没有了多余动静。” “恐是将来会有大波澜。” 叶千秋道:“我晓得。” 曹长卿不再多言,朝着叶千秋拱拱手,然后踏剑而去。 白衣陈芝豹将那一杆梅子酒收了起来。 朝着叶千秋这边走了过来。 这是叶千秋和陈芝豹的第一次正面相遇。 叶千秋看着这位被封为蜀王的白衣陈芝豹,不禁笑道:“你来迟一步。” 陈芝豹道:“若是我早来,是不是这天下就是我的了。” 叶千秋点了点头,道:“有可能。” “你的确有天下共主的气势。” “有些可惜的是,你还没有看到你的前世。” “我不确定你将来会不会受到你前世的影响。” “当然,当天上和人间的纠葛斩断之后,你的那前世,也就没什么用处了。” “这天下的君王,也不能是可着劲儿的让前边儿坐过的人一直坐下去。”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 “皇帝也是如此。” 陈芝豹道:“你是道教圣人,如此作为,难道一点都不受影响吗?” 叶千秋笑了笑,道:“何为天道?” “天道即人道。” “人道即天道。” “世上之人,又几人能真的做到天人合一?” “江湖武夫不得天道青睐,古往今来的三教圣人,也就是吕洞玄能走在天道的后边儿,但依旧是亦步亦趋。” “可我不一样。” “我始终快天道一步。” 陈芝豹闻言,眼中大为骇然。 他平静外表之下隐藏的是一颗波澜起伏的心。 “始终快天道一步。” “是何等狂妄之言。” 但在叶千秋说出这话之后,陈芝豹居然没有觉得叶千秋有半分狂妄。 因为,他能感觉到叶千秋所言,的确是事实。 怪物,这是真正的怪物。 能言圣人所不能言。 能言仙人所不能言。 别说是这人间,就是那天上,恐怕也找不出比他更恐怖的人了。 陈芝豹微微一叹,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看向西北方向。 叶千秋见状,则道:“离阳灭亡,已成定局。” “你是想做争天下的蜀王,还是想做陈知报,全在你一念之间了。” 陈芝豹闻言,微微颔首,头也不回的走了。 宫城之中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皇帝崩了。 太后崩了。 这天塌了的消息,在很短的时间内,就传遍了太安城。 即便在齐阳龙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迅速的控制源头,不让人们乱传消息。 但依旧无法阻止谣言的流传。 太安城中的坊间说什么的都有。 有人说是天上神仙下凡,用雷把皇帝和太后都给劈死了。 也有人说是一条千丈真龙把皇帝和太后给吃了。 还有更离谱的是,有人说是离阳赵氏犯了天条,让天上的帝王给灭了。 总之,说什么的都有。 一时间,太安城内,是人心惶惶。 …… 皇帝赵篆和太后赵稚的死,无疑给整个离阳带来了巨大的变化。 而叶千秋在陈芝豹走后,就已经乘龙而去,回青城山去了。 而在太安城的皇宫之中目睹了一切事情始末的某些武道宗师,也纷纷四散而去。 徐凤年看着宫城里的乱局,听着宫城里的乱音。 看着已经被夷为平地的钦天监,一时间,都有些恍惚。 本来,是他想来大闹皇城。 这怎么突然就画风一变,成了叶真人和曹官子剑镇太安,宰杀皇帝了呢? 不知道为什么,徐凤年心里莫名的松了一口气。 这天下,终究还是不会再姓赵了。 再一想,小泥人将来会是这天下之主,想想小泥人穿上帝袍的样子,徐凤年就莫名兴奋。 这时,徐凤年突然感觉到裆下一凉,他吓的朝着左右看去。 …… 西楚,皇城。 已经成为女帝的姜姒在宫殿之中来回踱步。 曹叔叔到太安城杀离阳皇帝,也不知道顺利不顺利。 如果顺利,她自然知道意味着什么。 如果不顺利,她也知道意味着什么。 这两者之间的区别就是曹叔叔的会不会死。 这时,姜姒走到大殿的门口,突然听到了一阵风铃声。 那挂在大殿屋檐下的风铃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姜姒见状,突然想到了某个姓徐的王八蛋。 随即,姜姒一手抬起,有剑飞入姜姒的手中。 姜姒气呼呼的一劈。 …… 一日之后。 太安城,养神殿之中。 这座新近起用的养神殿地处内廷,却与外朝紧密衔接,加上殿阁和馆阁总计十二位大学士都在养神殿附近处理政务,这就让原本荒废多年的养神殿一跃成为名副其实的中枢重地。 养神殿占地并不多,呈现工字形,典型的前殿后寝,殿中悬挂离阳先帝赵惇御笔的“中正平和”大匾。 自从年轻皇帝赵篆继位以来,他亲自主持的小朝会都迁移此地,对于重要臣僚的引见召对也在此进行,新近入京任职的数拨封疆大吏,都曾先后到此觐见天子。 可如今,赵篆也死了。 在离阳王朝的历史当中,还没有一个皇帝像赵篆这般短命。 才登上大位不过一年有余的光景,便惨遭横祸。 最关键的还是被人杀死在了皇宫里。 这事儿要是传出去,定然会在天下间引起巨大的波澜。 更别说,和皇帝赵篆前后脚死的,还有太后赵稚,这别说在离阳王朝的历史上独一档,便是纵观前朝历史,也是独一档。 皇帝和太后齐赴黄泉,给离阳重臣留下了一大烂摊子。 为了国家安稳,齐阳龙在封锁消息的同时,也在赶紧召集朝中重臣商议接下来的事情该怎么办。 当齐阳龙跨入养神殿明间上,门下省主官桓温和左散骑常侍陈望都已在场。 辅佐齐阳龙执掌中书省的赵右龄和吏部天官殷茂春,这对政见不合却联姻的亲家也在行列,只不过两位大人站位颇远,非但没有和睦氛围,反而透露出几分井水不犯河水的疏离模样。 六位殿阁大学士中的武英殿大学士温守仁和洞渊阁大学士严杰溪也都已经在场。 除此之外,还有常山郡王赵阳,燕国公高适之,淮阳侯宋道宁,这三位离阳勋贵大佬对一般离阳官员而言,都属于久闻大名未见其面的低调人物。 相较这些要么手握朝柄要么如雷贯耳的大人物,兵部左侍郎唐铁霜就算实权极大,但仍是后进之辈,所以位置靠后,与青党在太安城的话事人温太乙紧挨着并肩站立。 后者是个太安城官场传奇人物,一屁股坐在吏部侍郎的座位上,然后就十多年没有挪过窝了,先后给三位吏部尚书打过下手,故而吏部一直有“流水的尚书,铁打的侍郎”的谐趣说法。 便是坦坦翁也经常以温老侍郎来打趣温太乙,所以几乎所有人都忘了,这位老侍郎,如今尚未五十岁。 齐阳龙其实刚才有意无意在屋外廊道停留了片刻。 屋内传来老学士温守仁那份招牌的大嗓门,中气十足,很难相信这是一个古稀老人的嗓音,只听这位领衔殿阁的清贵老人悲愤交加道:“天妒英主,陛下死的冤啊。” “那北凉蛮子当真是无礼至极,让礼部斯文扫地不说,还大闹钦天监。” “更是和神霄叶千秋、西楚曹长卿联手,让陛下、太后惨死。” “罪不容诛,罪不容诛啊。” “朝廷决不可再姑息纵容此子了,否则朝廷颜面何在?” “诸位同僚,老夫虽是一介书生,但好歹还有一把老骨头,更有一大把虽老不衰的骨气,老臣这就孤身前往下马嵬驿馆,将那蛮子缉拿下狱,他若是敢杀人,那就连老夫一并打杀了。” “老夫便是死,也死得其所了。” 齐阳龙听着里面这位老学士的慷慨之言,直接翻了个白眼。 眼下这时候,去问罪北凉王徐凤年? 别说是现在朝局动荡,就是陛下还活着,还能纵容你一个老匹夫如此荒唐行事不成? 屋内,与温守仁年纪相当的常山郡王赵阳望向身边的晚辈高国公和宋侯爷,后两者显然也是有些咋舌,他们三位闭门谢客不问朝政太多年,活动圈子仅限于天潢贵胄和皇亲国戚之间,与外臣几乎没有联系。 以前只听说朝堂上的温大学士铁骨铮铮,今日亲眼目睹,仍是有些刮目相看。 赵老郡王缓缓收回视线,皱着眉头,作为离阳宗室里的老人,常山郡王赵阳亲历了春秋战事的首尾,战功显着,高祖封赏天下的时候,本该可以在功劳薄上排前十的赵阳因为一桩秘事,到头来只捞到手一个近乎羞辱意味的虚名郡王,接下来就开始安心逗弄花鸟鱼虫,悠哉游哉颐养天年了。 常山郡王府男丁稀少,久而久之,这位老郡王就彻底被人遗忘了。 今日能到这里来,也是因为,他们是在京的皇室宗亲,如今皇帝和太后身死。 国不可一日无君。 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商量出一个结果来。 赵氏宗亲不能不到场。 当年以抬棺死谏而名动天下的温大学士,开始细数那年轻藩王在世袭罔替以后的各大罪状,慷慨激昂,满屋子的浩然正气。 这位武英殿大学士骂完了徐凤年,又骂叶千秋和曹长卿。 最后,又骂回了徐凤年的头上。 好像一切祸事都是徐凤年招来的一样。 如果不是徐凤年胆大包天,大闹钦天监,太后赵稚也不会前往钦天监。 自然也不会被叶千秋一道雷给劈死。 太安城这么多年来一直有传闻,温大学士已经偏执到了只要是姓徐的京城官员,一概都没好脸色的地步。 先前半年太安城最大的两笔谈资,其中一件就跟温家有关,据说被大学士宠溺到天上去的孙女,不但扬言要去西北见那位新凉王,差点还真就离家出走私奔成功了,把温大学士给气得大病了一场,卧榻不起足足小半年,不过看眼下温守仁的龙精虎猛,又不太像。 吏部侍郎温太乙在这间屋子里,虽说品秩其实与陈望和唐铁霜相同,但是就算他自己,也清楚这里头的差距。 作为青党三驾马车之一,其余两个,上柱国陆费墀已经去世,陆家更是与北凉结亲,举族迁往北凉。 青州将军洪灵枢则从地方进入京城,青党总体势力是涨是降,目前来看还不清楚。 本来天子赵篆要重新起用青党官员,是毋庸置疑的大势所趋。 可谁能想到,天子赵篆就这么突然崩了。 最关键的是连太后也死了。 天子赵篆的皇后严东吴倒是还活着。 但是,二人并无子嗣。 所以,自然也不可能说父死子继。 所以,今日大家都明白,中书令召集众臣前来,就是为了商议新君一事。 而且这事儿只能快,不能慢。 广陵道那边还打着仗呢。 朝廷若是稳不住,广陵道那边的局势恐怕也就稳不住了。 虽然大家伙都知道今天是来干什么的,但也没有人打断温大学士刚正不阿的激昂言语。 门外的齐阳龙听不下去了。 他跨过门槛,一干权臣的整齐转头,温守仁见状,也停下了滔滔不绝,跟着其他人一起毕恭毕敬对中书令大人致礼。 齐阳龙站在当朝首辅应该站的位置,和众位权臣微微颔首之后,一脸肃容,简明扼要的说道:“今日只有一个议题。” “那就是选后继之君。” “诸位以为,眼下时局,当由谁来继承大位。” 第83章 谁人为君,永定元年 齐阳龙这话一出,顿时让屋子里的气氛为之一滞。 选后继之君,这可不是小事。 先帝要是有遗命也就罢了。 可是大行皇帝才继位一年多,连儿子都没生下,谁能想到就这么意外身亡了。 既然不能父死子继,那只有在大行皇帝的兄弟里边儿找了。 但一时间,谁也没先开口。 这事儿,不好办啊。 齐阳龙将众人神色一扫眼底。 他也明白众人心里的犹豫,他再开口道:“大行皇帝无后,后继之君,理当从大行皇帝的诸位兄弟中定夺。” “诸位以为如何?” 齐阳龙这话说的自然在理。 赵篆有好几个兄弟,他排行老四。 他死了,从这几个兄弟里选一个皇帝,自然是在理的。 齐阳龙定了这个基调,众人也不再藏着掖着。 这时,只听得刚刚破口大骂徐凤年的温守仁说道:“大行皇帝有五个兄弟。” “除了最为年幼的赵纯在京城之外,其余四位兄弟,都已经在外就藩。” “但赵纯年方十三,尚未加冠,所以,赵纯就不考虑了吧。” 齐阳龙闻言,朝着温守仁问道:“那温学士认为,该由谁来继承大统。” 温守仁缓缓说道:“辽王赵武身为大行皇帝长兄,与大行皇帝一母同胞,当年若非太后更偏爱大行皇帝一些,先帝也不会立大行皇帝为太子。” “辽王赵武身为先帝长子,于情于理,都是最合适的继位人选。” 齐阳龙微微颔首,又朝着其他朝臣看去。 “诸位还有没有其他人选?” 常山郡王耷拉着眼皮子,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身为皇室宗亲,他的辈分在赵氏宗亲里,算是高的。 不过,眼下这定夺皇位之时,他却是不想掺和。 反正不论是谁将来做了皇帝,他都还是皇室宗亲。 若是在这个时候瞎比比,提议了不该提议的人选,将来被新君记恨上,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不过,一旁的燕国公和宋侯爷显然没老郡王这般想法。 只听那燕国公开口提议道:“辽王赵武为镇北将军,在先帝诸子中得以独掌兵权,可谓是位高权重。” “但眼下的时局,赵武着实不宜回京。” “赵武性情刚烈,为人勇武,与大行皇帝兄弟情深,若是知道大行皇帝和太后的死因。” “难免不会冲动行事。” “眼下,离阳内忧外患,禁不起太大的折腾了。” 齐阳龙道:“那燕国公以为,该选谁为新君?” 燕国公稍微犹豫一番,说道:“唐王赵文,温良恭俭,辞藻华美,他娘亲是江南出身的淑妃聂元贞,并非那豪阀世族的女子,在后宫恪守礼仪,一向与世无争,是极为严谨温婉的性子。” “若是由唐王继位,那将来可保后宫不乱,也可保朝局不会有太大的动荡。” 齐阳龙微微颔首,道:“燕国公所言,也有些道理。” “诸位,还有什么提议?” “尽管开口便是。” “眼下正是畅所欲言的时候。” 其余人听到齐阳龙这般说,也纷纷开始出言。 但总的来说,都是在支持辽王赵武和唐王赵文。 其余几位的支持者寥寥无几,也都不太合适。 赵雄封汉王,就藩于边境蓟州,其母德妃彭元清,是北地世子集团执牛耳者之一辽东彭家的女子。 赵雄还是皇子的时候就是最不让皇室省心的一位,市井传言曾多次为难皇子赵楷。 越王赵鸿,其母不在妃嫔之列,仅是一名婕妤,家世平平,在赵篆的几个兄弟里,属于第二不起眼的那个。 所以,也没什么人支持。 到了最后,也就只剩下赵武和赵文。 屋里的朝臣也分为两拨,将赵武和赵文的优点缺点使劲儿的说。 到了后边儿,和吵架没什么两样。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双方反倒是僵持不下。 身为离阳朝廷不倒翁的桓温一直没有开口。 齐阳龙也没有定调子。 所以,这样的吵闹始终是吵不出一个结果的。 眼看着乱成了一锅粥。 这时,只见齐阳龙抬抬手,示意众人停下。 众人见状,也都停了下来。 齐阳龙说了一句。 “此事兹事体大,还需要请太后斟酌。” “诸公,请先回府,今日之事,就不要往外传了。” 众人闻言,便不再争议,一个个的退出屋去。 最后,只留下了桓温和齐阳龙二人。 桓温和齐阳龙对视一眼。 齐阳龙道:“文还是武?” 桓温微微一叹,道:“中书令大人,既然到了这里,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齐阳龙故作满头雾水,环视四周,道:“这儿哪来的天窗?” 桓温吹胡子瞪眼,就要跟中书令大人算账。 桓温没来由感慨道:“时局不同了。” 齐阳龙道:“怎么不同了,坦坦翁看起来不乐意到这里来。” 桓温怒道:“放你的臭屁。” 齐阳龙装模作样闻了闻,道:“秋高气爽桂花香,沁人心脾啊,哪来的臭屁。” 桓温冷哼一声,扭过头去。 齐阳龙肃容下来,道:“眼下,的确是时局不同了。” “叶千秋强大,已经超出了一般世俗所见的高度。” “他的介入让事情变得无比复杂起来。” 桓温道:“连那位与国同寿的年轻宦官都走了,离阳恐怕是救不回来了。” 齐阳龙道:“救不回来,也得救。” “这个时候,若是我们也走了,那这离阳可就是真的没救了。” “坦坦翁,你给我交个实底,是选文?还是选武?” 桓温微微一叹,道:“辽王手中可是有兵的,他当日能和大行皇帝和睦相处,除了兄弟情深之外,那也是因为先帝和太后都在。” “可如今,却是大不一样了。” “若是唐王继位,辽王未必会心服口服。” 齐阳龙亦是微微一叹,道:“可若是辽王继位,以他的性子,这朝局定然是稳不住的。” 桓温道:“眼下京城之中,暗流汹涌。” “新君早一日定下,早一日才会安稳。” 齐阳龙道:“为长远计,还是唐王更稳妥些。” 桓温点头道:“确实如此啊。” “若是辽王继位,矛盾继续激化。” “曹长卿、叶千秋未必不会再来一次太安城。” “如今,太安城,已经无人可挡这二人的剑芒了。” 齐阳龙道:“我已经派人去让唐王火速进京了。” “不过,我相信也已经有人将消息透漏给了辽王,若是辽王先进京,那这事儿可就不好办了。” 桓温叹了一口气,道:“大厦将倾,尽人事,听天命吧。” 齐阳龙亦是微微一叹,连连摇头。 一手好牌,让赵氏祖孙三代打的稀烂。 眼看着,这离阳天下就要硝烟四起了。 …… 京城,九九馆中。 徐凤年和紫衣轩辕青锋坐在一桌上吃着火锅。 九九馆的老板娘坐在一旁的躺椅上,晃来晃去。 时不时的朝着徐凤年问上一句。 “赵稚真死了?” 徐凤年不厌其烦的回道:“真死了,就死在我面前。” “骨头渣子都没了?” “嗯,没了。” 风韵犹存的老板娘脸上一阵感慨。 “唉,死了,死了也好,死了就不能作妖了。” “这些年,她作的孽多了。” “这是遭报应了。” “什么一国太后,不一样是多行不义必自毙。” 徐凤年听着老板娘的碎碎念,给对面的轩辕青锋夹了几条羊肉。 轩辕青锋津津有味的吃着。 徐凤年道:“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轩辕青锋道:“有什么不一样?” 徐凤年瞅了轩辕青锋一眼,道:“不知道,就是一种感觉而已。” 轩辕青锋瞥了徐凤年一眼,道:“等你灭了北莽,我一定要和你打一架。” 徐凤年习惯性的说道:“床上还是床下?” 轩辕青锋立马眉眼一挑,杀气腾腾。 整个九九馆的温度瞬间就下降了一个大台阶。 徐凤年见状,急忙打个哈哈,道:“开个玩笑,别那么较真儿嘛。” 轩辕青锋冷哼一声,道:“你给我等着。” 徐凤年立马闭口不言,扒拉起了料碗里的肉条。 一旁的九九馆老板娘见状,一脸感慨道:“年轻……真好啊。” …… 祥符二年秋。 年轻的离阳皇帝赵篆在离阳皇宫之内薨逝了。 离阳朝廷对外宣称,皇帝死于疾病。 但坊间早已经在大肆流传。 是一位少女将皇帝的心给掏没了。 皇帝死相极惨。 越来越多的流言在太安城中飞起。 有人说南边的西楚大军已经快打到太安城了。 有人又说,西北的北莽也已经把北凉给端了,要直入中原了。 一种国破家亡的感觉就这么笼罩在了太安城上。 又过了一些日子。 从太安城的皇城之中又有一些流言传出。 说是唐王赵文和辽王赵武在宫城内为了抢皇帝的位子打起来了。 辽王赵武比唐王赵文晚到宫城小半个时辰。 唐王赵文在以齐阳龙、桓温为首的一干重臣拥戴之下,成为了新的离阳皇帝。 而辽王赵武不服,大闹金銮殿,非要和已经坐在皇帝宝座之上的唐王赵文分个高下。 赵文性情温和,看辽王赵武这个架势,也是急忙好言相劝。 甚至打算让位给赵武。 赵武却是放言,什么叫让? 这皇位本来就应该是我的! 让个锤子! 于是,朝堂之上乱成了一锅粥。 有人支持赵文,有人支持赵武。 饶是有齐阳龙和桓温这两个很有威望的老人坐镇,一时间也难以理清头绪。 离阳朝局之上的动荡,直接让在前线打仗的广陵道水师也乱了阵脚,被曹长卿亲自率军大破于阵中。 半个月后,太安城中的皇帝宝座终于由唐王赵文坐了上去。 而辽王赵武,很不幸的在这一场争夺大位之中,失去了性命,据说那日皇宫内血流成河。 就在唐王赵文刚刚登基十多天之后。 燕剌王赵炳、靖安王赵衡和蜀王陈芝豹居然同时举起了清君侧的大旗。 一口咬定唐王赵文身边有小人鼓动,得位不正。 赵文为了皇位杀害了兄长赵武,同室操戈。 其中,以燕刺王赵炳,和靖安王赵衡两人闹的最欢。 三大藩王同时举旗,不服中央节制。 离阳天下,顿时就乱了套。 西楚兵锋一路向北,如入无人之境,在一个月之内,就连破数城,如果这样下去,不出三个月就可以兵临太安城下。 一时间,天下狼烟四起。 而蜀王陈芝豹也带兵出蜀,直指太安城。 中原大地,战火不休。 离阳新帝紧急调将军许巩、大将军顾剑棠,前来京师勤王,但这两人却是没有动静,反而是拥兵自重。 好在将军卢生象,兵部尚书卢白颉,对离阳王朝忠心耿耿,急忙带兵回京守卫太安城。 与此同时,北莽和北凉之间的大战也再一次开启。 北凉关外平地起雄城,一座名为拒北城的新城下,战火再起。 整个天下都乱成了一锅粥。 …… 离阳皇帝换了又换,新帝赵文在秋末冬初继位,年号却是依旧沿用着祥符。 等到了冬天。 新年伊始之际,新皇帝赵文更换了年号,换为永定。 年号自然不是瞎起的,而是饱含着某种期盼。 在乱局之中继位的皇帝赵文,希望这天下永定。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团乱麻。 …… 永定元年刚刚开启。 青城山上,瑞雪便至。 又是一年大雪封山,又是一年花落去。 在青羊宫调养许久的温华终于又成了全乎人。 本来,以叶千秋的本事,给温华恢复身躯是简单的一件事。 但叶千秋并没有那么做。 苦难能给一个人带来极大的蜕变。 温华需要这样的一次蜕变。 破茧才能成蝶。 曾经的木剑温小二正式拜了叶千秋为师,然后走下了青城山,只身前往剑冢。 他去取剑了。 …… 大雪压青松。 但山里的小溪却没有上冻,依旧在簌簌而流。 叶千秋的清闲时光,依旧是那般闲云野鹤。 小山楂也长大了。 这几年他的功力见涨,叶千秋打算让他下山去历练历练。 时值天下大乱,此时下山,正是长见识的时候。 小山楂下山了。 但小雀儿却是没走。 她在等陈渔出关。 两个人商量好了,等陈渔出关了,要去北凉关外走一走。 短短几年的光景。 孩子们就长大了。 叶千秋倒是没多少感慨。 反倒是曾经占庙为寇的老孟头他们唏嘘不已。 叶千秋现在虽然是掌教真人,但也时不时的和他们聊天。 老孟头、刘芦苇杆子、孔跛子在青羊宫住了几年,精气神都不一样了。 今日,和往常一样。 叶千秋坐在山林间和几人聊聊天,说一说道理玄妙。 老孟头听的仔细,但也不是全都能懂。 他的岁数已经不小了。 自己知道自己的事儿,虽然这几年在青羊宫里吃的好,穿的好,但前些年落下的病根子,终究还是对身体有影响的。 但人都贪生,特别是现在还过的这么好。 老孟头自然想着多活几天。 掌教真人的厉害和神奇,他们自然是知道的。 如今,天下间谁不知道天下第一叶真人。 老孟头不知道天下有多大。 但能做到第一的,那肯定是非常牛逼的存在。 他能在这样的仙人身边听听道理,多活几年应该没啥问题。 叶千秋给老孟头他们讲道讲了没多久。 李义山来了。 叶千秋让老孟头他们回去自己多参悟参悟。 老孟头三人便先回宫去了。 叶千秋带着李义山在山间行走。 一边走,一边听李义山汇报最近的各方局势。 李义山如今接掌了本来由吴灵素掌握的神霄派靖安司。 很多大事,便由李义山来和叶千秋直接汇报。 神霄派这几年迅速扩张,如今战乱四起,弟子更是遍布天下。 北莽、北凉、西楚、离阳、西蜀到处都有神霄派的耳目。 凡大派崛起,定然缺少不了情报来源。 不然如何在各方局势下平衡自身位置。 如今,叶千秋在,神霄派自然无忧,将来叶千秋不在,神霄派如何保全道统,屹立世间。 叶千秋算到了八百年后,也给神霄派留了一条八百年不倒的路。 李义山一边走一边说道:“如今,天下局势看似复杂,但却也能抽丝剥茧。” “北莽那边死撑下去,最后只能落一个死伤殆尽的结果。” “可西楚这边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将这些离阳藩王给平定。” “所以,我想亲自去见一见陈芝豹,若是他能与北凉合兵一处,互为臂膀……” 叶千秋闻言,微微颔首,道:“你若是想去,那就去吧。” “不过,谢观应在陈芝豹身后站着,他可不会坐视不理。” “如今天下大乱,我看最高兴的就是这个谢观应了。” 李义山道:“陈芝豹能用他,也能弃他。” 叶千秋笑了笑,道:“那倒也是。” 叶千秋和李义山说了一会儿话。 李义山便自行离去。 叶千秋独自一人走在山间,听着大山之间回荡的声音,在思考着一些事情。 这时,又有人从山间小道走来。 是吴灵素来了。 吴灵素最近两年一直都是红光满面。 他这辈子能走到什么高度,他也不知道。 但他却是知道,被迫坐上叶千秋这艘大船的他,绝对要比他自己一个人走路走的远。 不对,从前他是在走路,现在,是在登天。 第84章 慧眼如炬,西楚女帝 吴灵素的想法,或许只有他一个人知晓。 他迈着矫健的步伐,穿梭在山间小路之上。 想着最近发生的那桩令天下震动的大事,吴灵素的心里不由的便多了几分轻快。 从前,他求的不过是个人间富贵。 至于升仙什么的,全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毕竟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自己有几斤几两,他还是清楚的。 双修法还没走出个名堂来,便被掌教真人耳提面命的换了修行方式。 如今他也修雷法,又得以蒙掌教真人传授一部浩渺无穷大方经,虽然不说进步神速。 但也早已非是昔日面子光鲜,里子窝囊的吴灵素。 如今的天下,大乱四起。 说起来,不过是因为掌教真人看不惯离阳皇帝的做事方法,所以,才在这烈火之上,洒了一把油。 已经过世的离阳先帝赵惇,还有那死都死的悄无声息的半寸舌元本溪,谋划了大半辈子的离阳天下,就这么分崩离析了。 恐怕他们做梦也没想到,他们为离阳后继之君谋划的未来,不过在短短两年之内就彻底崩塌了。 说到底,还是人算不如天算。 人呐,不能太贪心。 不能和赵氏一样,什么都想要。 吴灵素眼看着赵氏皇朝在一步步走向灭亡,心里也给自己敲响了警钟。 做人不能太贪心。 如果他和离阳赵氏的皇帝一样,什么都想要,那他也势必会向这离阳赵氏的皇帝一样,死于非命。 吴灵素看的太清楚了。 越是走到高位,他越是清醒。 他不会忘记,当初他儿子吴士桢是怎么死的。 这倒不是他想给儿子吴士桢报仇。 说实在的,他就是想给吴士桢报仇,也得有那个实力啊。 吴灵素是个很现实的人,虽然,他就这么一个儿子,但和自己的命比起来,那还是算了吧。 儿子都没了好几年了。 而他现在也是愈发的春秋鼎盛。 过两年,等天下太平了。 他便和掌教申请一下子,寻个真道侣,再生一个不就得了。 何必自己给自己找没趣儿。 叶千秋听到了吴灵素的脚步声,也自然知道是吴灵素来了。 待他走的近了,叶千秋才回转过身来。 吴灵素也停下了脚步,朝着叶千秋躬身拱手道:“弟子拜见掌教。”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有事?” 吴灵素道:“掌教,北凉王徐凤年来了。” “在宫里等着见您呢。”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知道了。” “最近练功练的怎么样?” 吴灵素脸上堆满了笑意,道:“托掌教的福,还行。” 叶千秋看了一眼吴灵素,道:“你要是勤加修炼,活个百十来岁没什么问题。” “但要是懈怠了,那就可就是对自己的不负责。” “眼下,神霄派蒸蒸日上,需要你办的事情还是有不少的。” “等再过几年,你就可以轻松一点了,到时候把手里的担子全交给荆丹,你就跟在我身边修行便是。” 吴灵素一听,一脸大喜过望的模样。 急忙朝着叶千秋躬身谢道:“多谢掌教垂怜。” “弟子一定不负掌教期望。” 叶千秋摆了摆手,道:“行了,去忙你的。” 吴灵素脚下如同踩了棉花一样,高高兴兴的去了。 丝毫没有被夺权的忿恨。 说实话,神霄派这上上下下一大摊子事,他一个人早就忙不过来了。 虽然说在神霄派的弟子们面前,他几乎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在外人眼中,他这个神霄派的管事人,也自然是威风八面。 但在吴灵素看来,这一切都是无根之源。 他十分清楚现在神霄派的头牌是谁。 所以,吴灵素一直很希望有人能接替自己,掌管神霄派的日常事务。 去跟着掌教真人修炼,这是多少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在天下第一人的身边修行,那无异于就是言传身教。 便是他吴灵素是头猪,将来的成就也是不可限量。 更何况,他吴灵素也不是头猪。 吴灵素高高兴兴的走了,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光明的未来。 叶千秋看着吴灵素远去的背影,不知道是该感慨吴灵素活的现实,还是该感慨吴灵素这个人有眼光。 不过,无论如何,吴灵素都不再会是从前的吴灵素了。 …… 神霄阁中。 叶千秋见到了徐凤年。 这年关刚过,徐凤年就跑到青城山来,叶千秋倒是有些没想到。 叶千秋便笑着问道:“你一个北凉王,不好好在北凉守着,怎么尽是成天的瞎胡跑。” 徐凤年闻言,便直接说道:“这不是过年了嘛,我来看看红薯和小地瓜。” 叶千秋道:“你要是真想她娘俩,就把她娘俩带回清凉山去。” 徐凤年嘿嘿一笑,道:“那不行,小地瓜可是您的徒弟,应该从小就受您这个师父的熏陶。” “我这个便宜爹,在北凉也是忙的抽不开身,不如把她娘俩留在青城山。” “反正,在青城山是最安全的。” 叶千秋负手笑道:“你啊你啊,真是小算盘打的飞起。” “说吧,上山来到底有什么事。” 徐凤年抬起大拇指,道:“您还是慧眼如炬。” “实话实说,我这次来,的确是有那么一点小事,想请叶真人帮个忙。” 叶千秋道:“说。” 于是,徐凤年开始大吐苦水。 原来,北莽被北凉击退之后,北凉上下就开始为他的个人问题操上了心。 堂堂北凉王不能没有老婆啊。 这北凉王妃可是得立下了。 “年三十儿那天晚上,我二姐带着上上下下的人到我那儿去逼宫了。” “让我赶紧的立个王妃。” “可这事儿,他急不来啊。” “合着,我总不能按着他们的意思娶个那谁谁谁吧。” 徐凤年在一旁大吐苦水。 这时,李淳罡从外边儿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说道:“行了吧,得了便宜还卖乖。” “你这是人家把媳妇儿都给你送上门了,你还不要。” “再说了,那小红薯不是你女人嘛?” “人家娃儿都给你生了,你要不就把小红薯带回去往那儿一立不就成了?” 徐凤年闻言,道:“那哪儿成啊。” “红薯她不合适……” 李淳罡吹胡子瞪眼道:“不合适?” “我看是你小子一肚子坏水,还想着祸害小泥人!” 徐凤年上前,拍拍李淳罡的后背,道:“哪儿能啊,你看我这样子,是那种没良心的人吗?” 李淳罡道:“是。” 徐凤年一脸无奈,继续说道:“您也知道,我和小泥人那可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这么多年,我心里早就认准她是我徐凤年的媳妇儿了。” “这要不是曹官子横插一杠,我说什么也不能让小泥人离开我身边啊。” 李淳罡又吹胡子瞪眼,道:“怎么着?” “你这是怨老夫当初没给你拦住曹长卿?” 徐凤年急忙赔笑道:“哪儿能啊,我不是那意思。” “我这不是要表达一下,我和小泥人自小培养起来的深厚的感情吗?” 李淳罡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说道:“我告诉你小子。” “现在的小泥人可不是从前的小泥人了。” “你小子要是敢欺负她,她能一剑把你戳个透心凉。” 徐凤年嘿嘿一笑,道:“对对对,我知道,我知道。” 李淳罡道:“你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徐凤年这才又说回了正题上。 “我接到了西楚那边的传信。” “说西楚的那帮子大臣,就是以孙希济为首的那帮臣子,也在请小泥人立后。” “还给小泥人挑好了人。” “这怎么能行呢?” “这怎么能行呢!” “这事儿绝对不行。” 李淳罡一挑眉,道:“怎么个不行?” 徐凤年道:“当然不行了,小泥人和我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他们这不是拆了一副好姻缘吗?” 李淳罡道:“所以呢?” 徐凤年道:“所以,我这趟上山来,就是想请叶真人随我去一趟西楚京师。” “给我撑个腰,定个调,提个亲。” 李淳罡看向一言不发的叶千秋。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这事儿,能办。” 徐凤年一听,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真的?” “叶真人,您答应了?” 叶千秋看了一眼徐凤年,道:“不过,你得有个心理准备。” “一旦,你和小泥人结合。” “那将来,无论北凉铁骑还剩下多少人,你都不能再做这个北凉王了。” 徐凤年微微一怔,随即便道:“如果不是为了守住徐骁的基业,不是为了中原百姓不遭受北莽侵袭。” “鬼才愿意做这什么狗屁北凉王。”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你有这个心便是好的。” “北莽南下,势在必行。” “天上仙人,不会坐视人间一统。” “中原是不是北凉的中原,是中原人的中原。” “中原战事一旦平稳,会有源源不断的兵员送入北凉。” “你这北凉王或许还能意气风发一回。” 徐凤年道:“真是希望那一天早点到来。” 叶千秋起身,道:“行了,事不宜迟,我们可以动身了。” 李淳罡道:“我也去。” 徐凤年哈哈一笑,道:“好,都去,都去。” …… 楚国,京师。 对于楚国的文武百官而言,大喜大悲来的太快。 原本在离阳祥符二年的初秋,大楚庙堂上的文武百官都恨不得分封天下了,可是短短三个月后,就弥漫着一股哀鸿遍野的氛围,如果不是老太师孙希济始终不悲不喜,曹长卿也依旧未曾没有从谢西陲手中接过兵权的迹象,恐怕朝堂上早已乱成一锅粥了。 但情况又在这个时候急速好转。 先是离阳皇帝赵篆被人杀死在了太安城中,然后又是离阳辽王和唐王为了争夺皇位内讧。 再然后便是,三大藩王同时竖起了清君侧的大旗,西蜀的那位陈芝豹更是带兵直接奔着太安城去了。 而本来刚刚在广陵道站稳脚跟的离阳名将卢升象也被离阳新帝急召回了太安城,护卫圣驾去了。 于是,便有了曹长卿亲自率军,大破离阳水师。 半月之间,一路攻城拔寨,朝着北方逼近。 楚国朝堂之上的文武百官在短短的不到半年时间之内,经历了大起大落。 如今,眼看着大楚兵锋一路向北,已经快要逼近太安城。 楚国朝堂上的这些文武百官们,也坐不住了。 值此大胜之际,女帝姜姒也该立后,以正国本了。 不过对于坐龙椅穿龙袍的女帝姜姒来说,是看着一群红光满面的臣子,还是一帮愁眉不展的官员,没什么差别。 甚至她还有几分不为人知的讥讽,早先大楚在广陵江上以弱胜强,打得藩王赵毅的广陵水师全军覆没,之后更是成功偷袭南疆大军的粮草重地。 当时叫嚣得最厉害的一种议论,就是类似“国不可无君,君不可无后”的正统腔调。 大楚皇帝陛下,虽说是女子,但也需要“皇后”才符合礼制。 也就是前些日子,楚国陷入危机关头,大楚战线全面收缩,从捷报频频转入被动守势,庙堂上那种好似攻入太安城近在咫尺的狂热,被浇了一大盆冷水,大多数公卿贵胄们一下子变得如同霜打的茄子,这种议论声才渐渐消失。 但现在,随着楚国兵锋一路向北。 眼看着就要直捣太安城了。 这种议论声又起来了。 而且连后位的人选也给她定好了。 与谢西陲并称大楚双璧的宋茂林,这位和新凉王一起被誉为“北徐南宋”的宋阀嫡长孙,呼声最高。 也许是宋茂林实在太过出彩,以至于连老太师孙希济都暗示过远离朝堂的曹长卿,不妨答应这门婚事,不但有利于大楚姜氏社稷的稳固,而且年轻陛下也算不得如何“低就”。 就在姜姒被这些朝臣们搞的是头疼不已的时候。 本来应该在前线带兵的大楚统帅曹长卿突然回到了神凰城。 今日退朝后,没来得及参加早朝的曹长卿前往皇宫复命,换上一身崭新朝服,在司礼监太监的领路下穿廊过道,在御书房外安静等人通禀陛下等待觐见,事事遵循君臣之礼。 司礼监老宦官忐忑不安,要是以往,早已得知曹长卿入京的皇帝陛下,别说是在御书房接见,应该在京城外相迎才对。 这意味着陛下与以往敬重如自家长辈的尚书令大人之间,极有可能有了心结。 这可绝非国之幸事啊。 面无表情的曹长卿等在阶下,心中苦笑,他当然清楚为何陛下要把自己晾在外头,生气了,而且很生气,因为老太师当时力荐宋茂林,自己没有答应但也没有拒绝,她如何能不怄气? 没拿那柄大凉龙雀剑削他曹长卿,就算很给自己这位棋待诏叔叔面子了。 曹长卿在那名忧心忡忡的年迈宦官弯腰掩门后,没有出声,站在原地,大楚皇宫的御书房极为宽敞。 虽然许摆设房内的多珍贵重器都给广陵王赵毅贪墨了去,但是大楚底蕴何其深厚,复国初期,御书房的皇家气派,就已经不输当年。 曹长卿抬头望去,只见那名年轻女子身穿正黄龙袍,低头提笔在贡品宣纸上练字,没有用那支寓意国祚绵延的御笔“千年青”。 曹长卿稍稍挪开视线,看到了那只篆刻有“金瓯永固”四字的金漆杯,按照礼制,每年正月初一,大楚皇帝都会在此明窗开笔,用那杆“千年青”在盛满屠苏酒的杯中蘸满,写下“天下太平”“国寿长春”的吉祥语,赠给文武大臣。 在这之前,她曾经对他流露出一些为难忐忑,说她的字写得不漂亮,悄悄提议要不然就请棋待诏叔叔代笔吧。 曹长卿当然没点头,只是安慰她写归写,少写几幅便是,到时候只送给知根知底的孙老太师寥寥几人,不丢脸的。 她这才勉为其难应承下来,但仍然有些遮掩不住的闷闷不乐,曹长卿听说登基之后,为了那个新年春节那一天的提笔,今年秋冬她没少练字,反正肯定比练剑要勤快百倍。 据说已经写满了一小篓筐的纸笺,也不丢弃,就那么日积月累着,宫女太监都不许动。 曹长卿看着宽大桌案后,看着那抹略显纤细瘦弱的亮眼金黄,眼神恍惚,似乎记起了很多年前的一幅模糊场景。 曹长卿突然有些心酸,更有些愧疚。 如今已经无人称呼姜泥的大楚女帝,赌气地不看曹长卿,气乎乎说道:“我还在生气,最起码还要写三十个字才能消气,棋待诏叔叔你等着吧。” 曹长卿苦笑不得,堂堂女帝又开始耍小孩子脾气了。 不过,她在他眼里,终究还就是个小孩子啊。 如果可以,他还真不希望小泥人的肩上担这么重的担子。 还好,大楚得天道庇佑,人间少了一个黄三甲,多了一个叶千秋。 有天下第一人的威慑与相助,大楚想败都难了。 接下来,他要考虑的就是如何胜,如何更轻松的胜。 不过,在这之前,他还是要把小泥人的终身大事给定下。 想到这里,曹长卿往外面看了看,他们也快到了吧。 第85章 气吞山河,众叛亲离 曹长卿搬了条椅子坐临窗位置,椅子倾斜相对窗口,既能看到窗外的风景,眼角余光也能瞥见那个穿了龙袍也不像皇帝的小丫头。 曹长卿也想不到如今的姜姒每日朝会会安安稳稳的坐在龙椅上,接受文武百官的朝拜,那份越来越浓重的君王气度,就连孙希济老太师都暗暗点头,不仅不失仪,甚至连他这个在两大王朝庙堂立足接近一甲子光阴的老头子,抛开女子身份不去计较,也挑不出半点瑕疵。 她的君臣奏对,从起先的略显拘谨到现在的娴熟如意,一日千里,简直就是天生的皇帝。 孙希济私下对世交同僚笑言,陛下练剑境界神速,做一国之君也是如此啊。 姜姒一丝不苟写了十几个字,偷偷瞥了眼正襟危坐的曹长卿,姜姒撇了撇嘴,大概也意识到自己跟棋待诏叔叔较劲不合适,轻轻放下笔,冷哼道:“写完了。” 曹长卿忍住笑意,轻声道:“还有十一个字呢,我不急。” 姜姒瞪眼道:“棋待诏叔叔!” 曹长卿微笑道:“好啦,我知道宋茂林的事情惹陛下生气了,我这趟入京,就是给陛下当出气筒的,毕竟老太师上了岁数,陛下总不能跟他一般见识。” 姜姒示威地重新抓起毛笔,点了点,道:“要不是当这个皇帝,我就偷偷摸摸把那个姓宋的家伙揍成猪头。” 曹长卿忍俊不禁道:“学谁不好,那个北凉王在太安城拔掉了晋兰亭的胡子,害得那位礼部侍郎隔了大半个月才敢去衙门点卯。” 姜姒重重把笔搁在笔架上。 曹长卿犹豫了一下,还是叹息道:“清凉山必须在大胜之后有个北凉王妃,在这件事情上,不能怪他。” 姜姒一拳轻轻敲在桌案上,怒目相向,然后皱了皱鼻子,冷哼道:“怪我咯?” 曹长卿笑着连忙摆手:“不敢不敢。” 他算是明白了,那个宋茂林根本不算什么,北凉王娶妃才是咱们大楚皇帝生气的重点。 所以他曹长卿这回其实给那个姓徐的小子殃及池鱼了。 曹长卿笑脸温柔。 男女在各自年轻的时候,他喜欢她,她也喜欢他,没有谁不喜欢谁,真好。 世间男儿皆有愿,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可是比起怕那亲见美人白头,更怕红颜薄命无白头。 曹长卿有些黯然,叶真人在信上说的没错,他自己错过了,可不能让孩子们再重蹈覆辙。 只是,眼下的局势,他们之间的身份地位,似乎成了隔绝他们之间的一道沟壑。 如今,楚国大军节节大胜,眼看着就要直捣太安城。 在这个时候,楚国上下更是要同心协力。 在这种大势面前,即便是君王也不能肆意妄为。 朝臣们这里,需要转个弯儿。 姜姒看到曹长卿陷入了沉思,小心翼翼问道:“棋待诏叔叔,你生气啦?” 曹长卿收敛了思绪,摇头柔声道:“棋待诏叔叔就算跟整个天下人都生气,甚至跟大楚生气,唯独不会跟陛下生气。” 姜姒老气横秋的唉了一声,道:“虽然这么说有些对不起我爹娘,但我觉得吧,娘亲如果能早些认识棋待诏叔叔的话……” 三过离阳皇宫如过廊的曹官子,破天荒老脸一红,咳嗽几声,赶紧打断姜姒接下去要说的话,然后佯怒道:“陛下!” 姜姒促狭笑道:“我娘可不能早些遇到棋待诏叔叔,否则就没有我姜泥了嘛。” 不知为何,她自称姜泥,而不是无论复国成败都会注定载入史册的“姜姒”。 曹长卿黑着脸恼羞成怒道:“陛下,小心我故意忘记一句话,这句话可是在太安城某人让我带给陛下的。” 姜姒赶紧端正坐姿,一本正经道:“棋待诏叔叔,国事要紧,你说。” 曹长卿板着脸道:“陛下,微臣有些口渴。” 西楚女帝以惊人的速度站起身,一溜烟跑到门口,也不顾忌是否失去君王威仪,亲自打开门吩咐道:“给尚书令大人端壶春神湖贡茶来。” 没过多久,老神在在的曹长卿一手端茶碗,一手用茶盖扇动茶香。 曹长卿闭上眼睛,闻着沁人心脾的清香,好似全然忘记了那件“正经事”。 曹长卿根本不用睁眼看,都晓得那位皇帝陛下正在故意板着脸,却竖起了耳朵。 曹长卿嘴角翘起,喝了口茶后,方才说道:“陛下,骗你的。微臣在太安城只是打了一架,没听到什么话。” 姜姒哦了一声,假装不在意。 看着桌案上那张宣纸的字,怒气冲冲,杀气腾腾。 密密麻麻的宣纸上,其实翻来覆去只有三个字。 曹长卿突然道:“陛下,眼下的时局是愈发的明朗了。” “只是,楚国将来想要一统天下,还需要许多准备。” 姜姒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曹长卿又道:“北凉和北莽之间,还有大仗要打。” “叶千秋帮我们,也是为了让我们大楚在平定中原之后,早日援凉。” “毕竟,这中原是不是北凉三州的中原,而是中原人的中原。” “没道理让北凉去替中原扛北莽。” 姜姒抬起头,看着曹长卿,轻声问道:“棋待诏叔叔,当年我们一起去北莽,除了春秋遗民的南朝豪阀家主,最后见面的那个色迷迷老头,是不是就是如今的北莽东线主帅王遂?” 曹长卿点了点头。 姜姒犹豫了很久,终于沉声问道:“那么棋待诏叔叔是不是也暗中联系过顾剑棠?” 曹长卿沉默不语,却笑了。 小丫头的聪慧,太有帝王风范了。 姜姒低下头,咬着嘴唇道:“赵篆一死,野心勃勃的燕敕王赵炳就打算在南疆自立,为此,不惜让离阳王朝崩塌。” “他和我们达成了停战的默契,不就是早一点想要看到太安城破吗?” “这赵炳不是什么好人,但王遂顾剑棠这些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啊。” 曹长卿站起身,走到窗口,缓缓道:“文人治国,所以大楚有数百年盛世,成为中原正统。” “但是时逢乱世,想要书生救国,何其艰辛。” “这个道理,我大楚读书人想不通,我曹长卿也是个读书人,不能亲口去说这个道理。” “但是不管如何,我能做到一件事,就是让离阳三任皇帝都明白,没了徐骁,赵家一样书生救国而不得。” “可我曹长卿真想要跟这个天下说的道理,仍然不是这个。” “早年春秋动荡,有无数蛊惑人心的谶语歌谣流传世间,其中就有说你娘也就是我们大楚皇后。” “所以棋待诏叔叔知道,你当时愿意离开北凉,是怕……” 姜姒撇过头,恶狠狠道:“不是的。” 御书房内寂静无声。 姜姒猛然发现棋待诏叔叔不知何时站在了桌案那边,赶忙伸出双手遮掩那摞宣纸,涨红着脸道:“不许看……不许看。” 曹长卿故意伸长脖子一探究竟,好奇问道:“似乎瞧着不像是王八蛋三个字嘛。” 姜姒脱口而出道:“当然不是,谁愿意写他是王八蛋,我骂都懒得骂!” 曹长卿笑着不说话。 一身龙袍的年轻女帝就那么坚持挡住曹长卿的视线。 曹长卿笑眯眯问道:“刺死你,御书房内就棋待诏叔叔一个人,陛下,这让微臣如履薄冰啊。” 姜姒干脆弯腰趴在桌案宣纸上,抬起脑袋,“看错了看错了,棋待诏叔叔你眼神不好使了呀,以后少挑灯读书。” 曹长卿盖上茶杯,身体前倾,余下空闲的那只手揉了揉这个傻闺女的脑袋,“棋待诏叔叔老了,不光眼神不好,记忆也不行喽,现在总算记起那句话,那个人在太安城的时候说了,大致意思就是说很快他就会亲自来神凰城了。” “至于是明抢还是暗抢,那就不是叔叔能知道的了。” “不过,我回来之前,收到了叶千秋叶大真人的传信,说他们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所以,我估摸着,他是来光明正大提亲的。” “连长辈都带来了。” 姜泥闻言,目瞪口呆,只是眨了眨眼眸。 曹长卿笑道:“这次没骗你,是真的,千真万确。” 姜泥还有些不信。 曹长卿好像喃喃自语,假装有些恼火,道:“不管我怎么为了大楚着想,但人家既然是光明正大的来,无论是抢还是讲道理,那就明摆着是拦不住的嘛,更何况,这小子还提前摇了人。” “把能把天上真神都打的屁滚尿流的叶大真人都搬来了,我这个棋待诏叔叔又不是真的神仙,能怎么办?” 姜姒笑着的时候就有两个酒窝,一个倾国,一个倾城。 她在那儿傻笑着,不知道在乐呵什么。 曹长卿轻声道:“先帝是个有道明君,却不是个好丈夫。我曹长卿更不如,是个读书读傻了的孬种罢了。” “但是北凉那个年轻人,比我们都要好。” “陛下,到时候意思意思给一剑就行了,可千万别真的刺死他啊,会后悔伤心的。” 死心看似远比伤心更重,但其实伤心远不如死心轻松。 姜姒泫然欲泣,道:“谢谢棋待诏叔叔。” 曹长卿动作轻柔地放下茶杯,道:“没什么的。” “大楚和离阳有仇,和徐家的仇,要记也应该记在徐骁的身上。” “徐骁都死了,再计较就显得我们大楚没有肚量了。” “陛下,且要记住,为君者,要容人所不能容,忍人所不能忍。” “越是身处高位,越是要如履薄冰。” “做人要大气,做君王更是要气吞山河!” “千万不能像离阳赵家的那三代祖孙一样,有用的时候用,没用的时候,便卸磨杀驴。” “人心一旦散了,想要再聚起来,那可就难了。” “就好像这离阳,之所以能这么快分崩离析,还不是他赵家祖孙三代自己做下的孽。” “连他自己的后代子孙都为了自己的利益,占地为王,更何况其他人呢。” “如果赵氏皇帝有着大海一般的胸襟。” “又何至于到今日之地步。” 姜泥闻言,微微颔首,道:“棋待诏叔叔,你放心,我会做好这个皇帝的。” 曹长卿转头,笑了笑,看着眼前的这个小丫头,他这一生无儿无女,小泥人便如同他的女儿了。 看着女儿一天天长大,也快要被别人家的小子给抢走了。 曹长卿的心里也不太好受啊。 …… 新年刚过,太安城中,也不见有多少喜庆的色彩。 着实是离阳近来遭逢多事之秋。 新天子刚刚即位,一个坏消息接着另一个坏消息,不停的传来。 一连好几天,新天子赵文没有召开小朝会,因为他不想听到那朝臣们叽叽喳喳的声音。 他一个人在金銮殿中徘徊,踱步。 在这空荡荡的金碧辉煌的大殿中,他似乎能听得到离阳历代皇帝的声音。 从他皇爷爷开始,离阳一直秉持的国策是什么。 赵文一清二楚。 甚至他今天能坐到皇帝的这个位子上,也是因为他的名字里有一个文字。 赵文看着金銮殿内的四周。 仿佛看到了这离阳朝堂上的一干文臣。 却是唯独没有看到离阳朝堂上的武将。 当年,离阳能一统天下,结束了春秋乱世。 自然也是将星如云。 可如今呢? 偌大的朝堂,居然连个称职的武将都摘不出来了。 离阳百年国祚,如今是岌岌可危了。 此时,年轻天子站在了龙椅附近,身后大殿地面金砖铺就,故而哪怕关门掩窗,但正值朝阳初升的时分,因为有光线透过窗纸,大殿内不至于显得太过阴暗。 龙椅宝座两侧摆放有四对威严陈设,宝象、甪端、仙鹤与香炉,共同寓意着那无数君王梦寐以求的“江山永固,国祚绵延”。 年轻的皇帝赵文走下台阶,站在大殿中,脚下所谓的金砖,其实并非黄金打造,而是出自广陵制造局的贡砖,有着“踩踏悄无声,敲之如玉磬”的美誉。 赵文举目望去,大殿廊柱以南诏深山砍伐而出的楠木打造,早年离阳言官有过“入山千人,出山半数”的痛诉,后来在先帝赵惇手上,离阳皇宫殿阁廊柱用木,便一律换成了更易采伐的辽东松木。 赵文走到一根廊柱之前,伸手抚摸着沥粉贴金纹云龙图案的辉煌大柱,呢喃道:“父皇,你在位的时候,有碧眼儿张巨鹿,有半寸舌元本溪,有人猫韩生宣,还有顾剑棠。” “可朕呢?” “只有这一件龙袍,一张龙椅,一座大殿。” “您把天下传给了四弟,可四弟出师未捷身先死。” “被人杀死在了这皇城之内,金銮殿外。” “四弟这个皇帝做的憋屈,但我这个皇帝做的更憋屈。” “可我不能不坐。” “若是我不坐,这朝堂之上的大臣恐怕会在西楚大军兵临太安城下的那一刻,就直接开了城门迎接那曹官子进城。” “离阳百年基业,如何能沦为这样的下场?” “离阳存世了百年,即便是谢幕,也该以一个令世人仰望的方式谢幕,不然,我离阳赵氏,将会被后世之人永远耻笑。” “说实话,我每天坐在这个皇位上,都是那般的煎熬。” “因为,我明白,这太安城早晚是被人攻破的。” “这个皇位,就是一个烫手山芋。” “也就是大哥那个蠢货才会不要命的来争这个位子。” “可他也不想想,他妈的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他妈的争呢!” “他妈的他就不知道这朝堂上的一干文臣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吗?” “猪!” “真是他妈的蠢笨如猪!” “还是死了好,死了一了百了,死了就不能让人闹心了。” “父皇,你要是还活着,你就该好好看看这天下,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这时,赵文突然缩回手,脸色狰狞,握紧拳头,一拳狠狠砸在廊柱上。 年轻皇帝气喘吁吁,手上传来刺骨疼痛。 “杀皇帝!” “屠仙人!” “这些都不是最让人恐惧的,最让人恐惧的是众叛亲离啊。” 赵文凄凉一笑,瘫坐在了地上,靠在了廊柱之上,悄然说道:“父皇,你且看儿子如何唱这一曲离阳绝响。” …… 正月十五,元宵节,神凰城。 大楚皇宫之内。 女帝姜姒正在准备着前往皇城的城头与民同乐,共同庆祝这元宵佳节。 从前,每逢元宵佳节,大楚的皇帝都会在夜幕降临时,与民同乐,赏花灯。 如今,她成了这大楚的女帝,自然也要将这个传统给继续下去。 当然,这也是为了给大楚的臣民们塑造信心。 如今,大楚兵锋已经势如破竹。 越是这个时候,便越要鼓舞人心,让上下一心。 这时,有宫女前来迎她。 看着那外面越来越漆黑的夜幕。 姜姒微微一叹。 棋待诏叔叔说,他已经在路上了。 可是,怎么还没到呢? …… 夜幕之下的神凰城中,张灯结彩,人人脸上都透露着喜色。 年轻男女凑在一起,在街上走着,看着花灯,买几个面具戴在脸上,嘻嘻哈哈。 这时,一袭紫袍的叶千秋和身着羊皮裘的李淳罡从人群里走出。 徐凤年朝着两人不停的问道:“叶真人,李老前辈,我这副装扮怎么样?” “是不是帅气的很?” 叶千秋一脸无奈,很想说一句,帅气个鸡儿,骚包的很。 但为了维持高人形象,还是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 李淳罡脱口而出道:“你小子脑子被门挤了吧,穿这么花里胡哨的衣服也就罢了,还在脑袋上插朵花干啥?” 徐凤年道:“这不是喜庆吗!” “等一会儿,我在楚国文武百官面前闪亮登场,一定会闪瞎他们的眼睛。” “到时候,我就当着他们的面儿,向小泥人提亲。” “那得多得劲。” 第86章 夜幕降临,提亲闹剧 夜幕降临。 西楚京城之内到处张灯结彩。 离阳皇帝被杀,离阳广陵道水师一败再败,西楚大军大胜的消息早已经在神凰城中传扬了许久。 人人都知道离阳大厦将倾。 离阳三大藩王联袂造反,无异于是在给西楚的子民打上了一记强心针。 西楚女帝姜姒身着帝袍走上了皇城城头。 在众臣百官的拥簇之下,朝着西楚百姓挥手示意。 如同潮水般的呼喝之声从神凰城中飘荡起来。 “陛下万岁!” “陛下万岁!” 所有人都在高呼着女帝的圣明。 在这一场复国大业之中,女帝姜姒成为了西楚百姓散发心中热情的对象。 其实,很多西楚旧民,都没有想着这一场复国大业能走到今日之地步。 他们当初设想的最好结果,也不过是和离阳王朝划江而治罢了。 但现在,令人惊讶的是,离阳自乱阵脚。 西楚国势一涨再涨,眼看着就要直捣太安城。 几乎所有人都看到了西楚光明的未来。 至于离阳造反的几大藩王,似乎并没有被西楚的官员和百姓们放在眼里。 当离阳还能拧成一股绳的时候,西楚对上离阳,自然是胜算低。 但现在,离阳四分五裂,就给了西楚各个击破的机会。 没有人怀疑,在这一场群雄逐鹿之中,西楚会败下阵来。 姜姒站在城头之上,看着那在城中欢呼的大楚百姓,再看看一个个脸上都洋溢着高兴色彩的西楚大臣。 姜姒只觉得索然无味。 在她眼中,王图霸业并不是那么重要。 如果不是她生来便有了楚国公主的身份,她现在一定不会出现在这样一场军民狂欢的夜晚。 这样的喧闹,远远不如当初在清凉山的院子里那般令人感到自在。 这时,执掌着大楚门下省的一个老人开始宣读起了讨伐离阳的檄文。 这篇檄文一出,便算是正式对离阳发起了总攻。 群臣们纷纷朝着姜姒躬身,大声呼喊道:“大楚必胜!” “大楚必胜!” 一波又一波的声浪从皇城深处,朝着皇城的四周散去。 一切礼仪完毕之后。 姜姒坐在了城头之上,看着群臣觥筹交错。 她本人则是百无聊赖的看着四周,目光毫无目的的在夜幕之中眺望。 …… 在离西楚女帝摆驾不远的长街之上。 徐凤年身着一身大红衣衫,头上插了一朵花,郑重的整理一下衣衫,然后朝着一旁的叶千秋和李淳罡道:“我去了。” 李淳罡摆摆手,道:“赶紧走人。” 徐凤年哈哈一笑,一跃而起,在夜幕之中,朝着皇城城头而去。 剑光飘摇在侧。 三个呼吸之后,徐凤年的身形已经出现在了皇城上空。 只见他大袖犹在轻盈飘荡。 朝着下方的城头大声喊道:“北凉徐凤年,前来向大楚女帝提亲。” “望北凉和大楚永修同好,永结同心。” 哗! 徐凤年这一声高喝,顿时传遍整座神凰城。 本来正在四处赏灯的大楚百姓,一个个都朝着夜空之中看去。 仿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仅仅是大楚百姓,就连城门上下的大楚披甲守军也是一个个目瞪口呆。 正在饮酒庆贺的群臣们,有的忍不住一下子把刚刚喝到嘴里的酒给喷了出来。 坐在姜姒左手侧的曹长卿,听到这突然在夜空之中响起的惊天之言,捏起桌上酒杯,淡淡一笑。 坐在帝座之上的女帝姜姒缓缓抬起头,在夜空之中,看到了徐凤年的存在。 一声大红衣衫,在夜空之中也极为耀眼。 他双手拢袖,腰佩双刀。 就站在那半空之中,在朝着所有人宣示。 他徐凤年,来提亲了。 姜姒耳根子迅速泛红,但脸上还是尽量保持着帝王威严。 她没想到徐凤年会在这个时候出现,而且还是以这种方式。 或许是因为徐凤年的出场方式太过令人惊讶,也或许是徐凤年的身份太过敏感。 一时间,城头上下,竟然没有一人出声。 …… 不远处,叶千秋和李淳罡找了个酒楼坐了下来。 他们二人没有和徐凤年一起现身,自然是要把舞台先留给徐凤年。 毕竟是徐凤年讨老婆。 有些事,还得他亲自来打头阵。 更何况,西楚和北凉可不是友好和睦的关系。 当今西楚朝堂之上,不知道有多少西楚旧臣,还记得徐骁破楚之仇。 徐凤年作为徐骁的儿子。 自然不是西楚旧臣欢迎的对象。 事实上,很快就有人反应过来。 朝着上方的徐凤年大声怒斥道:“大胆徐凤年!” “竟然敢到神凰城来大放厥词,对我大楚陛下不敬!” “我限你半柱香之内离开神凰城!” “不然,定教你血溅当场!” 喊话之人是一个年轻人。 那年轻人的眼中显然是充斥着嫉妒的怒火。 徐凤年狂声大笑,道:“想要让我走?” “可以!” “只要大楚女帝答应嫁给我做媳妇儿。” “我立马就走!” 徐凤年这狂妄之举,顿时惹得西楚群臣不忿。 大楚精锐的御林军,在月夜下也一样熠熠生辉,如同披上了天庭仙人的金甲。 城头之上,近千张弓弩已经蓄势待发。 城头上数名身披华贵甲胄的将领站在垛口后,不敢轻举妄动。 这时,只听得先前那年轻人喝道:“放箭,放箭,射死这个狂徒!” 城头上的将领们自然不会听这年轻人的号令。 只见坐在帝座之上的姜姒站起身来,抬起手,朗声道:“宋茂林,退下!” …… 叶千秋和李淳罡一边喝着茶,一边欣赏着徐凤年的表演。 这时,李淳罡突然眉头一挑,目光似乎在酒楼外的街道某处停了下来。 那里有一个披头散发的老疯子。 李淳罡看着那个老疯子,微微一叹。 叶千秋循着李淳罡的目光看去。 叶千秋道:“认识?” 李淳罡悄然说道:“算不上认识,只是有过一面之缘。” “谁能想到曾经三十九岁便执掌大楚崇文馆的江水郎会落到这么一个下场。” “当年,这老头可是被西楚先帝誉为“文有江水郎,棋有曹得意”的读书人。” “西楚灭国之后,不同于许多西楚遗老的崇尚黄老清净或是直接逃禅野林,江水郎就那么疯了,疯了二十余年,为这座昔年的中原第一大城敲了二十余年的更。” “只是没想到他现在还在。” 叶千秋和李淳罡朝着那个老人看去。 只见那老人手里提着一把二胡,那是一把破烂无比的二胡。 蟒皮早已褪尽,琴弦更是早已崩断。 老人捧着二胡,怔怔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老人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随意坐在了街道一旁。 一正衣冠,闭上眼睛,然后伸出一根手指蘸了蘸口水,在身前好似摆放有一部琴谱,又像被老人伸手翻开了,他这才开始拉二胡,拉起了无琴杆也无琴弦的一把二胡。 此时,二胡无声,但却是胜似有声。 老人拉着拉着,流泪不止,最后又是没来由的大笑起来。 大笑之后,老人开口,慷慨高歌。 “少年未及冠,浩然离故乡。” 歌声不算响亮,甚至传不到那不远处的城头附近。 但老人唱的津津有味。 在老人的伴奏之下。 不远处,城头之上的西楚女帝姜姒站起身,朝着夜空之中的徐凤年大声喝道:“徐凤年!” “你可知你身在何处!” 徐凤年两眼汪汪的死死盯着姜姒,回道:“自然知道!” 姜姒道:“好!” “既然你知道,那就应该知道,这座城,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徐凤年则道:“小泥人,别闹。” “我是来提亲的!” 姜姒眼中闪过一抹羞意,但依旧说道:“徐凤年,休得胡言!” “父债子还,大楚之仇,今日由朕来亲自讨回!” 话音一落。 姜姒手中剑光一闪,就要拔剑而起。 这时,有两位老人走出,向姜姒主动请缨。 一人乃是西楚剑道执牛耳者吕丹田。 另一人则是一位古稀老人,这一位老人身穿蟒袍,既不是离阳藩王的样式,也不符合当今西楚皇室的礼制。 这蟒袍是只有在当年大楚庙堂上才会看到的藩王蟒袍,这是一位曾经被大楚宗室除名的姜姓老人。 他身材高大,死气沉沉。 但却是要主动请缨,代姜姒战徐凤年。 姜姒则是抬手道:“不劳烦诸位了。” “此战,当由朕亲自来战!” “不可假手于人!” 话音一落。 姜姒早已经提剑离了城头,朝着上空之中迈步而去。 徐凤年见状,咧嘴一笑。 他自然知道小泥人要干什么。 身为西楚后人,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小泥人都是以干掉自己为己任的。 当然,他知道现在的小泥人已经是今非昔比。 要打,那就打上一场。 不仅是给这西楚的满朝文武一个交代。 也是给已经远去的春秋一个交代。 徐凤年双手手心抵在北凉刀和过河卒的刀柄上,深深呼吸一口气。 “来!” 姜姒手中扬起大凉龙雀,身着帝袍,一身威严的大楚女帝长剑出鞘。 剑气翻滚,直冲苍穹! …… 远处,李淳罡和叶千秋看着那个拉二胡唱歌的老人踉跄远去。 再看看上空之中的动静。 李淳罡道:“这小子功力又有长进了。” “真是几天不见,就飞涨不少。” 叶千秋道:“这俩孩子你打我,我打你,不过是给旁人看的。” “这世上的很多人都是如此这般的身不由己。” “身份,地位,禁锢在人身上。” “人间诸多事,太纷扰。” 李淳罡道:“所以说,还是自由自在孑然一身的好。” 叶千秋笑了笑,道:“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 夜空之中突如其来的战斗。 让西楚臣民们大饱眼福。 世人皆知,大楚女帝陛下姜姒是这天下间少有的女子剑仙。 一个女子,能成为大楚皇帝,还是胭脂评的美人,再加上女子剑仙的身份。 无疑,可以让世上九成九的男子动心。 事实上,大楚上下,不知道有多少年轻俊杰,想要成为大楚女帝的夫君。 可是,并不是什么人都能配得上大楚的女帝。 然而,即便是大楚境内没人配得上女帝。 也不能便宜了徐凤年这个北凉王。 这是很多大楚男子的共识。 只见夜空之中剑气弥漫。 早已经看不清楚女帝姜姒和徐凤年的身形。 只有少数人,才能看清楚二人到底打的如何激烈。 ……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间。 夜空之中,徐凤年和姜姒的身形突然出现。 只见姜姒手中握着一剑,刺在了徐凤年的肩头。 血花在浸湿了徐凤年的衣衫。 徐凤年的脸上没有痛苦,反倒是多了几分松快。 徐凤年看着姜姒,淡淡一笑,道:“这下可以答应我了吧!” 姜姒目光闪烁,不敢直视徐凤年,只是问道:“你为什么不躲?” 徐凤年笑了笑,道:“为什么要躲?” “这一剑早晚得刺。” 姜姒轻声道:“傻子。” 徐凤年朝着姜姒眨眨眼,道:“接下来,该李老前辈和叶大真人上场了。” 话音一落,徐凤年双眼一闭,竟然直接朝着姜姒怀里倒去。 姜姒耳根泛红,知道徐凤年根本没晕,只是在装晕。 她一把揽住徐凤年的腰身,朝着下方城头落去。 姜姒刚刚落在城头之上。 四周的群臣就立马有人说道:“陛下剑术无双!” “生擒此獠!” “理当立即将此獠诛杀!” 姜姒瞥了那人一眼,不动声色。 就在这时。 只听得一道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北凉王徐凤年为中原百姓守着西北大门。” “你西楚之臣也得念他三分情谊。” “谁要杀徐凤年,就是和我叶千秋过不去。” “想动手的,现在尽管试试。” 叶千秋的声音传遍神凰城。 顿时惹得西楚的诸位大臣震惊无比。 世人皆知,当今天下,可称无敌者,唯有叶千秋一人而已。 叶千秋携手曹长卿在太安城大显神通,让西楚一改颓势。 可以说是帮了西楚大忙。 但没有人想到,叶千秋会在这个时候出现,而且还摆明了要保下徐凤年。 …… 这时,只见先前那名要代姜姒出战的姜氏皇族的老人突然向前踏出一步,走上了城头,朝着左右观望。 只见他朗声说道:“既然叶真人到了神凰城,那何必藏头露尾!” “北凉和我西楚仇怨深厚。” “今日徐凤年胆大妄为,竟然敢来我大楚京城放肆,对我大楚皇帝陛下不敬!” “理当处死!” “叶真人虽然帮助了我大楚一次,但这是我大楚的家务事,叶真人就不要干涉了吧!” 这时,叶千秋的身形骤然间出现在了城头上空。 叶千秋朝着那老人看了一眼。 “你可以试试看。” 那老人却是一点怕死的模样都没有,直接捏碎了手心一件物品,然后抬起一拳重重锤在心口。 他本就高大魁梧的身形,突然间暴涨,达到了绝非凡人身躯可以生长而成的一丈四尺高度。 只见他的身躯金光流溢,犹如一尊战神。 叶千秋冷漠一笑,道:“雕虫小技!” 只见那金光闪闪的老人双膝一弯,奋力一跳,居然是朝着空中的叶千秋跳起。 顺便抬起双臂,朝着叶千秋挥舞而去。 叶千秋一抬手。 轰! 一道无形巨掌压下! 金色巨人直接朝着下方坠落下去。 在坚硬的地面上砸出一个大坑。 这时,只听得有人愤怒至极,大声怒斥道:“叶千秋,你大胆!” “这里是我大楚京城!” “由不得你放肆!” 叶千秋淡淡一笑,看向那人,道:“你是何人?” 那人朗声道:“本人宋庆善!” 叶千秋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你!” 随即,叶千秋朝着那人身旁的年轻人看去,道:“那你就是那个宋茂林了吧?” “长的倒是挺人模狗样的。” “可惜,你们宋家一门都算不得大楚的忠臣,这里没你们说话的份儿。” “滚开。” 宋庆善和宋茂林二人顿时同时脸色铁青,还要再说什么。 这时,只见坐在一旁许久不出声的曹长卿站起身来,突然出现在这俩父子的身旁。 随即,只听得啪的一声。 宋庆善和宋茂林两父子都各自挨了曹长卿一巴掌,然后直接都横飞出去,重重摔在几丈外的地面上。 两人抽搐了两下,然后就不动弹了。 这时,一个老人站了出来,面色难看的指着曹长卿道:“曹尚书!你什么意思!” “你竟然联合外人来对付大楚臣子!” 曹长卿冷漠的看了一眼那老人,淡淡说道:“宋大人,谁是外人,谁是内人。” “曹某人清楚的很!” “你们宋家在我离京前往太安城之际,勾结燕刺王赵炳。” “你们宋家背叛大楚,理当以谋逆罪叛处!” 那老人面色一白,道:“你血口喷人!” 曹长卿大手一挥,道:“证据我早已经交给了刑部尚书。” “宋大人,退下吧!” 那老人顿时面如土色,瘫倒在地。 这时,只见曹长卿上前,朝着叶千秋说道:“叶真人,请下来一叙。” 叶千秋闻言,落在城头之上。 曹长卿看了看左右,道:“不知今日叶真人前来,所为何事?” 叶千秋朗声说道:“我今日前来,只为替北凉王向大楚女帝提亲。” “北凉王徐凤年也算是当今天下少有的俊杰之才,和大楚女帝又自幼相识,可谓是般配的很。” 曹长卿装作一副迟疑模样。 演戏就要演全套,小泥人的婚事是大事,想要让大楚上下没多少异议,自然需要一番操作。 这时,只听得李淳罡的声音传来。 “曹官子,一个叶真人若是不够,再加上我李淳罡如何?” 话音一落,李淳罡踏剑而来,也落在了城头之上。 霎时间,城头上下,所有的西楚臣民都傻眼了。 这怎么回事? 为了给徐凤年提亲,不但天下第一人叶千秋现身在了神凰城,就连早已经退出江湖的剑神李淳罡也来了! 好家伙,这阵仗可真不小! 一时间,那些大臣们也不好反驳了。 因为,他们都知道,女帝姜姒的剑术就是李淳罡教的。 而李淳罡,也是西楚旧人! 这时,只听得曹长卿微微一笑,道:“事关我大楚陛下的终身大事。” “自然不能草草决定,还需让我等斟酌一二。” “还请二位先到宫中一坐,慢慢商议不迟。” 第87章 北凉西楚,长剑温华 夜幕中,西楚京城万家灯火。 有人欢喜有人愁。 愁喜,皆为大楚女帝的婚事。 已经夜禁上锁的宫城一扇扇大门依次打开,一架不合规矩不合礼制的马车缓缓驶入,走下一名没有身披官袍的枯槁老人,新任司礼监掌印太监刚要上前搀扶,就被老人摇手举手。 老人跟着掌印太监,掌印太监的心情有些忐忑不安。 他如何不知道老太师为何执意要连夜造访宫城觐见陛下。 陛下的婚事要定了,而且还是和北凉徐凤年。 这可是对大楚有着很大影响的一件事。 老太师连夜进宫,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太极殿大门洞开,孙希济吃力地一步一步走上台阶,殿内灯火摇曳,老人依稀可见皇帝陛下的身影。 只见女帝姜姒和徐凤年相对而坐,竟然是徐凤年在给皇帝陛下画眉。 老太师孙希济看到这一幕,差点没气的一头栽倒。 “成何体统!” “成何体统啊!” 孙希济连说了这两句话之后,殿中的两个年轻人收敛了一些。 女帝姜姒站起来,走到殿前,一脸平静的看着孙希济,道:“老太师,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孙希济看到姜姒这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在掌印太监弯腰后退远离大殿后,却是缓缓说道:“陛下,宋家如此有负大楚,如此有愧大楚读书人,老臣孙希济双眼昏聩,难辞其咎!” 姜姒打断了孙希济的言语,“面见一国之君,身为臣子,难道不该下跪吗?” 老人闻言,没有丝毫恼羞成怒,心中反而有些释然,只见孙希济双手互拍一下袖口,毫不犹豫地跪下去。 “臣孙希济,大楚中书省中书令,叩见陛下。” 姜姒冷笑道:“中书令大人今夜没有身穿官服便入宫面圣,朕念你年岁已高,就不怪罪了。” “有话就说吧,朕洗耳恭听。” “不过,若是想要劝阻朕不答应这门婚事,那中书令大人就可以回去了。” 孙希济闻言,微微一叹,道:“陛下……” 这时,姜姒却是提高嗓音,道:“中书令大人有时间,不如好好监察一下大楚的朝臣!” “朕不信这京师之中,就只有一个宋家勾结叛逆!” “至于朕的婚事,自然是由朕做主。” 孙希济双掌手心贴在冰凉的地面上,手冷心更凉。 沉默片刻后,老人只听她言语中无尽悲苦。 “朕一人有十万剑,原本是用来杀离阳大军的,不是杀大楚臣民的,朕不希望还有类似宋家的事情发生!” 孙希济跪在那里,无言以对。 大门突然关上,隔着大门,大楚女帝道:“你走吧,朕要休息了。” 老人艰难起身,看着大门,又是一叹。 随即,老人自嘲一笑,就这么一言不发地离开了皇宫。 …… 灯火阑珊处,一栋幽静小院内。 叶千秋和曹长卿、李淳罡三人正在喝茶。 曹长卿道:“老太师年岁高了,由陛下呵斥一番,会不会有问题?” 叶千秋淡淡一笑,道:“事到如今,也只能是这般行事了。” “大楚朝堂之上,忠奸难辨。” “他这个中书令自然是有责任的。” “用宋家勾结赵炳一事,让百官闭嘴,不得干涉女帝婚事。” “这样也有利于培养女帝的威严。” 曹长卿微微颔首,道:“人心难测啊。” “不过,只要大楚能顺利一统中原,这些人也自然就不会有其他心思了。”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北凉和西楚联姻,势必会再给离阳朝堂雪上加霜。” “中原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需要支援的时候,开口便是。” “等中原事了。” “才能放手与北莽一战。” “天上的那些仙人一连损失了许多东西。” “他们最后的反扑一定是倾尽全力。” “我希望到时候,人间诸公能齐心协力与天上人做个了断。” 曹长卿闻言,点头道:“那是自然。” …… 叶千秋和李淳罡在神凰城待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一大早,便离开了。 至于徐凤年,还留在神凰城和姜泥腻歪。 三日之后。 西楚宣告天下,女帝姜姒和北凉王徐凤年定下婚约。 一时间,天下震动。 …… 太安城,金銮殿之中。 看到西楚女帝和北凉王徐凤年定下婚约的消息。 年轻的皇帝赵文竟然没有半分生气,反倒是招来掌印太监,宣布了一道旨意。 敕封北凉王徐凤年为大柱国,同时大肆追封所有在北凉关外战死的英烈,并且在北凉道破格设置两名副经略使和节度使。 原凉州刺史陆东疆一跃成为北凉文官二号人物,徐北枳与杨慎杏一起担任副节度使。 离阳新帝赵文的这一举动,让世人大跌眼镜。 本来以为,北凉王徐凤年和西楚女帝定下婚约这种事情一定会惹得离阳皇帝震怒。 毕竟,徐凤年名义上还是北凉之臣,只要徐凤年一天不竖起反旗。 离阳皇帝就有名义上对离阳管辖的权利。 但没想到,离阳新帝居然根本一点责罚的口号和意向都没有。 反而是直接加封了徐凤年为大柱国。 这事儿一出,天下人都明白了。 现在的离阳朝廷当真就成了秋后的蚂蚱,没几天了。 离阳新帝连口头上的训斥也不敢发,恐怕是害怕连徐凤年也直接举起了反旗。 那离阳朝廷可真就是四面楚歌了。 这要是放在离阳先帝赵惇在位那会儿,定然不会这样黑不提白不提的放过徐凤年。 天下间的不少人都是唏嘘不已。 前几年还处于盛世的离阳,怎么好像突然之间就拉胯了呢? 就在天下间时局动荡不已的时候。 回到了青城山的叶千秋接到了来自武当山李玉斧的邀请。 …… “李玉斧要在武当山举办一场论武大会。” “你去还是不去?” 神霄阁的小院里,叶千秋和一旁的李淳罡说道。 李淳罡百无聊赖的说道:“我都这一大把岁数了,就不去凑年轻人的热闹了。” “正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 “我老了呀。” 叶千秋闻言,淡淡一笑,道:“那我也不去了。” 李淳罡道:“别呀,你得去啊。” “你现在可是天下第一人。” “这样的大场面你不去露一面实在不合适。” 叶千秋想了想,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带上小雀儿和陈渔去见见世面。” …… 武当山在掌教李玉斧继任之后,慢慢有了大兴之势。 尤其是北凉王徐凤年曾经在武当山上结茅修行。 让一大票武人前来瞻仰。 如今的江湖,除了最为传奇,以至于难以让人看清楚身影的天下第一人叶千秋之外。 徐凤年便是江湖上最传奇的人物,他身为异姓藩王,位极人臣,手握北凉三十万铁骑。 作为武人,跻身武评四大宗师,而且据说长得玉树临风,口口相传,更是被誉为人间谪仙人,其风流不输西楚曹长卿。 武当山又在北凉境内,所以,很多人来武当山,都是奔着当年徐凤年结茅修行之地去的。 这一次李玉斧要在武当山召开论武大会。 江湖上自然是来了不少人。 武当山脚的逃暑镇变得热闹非凡。 武当山上大小道观早就人满为患,所以逃暑镇诸多客栈的下等房都卖出了上等房的高价,酒楼生意更是用日进斗金形容也不为过。 一些在江湖上知名的人物,也都齐聚逃暑镇。 比如快雪山庄庄主尉迟良辅,幽燕山庄的少庄主张春霖,江南道笳鼓台的众多仙子,辽东紫檀僧等等。 许多江湖上的小人物看到这么多的江湖知名人物出现,早就麻木了。 上一次这么多江湖名宿一起出现,还是在青城山上神霄派举办佛道大会的时候。 寻常时分行走江湖,凤毛麟角的宗师那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稀罕存在,这下倒好,就跟烂大街的白菜一样,想不见到都难。 小小的一座逃暑镇,卧虎藏龙。 在这样的时候,无论是何等宗门背景的年轻俊彦,何等修为的一方枭雄,都再没有谁敢大嗓门说话了,怕就怕不小心随地吐了口唾沫,都会溅到某位武道宗师的衣服上,那就真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 小镇外的大道旁有一座茶摊。 此时,正值晌午,茶摊贩卖的是武当着名的定神凉茶汤,加上香气弥漫的春晓饼,生意火爆。 路边槐柳站满了陪主人一起歇脚的高头大马,六七张油垢桌子都坐满了外乡茶客,人人气态不俗,显而都是奔着武当论武而来的江湖人。 两张桌子围坐着八位身前各自放有古筝、箜篌等乐器的妙龄女子。 一张桌子坐着并无携带兵器的青壮汉子,双眼精光外泄,坐姿雄壮,一眼便知是登堂入室的外家拳高手。 一张桌子上的年轻人每人都背有一根白杆枪,虽是日常练手的木枪,但是四人木枪样式截然不同,有相对繁琐的鸦颈枪,有线条简洁的锥枪,大蜀笔枪和东越裂马枪,如果不是那种吃饱了撑着的装神弄鬼,那么这四位用枪的年轻人必然师出名门。 在茶摊的一角。 一袭紫衣的叶千秋正在和小雀儿、陈渔喝着凉茶。 小雀儿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离开青城山。 这一趟的武当论武,叶千秋本来是不想来的。 但一想,小雀儿年纪也不小了。 总得在江湖上见见世面。 所以,他便带着小雀儿和陈渔来了武当山。 这一趟出行,提前了好多天。 没有御剑而行。 而是骑马一路向西。 这一路上,小雀儿很兴奋。 初入江湖的年轻人,总是有着各种各样的美好幻想,对于外面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陈渔依旧是那副平静模样。 在神霄派修行久了,陈渔的性子是越发的清冷了。 倒不是她修炼了什么特殊的功法,只是陈渔本身性子就是这样。 小雀儿就不一样了。 一路上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这坐在茶摊里,也不消停。 朝着叶千秋问东问西的。 这时,只见一名年轻剑客突然走到了陈渔身边。 只见那年轻剑客按住腰间剑柄,眼神清澈,望着她笑道:“太白剑宗,陈天元!” “想请姑娘出剑。” 突如其来的邀战,让四周之人都颇为好奇。 当众人听到陈天元那三个字的时候,一个个眼睛里都充满了打量之色。 陈渔冷冷的看了那陈天元一眼,道:“你身上汗味儿太重了,走开。” 陈渔这话一出,顿时让陈天元的面色变得和猪肝色一样。 周围的看客们一听陈渔这话,一个个忍不住笑了起来。 连叶千秋脸上都挂上了喜色。 陈渔这话说的还真是一点都不给人留面子。 陈天元或许是看到了陈渔背后的长剑,再加上陈渔长的沉鱼落雁,所以才上来和陈渔搭讪。 想要和陈渔比拼一下剑法。 谁知道陈渔不按套路出牌。 一句你身上汗味儿太重。 直接让陈天元尴尬到了极点。 好在陈天元没有恼羞成怒。 只不过,他唰的一下拔出长剑,道:“士可杀,不可辱。” “姑娘,请出剑!” 叶千秋捏着茶碗,慢条斯理的喝着。 让陈渔自己处理这件事。 一旁的小雀儿看到陈天元如此咄咄逼人,开口道:“你这个人好讨厌。” “没看见我们正在喝茶吗?” “你要找人打架去外边大道上去找。” 陈天元气的脸上的肉还在发颤。 陈渔却是巍然不动,嘴里吐出两个字。 “无聊!” 陈天元听到这两个字,仿佛承受了一万点的暴击。 他陈天元是何人! 太白剑宗,谪仙人陈天元之名在江湖上也是鼎鼎有名! 百年江湖,群峰竞秀,自春秋剑甲李淳罡之后,陈天元是当之无愧的剑道天赋最高! 破境最快! 他这样的天才人物,很礼貌的向陈渔发起挑战。 可是对方居然不屑一顾? 好像根本没把他当回事儿! 陈天元忍不住问道:“你难道没听说过我的名字?” “还是说,你怕了?” 陈渔瞥了陈天元一眼,道:“我为什么要听说过你的名字?” 呃…… 陈天元再次被陈渔噎的哑然无语。 怎么会有这样的怪胎! 陈天元表示很无奈。 他本来是看到这位女子身后长剑不凡,所有才起了比剑的心思。 说是比剑,其实也只不过是想趁机看看这位女子背后的长剑到底是何等风光。 谁曾想,对方的秉性着实是不能用常理度之。 陈渔坐在那里,看也不看陈天元。 陈天元一脸尴尬,自从出道以来,他还从来没有陷入过这样的窘迫之境。 叶千秋坐在一旁,淡淡一笑,朝着陈天元道:“年轻人,这里不是喝茶的地方,你要想找人比剑,还是去别的地方吧。” 陈天元没见过叶千秋,自然不知道眼前的这位紫袍道人就是天下第一叶千秋。 陈天元见叶千秋气度不凡,算是给了他一个台阶下。 他收起了手中长剑,正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只听得茶摊外有一个男子的声音传来。 “陈天元,你一个大男人,为难一个女人家做什么,我来与你一战如何?” 只见茶摊外不远处,一个身着身着布衣的年轻男子,脸上有着玩世不恭的笑意。 一把比平常剑器要长上那么半截的长剑扛在他的肩上,他的两只手搭在那剑鞘的尾部和剑柄之上。 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充满了洒脱之意。 任谁看到这个年轻人,都要感慨一句。 这是一个纯粹的剑客。 陈天元听到那年轻人的声音,立即转头朝着那年轻人看去。 他朝着那年轻人问道:“你是何人!” “报上名姓来!” “我不和无名之辈过招!” 那年轻人淡淡一笑,道:“在下,温华。” 没错,来人正是温华。 他从青城山下山之后,去了吴家剑冢,并且顺利的在吴家剑冢取走了一把剑。 小雀儿朝着温华做个鬼脸。 温华嘿嘿一笑,就要朝着叶千秋行礼。 叶千秋暗中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行礼。 温华会意,也就没和叶千秋当场相认。 “温华?” 陈天元咀嚼着这两个字。 随即,他提剑走出了茶摊。 二人相对而立,双方之间的距离不足三丈。 这时,只见陈天元道:“出剑吧!” 温华却道:“还是你先出剑。” “我怕我若是出了剑,你就没有出剑的机会了。” 陈天元听到这话,不禁冷哼一声。 “狂妄!” 刚刚在陈渔那里碰壁的陈天元,听到温华这样的狂妄之言。 也就不和温华客气了,直接剑光一闪。 唰! 人随剑动! 陈天元身前剑影重重,朝着温华包围了过去。 周围的看客们看到陈天元这一剑,纷纷赞叹。 “盛名之下无虚士,陈天元着实是剑道天才!” “你们说这个姓温的年轻人,能和陈天元过几招?” “敢主动站出来,应该有点本事,最起码也在十招左右吧!” 不少人都不看好温华。 毕竟,陈天元是剑道天才。 陈天元自信满满,想要一剑拿下温华。 而温华还没有拔剑。 但他将藏剑于鞘的剑鞘拿了下来。 电光火石之间。 陈天元剑至,人至。 然后,只听得啪嗒一声。 剑影散去。 陈天元的剑掉落在地。 温华的剑鞘抵在了陈天元的胸口,淡淡说道。 “你败了。” 第88章 太阿剑鸣,武当山上 陈天元败的如此干脆利落。 让逃暑镇上听风而来的看客们一个个都是没有想到。 江湖上的后起之秀何其之多,这太白剑宗的陈天元绝对算一个。 而且,太白剑宗的陈天元算是独自一人撑起了太白剑宗。 此次来参加武当论武,也是要来扬名立万。 然而,出师未捷身先死。 陈天元这还没有登上武当山,就先败了一场。 而且是完败。 原先看好陈天元的那些江湖名宿一个个傻眼了。 不知道这剑鞘都未曾的出鞘的年轻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可以让陈天元一剑败北。 这时,只见小雀儿欢欣鼓舞的鼓掌,喊道:“好厉害。” 这一次武当论武声势之大,本就算是江湖上数十年来少有的盛事。 大雪坪真正的话事人黄放佛,早已对中原江湖经放出风声,这一次武当论武所有徽山客卿都会一同前来武当。 陈天元来武当之前,更是扬言要与武当掌教李玉斧于紫虚宫论道,要与北凉王徐凤年于小莲花峰顶论武! 结果,这还没见到李玉斧和徐凤年,就直接被人一剑击败。 陈天元想死的心都有了。 更关键的是,对方压根都没有拔剑。 之前的豪言,仿佛成了笑话。 陈天元的脸上实在是难堪。 仅靠他一人扛起大梁的太白剑宗,现在最需要向离阳江湖证明自己。 结果,这下非但没有证明自己,反倒是估计会成为别人的笑柄。 这时,温华淡淡一笑,将陈天元掉落在地的长剑捡起递给了陈天元,然后在陈天元耳畔悄声说道:“你是我出道以来,第一个打败的人。” “之前我在太安城和祁嘉节、翠花他们比剑的时候,可是一场都没胜过。” “不过,今日之我,已经非昨日之我,他们现在也打不过我了。” “闯荡江湖,失败才是常态。” “陈兄,你还有的是机会。” 说完,温华便径直朝着茶摊行去。 陈天元留在原地,看着手里的长剑怔怔出神。 片刻之后,陈天元方才道:“原来是温不胜重出江湖了!” 陈天元这一句话音虽然不高,但在场的江湖人中不乏高手。 自然能将陈天元的这一句话听的真真切切。 提起温华,江湖上的人或许是知之甚少,但要是提起温不胜这三个字,那离阳江湖却是鲜有人不知。 当年,太安城中一战成名的年轻剑客温不胜,在太安城中如同彗星般崛起,然后又如同彗星一般消失在了江湖之中。 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没想到,当他再度来到江湖大众的视野中时,已经变得如此之强! 众人恍然大悟,不是陈天元弱。 而是温华太强! 就在众人震惊之时,更让人震惊的事情还在后头。 只见温华走进茶摊,当着众人的面朝着茶摊中的紫袍人躬身施礼,然后说道:“师父,师姐。” 这下,人们都傻眼了。 原来,温华是替自家师姐出气呢。 叶千秋见温华过来,淡淡点头。 “坐下喝杯茶。” 温华闻言,径直坐下。 这时,四周有人认出了叶千秋。 毕竟叶千秋在佛道大会上是当着天下群雄的面露过脸的。 这小小的逃暑镇上,自然也有曾经参加过佛道大会的人。 当众人知道,坐在这茶摊之中的紫袍人便是天下第一叶千秋之后。 不少人都愣住了。 原来,真正的大佬在这里。 温不胜居然拜了天下第一人叶千秋为师。 难怪能一剑击败陈天元。 好家伙。 这可是了不得的大消息。 热衷于江湖八卦的一些江湖人士纷纷欣喜不已。 茶摊里喝茶的其余茶客们知晓了叶千秋的身份,也不敢贸然上前来和叶千秋打招呼。 毕竟是天下第一。 只是那份威仪气势,就足以让人望而生畏。 叶千秋师徒四人在茶摊喝了几杯茶,便离了茶摊,奔着武当山去了。 留下一堆江湖人在逃暑镇议论纷纷。 很多人没想到这一次的武当论武,连神霄派的叶千秋也来了。 …… 师徒四人一边走着,温华一边说着自己的此次吴家剑冢之行。 走了没多久,在山脚下,碰到了两人。 一个是东越剑池柴青山,一个是龙虎山齐仙侠。 当时两位剑道宗师之前结伴赴凉,早已经上山两日,眼下暂住在武当最新开峰的那座青山观。 眼下,二人结伴游山,看到了叶千秋,自然是上前来见礼。 叶千秋曾经指点过齐仙侠,至于柴青山,当年徐凤年二次游历江湖的尾声,在广陵江上被赵家的藩王截杀。 叶千秋万里一剑,将赵家的那位藩王差点给杀了。 而当时,柴青山就在护卫那位藩王。 那万里一剑差点要了柴青山的命。 好在,他活了下来,而且因祸得福,在剑道之上又有所精进。 叶千秋不知道柴青山的这些遭遇。 但柴青山却是早就清楚了,当年广陵江上的那一柄参天巨剑就是叶千秋的佩剑,太玄剑。 所以,柴青山对叶千秋也颇为恭敬。 柴青山昔年便是东南第一剑道宗师,境界大进之后,更是享誉江湖。 这时,只见一辆马车沿着山路缓缓而来。 车上有人走下。 温华一看,立马喊道:“吴老头,你咋也来了?”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吴家剑冢的当代冢主吴见。 吴见走上前来,和叶千秋打过招呼。 又和温华道:“许你小子来,就不许老夫来?” 温华又朝着马车那边瞅瞅道:“翠花和吴大缸子呢?” 吴见道:“没来。” 温华略显失望。 这时,又有一人从天而降。 却是御剑而来的邓太阿。 叶千秋带着李淳罡、邓太阿在太安城一行,回到青城山之后。 邓太阿就去游历天下去了。 他在青城山清修多时,但是迟迟没有挥出一剑。 所以,他去往江湖之中蓄势去了。 只是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武当山。 邓太阿是来见叶千秋的,他不打算等了,他打算在武当山和叶千秋一战。 叶千秋清楚了邓太阿的意思,自然是欣然答应。 邓太阿和柴青山、齐仙侠都打了招呼。 就是没理会吴见。 他这位横空出世的桃花剑神,对于那座剑冢,可从没有半点好感。 江湖近百年,只有寥寥四人得以走出吴家剑冢,最早是李淳罡大摇大摆取走了那柄木马牛,然后是上一代剑冠吴素彻底与家族决裂,再然后就是邓太阿以无敌之姿潇洒离开。 现在又多了一个乘兴而去,乘兴而归的温华。 让邓太阿恼火的是,温华之所以去剑冢取剑,还是吴见这个老帮菜主动要求的。 邓太阿不搭理吴见,但吴见却是笑眯眯的问道:“小太阿啊,咱们多少年没见面了?” 邓太阿板着脸,扭过头去,不乐意搭理吴见。 吴见一点都没有尴尬的意思。 反而是对邓太阿和蔼笑道:“生不同祖堂,确实是我吴家对不住你在先,你离家之时扬言死不共坟山,难道真要如此?” 邓太阿冷笑道:“怎么,堂堂吴家剑冢,还需要我一个姓邓的外姓人来撑起脸面?” 吴见笑呵呵道:“你若愿意认祖归宗,也是可以的嘛。” 邓太阿听到吴见这不要脸的话,差点就要口吐芬芳了,但一想叶千秋、柴青山等人还在,他还是忍了下来,把一肚子的芬芳之言咽回了肚子。 吴见的眼神似乎有些恍惚,他悠然说道:“我吴家剑山之巅,曾经树立有四剑,木马牛,太阿,大凉龙雀,胸臆。” “木马牛给李淳罡拿走,断了。” “素丫头取走的那柄大凉龙雀还算完整,也有了继承之人。” “素王剑本是我的佩剑,后来假借六鼎之手送给了翠花那孩子。” “古剑胸臆一直无主,不过,现在让温华这小子拿走了。” “吴家剑冢,鸣剑天下了。” 邓太阿脸色冷漠,无动于衷。 吴见唏嘘不已,也没有继续劝说邓太阿。 邓太阿这时却是缓缓说道:“吴素传我吴家剑术之恩,我以十二飞剑赠送徐凤年,已两清。” 吴见似乎有些疲态,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只是替那柄太阿剑感到遗憾罢了,它何尝不是弃儿?” “你要和叶真人一较高下,没有一件趁手的兵器,连三成的机会都没有。” 邓太阿终于抬头第一次正视这位老人。 在他还是孩子的时候,独自苟活在死寂如同阴曹鬼府的的那座剑山之上,只有饥饿之时,才下山觅食,否则就是待在万剑丛林之中,任由森森剑气侵袭体魄,一次次晕厥,一次次醒来。 那种痛楚,深入骨髓。 那些年里,只有两人登上剑山。 一人是徐凤年的娘亲吴素,吴素变着花样传授他最基础的剑术。 还有一人,便是眼前老人。 曾经背着昏死过去的少年登顶剑山,俯瞰剑冢。 直到离开剑冢之日,邓太阿才知道那个古怪老人的身份。 这时,有剑鸣之声大震。 如女子掩嘴呜咽不止,如泣如诉,哀怨至极,几乎刺破耳膜。 叶千秋不动声色,将这刺耳的声音隔绝在外。 替小雀儿和陈渔挡下。 小雀儿和陈渔的功力还不足以听这哀怨的剑鸣。 这剑鸣之哀怨,就连齐仙侠都忍不住皱起眉头。 好在,此地算是空旷,没有太多人在场。 不然的话,单单是这剑鸣之声,就不是一般的江湖人能抵挡的。 这时,吴见伸手指了指马车那边。 “三十余年来,那柄剑三次自行飞离剑山,第一次是你离开吴家,它被你强行留下。” “第二次,是你登上东海武帝城挑战王仙芝。” “第三次,是你在北莽与拓跋菩萨死战。” “如今,你即将要和天下第一人对决。” “它也只是在原地悲鸣而已,大概是它觉得主人此生都不会将它握在手中了。” “自古传世重器皆有灵,我相信如太阿剑这般可怜,也算屈指可数了。” 邓太阿重重叹息一声。 这时,叶千秋悄然道:“邓太阿,人太矫情了,不是什么好事。” “你在青城山等了那么久都没出剑,不就是因为差这最后一步?” “手握太阿剑的邓太阿,才是我想看到的邓太阿。” 吴见深以为然点头道:“就是!” 邓太阿神色落寞。 吴见沉声道:“别忘了,你邓太阿先祖,曾是大破北莽万骑的吴家九人之一!更是主持剑阵之人!” 邓太阿深呼吸一口气,看向叶千秋,道:“好,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话音刚落,邓太阿猛然抬起手臂。 一道白虹飞掠而至。 邓太阿手持太阿剑。 剑气满人间! …… 邓太阿终于剑心通明,握住了那柄和他心灵相通的太阿剑。 不过,和叶千秋一战,不在今日。 几人分道扬镳,叶千秋师徒四人继续上山而去。 走到了半山腰。 一个小姑娘突然跳了出来,和叶千秋打招呼。 不是旁人,正是那两禅寺李当心的闺女李东西。 李东西猛的一跳出来,和叶千秋拌个鬼脸,哈哈笑道:“吓到没有?” 叶千秋笑了笑,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没有。” 李东西双手叉腰,略有失望。 不过,转而看到了温华,她又高兴起来。 李东西朝着温华道:“温小二,你又成全乎人啦?” 温华伸一伸胳膊腿儿,道:“那是自然。” 叶千秋笑问道:“南北小和尚呢?” 李东西翻了个白眼道:“笨南北啊,正跟一个叫余福的小道童叨叨叨呢,我不乐意带他们玩,你是不知道,一颗小光头,一个小学究,这俩待在一起,最喜欢鸡同鸭讲,比以前咱们家那些大光头老光头凑在一起讲经吵架还无聊。” 叶千秋又问道:“那你爹娘呢?” 李东西道:“愁死我了,前不久山上有个从江南来的女香客,不知怎么认出了我爹,哭得那叫一个泪眼朦胧梨花带雨,把我娘给气得那叫一个七窍生烟呦,我爹都主动洗了好几天衣服了也不管用,昨天还跟武当山牛鼻子老道士借了些铜钱,说是让娘下山买些胭脂水粉……” 温华在一旁道:“然后你娘没肯?” 李东西回道:“哪能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娘跟谁较劲都不会跟胭脂水粉较劲的,拿到钱就下山去山脚镇上,满满当当回的山上,在屋子里捣鼓了差不多个把时辰才肯见人。” 叶千秋笑道:“你爹给吓着了?” 李东西哼哼唧唧的说道:“屁咧,我爹一个劲儿说我娘国色天香美若天仙。” “可惜啊,我娘好不容易才消了气,那个女香客就借口辞行找到了我爹娘,瞅见我娘的妆容后,那女子倒也没说啥,就是斜瞥了我娘一下,然后嘴角一翘,最后就不搭理我娘了,只顾跟我爹客套寒暄,她在离开的时候,我瞧得挺真切,又对我娘悄悄撇了撇嘴。” “然后,就没有然后啦。” 温华在一旁捧哏道:“李子,你娘算是遇上对手了。” 李东西一脸哀叹的说道:“唉,当时没觉得,现在回想一下,的确挺伤人的,其实也怪我,我娘往脸上狠狠抹胭脂水粉那会儿,我没怎么上心,要不然我娘肯定会更好看些。” 温华嘿嘿一笑,道:“没事,你爹觉得你娘好看就行。” 李东西道:“话是这么说,可没奈何他有笨南北这么个徒弟啊,当时我爹实在没法子了,就问了一句,笨南北,你是不是也觉得你师娘是天底下最好看的女子。” “你们猜怎么着,笨南北回答了一句师父你说过,出家人不打诳语的。接下来就是我娘扯我爹的耳朵,我爹扯笨南北的耳朵,唉,这仨也真是,都跟长不大的孩子似的,把我给愁得不行。” “温华,你腿脚又利索了,要不你带我去玩呗?” “咱们去凉州,去找徐凤年。” 温华一听,则道:“不用咱俩去找他,他马上也要来武当山了。” 李东西一听,道:“那真是太好了!” …… 武当山,大莲花峰幽静处,一栋崭新茅屋前。 一身紫袍的叶千秋和白衣僧人李当心、龙虎山外姓小天师之一的齐仙侠、武当小柱峰青山观的韩桂坐在一处。 李当心身材高大,给人感觉却是异常协调,胸口那串挂珠色泽昏暗,显然与中原诸多大寺高僧的珍稀佛珠,高下贵贱有天壤之别。 不远处,李东西,吴南北,小雀儿,现任武当掌教李玉斧的唯一弟子余福,韩桂的徒弟小道童清心,五个人凑在一起蹲着,在听李东西讲述她那些荡气回肠的江湖履历。 陈渔被温华生拉硬拽的去山里玩耍了。 这也就是温华脸皮厚。 再加上他一口一个师姐叫着,陈渔也没真和他一般见识。 若是放在别人身上,陈渔肯定不会就这么半推半就的跟人去游玩。 李当心到了武当山已经有一段日子了。 此时,他独自面对道教三人,相谈尽欢。 叶千秋身为道教道首,正儿八经的道门领袖。 身旁的齐仙侠和韩桂就好像是叶千秋的座下弟子一样,气场根本不在一个段位上。 倒是李当心还能稳得住。 李当心见韩桂有些拘束,便问道:“李掌教在小莲花峰闭黄庭关?” 作为武当近二十年来唯一一位开峰的道士,一向与人无争的韩桂并无遮掩此事,点头道:“掌教师兄之前有所明悟。” 李当心笑道:“这是好事啊。” 他轻轻摩挲着那串桃木佛珠,淡然道:“许多事,未必要有始有终。” 韩桂一身素洁道袍,头戴洞玄巾,有些感伤。 齐仙侠仰头望向大莲花峰顶的滚滚云海,满怀感慨。 叶千秋则道:“路都是人选择走的。” “一句武当当兴,让武当走了不少人啊。” 第89章 宇宙无穷,人间有尽 李当心轻轻捻动佛珠,道:“如果说花好、月圆、人寿三事,是凡夫俗子的至乐愿望,那么心意顺遂,念头畅然,就是你们道教中人的追求吧?” 叶千秋道:“念头通达,又谈何容易。” 李当心呵呵一笑,道:“念头不通达者,绝对不包括你叶大真人啦。” 叶千秋则是笑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比如说现在,我们都坐在这儿聊了两个时辰了。” “李禅师连碗茶也不给准备,这是让我们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呀。” 李当心则是低声道:“媳妇不让准备茶水,贫僧可不敢擅自主张。” 叶千秋闻言,不禁摇头失笑。 娶了媳妇,生了女儿的假和尚李当心,却是要比这世上九成九的真和尚要更真一些。 这时,只见李当心一脸鸡贼的朝着不远处喊道:“徒儿,来来来,跟叶大真人讨教讨教佛法。” “叶大真人可是精通儒释道三教精义的。” 年轻和尚吴南北微微抬起那颗小光头,不情不愿道:“师父,如果不是李子不让我走,我还要给师娘去玉清观那边买胭脂呢,师娘说那边有位貌美如花的年轻女子,这些天贩卖的蜀葵花胭脂很是价廉物美,据说还有江南吴越烟柳坊特制的绵燕支,去晚了可就未必能留下一盒啦。” 李当心立马瞪眼道:“你还好意思说那绵燕支?” “就指甲片大小的一小盒,就敢卖五两银子?” “如果不是你跟师娘说起,她又岂会惺惺念念一晚上,昨夜说梦话,都是绵燕支绵燕支!” 吴南北理直气壮的反驳起来。 一时间,莲花峰上吵吵闹闹,鸡飞狗跳。 没过了一会儿,几个孩子都一哄而散。 这时,本来如同老僧般入定的齐仙侠猛然站起身,转身望去,如临大敌。 李当心依旧安然坐在小板凳上,缓缓捻动佛珠。 至于叶千秋,则是若隐若现。 这时,一名双鬓微霜的男子出现在众人视野,两手空空。 只见他微笑道:“自方寸雷后,我近二十年又悟出两刀。” “本来想要和王仙芝讨教,但王仙芝已死,便只好来此叨扰叶真人了。” 李当心在一旁精神大震,道:“叶真人,有人来找茬了!” “不过事先说好,切磋也罢,论生死也好,可别毁了茅屋,否则贫僧会生气。” 叶千秋淡淡一笑,道:“我最不喜欢打架的时候伤到花花草草。” 李当心竖起大拇指,道:“果然是大圣人。” 这时,只见那边的那名男子道:“我只管出刀,至于李禅师生气与否,我不管。” “叶真人,请!” 齐仙侠和韩桂赶紧朝着一旁退去,生怕殃及池鱼。 他们当然猜出了来者的身份。 是意料之外,也是情理之外。 方寸雷。 这无疑是一个如雷贯耳的名头。 就像每当世人提及春秋剑甲李淳罡,必然绕不开木马牛,还有两袖青蛇和剑开天门。 不说离阳江湖,即便是朝堂之上,也无人不知晓那位兵部老尚书的成名绝学,方寸雷。 正是凭借此招,为离阳赵室平定了东越南唐两国的武将顾剑棠,战胜了原本如日中天的刀法大家毛舒朗,以此奠定了天下用刀第一人的超然地位,顾剑棠之于刀,如李淳罡之于剑,王绣之于枪。 这种一览众山小的武道地位,无数江湖人梦寐以求。 只是顾剑棠最为难堪的地方,在于站在了世间用刀之人的顶点,历届的武评名次始终不出彩。 别说像武帝城王仙芝那样一骑绝尘,恐怕连名列前茅都算不上,更重要是在刀剑之争中,无论是老剑神李淳罡,或者是桃花剑神邓太阿,无论是修为境界还是纯粹战力,离阳都公认为新老两代剑道魁首都甩开了顾剑棠很大一段距离。 在徐凤年初入江湖之际,那时候的江湖,王仙芝、邓太阿和曹长卿,便被誉为“唯三人卓然于世”,其余七人,显然沦为了陪太子读书的角色。 包括顾剑棠在内的七人席位,对整座中原江湖而言不可或缺,可跻身最拔尖十人之后,则可有可无。 用剑之人,更是在李淳罡重返陆地神仙境界后,扬言顾剑棠与李淳罡的差距,还隔着一个顾剑棠! 这二十年来,长久执掌太安城顾庐权柄的顾剑棠,从来没有与人切磋,之后以大柱国头衔总领两辽军政,更是深居简出。 只有那次西楚曹长卿携带姜姒闯入京城,本来都已经将心爱佩刀转赠女婿袁庭山的顾剑棠,才稍稍崭露峥嵘。 顾剑棠似乎对武榜名次的高低从不在意,对刀剑之争更是提不起兴趣。 王仙芝有自称天下第二便无人敢称第一的霸气,曹长卿有四过离阳皇城如过廊的风流壮举,邓太阿有骑驴看山河的恣意逍遥。 以至于最近这些年里头,神霄掌教叶千秋横空出世,一手神霄真雷,吓退了不知多少魑魅魍魉。 新凉王徐凤年崛起离阳,短短几年,成功跻身到了江湖最顶尖的那一拨人里。 大雪坪轩辕青锋异军突起,名震武林。 魔头洛阳更是接连震动北莽离阳两朝,执掌了魔教。 而一直身在朝堂,不闻达于江湖的顾剑棠依然沉寂,看那新旧江湖潮涨潮落,无动于衷。 所以天生排斥那座太安城的中原江湖,对这位在庙堂上位极人臣的刀法大宗师,始终仰慕不起来。 但就是这么一位只愿意置身于江湖之外的一国砥柱,在今日登上武当山,找到了叶千秋,要和天下第一人较个高低。 顾剑棠的符刀南华,与武当剑痴王小屏的符剑神荼,并称于世。 他身材高大,典型的北人体魄,青衫儒雅,则是南人气度。 顾剑棠,名剑棠,却用刀。 战胜毛舒朗后,他位于江湖声望的巅峰,也被赞叹为刀法圣人。 绰号有没有取错不好说,名字好像是真取错了。 顾剑棠一手负后,一手缓缓抬起。 叶千秋让李当心也退后一点。 李当心也赶紧往后退去。 叶千秋若隐若现的身躯依旧。 他没有起身。 顾剑棠用刀,叶千秋不用。 当然,若是真用刀,叶千秋也不见得比顾剑棠差。 只不过,这些年来,叶千秋习惯了用剑。 当然,现在这个时候。 叶千秋不会出剑。 因为,他明白顾剑棠的来意。 顾剑棠想要用刀来破他的防。 武帝城外,东海之上,他和王仙芝肉身相搏。 向世人证明了,他的体魄绝不在武夫王仙芝之下。 所以,顾剑棠来了。 要用世人证明,他顾剑棠的刀,可以破掉这天下第一防。 叶千秋坐在原地不动,只表达出一个意思。 你顾剑棠能让我动弹一下,算我输! 身处在虚实之间的叶千秋,越是不发一言,便越是给人以极为强大的压迫力。 身处如今的江湖,能成为天下第一人,靠的绝非是一时的侥幸。 而是真真切切的强大力量。 这种强大不只是一方面的强大,而是全方位的,从里到外的强大。 王仙芝为什么能镇压江湖一甲子。 那是因为王仙芝十八般兵器样样皆通,肉身强大,做到了世间武夫的极致。 但叶千秋比王仙芝还要变态。 作为道教圣人的叶千秋,抛开神通法术不说,在武学造诣上还要在王仙芝之上。 世间之人能将一道走到极致,便能在这江湖之上大放异彩。 但像叶千秋这种存活于世数百年,融合各种武学、道术、神通于一体的道教圣人。 才是最恐怖的存在。 “来!” 叶千秋只说了一个字。 下一刻。 顾剑棠出刀! 一刀! 两刀! 三刀! 叶千秋巍然不动! 顾剑棠的三刀,纵使是山岳也要崩塌。 但叶千秋根本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顾剑棠的刀没有停下。 他一连挥出了十二刀! 十二刀之后。 顾剑棠收刀,双手轻颤。 李当心站在后边儿,目瞪口呆,赞叹道:“这比贫僧还要大金刚!” “乖乖,这得多厚的肉,才能挡下这么快的十二刀!” 齐仙侠一脸好奇,道:“这就完啦?” 李当心道:“那不然呢?” 齐仙侠道:“有点快。” 李当心感慨道:“这十二刀若是我来扛,我立马就得瘫痪,就是王仙芝还活着,硬抗这十二刀也得重伤。” “坐着不动,让顾剑棠连砍十二刀而屁事没有,天下间也只有叶大真人才能做到了。” “变态啊!” 这时,叶千秋的身躯由虚转实,他看向顾剑棠,缓缓说道:“顾剑棠,你若是能够心无旁骛地执着于刀,成就应该不止于此。” 顾剑棠的双手已经不在颤抖,但想一想刚刚一连十二刀劈在叶千秋身上的感觉。 顾剑棠就感觉到了一种震撼。 他从未想过,世上居然有人能将体魄炼至如此坚不可摧的地步。 如果说李当心的金刚体魄尚且有迹可循。 那叶千秋的真人体魄可就是混元如一,根本没有丝毫破绽。 顾剑棠缓缓说道:“刀在顾某人看来,只能是沙场杀人的凶器,用来争夺江湖名头,太糟蹋它了。” 剑在江湖得风流,刀在沙场饮饱血。 这兴许就是大将军顾剑棠心底的真实认知。 顾剑棠乘兴而来,败兴而去。 朝着叶千秋说了一句“佩服”。 然后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一场战斗没有惊天动地,但依旧动人心魄。 这时,李当心凑到叶千秋跟前,道:“这十二刀一刀比一刀猛。” “你没有卸力,没事吧?” 叶千秋淡淡一笑,道:“谁说我没有卸力?” 李当心表示疑惑。 叶千秋抬手指了指脚下。 李当心恍然大悟,竖起大拇指,感叹道:“高,实在是高啊!” 齐仙侠和韩桂两人在一旁听的是一头雾水。 不知道这俩人在打什么哑谜。 …… 论武大会还得几日才会开始。 叶千秋也没有离开武当山。 这一趟武当山之行,注定是要有许多风雨的。 武当山掌教李玉斧还在闭关。 得知叶千秋到了武当,武当山的掌律真人陈繇亲自来请叶千秋到莲花峰上的真武大殿一叙。 而在真武大帝之中等候的除了陈繇之外,还有一人。 这人正是那南海观音宗的宗主,澹台平静。 叶千秋见了澹台平静,方才知道,今天陈繇请自己来,不单单是来研讨道门前程的。 澹台平静看到叶千秋来到了真武大殿,也没有多少意外之色。 显然,叶千秋到达武当山的消息早已经人尽皆知。 陈繇笑着请叶千秋和澹台平静落座。 只听得陈繇悠悠说道:“当今天下,道门大兴。” “但黄三甲在世的时候说过,等再过些年,儒门便会兴盛于世。” “当然,道门以后如何,不是我辈老朽能左右的。” “不过,当下如何,却是需要我们去考虑的。” “澹台宗主,你不是有很多问题吗?” “我特意将叶真人请来了。” “我想你的很多疑问,叶真人可以回答。” 澹台平静冷笑道:“什么时候,武当和神霄成了一家亲了?” 陈繇笑道:“天下道门是一家,武当和神霄为何不能一家亲?” “南海观音宗虽然处在南海,但若是想要和中原道门同叙旧情,也不是不可以的。” “叶真人,老朽这话没错吧?” 陈繇看向叶千秋。 叶千秋微微颔首,淡淡一笑。 “陈真人所言,在理。” “我一直都强调,天下道门是一家。” “既然都是道门中人,那自然是当同心协力,为这人间多做点贡献。” 澹台平静闻言,却是冷声道:“你们为人间做贡献?” “既然是要为人间做贡献,那你们为何要断了天下修行人的念想?” 陈繇笑而不语。 叶千秋平静说道:“天下修行人的念想,不会断。” “我们断的只不过是一条条无形的大手。” 澹台平静却是说道:“说的好听!” “断了天上仙人的手,难道人间就能太平了吗?” 叶千秋笑道:“人间太平与否,和断不断天上仙人的手,那是两码事,人间的事由人间之人来处理。” “既然已经到了天上,那自然就做好天上人即可。” 澹台平静道:“由仙人来掌管大势,难道不好吗?” 叶千秋道:“难道在澹台宗主眼中,人间的凡夫俗子,要比天上的所谓仙人低上一头?” 澹台平静有些无礼地伸出手指,点了点身后的真武大帝塑像。 “难道不是吗?如果不是,那为何这尊塑像能够高坐俯视,让人心甘情愿地低头叩拜,享受千年香火?” 叶千秋淡淡说道:“世人白首求神仙,是心有所求。” “就像官场市井之间,与人求情,总归是要捎带些见面礼,与人说话总归是嗓音小几分的。” “事是这般事,理是这般理,可这并不意味着被求之人就能够肆意作为。” “天上仙人的手伸的太长,过界了。” “如果他们只是做好本分,倒也罢了。” “可是这些所谓的仙人垂钓人间气数。” “人之寿命,国之国祚,皆在其掌控之中。” “若仅是天道无情,故而不以人恶而早夭,不以人善而长寿,其实也无妨,可只是设身处地,想到连自己的姻缘、寿命、福禄等诸多命数,都尽为他人操控,何其悲哉?”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若是事事都有定数,那这人间也未免太无趣了些。” “在这样的世间生而为人,何其不幸。” “而这人间千百年,飞升者又能有几人?” 澹台平静吐出四个字:“大逆不道!” 叶千秋却是说道:“谁是逆,谁是道?” “澹台宗主恐怕还没真正参悟。” 澹台平静面容一滞,然后说道:“好一个神霄派叶真人。” 叶千秋呵呵一笑,道:“澹台宗主,道不同不相为谋。” “请吧。” 澹台平静深深的看了叶千秋一眼,下一刻,她的身形消散在了真武大殿之内。 这时,陈繇朝着叶千秋竖起大拇指,道:“叶真人言辞犀利。” “老朽佩服。” 叶千秋却是说道:“陈真人上武当山多久了?” 陈繇想了想,道:“很多年了,具体多少年,记不太清楚了。”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几年前,我曾经来过武当山一次。” “那时候,洪洗象刚刚兵解不久。” 陈繇道:“哦?老朽真是耳聋眼花了,这是一点都不知晓。” 叶千秋看了看这位在武当山待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掌律真人,笑了笑,道:“出去走走?” 陈繇微微颔首,道:“好,正巧老朽还有许多事要请教真人。” 二人相伴走出了真武大殿。 陈繇一边走,一边问道:“敢问叶真人修道多少年了?” 叶千秋想了想,道:“记不太清楚了,三五百年总是有的吧。” 陈繇微微颔首,道:“真人何以在春秋之时,不显山,也不露水呢?” 叶千秋笑道:“因为,那时候,我不在这人间啊。” 叶千秋这话落在陈繇的耳中,却是有了别样的意思。 陈繇道:“真人也是天上人?” 叶千秋笑了笑,道:“无论是在天上,还是在人间,我都是外人。” 陈繇愣住了。 叶千秋悠然说道:“佛家讲十方无量。” “这天上也好,人间也罢。” “不过是这无尽宇宙的一角。” “不知道陈真人可曾想过走遍人间大地?” 陈繇摇了摇头,道:“未曾。” 叶千秋道:“宇宙无穷,而这人间有尽。” “大真人全力御剑而行,在这人间打转一个来回,不过两三日光景。” “你当那天上仙人为何闲的无聊来垂钓人间气运。” “着实是因为那天上和人间没什么两样。” “都是一汪水池罢了。” 第90章 儒家有矩,道家无矩 武当山,莲花峰。 叶千秋正在和邓太阿、徐凤年在山路上行走着。 徐凤年是昨天到的武当山。 到了武当山之后,处理了一些事情,便来见叶千秋,顺便说一说北凉和西楚联合之后的一些部署。 就在这时,徐凤年突然心头一动,道:“有点不对劲。” 叶千秋笑道:“怎么个不对劲?” 徐凤年朝着山下看去,道:“我怎么感觉有人要来找麻烦。” 叶千秋和一旁的邓太阿相视一笑。 邓太阿道:“放心吧,天塌了有高个子来扛,有叶真人挡在前边儿,还用不着你来操心。” 徐凤年道:“你们早就知道啦?” 邓太阿微微颔首,道:“叶真人早猜到了。” 徐凤年道:“叶真人,他是谁?” 叶千秋回头道:“他来了,你就知道了。” …… 武当山山脚,有一老一少穿过牌坊,缓缓登山。 少年叫苟有方,曾是东海武帝城最市井底层的人物。 直到少年某天遇到了一名端碗入城的奇怪中年人,还有一位紧随其后相貌平平的中年人。 少年在离开武帝城后,四处游历,又遇上了身边这位伛偻老人,结伴西行,来到北凉。 少年只知道他姓张,就喊老人张爷爷。 老人是不苟言笑的老古板,像是个严厉的学塾老先生。 好在少年虽然不曾学文识字,但天生性情淳朴知礼,一老一小相处得还算可以。 少年在拾阶而上之时,念念有词:“子曰:天地之道,博也,厚也,高也,明也,悠也,久也。” 类似言辞语句,都是一路上老人想要说话时教给少年,少年也只管死记硬背,意思不明白就不明白,先放着。 当少年照本宣科念出那句“子曰: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后。 老人忍不住叹息一声。 老之将至,人之将死。 自大秦覆灭,八百年以来,世上一代代读书人,都要诵读那些在圣贤书里密密麻麻的“子曰”二字。 如今离阳大兴科举,士子更多,自然子曰更甚。 这个“子曰”,便是儒家张圣人说的话。 此时,只听得老人唏嘘感慨道:“原来,我说了那么多话啊。” 少年问道:“张爷爷,你说什么?” 老人破天荒露出一抹笑意,摸了摸少年的脑袋,道:“有方,你算是我的闭关弟子,以后喊我先生就好了。” 少年一脸茫然。 老人牵起少年的手,继续登山,淡然道:“你有很多位师兄,最小的那位,叫黄龙士。” 少年习惯性喊了一声张爷爷,好奇问道:“是跟春秋大魔头黄三甲同名的黄龙士吗?” 老人一笑置之。 …… 在叶千秋看来,雪中的人间有两个人最能苟,一个是太安城里的年轻宦官,一个便是眼前之人,张家初代圣人。 当然比起张家初代圣人,年轻宦官似乎还要略逊一筹。 同为三教中人,释道两教,几乎是代代有人成功证道,或圆满,或飞升。 唯独儒家不得善终。 那是因为,儒家的这位初代儒圣,张家圣人一直活着。 独断了儒家八百年的气运,让儒家难出圣人。 这位儒家初代圣人,在人间的影响力,确实非凡。 八百年前,吕洞玄曾经也跟他请教过学问,天下读书人,人人读子曰。 这样的人今天出现在了武当山,叶千秋一点都不意外。 佛道大会时,叶千秋就想过,儒家这位初代圣人可能会出现。 但,他没来。 不过,现在武当论武,他终于还是出现了。 只见那山道之上,伛偻的老儒生带着一个少年缓缓而来。 在看到叶千秋三人之后。 老儒生停下脚步,揉了揉少年苟有方的脑袋,看着邓太阿笑问道:“那一位大叔,可是赠送你白木剑匣的恩人?” 少年瞪大眼睛望去,果不其然,台阶顶部站着那个有过一面之缘的大叔,只是当初在武帝城吃馄饨的大叔邋里邋遢,也没有佩剑,远不如此时有……高人风范。 从身体到气态否都透出一股腐朽气息的年迈儒士,拍了拍少年脑袋,轻声道:“去打声招呼。” 背负竹箱的少年闻言一笑,脚步轻快的朝着邓太阿行去。 “大叔!” 少年来到邓太阿的身旁,朝着邓太阿喊道。 邓太阿摸了摸少年的脑袋,微微颔首。 邓太阿和少年说道:“我们去那边走走?” 少年回头看向老儒生。 老儒生笑道:“有方,你就跟着大叔随便走走吧,紫虚观那边曾经悬挂吕祖遗剑数百年,你可以去瞻仰一番。” 心神激荡的少年哦了一声,跟着邓太阿走了。 徐凤年看了看已经离开的邓太阿,然后朝着一旁的叶千秋说道:“要不,我也走?” 叶千秋笑道:“不用,找个地方看着便是。” “对你有帮助。” 徐凤年微微颔首。 这时,只见老儒生双手叠放在腹部,平淡道:“久违了,叶真人。” 叶千秋亦是说道:“久违了,张圣人。” 老儒生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徐凤年,又看向叶千秋,道:“我在人间八百年。” “能让我感觉到意外的人几乎没有。” “叶真人算一个。” 叶千秋道:“今日,张圣人前来,打算如何?” 老儒生道:“其实我本来只是打算和叶真人见一面而已。” “但既然看到了这小子,那便索性和叶真人打上一架好了。” 叶千秋闻言,略有诧异,道:“哦?这是为何?” 老儒生笑了笑,道:“黄龙士。” 叶千秋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这也算是师出有名了。” 老儒生道:“他终究是我的弟子。” “虽然,那是他的选择,但主动而为和被动而为还是有些区别的。” 叶千秋点点头,道:“确实是我从中作梗。” 老儒生呵呵一笑,道:“八百年来,我镇守人间,着实是有些累了。” “不过,既然叶真人来此人间,且能翻天覆地。” “那我也就没什么好留恋的了。” “来来来,让我这把老骨头放开手脚,和叶真人打上一场。” “也算是为我儒家后来人做个榜样。” 叶千秋闻言,抬手道:“请。” 老儒生洒然笑道:“君子直道而行!” 只见老儒生抬脚向前一步。 一圈圈无形的涟漪从老儒生的身体四周不停的朝外扩散而去。 一步。 两步。 三步。 老儒生一连走了三步。 那种闲庭信步的气度,让一旁观战的徐凤年为之咋舌。 能在叶大真人的面前还保持如此风范的老儒生的确非同凡响。 徐凤年确实没想到来人居然会是儒家初代圣人。 儒家初代圣人本该已经逝世八百年。 但他居然还活着! 徐凤年在一刹那间就想明白了,为何儒家这么多年来,儒圣难成,即便成了,也是昙花一现。 全都是因为眼前这个老儒生尚在人间! 当年,大奉王朝开国,儒家地位水涨船高,之后历朝历代,此人都被君王尊奉为至圣先师! 无数文臣,无论是否名垂青史,生前都以陪祭其左右,视为无上荣光! 张家圣府,龙虎山天师府,南北称圣八百年。 但是没有谁真的觉得赵家能够媲美张家,尤其是在天下读书人心中,羽衣卿相的赵家大概连给张家提鞋也不配。 儒家初圣的这三步一气呵成,如寒窗苦读多年的士子兴之所至地随手提笔书写,自然而然,毫无凝滞。 实打实的圣人气象! 老儒生不知何时已经腰杆挺直,身体周围的气机不停的朝着四周散去。 他的脚步虽缓慢,但始终没有停止。 此时,老儒生离叶千秋的距离,不过两丈之地。 叶千秋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儒家初代圣人,张扶摇。 无非是想借这个机会,来亲自试一试他的真正实力。 这个机会,叶千秋自然会给他。 能甘于在人间蛰伏八百年,这本身也是一种大毅力。 毕竟,天上人的诱惑,对于世间的大多数人来说,都太大了。 而儒家初圣能抵得住这份诱惑,就已经无愧是儒家的开山鼻祖。 这时,只见叶千秋微微一笑,道:“我对儒释两道皆有些研究。” “今日便以儒剑对儒圣。” 下一刻,只见叶千秋抬手一指。 有簌簌溪水从远处的山间飞来,在叶千秋的面前凝结成一个大大的“礼”字。 “道法自然,唯礼匡之。” “礼之极致,内圣外王。” “沧浪之水,无常有矩。” 老儒生看到这由溪水而化成的“礼”字,感觉到其中的磅礴剑意,脸上不由的露出几许惊愕。 “好一招沧浪之水,无常有矩。” “叶真人果真对儒家之礼,领悟非常。” “来而不往非礼也。” “老朽也有一招。” “礼尚往来,君子如常!” 只见老儒生停下脚步,抬起手来,翻转手腕。 同样是有溪水从天上来,一个大大的礼字,同样出现在了老儒生的面前。 两个礼字相互映衬。 溪水流动,只在规矩之间。 “何为规矩!” 老儒生好像是在发问,但好像又是在问自己。 他身前的“礼”字朝着叶千秋的“礼”字飞去。 叶千秋淡淡一笑,抬手道:“我自当仁不让!” 话音一落,只见叶千秋身前的那礼字也朝着老儒生飞去。 两个“礼”字在半空之中轰然相撞。 叶千秋继续说道:“君子坦荡、剑道中正,小人戚戚,剑走偏斜。” 只见叶千秋所操控的“礼”字大放光芒。 簌簌流淌的水中仿佛多了许多生命。 大鱼小鱼、虾米王八、水草水蛛,皆在其中。 老儒生见状,抬手一收,只见他的“礼”字瞬间散落。 溪水变成了一朵朵花,盘旋在半空。 老儒生看着叶千秋目光灼灼的说道:“千年以降,你是头一个能将儒家真意理解到这种地步的人。” “你若为儒,定然成圣。” 叶千秋却是笑道:“道在我心,何必为儒。” “道家以道御万物,无为而无不为。” “儒家有矩,道家无矩。” “儒道之别,泾渭分明。” “所以,我一向对三教合一之说不太赞同。” 站在一旁的徐凤年见到这一幕,心中暗道:“这场比试虽然没有刀光剑影,但是,单凭这两个字,就已经是到了一个让常人难以企及的境界。” “难怪叶真人能走到今日之地步。” “当年,吕祖也倡导三教合一。” “但这么多年过去了,三教未曾合一也就罢了,佛教都快要被灭亡了。” “道教反倒是在这乱世之中一枝独秀。” “我这一身功力,融合儒释道三家,本以为是集各家之所长,融天下精学于一炉。” “但现在看来,这条路或许是很难走通了。” “融合,融合。” “若是万物皆能融合,这世上又岂会有诸多纷争。” 从前徐凤年对道家的兴趣,其实远远不如对佛家的兴趣。 因为她娘信佛,所以,他也崇佛。 只是自从遇到叶千秋之后,他才明白了道之所容。 从前的龙虎山天师府让人厌恶。 武当山虽然说没让他感觉到厌恶,但总觉得武当山的道还是少了些许什么,不足以让他有大气象。 如今,他从叶千秋和儒家初圣的这一场对决之中,反倒是领悟到了一些东西。 也正是因为此,他又有些迷茫了。 这可是从前从未出现过的事情。 …… 这场算是惊天地泣鬼神的陆地神仙打架,动静虽然不大。 但武当山上下,很多人都感觉到了来自天地气息的变动。 不少人都披衣而起,但是无一例外,都没有人过去就近凑热闹。 武帝城外,东海之上叶千秋和王仙芝一战。 太安城叶千秋一人独挡天上仙。 还有一些仅次于这巅峰之战的江湖盛事,都给过武林中人鲜血淋漓的教训,那就是没到那个份上,千万别掺和其中,否则殃及池鱼没商量! 想要去对那些武评宗师的招式指指点点,难如登天。 真正的顶尖武道宗师做生死之争,绝不会给小鱼小虾在旁拍手叫好或是一惊一乍的机会。 一座茅屋前。 白衣僧人李当心坐在茅屋前的板凳上,安静抬头赏月。 同样是白衣且身形高大的澹台平静出现在他对面。 白衣僧人没有看她,只是轻声道:“此心拖泥带水,世人皆谓之苦,唯有你我,乐在其中。” 澹台平静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你我一样,又不一样。” 李当心摸了摸光头,感慨道:“我闺女不知道从山脚哪里听来一句混账话,说是对世间女子而言,十年修得宋玉树,百年修得徐凤年,千年修得吕洞玄。” 已经百岁高龄却容颜妙龄的澹台平静伤感呢喃道:“他不懂。” 李当心叹气道:“更怕装糊涂。” 澹台平静压下心底的那股情绪,望向白衣僧人,道:“不管如何,我毕竟是练气士,都会遵循本心行事。” 白衣僧人哦了一声,“那贫僧就不请你喝茶了。” 澹台平静问道:“只是如此?” 就在此时,一个少女的清脆嗓音突然在茅屋里响起。 “娘亲娘亲!快醒醒!爹又偷偷摸摸跟他的红颜知己见面了!” 李当心脸色大变,赶紧站起身,“澹台宗主,你先别走,帮忙解释解释!” 只管替天行道的澹台平静哪里会理睬这些狗屁倒灶的柴米油盐,直接就一掠而逝。 走在了云端的澹台平静透过云层,看着下方山间的某处,微微一叹。 世上多了一个叶千秋,已经是大不同了。 从前,人间的那些所谓陆地神仙,都有着这样那样的缺陷。 纵使是吕洞玄,也是如此。 但叶千秋不同,相比于吕洞玄。 叶千秋更为可怕。 叶千秋恐怕是这人间第一位真正意义上的陆地神仙,不但长视久生,而且不受天道束缚。 澹台平静很清楚,这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当然,身为练气士的终极梦想,也就是做到这样不受天道束缚的长生久视。 澹台平静独坐云端,和叶千秋一比,他们这些替天行道者,终究是落入下乘。 …… 此时,莲花峰茅屋里的李当心还在平事儿。 看着气势汹汹拎着一把菜刀跑出屋子的媳妇。 李当心灵光乍现,一本正经道:“那女子都一百多岁了,根本就不是一个辈分的人!” 妇人愣了愣,道:“这么老?” 李当心使劲点头。 妇人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 心中却是暗道:“老娘我正貌美如花呢,最不济也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跟一个百来岁的老女人争风吃醋?” 偷捏一把冷汗的白衣僧人瞪了眼自己闺女。 她做了个鬼脸,气咻咻道:“白天给娘扯得现在还疼!” 李当心摇头不已,大步离开了山头。 李东西在后头喊道:“爹,你去哪儿?” 李当心道:“我去看人打架!” 李当心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想着,还是先躲躲这坑爹的女儿,顺便去看看叶大真人和张家初圣是怎么干架的。 …… 当李当心来到山间时。 叶千秋身前的礼字已经转化为了道字。 而张家初圣面前的一朵朵花也已经又化为了礼字。 李当心一看到此情此景,心中玩心大起。 当即凑了过去,抬手便是一招。 同样的,也是溪水从天上而来。 一个佛字在李当心的面前凝结而成。 这下,站在不远处观战的徐凤年愣住了。 好家伙。 当今世上,儒释道三教的魁首人物聚集在了一起。 道、佛、礼,三足鼎立。 如此大场面,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李当心在这个时候横插一杠,张家圣人泰然自若,双手下垂,轻轻抖袖。 只听得他说道:“李禅师,好雅兴。” 李当心淡淡一笑,道:“眼下佛门势微,只盼张圣人不要瞧不起贫僧这小门小派出来的和尚才是。” 张家圣人道:“儒释道并行于世多年,无非是此消彼长。” “吕洞玄提出三教合一,虽然略有荒唐,但也不是没有几分道理。” “李禅师不应着眼于眼下,而应该放眼未来。” 李当心却是说道:“未来?” “我倒是听黄三甲说过,往后多年,儒教将起。” 张家圣人微微一笑,道:“人算不如天算。” “黄龙士就是死在了算计上面。” “算来算去,把自己算死了。” “他的话,听听也就罢了。” 李当心闻言,道:“叶真人以为如何?” 叶千秋笑了笑,道:“将来如何,且不论。” “今日,只论当下。” 第91章 天上江水,人间圣贤 …… 叶千秋一句今日只论当下,让李当心哈哈大笑起来。 李当心道:“好一个只论当下。” “世人就是想的太多,所以有些路走着走着就歪了。” 下一刻,李当心的身形就出现在张家圣人面前,高高跃起,身体拧转,一记手刀劈下。 大袖飘动,金刚怒目。 张家圣人抬起手臂,伸出一根手指,微笑道:“仁者乐山。” “佛也沉不住气吗?” 李当心这蕴含万钧罡气的一刀就这么凝滞不前。 张家圣人和李当心相对凝视。 三个呼吸之后。 李当心洒然一笑,直接大咧咧的往后退去,只听得他一边往后退,一边说道。 “好嘛。” “独占儒家气运的儒圣果然不同凡响。” “我李和尚服了。” 话音落下之时,李当心已经来到了徐凤年身旁,又做起了看客。 徐凤年看到李当心去而复返。 朝着李当心问道:“这老头子很能打吧。” 李当心微微颔首,道:“蛰伏人间八百年,垄断了儒家九成以上的气运。” “能轻而易举的和他对阵之人,也唯有叶真人了。” 这时,只见叶千秋身前的道字开始动弹。 张家圣人身前“礼”字化为一条由溪水凝结而成的长龙。 长龙横冲直撞,朝着叶千秋的胸膛撞击而去。 长龙在道字面前一撞再撞,依旧破不开道字。 不过,道字却是在顷刻间化为了一个阴阳八卦。 长龙在片刻之后,被飞速旋转的阴阳八卦给吞入其中。 “无极生太极、太极还无极。” “此为众妙之门,万物可吞。” 这时,只听得叶千秋开口念道。 张家圣人赞叹道:“好手段。” “老朽活了八百年,还是头一次和道家大真人斗法。” “来来来,再战。” 张家圣人兴头大起。 脚下的步子又直接跨出,一股摧枯拉朽的气势在张家圣人的身上出现。 张家圣人一掌而来。 叶千秋身前的八卦消失,溪水散落,犹如雨滴。 叶千秋同样探出一掌。 八步之内,两人之间,闷雷阵阵,恰似沙场之上两支铁骑狭路相逢。 此时,儒道两大圣人的浩然气象,方才在天地间彻底升腾起来。 只见张家圣人轻轻一跺脚。 世间寻常武夫尤其是外家拳宗师,都讲究寸劲透土杀蛇鼠,言下之意便是一脚跺地,藏于地下深处的蛇鼠也会被当场震死。 可张家圣人这一脚却声势全无,反而只像是乡野老农在自家庄稼地里的一次随意踩踏。 下一刻,张家圣人背后突然出现一尊泥塑雕像,高达数十丈,蔚然而坐,与大莲花峰山顶齐平! 这尊手持书卷的泥塑塑像,早已经为世人所熟识! 因为这尊泥塑的雕像,在张府祠堂,京城皇宫,夫子庙,学宫,书院,离阳版图之上,无处不见。 只见张家圣人轻描淡写翻转手掌,朗声笑道:“沧海桑田,如观掌纹! 他背后的那座圣人泥像随之以书卷拍了下来。 仿佛要将叶千秋给拍碎一般。 叶千秋淡淡一笑,道:“雕虫小技。” “也罢,随你耍上一耍。” 哗! 下一刻,叶千秋身后一道百丈法相骤然升起。 和圣人泥像傲然对立。 叶千秋的百丈法相,就是放大一百倍的自我面貌。 只见叶千秋抬手,法相也抬手。 叶千秋只手朝着天空之中一摘。 “大江来!” 随着叶千秋这一声落下。 百丈法相也轰然抬手,顶天立地。 片刻之后,一条磅礴浩荡的江水,从东南方向飞来。 …… 广陵道,广陵江前。 占领了广陵江的大楚军士正在江畔练兵。 一声声呼喊,动人心魄。 就在这时,不知谁先喊了一句。 “江水上天了!” 下一刻。 江畔的所有军士都朝着身后的广陵江看去。 这一刹那,他们看到了这一辈子都难以忘记的一幕画面。 只见那广陵江水直接如同一条水龙一般,直冲天际,破开云端远去。 眼看着广陵江水的水位越来越低。 而那条水龙也越来越粗壮,越来越长,越来越长。 …… “大江之水天上来!” 叶千秋的百丈法相握住来自广陵江的水龙,奋力一甩。 广陵江水瞬间环绕圣人泥塑。 张家圣人凝结而出的圣人泥塑,瞬间就变成了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但张家圣人显然不会就此放弃。 至圣先师的名头不是白叫的。 只听得张家圣人淡然道:“我心中有一番指玄心得,欲与天下人分晓。” “读书人读书,达则兼济天下,于庙堂指点江山,穷则独善其身,提笔翻书不忘初心。” 下一刻,圣人泥像抬手,所指之处,不断出现大小如殿堂栋梁的雪白粗壮罡气。 罡气落在叶千秋的百丈法相之上,无法伤及百丈法相分毫。 眼看着水龙已经缠绕了圣人泥像大半。 张家圣人依旧气势不减,圣人泥像更是安然无恙。 但是接下来那一幕,让张家圣人始料未及。 叶千秋的百丈法相再一手探出。 “雷来!” 哗! 霎时间,滚滚阴云盘踞在了武当山上空。 一道惊雷轰然朝着圣人泥像轰下。 啪! 尘埃四起。 圣人泥像的头颅直接被炸碎,无头之身却依旧保持前倾姿势。 被雷炸了这么一下子。 张家圣人的本体也被牵连。 只见他头顶的儒巾在瞬间消失,头上的发髻也披散开来。 疼! 张家圣人纵使修为不俗,依旧被这一道天雷给炸的头皮发麻。 还没等张家圣人反应过来。 来自万里之外的广陵江水龙已经将张家圣人的泥塑给完全包裹。 圣人泥塑一寸寸皲裂。 最后消散在了广陵江水之中。 这时,只见张家圣人抬起手臂,悬空随手一抹,顿时出现三尺青罡气。 张家圣人道:“后人只知我之学问,却不知那负笈游学,儒衫仗剑,可是发轫于我。” 张家圣人并没有因为泥塑的消失而有半分的退缩。 他手中三尺剑罡雄浑无比。 直接朝着叶千秋横刺而去。 “读书至酣畅处,千秋兴亡也是一页翻过,小小天雷,算什么?” 叶千秋呵呵一笑,负手朗声道。 “高上神霄,去地百万。” “神霄之境,碧空为徒。” “不知碧空,是土所居。” “况此真土,无为无形。” “不有不无,万化之门。” “积云成霄,刚气所持。” “履之如绵,万钧可支。” “玉台千劫,宏楼八披。” “梵气所乘,虽高不巍。” “内有真土,神力固维。” “太一元精,世不能知。” 叶千秋每念一句。 天上云层便深一层,雷池就变大一分。 张家圣人站在原地,一手持剑,一手蘸了蘸口水,做出一个翻书动作。 叶千秋笑道:“书中惊雷起。” “万物显人间。” “这一页书,你翻不过去。” 下一刻,十几道惊雷轰然坠下。 张家圣人让劈的七荤八素。 好在叶千秋手下留情,并没有置张家圣人于死地的意思。 张家圣人在人间蛰伏八百年,也为人间镇守了八百年。 他的剑还从未失手过。 可今日,在极具真意的雷霆之下,他的剑也难以再刺出。 惊雷散去。 张家圣人显得有些狼狈。 不过,他手中之间未曾消失,只听得他淡然道:“书生不出门便知天下事,你与王仙芝一战,我早有所耳闻。” “今日与你一战,受益匪浅。” 这时,只见他闭上眼睛,呢喃道:“文章讲究哀而不伤,沙场却说哀兵必胜,到底哪个才对?” 张家圣人自问自答道:“读书人写文章伤神,可真正呕心沥血能有几人?但是打仗是要死人的,不死人才是怪事。” 张家圣人披头散发,因此根本看不清他的神色,不知道他是痛苦,悲伤,遗憾,释然,还是什么。 种种情绪涌上了张家圣人的心头。 苍凉,悲恸,欣喜,百感交集。 镇守人间八百年,终于看到了有人无敌,可一改这天上人间的格局。 张家圣人突然睁开眼睛,仰天大骂道:“我辈读书人,自我张扶摇起,虽善养浩然气,却从不求长生!” “滚你娘的天道循环!” “我镇守人间八百年,便看了你们仙人指手画脚八百年。” “再往后,你们可以滚犊子了。” 张家圣人这一骂,声传八方。 让武当山上的众人为之动容。 下一刻,只见张家圣人捧腹大笑起来。 张家圣人势若疯魔的情况,让一旁观战的徐凤年一头雾水。 李当心却是微微一叹。 “人之将死。” 徐凤年闻言,心头一动。 那边,却见张家圣人收了剑,朝着叶千秋正儿八经的作了一揖,然后挺胸抬头道:“往后的人间,我是看不到了。” “希望叶真人早日功成。” “接下来,我要去做我该做的事了。” “儒家气运被我镇压了八百年。” “也该还给天下读书人了。” 说完,张家圣人转头便走。 走了一半。 张家圣人又回头道:“对了,拓跋菩萨一夜之间修为大进,你是知道的吧。”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知道。” 张家圣人点头道:“知道就好,知道就好。” 他顿了顿,又说道:“以前听黄龙士胡言乱语说过以后千年的古怪境况,宽心也忧心,总是让我举棋不定。” 叶千秋道:“不妨换个角度想一想,从八百年前看待今日,这个世道总归是变好了一些,对吧?” 张家圣人点头道:“有些变好了,有些变坏了,大抵而言,确实还是当下好些。” “或许,这也是为什么黄龙士愿意去死的原因。” 叶千秋道:“其实这人间的好与坏从来都是相对而言。” “常言道,人心不古。” “可其实,礼崩乐坏之时常有。” “人间,是人人之人间,处在山顶一小部分人虽然掌握了绝大部分的话语权。” “但当矛盾日积月累,终究还是会有从下而上的革命。” “历史的轮回一直在延续。” “世间的东西,就没有什么永恒不变的。” “就是天地也一样会有变化。” “在人间,不要看大,要看小。” “由细微处去见道理,方才能明白这人间之景色。” 张家圣人瞪大眼睛远眺,低声感慨道:“那就让我再看这人间最后几眼。” 叶千秋道:“张先生珍重。” 张家圣人笑了笑,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 “我在人间看了八百年,依旧看不够啊。” “不过,就是再不舍,也得走了。” “我坚持了八百年,不就是等这一天的到来嘛。” “走了。” 张家圣人转身,下了武当山。 这一走,人间便再无儒家初圣。 待张家圣人走了。 李当心和徐凤年凑了过来。 二人看到叶千秋一直看着张家圣人离去的方向一动不动。 李当心道:“还瞅啥?” 叶千秋微微一叹,道:“又送走了一个。” “古来多圣贤,今后如云烟。” “这人间最大的风景,从来都是一个又一个鲜活的人。” “少一人,便少一道风景啊。” …… 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战在武当山落幕。 为这场尚未开启的武当论武定下了格调。 神霄掌教叶千秋再次以无敌的姿态,打败了来自儒家的初代圣人张扶摇。 当江湖上的人知晓了张扶摇是何人时,一个个都慨叹不已。 如果不是亲眼在武当山见了圣人泥塑,谁会想到八百年前的张家圣人依旧尚在人间。 但就是这样从传说之中走出来的人物,依旧败在了叶千秋的手下。 这是何等的无敌姿态。 王仙芝在世之时,都没有叶千秋这样的璀璨战绩。 江湖上开始有人将叶千秋和吕祖相提并论。 还有一小部分人认为纵使吕祖在世,也未必是叶千秋的对手。 …… 两日后。 在众人期盼之下。 武当论武终于正是开始。 一个个希望扬名于江湖的年轻人粉墨登场。 打完了一场又一场。 一个崭新的江湖正在冉冉升起。 …… 而就在年轻的江湖人们为了扬名而战之时。 叶千秋和武当的掌教真人李玉斧正并肩而立,一同看着天际深处。 叶千秋道:“为什么会想着隔绝天地呢?” 李玉斧道:“天道无私,所谓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只是世人近乎一厢情愿的美好诉求,事实上苍天在上,只要有仙人神明盘踞云端,那么天下众生,就难逃傀儡宿命。” 叶千秋点了点头,道:“我从来不赞同什么大无畏的殉道精神。” “天下众生,自然也包括自己。” “做超出了自己能力的事,往往需要付出沉重的代价。” “我这个人,在还未修道的时候,就不太喜欢悲剧。” “所以,也不喜欢看到什么悲情人物。” “吕洞玄自己都不做的事情,让后辈弟子来做,这算什么。” 李玉斧则道:“这是我的选择。” 叶千秋笑了笑,道:“你一个人能干得过天上所有的仙人,和地上的那些牵线傀儡吗?” “能吗?” 李玉斧默然无语。 叶千秋道:“不能就别老是说什么我的选择之类的屁话。” “舍己为人的精神是好的,但你自己都不把自己当个人看,你还怎么成就大道。” “一天天的,只想着牺牲自我,成全他人。” “你要是我的弟子,我非打的你满地找牙不可。” “修道者,见自己,见天地,见众生。” “你师父没教你什么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吗?” “也对,你师父是俞兴瑞那个大傻子。” “修力不修心,自己都没修到家,又如何能教出一个好弟子来。” “你以前那是没得选,现在,我在,你就有得选。” “你还年轻,装杯的事,还轮不到你来。” “你才多大岁数,三十岁都不到,儒家说二十不悔,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不是没有道理的。” “好好活着,总有一天,你会看到更广阔的的天地。” “别把自己的命随意丢了。” “你觉得你死的重如泰山,其实在我看来,轻若鸿毛罢了。” “如果说在我之前,人间无人,也就罢了,但眼下可不是。” “人死如灯灭,既有神通,为何不将这神通修得更大一些,大到足以跳出三界,跳出五行,跳出天地。” “等到了那时,你再回头看如今这些事,不过尔尔。” “你爹娘生你到世上,可不是希望你早早的就咽气的。” 李玉斧听到叶千秋骂他师父俞兴瑞是个大傻子,又说他师父不会教徒弟,想要反驳,张了张嘴,却是没有话音吐出。 再听到后来。 李玉斧就更说不出话来了。 他李玉斧志向远大,小师叔都夸赞他“武当当兴,兴在玉斧”。 师父、师伯们都支持他的决定,说他是好样的。 可在叶真人这里,他直接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听着叶真人的那些话,在一刹那间,他有些恍惚。 仿佛看到了幼年时,因为他和邻居的孩子打架,父亲一边骂他,却又一边去给他出气的模样。 自从上了武当山,人人都说他李玉斧是武当的未来。 他年纪轻轻就成为了武当掌教。 地肺山斩恶龙,一朝扬名。 世人皆视李玉斧是得道大真人。 唯有叶真人,视他李玉斧是凡人。 第92章 岁月一剑,离阳灭亡 良久之后。 这位武当的年轻掌教吐气轻声道:“贫道想要为人间说句话。” 李玉斧看着远方起伏的山峦,微笑道:“希望贫道以后的世道,君子以自强不息,君子以厚德载物。” “希望千百年以后,无论有无江湖,皆有侠气之士,仗义行事。” 叶千秋笑了笑,道:“如果你活的足够久,你自然可以看到那一天。” “当然,或许到时候你会更失望。” 李玉斧听着叶千秋意有所指的话,一时间默然无语。 叶千秋拍了拍李玉斧的肩膀,悄然说道:“行了,别多想了。” “天塌了,也应该由我这个道首来顶着。” “还轮不到你来逞强。” “往后八百年,你李玉斧就是我道教在人间的最后一尊大真人。” “希望你可以渡过黎民之前的黑暗,在看到崭新的未来时,不会有多少惊讶。” 说罢,叶千秋挥一挥手,走了。 …… 莲花峰的茅屋前。 李当心给叶千秋泡了一壶茶。 叶千秋调笑道:“你媳妇儿不在?” 李当心道:“媳妇带着娃去看那些年轻人打架去了。” “要不然,你能喝上这壶好茶?” 叶千秋哈哈一笑。 就在这时,只见那武当山上的,突然虹光满天。 一道接着一道的虹光,离开了武当山,朝着西北方向飞去。 李当心放下手里的茶杯,微微一叹,道:“要死人了呀。” “宗师级别的混战,古往今来也是少有啊。” 叶千秋笑了笑,道:“中原人为中原而战,北莽人为北莽而战。” “本来是不应该有人多管闲事的。” “可天上的那些人总是觉得自己高高在人,高人一等。” “对人间的事情是插手了一次又一次。” “这一次,非得把他们打疼了,打痛了,打瘸了。” 李当心道:“算我一个。”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到时候,我可能会杀上天去,你不怕上去了就回不来?” 李当心摸了摸光头,挑眉道:“那我再考虑考虑?” 叶千秋哈哈一笑,道:“行了,老老实实的在下边候着吧。” “我上去也不单纯是打架的,还是要去讲道理的。” 李当心脸上露出羡慕的神色,道:“贫僧要是有你的本事,也定然去天上捅个窟窿眼儿,杀他个七进七出。” 叶千秋还要说什么。 这时,只见那边,邓太阿款款走来。 他手里握着的是太阿剑。 李当心见状,喝了口茶,压压惊。 叶千秋起身,道:“来了。” 邓太阿点头道:“来了。” 叶千秋道:“就一剑吧。” “你即将去往凉州关外,不宜太耗费心力。” 邓太阿道:“好。” 随即,邓太阿抬手一抛,太阿剑出鞘。 邓太阿一手握住太阿剑剑柄,朝着叶千秋大步流星的走去。 走了几步之后,整个人飞奔起来。 在距离叶千秋只有十步之远的时候。 邓太阿整个人高高跃起,双手持剑,横劈而下。 轰! 这一剑斩出,仿佛将天地都分成了两半。 电光火石之间,叶千秋抬起右手,双指并拢,往上一指。 人若剑,剑若人。 人剑合一。 天地万物,不过一剑而已。 哗! 一股无形的波浪朝着四周翻滚而去。 从武当山延绵飘荡。 震颤整个人间。 片刻后。 邓太阿从半空之中落地。 太阿剑回鞘。 邓太阿朝着叶千秋抱拳,道:“多谢。” 叶千秋笑了笑,道:“谢字就不用提了,剑道、剑术,道与术、术与道,本就是相互依存的关系。” “我这人素来不喜欢偏科,所以,活了这么多年,一直都是在齐头并进。” “我相信世间是有天才的。” “但即便是天才,也需要岁月的沉淀。” “人之一生何其短暂。” “没有见过真正的沧海桑田,就不懂什么叫岁月。” “刚刚这一剑,只历经了一百个春夏秋冬,寒暑往来,若是我再加上三百个春夏秋冬。” “你觉得那是何等光景。” 邓太阿闻言,陷入了沉思之中。 良久之后,邓太阿方才说道。 “今日我方才明白,剑为何物。” 叶千秋笑道:“每个人要走的路都是不一样的。” “但无论走的是哪一条路,终究还是要走回大道之上。” “世人都说你桃花剑神的剑术杀伐力为世间第一。” “但在岁月面前,依旧不值一提。” “什么时候,你的剑达到了斩实又斩虚的地步,方才算是真正走进了另一番天地。” “岁月一剑。” “使人枯荣。” “此去凉州关外,一切小心。” “给徐凤年稍句话,就说,中原宗师不止十个。” 邓太阿闻言,微微颔首,直接退去。 这一日,邓太阿,轩辕青锋,韦淼,毛舒朗,程白霜,嵇六安,齐仙侠,柴青山,薛宋官,俞兴瑞。 十大中原宗师,不约而同地离开武当山,共赴凉州关外! 武当论武,本就是伴随着凉莽大战而生。 中原宗师齐聚武当,也大部分是为了共赴凉州关外,和北莽一决雌雄。 叶千秋还没有走。 因为,温华来了。 叶千秋见温华到了,笑道:“怎么,不打算回山?” 温华道:“师父,我打算去凉州。” 叶千秋笑道:“早就知道你小子按捺不住了。” “去吧,你拿了吴家剑冢的那把剑,也该去做一番属于自己的事。” “到了凉州,和老黄说一声,让他别太卖力气,年轻人那么多,不差他一个老头子。” 温华朝着叶千秋郑重的施礼,然后准备离开。 叶千秋让陈渔去送一送温华。 陈渔跟着温华下了莲花峰。 温华朝着陈渔道:“行了,师姐,就送到这儿吧,你回去吧。” 陈渔看着温华,说了两个字。 “小心。” 温华听了,哈哈一笑,把剑往背上一抗,道:“师姐,放心吧,等我和小年打到北莽王庭,我会给师姐带北莽那边的特产。” “走了。” 温华扛着剑,头也不回的走了。 陈渔驻足良久,看着那个渐行渐远的身影完全消失,才慢慢往回走去。 走了一半,陈渔又突然转身,脚下生风,朝着温华离去的方向追去。 一刻钟后。 温华扛着剑一边走,一边兴高采烈的和陈渔说道:“师姐,我就知道你舍不得让我一个人去。” “哈哈,师姐,师父教了我一套双剑合璧的法子,咱们边走边练行不行?” “师姐,你在山上呆久了,肯定很闷吧,我告诉你,山下的世界可是精彩多了。” “哦,对了,师姐,你带钱没有,我可是没带啊。” 大道上,只听到温华在不停的说着话,至于陈渔,就像一个掉落人间的仙子,时不时的回一句。 “嗯。” …… 武当山上,叶千秋遥望西北。 陈渔和温华一静一动,相处的时间久了,自然是相互吸引。 陈渔虽然是什么事儿都藏在心里,但叶千秋久经世事,又如何看不出陈渔对温华和对别人是不一样的。 至于温华,这小子可能还没开窍,所以,他这个做师父的自然得推两个徒弟一把。 送走了邓太阿,还有两个徒弟。 叶千秋也就不再继续留在武当磨蹭。 北凉和北莽决战在即。 他要先送小雀儿回青城山。 然后再和曹长卿见个面。 虽然说大战一触即发。 但,战事也不是一天就能打完的。 他还要为后边的事做一些安排。 …… 三日之后。 叶千秋已经来到了太安城外三十里处的大楚行军大营里和曹长卿会面。 自从离阳皇帝赵文继位之后,离阳版图就一缩再缩。 三大藩王造反,本来西蜀陈芝豹率军已经出蜀,朝着太安逼近。 但不知道为何,走了一半,直接调转方向,奔着北凉去了。 至于靖安王赵珣,早已经在大楚军摧枯拉朽的攻势之下被一举铲除。 而燕刺王赵炳,虽然举起了清君侧的大旗,但压根就没动弹,想要在南疆自成一国。 于是,没用了两个月,大楚军已经兵临太安城下。 由于太安城内,还有十万离阳大军,再加上卢升象这些死忠之臣誓要与离阳共存亡。 所以,若是强攻的话,大楚必然要在攻打太安城一战之中,损失不知道多少精兵。 这对于曹长卿来说是不能接受的。 眼下,北凉战事吃紧,他有意在攻占太安城之后,由谢西陲带一部分楚军前往北凉支援。 若是在太安城损失了太多精锐,那想要对北凉有兵力上的支持,就不太可能了。 大帐内。 曹长卿屏退了左右,只剩下叶千秋和他。 面对固若金汤的太安城,曹长卿还没有决定该怎么打。 叶千秋也没有在这方面给曹长卿提什么建议。 而是和曹长卿聊起了其他事情。 聊着聊着曹长卿就聊到了粮草的问题上。 自从大楚复国以来,还没有在粮草的事情上发过愁。 但北凉就不一样了。 养三十万大军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人吃马嚼的,如果没有中原的支持,北凉也支持不下去。 所以,徐凤年和姜泥定下婚约之后。 大楚这边就给北凉送了三十万石粮食。 这天底下只要打仗,就需要粮草,北凉边军也不是那神兵天将,当然也不例外。 虽然北凉有被誉为塞外江南的陵州,但仅凭陵州一地之力,显然仍是不足以凉莽大战的北凉边军毫无后顾之忧, 曹长卿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个道理连没读过书的市井百姓都懂,我听徐凤年说,他的那个手下徐北枳都让他卖家当了。” “徐凤年倒是眼不见心不烦当个甩手掌柜。” “北凉和江南一比,太穷了。” “据我所知,即便是陵州百姓,大抵上也是一日两餐,夏秋两日素一日小荤,春冬则三日素一日荤,需要干重活的青壮则每人可饮一勺酒。” “凉莽之战在即,若是打上一年,以边军青壮一人一年十一石粮来算,到明年秋天,最起码需要三百多万石粮草!” “所以,我最近一直在为北凉的这个粮草着急。” “只要我大楚早一日打下太安。” “那大楚国势便算早一日定下,到时候,这三百多万石粮食由中原来筹措大半,还是能做到的。” “只是,现在停在太安城下,一时间也没什么好办法。”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你手下的西楚双壁名头还是很响的。” “我相信你们能拿下太安城。” 曹长卿笑道:“是啊,我也相信。” “如今,太安城已经是孤城一座。” “便是他赵家皇帝愿意孤注一掷的守城,那满朝的文武也未必都是一条心。” 叶千秋道:“逆势而上,顺势而为。” “如今,这个势已经不在离阳。” “反正,你这边加快速度。” “北凉那边撑不了太久。” “我先去会一会那帮天上仙人,你料理完这边的事,赶过来便是。” 曹长卿闻言,微微颔首,起身送叶千秋。 叶千秋离开之前,再看一眼那太安城。 心中倒是没有多少波澜。 一个即将灭亡的王朝,即便再做垂死挣扎,也是无济于事。 无非是早几日和晚几日的区别罢了。 …… 数日之后,太安城外,硝烟四起。 城内,乱象横起。 自从楚军围城以来,太安城内一日比一日变得人心惶惶。 离阳朝廷,从上到下,几乎所有人都明白。 太安城,守不住了。 离阳,要亡了。 尤其是在坦坦翁桓温自杀身亡之后,更是让太安城内的人都感觉到了恐惧。 连坦坦翁这样的国之重臣,都自杀了。 太安城还有什么希望? 愈来愈悲哀的情绪在太安城中弥漫。 自桓温之后,又有几名老臣相继自杀身亡。 听到了这些消息的赵家皇帝赵文,心中满是哀伤。 整整两百多年以来,从未有外敌大军攻打过这座离阳京城! 而如今,楚军早已经围城多日。 而楚军之所以迟迟没有攻城,就是在等太安城内的人自行崩溃。 赵文独自坐在那间历代君主都曾在此读书识字的勤勉房,门口只站着那位门下省左散骑常侍,陈少保陈望。 年轻皇帝坐在自己少年时求学所坐的位置上,抬头望向勤勉房师傅开课授业的地方。 没人知道这位临危受命的年轻君主,内心深处到底是怒火还是悔恨。 从四弟赵篆身亡的那天起,他就明白,离阳早晚要走到今日。 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而已。 赵文微微一叹,看了一眼门口的陈望,道:“陈少保,是时候了。” 他赵文之所以临危受命,继承大统,不是为了自己的荣辱性命。 而是为了离阳赵氏能够保留最后一丝皇族的骄傲。 离阳可败,但离阳赵氏的天子绝不会向敌人俯首称臣。 赵文走到了殿门口,拍了拍陈望的肩膀,然后道:“陈少保,走吧,送朕最后一程。” 陈望欲言又止,看着年轻的皇帝缓缓前行,沿着廊道一直向前。 主臣二人就这么走着,一直走到了一座园子里。 秋风起。 园中依旧树影婆娑。 一棵歪脖子树上,挂着一袭白绫,白绫随风飘荡。 赵文一脸平静的走到那棵歪脖子树下。 站在凳子上,把自己的头套在了白绫上。 从头到尾,无声无息。 然后,随着“咣当”一声响,赵文脚下的凳子跌倒了。 离阳赵氏末代君王赵文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陈望看着吊死的赵文。 跪倒在地上,朝着赵文磕了四个响头。 然后起身,道:“陛下,走好。” …… 就在皇帝赵文自缢而死的同时。 太后寝宫之中。 曾经赵氏天子赵篆的皇后,如今的赵氏太后严东吴神情落寞的看着梁上的白绫。 随即,她又低下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轻声道。 “孩子,娘对不起你。” …… 离阳永定元年秋。 离阳皇帝赵文、太后严东吴自缢于离阳皇城之内。 门下省左散骑常侍少保陈望手捧玉玺,出城请降。 大楚女帝姜姒亲自从神凰城赶来受降。 至此,横扫八国,统一了中原地区的离阳王朝,就此灭亡。 …… …… 永定元年,秋末。 北莽的夜色,和中原没什么两样。 宫闱重重,一间远远称不上富丽堂皇的小屋内,烛火轻轻摇晃,非但没有照耀得屋子亮如白昼,反而平添了几分阴沉昏暗。 一位老妇人面容安详,安安静静躺在病榻之上,似乎在缅怀往昔的峥嵘岁月,又像是在追忆曾经风华正茂的青春时光。 床榻畔,身为北莽帝师的太平令坐在小板凳上,低头凝视着那位两颊凸出的苍老妇人,她白发如霜。 一手打造出北莽蛛网的李密弼更是举止古怪,就那么坐在屋门槛上,这一刻,这位让无数北莽权贵都感到毛骨悚然的影子宰相,才真的像一位迟暮老人,寂寞且孤苦。 “陛下,可曾难受?” 太平令言语平缓,听不出半点忐忑惶恐,也听不出丝毫感伤悲痛,倒是有几分不合时宜的罕见温柔。 老妇人缓缓说道:“难受谈不上,只是近来一直在琢磨一个人。” “何人?” 太平令问道。 老妇人想了想,道:“叶千秋。” 第93章 两位前辈,厌胜之人 “叶千秋?” 太平令似乎感到有些意外。 老妇人却是将话题一转,轻声道:“你是不是很奇怪为何朕不愿接受天人馈赠,不愿强撑着苟活四五年?” 太平令点了点头,然后很快又摇了摇头,仍是柔声道:“都无所谓了。” 老妇人一笑置之,问道:“你觉得我那个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傻儿子,率领麾下四十万大军,最后能打下那座拒北城吗?” 太平令谨慎答道:“只要天上仙人困住叶千秋,拓拔菩萨胜过徐凤年,就是大局已定,别说十几位中原武道宗师,再多十人,也无济于事。” “事情已经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陛下也无需忧心。” 老妇人双手轻轻叠放在腹部,微微扯了扯嘴角,道:“忧心?” “朕全然不忧心凉州关外战事,在将兵权交到耶律洪才手上后,朕就放下了。” “这孩子当了三十多年委屈太子,让他意气风发一次,母子之情,君臣之义,就都算互不亏欠。” “至于那里战火是烧到凉州关内,还是蔓延到南朝境内,朕一个将死之人,忧心什么?又能忧心什么?” “朕这一生,自认最擅长宽心二字。” “对人的愧疚,不长久,对己的悔恨,也放得下。” “这一生,前半辈子过得如履薄冰,可好歹后半生过得舒坦惬意,挺好。” “何况以女子之身穿龙袍坐龙椅,千古第一人,流芳百世也好,遗臭万年也罢,后世历朝历代的青史之上,注定都绕不过朕的名字,此生有何大遗憾?大概没有了吧。” 老妇人难得这般絮絮叨叨,更难得这般云淡风轻。 太平令嗯了一声。 这位棋剑乐府的太平令,当年愤而离开草原,去往离阳中原隐姓埋名二十年,转换身份十数个,游历大江南北,看尽世间百态,饱览春秋山河。 世间读书人千千万,兴许就只有那位祸乱春秋的大魔头黄三甲,比这位本名早已被人遗忘的北莽帝师,更为“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了。 老妇人喘了口气,问道:“太安城里的那个小皇帝真的自杀了?” 太平令点头道:“的确是自杀了。” “跟着那个小皇帝一起自杀的还有赵篆的皇后严东吴。” “当时,严东吴已经是身怀六甲。” “严东吴自缢之后,有医者在严东吴的腹中取出一个遗腹子。” 老妇人微微一怔,然后叹息道:“这孩子可是真不幸。” 太平令见老妇人的精气神还算好,便尽量简明扼要地继续说道:“西楚一破太安城,离阳就算是正式灭了。” “坚持守城的卢升象许拱寥寥数人,皆被下了大狱,不过要是西楚的那位女帝大方一点的话,应该会把他们给放出来,为西楚所用。” “离阳庙堂上的文臣,真有骨气的都自杀了,剩下的也都是些没骨气的。” “眼下,西蜀陈芝豹已经把谢观应给踹了,听说他军中多了一个叫荆丹的,而这个荆丹乃是神霄派叶千秋的亲传弟子。” “南疆的赵炳赵铸父子二人,铁了心的要在南疆据守,想要自成一国。” “等楚国这边腾过手来,就要收拾他们父子了。” 老妇人自嘲道:“朕舍弃多活四五年光阴的机会,瞧不见以后的风光喽,是不是错了?” 太平令轻声道:“若是陛下……” 老妇人好像知道这位帝师要说什么,豁达笑道:“算了,世间后悔药,最是寡然无味,朕不稀罕。” 太平令微笑道:“陛下是真豪杰。” 老妇人却是说道:“这满天下,真豪杰少之又少。” “朕没几天了,也能和你说句心里话。” “这天下,愿意受人摆布的帝王,不多。” “虽然那叶千秋是支持北凉的,但朕还是要说一句。” “他若是能将天上人间的关系斩的干干净净,那倒真算是还了这人间一片朗朗乾坤。” …… 永定元年,冬。 一场大雪来袭。 叶千秋和穿着羊皮裘的老头儿李淳罡到了拒北城。 离武当论武也已经过去三个月了。 中原形势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 太安城被攻破之后。 大楚算是正式立住了脚跟。 就在大楚灭离阳之时。 西蜀陈芝豹带兵驰援凉州。 和北凉王徐凤年达成了某种默契。 在抗莽大战之中,取得了一次又一次的胜利。 随着大楚定鼎中原,大楚中枢也开始从中原不断调集粮草赴凉。 并且让大楚双壁之一的谢西陲带兵三万赶赴北凉。 北凉局势虽然还没有出现明显的恶化。 但也不容乐观。 第一场凉莽大战,以攻城战居多,北莽攻破了凉州虎头城,幽州卧弓城和鸾鹤城。 第二场凉莽大战,从西域密云山口开始,到流州,再到凉州关外拒北城。 凉莽双方,轰轰烈烈,尽死马上! 北莽这边,带兵之人是最年轻的大将军董卓。 而在北凉和董卓一战的是都护褚禄山,这二人并称“北董南褚”。 二人之间的恩恩怨怨,不仅仅是名动凉莽,连中原之人也素有耳闻。 如果没有董卓这名兵法天才的横空出世,也许徐家骑军当年就已经势如破竹地攻破草原北庭,让本就岌岌可危的篡位女帝沦为离阳赵室的阶下囚。 董卓唯一一场败仗,正是拜褚禄山所赐,褚禄山的八千曳落河铁骑,也正是在那一场截杀战里大放异彩,先前双方各自奔袭四百里,董卓部骑军本已彻底脱离离阳骑军包围圈,仍是被擅自出击的褚禄山死死咬住,最终一头撞上,死伤惨重,双方谈不上胜负,只是董卓身受重创,曾被褚禄山一枪捅落下马。 中原一直传言褚禄山当时对被人匆忙救走的年轻北莽将军撂下一句话,也正是这句话让北凉铁骑饱受诟病。 “天下骑军只分两种,不是你们草原骑军和中原骑军,而是我们徐家铁骑和其他所有骑军!” 如今,这两个老对手又开始了一轮又一轮的争锋。 …… 拒北城中。 叶千秋和李淳罡走在城里,看着这座起于关外的雄城。 在这座雄城热闹的表面之下,到底暗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风波。 李淳罡的背又有些伛偻了,头上的白发好似更多了,眼角的皱纹也多了,脸上的皮肤也越来越松弛了。 李淳罡边走边说,道:“你说如果没有天上人的干扰,单凭北莽和北凉对阵。” “北凉的胜算有多大?” 叶千秋笑道:“那自然是北莽胜算更大。” “天上的那些人以为自己做的事是在按着自己规划的方向去走。” “其实则不然。” “世间万物相生相克,这也就是为什么会有厌胜之人的出现。” “从某方面来说,我便是这天上人的厌胜之人。” 李淳罡闻言,呵呵一笑,道:“这人间乱成了这个鸟样。” “真是让人觉得无趣。” “这世道,从春秋到如今,就没有过什么真正的太平。” “连我这把老骨头都看不下去了。” 叶千秋笑了笑,没多言。 二人继续在这拒北城里闲逛着。 走了一半,发现有驻军开始疏散闲杂人等。 稍微一打听,便知道是北莽大军可能攻至拒北城。 上边儿下令驻军开始疏散集市小镇的闲杂人等,负笈游学吟诗作赋的士子,与携带仙子策马啸西风的豪侠。 走在街上,有一行人格外引人注目,那一行人,人人高冠儒衫,看样子好像都是上阴学宫的稷下学士。 一个个气度翩翩,都是好读书种子。 一辆马车在一行人的后边跟着,然后马车停了下来,从马车里走下一大一小两名女子,女孩扎着两根羊角辫,怀里抱着一只臃肿不堪的大白猫。 女子身段婀娜,容貌惊人,如一朵夺走举国颜色的丰腴牡丹,韶华绝佳,正值怒放之时。 她朝着街前看去。 正好看到了叶千秋和李淳罡的背影。 一旁的小女孩问道:“鱼姐姐,你瞅啥呢?” “难不成是在瞅那个负心汉?” 鱼幼薇没说话。 小女孩用力扯了扯怀中大白猫的脖子,抬头小心翼翼问道:“要不然咱们去那座藩邸大门口骂街去?” “放心,只要我亲自出马,保管骂得那家伙狗血淋头!” “什么狗屁武评大宗师,绝对不是我的对手!” 鱼幼薇闻言,笑着揉了揉小女孩的脑袋,柔声道:“有些事,争不如不争。心猿意马,徒惹烦恼。” 小女孩双手叉腰,很不仗义地啪啦一下摔落那只白猫,扬起小脑袋老气横秋道:“鱼姐姐!天底下哪有气量大度的女子啊,咱们就是女人唉,你不去亲自见一见问一问,就这么当了临阵退缩的逃兵,算怎么回事啊!” “史书上不都说奸佞小人最喜欢蒙蔽天听嘛,说不定那个姓徐的根本就不知道你来过拒北城,结果你不打招呼赌气就回中原,还不是被那么些鸠占鹊巢的狐狸精,白白占了天大便宜?” “不行,绝对不行,我一定要为你伸张道义!” 气咻咻的小女孩刚迈开步伐,就被鱼幼薇握住一根冲天羊角辫轻轻拽回原位,小女孩皱着小脸可怜兮兮道:“真不去?” 鱼幼薇笑道:“不用去,我知道他知道我来过这里。” “现在,你和我去拜见两位前辈。” 小女孩疑惑道:“哪里来的两位前辈。” 鱼幼薇却是不答,拉着小女孩快速朝着前边奔去。 …… “叶真人,李老前辈。” “叶真人。李老前辈,等等。” 叶千秋和李淳罡同时都听到了后边有人在喊他们。 李淳罡回过头去,一看是个妖娆的大美人。 李淳罡一乐,道:“老夫还以为是谁家的大姑娘呢,原来是小鱼姑娘。” 鱼幼薇牵着小女孩的手,跑到叶千秋和李淳罡的跟前,朝着李淳罡和叶千秋见礼。 李淳罡笑道:“不用这么多礼。” “我们两个老家伙没那么讲究。” 叶千秋则道:“鱼姑娘这是要去哪儿?” 鱼幼薇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是要出城,回南边去了。”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也好,拒北城这边可能要打大仗了。” 徐凤年第二次游历江湖,带着鱼幼薇和姜泥。 姜泥被李淳罡收了做关门弟子。 鱼幼薇天赋也不错,叶千秋也曾指点过她。 如今,故人重逢,自然是少不了一番寒暄。 不过,毕竟叶千秋和李淳罡是大人物。 鱼幼薇也不方便和叶千秋、李淳罡聊多久。 简单的寒暄一番之后。 鱼幼薇就款款而去,不过走了一半,鱼幼薇又跑了回来,朝着叶千秋问道:“敢问叶真人是不是要去找徐凤年。” 叶千秋微微颔首,笑道:“怎么?鱼姑娘有话要我捎带给他?” 鱼幼薇想了想,勉强摇了摇头。 这时,跟在鱼幼薇身边的小女孩却是说道:“鱼姐姐,你应该让这位道长哥哥骂他一顿。” 鱼幼薇却是拍了小女孩一下,道:“不要胡说八道,叶真人是得道大真人。” 鱼幼薇朝着叶千秋和李淳罡再施一礼,然后拉着小女孩跑开了。 叶千秋和李淳罡看着远去的鱼幼薇,随后,二人相视,不由的摇头失笑起来。 小女儿家的心思,真是让人捉摸不定。 李淳罡道:“徐凤年这小子,指不定祸害了多少姑娘。” “该揍啊。” …… 被李淳罡说成被该揍的徐凤年此时正在拒北城的藩府内,和一个白发长眉老人打交道。 此人便是吃剑的老祖宗。 曾经在北莽被叶千秋的道字六剑破去道心的隋斜谷。 在世间走了一遭的隋斜谷,在凉莽大战的关口,来到了拒北城。 准备为中原而战。 此时,只听得隋斜谷收敛神色,道:“左骑军真没了?” 徐凤年坐在书案后,点了点头。 隋斜谷皱眉道:“右骑军是联手大雪龙骑军再挡上一挡,还是任由北莽大军直奔这座拒北城?” 徐凤年没有遮遮掩掩,直言不讳道:“不挡了,也挡不住,与其我方无意义地消耗野战主力,还不如干脆让北莽蛮子在拒北城外头堆积尸体,只要熬过今冬,到了明年开春,尤其是春转夏,北莽骑军的日子,就会一天比一天难熬。” 隋斜谷笑道:“你其实也是想让怀阳关褚胖子的压力更小一些吧?” 徐凤年没有立即回答,眼神中的讶异一闪而过。 江湖百年,岁数直追春秋九国中国祚最短的后隋,老人漫长岁月积攒下来的厚重阅历,不容小觑。 隋斜谷环视一遍这座书案上没有摆设哪怕一件文房清玩的简陋书房,略带唏嘘道:“当实权藩王当到你这种寒碜份上,也不容易。” 徐凤年哈哈大笑,挥了挥衣袖,道:“一肩明月两袖清风家徒四壁,板上钉钉的名垂青史嘛。” 隋斜谷讥讽道:“亏你还笑得出来,也不嫌丢了你爹的脸。” 徐凤年双手笼袖,背靠椅背,笑意浅淡道:“做儿子的再没出息,徐骁再失望,可也没办法当面骂我不是。” 隋斜谷扯了扯嘴角,不置可否。 这位曾与剑神李淳罡互换一臂的吃剑老祖宗,陷入沉思,良久过后,缓缓说道:“我活了这么多年,对于北莽蛮子的印象,其实不深,只不过比起很多只经历过春秋战火的中原人,还算亲眼见识过草原骑军大举游掠的场景,当时我才二十岁出头,正好负剑游历蓟州,在一处南北要冲之地,旧北汉史书上应该称为‘轵关陉’,如今离阳朝廷如何命名,就不得而知了。” “我看到数千骑疾驰入关,我隋斜谷本就并非北汉人氏,何况对于家国也从来观念淡薄,志只在剑道登顶,根本不问世事,对于王朝争霸国姓更迭更是兴趣寥寥,所以当时并未满腔热血地一人仗剑,去做那一夫当关的壮举。” “然后北上至蓟州边塞,一路上都是惨死的尸体,有众多北汉边军,也有来不及撤退的百姓,青壮妇孺皆有,死状各异。” “大抵上这些死法,你们北凉铁骑从春秋到如今,也不会陌生,但是有一件小事,你未必见识过,我当时看到路旁豺狼饱腹,恰似太平盛世里那种大腹便便的富家翁,那些畜生见人竟然不退反吠,当年感触不深,只觉得弱肉强食,天经地义,反而更让我坚定了问鼎武道之心。” “但是我如今再回想起那幅场景,却有些不舒服。” “天能发生万物,也可肃杀万物。徐凤年,你当真不怕?” 徐凤年笑问道:“这是澹台平静说的吧?” 隋斜谷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只是自嘲道:“剑术剑意两事,我曾经自认不输任何人,但是在见了叶千秋的道字六剑之后,我从天上跌倒了泥土里。” “这两年,我行走四方,就是在寻求一个答案。” “我算不算一个剑士。” “和叶千秋那样的人相比,我似乎根本没有可比性。” “当年李淳罡说我隋斜谷根本算不得一名剑士,那我到底算什么?” “都活到了这把岁数,才来自己琢磨这个问题,也真是可笑。” “我走了一路,看了一路,终于琢磨出点眉头来。” “所以,我来了拒北城。” “我相信,我能在这里重新见到叶千秋。” “而他也能见到一个不一样的我。” “我隋斜谷还有机会。” 徐凤年闻言,微微颔首,站起身来,道:“走或是留,都是你自己的选择。” “若是从前,我会跟你做个买卖。” “现在,不会了。” “我想,你也不会和我做买卖。” “好好休息。” 说罢,徐凤年头也不回的出门而去。 …… 第94章 守这人间,一人足矣 拒北城,藩邸之中。 此时正是热闹非凡。 中原十数位宗师齐聚拒北城。 只为同心协力,共拒北莽。 偌大的离阳王朝倒塌了。 没人关心。 但若是拒北城被破了,那中原必将陷入北莽铁骑的践踏之下。 所以,他们都来了。 此来,纵使九死亦无悔。 叶千秋和李淳罡也在悄无声息之中来到了这座藩邸之中。 看到叶千秋和李淳罡出现。 众人显然都是十分意外。 但又很是高兴。 特别是已经退隐江湖的李淳罡出现在拒北城,可谓是给了这些人不小的鼓励。 李淳罡的威名在这些中原宗师的眼中,那可是如雷贯耳。 再加上如今的天下第一人叶千秋。 这些中原宗师更是士气高涨。 一番畅谈之后,一帮人饮酒吃席。 白发白衣的独臂老人隋斜谷举着一杯酒,来到叶千秋面前,和叶千秋敬酒。 这位癖好吞食天下名剑的老人,不但与刘松涛一个辈分,不但与李淳罡剑道争锋,更是西蜀剑皇和黄阵图的共同师父。 和独臂老人一起过来的,还有东越剑池当代宗主柴青山。 虽说就武林地位和中原声望而言,柴青山远比那位隐世不出的吃剑老祖宗高出太多。 但就江湖辈分来说,年近古稀的柴青山仍是要比隋斜谷低上一辈,甚至是两辈才对。 隋斜谷曾经在而立之年亲临剑池,胜过了一位姓宋的剑池本家长老,后者当时已是花甲之年,虽然落败,佩剑沦为隋斜谷的入腹美食,但是那位长老临终之前,仍是对后起之秀的隋斜谷推崇有加,视为剑道一途的同道中人。 少年柴青山当初以外姓人进入东越剑池后,与上任宗主宋念卿成为师兄弟,都受到那位师伯祖堪称倾囊相授的指点,所以今日终于见到隋斜谷真人真容,柴青山很是尊重。 如今,二人一起前来找叶千秋,都只是为了敬叶千秋一杯酒而已。 隋斜谷敬酒,是因为他明白,没有当日叶千秋的道字六剑,就没有今日的他。 老了,老了,方才明白了以前从未明白过的一些事情。 这些都得感谢叶千秋这个强大的对手。 “叶真人,如果大战之后,老朽还能活着,想到青城山去和叶真人探讨一番剑道,不知可否?” 隋斜谷如此问道。 叶千秋笑道:“好。” 二人碰了一杯,隋斜谷去找另一边与人喝酒的李淳罡去了。 故人相见,总是要说些话的。 这时,只见柴青山和叶千秋举杯,缓缓道:“叶真人,请。” 叶千秋微微颔首,和柴青山碰了一杯,让他小心。 这一夜,拒北城的藩王府邸之内笑语连连。 中原数十位宗师欢聚一堂,都是为了同一个目标而坐在了一起。 …… 夜是深沉的夜。 当藩王府邸之内还在悠悠畅谈之时。 叶千秋则是迈步而行,离开了藩王府邸,来到了拒北城外的某处河畔。 不远处,有一座渡桥。 一位儒衫老者缓缓走向渡桥,向北而行。 桥上有位高大白衣女子拦住去路。 老者不以为意,一直走上渡桥,笑问道:“天人何苦为难仙人?” 双眸如雪的女子淡然道:“大逆行事,天道难容。” 老者笑了笑,故作讶异,道:“哦?是吗?” 高大女子正是练气士宗师澹台平静。 只见她眼神愈发凌厉,道:“赵长陵!当初你不曾被镇压于水月天井之中,已是天道为你网开一面,奉劝你不要得寸进尺!” 老人不轻不重哦了一声,道:“那又如何?” 澹台平静站在渡桥中间,淡淡说道:“你若是敢上前,我就算拼了与徐凤年两败俱伤,也要让你神魂俱灭!” 老人哈哈大笑,道:“吓死我了!” 这时,老人突然收敛笑意,缓缓道:“可惜啊,我是天上仙人赵长陵!” 这老人居然便是当年徐骁麾下的两大谋士之一,赵长陵。 面对自称仙人的赵长陵,澹台平静流露出一丝讥讽笑意,道:“谪仙人谪仙人,便在于一个谪字,你以为自己是道教大真人叶千秋,无论身处山上山下,无论身处天上人间,都是高不可攀的存在?” 澹台平静身为是人间练气士硕果仅存的大宗师,一针见血揭穿了赵长陵的老底,仙人一落人间,便不再是长生仙人。 如同一位权柄赫赫的中枢重臣被贬谪出京城,流徙千里,虽说不至于沦为丧家犬,却也权势远逊往昔,需要入乡随俗,得老老实实按照当地规矩行事。 当初太安城钦天监一战,叶千秋以一己之力斩落无数从挂像中走出的龙虎山祖师爷,一方面是叶千秋太过厉害,而另一方面,就是因为叶千秋占了人间地利。 澹台平静有些好奇赵长陵为何能够逃过疏而不漏的恢恢天道,死后以读书人之身逃过一劫,没有沦为天井之中的残缺魂魄。 赵长陵没有继续上前,而是站在桥栏附近,望向那条静静流淌的河水,川流不息,不舍昼夜。 听到澹台平静口中的叶千秋那三个字。 一袭古旧春秋儒衫的赵长陵双手负后,眉头皱起。 赵长陵之所以皱起眉头,倒不是因为澹台平静提到叶千秋三个字就让他感到了害怕。 而是因为赵长陵感觉到了来自澹台平静身上的压迫力。 澹台平静身为天上某位仙人的走狗,在人间算是最顶尖的那一小撮人。 他早已不是人间之人,在这里和澹台平静打架,占不到半点便宜。 赵长陵停了下来,当下没有执意向北入城,澹台平静也就没有悍然出手。 一座渡桥,自成一方天地。 这时,赵长陵突然笑道:“天理昭昭,报应不爽。澹台宗主,是不是很好奇为何天道为我开一线?” 澹台平静冷漠寂然,并不说话。 赵长陵也不以为意,抬头望向天空,道:“因为我的弟子之中,陈芝豹,姚简和叶熙真三人,还有大将军的小舅子吴起,这四人,都被天上仙人视为重要棋子,尤其是陈芝豹,更是重中之重。” “春秋九国,离阳赵室灭八国收为一国,与北莽南北对峙,这仍是仙人认可的格局,可若有一方休养生息短短二十年,便一统天下,王朝版图还要远远超过大秦鼎盛时期,然后天下苍生最少获得百年承平,可就有悖于初衷了。” 赵长陵收回视线,望向拒北城,伸手指了指,继续说道:“本来按照天上那位仙人的设想,哪怕徐凤年成功世袭罔替了北凉王,也应当死于凉州关外,死在草原战马铁蹄之下,然后北凉铁骑交由陈芝豹,他坐镇西北,与离阳北莽三足鼎立,三方逐鹿天下,战火不休。” “最终离阳赵室国祚能够继续绵延一百多年,在这期间,北莽草原将会陷入内讧,在那位女子死后,皇室宗亲耶律东床加上外戚慕容宝鼎和军方大佬董卓,亦是三足鼎立,内战不止,大伤元气。” “陈芝豹将会两次主动出击,第一次北征草原,一路打到北莽王庭腹地,却受困于天寒地冻的天时,无法一锤定音。” “在迟暮之年选择攻打离阳,后者却派遣使者前往草原,以割让蓟州的巨大代价请求草原出兵袭扰陈芝豹的凉州后方,陈芝豹最终仍是兵临太安城却无法攻破,遗憾退兵,再无夺取天下的可能。” “离阳皇帝赵篆也在壮年和晚年分别率先对北凉进行两次大战,无果,离阳输而不至于覆国,北凉赢却输掉大局,最终陈芝豹一手打造的北凉王朝三世而终,退出争霸阵营。” “这是最早的天下大势,只可惜惊才绝艳的黄三甲自寻死路,临时起意,竟然改变了既定格局,导致徐凤年的崛起势不可挡。” “然后,又来一位叶千秋,联合西楚曹长卿把离阳都给提前灭了,这一切的一切就都彻底乱套了。” “本来该死的人,还有几个没死掉。” “李淳罡,曹长卿,这些人都活着,本来对天上的那位大人物制定的计划有特别大的影响。” “这样的大乱套,显然不是天上的那几位仙人能够接受的。” “以至于,他们开始近乎明目张胆为北莽助长声势,这完全已经是撕破脸皮的做法。” 这时,只见赵长陵指了指天上,然后指了指脚下,笑意略带讥讽的说道:“其实哪里都一样,有人的地方就有党争,总要折腾出一些事情来才罢休。” “一方唱罢,一方登场,你来我往。” “其实很多出自人间的古话老话,早就把天上天下的道理都给说透了。” “实不相瞒,选中你澹台平静的那尊大人物,正是当年用了仙人手段,才让天道为我网开一面。” “这倒不是他犒赏功臣之举,而是有些事情的首尾,得弄干净了,否则留下把柄,不好收场。” 澹台平静开口道:“然后呢?” 赵长陵淡淡说道:“哪里还有什么然后。” “这天上人间的这一场大战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天上仙人高高在上了这么多岁月,又岂肯轻易放下。” “他们为徐凤年准备的是拓跋菩萨,可为叶千秋准备的却不仅仅是一个拓跋菩萨。” 澹台平静眯起眼眸,一袭雪白袍子上泛起涟漪,如细细泉水流淌过青石。 两人脚下的河流之中,突然有一尾体态纤细的不知名野鱼,猛地跃出水面,然后重重坠回水中。 澹台平静道:“你欲如何?” 赵长陵淡淡一笑,道:“不是我要如何。” “而是你要如何。” “你挡得住我一时,却是挡不住我一世。” “纵使你这时不让我进拒北城,我也总是可以进得去的。” “更何况,你以为你当真是无忧了吗?” “你且看看外面吧。” 澹台平静闻言,面色微微一变。 只见不远处,突然多了一个人影。 “叶千秋!” 澹台平静看到叶千秋的身形出现,顿时浑身汗毛炸起。 叶千秋面无表情的看着澹台平静,淡淡说道:“是你自己走,还是我送你走。” 澹台平静道:“我……” 叶千秋道:“我不杀你。” “只是让你后边的那位大人物带句话。” “让他在天上洗干净脖子等着,我很快就上去。” 话音一落。 只见叶千秋抬手一指。 一道若隐若现的天门在天际之中洞开。 七彩霞光从那天门之中闪耀而出。 叶千秋大袖一挥,直卷澹台平静。 “送你一程。” 澹台平静不是没有期待过飞升天门的这一天。 但是,却是没有想到,有一天,她会以一种十分屈辱的方式跨过那道天门。 成为真正的天上人。 澹台平静想要反抗,但是当她刚刚做出一些防范措施的时候,整个人已经不由自主的朝着天际之中倒飞疾驰而去。 而她澹台平静体内的百年修为,也在一刹那间无法调动。 仿佛在那一刹那,她便已经经历了千百年的时光。 待她再出现时,已经是在天门之后。 想要跨过天门下人间,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但想要跨过天门上天,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只要跨过那道天门者,便可长生不死。 即便是普通人也是一样。 这就是天上的魅力所在,也是人间与天上永远无法比较的一点。 哗! 澹台平静消失。 天门,消失。 叶千秋走上了那座渡桥。 朝着尚在桥下的赵长陵道:“赵长陵?” 赵长陵目光一滞,朝着叶千秋道:“叶真人好本事。” 叶千秋淡淡一笑,道:“李义山尚在人间,要不要去见他一面?” 赵长陵缓缓说道:“好。” “不过,在见义山之前,我得做完我该做的事情。” 叶千秋摇头,道:“不必了,既然已经到了天上,自然有在天上的作用。” “何必再重返人间。” “守这人间,我一人足矣。” 赵长陵深吸一口气,朝着叶千秋抱抱拳,道:“那得看他们愿意不愿意。” 叶千秋抬手向天,道:“叫他们来!” 下一刻。 一道声响如滚雷一般骤然响起于北凉关外的天地间。 天门再次洞开。 在叶千秋的有意隔绝之下,只有叶千秋和赵长陵听得到,听得到。 至于拒北城内外的其他人,一无所知。 赵长陵仰头大笑道:“诸位,人间有人无敌,可还愿下来一战!” 天上有一位仙人高声附和道:“我大楚即中原!” “我大楚女帝登高,我李密岂有不下人间一拜之理!” 随即,一道气势恢宏的虹光直坠人间,落在拒北城城外的渡桥之上。 这虹光来势汹汹,却又悄无声息。 天下间,无人知晓。 那是一个身材高大的书生,只见那人朝着叶千秋拱拱手,笑道:“大楚鼎立中原,真人功劳不小。” “李密先行谢过真人!” 昔日西楚国师李密,从天上返人间! 叶千秋见状,却是又一把将李密给扔了回去。 顺带着将赵长陵一齐扔了上去。 二人没有丝毫反抗之力。 叶千秋朝天一指,将天门封禁。 天门之后,一位位仙人目瞪口呆,着急忙慌。 李密气的跳脚,喊道:“叶真人,你什么意思!” 叶千秋淡淡一笑,道:“我在,天道气数便在。” “你们还是老老实实在天上候着吧!” 天门之后,本来打算通通坠落人间,化为谪仙人的仙人们一个个都傻眼了。 他们无一人可以冲破天门的封禁。 而此时,叶千秋信手一挥,将天门关闭。 …… 三日后。 拒北城外。 北莽大军四十万骑如同潮水一般,兵临城下。 浩浩荡荡四十万草原骑军结营扎寨,绵延不绝,战马嘶鸣,汇聚如雷。 不断有数十骑数百骑的小股骑军出阵游曳,快速靠近拒北城,然后在弓弩射程的边缘地带,抬头观望,以马鞭战刀向城头指指点点,气焰嚣张。 …… 拒北城内。 天将亮未亮之时,藩邸后堂的宅院,一栋屋内烛光微亮。 一柄凉刀搁在桌上,徐凤年默默穿起那件藩王蟒袍。 穿上了蟒袍的徐凤年朝着在一旁打坐的叶千秋说道:“叶真人,我先登城头。” 叶千秋没有睁眼,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徐凤年推门而出。 院内,武当山老真人俞兴瑞,在打那套由洪洗象创下的拳法,打完一套之后,神清气爽,也负剑离开院子。 白衣白发白眉的隋斜谷坐在石凳上,桌上剑匣大开,老人一手持剑,两根手指一寸寸崩碎剑身,轻轻丢入嘴中,如嚼黄豆,老人随手丢掉仅剩剑柄,瞥了眼空荡荡的剑匣,缓缓起身,回头一看屋子,然后出了院子。 另一幢小院内,吴家剑冢当代剑冠吴六鼎蹲在院里,对面蹲着的是温华。 两人大眼瞪小眼。 然后又同时猛然起身。 随即,二人转头,皆是往后退去,温华牵起了陈渔的手。 吴六鼎牵起了剑侍翠花的手。 温华得意洋洋的说道:“你输了,六缸。” 吴六鼎道:“这一局算你运气好!” “天色不早了,先出城教训教训那帮北莽蛮子。” “等回来再比过。” 温华一挑眉,道:“走!” …… 屋内,叶千秋静气摒息,李淳罡大大咧咧的推门而入,道:“我也去凑凑热闹。” 叶千秋睁眼,站起身来,和李淳罡一起走出屋子,朝着天上一看,道:“你要去便去,我再等等。” 李淳罡也朝着天穹之上看了一眼,道:“那些个王八蛋还不下来,是不是不敢下来了。” 叶千秋轻轻摇头,道:“不会的。” “他们要是不下来,我就打上去。” 叶千秋话音刚落。 一声声震荡人心的“咚咚”声开始传遍拒北城。 第95章 没人下来,我便上去 太阳起于地平线之时,万丈霞光漫天。 拒北城,独处于天地之间,城外,北莽数十万大军缓缓推进。 拒北城城头之上的一杆徐字王旗,城外北莽大营中央地带的一杆大旆,几乎同时被阳光映照。 北莽大旆之下,北莽太子骑乘一匹汗血宝马,身披绚烂金甲,正在向南方城头眺望,志得意满,满脸笑容。 而城头那杆王旗之下,筑有一座高出城头走马道丈余的擂鼓台,一个身着重甲,带着面具,身形健硕的女子拾阶而上。 她站在一架牛皮大鼓之前,上前一步,深呼吸一口气,拿起那根鼓槌,紧紧握住。 咚!咚!咚! 鼓声响动。 响彻拒北城内外。 那些经历过春秋战事的拒北城老将老卒,看到这一幕后,都不可抑制地激动起来。 曾几何时,这覆甲女将赵玉台跟在老王妃身后,也曾在沙场之上所向披靡。 这架大鼓来自清凉山库藏,徐家已经珍藏多年,就连鼓槌也一并历史悠久,大鼓制成于西垒壁战事之中,在人屠徐骁封王就藩西北之后,便跟随徐家军一同进入北凉。 自古兵家便有闻鼓声而进鸣金声则退一说,也是击鼓鸣金的来由,按照大秦时代的阴阳家阐述,春生夏长秋收冬藏是天理循环,鼓以木制,寓意气机生发,故而擂鼓上阵,而秋属金,当收敛,在兵事上便用来象征收兵撤退。 徐凤年缓缓走向城头中段位置,一身藩王蟒袍,在阳光照耀下,黑金蟒袍熠熠生辉。 徐凤年望向城头之下,一名北莽万夫长正在叫嚣着北凉无人胆敢一战。 在看到徐凤年出现之后,那万夫长故意拨马一圈,用马鞭指向城头,竭力喊道:“你就是徐凤年?” 徐凤年看了那人一眼,没有理会那人。 而是将目光投向更远处的北莽大营。 自讨没趣的北莽万夫长正要继续挑衅一番,没料到随着那杆大旆之下金甲骑士的大手一挥,北莽大军响起一声声号角声,攻城战事就这么拉开序幕。 黑压压的北莽步卒率先开始缓缓向前推移,如蝗虫过境,由北向南。 从拒北城的城头北望,密密麻麻的蝗群之中,两千三百架大小不一的投石车,在南朝军器监官员的忙碌督促下,最终在各处落地生根,列阵成弧,以拒北城作为弧心。 北莽大军压境,除了那杆最为鲜明惹眼的皇室大旆,一杆杆草原帅旗也迎风招展,猎猎作响。 此时,处于中军之中的北莽太子皱了皱眉,他胯下的神骏大马一侧,突然出现了一名身材敦实的木讷汉子,并未披挂铁甲也未悬佩战刀,腰间仅仅系挂有一只布囊。 御驾亲征的北莽太子微微弯腰,颇有中原名流的礼贤下士之风,和颜悦色笑问道:“邓宗师,为何这么快就现身?难不成北凉还有人能够一路杀到此地不成?” 囊中藏有一枝断矛矛头的男子默不作声。 他叫邓茅,算是如今北莽江湖除了拓跋菩萨之外,数一数二的人物。 短短三四年时间,北莽武道宗师七零八落,一副江湖气数将尽的惨淡光景,以无上神通降伏有一头年幼麒麟的道德宗宗主,已经飞升离开人世。 提兵山第五貉死在新凉王手上,棋剑乐府的洪敬岩死于龙眼儿平原,铜人师祖被叶千秋打的七荤八素之后不知所踪。 公主坟小念头和铁骑儿等一大拨宗师皆死在北凉关内,北莽魔道第一人洛阳和呼延大关早已隐世不出。 如今的北莽高手,可谓屈指可数,除了拓跋菩萨依然屹立不倒,便只有邓茂勉强能够撑起大局。 所以,他被北莽蛛网领袖李密弼安排在太子殿下身边,以防不测。 毕竟这位金甲鲜亮的太子,是北莽四十万大军名义上的主帅。 隐藏在暗处的断矛邓茂之所以出现,理由很简单。 他知道那位昔年让整座草原俯首低头的白衣魔头洛阳到了,而且即将进入战场! 对于那位曾经一人一骑凿穿北莽南朝北庭两地的女子,邓茂比谁都清楚她的修为深浅。 更何况,如今的拒北城内。 不知隐藏了多少武道宗师。 …… 此时,拒北城城头之上,擂鼓声不停的响起。 循着鼓声,徐凤年一脚踏出城外。 一道道身形如同一颗颗流星,纷纷坠落在拒北城外的地面之上,与徐凤年同处一线,向北而立。 在徐凤年左侧的是手握太阿剑的桃花剑神邓太阿。 他双手负后,腰间悬双剑,大风拂面,颇有几分剑道独尊的味道。 在徐凤年右侧的是双手空空如也的羊皮裘老头李淳罡。 李淳罡的身形伛偻,更像是刚从山沟沟里走出的老汉儿。 没有半分高手气度。 从李淳罡的右手边往过看,有一袭白衣的魔头洛阳。 还有手持铁枪的徐偃兵。 徐偃兵手持铁枪重重落在地上,轻声道:“不曾想今生还有机会与李老剑神并肩作战。” 李淳罡百无聊赖的打个哈欠。 这时,一袭紫衣飘然落地,轻轻跺脚,裙摆打结处轻轻松开。 轩辕青锋站在了桃花剑神邓太阿左侧。 再然后,白衣白发的隋斜谷落地,抬起那条独臂,双指捻动雪白长眉,朝着一旁的李淳罡说道:“老李头,今日且看你我谁破甲多!” 背着剑匣的老黄出现在了隋斜谷的身旁,朝着隋斜谷嘿嘿一笑,露出几颗黄牙。 一位目盲女琴师抱琴而立,脑袋微斜,并拢双指轻轻按在琴弦之上,一触即发。 吴家剑冢当代剑冠吴六鼎和温华姗姗来迟,两人身后各自跟着一个女子。 素王剑的继承者,翠花。 双手空空,如空谷幽兰一般的陈渔。 温华肩扛古剑胸臆,抬手笑道:“六缸,这么多人够你喝一壶的了。” 吴六鼎道:“彼此,彼此。” “走过这一遭后,小爷我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浪了。” 温华笑道:“瞧你那点儿出息。” 不远处,背负一柄桃木剑的武当大真人俞兴瑞款步而来。 另一边,刀法宗师毛舒朗、年迈儒士程白霜与南疆龙宫首席客卿嵇六安,三人并肩而立。 毛舒朗闭目养神,手心抵住腰间刀柄。 嵇六安眯眼望向北方,如同淘淘洪水涌来的北莽大军,泰然自若。 与儒圣境界只差一步之隔的程白霜一手负后,一手抬起拈须,望向天空喃喃自语道:“先生,谁言我辈书生无胆气?” 最左方,南诏第一人韦淼双臂环胸,身边是东越剑池宗主柴青山。 韦淼用蹩脚的中原官腔问道:“柴宗主,听说东越剑池风景很不错?” 柴青山点头笑道:“不比你们十万大山险峻幽远,却也独具特色,韦先生以后若有机会去我东越剑池做客,我定当拿出那三坛子自酿杏花酒待客!” 最右侧,王仙芝的两个徒弟,于新郎和楼荒各自站立。 就在这时,只听得天穹之中传来一道声音。 “守卫中原,岂能少了我曹长卿!” 霎时间,青衣曹长卿降落云端。 二十二位中原宗师列成一线。 而就在青衣曹长卿落下之时。 还有一袭白衣的年轻女子落在拒北城的擂鼓台之上。 一袭白衣朝着覆甲女将赵玉台唤一声“姑姑”。 赵玉台见状,将手中的鼓槌交给了那白衣女子。 白衣女子擂鼓而起。 徐凤年回头望去,和白衣女子的目光接触在一起。 徐凤年脸上浮上几抹笑意。 …… 远处,北莽大军之中,不少人看到这一幕,皆是目瞪口呆。 二十二位大宗师齐出。 这其中还包括像李淳罡、曹长卿、邓太阿、徐凤年这样在大宗师里也是一流的人物。 有人说道:“我北莽武道宗师的数量和北凉这么一比,根本没法比啊。” “断矛邓茂,种凉,橘子州持节令慕容宝鼎,加起来才三位武道宗师,就算蛛网李密弼还留有后手,似乎仍然略显捉襟见肘啊。” 就在此时,北莽大军之中凭空出现一道魁梧身形,双臂及膝,隐约间有金色光芒迅速流转全身,如一尾尾金色龙蟒浮现云雾之中。 当这个身影出现在北莽军中之际,守护在北莽太子身边的邓茂,与大将军种神通并驾齐驱的魔头种凉,以及位于大军前线的持节令慕容宝鼎,三位北莽最顶尖的高手,都不约而同地心神一颤。 此人站在原地,不动如山,他虽身处平地,气势巍峨却如天下山脉祖龙之昆仑。 拒北城之上,鼓声不断响起。 徐凤年大喝一声。 “杀!” 下一刻。 包括徐凤年在内的二十二位宗师级人物同时出手。 …… 拒北城内。 藩王府邸。 叶千秋听着城外战鼓擂动。 反而是闭上了眼睛,没有半分动弹。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间。 骤然间,天穹之中泛起异象! 九九八十一道粗如山峰的光柱从天而降。 将北莽大军之中的某一处给彻底笼罩。 此时,叶千秋睁开了眼睛。 天门已开。 天上仙人下凡。 下一刻。 叶千秋身形一闪,消失在了藩王府邸之中。 当他的身形再出现之时,已经在北莽大军之中。 九九八十一道光柱在北莽大军阵营之中结成。 本来正在北莽大军之中飞速跋涉的徐凤年面色一惊。 九九八十一道光柱,也就意味着足足有九九八十一位仙人下凡。 “天道雷池!” 徐凤年面色凝重。 只见那九九八十一位仙人借助天道之力凝结出一个牢笼。 一座不可逾越的雷池。 徐凤年见状,没有丝毫退却的打算。 就在这时,叶千秋出现在了徐凤年的身旁。 “你去找拓跋菩萨。” “这些蛀虫交给我了。” 徐凤年闻言,微微颔首,朝着那边大喝道:“拓跋菩萨,可敢与我一战!” 身处在大军之中的拓跋菩萨冷哼一声,道:“想要和我一战,先离开天道牢笼再说!” 下一刻,叶千秋抬手一指。 散发着浩荡气势的天道牢笼出现了一道口子。 徐凤年哈哈大笑起来,一步跨了出去。 拓跋菩萨见状,双目呲裂,道:“这怎么可能!” “这天道雷池是汇聚九九八十一位天人之力方才结成,怎么可能如此轻易被破开!” 徐凤年朗声道:“拓跋菩萨,我给你一个与我公平一战的机会。” 拓跋菩萨一咬牙,摇身而起,出现在半空之中。 他看了一眼身处天道牢笼之中的叶千秋,然后朝着徐凤年道:“杀!” 下一刻,只见拓跋菩萨身形一闪,声音未落,人影已经出现在徐凤年的身前。 嘭! 一拳递出,拳罡四起。 徐凤年抬手去挡,当即和拓跋菩萨战在一处。 二人身形瞬间消失,战场已经挪至上方云层之中。 而此时。 身处九九八十一位天人包围之中的叶千秋朝着四周之人扫视一眼,然后朗声说道:“还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便是!” 从天上主动下凡的这八十一位神仙,一个个目光沉着。 比起当日在太安城钦天监之中下凡的龙虎山历代祖师要强大了许多。 不过其中气势最为雄浑的只有四人。 这四人分别坐镇东南西北四个方位。 这四位神仙战意隆隆。 只听得一人开口,语气不带丝毫感情。 “叶千秋,快快束手就擒!” “天道之下,岂有你的容身之地!” 叶千秋冷哼一声。 “就凭你们,也配谈天道?” 那人道:“叶千秋,勿要强撑!” “你虽然修为卓绝,可掀开这牢笼一角,但这份天道牢笼的可怕你根本不知道!” “若是我们全力催动这天道牢笼,便是天上大帝,也不敢轻触此等层次的天道牢笼。” “叶千秋,若你束手就擒,上天之后,天上依旧有你一尊席位。” “这是青帝给你的承诺!” 叶千秋闻言,大声笑了起来。 “天上仙人什么时候开始和人间之人讲起道理来了!” “来来来!” “让我看看你们的天道牢笼如何厉害!” 下一刻,叶千秋身体周遭幻化真雷,一头扎进了雷池之中。 “狂妄!” 那四名为首的神仙同时爆喝一声。 然后,只见这九九八十一位神仙同时念动咒语,一道道卓绝仙力从他们的身上散发而出。 雷池之中,毁灭气息顿时出现。 这由八十一位仙人控制的天道牢笼,有着毁灭气息的雷池,纵使是天上仙人也难以承受。 自从有此人间以来,这等层次的天道牢笼现世的次数可谓是屈指可数。 而最近一次出现这等层次的天道牢笼,已经是在三千年前! 纵身跃入雷池的叶千秋消失的无影无踪。 在九九八十一位神仙的仙力加持之下。 雷池之中的毁灭真意一浪高过一浪。 那为首的四位仙人看到雷池之中没有了叶千秋的身形,连叶千秋的气息也完全消失不见了。 四人不禁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口道。 “青帝说此人修为通天彻地,我看也不过如此。” “如此威力的天道雷池,便是大帝也不敢轻易跳入其中,此人狂妄,死得其所!” “在当今人间,有此功力,也算是震烁古今,可惜,不是个聪明人。” “想那荒古时期,无支祁大闹天下,不一样是被镇压在这天道牢笼之下。” “这叶千秋虽然功力不俗,千年间无有能出其右者。” “但比起纵横荒古年间的大魔,还是差了不少。” “这等愚痴狂傲之人,不懂得长生的好处。” “这悠悠岁月,无论人间如何更迭,我天上仙人始终可以冷眼相看。” “想要行逆天之举,太过可笑!” 轰! 就在这四人侃侃而谈之时。 被他们视作大杀器的天道雷池突然暴涨。 本来只有百丈范围,但在瞬息之间就暴涨了十倍! 一千丈! 一千丈之后,居然还在暴涨! 两千丈! 三千丈! 一群神仙傻眼了。 这根本不是他们能够操控的雷池。 就在这时。 只见一道身形从雷池之中跃起。 不是叶千秋是谁! 只见叶千秋目光冷冽,身体周遭紫光灿烂。 “怎么可能!” “你怎么可能还活着!” 四名为首的天上神仙傻眼了。 这天道雷池可是连大帝也不敢跳进去洗澡的。 可叶千秋居然屁事没有的出来了! 不等这四位天上神仙多言。 雷池突然爆裂开来。 覆盖苍穹三千丈的雷池一下子爆裂开来是何等壮观的场面。 一时间,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了紫色。 一刹那间,由紫转白。 九九八十一位天上仙人霎时间被爆裂开来的紫雷给吞没,血肉全无。 这一刻,无论是离阳中原还是北莽草原,几乎所有人抬头望去,都能看到那耀眼的白光。 而与此同时,叶千秋只身飞上云端。 仙人垂钓,岸上是云端,水中是人间。 还有密密麻麻的仙人站在天门之后。 叶千秋朝着天门之内大喝道:“还有谁来!” 天门之后,久久无人回答。 叶千秋大笑一声,道:“没人下来,那我便上去了!” 下一刻,只见叶千秋化作一道流光,朝着天门之中冲去。 下方,正在和北莽大军交战的中原数位宗师注意到叶千秋只身入了天门,不由的都愣住了。 第96章 天上人间,终有不同 事实上,自从天门洞开,世间人可跨过天门成仙以来。 这世间曾经有很多人跨过那道门。 当然,从吕洞玄之后的八百年里,也有不少人选择了过天门而不入。 可无论是当年的吕洞玄,还是后来过天门而不入的高树露、王仙芝、李淳罡等人。 都不曾像叶千秋今日如此狂傲过。 便是八百年来,世人公认的世间第一人吕洞玄,当年过天门肆意妄为之时,也没有叶千秋这样的豪气。 入这天门好入,可要出来,那可就要付出不小的代价了。 神霄掌教叶千秋,欲以一己之力断隔天上人间,这已经让江湖上的很多人而知晓。 尤其是这些正在为中原血战的宗师们,更是深深的知晓这一点。 如果说,在今日之前,世间之人还有人会对叶千秋是否真是人间第一有些疑问。 那当叶千秋屠灭九九八十一道下凡谪仙,再大笑而入天门之后,世上无人会在质疑叶千秋的实力与地位。 杀天上仙人,如宰杀鸡狗。 曾经何时,天上仙人高高在上,令世人膜拜。 而今,仙人如雨落,没了,也就没了。 来自东海武帝城的楼荒、于新郎再一次看到了叶千秋的神威,手下杀敌之势则是愈发的猛烈。 他们的师父王仙芝尚且在世之时,也没有过这样辉煌的战绩。 师父已去,而今,该由他们撑起武帝城的大旗。 前掠在敌阵当中的吴家当代剑冠吴六鼎和温华并肩而驰。 吴六鼎看一眼已经消失在天门之中的叶千秋,和一旁的温华喊道:“温不胜,你说,叶真人是不是就此一去不返了!” 温华手持古剑胸臆,挽出一道剑花,放声道:“你懂个锤子,我师父他老人家能上的去,就能回得来!” “天道压制,于旁人而言,重若泰山,但于我师父而言,不过尔尔。” 吴六鼎闻言,哈哈大笑,道:“如有一日,能如叶真人一般纵横天地间,当不枉此生!” 谈笑之间,年轻剑冠侧身继续向前,伸出双臂,五指如钩。 两枝原本几乎同时刺向他双肩的床弩箭矢被他一前一后虚握,粗如枪矛的箭矢带着巨大的惯性,与年轻剑冠五指间的浓郁气机剧烈摩擦,迸射出一阵阵匪夷所思的电光火石。 吴六鼎身形被和人一般高的两枝箭矢向后拖拽出十数步,双脚在地面上滑出飞扬尘土,终于变虚握为实握,双手五指各自攥紧一枝强弩之末的箭矢,一拧,身形旋转一圈,怒喝一句“还给你们”! 那两根箭矢以不输于先前的速度丢掷出手中两枝“长剑”,破空而去,一口气钉穿两列之上的六七兵持盾步卒,尸体串成糖葫芦一般。 吴六鼎犹不罢休,双脚一前一后站定,双指并拢,向后一扯,喝一声。 “剑冢养气第七势,大雁渡归!” 那两支破阵杀敌的凶狠箭矢瞬间倒拔而出,返掠回吴六鼎身前。 温华看到吴六鼎如此杀敌,也不甘落于人后。 “六缸,且看我这一剑如何!” 只见温华飞身而起,双脚踏在几根疾驰而来的箭矢之上。 以古剑胸臆在空中画了一个圈。 一个阴阳八卦鱼出现在温华的胸前。 箭矢之后还有箭矢。 被温华的这一道阴阳八卦给控在身前一丈之地。 待温华控了足足十几根箭矢之后。 温华手腕一翻转,将阴阳八卦往前一送。 箭矢调转方向,朝着北莽军阵之中飞去。 随即,温华横劈出一道剑气。 古剑胸臆,剑气直达十里之外。 “杀!” 温华和吴六鼎仿佛化身为两只最为锋利的尖锥,直插那北莽大军之中。 在二人身后不远处。 剑侍翠花抽出古剑素王,轻描淡写向前随意劈下,将一枝势大力沉的箭矢劈成两半,从她双肩肩头不足一尺外向身后徒劳飞去,颓然滑落在二十丈外的地面之上。 与翠花并肩而立的陈渔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剑,这世上女子剑仙不止一人! 陈渔手中剑,名清水。 清水一点,亦可成就汪洋。 陈渔抬头看了看云端,虽然早已经看不见师父的身躯。 但她却是明白,想要掌握自己的命运,便全看她手中的这柄清水剑能否大放异彩了。 不远处,来自徽山大雪坪的紫衣盟主轩辕青锋面对疾驰而来的箭矢,尽显从容。 只见她脚尖一点,身姿曼妙地轻轻跃起,落地之际,刚好踩在那支箭矢中间,箭矢尾端猛然下坠触及地面,箭头翘起,继续向南方艰难滑去,直至彻底停下。 轩辕青锋就这么站在箭矢之上,一枝枝气势如虹的箭矢飞来,如同以卵击石,瞬间崩碎,化作齑粉。 轩辕青锋仰头看了看云端。 人间第一能否掀翻天穹。 她轩辕青锋有朝一日,也要立足九天之上,受万人敬仰。 吃剑老祖宗隋斜谷和老黄剑气喷发。 一枝箭矢并未能够精准射向吃剑老祖宗,而是堪堪擦肩而过,只不过百无聊赖的隋斜谷仍是主动伸出独臂,手心抵住那支箭矢,老人手臂纹丝不动,后者却寸寸折断。 老黄背后剑匣大开,剑器一柄柄飞出,形成一个绞杀阵,箭矢刚至,尽数粉碎。 隋斜谷略有感慨的看了看已经飞入天门的叶千秋,道:“人间无敌不算旷古绝今,天上无敌,才算。” 老黄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大黄牙,道:“无敌。” 话音一落,一剑去,人头落。 …… 有数十枝漏网之鱼的床弩箭矢穿过宗师间隙,侥幸向城头射去。 不知不觉已经位于所有宗师之后的目盲女琴师,突然站定,将古琴搁置在身前,在当世指玄造诣能够跻身前三甲的女子气机驾驭之下,古琴悬空而停。 闭目琴师听着天地间的风声,拇指轻轻抹动琴弦,落指于琴弦的速度,越来越快,每次琴弦轻颤,并无琴声响起。 在女琴师的四周却必然会有一枝箭矢无缘无故地当空炸裂。 李淳罡、邓太阿二人互为犄角。 二人身前十丈之地,没有箭矢可以飞进来。 李淳罡还看着天穹,直愣愣的说道:“上去容易,下来难。” “我们到天门之外等候如何?” “如果他力有不济,我们便也杀进去,也让那天上知道知道,人间不止有叶千秋。” “还有咱老李和小邓。” 邓太阿对李淳罡的这一口“小邓”颇为无奈。 当然,在李淳罡这样的剑道前辈面前,他邓太阿的确算是后辈。 邓太阿也没有太过计较这些,而是用实际行动来支持李淳罡。 只见邓太阿飞身一闪,人早已奔着云端而去。 一袭青衣曹长卿看到李淳罡和邓太阿二人朝着天门之外而去。 曹长卿大袖一卷,卷起百根箭矢,倒放回去,射倒一大片北莽军士。 随即,曹长卿朝着李淳罡和邓太阿喊道:“我也去!” 武当真人俞兴瑞力拔山河,他知道叶千秋这一去,是给他那徒儿玉斧担下了天大的担子。 武当李玉斧应运而生,为斩断天人而来。 可如今,这运被叶千秋斩断了。 斩断了也好。 人间本就该利利索索。 年迈儒士程白霜大笑一声,道:“叶真人,不愧圣人之名。” 这位旧南唐的读书人,闭上眼睛,听着身后传来的清越琴声,喃喃道:“众器之中,琴德最佳,因此自古以来,士无故不撤琴。不曾想程某不抚琴,已二十年矣。” “今日,程某也为叶真人贺。” 此时,铺天盖地的箭雨朝据北城泼洒而去。 而落在后边的目盲女琴师深呼吸一口气,双手按住琴弦,当她竭力拨弦之时,恰好程白霜高声道:“大音希声!至乐无乐!” 数万枝去势汹汹的北莽箭矢,在拒北城外的高空,应南唐儒圣之声,应西蜀琴师之弦,凝滞不前。 女琴师尾指弯曲,钩住一根琴弦,猛然扯断。 那一拨骤然悬停在城外空中的箭矢随之全部碎裂,笔直下坠。 面无表情的女琴师嘴角渗出一丝猩红。 远处,在草原上凶名显赫的魔道第一人白衣洛阳,以及稍稍靠后位置的徐偃兵还未出手。 白衣洛阳还在关心着徐凤年和拓跋菩萨的大战。 当她看到叶千秋飞身而入天门之后,不禁感叹,大秦之后的人间,越来越让人琢磨不透。 像叶千秋这种怪胎居然也会出现。 另一侧,南疆毛舒朗终于缓缓抽出鞘中刀,此刀名“大拙”,他早就听闻神霄掌教叶千秋的大名。 但今日一见,才知天下第一人是何等无敌。 龙宫嵇六安横剑在身前,手指轻轻一弹剑身,声音清越如雏凤长鸣。 听说神霄叶千秋剑道造诣不在当年吕洞玄之下,可惜,未曾一见。 昔日有西蜀剑皇一人仗剑,在宫城大门外硬撼徐家铁骑。 今日,叶千秋视四十万北莽大军为无物,斩八十一位天上谪仙,大笑入天门,人间意气,尽在此人。 南疆毛舒朗和龙宫嵇六安越杀越起劲,只希望叶千秋能重返人间。 …… 当叶千秋一脚跨入天门之后。 霎时间就感觉到了天地仿佛倒转。 一步跨出,便是阴阳之隔,天地之别。 哗! 当叶千秋再睁眼时。 入目及处,竟是一片汪洋。 仿佛脚下都是漫无边际的大海。 叶千秋一进来,就明显的感觉到了此方天地的不同。 如果把人间比作一个有残缺的小洞天,那这天上,便是一个无漏的大洞天。 叶千秋整个人停在半空之中。 心神迅速的蔓延至周遭。 起初,只是一千里。 后来,变成了三千里。 五千里。 一万里! 十万里! 三十万里! 然后,叶千秋看到了许多城池,看到了许多大山,也看到了许多福地。 更有几座巍峨雄城,分别屹立在这方天地的四极。 还有一座城,比起其他所有的城池都要壮观,雄浑。 此城屹立于这方天地的中央,整座城漂浮在一座岛上。 那座岛悬空而立,范围极大。 单从外面看,便是金光万丈,熠熠生辉。 天上人间,终有不同。 大概过了十息之后。 叶千秋收敛心神,神识遍布方圆千里之内。 汪洋之上,到处都是孤悬的岛屿。 有的人地方有人,有的地方没人。 叶千秋朝着脚下的那片汪洋看去。 如果他没感应错的话,海底,便是人间。 此时,叶千秋念头一转,人影消失不见。 当叶千秋再出现时,已经是在三百里外的一座岛屿之上。 这岛上有一座小城。 而且有带甲的军士驻扎。 岛上人来人往,时不时有人坐船在渡口离开,也有人坐船从海上归来。 叶千秋落下云端,走进了那岛上小城。 小城之内,颇为热闹。 临街两旁,有着各色铺子,还有各种摊子。 顺着街道绵延开去,市井百姓,游人如织,鱼龙混杂,低处有黄狗趴卧打盹,高处有鸟雀绕屋檐,一派盛世之中的祥和。 叶千秋踱步在街上,仔细感受着这小城之中的各色气息。 这些人里,大多数都或多或少的带着修为。 当然,也有最普通的底层人,浑身一点修为都没有,但精神健硕,比起人间的普通小民,可能更多了几分生气。 叶千秋知道,这是天地之中暗藏一种物质,能够延续此方天地之中生灵的性命。 但一般的小人物仅仅凭借这种物质,应该也无法达到长生。 如果叶千秋没有估计错的话,能在人间飞升者,到了天上,也绝对不会和这小城里的小人物一样。 叶千秋心中思索着一些事情。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从某些方面来说,天上和人间没什么两样。 只是,他从人间破界,在下边儿闹出那么大的动静。 过了天门之后,四周反倒是变得平静下来。 这似乎有些不合常理。 叶千秋猜测坐于云端垂钓人间气运者,就在这方圆万里的海域之中。 只是,他们隐匿了身形。 就在这时,只听得前方嘈杂了起来。 只见一队金甲士兵在一个金甲将领的带领之下,沿着长街急速奔驰而过。 街道两旁的行人急忙避让。 叶千秋站在人群之中,看着那些金甲士兵朝着城外奔去,脸上泛起一丝疑惑。 这时,只听得街道两边的人们悄声议论着。 “今天这是第几波了?” “好像是第三波了吧。” “今儿个到底是怎么了?” “连驻守的金甲军都被调走这么多,是又发生什么大事了吗?” “好像是造化城那边又出幺蛾子了。” “听说下界又有人闹事儿了,连四方大帝都惊动了,中央天帝也派了巡察使来过问此事。” “听说天剑池老祖亲率百位剑仙,已经抵达造化城,随时准备下界。” “青帝带着座下十二仙也到了造化城,四方大帝在人间都是有化身的,尤其是青帝图谋甚大。” “还有真武大帝也到了造化城中,真武大帝的投影不久前显化人间,和龙虎山初代祖师的投影大战,此事在造化城那边流传甚广。” “据说龙虎山初代祖师在那一战中受了伤,已经闭关多日。” “好家伙,这动静可真是不小。” “下界到底怎么了?” “居然让这么多大人物都同时抵达造化城。” “听说,好像是下界出了个了不得的人物,想要斩断仙界和人间的联系。” “这造化海七十二岛,皆受天道牵制。” “若是人间和仙界被隔绝,那这造化海也该变成一汪死海了。” “人间和仙界就像是一个葫芦,若是葫芦中间的那道门被关上了,上边的和下边的都要受到影响。” “恐怕这不是大帝们想要看到的。” 随着金甲士兵的远去,议论声渐渐停歇。 人群渐渐散去。 叶千秋心头一动。 在一个卖货小哥的摊子面前停下,朝着那卖货小哥打听道:“小哥,这造化城怎么走?” 那卖货小哥看了叶千秋一眼,却是没回答叶千秋的话。 直接把叶千秋当成了空气。 叶千秋一连问了好几个摊主,这些摊主都不回答叶千秋。 这时,叶千秋已经察觉出了不对劲。 就在这时,有一个膀大腰圆,满脸胡子的虬髯大汉走了过来,拍了拍叶千秋,道:“这位真人第一次来造化海?” 叶千秋微微颔首,算是默认。 虬髯大汉穿着很具有江湖气息,叶千秋能看得出来,这虬髯大汉跟普通的小贩不同。 “在下张仲坚,是这扶余岛上的岛主。” 虬髯大汉朝着叶千秋一抱拳,自我介绍起来。 叶千秋闻言,也开口道:“贫道叶千秋。” 张仲坚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请真人随我来。” 叶千秋艺高人胆大,这座岛上并无出奇之处,他也没有感觉到特别强横的气息。 便跟着这位张仲坚朝着岛中行去。 只见那张仲坚带着叶千秋来到岛中心的一片竹林之中。 竹林之中,有几间竹屋。 张仲坚请叶千秋在竹屋前坐下,煮了茶水,给叶千秋倒上。 一番寒暄之后。 叶千秋开始请教张仲坚,为何一眼就看出他是第一次到这城中,而且城中的那些小贩如何都不肯回答他造化城在何处。 张仲坚笑道:“真人有所不知,造化海这片地界和仙界其他地方不同,是不是本地人,就是普通人也能一眼看得出来。” “至于那些小贩不告诉你造化海在何处,是因为举头三尺有神明。” “有些话,不能乱说,尤其是不能对外面来的人乱说。” “这是规矩,不遵守规矩的人,早已经灰飞烟灭了。” 叶千秋闻言,微微颔首,察觉出了这天上的一些不同之处,他缓缓问道:“那张岛主可否为贫道一解迷津?” 张仲坚笑道:“实不相瞒,我看真人气度不凡,一定是从九洲的洞天福地赶来凑热闹的。” “我这人生来就喜欢交朋友,叶真人这个朋友,我是交定了。” “造化岛为造化海七十二岛之首,其所在之地,一般人便是知道了位置,也是寻不到的。” “但我身为扶余岛岛主,还是能找到地方的。” “此番,下界出了大乱子,造化岛上各方势力云集,连大帝都已经现身。” “这个时候,如果无人带路,是无法找到造化岛的。” “恰巧,我也要去造化岛,所以,我可以带叶真人前去。” 叶千秋闻言,心中思绪非常,他虽然不知道这张仲坚为何要帮他,但眼下这造化岛是非去不可。 无论张仲坚抱着何种心思,只要带他到了造化岛,一切就好说。 第97章 天上格局,东方青帝 造化海上空,叶千秋跟着张仲坚出了扶余岛。 和张仲坚闲聊一番,叶千秋知晓眼下他所处之地唤作造化海。 造化海上大大小小的被命名的岛屿共有七十二座。 这七十二岛之上,每座岛上都有中央天帝和四方大帝的人驻扎。 天上九洲,名义上由中央天帝统领,中央天帝是这天上最高主宰,也是天庭的最高领袖。 中央天帝之下,有四方大帝,镇守四极。 天下九洲,中央大帝独占三洲。 真武大帝占两洲。 青帝占两洲。 白帝占一洲。 赤帝占一洲。 叶千秋也不多问,只是旁敲侧击,了解了一些天上的情况。 虬髯客是个话痨,便是叶千秋不问,他也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一股脑儿的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和叶千秋说了个遍。 比如这中央天帝主掌天上,已达一万年之久。 比如真武大帝和青帝素来不对付,两个人经常干仗。 起初,叶千秋还不以为意,但听到后来,只觉得这张仲坚似乎是在刻意向他透露一些消息。 再琢磨一番这张仲坚出现的略显蹊跷。 叶千秋觉得这张仲坚似乎有所图谋。 叶千秋也不动声色,更广袤的天地,意味着天道的压制力更强。 从张仲坚的某些话中,他可以了解到,天上天道对于天上仙人的威慑力十足。 大概在海上飞了三四个时辰,张仲坚突然停下身形,指着下方海面说道:“叶真人,造化岛就在下边。” 叶千秋闻言,放眼望去,只见那海面之上空空如也。 “这是……隐匿阵法?” 叶千秋心头一动,开口问道。 张仲坚在一旁笑道:“叶真人好见识。” “没错,这造化岛是七十二岛之首,岛上的造化城中住着的大部分都是下界来的人。” “因为某些不可言的原因,四方大帝联手在岛上布下了一座阵法,将造化岛给隐匿,一般九洲来人便寻不到这造化岛的位置。” 叶千秋微微颔首。 张仲坚言语间颇为客气,向叶千秋询问道:“叶真人,我们现在入城?” 叶千秋看了张仲坚一眼,道:“有劳张岛主了。” 张仲坚一摆手,笑道:“叶真人不必客气,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叶千秋听了这话,只是淡淡一笑。 正所谓言多必失,这张仲坚言语之中多透露着古怪,这一路试探下来。 他心中已经有了些许猜测,这张仲坚应该是有人特意派来的,引他来这造化岛。 这时,只见张仲坚一翻手,手中便出现一道令牌。 张仲坚拿着令牌当空虚点两下。 霎时间,下方本来是平静无波的海面之上,突然撕开了一道口子。 张仲坚朝着叶千秋回头一笑,道:“叶真人,可以上岛了。” 随即,张仲坚一脚踏进了那道七八丈长的口子,人一下子就消失不见。 叶千秋倒也没什么怕的,直接跟了进去。 哗! 叶千秋只觉眼前场景一变。 一座巨城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城门口,人来人往,不断的有人进进出出。 只见那城头之上刻着两个字,造化。 张仲坚笑呵呵的带着叶千秋进了城。 依旧是平平常常的闹市,依旧是各色铺子各种摊子。 从格局上来讲,这造化城和扶余岛上的小城没什么两样。 但就是比扶余岛上的那座小城大,大了最起码六七倍。 主街道之上,车水马龙,市井百姓,游人如织,鱼龙混杂。 张仲坚应该是经常到这城里来,一进城,就轻车熟路的带着叶千秋寻了一家酒楼住下。 “叶真人,赶了大半天路,一定累了吧。” “咱们在这儿歇歇脚。” “这牡丹楼的酒菜不错,我是这儿的常客,老板娘是从下界上来的一个姓徐的姑娘开的。” “这位徐姑娘可不简单,来头大的很,当年也是中央天宫里的仙子,后来听说下界和一个叫吕洞玄的搞在了一起。” “那吕洞玄得人间天道认可,为人间开八百年剑气长河,过天门而不入,打的守门人掉落人间。” “这事儿据说当初还惊动了中央天帝,后来不知道怎的,也就不了了之了。” 刚进酒楼坐下,张仲坚就又开始滔滔不绝。 叶千秋一边等着饭菜,一边听张仲坚滔滔不绝。 时不时的还看一看外边街上的人流。 听张仲坚这意思,这牡丹楼应该是徐凤年的大姐徐脂虎开的。 据张仲坚说,这造化城中的大部分人,都是从人间上来的。 从人间登天者,一共有两类人。 一类就是凭借自己的实力开天门,实打实的成为天上仙人。 这样的人,修为越高,来到天上之后,地位也会越高。 可以选择加入中央天帝统领之下的天庭体系担个一官半职,也可以成为自由自在的散仙,占据九洲之中的某一处洞天福地,落个长生自在。 还有一类人,就是人间负有气运之人,在死后上天。 这类人,一般都是得到了天庭的照顾。 上了天之后,各凭本事,有本事的吃香喝辣,修成真正的神仙,没本事的就只能逐渐沦为最普通的百姓。 从人间上天的大部分人都住在了这造化城之中。 也有很多人选择了离开造化城,前往九洲居住。 当然,即便是天上最普通的百姓,落在人间也一样算是谪仙。 此时,只听得酒楼之中也是议论纷纷。 “如今的造化城中,热闹繁华之下,隐藏的是波涛汹涌。” “听说下界又出了个境界极高的人物。” “纵使是天庭之中,也没有多少高手能比得过那人。” “那人要斩断天人两界的纠葛,最着急的就是青帝。” “造化海地处青帝的管辖范围,本来对人间是近水楼台先得月,若是人间和天上的联系被斩断。” “那造化海这片气运之海,就成了死海,以后那些仙官还如何能垂钓人间。” “出了这等乱子,青帝如何能坐视不理。” “就在昨天,青帝从他的天宫里调集了九九八十一位仙官下界,结果你猜怎么着?” “好家伙,那九九八十一位仙官全都遭了劫,被那人杀了个片甲不留。” “听说青帝为了此事震怒不已,把座下十二仙都带来了。” “这十二仙可都是青帝座下最能征善战的仙官。” “一千八百年前,青帝和黑帝为了争夺幽洲而大战,青帝座下十二仙个个骁勇善战,十二仙合力之下,甚至让黑帝吃了大亏。” “若非后来中央天帝居中调停,直接将幽洲收回中央治下。” “十二仙和青帝联手,恐怕会把黑帝直接打出北方。” “嘿,原来这才是黑帝与青帝不对付的根源。” “听说眼下的城主府上可是热闹的很。” “只是不知道这热闹能维持到什么时候了。” “嗨,这热闹有一天,我们便看一天。” “总归是比平日里没什么动静的要强些。” 叶千秋听着四周杂七杂八的声音。 连带着将张仲坚的话音也都听入耳中,从中提取有用的信息。 这时,饭菜上来了。 上菜的居然是一袭红衣的老板娘,徐脂虎。 在人间的时候,叶千秋没见过徐脂虎,但是当徐脂虎走过来的时候,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徐脂虎。 吕洞玄放弃成仙,等红衣七百年。 洪洗象以兵解再修三百年换徐脂虎骑鹤飞升。 谁曾想过,飞升后的徐脂虎不是成了天上仙子,而只是开了这么一家普普通通的酒楼。 一身红衣的徐脂虎笑语吟吟的上前来一边放菜,一边和张仲坚打着招呼。 “老张,你可是有日子没来了啊。” 张仲坚笑道:“最近忙了点。” 徐脂虎放完了菜肴,朝着叶千秋看了一眼,道:“这位道长看着面生,是第一次到本店来吧。” 张仲坚赶紧给徐脂虎介绍道:“这位叶真人可是从九洲来的。” 徐脂虎闻言,笑呵呵的说道:“原来是从九洲来的,跟九洲一比,这造化岛可就是穷乡僻壤了。” “叶真人,您尝尝这饭菜,看看合不合您的胃口。” 叶千秋笑道:“老板娘,不必客气。” 这时,那边有个身形略显伛偻的老头儿搭着一条毛巾从后堂走了出来,朝着徐脂虎喊道:“大丫头,后厨没皮牙子了,你再让三儿备点货去。” 叶千秋一看那身形伛偻的老头儿,忍不住微微一怔。 好家伙,这不是徐凤年的老子徐骁嘛。 瞧着徐骁眼下这副打扮,活脱脱的一个饭馆里的老倌儿,哪里还有半点人屠的气息。 说出去也没人信,这小老头手底下沾了数十万人的血。 叶千秋看到了徐骁,徐骁也看到了叶千秋。 徐骁站在那里,有些愣住了。 徐脂虎看到他爹愣神儿,朝着叶千秋和张仲坚笑笑,让二人吃好喝好。 她则是急忙走到徐骁跟前去,低声问道:“爹,您跟这儿发什么癔症呢?” 徐骁闻言,不动声色的将徐脂虎拉进了后堂。 徐脂虎见自家老爹面色不对,急忙问道:“怎么了,爹?” 徐骁低声道:“你知道爹刚刚看见谁了吗?” “谁啊?” 徐脂虎一脸疑惑的问道。 徐骁低声道:“叶千秋。” “谁?” 徐脂虎忍不住惊呼一声。 徐骁道:“没错,就是那个叶千秋。” 徐脂虎掀起一点门帘,透过门帘的缝隙,看到了和张仲坚坐在一起的年轻道人。 “他就是叶千秋?” 徐骁微微颔首,道:“没错,就是他。” “没想到,他真的上来了。” 徐脂虎放下帘子,略显疑惑道:“不对啊,他既然过了天门,没道理一点动静都没有啊。” “历来凭借自己本事入天门的,一入天门,就有仙官去接引。” “像他这样的大人物,最起码也会有星君这一层次的仙官接引啊。” “怎么会和张仲坚这个小岛主混在一起。” 徐骁道:“昨天,青帝派下界去的人,都被他一个人灭了。” “这事儿在城里闹的沸沸扬扬。” “有人听说,他要上天来大闹一场。” “还以为是有人在谣传,毕竟上来容易下去难,没想到他还真的上来了。” “前两日,真武大帝传信给我,说是让我和你娘这几天做一下准备,估摸着回人间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了。” 徐脂虎闻言,眼眶微微泛红,道:“爹,不走可以吗。” 徐骁咧嘴一笑,道:“这天上虽然不赖,但我和你娘毕竟是外来户,还是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吧。” “虽然要重新来过,但人一辈子那么长,我和你娘能生生世世羁绊下去,未尝不是一件妙事。” 说着,徐骁拍了拍徐脂虎的手臂,安慰她道:“大丫头,你本就是这天上人,等那小子上来了,你俩好好过日子就是。” 徐脂虎眼眶泛红,道:“爹……” 徐骁笑了笑,一脸洒脱,道:“等会儿,你让三儿把那位叶真人请到后院,爹和那位叶真人说两句话。” 徐脂虎闻言,微微颔首。 …… 叶千秋和张仲坚吃着饭,张仲坚问进了城叶千秋有什么打算。 叶千秋笑着回道:“没什么特别的打算,随便看看热闹就是了。” 张仲坚道:“也是,如今这造化岛上的热闹也算是百年难遇。” “毕竟,九洲来的人,对下界都还是比较好奇的。” “其实下界也没啥。” 叶千秋闻言,问道:“听张岛主这意思,岛主也是下界上来的?” 张仲坚微微一笑,道:“实不相瞒,我的确是下界上来的,至今已有六百余年。” 叶千秋笑道:“那我猜,你肯定不是飞升者。” 张仲坚竖起大拇指,笑道:“叶真人真是慧眼如炬。” “我呢,在人间的时候,也算是个有点脸面的人物,所以,侥幸得以死后升天。” “这不,六百多年过去了,还在造化海这一亩三分地溜达,九洲其他地界可是从来没去过。” 叶千秋笑道:“会有机会的。” 张仲坚自嘲的笑了笑,道:“难啊,在人间的时候总以为天上好,其实上了天,也就那么回事。” “天上人只不过是没了生老病死罢了。” “人间怎么斗,天上还是怎么斗,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要我说,活的太久,也不是什么好事。” 叶千秋笑了笑,没接张仲坚这个话茬儿。 二人吃了个大饱,张仲坚回屋去睡觉了。 叶千秋则是被酒楼的伙计请到了后院。 在这里叶千秋见到了徐骁。 跟着徐骁一起的,还有一袭白衣的吴素和一袭红衣的徐脂虎。 吴素,这个在人间大放异彩的女子剑仙,来到天上之后,依旧是十指不沾阳春水。 纵使女儿徐脂虎开起了酒楼。 徐骁这个北凉王都来帮忙打下手了。 吴素也只不过是每天在后院里,练练剑,喝喝茶。 这一家三口见了叶千秋,聊了很多。 大多数时候都是在聊徐凤年。 说到最后,徐骁才问道:“叶真人此番上天,还打算下去吗?” 叶千秋笑了笑,道:“当然。” 一旁的吴素则道:“城中来了不少大人物,看来都是为了叶真人而来。” 兴许是吴素修为高深的缘故,她的面容十分年轻,和徐脂虎站在一起,就和俩姐妹一样。 反倒是徐骁,一脸老迈,倒像是老夫娶了少妻。 叶千秋闻言,则道:“来的人越多越好,我倒要看看这天上大帝到底有多强!” 就在叶千秋刚刚说出这话之时。 突然,一道白光在半空之中闪过。 一个人影出现在了酒楼上空。 那是一个身材异常高大的白衣女子。 观音宗宗主,澹台平静! 只见澹台平静一脸冷漠的看着下方庭院当中的叶千秋,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高声道:“叶千秋!你好大的胆子!” “到了天上,还敢肆意妄为,违逆天数!” “你的死期到了!” 叶千秋闻言,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终于舍得露头了吗?” “澹台平静,让你背后的主子出来和我说话。” “你还不够格!” 澹台平静冷哼一声,道:“如你所愿!” 下一刻,只见澹台平静信手一挥,朝着上方一躬身,高声道:“澹台平静恭请青帝!” 随着澹台平静声音的落下。 只见那天穹云端,一道道金光闪烁。 数十道人形出现在上空云层之间。 为首的是一个身着身穿正黄龙袍,头戴青精玉冠的中年人,他的背后呈现出旭日东升的壮阔景象。 只见那中年人一脸威严,居高临下,俾睨四方。 他看着下方的叶千秋,一脸威严的说道:“叶千秋,朕来了!” “你当如何!” 叶千秋冷哼一声,身形扶摇而上。 片刻后,叶千秋已经身在云端,整座造化岛已在脚下。 叶千秋和身着正黄龙袍的中年人对视。 “你就是青帝?” 中年人一脸威严,面上看不出喜怒哀乐,只听得他缓缓说道:“朕主掌天界东方之事,你意欲何为?” 叶千秋负手道:“我今日上来,一来是为了给人间出一口恶气,二来,是为了这天上人别再祸害人间。” 青帝闻言,一脸平静的说道:“这两者有区别吗?” 叶千秋道:“当然有。” “前者,是我教训完你们之后扬长而去。” “后者,是我教训完你们之后,给你们指一条出路。” 青帝冷笑一声。 “呵,好大的口气。” 第98章 人间意气,终达神霄 造化岛上空叶千秋和青帝之间闹出的动静,一下子就惊动了造化岛城内城外的所有人。 青帝身为四方大帝之一,在天庭的地位仅在天帝之下,那可是了不得的大人物。 寻常人想要见青帝,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更别提青帝亲率座下十二仙来到造化岛。 众人纷纷猜测和青帝对峙之人是谁。 叶千秋,这个名字听着有些陌生。 天上的大人物不少,能和青帝同等地位对话的人却是不多。 这时,城中某处有一蓑衣客看着天穹之上的叶千秋和青帝,面色微变道:“我滴个乖乖,这煞星真的上天来了。” 周围有人闻言,当即便朝着那蓑衣客问道:“老李,怎么,你知道那紫衣道人是谁?” 蓑衣客一脸晦暗不定的低声说道:“他就是把下界闹的天翻地覆的那个人。” “青帝宫中九九八十一位仙官全部死在他的手下。” “龙虎山历代祖师被他揍了个遍。” “他还要斩断天人二界之间的联系,你们说他是谁。” 蓑衣客周围的人们听到蓑衣客这话,顿时都愣住了。 “好家伙,原来这叶千秋便是下界的那个厉害人物。” “老李,你咋知道的这么多呢?” 被众人唤作“老李”的蓑衣客紧了紧身上的蓑衣,露出一张长满了胡子茬儿的脸。 他没有回答周围的人的问题,而是看着天上正在和青帝对话的叶千秋,心里暗道:“我能不知道吗?” “如果不是姓叶的,我怎么能落到今日这种田地。” 他李延宗本来也是青木军的一个小统领,那日正巧在天门前值守,好死不死的是,那日叶千秋在人间乱搞,将天道雷池都给霍霍了不少。 他身为青木军统领,怎么能坐视不理,就开口怒斥了那叶千秋两句。 结果,那姓叶的贼狠,一拂袖就把他给打落了人间。 他本以为自己就要陨落在人间了,没曾想姓叶的直接又把他扔回了天上。 这事儿被他的上官知道之后,不仅打了他五十军棍,还把他逐出了青木军。 于是,他就从堂堂天将沦落成了一个混迹在市井间的升斗小民。 李延宗那叫一个悔啊,后悔那天好死不死的和叶千秋叫板,可是也没办法,谁知道人间出了个那样的变态,他现在只能是每日借酒消愁。 无论是叶千秋,还是把他逐出青木军的将军都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如今,叶千秋更是上了天界,还直接和青帝叫上板了。 那青帝是什么人物,那可是跺一跺脚,天界都要颤上三分的大人物。 好家伙,看叶千秋这个阵势,这是要给青帝点颜色瞧瞧啊。 就在李延宗胡思乱想的时候。 只听得上方又传来了叶千秋的声音。 “贫道的口气大不大,打过便知分晓。” “青帝,可敢与贫道一战?” 叶千秋这话一出,顿时惹得四方皆惊。 那可是青帝啊。 他怎么敢挑战青帝? 不要命了吗? 青帝身为天界大佬之一,其实力稳居天界前十。 便是中央天帝也未必敢说能轻易拿下青帝。 可叶千秋这个刚刚上天的人间之人,竟然敢直接挑战青帝! 这直接让造化岛上的人都傻眼了。 很多死后才得以上天的人感慨,真是世道变了。 他们上天之后,无论在人间有多少权势富贵,上了天一概都得从头做起。 而像叶千秋这么豪横的,刚上来就要直接干翻大帝的,简直就是蝎子拉屎独一份。 在造化岛上呆了千年之久的老人们也议论纷纷。 别说近百十来年没有过这样的人物,就是千年以来,也没有这样的人物。 此时,长街之上,有老人背三尺剑气走来。 他看了看上空之中的叶千秋,道:“上次闹出大动静来的,还是一个姓吕的,叫什么来着?” “不过这个姓叶倒是当真了得,敢和青帝叫板,佩服佩服。” 跟着那老人前后脚一起出现的,还有两个布衣老者。 其中一个布衣老者看着天穹之上的叶千秋道:“春秋时不显其名,春秋后名震天下。” “这人间之人当浮一大白。” “太白,你觉得如何?” 走在后边的那个布衣老者笑道:“杜老儿你只剩下一身老憨气,还能喝得了这等快哉意气酒吗?” 这时,街上那些卖玉石的,卖书画的,卖钗子的,都是各有说辞。 有人捧起印章模样的玉石,看着天上叶千秋,缓缓说道:“天命姜氏,天命姜氏啊。” 一旁的同行听到那人的话,一脸羡慕嫉妒恨,道:“二十年前就不值钱的玩意儿,现在居然又水涨船高了,真是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啊。” 还有中年人双手摊开,胸前的双手之间,恍恍惚惚,飘飘渺渺,如同铺开一幅画卷,如有山岳屹立如有江河流转。 只听得那中年人说道:“这幅大奉江山图,早到了几百年。” 有人在旁附和道:“那可未必,你不看看你大奉背后站着的是谁,可你现在不一样落魄。” 中年人冷哼一声道:“关你屁事。” 这时,又有一个卖字的男人随手一挥,笑看一眼天上叶千秋,懒洋洋的说道:“我吴姑苏一笔写不出两个叶字。” “这天上人间,风流人物何其多矣,只一个叶千秋,让我吴姑苏无法下笔。” 卖字人手中握着一根样式普通老旧的毛笔,四周有两株铁树盘绕。 周围还跟着一个卖字人。 那人笑道:“人间意气,天上风流,这才是真正的大人物。” 远处,牡丹楼。 徐骁拉着媳妇儿吴素的手走上了长街。 听着前边儿那些人的话。 和一旁的媳妇儿吴素念叨道:“媳妇儿,你说他们在这些人臊不臊的慌。” “生前在人间也都是各有声名,如今上了天,却都成了升斗小民,为了一口长生尽折腰。” 吴素掩嘴笑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徐骁道:“我就受不了这个鸟气,咱还是回人间去,轮回便轮回,咱一生又一生,生生世世白首不相离。” 吴素轻轻点头,“嗯”了一声。 不远处的路边,有两人坐在小板凳上,在下棋,并无棋盘,也无棋子,但是两人身前,依稀有叮咚声马蹄声江水声。 有一人愤然道:“李三皇,你如此心不在焉,如何能与我手谈?” 对面那人喟然叹息,仰头朝着天上一看,缓缓说道:“昨日,我下界去,就是被此人给扔回来的。” “这满城之内,要下界之人何其之多。” “全都被这位叶大真人给挡了回来。” 大楚国师李密,字三皇。 他的一通牢骚,让对面的那人默然无语。 良久,那人才道:“那等他们打完再下。” 此时,只听得那街道的另一头,有人骂道:“大逆不道之徒,背弃天道,想要断绝天地联系,着实当诛!” “八百年前的吕洞玄大胆走入人间,八百年后的今天,居然出了一个比吕洞玄还要狂妄之人,竟然敢视天界如无物!” “青帝当好好教训教训此人,让此人知晓一下天高地厚。” 这时,在城南的某处楼顶上。 一个凤冠霞帔,庄严而辉煌的女子缓缓出现。 她仰头看着天际,看着身形伟岸的青帝,摸了摸自己的肚皮,脸上露出几分甜美的笑意。 她的肩头上站着一头赤红小雀,嘴里叼着一条通体雪白的小蛟龙。 随着她的露面,很快整条街道都剧烈颤抖了一下。 然后在城北的一处楼顶上,出现了一个身着黑衣,同样身形伟岸的男子。 只见那黑衣男子双手负后,看着天上的青帝和叶千秋,朗声道:“青帝,人家都向你发出挑战了,你如何敢不答应?” “你青帝的脸面不要了吗?” 青帝闻言,朝着那黑衣男子喝道:“真武,这里没你的事,少在这里添油加醋,做搅屎棍子。” 黑衣男子哈哈大笑道:“造化岛由四方大帝共守,怎么能没我的事!” “你打还是不打,给个痛快话,你要是不打,我就要请叶真人到我的玄武宫去做客了。” 这时,只听得城南楼顶上的那个头顶凤冠的女子说道:“北方佬,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姓叶的要干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吗?” “你这样做是自决于天界!” 黑衣男子则是开口讥讽道:“臭娘们乖乖生你的娃去,来凑什么热闹,从老子的大秦那会儿就怀胎了,到现在也没落地,你也不嫌丢人。” 凤冠女子站起身,怒道:“你这北方佬,人间有礼乐崩坏,你真当天道不会因此崩塌?” “连那人间的凡夫俗子,也晓得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的浅显道理,你一个大老爷们怎么这般没眼力劲儿。” 黑衣男子跋扈至极的说道:“天道要崩,那就崩他娘的好了,到时候老子一人补天去,爷们顶天立地,你这种娘们看戏就行,保管你屁事没有。” 凤冠女子十分愤怒,背后扬起火红之光,就要和黑衣男子动手。 这时,青帝抬手,打断了二人之间的争锋。 青帝看向叶千秋,沉声道:“好,你要战,那便战!” 这话一出,造化岛上霎时间平静下来。 青帝真的答应了! 自从四方大帝镇守四极以来,就很少亲自出手了。 而青帝便更是如此。 毕竟,青帝手下的悍将多如牛毛,很多事根本不需要他事必躬亲。 叶千秋听到青帝之言,淡淡一笑,抬手道:“请!” 青帝背后,大日升起。 一股磅礴浩瀚的气势在青帝的身上升起。 一时间,造化岛上的鸟兽皆伏。 青帝朝天一指,道:“九重天上来战!” 话音一落,青帝化作一道流光,冲天而去。 叶千秋不甘落后,也紧随其后。 云层万里之间,青帝和叶千秋一前一后,二人身上都爆发出了强横的气势。 天界的天有多高。 除了天界的一部分顶尖大神之外,一般的升斗小仙是根本不知道的。 天有九重,神霄最高。 青帝和叶千秋一边直冲神霄境,一边大展拳脚,一招又一招递出,震碎天上星河万里,刹那间流光溢彩,天界震动。 二人之间的战斗虽然远离天界众人的视线。 但是天界之中很多大神还是能感应到二人战斗之强烈。 造化岛上,城北的黑衣人一脸赞叹,道:“天上可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 “这死气沉沉的天也该有些变化了。” 随即,黑衣人又看了一眼城南的那个凤冠女子,低声道:“傻缺娘们儿,被青帝骗的团团转,被人卖了还替人家数钱呢。” 这时,一个白衣人出现在了城西。 他似乎听到了黑衣人的喃喃自语,只听得白衣人的声音在黑衣人的耳边响起。 “真武,差不多就行了。三百年后中原动荡十室九空,她也是循理而为,你见不得人间分崩离析是一回事,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从来皆是天道的一部分。” 黑衣人却是冷哼道:“老子可不是见不得一朝一代的兴亡,是东边的那货太能谋算。” “恨不得把整个人间当作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将收成全部占为己有,以此积攒气运,谋夺更高位置。” “当年,明着抢我幽洲,不就是他干出来的事儿吗。” “现在他虽然不是明着抢,但背地里却是没少搞小动作。” “别看他现在搞的紧张兮兮的,其实最想关上天门的就是他!” “这些年他背地里积聚了多少气运,比你我加起来都要多的多。” “现在关上天门,我敢保证,不出五百年,他就敢逼老天帝禅位。” “他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也不会沾上天道因果,但他瞒不过我的眼睛!” “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好事,想算计我,老子不打得他满地找牙,算我输!” 白衣人听到黑衣人的一通话,长叹一声,道:“都是天上人,何必非要争个高低。” “老天帝能坐到中央,可不是你们想的那么简单。” “气运,不过虚无,天道之下,抛却了气运之后的实力,才是真正的实力。” 黑衣人道:“这道理,你不应该和我说,而应该去和那货去说。” 白衣人直摇头叹息,道:“世人都晓神仙好,却不知神仙也有神仙恼。” 话音落下,白衣人的身形消失在了城西。 下方街道之上。 众人看不见了青帝和叶千秋的身形,各自议论纷纷。 都在猜测着这一战到底谁胜谁负。 有人支持青帝,但也有人支持叶千秋。 “那肯定是青帝更胜一筹。” “毕竟那是青帝,天界十大高手之一,姓叶的在人间再厉害,也不过是人间的土包子而已,如何能敌得过青帝。” “我看不尽然,当年吕洞玄不也一样是人间上来的,不一样打落了许多仙官?” “那些仙官能和青帝比吗?” “四方大帝,哪个不是绝顶大神,神通惊人。”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时。 在牡丹楼中刚刚苏醒过来的张仲坚看了一眼天上,脸上闪过一抹异样之色。 只听得他小声嘀咕道:“打吧,打吧,打上个天翻地覆,闹出个子丑寅卯。” “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人遁其一。” “八百年前,翻进来一个黄龙士,结果只解决了一半事儿。” “八百年后,叶千秋不请自来,这一线天机总归是要遁来了。” “只是,从今往后的天界,便要面临天魔入侵的危险了。” “不过,这样也好,一致对外,同仇敌忾,总归是比窝里斗强。” 张仲坚说完这话之后,便又倒头睡去。 似乎那引得天界众神关注的大战,也不值得一提了。 …… 九天之上,神霄之中。 青帝拳出如龙,气势磅礴的绽放拳意,如天河倒卷而来,淹没神霄,大有大日东出,唯我不败的天地气象。 青帝一连递出九拳,一拳更比一拳强。 山挡破山,河挡碎河。 青帝的孤傲拳意,人间不曾见。 叶千秋不曾退却,拳随身走,行云流水,浑身拳意并未继续往身外天地肆意流泻,反而倏忽间收敛至混元如一的境界。 与青帝那份好似遮天蔽日的浑厚炽烈拳意相比,叶千秋的拳更像是那夜晚到来之时,海上升起的明月。 叶千秋一拳递出,背后明月升起,胸前则是升起一轮炽热大日。 二者融合,八卦阴阳,尽在其中。 青帝不愧是天上大帝,修为之高,纵使是巅峰期的王仙芝也远远不如他。 天上大帝,在人间也要受到限制,但在天上,却是少有敌手! 青帝高声大笑,道:“叶千秋,这里是天界,不是人间!” “人间天道眷顾你,但天界的天道却不会眷顾你!” “你若现在认输,向我俯首称臣,我还能在天帝面前替你求个情!” “如果不然,等待你的将是无尽的轮回!” 叶千秋淡淡一笑,整个人看似触手可及,实则遥不可及,他有感而发道:“我修行神霄之道数百载,从未见过天上光景,今日终达神霄境!” “青帝,你已经是笼中雀!” 下一刻,只见叶千秋手中光华一闪。 碧空四周,紫雷闪耀。 “上下四方曰宇,往古来今曰宙。” “光阴长河在何处!” 只见一枚光符出现在叶千秋的胸前,叶千秋的身形霎时间消失不见。 一条完全由紫色神雷凝结而成磅礴大河出现在了九天神霄境之中。 那条河不知从何而起,不知从何而终。 青帝见状,面色大变,一脸不敢相信的呢喃道:“这……这不可能……” “这不可能!” 下一刻,长河席卷整个神霄境。 青帝拼命抵抗,依旧抵挡不住时间长河的侵蚀。 直接被卷入其中。 就在这时,一声叹息在神霄境中响起。 一个人影出现在了时间长河之上。 那是一个长发披散,身着一身宽袍大袖的老者,他的面容古拙,脸上充满了祥和之色。 只听得他朝着时间长河的某处喊道:“叶道友,看在同道的份上,放他一条生路吧。” 片刻后,一条不过巴掌大小的金龙从时间长河之中飞出,被长发老者接到了手中。 长发老者看着手中的小金龙,一脸祥和的说道:“当年你驮我升天,我才能承继天帝之位。” “这一万年来,你任性妄为,我也不曾难为你。” “而今,你终于受到教训了吧。” 那小金龙发出一声悲鸣,口吐人言,那声音竟然和青帝的声音一模一样。 “天帝,我知错了!” “还请天帝给我一次机会!” 长发老者一脸感慨,道:“罢了,罢了,人间事,人间了。” “你吸收了那么多人间气运,也该为人间做点事了。” “天魔来时,你当死守不退。” 话音落下,只见长发老者一翻手掌。 小金龙便消失在了他的手掌之中。 这时,只见长发老者看着那浩荡无比的时间长河,缓缓说道:“叶道友,还请现身一见。” 第99章 天上无敌,千古第一 一条浩浩荡荡的时间长河在神霄境内盘旋,那是叶千秋在刹那间领悟时间奥义之后,演化、追溯而出的时间长河。 这条时间长河可以追溯到此方天地三万年前的历史。 他在这条时间长河看到了这方天地过往三万年间发生的一些事情。 而直到他听到了长发老者的声音,方才收了神通,从时间长河之中跳出。 遍览天地光阴大事的叶千秋自然可以认出眼前这位面容古拙的长发老者不是旁人,正是此方天地的最高统治者,中央天帝,轩辕帝鸿。 轩辕帝鸿还有一个为人熟知的名号,黄帝! 他已经成为中央天帝一万年之久。 是这方天地之中最深不可测的大神。 青帝不过是他座下金龙所化。 这位很少在众神面前露面的中央天帝,出现在神霄境之中,叶千秋并不感到意外。 因为,叶千秋在他的身上感觉到了一种同类的气息。 那种气息非雷道至尊不可有。 轩辕帝鸿看到叶千秋现身,脸上泛起淡淡的笑意,他朗声说道:“恭喜叶道友,悟得大神通。” 叶千秋朝着轩辕帝鸿稍稍欠身,道:“多谢轩辕道友让出神霄境。” 轩辕帝鸿摆手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相较于叶道友给天地带来的变化,这点小忙只能算是让我聊表心意。” 叶千秋纵横诸天,在人间搅动风云,天下英雄也不过尔尔。 但眼前的这位中央天帝,他看不透。 当他顿悟了时间奥义,拉出时间长河之后,他便明白。 他之所以能在这神霄境之中有所得,还全赖这中央天帝没有从中作梗。 因为这神霄境的掌控者,其实就是轩辕帝鸿。 轩辕帝鸿在雷道之上的造诣,不在他之下。 这是叶千秋纵横诸天以来,第一次在雷道之上遇到势均力敌的对手。 这让叶千秋多多少少都感觉到有些庆幸。 虽然说大道独行,但在寻求大道的路上,能碰到几个势均力敌的道友,也未尝不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 叶千秋眉眼一挑,道:“轩辕道友功参造化,执掌此方大天地,令人佩服。” “我能帮到轩辕道友什么?” 轩辕帝鸿则是笑道:“叶道友,你我都是明白人,咱们就打开窗户说亮话。” “我知你不是这方天地中的人物。” “事实上,在我达到大天尊境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冥冥天道之外,还有更加广阔的天地。” “但我身为中央天帝,想要违逆天道,破格而出,实所不能。” “正所谓成也天道,败也天道。” “我修行一万多年,走到了这方天地之中前人未曾走到的高度,但也始终无法跨出此方天地。” “心中有大道者,便知大道无涯。” “所以,这些年来,我做了很多努力,但终究还是于事无补。” “本以为没了机会,没想到叶道友破界而来,替我解决了一桩大难题。” 叶千秋仔细听着轩辕帝鸿的每一句话,从他的话中琢磨出了许多意思。 轩辕帝鸿知道他外来者的身份,叶千秋并不意外。 因为,身为此方天地的最高掌控者,他对于此方天道的把握也绝对是无人可及的。 所以,是不是外来人,轩辕帝鸿一眼就可以看的出来。 只是,叶千秋没想到,轩辕帝鸿一心想着奔向更大的天地。 不过,转念一想,叶千秋倒也理解轩辕帝鸿的心思。 毕竟,能走到这种层次的人物,心智毅力都比一般人要强太多。 在看到了更广袤的天地之后,不想窝在这一亩三分地,那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叶千秋稍有些不明白他如今尚未在天界搞出什么捅破天的事情,如何能解决了轩辕帝鸿的一桩大难题。 此时,轩辕帝鸿似乎看出了叶千秋心中的疑惑。 他径直解答道:“万年以来,倒在我面前的对手不计其数。” “如今,天上人间真正能和我势均力敌的人,一个没有。” 叶千秋闻言,脑海之中灵光一闪,刹那间明白了轩辕帝鸿的意思。 叶千秋道:“你想让我和你合力,一起将这天上捅出一个窟窿来?” 轩辕帝鸿大笑道:“没错,我生在此方天地,受天道孕养,天道从某方面来说,便是我的父母。” “如今,我身强体健,想要离家远游,可这父母不愿放我离去。” “我又不能做那逆天之举,那样只会让我和天道两败俱伤。” “如今,叶道友来了,不受天道桎梏,可任意破界飞升。” “我只不过是想搭个车。” 叶千秋闻言,微微颔首,道:“此事,倒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 轩辕帝鸿开口道:“我明白叶道友的顾虑。” “叶道友还在为人间之事担忧,是也不是?” 叶千秋道:“其实,倒也没什么太多担忧之处,只是天人二界就这么开着总归不是那么一回事。” “毕竟是天人有别。” 轩辕帝鸿笑道:“叶道友放心,此事,我早有定夺,即便叶道友不来,天人二界之间的联系亦会被斩断。” 叶千秋闻言,听出了几分不同寻常。 “这么说来,应运而生的李玉斧,是你安排的?” 轩辕帝鸿直言不讳,道:“叶道友,事到如今,我也不想瞒你。” “这些年,为了突破天道桎梏,我想了很多办法。” “也做了很多尝试。” “甚至从踏过时间长河,从后世将黄龙士给拉了回来,想让他给人间做一番改革,从而影响到天道。” “可事实上证明,黄龙士做的还远远不够。” 叶千秋听到这里,抬手打断了轩辕帝鸿,问道:“不对,黄三甲是你放进来的?” “不是吕洞玄和铜人师祖大战,打碎了虚空,他自己掉进来的吗?” 轩辕帝鸿微微一笑,道:“无人牵引,他如何能掉进来,小金龙和真武他们都能化身下界,难道我便不能吗?” 叶千秋一听,顿时了然,许多人间之事,刹那间就想通了。 “原来,吕洞玄是你的化身!” 轩辕帝鸿抬手,手中光华一闪,一柄散发着金光的长剑出现在他的手上。 “这把轩辕剑跟了我一万年。” “一些隐世不出的大神都知我是天界第一剑仙,也是天界第一高手。” “只是我许久没有在人前动用过这把轩辕剑,渐渐的,人们也就忘了轩辕剑的威名。” 叶千秋听了,一时间只觉得无趣的很。 人间多少大人物,都是天上大神化身。 虽然说这些大人物的化身都活出了自己的风采,有了自己的独立人格和思想,但终究还是和天上有太多的联系。 这时,轩辕帝鸿在一旁说道:“其实我也觉得天上仙人频频落入人间不好,所以,才有了武当,才有了李玉斧。” 叶千秋闻言,微微颔首,道:“你的意思是你一直在为这天上人间找出路?” 轩辕帝鸿道:“当然。” 叶千秋道:“我可以答应你,让你搭个车,可是得在我斩断天人二界的联系之后。” “可天门一旦闭合,就不太适合重新打开。” “我觉得,你还是跟我一起下界比较合适。” 轩辕帝鸿闻言,不禁哈哈大笑起来,他朝着叶千秋说道:“叶道友还是不信任我啊。” “也罢,我便随叶道友在人间走出这千古一步。” “现在就走如何?” 叶千秋负手道:“你不需要安排一下天庭之事吗?” 轩辕帝鸿大笑道:“放心,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几千年,该做的准备早已经都做完了。” 叶千秋道:“那好,我们走。” 话音一落,二人的身形同时消失在了九天之上的神霄境之中。 …… 造化岛上。 还有很多人在等待最后的结果。 到底是青帝更胜一筹,还是叶千秋更胜一筹。 就在所有人都焦急等待的时候。 突然一道华光出现在半空之中。 城北的黑衣男子和城南的凤冠女子看到那道华光,面上皆是一变。 二人正欲有所动作,只听得那华光之中传出一道声音,仅能让黑衣男子和凤冠女子听到。 “真武,陵光,小金龙已经被我罚入人间,为人间镇守八百年。” “八百年后,有天魔降临天上人间。” “到时候,我希望你们能同心协力,共御外敌,希望有朝一日,我们还能再会。” 话音落下,华光一闪,消失在了天际之中。 黑衣男子和凤冠女子看到这一幕,皆是面露凝重之色。 下一刻,叶千秋的身形出现在造化岛上空。 叶千秋朝着城北的黑衣男子喊道:“真武大帝,青帝已败,人间事人间了,这满城之人,也该有个了结了。” 真武大帝闻言,当即回道:“好!” 造化城中,所有生灵都听到了叶千秋的声音。 众人疑惑。 “青帝呢?” “青帝去哪儿了?” “是青帝败了吗?” 一身白衣的澹台平静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可又不得不相信。 如果不是青帝败了,叶千秋如何能冠冕堂皇的出现。 如果不是青帝败了,青帝又这怎么会任由叶千秋出现在众人眼前。 城中的很多人都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青帝居然败了! 尤其是青帝座下的十二仙,更是朝着天穹之中翘首以盼,希望可以看到青帝归来。 可是,瞅了老半天,也没瞅见青帝的影子。 很多人间英灵都愣住了。 在这个时候,有一对母子模样的妇人年轻人出现在街道中央。 年轻人笑脸灿烂,双手抱拳,弯腰作揖。 母子身后又站着一位仆人模样的老人,笑而不语。 那年轻人看了一眼天上的叶千秋,笑脸渐渐散去。 而那仆人模样的老人则是摇头轻叹:“人间无敌,天上也无敌,千古第一。” 老人在人间时,名为韩生宣。 而那年轻人则是离阳先帝赵惇的私生子,赵楷。 牡丹楼外。 徐骁和吴素看到叶千秋出现在半空之中,徐骁抓住吴素的一只手道:“看来,我们该走了。” 吴素回头看了一眼牡丹楼,笑道:“是啊,该走了。” …… 只见叶千秋飞身远去,朝着造化海中央飞去。 不多时,叶千秋立于造化海中央上空,抬手一挥。 一个巨大的漩涡出现在造化海中。 漩涡之下,便是人间。 一道华光先于叶千秋遁入那漩涡之中。 叶千秋回看这天上最后一眼,然后也一头扎进了漩涡。 片刻后。 真武大帝带着数千人来到了漩涡之前。 这些人中有持笔的书生,有卖菜的小贩,有手持念珠的老佛,有身着道袍的老道,当然,还有像徐骁、吴素这样的人。 随着真武大帝一拂袖,众英灵落入海上漩涡。 这一日,谪仙如雨落,重返人间。 …… 日落黄昏。 拒北城外,大战依旧没有结束。 柴青山一袭青衫,三尺剑,罡气如虹,一剑递出,北莽骑军被带马劈成两半,人马被拦腰斩断! 韦淼手无寸铁,仅有一双拳头,蓄势待发,一步前掠,一拳砸在一匹北莽战马的头颅之上,砸得那匹高头大马当场下跪。 骑卒身体前扑,拼死劈出一刀,韦淼抬起双臂向外横抹出去,骑卒和战马两具尸体各自向两侧横飞出去,又砸中左右两侧的北莽骑军。 有骑士从后方杀来,韦淼双手扯住战马高高扬起的马蹄,高高举起,旋转一圈,然后迅猛丢掷出去,又砸得四周北莽骑军阵形大乱。 于新郎与楼荒一左一右,呈现出势如破竹的开山之姿态,愈战愈勇,不断向前冲杀而去。 邓太阿站在天穹之上,太阿剑出鞘。 飞剑去,剑气长,剑意多,在天地间拉伸出一条纤细而璀璨的惊人白虹! 不知有多少北莽军士死在这飞剑之下。 一袭紫衣轩辕青锋以一种无敌之姿疯狂撞入北莽步阵,那团紫虹四周,飞溅起无数支离破碎的铁盾和残肢断臂,如同绽放出无数猩红鲜花。 吴六鼎和温不胜相伴,杀敌不少,此时亦是忍不住一起嘀咕道:“这个疯婆娘!” …… 北莽大营中,大旆之下。 北莽太子在焦急等待着。 大战持续了整整一天。 起初,天上八十一位仙人在叶千秋的神雷之下尽数消亡,让这位北莽太子还以为性命不保。 谁知道,那叶千秋竟然一脚踏入天门,消失不见。 北莽太子这才松了一口气。 毕竟,若是叶千秋要取他性命,别说邓茅在他跟前护着,就是拓跋菩萨在他跟前,也估计不顶用。 拓跋菩萨和徐凤年打了一整天,依旧没个结果。 徐凤年之强,让人惊讶。 此时,北莽的三路大军,还在不停的朝着拒北城进发。 可一个白天即将过去了。 拒北城,似乎依旧遥不可及。 处在最前排的三座万人步阵都不约而同的遭受到了数十位中原宗师的阻截,但是大体上保持阵型继续向前推进。 每一座步阵,都有持大盾披重甲的精锐士卒作为开路先锋,这拨人并不携带兵器。 草原骑军弓马熟谙,骑射冠绝天下,早在大奉王朝就已经传遍中原,马背之上尚且如此,在阵中下马持强弓步射,更是不容小觑,不过三座步军大阵中弓手不多,各自仅有千余人,主力还是那五千多攻城步卒,披挂轻质皮甲,手持轻巧圆盾,腰佩一柄莽刀,跟随一架架云梯快速向前推进。 在北莽既定经略中,三万人身后那条横贯战场的大型弧线上,足足有两千四百架投石车的抛射,加上两翼骑军源源不断对拒北城城头进行骑射压制,以及三座大阵之后那清一色强弩步卒,整整六千人,负责驱动床子弩、大黄弩和猿臂弩。 除此之外,三座方阵皆配备有十数栋楼车,每栋楼车都能够藏有弓手步卒三百余人,如同一座可以移动的巍峨蚁巢,外罩以巨大的特制牛皮,火油难侵,便是北凉城头那些威力远胜南朝的恐怖床子弩,也不易直接摧破楼车。 一旦靠近城头,楼内弓手便能直接与守城士卒对射,同时架设横向云梯,如同一座悬空渡桥,配合城下士卒密密麻麻的蚁附攻城,和精锐敢死士凭借钉入城墙床弩箭矢的攀援而上,一正两奇,加上投石车、大弩阵以及两翼骑军的骑射,可谓防不胜防。 只不过由于那数十位中原宗师的横空出世,导致战局一直没有什么太大的进展。 尤其是处在云端的邓太阿,太阿剑出鞘之后,游曳不定,倏忽间璀璨现身,刹那间一隐而没,宛如雷霆大作的云雾之中,有蛟龙偶露狰狞,张须怒视,收割了不知多少北莽将士的性命。 再加上一位老迈的李淳罡,几乎无人可以掠过他们的飞剑防线。 纵使这二人在云层之中呆着,也依旧是给北莽大军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就在北莽太子希冀着拓跋菩萨能将徐凤年给收拾掉,回来助北莽大军一臂之力的时候。 天穹之上突然华光大作。 浩荡天门再度开启。 而紧随其后的,便是一道道虹光。 片刻后,一袭紫袍的叶千秋出现在拒北城上空。 叶千秋抬手一扯,百丈雷池骤然间出现。 天雷瞬间而发。 北莽中军大营瞬间被炸出一个大坑! 北莽大旆消失不见。 北莽太子化为飞灰。 拒北城城头,擂鼓声愈发响亮。 拒北城东北方向,西蜀大军策应而来,一袭白衣陈芝豹,手持一杆梅子酒,枪挑北莽。 黄昏日落。 拓跋菩萨高大的身形从天空坠落,再无翻身的可能。 反击的鼓声已经响起。 徐凤年一马当先,冲入北莽中军。 杀! 杀出一个太平盛世。 杀出一个朗朗乾坤。 这一日,北莽四十万大军尽折于拒北城下。 拒北城外,血流成河。 第100章 吞噬气运,九劫圆满 一场冬雪覆盖满山。 青城山,青羊宫的大广场上。 叶千秋还在教神霄派的弟子们打着拳。 转眼间,已经拒北城一战已经过去了五年。 曾经四分五裂的天下,都已经统一在了大楚的治下。 如今,已经是大楚开元三年。 从西楚复国,再到曹长卿攻陷太安城,灭了离阳,再到拒北城一战,歼灭北莽主力大军,然后一股作气拿下北莽。 天下破碎的版图一块又一块的拼接到了楚国的版图之上。 在灭掉南疆盘踞的赵炳父子之后,楚国正式将天下收归一国治下。 也就是在那年之后,大楚女帝姜姒改元开元。 大乱之后,必有大治。 曾经让离阳赵氏头痛不已的藩王问题,在大楚女帝这里似乎已经不成问题。 北凉三十万大军在凉莽一战当中损耗过半。 剩下的那些北凉军也在攻陷北莽之后,迁徙至中原腹地,有老卒不愿离开北凉故土的,还多加封赏。 顾剑棠、陈芝豹犹有兵权,各自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不再有大干戈。 北凉王徐凤年主动辞去爵位,与大楚女帝姜姒结为夫妇,成为大楚皇父。 短短数年时间,天下的主人从离阳赵氏换成了大楚姜氏。 女帝姜姒虽然是女子之身,却表现出了足够的恢弘雅量,不曾对亡国庙堂大动干戈,尤其对那些读书种子呵护有加。 相较春秋落幕之时的山河破碎风飘絮,相较春秋八国覆灭后的人头滚滚落,离阳和大楚交替期间,曾经是离阳都城的太安城并未遭受浩劫,甚至连草原那座北庭京城在被破城之后,北征大军也秋毫无犯。 庙堂安稳,可是江湖却是年年新气象,不但新武评新鲜出炉,胭脂评将相评也陆续浮出水面,呈现出一副三年便河东河西变换的活泼架势,令人目不暇接。 随着拒北城一战后,许多老一辈的中原宗师隐退,李淳罡、邓太阿,甚至连徽山紫衣这样的年轻人也宣布了闭关退隐,所以,才有了这江湖的年年新气象。 至于曾经那些名震一时的宗师们,有人在拒北城一战之后就悄然死去,也有人在大战之中直接选择死战。 中原意气似乎在那一战当中展现的淋漓尽致。 邓太阿归隐之后,便带着徒弟再度奔赴了海外,去寻找新的天地。 而李淳罡则是越发的老迈,他不想走,也走不动了,整日就窝在青羊宫这一亩三分地,看日出日落。 曾经江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一代剑神,似乎就要在这样的情况下走完人生的最后一段路。 许多新进神霄派的年轻弟子,每日都会在青羊宫的大广场上看到这样一个身着羊皮裘晒太阳的老头。 这些弟子们都以为这老头只是神霄派一个普普通通的大爷,却不知这老头儿也是传奇。 拒北城一战后,叶千秋斩断了天上和人间的联系。 而在斩断天人二界之时,老天帝轩辕帝鸿已经将武当山上一个叫余福的小子送入了天门。 据轩辕帝鸿说,余福和徐脂虎会成为新天庭的玉帝和王母。 至于二人如何走到那一步,他也没细说。 叶千秋也没细问。 来到人间之后,轩辕帝鸿就一直在青城山静静等待着叶千秋。 冲破天地束缚,不是那么一件简单的事。 这么多年他都等了,自然也不在乎这最后几年。 叶千秋一边细细体悟着人生,一边等待着契机的到来。 如此,便又是五年过去。 曾经冠绝江湖的陆地神仙越来越无人提及,江湖草莽和武林豪杰的茶余饭后,是新武评四大宗师和新十大高手,是新十大帮派,是雨后春笋一般冒头的公子仙子们。 之前离阳赵氏统治之时,驿路凋敝导致消息堵塞,大楚女帝姜姒坐稳天下的这十年间,挟一统天下之风雷之势,大力改革驿路、漕运和胥吏三事,尤其以重建驿路作为重中之重,以此推动南民北迁。 在这种大形势下,新江湖上的那些新消息,传递得尤为迅捷畅通,稍有噱头,便是燎原之势,只要一朝成名,便有一种天下谁人不识君的景象,在此期间,帝王将相和黄紫公卿无形中也为江湖推波助澜。 天下事,江湖事,似乎都在一个圈子里搅动。 盛世也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到来了。 …… 在天下盛世到来之时。 在一座位于大楚东南的小镇上,不仅有着宁静祥和,还有人间烟火。 小镇上,有家不算大,也不算小的酒楼。 酒楼的名字叫“酒管够”。 酒管够的老板是一个还算年轻的男人,男人有个十分漂亮的老婆。 两个人有俩孩子,都是闺女。 这样一家四口在小镇上经营着这一家酒楼,日子倒也过得去。 酒管够在小镇上也算是小有名气。 因为“酒管够”的说书先生说出来的故事总是最新鲜、最新奇的,这一切自然都是“酒管够”老板的功劳。 这老板姓温,单名一个华字。 而他的媳妇便是曾经胭脂评上榜上有名的陈渔。 而他的两个闺女,一个叫莲花,一个叫荷花。 拒北城一战过后,温华他们又跟着北凉大军去了一趟北莽。 后来,天下一统,温华和陈渔回了青城山,在师父叶千秋的见证下,结为了夫妇。 再后来,二人便回到了温华的家乡,在这里开起了这家“酒管够”。 曾经意气风发,在战场之上双剑合璧的剑仙夫妇,成了这人间最普通的人。 本以为日子就会这样一直古波无惊的过下去,直到这一日,温华接到了来自神霄派的一封传信。 看完了信上的内容,夫妇二人少见的把“酒管够”挂上了歇业的牌子,带着两个女儿火急火燎的奔着西北方向而去。 …… 江南。 广陵江。 大潮将至。 江畔,密密麻麻人头攒动观潮客数不胜数。 就在这时,江畔的众人骤然欢呼起来,远处众人循着视线望去,依稀可见视野尽头出现一条白线。 一线潮将至。 当波澜壮阔的大潮来临时。 在广陵江畔的看潮人流之中,有个身材修长的男人,脖子上骑着个皮肤微黑的丫头,她腰间挂着两柄狭长木刀,一大一小。 丫头坐在男人的肩上,看着那大潮浩浩荡荡而来,大声呼喊道:“爹,浪好大。” 男人道:“闺女,这才哪儿到哪儿。” 小丫头道:“那你带我上去飞一圈!” 男人道:“闺女,现在人有点多,影响不太好,要不等晚上?” 小丫头哼哼一声,道:“爹,合着这不是你逗人家姑娘玩的时候了?” “看我回去不跟二娘三娘四娘五娘六七八九娘告状去,我就说你在外头又勾搭仙子女侠了,看她们信小地瓜还是信你!” 男人一脸无奈,道:“小地瓜,哪来的什么五六七八九,再说了,这种玩笑万万开不得,到时候爹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跪个三天三夜的搓衣板,你不心疼啊?” 绰号小地瓜的丫头双手叠放,望向那一线潮,长吁短叹道:“爹,我有些想青城山上的师兄师姐了,对了,还有师父。” 男人笑着点头。 就在这时,一只海东青从天上飞来,落在了男人的头顶。 小丫头从海东青的脚上拆下一个小木管子,道:“爹,有信儿来了。” 男人从小丫头的手里接过那小木管子,从里面掏出一卷小纸条,看了小纸条后。 男人拍了拍闺女的手,道:“小地瓜,咱们该走了。” 小地瓜问道:“爹,要去哪儿?” 男人道:“上青城。” …… 开元八年的秋天,青城山已经是名副其实的道教圣地。 神霄派叶千秋叶真人,已经成为了一个时代的符号。 当这个符号在新江湖的风波之中渐渐神隐之时。 人们似乎忘记了,江湖上曾经还有过这么一位神通惊人,修为通天的道教圣人。 直到许多年后。 青城山上,风云突变,祥瑞漫天飞去,人们方才又记起,原来这个符号一直都在。 …… 秋风萧瑟,神霄阁中。 叶千秋正在着手安排着神霄派的事情。 当然,神霄派的大部分事情,早在天下一统之后,就已经完全交在了荆丹的手中。 曾经在神霄派中主事的吴灵素在那之后,就一直跟在叶千秋身边修行。 这几年修为也是突飞猛进。 虽然不到陆地神仙的层次,但也差不了多少。 叶千秋这几年时不时的都会闭关,如今,他已经感觉到冲击化神的契机已经到来。 一旦化神,必定引来天地变化。 到时候,说不定这方天地会直接送他出去。 所以,他才会提前安排神霄派的事情。 其实这几年,神霄派的事情基本上都不用他过问。 很多事,荆丹处理的都不错。 而今天,他则是正式当着神霄派各长老、执事、真传弟子的面,将神霄派的掌教之位,传给了荆丹。 叶千秋这些年收了不少弟子。 但能担当起掌教之位的,也唯有荆丹。 其他的徒弟之中,除了小山楂还算是有几分掌教之姿,剩下的那些徒弟都不太能胜任这个位置。 像温华和陈渔,这俩人结成夫妻之后,过起了自己的小日子。 老黄年龄太大,而且没什么管理才能。 小雀儿年轻,知书达礼,但太过单纯。 至于最小的弟子小地瓜,自然更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叶千秋深知盛极而衰的道理,他在时,神霄派能兴盛,他走之后,神霄派还如何能延续下去。 所以,在他之后的掌教智慧一定要超乎寻常人。 荆丹无疑就是最好的选择。 世人只知荆丹是叶千秋的亲传弟子,并不知道荆丹就是从前名震天下的春秋谋士李义山。 而在荆丹入世的这些年,他也没有干过什么出风头的大事。 他做的最让人瞩目的一件事,也无非是在拒北城一战前,说服陈芝豹调转马头,与北凉军合兵一处,共拒北莽。 荆丹的这些年,一直在走一条静水流深的道。 这很符合神霄派以后的风格。 交代完该交代的事情之后。 叶千秋便离开了神霄阁,去找李淳罡聊了一会儿天。 李淳罡是越来越老迈了。 他毕竟不是三教圣人,只是人间武夫,寿命终究是有限的。 在青城山呆了这么多年,他也懒得离开。 “老叶,我应该没多少日子了,在我走之前,有件事要和你说一下。” 李淳罡躺在躺椅上,眯着眼,摇摇晃晃的说道。 叶千秋道:“啥事儿?” 李淳罡道:“我死之后,拜托你让人把我这把老骨头送到绿袍儿的跟前一起葬了。” “墓碑上也不要刻什么名姓。” “就那么葬了就行。”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没问题。” 李淳罡又道:“其实这几年,我一直在想着再出一剑,只是,思来想去,都没有想出更好的一剑。” “也许,大概,在当年广陵江前,我的剑就都已经使完了吧。” “这两年,我一直在想,人这一辈子到底是图什么。” “我想了许久,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年轻的时候追求的那些事儿,现在好像都不重要了。” “或许这就是佛教的那些光头所说的看破红尘?” 叶千秋闻言,微微一笑,道:“历经世事,洗净铅华。” “老李啊,你是闲下来太久了。” 李淳罡道:“那你说,人这辈子,图什么?” 叶千秋负手道:“来过,并且留下了属于自己的痕迹。” “虽然,这些痕迹可能随着岁月的流逝渐渐消失。” “但在世间的某个角落,总会有人记得,曾经的江湖,有你我这样的人来过。” 李淳罡微微一叹,道:“是啊,来过,来过就好。” 李淳罡眯着的眼很难再睁开了。 仿佛太阳很刺眼。 他睡了,就这么睡了。 开元八年的秋天,一代传奇剑神李淳罡逝于青羊宫中。 …… 李淳罡走后,叶千秋按照他的遗愿,让人将他的遗体送到了绿袍儿的坟旁合葬。 从远方赶至青城山的温华、陈渔,还有徐凤年,一起送了李淳罡最后一程。 数日后。 叶千秋登上青羊峰顶,开始闭关,全力冲击化神之境。 所谓化神,便是炼气化神的最后一步。 化神之后,还虚,合道。 合道,合的便是自我之道,一旦合道,便可修得大罗道果,超凡入圣。万劫不灭,因果不沾,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叶千秋的化神之路,走的很独特。 他曾历经八次诸天雷劫,每一次雷劫造化都让他身躯由内到外发生蜕变。 八次蜕变下来,不仅仅是身体变得强大无比,连元神也被淬炼到了一种十分强大的地步。 如今,他终于要走到化神这一步。 叶千秋一连在青羊峰顶坐了两个多月,没有动弹一下。 直到这一日,大雪纷飞。 磅礴的雪花飘落在了叶千秋的身上。 将他整个人都给覆盖。 叶千秋的心神一下子仿佛就回到了混沌未开的时候。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叶千秋开始看到自己渐渐长大,然后开始上学、工作。 在上学和工作的同时,遇到了这样那样的繁杂之事。 然后,他开启了诸天之旅。 他看到了自己从混乱的民国时代开始,一路前行,从热血青年到一代武学宗师,再到归隐山林。 他看到了自己第一次与天合,与地说,与人隐。 他看到了自己第一次破界时历经的生死大恐怖。 他看到了在天龙世界时,自己在不老长春谷修行的那些恬静岁月。 他看到了自己出世创立太上道的风风雨雨。 他看到了自己和逍遥子一起破界飞升时的璀璨。 他看到了在大唐世界时,历经百年风华之后,恣意妄为,任性无矩的自己。 一次又一次的破界,一次又一次的不同经历。 那些曾经出现在他生命里的人,有的人早已经逝去,有的人或许还在,但可能再无相见之日。 这些画面如同一滴又一滴的水珠,不停的掉落。 不停的出现在叶千秋的心神之中。 啪嗒,啪嗒。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 叶千秋的元神和肉身也在发生着某种不可言说的变化。 寒来暑往,四季交替。 叶千秋这一坐,便又是三年过去。 三年风雨,叶千秋身体似乎发生了惊人的蜕变。 他整个人变得更加虚无缥缈起来。 直到某一日,青羊峰上方的天空突然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一个巨大的漩涡出现在了青羊峰顶的天穹之中。 在天下间盘旋的所有气运在这一刻都全部吸入了这个大漩涡之中。 上至皇帝权贵,下至贩夫走卒。 凡是天地之间存在的气运,在这一刻,全部都被吸走,一滴不剩。 而这突如其来的异象也让天下间的所有高手都惊愕不已。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朝着青城山看去。 …… 大楚国都,神凰城。 一袭青衣曹长卿站在皇宫之内的神台之上,看着西北方,一脸感慨。 …… 东海,武帝城城头。 于新郎和楼荒默然无语。 …… 徽山大雪坪,一袭紫衣轩辕青锋,试着抬手向天。 天之外,风景如何? …… 昔日北莽旧地,白衣李当心微微一叹,和一旁的女儿说道:“东西啊,人比人,气死人呐。” …… 南海,观音宗旧地。 邓太阿抱着太阿剑,看着海上升起的明月,和一旁的徒弟说道:“徒儿啊,你年纪也不小了,该给你讨个老婆了。” “神霄派的小山楂怎么样?” 一旁的徒弟说道:“师父,你不怕叶真人揍你吗?” 邓太阿微微一叹,道:“世上再无此人啦。” …… 轰! 夜幕降临。 巨大的漩涡将这天地间的所有气运都给吞噬不见。 从此,人间无气运。 而就在这时,坐而悟道多年的叶千秋从青羊峰顶站了起来。 他朝着不远处呼喝一声。 “轩辕道友,该走了!” 轩辕帝鸿从虚空之中走来。 在他出现的刹那间。 天穹之上,雷海翻腾,一道道紫的发黑的天雷已经凝聚。 轩辕帝鸿透过那巨大的漩涡看到了一个个漂浮的星球。 他朝着叶千秋朗声笑道:“恭喜叶道友,修出了自己的大道!” 叶千秋却是摇头道:“还差得远。” “我有一句话要送给轩辕道友。” 轩辕帝鸿道:“请讲。” 叶千秋道:“修道之人无论何时都要静心思虑,敬重天地万事万物,永远不要轻易说出自己已经修出了一个大道。” 轩辕帝鸿看了看外面的世界,微微颔首,道:“多谢叶道友赐教。” 叶千秋看了看天上越积越多的雷霆,再回看一眼这方天地。 他大笑一声,坦然负手而去。 九劫之后,才算圆满。 轩辕帝鸿紧随其后。 哗! 霎时间,雷海吞没了二人。 而天穹之中的那道漩涡在缓缓消失。 而就在那道漩涡消失的同时,无数罕见的仙禽鸟兽都出现在青城山的上空,久久不曾离去。 …… 青城山上,被这大动静惊动的神霄派弟子纷纷出动。 在神霄掌教的荆丹的带领之下,在青羊宫的大广场之上齐齐恭送叶千秋。 已经是陆地神仙的吴灵素看着那恐怖的天象,脸上只有敬服。 人间之外,不是天界,而是宇宙。 吴灵素放声高喊道:“恭送祖师。” …… 许多年之后。 大楚的东南小镇上,人们正在欢庆着小年夜。 那间名为“酒管够”的酒楼后院里。 已经满头白发的徐凤年和温华正在推杯换盏。 小院里,几个孩子在撒丫子乱跑,你追我赶。 一个扎着冲天辫的小丫头一头撞进了徐凤年的怀里。 徐凤年一把将小丫头抱在自己怀中,抬起下巴,用胡子茬在小丫头的脸上蹭蹭。 一脸酒气的笑道:“小泥巴,你在乱跑什么呢?” 小丫头抬起胳膊,指着那那漆黑如许的夜空之中,喊道:“爷爷,快看,流星。” 徐凤年和温华听到小泥巴的声音,都不约而同的朝着夜空之中看去。 一颗托着紫色尾巴的流星划过了天际。 徐凤年见状,双眼迷离,呵呵一笑,道:“江湖上的最后一抹紫色,终究还是离开了。” 温华在一旁道:“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那样的执着。” 徐凤年道:“所以,她才是疯婆子嘛。” 这时,在院子里奔跑的几个孩子朝着温华和徐凤年喊道:“爷爷,爷爷,教我们练剑吧。” 温华和徐凤年对视一眼,笑道:“你来,还是我来?” 徐凤年道:“你是剑神,我又不是,当然是你来。” 温华笑着起身,身子摇摇晃晃,和几个孩子说道:“爷爷今天就教你们一套醉剑。” 几个孩子听了,都是欢喜无比。 徐凤年抱着小泥巴,眯着眼,醉醺醺的嘀咕道:“江湖,一直都在。” 第1章 永生之叶,一个好人 大唐,长安城。 春雨正在淅淅簌簌的下着。 东城临四十七巷的小面馆里,叶千秋正在吃着长安城里出名的酸辣面片儿。 特意让老板多撒了点葱花,那香味儿窜入鼻间,着实是强无敌。 吃了一碗酸辣面片儿后,叶千秋打个饱嗝儿,从怀里摸出一锭碎银子,放在桌前,朝着还在那边忙活的面馆老板喊一声。 “三儿,这个月的银子给你撂下了。” 面馆老板是个瘦小精壮的年轻汉子,听着叶千秋的话,急忙撂下手里的活儿,蹭蹭蹭的跑过来,和叶千秋说道:“叶夫子,您上个月留在柜上的钱还没用完呢。” “您这怎么又给钱了。” “快收回去,快收回去。” “这要是让街坊四邻知道了,还不得戳我李三儿的脊梁骨。” “您平日里教小崽子们读书认字,本来就不收我们的钱,天天吃个便饭,还倒给我们钱,我们已经够过意不去的了。” “实在是不能多收您的钱了。” 李三儿是个老实巴交的汉子,几年前带着媳妇儿孩子从外地到了长安城讨生活,幸亏有这门做面的本事,才在这东城安了家,落了脚。 可要知道,这偌大的长安城,东城一带可是最杂乱的地方。 熟悉这大唐的皇城的都知道,皇城里最好的地界除了皇宫之外,那就是北城的各部堂衙门附近。 然后便是西城的富贵区,再然后是比较清静的南城。 最后才是这以杂乱着称的东城。 长安城占地极大但人口更是多如牛毛。 城里铺面的租金可以说的上是寸土寸金,即便是地价最廉价的地带,想要有个自己的铺面,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李三儿两口子起早贪黑,勤勤恳恳的干了几年路边小摊儿,后来有了点积蓄,才在这条街上租了间门面房。 这两口子平日里过的十分节俭,舍不得吃,舍不得穿。 是实打实的劳苦大众。 叶千秋没有和李三儿因为一锭碎银子做过多的争执。 笑呵呵的从李三儿手里又接回了那锭碎银子。 给人钱的方式有很多种,他总归不会让这小两口亏了。 穷苦人活得有骨气不容易。 看到叶千秋把钱收了起来。 李三儿便顿时松了一口气,糙汉子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叶千秋道:“行吧,那你先忙,我先回去了。” 李三儿搓着手,道:“您慢走。” 叶千秋顶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往隔壁巷子走去。 他在这东城住了也有两年多的时间了。 从雪中世界出来以后,他便来到了这方天地。 这一次,他仅仅是受了一些轻伤,也没有再跌落境界。 事实上,他是在和轩辕帝鸿踏入天道雷海之后,才正式踏入化神之境的。 正式踏入化神之境后,他便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强大。 而那片在他识海之中躺了几百年的那片叶子,也终于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那枚叶子开始慢慢有了枝干。 而这两年来,叶千秋一直在孕养那片叶子。 修行日久,也算是小有成效。 单薄的那片叶子慢慢的生出了枝干,枝干之上慢慢的又生出了两片叶子。 生机,前所未有的磅礴生机,充斥在叶千秋的躯体之内。 叶千秋有所感悟,如今,他便是修为没有寸进,也足以在此方天地天长地久的活下去。 叶千秋给这片带他走向诸天之旅的叶子,起了一个名字,就叫永生之叶。 永生之叶的变化,让叶千秋来到此方天地之后,没有特意的去看这个世界如何。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叶千秋也就知道了这方世界是什么样的世界。 这是昊天的世界。 这里是大唐的长安。 在长安城里,有一座书院。 书院的院长,是一个传说一样的存在,人们习惯称他为夫子。 叶千秋之所以在东城落脚,是因为东城虽然杂乱,但市井之气最浓烈。 此方天地既然是昊天的世界。 那昊天对这个世界的感知能力自然是非比寻常。 叶千秋想静静的一个人修炼一段时间,把永生之叶的奥秘再研究一下。 等他研究的差不多了,或许可以去到处走走,可以去看看这个世界的天书,可以试着触类旁通一下。 也可以去找书院的夫子聊聊天。 也可以去看看神国里的昊天。 至于昊天欢不欢迎他,那就不好说了。 叶千秋走回了自己的独门小院,把屋子里收拾收拾。 屋子不算大,但也不算小,里面摆放着九个桌子下边儿垫着席子。 书桌上放着笔墨纸砚。 李三儿之所以叫他夫子,是因为他闲暇无事时,会教附近街坊邻居的孩子们读书认字。 而且是免费教。 穷人家的孩子,想要读书认字,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长安居大不易,什么地方都要钱。 叶千秋在这里住着也是住着,自然不会平白浪费这种育人传道的机会。 在叶千秋看来,修道者的修行,除了自我修行之外,传道也是占了很大一部分比例的。 这也是为什么每到一个新天地,叶千秋总会去传下自己的道统。 没过了多久,有几个半大孩子拿着油纸伞推门而入。 一个个脸上洋溢着欢笑。 “师父,师父,我娘让我给您带了油饼,还热乎着呢。” 一个扎着两根小辫儿,皮肤有些黑的小丫头率先跑进屋门口,把鞋一脱,走进屋里,从背上的布包里,掏出一个用油纸包着的油饼,放在叶千秋的主桌前。 这小丫头叫阿南,刚刚十岁,家里是卖油饼的。 阿南是这些孩子里最乐观,最活泼的,她有着两个小酒窝,笑起来很好看。 叶千秋看着一脸期盼的阿南,笑着拨开油纸,拿起油饼吃了起来。 阿南见叶千秋吃了油饼,也就安安分分的到自己的桌前坐下,开始研墨。 后边的孩子们也陆陆续续的进了屋。 他要教的孩子加起来不算多,一共也就八个。 三个女孩,五个男孩。 半大孩子都淘气,但到了叶千秋这里,无论是再淘的孩子,也都不敢造次。 因为叶千秋是真会打他们板子的。 叶千秋教孩子认字也就一年多的时间。 有孩子聪明,有孩子迟钝。 叶千秋也不着急,慢慢来。 聪明的就给开开小灶。 迟钝的就尽量用别样的方式方法教他们领悟。 所以,虽然叶千秋才教了这八个孩子一年多,他们已经认识很多字。 一个时辰后,叶千秋教完了今天要教的书文。 这时,一个虎头虎脑的胖小子站起来,和叶千秋说道:“师父,师父,今天还打坐吗?” 叶千秋一脸平静的说道:“你说呢?” 胖小子叫虎头,是李三儿家的小子,穷人家的孩子一般只有小名儿,取大名一般都会请有学问的人。 虎头今年八岁,好动的很,每天打坐的时候,抓耳挠腮的都坐不住。 虽然在叶千秋的教诲之下,他现在的情况好多了。 但这小子还是心思活泛的很,总想着偷懒。 虎头一看叶千秋这表情,吐了吐舌头,赶紧盘膝坐下,开始闭眼打坐。 等这一天的功课都做完之后。 孩子们和叶千秋道别,然后撒丫子的各回各家。 小院里再度恢复了平静。 没人的时候,叶千秋就开始琢磨永生之叶。 这日子,就这样日复一日的过着。 也没什么特殊的情况发生。 直到这一日,一个年轻的男人走进了叶千秋的小院。 这个男人身材很瘦小,长相很普通,最明显的特征就是黑,黑糊糊的脸像是用了多年的铁锅底。 他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一进院子就喊道:“师父,师父,我回来啦!” 叶千秋从正屋里走了出来,朝着年轻男子道:“行了,别嚎了,街坊四邻都听见了。” 黑瘦男人嘿嘿一笑,提溜着食盒在屋檐下的桌前坐下,将手里的食盒放在桌上打开,拿出了片好的鸭肉、荷叶饼、葱丝、黄瓜丝,还有大酱。 “师父,您给拿拿味儿,这可是老味斋的烤鸭,味道绝的很。” 黑瘦男人笑着说道。 叶千秋也不客气,用筷子夹了几片鸭片,蘸上一些大酱,并放在荷叶饼上,再加一些葱丝、黄瓜丝,然后一卷,往嘴里送去。 “嗯……不错。” 叶千秋三口吃完之后,笑着说道。 黑瘦男人一听,开心的笑了。 过了一会儿,两人将烤鸭都给消灭掉。 叶千秋朝着黑瘦男人问道:“你小子怎么提前回来了。” 黑瘦男人笑道:“嗨,我这不是想您了吗?” 叶千秋道:“少来。” “我看你小子是又碰上了难题,才想着回来的。” 黑瘦男人嘿嘿一笑,道:“师父,那你可冤枉我了,我这是任务一结束,就赶紧来看您了。” 叶千秋看了一眼黑瘦男人,道:“小黑啊,你的进境有些快,得稳一稳。” 黑瘦男人疑惑道:“师父,快些不好吗?” 叶千秋摇了摇头,道:“万丈高楼平地起,地基没打好,将来容易被人找到破绽。” 黑瘦男人闻言,微微颔首,表示明白。 这个叫做小黑的黑瘦男人,大名叫卓尔,因为被叶千秋指点过,所以一直称呼叶千秋为师父。 和虎头、阿南他们不一样,小黑还算不上他的正式弟子。 小黑是一个背负着血海深仇的孩子。 叶千秋指点他,只是希望,这个世界多一点光明。 …… 日子还在平静的继续着。 不知不觉间,就又过去了一年。 春天又到了。 而且今年的春雨特别足。 临街的几条巷子开始渐渐变得冷清。 尤其是那条临四十七巷。 更是空空如也,再无人居住。 之所以发生这样的事情,还是因为半年前户部清运司库房确定了要扩建,长安府一直想把这条街的铺面都收回去。 一个叫朝小树的房东把消息散出去之后。 原先的租户们就陆陆续续的搬离了临四十七巷。 至于叶千秋所在的临四十八巷,只是搬走了两三家。 大部分人,还是留在这里。 毕竟,纵使是长安府要收回一条街。 也不太可能把隔了一条巷子的临四十八巷也收回去。 在这里住着的都是穷人,想找个合适的房子不容易。 所以,能不搬就不搬。 叶千秋自然没离开的意思。 因为他还要在这里教书育人。 这天,清晨,叶千秋一如往常那般,还是到李三儿的面馆吃面。 却是发现有个少年正在和李三儿搭话。 “大叔,面片儿多少钱一碗?” 李三儿回道:“十文钱。” 那少年挑着嗓子道:“这么贵?” “您瞧我店就在那边,都是街坊,算便宜点儿怎么样?” 李三儿顺着那少年指的方向看去。 少年急忙道:“对对对,就是那间铺子,还没取名儿。” “名字早想好了,就差去做招牌了。” 李三儿笑道:“叫个啥名儿啊?” 少年气宇轩昂的回道:“老笔斋。” 李三儿笑呵呵的说道:“行吧,以后都是街坊了,给你算便宜点,八文一碗怎么样?” 少年眉笑眼开,朝着李三儿竖起大拇指,道:“您可真是讲究人儿!” “给我来两碗!” “我端回去吃。” 李三儿笑呵呵的给少年搞了两碗酸辣面片儿。 少年一手端了一碗,朝着那临街的铺子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和李三儿道:“大叔,等会儿我把碗给您送过来啊。” 李三儿乐呵呵的回道:“不着急,不着急。” 叶千秋看着那少年走进了那临四十七巷的铺子,脸上泛起淡淡的笑意。 这时,李三儿走过来给叶千秋端了一碗面汤。 看叶千秋的目光落在那临街的铺子前。 李三儿笑道:“这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傻小子,临四十七巷的房子都空了三个月了,一直都没人租,这小子乐呵呵的租下来,也不知道能干多久。” 叶千秋呵呵一笑,道:“那谁知道呢。” “也许傻人有傻福。” 李三儿闻言,笑着摇头,放下面汤便又回灶台前忙活了。 临街的临四十七巷新搬来一个少年,少年带着一个皮肤黝黑的侍女。 短短几日,这算不得大事的小事就已经在附近的街坊四邻间传开了。 面容稚嫩的少年总是捧着茶壶在门前嘬着,故作姿态,颇有几分搔首弄姿的味道。 老笔斋开张了几日,一个买家都没有。 这一日。 叶千秋的几个徒弟没有写字的纸了。 叶千秋就到了这老笔斋准备买点纸,顺便准备近距离看看这一对略显奇葩的主仆。 叶千秋刚走到老笔斋的门口,就看到了那身着一身崭新的书生青衫的少年老板,左手捧着把廉价的红泥小茶壶,站在满墙书卷之前、门槛之后,一脸感慨的说道。 “春雨贵如油,好兆头!” 他滋滋啜了口茶,站在槛内看着槛外风雨,继续慨然道:“茶香醉人,墨香醉人,真可谓宏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生一场醉啊。” 面容稚嫩的少年穿着一身书生青衫,怎样也穿不出潇洒之气,反而显得有些滑稽,又捧着茶壶做老态,用老气横秋的口吻说着这样的话,怎么看都显得有些滑稽。 叶千秋冒着雨而来,忍不住笑了起来。 站在门内的少年看到叶千秋一脸笑意的走了过来,便知道叶千秋已经听到了自己的酸言腐语,不免有些尴尬。 他低咳两声转头望向雨天远处的皇宫一角,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叶千秋却是一脚走进铺子,朝着四周看了看,也不说话。 而那青衫少年也没说话,似乎在拿捏着什么。 叶千秋看完一圈,回头笑道:“字写的还不错。” 少年听到叶千秋夸他,也还以微笑,道:“多谢夸奖,看上了哪幅?” 叶千秋摇摇头,道:“不错归不错,但还没到让人非卖不可的地步。” “况且,我不是来买字的,而是来买纸的。” 少年似乎有点受到了侮辱一样。 他虽然依旧笑着,但口里吐出的话却有些变味了。 “我这里是笔斋,卖字才是主业,您要是买纸,可以出门右拐,多走两条街,那里有批发纸的铺子,你想买多少,就买多少。” 叶千秋一听,笑着说道:“我懒得多跑两条街,你行个方便。” “都是街里街坊的,我就住在隔壁巷子。” 少年的眉眼微微一挑,道:“合着你是来跟我这儿逗闷子寻开心的?” 叶千秋笑了笑,上前抬手,拍拍少年的肩膀。 少年想躲,但没躲过去。 “年轻人,别那么大的火气。” “欲戴王冠,必先低头。” “人与你方便,你也要学会与人方便。” 少年的眼中闪过一抹惊疑不定,仿佛放在他肩膀上的不是人手,而是鬼手一般。 这时,叶千秋继续说道:“都是邻居,我告诉你个大家都知道的事儿。” “这间铺子之所以这么便宜却一直没有租出去,不是因为别人比你傻,而是因为户部清运司库房要扩建,长安府一直想把这条街的铺面收回去。” “你知道官府给的补偿向来极少,租这里铺面风险太大,随时可能血本无归。” 少年微微蹙眉,望着叶千秋,问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事。” 叶千秋笑着拍了拍少年的肩膀,道:“因为我是一个好人。” 第2章 消失的人,不是传说 青衫少年目送走了自称是一个好人的叶千秋。 走的时候,叶千秋的手里提溜了五刀书纸,三枚墨锭。 叶千秋离开时,嘴角还挂着几分笑意。 掂量着手里书纸的分量,叶千秋在想如果这两条街的房东朝小树会不会被这个来自渭城的少年给找上门去。 毕竟,这门面房可能真的用不了多久。 这个来自渭城的少年,有着不同于当世之人的个性。 他叫宁缺,宁缺毋滥的宁缺。 宁缺此来长安,是为了考进书院,也是为了报仇。 叶千秋对于宁缺没什么太大兴趣,穿越者他也不是第一次见。 他感兴趣的是那个跟在宁缺身边的小黑丫头。 不过,今天,那个黑丫头没怎么露头。 时间还有的是,叶千秋其实对这个世界唯一的神兴趣很大,特别是在叶千秋识海之中的永生之叶能够蓬勃成长之后。 叶千秋对于昊天的兴趣就更大了。 …… 老笔斋的门口。 一个卷着袖子洗菜的小黑丫头从后宅里冲了出来,朝着站在门口的宁缺问道:“少爷,开战了?” “卖了多少钱?” 瞧着小黑丫头那兴冲冲的模样。 宁缺把手里的散碎银钱递给了小黑丫头。 他一向不管钱,管钱的就是眼前的这个黑丫头,桑桑。 桑桑看着手里的钱,眉开眼笑,道:“少爷,卖的是哪幅字?” 桑桑这话戳到了宁缺的痛点。 宁缺仿佛装作没听到一般,朝着四周瞅瞅,然后又故作大方的说道:“啊?” “你说什么?” “哦,卖的哪幅字啊。” “那人不是来买字的,他就是附近的一个教书先生,来买几刀书纸,和几枚墨锭。” 然后,宁缺又赶紧转移话题,道:“那个……咱们今天晚上吃什么菜啊?” 黑丫头一脸疑惑的看着宁缺,道:“少爷,午饭还没吃呢。” “啊?是吗?” “啊……好像是这样,今天可能太忙了,我脑子有点晕。” 宁缺一脸尴尬。 …… 老笔斋的买卖很惨淡。 一早上除了一单小生意之外,就没有其他生意了。 吃过午饭后,宁缺觉得今天可能不适合开门做买卖,干脆关了铺子,带着小侍女桑桑穿街过巷去三条街外的陈锦记脂粉铺逛了一圈,然后顺便在一家叫澹泊书局的地方买了几本闲书。 往回走的时候,桑桑一手提着绳子捆好的书册,一手提着陈锦记的脂粉匣子,黑黑的小脸上遮不住的欢喜。 宁缺心情也不错,早上在铺子里留下的阴影稍微远去了一些。 他右手撑着大黑伞,左手伸在伞沿外接着雨水,雨水击打在伞面和他的掌心上啪啪作响,脚上的靴子踩在积成小洼的雨水里啪啪作响。 主仆二人像两只小麻雀那般蹦蹦跳跳便回了临四十七巷。 忽然间,黑伞微微一震,宁缺站在距离铺面还有十几米外的雨中,看着那段被雨水刷黑的灰墙。 看到了一个坐在墙下的人,那人本来黝黑的脸,此刻却因为失血过多而显得有些发青,宁缺握着伞柄的右手骤然一紧。 啪的一声若战鼓激荡! 宁缺左脚猛地踏进青石板上的水洼中,溅起一片水花,身体里全部的力量积蓄至腰腹,便准备向那片灰黑的墙下冲去。 然而就在这瞬间,墙下那个浑身是血的黑脸汉子看着他艰难抿起唇角笑了笑,然后异常坚定地摇了摇头。 他胸腹间有一道极为凄惨的伤口,黑衣尽碎血水横淌,骨裂脏现,就算是那些传说中的大修行者也没办法救活他。 宁缺看到了这一幕,看懂了他的决然,然后听到巷口处传来的密集脚步声与追喊声,于是缓慢而笨拙地收回左脚,握着伞柄的右手无来由地剧烈颤抖起来。 “军部追缉奸细!闲人走避!” 下一刻,数十名浑身劲装的大唐羽林军冒雨冲至街巷中,将墙角下的黑脸汉子团团围住,表情肃然凝重而警惕,领队的那位将军看见黑脸汉子的伤势明显松了一口气。 这场春天的雨下的越来越急越来越大,把那段灰墙冲洗的更加漆黑,顺着墙面若小溪般淌下,把黑脸汉子染到墙上的那些血水迅速冲刷干净。 羽林军对临四十七巷进行了封锁戒严,但四周围观的长安百姓还是越聚越多,浑然不顾微寒的雨水把他们的身体淋湿,人们或紧张或不安或兴奋或惋惜望着墙下那名黑脸汉子,纷纷猜测着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宁缺撑着黑伞站在雨中,隔着人群远远看着坐在雨中的黑脸汉子,脸上表情平静,看的非常专注认真,似乎想要把那张脸永远地刻在自己的脑海中。 七年前,他和这张脸在岷山相见时,这张脸就是这么黑。 只是七年不见,小黑子变成了黑汉子,这张脸终究还是有些久违的陌生吧,所以在这最后的时刻他要认真的去看,死死地记住。 就在周围的羽林军军士要上前去,将已经奄奄一息的黑脸汉子抬走的时候。 哗! 令人想象不到的一幕发生了。 本来瘫坐在墙边的黑脸汉子霎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宁缺忍不住瞪大了眼睛,紧紧的握住了伞柄。 一群羽林军军士有些愣住了,他们扑上前去,睁大自己的眼睛看着。 人……真的没了! 其中一个军士朝着领头的军士看去。 领头的军士面色有些难看,他一挥手,朝着四周扫视一圈,然后大声喊道:“搜!” “给我搜!” “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他给我找出来!” “我不信他会飞天遁地!” 羽林军军士们往四周散去。 四周围观的民众也渐渐散开。 今夜发生的离奇一幕,注定要在这一片传开。 等众人走了差不多了。 宁缺和桑桑依偎在黑伞下走回铺子,看似平静,但桑桑能清晰地感觉到宁缺的眼眸里好像少了些什么。 将铺子门关上,宁缺坐到圈椅中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低声说道:“晚上吃面条。” “好。” 桑桑用最快的速度回答道,把书册和脂粉匣子扔到一旁便进了后宅。 吃了一碗桑桑特意做的汤面之后,宁缺的情绪似乎已经完全回复了正常,甚至放下碗筷后还打趣了她两句。 雨停之后,夜深人静。 宁缺走出了铺子,确认黑夜之中无人窥视,缓慢走到铺子对面那堵灰墙前蹲了下来,他抬起手臂缓慢摩娑着那道墙壁。 摸到一块砖头上时,微微一顿。 那块砖角有抹极淡的血痕,还有一道极细微的小刻痕,如果不用手指去摸,单凭肉眼绝对无法发现。 …… 临四十八巷。 叶千秋的小院里。 听着外面急促的敲门声。 叶千秋淡淡一笑,拿了一把伞,走到院中,开了门。 几个全副武装的大唐羽林军军士站在门外,其中为首的一人朝着叶千秋说道:“军部追缉奸细,请让开。” 叶千秋一句话没说,往旁边一站。 任由这几个全副武装的羽林军军士进了院子。 几个军士在东西两边屋子搜了个遍,然后又在正屋搜了个遍。 “统领,这边没有!” “统领,这边也没有!” “统领,我这边也没有!” 片刻后,几个军士跑回了那为首的军士身边。 为首的军士朝着叶千秋拱拱手,道:“打扰了,抱歉。” 说完,立马带着几个军士朝着门外奔去。 叶千秋从头到尾没说话,看着几个羽林军军士走了。 叶千秋将小院的门关上。 走到东屋,随手一挥。 本来只是简单堆放着些柴火的屋子里,突然变化了一番模样。 书桌,小床,应有尽有。 床上,还躺着一个衣衫不整,浑身是血的黑脸汉子。 叶千秋抬手,按在黑脸汉子的腹部。 几个呼吸之后,本来奄奄一息的黑脸汉子气息渐渐平复。 这时,叶千秋收了手,起身,关门,出屋。 …… 黑脸汉子就是叶千秋的非正式弟子,“小黑”卓尔。 这小子一向机灵,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十五年前,卓尔全村人都被杀死。 卓尔侥幸逃生活命,后来被一个修行者带走,算是入了修行的门。 可是一直没什么长进。 后来,他为了报仇,为了打探消息,加入了唐国军部。 再后来,他的便宜师父过世了。 他就一直混迹在军部,收集了不少军部为非作歹的消息。 再后来,他被军部派到了鱼龙帮,监视鱼龙帮帮主。 叶千秋和卓尔的相识,是在两年前,叶千秋刚到这里不久,在李三儿的面摊儿上认识的。 那天,卓尔因为李三儿和一个恶汉发生了些许争执。 那恶汉比卓尔的本事厉害些,差点把卓尔的一条手臂给砍没了。 叶千秋及时指点了卓尔一番,才让卓尔这小子反败为胜,将那个恶汉拿下。 从那次之后,卓尔这小子就时不时的拿着好菜好酒来找叶千秋,求叶千秋多指点他两下。 叶千秋吃的高兴了,就指点他几招。 虽然说这方世界的和修行相关的名词可能和叶千秋自己的修炼体系不太一样。 但本质上没什么不同。 只是在各境界的叫法不同而已。 这个世界一般修行者的境界,分为初识、感知、不惑、洞玄、知命五境。五境之上还有诸般玄妙,但能破五境的都是天赋奇才的大修行者。 叶千秋经历了这么多世界,而且已经到了如今的这个层次,自然能明悟,修行的本质在什么地方。 叶千秋时不时的指点,让这个两年前只在初识门槛,资质普普通通的小黑,跃入了感知之境。 只是,没想到,进入了感知境界的卓尔还是被军部的人给差点打死。 其实在卓尔还没进入这片街区的时候,叶千秋就已经发现了他的踪迹。 只是,叶千秋想看他最终会到哪里去。 如果,他选择到自己的小院外。 那他就不值得自己救。 如果他选择到宁缺的老笔斋对面,那叶千秋自然不会让他就这么死了。 好在,叶千秋没看错人。 卓尔倒在了老笔斋的对面。 凭借叶千秋的手段,在众多普通人的眼皮子底下救走一个人,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别说是这帮子羽林军来搜,便是真正的修行者来搜,也绝对看不透叶千秋的障眼法。 …… 卓尔的到来,并没有给叶千秋的生活造成多大的打扰。 因为,他一直处在昏睡当中。 叶千秋每天还是和平常一样,到李三儿的面馆吃面,到阿南家的油饼摊吃油饼。 因为卓尔的忽然消失,羽林军在附近的几条街上,整整折腾了两天两夜。 但一点线索都没有。 这事儿在东城一带,传的沸沸扬扬。 这天早上,叶千秋和往常一样,在李三儿的面馆吃着酸辣面片儿。 李三儿还和叶千秋念叨着这件事。 “叶夫子,你说,受了那么重上的一个人,怎么就能在那么多人眼皮子底下没了呢?” “这也太神了吧。” “有人说是有神灵暗中带走了那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叶千秋只是笑笑,却不怎么掺和这话题。 这时,只见斜对面不远处老笔斋的小老板宁缺又朝着李三儿的面馆走来。 宁缺今天看起来心情不怎么美丽,连话也少了,没和面馆老板李三儿多白话。 提溜了两碗面就回去了。 …… 又过了几天。 卓尔醒了。 不过,他的行动还是不太方便。 虽然说叶千秋把他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 但是,他受的伤毕竟还是十分严重的。 叶千秋虽然有能力能让他立马活蹦乱跳,但叶千秋并没有那么做。 他需要卓尔花点时间来恢复,也消停消停。 人这一辈子,除了复仇,总得有点别的东西。 卓尔醒了之后,虽然不能远走,但在院子里转转圈还是可以的。 平常八个熊孩子来读书的时候,叶千秋也让卓尔一起跟着。 于是,正堂里的九个桌子,就都坐满了人。 卓尔自然不是文盲,但叶千秋要锻炼的就是他的耐心。 反正教八个孩子是教,多加一个也没什么。 就这样,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半个月。 关于黑脸汉子神秘消失的事件被一件新的事件取而代之。 御史张贻琦死了。 一个御史死了,倒也不至于成为人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八卦。 关键是这御史死的很奇葩。 据说,这位御史是大唐历史上第一个因害怕悍妻从而慌张登车,于是不幸惊马,最终惨死于车厢之下的官员。 据说那位御史大人从青楼侧门冲出来的时候,身上竟然只套了件外衣。 而那位御史大人惨死之后,御史大人的那位强悍夫人在长安府衙里不依不饶的闹着。 更成了长安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 这天傍晚,送走了孩子们。 叶千秋闭上门,和卓尔坐在正屋的屋檐下,和卓尔喝茶。 卓尔喝茶喝的心不在焉,欲言又止。 叶千秋笑了笑,道:“忍了这么多天,终于是忍不住了吧。” “想问什么,就问吧。” 卓尔道:“是您救的我?” 叶千秋笑道:“我说不是,你信吗?” 卓尔一脸好奇,道:“您是怎么救的我?” “我记得当时,我已经被周围的羽林军团团围住,而我也已经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了。” “当时那种情况,就算是那些传说中进入无矩境界的大修行者,恐怕也无法救我一命吧。” 叶千秋笑了笑,道:“可你现在不是还活的好好的吗?” 卓尔一脸郁闷的说道:“如果不是我这几天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了孩子们的欢声笑语。” “恐怕我到现在都会觉得这是一场梦。” 叶千秋提起一旁架在小火炉上,热气腾腾的小茶壶,往茶壶里倒着热水。 一边倒水,一边说道:“这世界并非你眼前看到的那么简单。” “你认为不可能的事情,其实并不是绝对的。” “你只需要知道,你现在还活着,还好好的活着。” “你应该比从前更加珍惜自己的性命。” 卓尔闻言,本来是坐着的,他仿佛在这一刻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 立马翻身而起,跪在了对面,恭恭敬敬的朝着叶千秋“噗通,噗通”磕了三个响头。 “叶夫子,我想拜你为师,我是真心实意的。” 叶千秋不动声色,看了卓尔一眼,只是笑了笑,顿了许久,方才说道:“合着你以前的那一口一口的师父都不是真的?” 卓尔一脸尴尬的挠了挠头,道:“当然是真的,当然是真的。” 叶千秋将手里的茶壶放下,茶壶的盖子自动飞落在桌上,有井水从旁边的水桶中飘出,犹如一条细长的长龙,簌簌落下,准确无误的落入茶壶中。 片刻后,水壶满了。 卓尔的下巴也掉下去了许久。 小院,春风。 茶炉,井水。 小院里的一切,仿佛都充满了别样的味道。 叶千秋再喝一口茶水,朝着对面惊呆了下巴的卓尔说道:“行了,别傻跪着了,你这个徒弟,我收下了。” 卓尔蹭的一下坐好,探着脑袋,朝着叶千秋问道:“师父,您就是那些传说中的大修行者吧?” 叶千秋摇摇头,道:“我还不在传说之中。” “不过,很快就在了。” 第3章 春雨长安,好戏开始 长安的春天,多雨水。 帝国的早晨,很热闹。 只是唯独临四十七巷和临四十八巷附近的两条街越来越没了人气。 最近一些时日,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搬走。 这天早上。 叶千秋一如既往的和往常一样到李三儿的面馆吃饭。 刚吃了几口。 就看着一群精壮汉子走进了面馆,朝着还在灶台前忙活的李三儿一瞅。 李三儿急忙堆着满脸笑,上前问道:“几位,来几碗面片儿?” 这群精壮汉子,敞着胸口,露出强劲的胸肌和三两根黑色胸毛。 仿佛在宣告自己的威武勇猛。 而在不远处面馆斜对面不远处的树下,那两名面无表情的长安府衙役,更是表明他们的威武勇猛是得到了官府认可的那种。 精壮汉子领头那人约摸三十岁左右,一脸横色的朝着李三儿说道:“你是老板?” 李三儿双手握着一块抹布,不停的擦拭着收,弯着腰,尽量让自己显得更卑微一些。 “是啊,这位爷。” 领头的精壮汉子淡淡说道:“附近的租户基本上都搬走了,你应该知道是为什么吧。” 李三儿搓着抹布,急忙道:“知道,知道。” 那精壮汉子道:“知道就好,我们也是替朝廷办事,也不为难你,一百两,我们给你一百两银子,你们的租铺合同就归我们了。” “你拿着这一百两去其他地方寻个铺子,照样可以开店。” 李三儿一听,张大了嘴,略显慌乱的说道:“这位爷,一百两……” “怎么?嫌少?” 那人眉眼一挑,朝着李三儿看去。 事关一家老小的生计,李三儿鼓足了勇气,颤声道:“爷,的确是有些少了。” “您也知道,这京城的房租本来就不便宜。” “我们都是穷苦人,没攒下几分家当,重新找一个合适的店面,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能不能不搬?” “不是说,只拆临四十七巷吗?” 为首的精壮汉子一听,冷哼一声,一把揪住李三儿的脖领子,怒视着李三儿道:“别给脸不要脸!” “一百两,不能再多了。” “限你三天之内搬离这里,不然,有你好受的!” 话音一落,精壮汉子一撒手,就往外面走去。 结果,那为首的精壮汉子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出门的时候,一个踉跄,直接绊在了门槛上。 人直接面朝大地,摔了个狗吃屎。 后边跟着的几个精壮汉子好像也没停住,一个个的步入后尘。 几个汉子噗通噗通的叠起了罗汉。 这一幕,让在面馆里吃饭的几个常客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此时,叶千秋已经把面片儿给吃的干干净净。 在门口摔了个狗吃屎,叠了好几层罗汉的精壮汉子们慌乱的起身,把最底下的汉子给拉起来。 那汉子一脸晦气的模样,赶紧带着人离开。 而此时,站在面馆里的李三儿却是一点都笑不出来。 对于李三儿来说,能在长安城落脚安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东城这一带,比这里临四十七巷房价低的地方几乎没有了。 所以,眼看着周围的租户们都拿了钱搬走了。 他还迟迟没有离开。 一百两,说多不多,说少其实也不少。 但想要在长安城再租个合适的门面,可不容易。 最关键的是,一般铺面的租金都是一年一付。 其实,这些日子他一直都在找着新铺面,可要不就是价钱太高,要不就是位置太差。 他的面馆经营了好几年,能来吃面片儿的基本上都是附近的老顾客。 这一下子把面馆搬走了,那他的买卖肯定要受影响。 可是不搬能行吗? 这些精壮汉子,一看就是地头蛇,三天之后要是还搬不走,他这面馆也就别想正常营业了。 这帮地头蛇可是什么恶心人的手段都使得出来。 他们这是在替长安府衙门和户部清运司做事,招惹起来异常麻烦,别看这些人眼下并没有大动干戈。 但如果自己真坚持不搬,谁知道会有多少腌臜事发生。 李三儿愁容满面,唉声叹气的又回灶台前忙活去了。 …… 只见那帮壮汉奔着老笔斋去了之后,半天没什么动静。 叶千秋透过窗子,看到那帮人站在老笔斋门口。 为首的那个精壮汉子在和宁缺说着话。 老笔斋离的不远,面馆里的食客们基本都能听到。 那精壮汉子对宁缺说的话,几乎和之前对李三儿说的话一模一样,不过,语气倒是客气了不少,而且价钱也从一百两提高到了二百两。 不过,宁缺显然不是省油的灯,只是和那精壮汉子在胡扯着。 没过了多久,临四十七巷那头传来一道密集整齐的脚步声,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极为尖细的声音,说出的话极为刻薄阴酸,又透着股蛮不在乎的狠劲儿。 “倒垃圾,扔砖头,你们这群杂碎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胆子了?” “还是说你们曾经在临四十七巷做过?” “如果你们做了,怎么你们的手还好端端在腕子上呢?” 只见一群身着青衣青裤青布靴的男人从街巷那头走了过来,说话的那人眉细眼细声音又细身材也细,身上的青衣仿佛就像是晾在一根竹竿上随风摆动。 他走到老笔斋门口,先对宁缺拱手行了一礼,然后转头望向那边的汉子们,嘲弄说道:“一帮子南城出不了头的混子,居然敢学别人玩b拆?” “就我刚才说的那些事情,你们有哪一件敢在临四十巷做出来?真不怕爷爷把你们的腿卸了!” 那为首的精壮汉子脸上明显露出一丝畏怯,看了一眼身后树下的衙役,重新挺起胸膛,冷笑说道:“齐四爷,这话得说明白了,咱们不做那些事儿是觉得那些事儿脏,这小老板既然是通情达理之人,我凭什么那么做?” 那位齐四爷鼻孔向天,一口唾沫吐到那汉子脚下:“呸!顾小穷你丫给我闭嘴!如果不是因为临四十七巷是我家哥哥的产业,你们这群杂碎会装书生?” 名为顾小穷的精壮汉子,扯着脖子喊道:“怎么着吧!” “我一没动刀二没动棍,我规规矩矩和人小老板谈生意,我花银子买他的租铺合同,难道这也不行?” “如果你说这触犯了唐律哪条,咱们上长安府打官司去!” 齐四爷又呸了一口,转头望向宁缺随意再拱手一礼,说道:“这位小老板,你肯把铺子开在这儿,那就是给我们三千兄弟面子,你且放心在这儿开下去,如果谁敢不长眼动你,四爷我砍了他的脑袋给你赔罪。” 眼看着两边对上了,坐在面馆里的食客们,也纷纷探着脑袋看起戏来。 刚才那群精壮汉子的行径,显然让面馆里的食客们很是不爽。 但忌惮这些精壮汉子是混混,他们也不敢仗义执言。 现在看到有人和那帮精壮汉子对上了,自然是高兴的很。 眼看着那两帮人争执起来,那个叫齐四爷的更是放话。 “这位小老板,只要你肯继续在这条街上把铺子开下去,那只要我齐四爷活着一天,就没人收你租……” 那个齐四爷话还没说完,就被宁缺挥手止住。 宁缺温和笑着问道:“四爷,您先前说免一年租金?” 齐四爷怔了怔,回答道:“是啊。” “那成。”宁缺转过身对着顾小穷及那帮精壮汉子团团一揖,温和笑着说道:“实在不好意思,这间铺子我打算继续做下去,诸位请回吧。” 听到这句话,在面馆里看戏的食客们顿时都愣住了,让他们发愣的原因不是因为宁缺的选择,而是明知道齐四爷这边马上便会开出一个天价,等于把这间铺子白送给他,结果他却抢在对方话出口之前答应了头前那个条件。 齐四爷愣了半天,脸上神情渐渐变得凝重严肃起来,极正经地拱手一礼,声音铿锵有力说道:“老板你年岁虽小,做事却是大气仗义,就冲您这句话,以后有甚事儿只管报我的名号,别的不说,东城这块随您横趟!” 那个叫顾小穷的精壮汉子愣了半天,只好朝着树下那两名长安府的衙役看去。 接到顾小穷求助的目光,两名衙役方始轻咳两声,握着腰间佩刀走向老笔斋。 齐四爷看着两名衙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悲痛事,眼中情绪骤然变得极为寒冷愤怒,对宁缺寒声说道:“小老板,先前我是不是说过东城随您横趟?” 宁缺笑着应了声是。 齐四爷冷笑一声,说道:“那我今儿就先让您看看,为什么我敢夸下这个海口来。” “你们聚在这儿做什么?想闹事啊?”衙役走到人群前方,厉声呵斥道。 “是啊。”齐四爷淡淡应了声,然后把手一招,说道:“我就闹事了,而且还想把事情闹大,兄弟们,上去把这两位官差大哥招呼好。” 话音一落,那群青衫青裤青布靴的汉子哄的一声便围了上去。 也不知道是谁递的第一拳,片刻之后,拳脚如风雨般砸向那两名长安府衙役的身上。 两名衙役先前还在厉喝痛骂,亮明自家身份后想要拔刀,却被一脚踹倒。 片刻后,他们便被打的头破血流,抱着脑袋在地上翻滚,哪里还骂的出声音来,只剩下了痛苦的呻吟,甚至就连那两把代表他们身份的腰刀,都不知道被谁扔出了人群。 老笔斋外面的这场混战,让两名衙役头破血流。 一众看客们,都已经是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毕竟,在一般人的认知当中,官府的势最大。 即便是混江湖的,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对官府的人下手。 但眼下,这帮青衣汉子居然真敢对官府的衙役下手,这也太嚣张了! 过了一会儿。 “好了,别打了。” 一直环抱双臂冷眼旁观的齐四爷发话,青衣汉子们散开,他走到那两名衙役身旁,寒声说道:“敢阴死我兄弟,就不要怪我下手不客气。” 那名稍微年轻些的衙役狠狠盯着他的脸,说道:“敢殴打官差,你们就等着被砍头吧,你要不要这时候直接砍死我,说不定还划算一些。” 齐四爷蹲下来轻蔑地拍了拍他的脸:“别拿这话吓我,大家都是大人们养着的狗,你们这两只狗只不过比我多穿了一件衣裳,当然,你们这身衣裳很金贵,就这么杀死你们自然是不敢的,但你说大街上狗咬狗,那些大人们会在乎吗?” 说完这句话,齐四爷转身向宁缺行了一礼,便率领手下潇洒嚣张离开。 而那帮精壮汉子也赶紧上前扶着两名头破血流的衙役离开了、 一场纷争就这样结束,给看戏的食客们又留下了谈资。 宁缺转身回了老笔斋。 此时,吃完面片儿的叶千秋起身,和李三儿道:“三儿,走了啊。” 李三儿心不在焉的回了一声。 目睹了老笔斋前发生的一切,李三儿显得更加无助了。 他只是想安安稳稳的过自己的小日子。 不想卷入这种黑帮势力的倾轧当中。 叶千秋见李三儿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也没在意,对于李三儿来说,现在可是困难的时候。 叶千秋和李三儿说道:“三儿,别着急,事情总会有解决办法的。” 李三儿挤出一张比哭还难看的笑脸,道:“叶夫子,您说的对,总归是会有办法的。” 出了门,叶千秋去隔壁街阿南家的油饼铺子里买了两个油饼,拿回去给卓尔吃。 阿南的父亲还挺疑惑,道:“叶夫子,最近饭量见涨啊。” 叶千秋笑了笑,没多作解释。 阿南的父亲也就是那么一问,看叶千秋不多说,也就没继续问。 径直回了自己的小院。 小院里,卓尔正在练拳。 看到叶千秋回来,卓尔急忙凑过来,道:“师父,我有件事儿想和您商量一下。” 叶千秋一边关上院门,一边说道:“什么事儿?” 卓尔道:“师父,我想去见一下朝二哥。” 叶千秋看向卓尔,道:“怎么?憋不住了?” 卓尔口中的朝二哥是这京城里有名的黑帮头目朝小树。 临四十七巷一条街都是他的。 卓尔之所以被军部的人追杀,其实也和朝小树关系不浅。 而今天,那位齐四爷就是朝小树的人。 齐四之所以发狠教训了那两个衙役,也应该和卓尔有关。 毕竟,在他们眼里,卓尔肯定是死了。 卓尔在一旁道:“我的那点事儿,您都知道。” “我怕朝二哥那边出点什么事儿,所以,我想偷偷去见他一面。” 叶千秋摇了摇头,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卓尔道:“那什么时候才是时候?” 叶千秋笑了笑,道:“再等两天。” 卓尔也不多问,在他眼中,师父叶千秋无疑是他见过最牛逼的人。 一个能将他从死亡边缘拉回来,却只隐匿在这东城做个教书先生的修行者。 一定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卓尔对叶千秋的话很信服。 叶千秋坐在屋檐下,让卓尔继续练拳。 他则是在想着一些事。 之所以没当着李三儿的面,在面馆里直接好好的教训一番那帮地痞,是因为叶千秋知道,解决几个小混混容易。 但想要彻底解决李三儿的难题,还得从根子上解决问题。 所以,他只是让几个混混摔了个狗吃屎。 并未对这帮人深究。 更何况,他还不想在人前显圣,他在这里住的很好,不想过早的打破这份宁静。 而叶千秋清楚的很,想要解决根本问题,得从什么地方下手。 …… 春雨绵延的长安城,并不是什么人都喜欢的。 尤其是在底层生活的普通百姓。 连续的春雨,有可能意味着误工。 除了卖雨伞和做马车行的,这世上大概没有什么生意人会喜欢长安城每年雨水充沛绵延的春天。 在叶千秋等待了两天之后。 第三天的傍晚,天色已黑。 叶千秋带上已经在小院里憋了好多天的卓尔出了门。 雨下的是越来越大。 叶千秋没撑伞。 卓尔也没撑伞。 但卓尔却是神奇的发现,雨水根本落不在师父和他的身上。 卓尔对师父的能耐又多了一分认识。 叶千秋在前走着,卓尔在后走着。 叶千秋的步子并不快。 卓尔走在叶千秋的身后,从出生到现在,从未像此刻这般心安。 走过了几条巷子之后。 卓尔敏锐的发现前面有两个人也在雨中赶路。 看到那两人的背影,卓尔瞳孔一缩。 本想开口的卓尔看了看师父的背影,还是选择了闭嘴。 只是默默跟着师父叶千秋。 他已经大概知道师父今天要带他去哪儿。 …… 春风亭地处东城贫民区,建筑破烂不堪,从白昼到夜间充斥着小摊小贩走街串巷的闲人,连清静都算不上,自然没有什么风雅可言。 但今天的春风亭一带格外安静,静到雨落的声音也如雷鸣一般。 街巷里,看不到任何冒雨行走的路人,甚至连婴啼声都没有,仿佛除了风雨和被肃杀之意笼罩的街巷外,其余的都不存在。 来到春风亭街口的时候,卓尔只觉得自己身形一轻,然后他发现自己已经从巷口出现在了街巷两旁的屋顶上。 卓尔看着身前的师父,欲言又止。 叶千秋抬手一指。 卓尔顺着叶千秋所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那漆黑的巷子里,伴随着这雨夜风声,数百名脸色肃然的江湖汉子从巷子的四面八方朝着春风亭前涌去。 而在那春风亭前,站着两个人。 一个青衫中年人,腰悬长剑。 一个戴着黑色口罩、背着一大堆东西,撑着一把油纸伞站在青衫中年人的后边。 此时,小巷里,除了风雨声,便是那数百名江湖汉子抽刀的声音。 房顶上,叶千秋负手道:“好戏开始。” 第4章 雨夜厮杀,一个念头 春风亭的尽头,便是长安第一大帮鱼龙帮帮主朝小树的宅院。 这座有着诗意名字的春风亭并没有多少高大上,事实上,只是一座稍显破烂的小亭。 不过,春风亭老朝这个名号在长安城里,绝对算得上响亮。 叶千秋和卓尔静静的站在屋顶,看着下方巷子里的中年人和他身后的少年。 卓尔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还是选择闭嘴。 在风雨交加之中。 数百位江湖好手朝着二人蔓延过去。 中年人和少年却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只听得二人还在交谈着。 是那中年人在向少年介绍着朝着他们围攻而来的是何方人物。 而那百位江湖好手的领头者也开始和那中年人对话。 通过他们之间的对话,几乎很容易就判断出了他们的身份。 青衫中年人不是旁人,他便是这长安城第一大帮鱼龙帮的帮主,同时也是临四十七巷那条街的房东,也是卓尔想要见的那个人。 叶千秋和朝小树虽然未曾谋面过。 但是,叶千秋对朝小树这个人,还是颇为感兴趣的。 朝小树背后站着的是大唐帝国的皇帝。 这也是他不愿意称鱼龙帮为鱼龙帮的缘由。 无论什么样的朝代,什么样的世界,只要是在一个国家的中心,一个帝国的国都,总会见识到各种各样的勾心斗角,各种各样的权力交锋。 叶千秋见惯了这些事。 很多人,生在世间,身不由己。 身为长安城第一大帮帮主的朝小树也一样如此。 只听得那数百位江湖人推出的代言人朝着朝小树喊道:“解粮,移库,军部后勤支援,户部库房外围看守,咱大唐最挣钱的暗活,这些年全部让你们鱼龙帮给霸占了,连一点清汤都不拿出来分润下众家兄弟,圣天子在位,这世间真有这样的道理吗?” 那人冷冷的看着朝小树说道:“你应该很清楚什么叫犯众怒,以往众家兄弟看在你春风亭老朝的经年字号上敬你三分,然而眼下既然朝廷都要收拾你,你却依然油盐不进,那你就别怪我们对你不客气。” 朝小树风轻云淡,根本没有把那人放在眼里,反而是和身后的少年说道:“混江湖的没什么文化,过来过去,也就是这些话。” 那人见朝小树如此轻视自己,面色变得极为难看,重重一顿手中拐杖,喝道:“鱼龙帮号称三千青衫,但你我都清楚,敢为你做亡命之战的顶多不过二百来人,现在如今你那几个最能打的兄弟,全部被贵人们镇压在羽林军骁骑营内,今夜我倒要看看你能怎么脱身!” 朝小树能坐到长安黑道大佬的位置,显然不是那么简单。 面对这数百位江湖好手也一定没有发怵的意思。 双方经过了一段可有可无的嘴炮之后。 双方终于谈崩了。 在朝小树的犀利言辞之下,数百位江湖好手都被气的够呛。 那被众人推出来说话的领头者更是气的不行,他寒声道:“只要杀了你春风亭老朝,江湖从此不一样,长安城……就是我们的!” “长安城永远是皇帝陛下的。” 只见朝小树微嘲一笑,说了这一句看似无心的话之后。 低头看了一眼腰畔的佩剑,然后抬头,露出令人心折的一笑,说道:“说到杀死我,你们见过我出手吗?” 下一刻,只见朝小树缓缓伸手握住腰畔剑柄,就在他的修长手指与沾着雨水剑柄相握的一瞬间,只见他身上那件青衫微微一振,无数雨滴被弹落成细微的水粉。 朝小树骤然间变得杀意凛然,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连不停落下的凄寒雨丝仿佛感受到了一些什么,摇晃倾斜沉默避开,再没有一滴敢上那一身青衫。 这时,只听得对面的那位领头者瞪大眼睛,声色俱厉嘶吼道:“他只有一个人,又不是神仙,都给我上!” 江湖永远不缺少热血冲昏头脑的莽汉子,寻觅杀死江湖传奇一举成名的机会就在眼前。 随着这声厉喝,数百名江湖好手举起了手中钢刀,大喊着从四面八方冲了过去。 下一刻,朝小树动了。 他腰间的佩剑如蛟龙出鞘,离鞘而出,看起来缓慢,实则迅捷无比的飞向冲在最前面那个人。 站在朝小树身后的少年右手握住刀柄,却没有拔出身后那把看起来很是普通的朴刀。 此时,朝小树的剑在空中被某股力量强行拗成弯状,与它的速度相比,自夜空降下的雨珠缓慢的令人发指。 而就在剑身拍打在最前方的一名汉子胸膛上时,那股力量骤然自剑身递出,啪的一声直接将那片胸膛击的深陷下去! 随即,一声戛然而止的惨嚎响彻在整个巷子里! 那名悍勇冲在最前的南城帮众,连朝小树的脸都没有来得及看清楚,便被直接拍成了一只风筝,极为凄惨地破空而飞,飞过了破旧的春风亭,落到了十几丈外! 冲到朝小树身周的那些江湖汉子,被这雷霆一击震骇的僵立原地,朝小树却没有停止在雨中向前的脚步。 他潇洒执剑而行,每一步踏出便手腕微提青衫微振挥出一剑,挥舞之时,平薄剑身嗡嗡作鸣,极尽弯曲弹放之态,像条钢鞭般呼啸挥舞,裹着雨珠凉风啪啪击出,每一剑出便有一道人影飞起! 剑身及胸,有人横飞撞到巷墙,吐血滑落;剑身及腿,有人翻着跟头滑破夜空,骨拍喷血堕地;剑挥破雨,沉闷嗡鸣,人影不停横飞而出,惨嚎恐惧之声响彻先前还是死寂一片的春风亭。 一路前行的朝小树挥剑动作轻松随意,甚至可以用毫不在意来形容,就像是在夏日里驱赶夜蚊子,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平静如常。 …… 屋顶上。 叶千秋看着如同杀神一般的朝小树,脸上平静无比。 精妙的剑术或许未必能让人赏心悦目,但精妙的杀人术却一定会有一种别样的美感。 站在叶千秋身旁的卓尔低声道:“师父,这么多人,朝二哥能杀的完吗?” 叶千秋笑了笑,回头看了卓尔一眼,道:“怎么?你想帮他?” 卓尔微微颔首,道:“是啊。” 叶千秋笑道:“你不想看看,和你有着同样复仇目标的那位少年有着什么样的本事吗?” “如果他是一个平庸的人,你会不会后悔那天拼死递给他情报。” 卓尔微微一怔,道:“师父,您也认得他?” 叶千秋笑道:“这个世上,我不知道的事,很少。” 卓尔对这句话没有多少怀疑。 越是接触师父,便越能感觉到师父的神秘和强大。 卓尔沉默了一会儿,才道:“那我再看看。” 叶千秋则道:“其实,今夜我带你来这里,只是想告诉你一个道理。” 卓尔疑惑道:“什么道理?” 叶千秋笑着说道:“道理就在眼前,你得先自己去领悟。” “我告诉你的道理,不如你自己领悟出来的道理。” 卓尔听着,挠了挠头。 …… “大家一起冲上去围死他!飞斧!” 怒吼声回荡在春风亭四周的街巷里,在听到围死他这三个字后,那些鼓起勇气拿着钢刀嚎叫前冲的江湖客们用最快的速度散开。 只见前方人群散开之后,露出两排精壮的汉子。 那些汉子腰间系着粗糙的布带,布带里夹着四把小斧子,手里已经拿着两把小斧子,就要投出! 朝小树手中那把单薄的青钢剑嗡的一声响了起来,以极恐怖的速度高速震动,将剑身上的雨水血水尽数震成齑粉,然后咻的一声消失,化做一道灰淡流影撕裂雨帘,飞向那两排飞斧手! 随后,巷间墙前只听到噼噼啪啪剑尖刺穿雨滴的声音,锃锃锃锃割断手指的声音,数不清究竟有多少根紧握着斧柄的指头就这样随着雨滴一同散落,然后沉重的小斧纷纷随之落地,砸在满是雨水的地面上发出闷响,最后才是无数声惨嚎! 领头围攻朝小树的那人看到这血腥的一幕。 一张肥脸变得苍白无比,颤抖的指着朝小树,尖叫道:“朝小树!朝小树!朝小树你怎么能是……修行者!你……你怎么能是个大剑师!” 而此时,跟在朝小树身后的少年拔出了身后那把雪亮无痕的朴刀。 …… 屋顶上,叶千秋眉眼一挑。 朝着不远处看去。 漆黑的夜色之中,隐藏着的危机往往是出人意料的。 朝府外的巷口。 有两辆马车出现,一个中年胖子冒着雨,站在其中一辆马车的车厢旁,弯着腰压低声音说道:“朝小树果然是位修行者,看样子境界还不低,现在局面有些棘手……” 车厢里有人咳嗽了两声,淡然说道:“着什么急?府里不是还有户部请来的两个异乡人?” “如果连他们都挡不住那个混江湖的家伙,我们再出手也不迟……至于那些江湖人死便死了,这长安城的臭水沟里哪天不死几个老鼠?” …… 此时,朝小树已经杀的来人胆寒,走到了自家宅院门前,身畔鞘中无剑,那剑此时不知正在何处夜雨中穿行。 他伸出双手轻推宅门,被雨水打湿的门轴发出一声有些怪异的呻吟。 院门被推开,数十名穿着深色雨披的唐军精锐端着弓弩相迎,表情坚毅冷漠。 这一刹那。 除了安静还是安静,轻微的风声在树叶与梁柱间轻绕,淅沥的雨声在庭院和小池间轻响,彼此看着彼此,没有任何人选择抢先动手。 沉默许久。 朝小树的目光越过那群持弩的军士,落在远处。 那里有一个剑客,有一个苦行僧。 只听得朝小树淡然道:“这是我的家,请你们出去。” “没有人会出去。”身着星白长衫的剑客平静回答道。 朝小树看着此人身旁轻振欲鸣的那把短剑,若有所思,忽然开口问道:“前些天那场雨里,就是你杀了我那位小兄弟?” 长衫剑客身体微微前倾,示意自己正是那人。 …… 屋顶上。 隔着漆黑的夜雨。 叶千秋带着卓尔漫步而行。 他们来到了朝府上空,凭空而立。 叶千秋看着下方的那个身着星白长衫的剑客,和一旁的卓尔说道:“今天,你可以亲手向他复仇。” 卓尔看着下方那个剑客,他不会忘记自己为何会身受重伤,那个剑客的剑太快。 他抬起头来,看向叶千秋,道:“师父,我行吗?” 叶千秋笑道:“我说你行,你就行。” 卓尔道:“可是,我一旦在外人面前露面,恐怕会引起许多麻烦。” 叶千秋却是说道:“那些不是你该操心的事儿。” “更何况,今夜,无人会透露出你还活着的消息。” 卓尔重重点头。 “为师借你一把剑。” 叶千秋这一声落下,一点荧光从叶千秋的眉心之中飞出,落在了卓尔的面前。 卓尔看着眼前神异的一幕,已经没有了多少震惊的感觉。 任何神异的事情发生在师父的身上,似乎也成了理所当然。 一点荧光变化成了一柄锋利的长剑。 卓尔一把握住了长剑。 下一刻,他只觉自己的身体直接朝着下方落去。 一种失重感突然涌上心头,好在他很快适应了这种感觉。 …… 站在院门外的朝小树唇角微微翘起,看着那名剑客说道:“那你今天会第一个死。” 这时,一个手持长剑的人影从天而降。 “朝二哥,你说的没错,他今天会第一个死,不过,杀他的人,是我。” 卓尔在众目睽睽之下落地。 卓尔的突然出现,让朝府之内的人都有些震惊和意外。 朝小树的眼中闪过一抹亮色。 朝小树身后的少年,亦是眼中一亮。 “你竟然还活着……” 这话是出自院中的长衫剑客。 长衫剑客显然没有想到一个必死的人会出现在这里。 卓尔紧握着手中的剑,淡淡说道:“我会一直活下去,而你……该死了!” 卓尔在军中潜伏多年,历练出了一副果决的性子。 既然要杀,那便是绝不留手。 在握住师父借给他的这柄剑时,他就感觉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充斥在了自己的体内。 仿佛自己只要一个念头,就可以轻取对方的首级。 这种感觉很奇妙。 而也就在卓尔下定决心要取下那长衫剑客的头颅之时。 他手中的长剑直接挣脱了他的手,化作一道流光,穿破虚空。 那剑光之快,简直令人难以想象。 嗤! 不到一个呼吸。 相隔不到十丈的距离。 长衫剑客不可置信的看了一眼插在自己胸口的长剑,然后噗通一下往后倒去。 在他生命里的最后几秒钟里,满是疑惑。 雨一直在下,顺着朝府之内的瓦片屋檐流淌而下,变成水帘。 突如其来的杀戮,让人措手不及。 长剑自从长衫剑客的胸口又飞到了卓尔的面前。 朝府之内的唐军,还有那名和长衫剑客相距没有多远的苦行僧,都愣住了。 苦行僧眼中的惊惧之意渐渐升起。 “怎么会?” 即便是如同朝小树一样的大剑师,也不可能有如此之快的飞剑。 也不可能瞬间秒杀长衫剑客。 而就在那位苦行僧发愣的瞬间。 朝小树出手了。 他虽然也在惊疑为何自己的这位小兄弟会在短短数日之内死而复生,而且拥有了这么强大的修为。 但他更清楚,眼下是你死我活的战场。 他需要将眼前的敌人全部杀死。 他抬起右臂,一指点出,雨夜里骤然响起一道凄厉的鸣啸,那把始终隐藏在夜色春雨间的薄剑显现出了踪迹,从半空之中闪电般破空而至! 目标便是那名苦行僧! 那位苦行僧虽然对卓尔的一剑震惊无比,但却一直警惕注视着周遭的动静,天地元气稍有波动,他便知道朝小树已然动手。 佛宗弟子的本能让他枯掌重重一拍身旁木板,木板缝隙间烟尘一震,木阶前的铜钵仿佛被人踢了一脚,猛地弹了起来,在空中荡出无数水花。 灰淡的剑影破空而至,穿透那片晶莹透明如琉璃的水花,却被铜钵挡个正着,锋利高速的薄剑与笨拙厚实的铜钵狠狠相撞,发出一声令人耳膜欲裂的脆响! 此时,站在庭院中央的卓尔也从震惊之中反应了过来。 他虽然感觉到了这把剑的强大,但是,却没想到,真的就是一个念头,就直接将曾经将他杀的毫无还手之力的长衫剑客给秒杀了。 这也太强了! 看到长剑去而复返。 飘在他的面前。 卓尔忍不住握住了剑柄。 而就在此时。 箭矢破空之声袭来。 院内的唐军精锐用最短的时间做出了反应,迅速抠下扳机,数十枝箭矢携着强劲的破风声分别射向朝小树和卓尔。 卓尔手握长剑,随便一舞,数十枝箭矢便全部化为了粉碎。 而那边,控制着飞剑的朝小树,自己的身体却是无法动弹的。 眼看着箭矢袭来。 这时,一片雪亮的刀光耀亮了庭院,将层层雨帘照的清晰无比,将那些密密麻麻的弩箭全部卷了进去! 朝小树身后的那位少年,终于动手了。 …… 这一战,在卓尔握着长剑出现的那一刻,变得简单无比。 卓尔仿佛化身为了纵横天下的剑客,剑气纵横之间,将庭院之内的唐军全部绞杀。 站在朝小树身后的那位少年,看着陌生又熟悉的黑脸卓尔大杀四方,忍不住嘀咕一句。 “靠,这小子是被什么老怪物附身了吧!” “没道理这么几天就变得这么生猛啊!” …… 站在夜空之中,和夜色融为一体的叶千秋听到少年的这句吐槽,脸上泛起笑来。 对于世间的大多数人而言,他的确是个老怪物。 第5章 教书先生,一次选择 短短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在战场上死战不退,所向披靡的大唐军士,就都已经倒下。 朝府之内,血腥气遍布。 那名戴着笠帽的苦行僧和朝小树之间的战斗却还未停歇。 卓尔手持太玄剑停了下来,守卫在了朝小树的身旁。 和一旁的宁缺对视一眼。 宁缺看着卓尔这张漆黑的脸,忍不住说道:“你小子不是鬼吧?” 卓尔没好气的朝着宁缺道:“你才是鬼呢!” 宁缺闻言,心中大石落地,虽然他很疑惑卓尔是怎么活下来的,但是能活下来就好。 只是白瞎了这几天他暗地里为这小子伤神。 “该结束了。” 朝小树平静的说出这句话。 随后。 在庭院间高速穿梭飞舞的飞剑一化为五。 五枚剑片在鸣啸的骤然之间变得更加尖利,嗤嗤破开雨夜,刺向那苦行僧! 苦行僧面色骤然一紧,双目圆瞪,双手在膝间快速变幻着手印,悬浮在身前的铜钵嗡鸣飞起迎敌,一串铁木念珠也随之飞起,绕着他的身体高速旋转。 夜雨之中,五枚锋利的剑片与坚硬拙重的铜钵不停撞击,与高速舞动的铁木念珠不停撞击,清脆刺耳与铿锵嗡鸣的声音交错响起,仿佛没有间断。 苦行僧身周一片如蒲公英般的金光小花,不时绽开不时被凉风吹散。 刹那间,苦行僧那身旧僧袍上便多了无数道口子,佛宗苦修不像一般修行者那样习惯穿软甲护体,鲜血从那些口子里不停渗出,把他变成了一个浑身浴血的血人。 这时,朝小树却是微微蹙眉,袖外右手修长五指骤然一紧,随着这个动作。 五枚鬼神莫测的剑片厉啸而聚,重新凝为一剑,无任何花俏就这般直直刺向着那只铜钵! …… 而就在此时,朝府外幽静无人的街口,两辆马车中的一辆终于缓缓动了起来,驶向朝府的大门,蹄声车轮声被风雨掩盖的无迹无痕。 五枚剑片归于沛然一剑,朝府庭院内的雨丝莫名多了份焦灼,仿佛夜空里多了一轮无形的太阳。 那把薄薄的青钢剑高刺向铜钵,然后闪电缩回,然后以更快的度再次刺下,在刹那间竟是连刺数百剑! 比啄木鸟啄树要快无数倍的剑击,极其恐怖地落在铜钵正中央的位置,出笃笃笃笃的声音,由于剑刺频率太高,声音与声音之间根本听不到任何间断。 这时,一声极为难听的巨响响起,就像是一口铁锅被人用砖头砸破,苦行僧身前的铜钵终于在那沛然万剑之下崩裂而碎! 苦行僧头顶的笠帽随着铜钵破裂同时裂开,黝黑的脸上闪过一丝决然之意,手印再次变幻,一直守护在他身躯四周的念珠停止了旋转,骤然变成一条黑色的蛟蛇,嗖嗖作响的缠上正要刺向自己面门的那把单薄青钢剑,让剑势为之一顿。 朝小树的右手一抬。 苦行僧苦笑着闭上了双眼,青钢剑鸣啸着穿过楼内空中那一百多粒铁木念珠,深深刺进他黝黑的眉心,鲜血缓慢渗出,苦涩的笑容就此定格。 这时,整个朝府之内,已经是没有了敌人。 朝小树的眉头缓缓挑起,转身朝着院门外看去。 …… 磅礴的春雨哗哗落在一辆马车上,马车上,有一名魁梧车夫。 车帘偶尔被风掀起,只能看见一角古朴长衫。 那是一个老人的衣角。 马车内,坐着一个老人。 他枯瘦的双手微微颤抖,拇指在食指中指的四道横纹上不停掐动,就像是枯干的树枝不停点着干涸的黄土地。 春风亭横街上方的雨水似乎受到了某种无形力量的扰动,开始变得招摇倾斜,数道没有人能够看到甚至无法察觉的波动,开始在天地元气之中凝聚。 朝小树嘴唇微抿,露出凝重肃然的神情。 府外,马车内。 坐着一名大念师。 就在朝小树准备凝聚全部的精神去应付时。 却是突然看到一道剑光迅速飞了出去。 在朝小树看到那剑光的瞬间。 剑光已经消逝。 剑光穿过了马车前的车夫,穿过了马车的帘子,穿过了马车里的老人。 然后,穿过了马车的后窗,没入了漆黑的夜色当中。 朝小树转头,看向一旁的卓尔。 卓尔摊了摊手,道:“事实上,我还是那个菜鸟。” 宁缺松了一大口气,道:“我就说嘛。” 朝小树朝着四周看去,看了半天,一脸郑重的对着空气道:“不知是哪位前辈在暗中出手,朝某感激不尽,还前辈请出来一见。” 宁缺也朝着漆黑麻乌的四周看去,但却是未曾瞧见其他人的身影。 朝小树接连喊了两声。 就在朝小树以为无人出现时。 一身布衣的叶千秋突然出现在了庭院当中。 叶千秋的突然出现,让宁缺吓了一跳,差点叫出声来。 朝小树看到叶千秋的背影,眼中多了几分狐疑。 宁缺则是觉得这背影似曾相识。 这时,叶千秋转过身来。 宁缺两只眼睛瞬间瞪的老大。 朝小树见状,向前两步,朝着叶千秋拱手道:“多谢前辈出手相助。” 这时,卓尔朝着叶千秋叫了一声“师父”。 这一声师父顿时让朝小树和宁缺反应明白了一些东西。 朝小树道:“是前辈救了卓尔?” 叶千秋笑着点了点头。 朝小树顿了顿,道:“敢问前辈为何要帮我?” 叶千秋道:“我这人一向乐于助人,帮人便是帮己。” “更何况,我看你根骨不错,是个修道的好苗子,我打算收你为徒,所以,救你一救,也是应该的。” “原来是道门的前辈……” 朝小树低声说了一句,在他的记忆当中,天下道门之中,并无这样一位叫叶千秋的大修行者。 能够轻易操控飞剑秒杀一位大念师的人,会是默默无闻之辈吗? 不过,听叶千秋开口就直接要收自己为徒,朝小树还是感到有些惊讶。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之意,涌现在朝小树的心头。 …… “当然,我收徒弟从来都是但凭自愿。” “我给你时间考虑,不愿意的话,我也不会强求。” 叶千秋笑着说了这句话之后,朝着卓尔说了一句“早些回来”。 然后,便直接消失在了三人的眼前。 朝小树的脸上满是惊骇之意。 “好强。” “一点元气波动我都没有感觉到。” 一旁的宁缺看到朝小树脸上的神色,便知道这个曾经在他的老笔斋买过笔墨的教书先生,绝对是个厉害到极点的角色。 然后,宁缺第一时间朝着卓尔道:“你小子到底是走了什么大运。” “居然会有这样的高高手救了你的命,还收你做徒弟。” 朝小树也看向卓尔,一脸疑惑。 “是啊,为什么呢?” “小卓,你和这位前辈有什么渊源吗?” 卓尔一摊手,道:“可能是我运气比较好吧……” 朝小树一脸无奈,道:“不管怎么样,活着就好。” “不过,你以后是不能回军中了,得换个身份了。” 卓尔道:“我师父说了,总有一天,我能光明正大的走在长安城的大街上。” 朝小树眼中闪过一抹精光,道:“你的这位师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卓尔笑了笑,道:“如果世上有神,那他就一定是神。” 宁缺伸手在卓尔的脑门上一摸,一脸古怪的看着卓尔,道:“喂,我说小黑,你不是被人洗脑了吧!” “你干脆说他是昊天好了!” 卓尔眼中一脸,喃喃自语道:“对啊,或许师父他就是昊天呢?” 宁缺一脸无奈的摇头道:“完了,这孩子彻底完了。” 卓尔一把搭在宁缺的肩膀上,道:“你才完了,你是不知道我师父的厉害。” 宁缺回想起刚刚那把神出鬼没的飞剑,道:“我承认他有点神鬼莫测的味道,但也不至于那么神吧?” “他不就是东城的一个教书先生吗?” 朝小树一听,急忙问道:“你认识小卓的师父?” 宁缺道:“前几天他到我铺子买过纸墨嘛,就是那个长安府要拆临四十七巷的事儿还是他先和我说的。” 朝小树恍然大悟,脸上满是疑惑之意。 “一位教书先生?” “长安城,何时多了这么一位大修行者。” 青袖轻振,青钢剑嗡鸣飞起,回到朝小树的手中。 朝小树道:“行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还有事儿要处理。” “小卓,你先回,过两日,我去拜访你师父。” 卓尔闻言,微微颔首,道:“好。” …… 临四十八巷,夜色深沉。 雨水已经渐渐停歇。 叶千秋的小院里。 卓尔刚刚回来。 叶千秋看他一身湿漉漉的,让他先去换身干净衣服。 过了一会儿,卓尔和叶千秋一起坐在屋檐下。 叶千秋问道:“今天晚上悟到些什么道理。” 卓尔想起了师父带他前去春风亭之时,说今天晚上是要教他一个道理。 卓尔仔细回想了一下今晚发生的一切。 良久之后,方才回道:“师父,我也不知道我猜的对不对,师父是想告诉我强者要有一颗无畏无惧之心吗?” 叶千秋颇为赞许的看了卓尔一眼,笑道:“还算你小子有点悟性。” “无论是朝小树,还是宁缺。” “他们都有强者的心态。” “你虽然不畏惧生死,但却只是莽夫之勇。” “强者不但要无畏无惧,更要有头脑。” “今夜,便是你我不出现,朝小树和宁缺一样可以化险为夷。” “你知道为什么吗?” 卓尔摇头,道:“弟子不太清楚。” 叶千秋道:“朝小树背后是大唐的皇帝。” “单凭在这一点,朝廷里就没人动得了他。” “如果没有皇帝做靠山,你觉得朝小树还会在死战不退吗?” “当一个人拥有了足够强大的力量时,才能掌握得住能够掌握的东西。” “如果没有足够强大的力量,那就要学会见机行事。” 卓尔忍不住露出惊讶之色。 “皇帝?” “这……怎么可能?” 叶千秋笑道:“怎么?不相信?” “其实猜不到的人很多,谁能想到堂堂大唐皇帝还会搞个黑帮出来。” “鱼龙,鱼龙,为何朝小树更愿意称自己为春风亭老朝,而非鱼龙帮老朝。” “看着吧,这两日长安城会有不小的变动。” “朝小树在长安城的东城地下窝了这么多年,他也窝够了。” “没有人不向往光明,即便是冥王,也一样。” “不过,当冥王吞掉光明的时候,也是自我毁灭的时候。” …… …… 长安的春天很美,一场赶似一场的春雨时不时地下着,将满街满巷的青叶嫩花全部催生了出来,无论你是站在槛内还是立于亭间,都能看见满眼的生命颜色。 东城临四十七巷附近的几条巷子仿佛也随着愈来愈浓的春色一道活了过来,热闹渐渐重新浮现。 那夜过后,没过两日。 大唐的官场就发生了不小的变故。 户部尚书被贬,清运司从上至下被清洗一空,闹腾了好些个月的征地事宜自然也无疾而终,围墙那边的清运司库房死寂的就像一座大墓。 鱼龙帮从黑暗之中走向了光明。 朝小树也用他为皇帝服务多年的情分,换来了一份难得的自由。 临四十七巷附近的两条街本就是极好的地段,是闹中取静的行商妙地,没有了官府的压力和黑帮的威慑。 那些紧闭的铺门自然而然的就重新开启,无论是新接手的老板,还是见机重金买回租契的旧老板,都卷起了衣袖准备借这春日暖时好生大干一场。 本来打算咬牙搬走的李三儿终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愁容惨淡的脸上终于重新露出了笑容。 关于那日叶千秋说的事情总会有办法解决的话,李三儿没有往心里去,只是还会在叶千秋来吃面的时候,给叶千秋加一个鸡蛋。 临街的铺子全部重新开启,春树之下一片热腾,人流便自然而然凝聚过来。 李三儿的面馆生意又重新红火起来。 至于在李三儿面馆斜对面不远处的老笔斋生意依然算不得好。 只是比刚开业那阵的情形好了许多。 每天街坊们都能看到那小黑丫头在店里忙的不可开交,小脸蛋上的笑容让人看了暖心。 …… 傍晚,敲门声响起。 叶千秋让卓尔去开门。 只见在一群青衣青裤青靴汉子的拱卫下,一袭潇洒青衫的朝小树候在了门外。 在朝小树跟前还站着一个拿着小茶壶的宁缺。 卓尔看到门外的一群人,面色有些为难。 宁缺一眼就看出了卓尔的为难。 他握着手里的小茶壶猛嘬一口,道:“呐,我是来串门儿的,你师父说了,都是邻居,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我肯定是要进去转转的。” 朝小树朝着身后的一众兄弟说道:“大家伙人也见到了,该回去了吧。” 卓尔这才知道,这几位老哥哥都是专门来看他的。 卓尔朝着朝小树身后的一众兄弟拱拱手,道:“让诸位哥哥挂念了。” 其中一人听到卓尔的话,脸上泛起笑来,道:“行了,小卓,看到你安然无恙,我们大家就都放心了。” “我们先走了。” 说罢,那一群人便直接转身离去。 卓尔在鱼龙帮多年,结交的都是真兄弟。 见众位兄弟走了,卓尔将朝小树和宁缺带进了院子,顺便把门给关上。 …… 小院里,风景宜人。 朝小树和宁缺刚一进院子。 便听到有声音传来。 “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 “朝小树,你想好了吗?” 朝小树和宁缺朝着屋檐下看去。 只见一袭布衣的叶千秋坐在屋檐下,正在煮着一壶茶。 茶香飘满了庭院。 朝小树走一步,看一步,却是刹那间觉得天地变幻。 眼前的一切都已经变化。 他已经不是身在小院里。 而是身处万籁俱寂的星河之下。 朝小树看着那星河万里,璀璨群星,眼中一震。 他席地而坐,一股恍惚感出现在了他的心头。 他眼前的画面一转。 耳边似乎变得嘈杂起来。 时间似乎回到了十几年前。 十几年前,他是进京考书院却被如今那位皇帝领进长安江湖的少年书生郎。 他曾经不止一次的在心里问自己,如果自己没有被皇帝领进长安江湖,那他会不会顺利的进入书院,会不会登上书院的二层楼。 会不会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知天命。 朝小树恍恍惚惚间,仿佛回到了过去。 他好像是在做梦,又好像不是。 一切是无比的真实。 他还是当年那个书生,不过,这一次,他考入了书院,顺利的走上了书院的第二层楼。 甚至见到了那位大唐帝国,乃至于整座天下都要为之仰望的人间至强者,夫子。 他甚至拜了夫子为师。 在夫子的指导下,短短三年时间,他便踏入知天命的境界。 但知天命之后,他的修行进境就变得缓慢下来。 十几年如一日,再也没有过突破。 直到后来,他去挑战剑圣柳白,败在柳白的手中,被其夺剑。 这一败之后,他并没有气馁,而是愈发的刻苦修行。 五年之后,他再入南晋剑阁,再战柳白。 这一次,他依旧不敌,雪山气海及一身功力被废。 那日之后,他成了一个废人。 无法接受打击的他,选择浪迹天涯,最终在无人可知的角落里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哗! 从枯寂状态之中醒来的朝小树眼中充满了神伤。 他眼前的场景终于又变了回来。 他又回到了小院里。 宁缺还站在他的身旁。 卓尔依旧还在前边站着。 朝小树的心头满是震撼。 此时,叶千秋开口道:“我知你也曾一心向道,如今,你有再一次选择入道的机会。” 他目光复杂的看向坐在屋檐下的布衣叶千秋,缓缓开口,道:“您是什么道?” 第6章 您有多高,恭候多时 朝小树的问题不是谁都能回答的。 在这个世上,修道者不知几何。 但能走出属于自我之道的人,却是太少太少。 从朝小树走进小院起,他就感觉到了一种不同。 然后,他在一瞬间进入了另一种人生。 那样的人生结局,对于他朝小树来说,是无法接受的。 人生有千百种可能,每一步的抉择都有可能让自己的人生走向另一条道路。 这一点,朝小树十分清楚。 是拜师,还是选择离开。 对于朝小树来说,不是一件容易决定的事情。 因为,他刚刚推脱了大唐皇帝的委任。 在为大唐皇帝办事的这些年,许多琐碎之事,让他的知天命境界迟到了十几年。 面对一个不知底细的神秘强者。 多年来养成的谨慎心思,让朝小树无法在短时间内做出这个决定。 而且,这样一位在天下间没有名气的大修行者,为什么会看中自己呢? 虽然说小兄弟卓尔是他救的。 在春风亭那一战当中,他也帮了自己。 但朝小树还是无法下定决心。 身为曾经替皇帝掌管长安地下势力的人,他见识过太多人心的黑暗。 所以,他很难相信一个人会无缘无故的对别人施以援手。 这时,坐在屋檐下的叶千秋缓缓开口。 朝小树的问题,他能回答,但看到朝小树眼中的游离之后。 叶千秋明白,朝小树还需要磨砺。 当然,眼下的朝小树尚未到绝境。 既然他自己还有其他的选择,谨慎起见,倒也不足为怪。 叶千秋笑了笑,道:“我是什么道,其实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现在并不相信,你拜我为师之后,你能走向一个新的高度。” “罢了,强扭的瓜不甜。” “既然你不愿,那我也不强求。” “人生的选择有很多种,无论怎么选,遵从自己的本心便是好的。” 朝小树闻言,暗暗松了一口气,他还怕卓尔的师父会因为他的拒绝,对他的态度有所改变。 现在看来,卓尔的这位师父的确有着非同一般的心态。 这份肚量,确实有强者风范。 叶千秋抬手道:“行了,别愣着了。” “都过来坐下,喝杯茶。” “喝了这杯茶,无论出了这个门去哪儿,都算是结下了一份因果。” 朝小树仔细咀嚼着叶千秋的话。 然后,他大步流星的走到屋檐下,坐了下来,朝着叶千秋拱拱手。 “打扰了。” “还未请教先生高姓。” 叶千秋一边煮茶一边说道:“贫道叶千秋。” 朝小树微微颔首,道:“原来是叶道长。” 叶千秋朝着还在院子里愣着的宁缺和卓尔道:“你俩还傻愣着干啥。” 宁缺握着手里的小茶壶,屁颠屁颠的走了过来,也一屁股坐下了。 这下,一张四方桌,东西南北都有了人。 叶千秋泡好了茶,给三人分别倒上。 虽然只是泡茶,倒茶,但动作却是行云流水,别有一番意境。 便是宁缺这样挑剔的家伙,也不得不暗自赞叹,叶千秋的气度不凡。 “多谢。” 朝小树捏着茶杯,将茶杯里的茶水一饮而尽。 喝完了这杯茶,朝小树又道:“道长是真人大家,真人面前不说假话。” “小卓是我兄弟,真人救了小卓,便是救了我朝小树。” “我朝小树没什么能报答真人的,只是准备了一些黄白之物,略表心意。” “毕竟,身在这红尘闹市,黄白之物总是不可缺少的。” 叶千秋看了朝小树一眼,笑道:“你说的倒是没错,身在红尘闹市,银钱是绝对不能少的。” 朝小树闻言,当即道:“明日,我便让人把钱送来。” 叶千秋再给朝小树添满茶,道:“再喝一杯。” 朝小树倒也爽快,又喝了一杯茶。 喝完之后,朝小树便起身,朝着叶千秋拱拱手,道:“叶真人的好意,朝小树铭感五内。” “他日,朝小树若是再回长安城,再来拜访叶真人。” 紧接着,朝小树和一旁的卓尔道:“小卓,自己保重。” 卓尔点了点头,他也知道朝小树要离开长安了。 至于一旁的宁缺,朝小树没有多言,二人只是相互交汇了一下眼神。 朝小树大步流星的推门而去。 他并不知道,自己错失的是一个什么样的机会。 这便是人生。 很多时候,你选择的也许并不是最好的路,但没有人能预知未来。 好或不好,自然全都由自己来承担。 朝小树走的潇洒。 宁缺的第一杯茶还没有喝。 宁缺瞧着桌上的那杯茶,迟迟没有动手拿起。 叶千秋笑道:“怎么?还怕我下毒不成?” 宁缺则是摇头道:“一般高人的茶都不是那么好喝的。” “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 “我可没老朝那么有钱。” “这杯茶,不好喝啊。” 叶千秋笑道:“你肚子里的花花肠子太多了,需要洗一洗。” 宁缺道:“如果不是肠子多,我可能活不到今天。” 叶千秋点了点头,道:“那倒也是,环境会迫使人改变。” “说吧,你今天来干什么。” 宁缺顿了顿,才问了一句。 “敢问,您有多高?” 一旁的卓尔听到宁缺的问题,都傻眼了。 这叫什么问题? 问师父有多高? 这个问题很难吗? 一看不就知道了? 这时,却是宁缺继续说道:“我听说,书院的夫子很高。” “可我没见过书院的夫子。” “想来想去,我觉得我得来见一趟您。” “事实上,从我见到您的第一面起,我就觉得您不是等闲人物。” “我看您面容如此年轻,但却是给人一种十分老成持重的感觉。” “任何人看到您,都会忽略您的年龄。” “我就在想,一个隐藏于闹市之中的大修行者,甘愿做一个教书先生,让几个市井间的孩子称一声夫子。” “那这样的夫子,和书院的夫子,是否有可比性?” 叶千秋听完宁缺这一番话,只说道:“你想比出什么来?” 宁缺道:“高低。” 叶千秋想了想,道:“没比过高低,所以不知道高低。” “书院的夫子比你想象的还要强。” “而我,是你无法想象的强。” 说这句话时,叶千秋很平静,仿佛只是在说一件最普通不过的小事。 事实上,如果不是宁缺早已经见识过叶千秋的手段,此时绝对会在心底怀疑叶千秋在装b。 当然,连宁缺也不得不承认,他无法反驳这句话。 在世人眼中无比厉害的书院夫子,似乎在这位叶真人的眼中,并没有那么无敌。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宁缺心里竟然莫名的松了一口气。 或许,他是在为自己昨夜心里忽然闪过心头的那一丝不忿在庆幸。 讲道理,他想不通为什么,同样都是人。 小黑命中总有贵人。 当年,便是如此。 如今,还是如此。 这位叶真人收了小黑为徒,还想着收朝小树为徒,可为什么没想着收他为徒? 这让宁缺很受伤。 或许,真就如同吕清臣所说的那般,他的气海雪山里什么都没有。 他就真的只是个普通人啊。 想到这里,宁缺有些赌气的一把将桌上的茶杯端起,将茶水一饮而尽。 喝完之后,宁缺道:“好像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 “原来,不是让人提升修为的灵茶。” 叶千秋听到宁缺这话,忍不住啼笑皆非。 这小子想的可真多。 宁缺喝完了一杯,似乎还不过瘾,直接问道:“我能再喝一杯吗?” 叶千秋道:“把你的小茶壶灌满也是可以的。” 宁缺一听,却是摇头道:“那倒是不用,我也不是没喝过好茶。” 一旁的卓尔听到宁缺和师父之间的对话,觉得只听懂了一半。 叶千秋笑了笑,道:“听说你打算考书院?” 宁缺一挑眉,道:“这事儿,您听谁说的?” 叶千秋道:“重要吗?” 宁缺想了想,道:“有点重要。” 叶千秋笑道:“行吧,实话和你说,你的事,我都知道。” “包括,在春风亭一战后,你入宫见了谁,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我都知道。” 宁缺顿时感觉到头皮发麻,丝毫没怀疑叶千秋的话。 在这样的人物面前,他好像就是一只蚂蚁。 叶千秋看宁缺变得有些紧张,只说道:“别紧张,我并没有其他意思。” “我只是想告诉你一声,你的命不错。” 宁缺有些炸毛,声调都高了几分,道:“我的命还不错?” 叶千秋笑道:“不然呢,这世上,能比你命好的人,可没几个。” 宁缺有些气,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他过的可都一直不算好。 “如果我的命也算好,那这世上可能都是命苦的人。” 叶千秋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深究,只是说道:“好好考,书院才是你最好的选择。” “当然,如果你不想进书院了,也可以到我这里来……修行。” 宁缺一听,顿时听出了叶千秋的弦外之音。 “您是在说我一定能考上书院?” 叶千秋点头道:“当然。” 宁缺道:“如果我真考上了,那我就相信,我的命可能真不赖了。” 叶千秋笑了笑,没说话,而是喝起了茶。 这时,宁缺却是猛的抬头,脸上泛起惊容,他的一双眼睛死死的看向叶千秋,问道:“真人,你的意思是,我能修行?” 叶千秋不答反问,道:“你认为你能吗?” 宁缺脱口而出,道:“能。” 叶千秋笑道:“那你就能。” 宁缺摩挲着双手,这是他来到长安城后,听到的最好的消息。 岷山旁那个修行者说他不行,军部考核的军官对他摇头,老人吕清臣一声长叹,断绝了他想要修行的所有念想。 但是,在叶千秋这里,他那未曾消失的念想,又重新壮大起来。 有时候,当所有人说你不行的时候,突然有一个人说你行,那种感觉真是让人五味杂陈。 宁缺仰头,道:“风大,迷了眼。” 他在叶千秋这里喝了三杯茶,走了。 宁缺和朝小树不同,他真的只是来串门的,顺便来疏解一下心里的某些情绪。 宁缺走了之后。 卓尔有些好奇的朝着叶千秋问道:“师父,宁缺真的能考上书院?” 卓尔在长安城多年,自然知道书院代表着什么。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当然能,谁让他是个意外呢。” “对了,等宁缺到书院考试的时候,你跟着他去。” 卓尔有些疑惑,但也没问为什么。 …… 几日后。 书院开学了。 书院开学对整个大唐帝国,甚至是整个天下而言都是件大事,至于长安城的民众,更是早已翘首期盼多日,各式小贩都提前开始营业。 一大早,叶千秋和卓尔在李三儿的面馆吃着酸辣面片汤。 而宁缺和桑桑也起了个大早,到李三儿的面馆吃酸辣面片汤。 宁缺看到了叶千秋和卓尔,打了个招呼之后,不停打着呵欠,揉着眼睛。 看样子,是昨天夜里没有睡好,他的侍女桑桑更是顶着两个比肤色还要深的黑眼圈,看模样比她家少爷还要紧张几分。 吃完了面片汤,宁缺和桑桑便要离去。 卓尔凑过来,和宁缺说要蹭车去书院看看。 宁缺倒也没在意,反正他也要带着桑桑同去,租了一辆马车。 于是,一行三人便出了巷子,坐上了在巷口等待的马车,朝着书院行去。 在三人离去之后不久。 叶千秋也起身离开了李三儿的面馆。 一路朝着长安城的南边行去。 春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 长安城南门以南,一座陡然从河渭平原间拔起的高山依旧挺拔。 山峰之前一片清明,初升的朝阳投射出的光辉,被山崖反射,向世间洒出片片光芒,让人感觉十分温暖。 遥望朝阳下的山峰,让人变得平静。 长安之南,大山之下,便是书院。 一座经历千年风雨,始终没有名字,比大唐帝国历史更为悠久,为大唐和天下诸地培养了无数前贤名臣,并不神秘但近乎神明的书院。 …… 大山无名,陡然起于平原河流之间,直冲天穹。 书院无名,默然现于红尘浊世之间,屹立万世。 数十辆马车依次驶抵大山脚下,那些车厢内的谈笑声戛然而止,前来参考的学子们并未有感受到任何气势压迫,只是因为心中的尊敬而必须沉默。 朝阳清丽光线之下,山脚下是一片面积极大,由青青草甸丘陵组成的缓坡,起伏不定有若凝固的海浪,青草茵茵如画,画间隐现十数道交综复杂的车道。 车道旁每隔一段距离便栽着几株花树,草甸中央更是花树成群,白白粉粉不知是杏花还是桃花的颜色,并不规则却极为美妙地涂抹在山坡间,美丽到了极点。 宁缺、桑桑、卓尔下车,望着这片人间仙境,看着草坡上方那片并不高大却绵延不知多少间的黑白双色书院建筑,不禁都有些出神。 宁缺沉默很长时间后,他回头望着桑桑极为严肃认真说道:“我一定要考进书院!” 桑桑仰着小脸忧虑地看着他,说道:“少爷,入院试的几套真题……你做完了吗?” 宁缺沉默良久,半天后憋出一句话来,恼火道:“吉利话!你个小孩子懂不懂什么叫吉利话!” 一旁的卓尔道:“宁缺,你一定能考上。” “我师父说的,不会错。” 宁缺朝着桑桑一挑眉,仿佛是在让桑桑听一听,什么叫吉利话。 他脸上泛起得意的笑容,然后朝着卓尔道:“放心,我一定不负叶真人的期望。” …… 叶千秋行走在云层之间,看了一眼在云雾间似隐似现的大山,然后落了下去。 来到长安城也有两年多,却是从来没有到这里来过。 书院的夫子,值得一见。 …… 距离大山约有十来里路的某处道畔离亭内,有一僧一道正在相对饮茶手谈,尚是清晨时分,也不知道他们哪里来的这般好兴致。 那位僧人约摸三十来岁,容颜清俊宁和,自然生出脱尘之意,目落枰上纵横线间,继而抬起望向远处那座高山那座书院,忽然开口问道:“听说……夫子很高。” 那位道人平日里外像庄严,今日却显得极为佻脱随便,伸手轻轻一弹空中,应道:“夫子……当然极高。” 僧人道:“有多高?” 道人道:“我这种小角色怎么知道?” 僧人反问道:“大唐国师都不知道?” 道人回道:“你是大唐御弟,不也一样不知道?” 就在一僧一道说着话时。 道人突然抬头,若有所思的看向大山方向。 僧人见状,问道:“怎么了?” 道人停顿了片刻,摇头道:“没什么,只是突然感觉到了一股“道”的气息。” 僧人蹙眉,缓缓说道:“夫子?” 道人摇头,片刻后,道:“应该不是。” 僧人抬起的手,久久不曾放下,他失神道。 “怎么会?” …… 叶千秋一脚踏进了大山之中。 走了没两步。 就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老人端坐在一棵大树下,老人的面前摆了一副棋盘。 看到叶千秋来了。 老人微微一笑,抬手道:“恭候多时。” 第7章 一场对话,长安闭眼 春风吹拂在山间。 叶千秋来到了老人的对面坐下。 棋盘上面,没有棋。 老人和叶千秋笑了笑,道:“之前打的酒喝完了,本来打算打两壶酒回来的,不过,想了想之后,觉得那样显得过于刻意。” “就这样坐着说说话,应该也是极好的。” 叶千秋点了点头,道:“是啊,世上能说话的人太少。” “好不容易碰见一个,自然得多说几句。” 老人顿了顿,道:“那该从何说起呢?” 叶千秋抬手指了指上空,道:“在我的老家,人们喜欢谈天说地,畅想在那星空之外的不可知。” “直到有一天,我触摸到了那不可知,方才发现,其实很多东西,都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就好像火焰在黑夜里很美,但可能会灼烧到自己。” 老人闻言,微微一笑,道:“那你的老家一定很美。” 叶千秋笑了笑,道:“如果单纯说天和地的话,似乎和这里并没有什么区别。” “当然,也有些不同,比如说这里的黑夜真的有点黑。” 老人道:“难道黑夜不应是黑的吗?” 叶千秋道:“黑夜自然不可能如同白昼一般,但白昼之时尚且有些黑暗之地,为什么黑夜之时,就不能有些光明之处呢?” 老人闻言,脸上露出思索之意。 片刻后,他微微颔首,道:“很有道理。” 叶千秋笑了笑,道:“其实也并非是什么道理,只是阴与阳,阳与阴本就是共存的。” “没有什么是必须的,应该的,但我们这些人的存在,本来就是为了这宇宙星河变得更完美。” “这也是我在走了很远的路之后,方才明白的道理。” “人生处处有缺憾,但我们来了,缺憾总归是要少一些的。” 这时,老人抬头,看着那清晨的朝阳说道:“这片天空,这一轮大日,我已经看了很多年。” “这么多年来,它好像一直没什么变化,一直都是东升西落。” 叶千秋笑道:“说到这个,我突然想起了在我老家流传了许久的一个故事。” 老人道:“什么故事。” 叶千秋道:“在我老家的历史当中,有个老夫子学问非常渊博,他门下有弟子三千,名头极大。” “有一天,这个老夫子去往东方游历,看到两个小孩在争辩,便问是什么原因。” “其中一个小孩说:我认为太阳刚刚升起时离人近一些,中午的时候离人远一些。” “另一个小孩说:我认为太阳刚刚升起时离人远些,而中午时离人近些。” “前一个小孩说:太阳刚出来时像车盖一样大,到了中午却像个盘子,这不是远时看起来小而近时看起来大吗?” “另一个小孩却说:太阳刚出来时有清凉的感觉,到了中午却像把手伸进热水里一样,这不是近时热而远时凉吗?” “两个小孩的这般言语,让这位学识渊博的老夫子也无法判断谁是谁非。” “两个小孩便笑那老夫子,谁说您十分有智慧呢?” 老人闻言,笑道:“那位老夫子一定没有生气。” 叶千秋点了点头,道:“老夫子涵养自然是极好的,不会和两个孩子生气。” 老人感叹道:“无论什么地方,都没有全知全能的人啊。” 叶千秋笑道:“别说是人,就是神也未必是全知全能。” 老人又道:“那这两个小孩到底是谁对谁错呢?” 叶千秋笑了笑,道:“谁也没错,只是看待问题的角度不同。” 老人若有所思。 过了一会儿,他悄然说道:“那天之外,有什么呢?” 叶千秋道:“无尽的黑暗与光明。” 老人微微颔首,略有唏嘘道:“可惜,这光明可能不会永久的存续下去。” “从天启元年开始,天上的星星就一天比一天变得黯淡起来,凡人眼中根本看不到区别,但我知道它们在变暗。” “其中有一次变暗的过程,被钦天监的官员看到,便有了那句夜幕遮星,国将不宁的批语。” “我在想,如果黑夜终将来临,那这白昼存在的时间,还有多久。” 叶千秋笑道:“那重要吗?” 老人道:“不重要吗?” 叶千秋道:“重要的不是对方存在多久,而是自我存在多久。” “如果自我消失,对方存在,那于自我而言,绝对是一件悲惨的事情。” 老人闻言,叹息道:“所以得活着。” 叶千秋点了点头,道:“没错,得活着。”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继续聊着。 无论是何方世界,智者之间的对话,落在普通人的耳中,总会显得有些云里雾里。 老人是这个人世间少有的智者。 在很多人的眼中,老人已经是神话一般的存在。 因为他是书院的夫子。 和夫子的这一场对话,持续了大半天。 从朝阳初升,到日悬当空。 临了,夫子告诉叶千秋,他将远行,前往世间游历。 去探求一些世间的变化。 叶千秋祝他一路顺风。 叶千秋离开时。 晚霞,已经在书院的上空飘起。 金色的光线把书院后方那座大山变成了一座极高的神坛。 而叶千秋行走在天空之中,犹如神坛之上的神灵。 …… 还在远处下棋的僧人和道人还在为书院后方大山之中偶然泄露出的某种气息而感到不安。 在大唐帝国的严密监视之下,有陌生的神秘强者进入了长安城的范围,而他们又不知道这神秘强者的身份。 这是一个足够危险的信号。 但二人转念一想,书院的夫子尚且未曾去国。 那么,这个神秘强者或许可能只是凑巧有事来找夫子? 当然这样的可能或许也不成立。 …… 书院里,暮色已浓,然而已经知晓入院试成绩的考生们却没有离开,围在石坪一角,打量着一名看上去极其普通的少年考生,偶尔会顺带注意一下他身旁的两个人。 一个是黑漆漆的小侍女,一个是比小侍女还要黑的少年。 嗯,应该是少年。 宁缺站在书院石坪一角,看着影墙处的热闹,心中生出些淡淡悔意,觉得这一整天的考试实在是没什么意思。 如果不是为了出人头地,不是为了进入书院,不是为了修行,不是为了报仇,把那些该杀的人都杀掉。 他不会在这里用一天的时间去做一些无聊的事情。 卓尔站在一旁,看着热闹的书院,心里多多少少有几分感慨。 在东城临四十八巷的小院里,恐怕是以后也不会有这么多人同时考试的吧。 当然,如果说将来师父的名头在天下间都传扬开来,那也不是没有可能。 卓尔又希望将来会有那么一天,又希望没有。 因为,他觉得眼下的小院才是最好的小院。 阿南、虎头他们才是这个世上的大多数人。 而世上的大多数人是走不进这座长安城以南的书院的。 今日的书院入院试汇集了全天下极多青年才俊。 考生们的注意力除了放在自己的成绩上,就是放在那些在入院试之前已经颇有声名的那些名字上面。 比如那位由书院教习自偏乡鄙野亲手送回的临川王颖,年龄虽然才十四岁,但他的礼科抒文在前些日子的长安城里已经引起一阵轰动。 再比如来自阳关着名学府门下的才子钟大俊。 还有来自南晋汝阳谢府的三公子。 南晋谢府乃是千世大氏,以诗书传世,这位三公子谢承运自幼聪慧过人,三岁能文五岁成诗,成长过程中交游多名士,谢府往来无白丁,府中长辈惜他才学,又不惜重金礼聘各国大才,西席仿似流水席般变换,才就今日之盛名。 盛名之下必无虚士,谢承运今年不过十八岁,却已经是南晋今回科举探花郎,科举结束之后,他坚辞南晋朝廷官职,千里迢迢北上大唐,目的便是要考进书院。 书院虽说招生苛刻,但若说南晋探花还不能考进来,那便有些太过匪夷所思,所以没有人会怀疑谢承运能否过关。 只关心他能否拔得头筹。 然而就是这样一位天之骄子。 在今日的考试之中有三科被人超过了。 而这个人就是宁缺。 卓尔扭头看了一眼表面风轻云淡的少年。 这个和他相识于微末的少年,身上有一种常人难以辨别清楚的东西。 虽然这些年,他们之间一直不在一起,但是,他知道,十几年过去了,这少年比起从前,更加厉害了。 虽然,他依旧不能修行。 或许别人会因为宁缺在入院试里考出三科甲上,超过了南晋谢三公子而感到惊讶。 但是,卓尔不会。 因为,他的脑子里有太多古怪的想法,而他也有着很多人难以企及的长处。 这也是当初,在他濒临死亡的那个夜晚。 他为什么会选择拼死去给宁缺传递消息。 因为卓尔相信,只要宁缺活着一天,那个名单上的名字,就总有一天会全部消失在这个世间。 不过,宁缺这个在人们眼中普通的少年考了三科甲上,甚至超越了大多数人眼中的天之骄子。 这对于他们来说是难以接受的。 所以,很多人开始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不过这些疑惑随着一个老妇人的出现,全部消解。 然后,书院教习开始点名。 “谢承运,王颖,宁缺,陈思邈,何应钦……到术科房报道。” 书院教习点名七个人。 这七个人很快都一起离去。 过了一会儿。 宁缺回来了。 卓尔问道:“咋样?” 宁缺一摊手,道:“你知道的,我不能修行。” 卓尔一听,便明白了,想了想,道:“没事,实在不能,大不了和我回去,找我师父。” “不能修行也不见得就是废柴。” 宁缺从桑桑手里接过水壶喝了一口。 “我考上了,又不是没考上。” “走吧,该回去了。” 话音落下,一行三人在暮色下向书院外走去。 …… 夜色降临时。 卓尔回到了小院里。 看到师父在屋里打坐,卓尔蹑手蹑脚的也不敢弄出太大动静。 等他洗漱完毕,才发现师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了屋檐底下。 卓尔挠了挠头,跑到屋檐下坐下,开始絮叨起来。 絮叨的无非就是今日在书院里发生的事情。 听卓尔吹嘘宁缺的事儿,叶千秋只是笑笑。 卓尔絮叨了大半天,突然问道:“师父,宁缺真的能修行?” 叶千秋道:“怎么突然想到问这个了。” 卓尔道:“宁缺比我有脑子,如果他能修行,一定能变得很强。” 叶千秋笑了笑,道:“有时候有脑子的人未必能比得过没脑子的。” “修行,讲究的是一个心无旁骛。” “特别是我们这些修道的,在红尘中修行更需要心境的历练。” 卓尔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师父,我是不是太笨了。” 叶千秋笑道:“你觉得自己笨还是聪明?” 卓尔想了想,有些颓然的说道:“大概是很笨的那种吧。” 叶千秋则道:“能认清自己的人,也算是一种聪明人。” 卓尔一脸迷糊的问道:“那我到底是笨还是聪明?” 叶千秋闻言,不禁摇头失笑。 过了一会儿,叶千秋悠然说道:“凡事不要过于追求答案,笨还是聪明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有没有一颗向道的心。” “只要有心,早一点到和晚一点到,又有什么呢?” 卓尔细细咀嚼着师父的话,心里只觉得有层膜要被破掉了。 但,还是差那么一些。 …… 时间过的飞快。 转眼间,已经是大半个月过去。 叶千秋的日子依旧过的平静。 在市井间,无人打扰,做个普普通通的教书先生,其实也挺好。 普通人的生活是生活。 因为这生活之中没有显得特别大的事情。 正因为小,才显得真实。 很多时候,太过高大上的东西,太过缥缈。 叶千秋时常在想,道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是缥缈无踪,高高在上。 还是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 后来叶千秋大概想清楚了。 道本是无,道就是我要你是什么形状,便是什么形状。 但这仅仅是我道,还远远算不上众生道。 夜里,叶千秋看着识海之中的那几片永生之叶,突然感觉到了一种造化的美感。 世间生命,无论强弱,皆有造化。 这一刻,叶千秋睁开了眼。 整个长安城闭上了眼。 …… 长安城南城有座黄砖砌成的旧塔,塔身破损不堪,又有青蔓缠绕其间,看上去似乎随时可能倒塌,然而这般多年过去,旧塔依然立于小小寺庙之间。 每年春时有无数大雁自南归来,大雁往固山郡浔阳湖度暑之前,总会飞经长安城,然后在这座旧塔四周盘旋多日,其时雁影遮天,鸟鸣阵阵,场景蔚为壮观。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这些飞行高天,夜宿水畔的大雁会出现在热闹的长安城内,会对这座旧塔如此感兴趣。 但时日久了自也看习惯了,近些年万雁飞舞的场景更是成为了长安百姓赏春的又另一胜景,而那座旧塔也有了一个名字:万雁塔。 如今的万雁塔塔顶住着一位和尚,与龛内青灯佛像,桌上经书笔墨相伴,极少下塔,更少与那些后园里的好禅妇人相见。 这和尚自号黄杨,是大唐御弟。 此刻,在黄杨的面前坐着的是大唐国师李青山。 李青山看着桌旁抄经的僧人,说道:“昨夜……朱雀醒了。” 黄杨僧人头也未抬,平静回答道:“前代圣人留下来的神物,动静之间自有真义,哪里能让我们这些还困在红尘中的凡夫俗子知晓,青山道兄何必自扰?” 李青山淡然应道:“既在红尘之中,如何能不被红尘气息所扰?” 黄杨僧人缓缓抬起头来望向他,忽然开口说了一句毫不相关的话:“陛下既然在宫中,你为何不在宫中?” 李青山道:“规矩乃死物,人不能被死物所拘。” “陛下大部分时日都在宫里,难道我就要天天被拘在宫中?” “你可以日日躲在万雁塔内修经,我这个昊天道南门之主,也有很多事情要做,更何况长安城内谁能对陛下不利?” “昊天道南门……”黄杨僧人轻声重复了一遍,脸上泛起一丝说不清意味的笑容。 随即,他轻声感慨说道:“我大唐硬生生从昊天道里分了个南门出来,真不知道每年你回西陵时,怎样才能抵挡住那些大神官们眼眸里喷出的怒火。” 李青山傲然说道:“闭了双眼,坐在神殿之上,不去看那些师叔师伯的老脸,聋了双耳,站在没有桃树的桃山里,不去听深山庄严钟声。” “南门每年该缴的银子一分不少,他们还想怎样?” “难不成还真能把我定成叛教逆贼诛杀?” “那西陵上那些老道们们必须得先灭了我大唐帝国。” 黄杨僧人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昊天道南门是大唐帝国与西陵神殿之间平衡的产物,实际上代表着大唐帝国在世俗宗教战争中获得的最大胜利,存在世间每多一日,西陵那些道家高人们脸上便要难堪一日,他修行的是佛门本领,对这种事情实在不适合发表太多看法。 “昨夜朱雀醒了。” 李青山把谈话拉回最先前的话题,冷冷看着黄杨和尚说道:“不论愿不愿意自扰,已经惊扰了很多人,我身为大唐国师不可能面对朝廷的疑问却给不出答案。” 黄杨和尚看着身前案上的佛经,看着经书上那些用朱砂心血润成的鲜红墨迹,沉默片刻后应道:“所以你来寻我找答案?” “朱雀醒之前,南城有一名剑师被人砍掉了脑袋。” “而且朱雀在醒了之后,很快便又沉睡过去,什么都没有留下。” “死的剑师曾经是军部的文书鉴定师。” “没有几个人知道他师承西陵,一手剑诀来自我昊天道门。” “这不是问题的关键,我没有替西陵师叔伯们向帝国兴师问罪的兴趣,我感兴趣的是,剑师死之前驭剑破了凶手外衣,但那凶手却没有流血。” 听着这话,黄杨僧人若有所思,缓缓应道:“武道巅峰的强者?” 李青山转过头来,纳袖于身后,静静看着僧人说道:“帝国的武道强者都不可能出手,南晋大河燕国等地的武道强者都在朝廷的监视之中,所以这种可能性极小,所以我怀疑是不是月轮国那些苦修和尚潜进来发疯。” “所以你来问我。” 黄杨僧人微笑着重复了一遍先前说过的话。 李青山道:“世间传说,你曾去过荒原上那处不可知之地,我知道这并不是传说,而是真事。” “既然如此。关于月轮国那些苦修僧人的事情,我当然要来问你。” “我是大唐平州府人。”黄杨僧人敛了笑容,静静回答道:“而且我并不相信月轮国的僧侣们会无缘无故冒险潜入长安城杀人。” “那你怎么解释凶徒衣上无血之事?”李青山看着他的双眼问道。 黄杨僧人眼眸宁和,缓声回答道:“还记得书院开学那天,你曾感觉到的“道”的气息吗?” 李青山蹙眉道:“可是,夫子已经离开了长安。” 黄杨僧人却道:“那日,你我猜测,那是一位不可知的神秘强者。” “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位不可知的神秘强者在长安。” “甚至可以让朱雀在顷刻之间沉睡。” “那你觉得还有什么事情是他瞒不过去的呢。” 李青山闻言,紧紧握住了双拳。 “你这个猜测太过可怕……” “世上除了夫子,还有这样的人吗?” “要知道,纵使你我全力施为大概也只能令那朱雀懒懒睁开眼睛看上一眼。” “而这世上能让朱雀在怒火之中顷刻间沉睡的人又有几个?” “若真是那些传说中的前辈,他为什么要来长安城杀人?” 黄杨僧人微笑道:“还是那句话,前代圣人留下的神物,动静之间自有真义,哪里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所能体悟?” “那位神秘的前辈既然身具圣人之姿、天启之能、无距之念,那他的目的也不是你我所能猜想。” 塔内,陷入了平静。 片刻后,李青山轻叹道:“天启十三年……真的不大平静。” “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我在想我是不是应该起一卦。” 黄杨僧人道:“我虽然不信这些东西,但我还是要奉劝你一句。” “这种事,最好不要起卦。” 李青山蹙眉道:“虽然天机不可测,但我还是想看看是谁遮住了长安城的天。” 黄杨僧人在心中轻轻叹息一声,不再试图阻止对方,将桌上佛经笔墨移开,自匣中取出黑白棋子与一方棋枰,放在书案之上。 李青山走到桌案旁,随意抓起两把黑白棋子,随意的扔到棋枰之上。 数十枚哑光棋子在木制棋枰上撞击滚动旋转,发出清脆的声音。 然后,突然在刹那间,所有的棋子,全部化为灰烬。 下一刻,李青山整个人仿佛如同受到了重锤一般。 面色一白。 噗的一下,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鲜血吐在棋枰上。 顺着棋枰的缝隙缓缓流动。 弯弯绕绕,阡陌纵横。 像一条条血色的蚯蚓蠕动着。 …… 清晨,临四十八巷的小院里。 一股茶香弥漫。 如果仔细去闻。 茶香里,夹杂着几许血腥气。 一脸焦急的卓尔跪坐在门前,眼中充满希冀的看着叶千秋,他的身前,是一个浑身是血,陷入昏迷的普通少年。 “师父,他还有救吗?” 叶千秋一手按在了少年宁缺的胸口,然后他苏醒了过来。 宁缺面色苍白的看了一眼叶千秋,想要说话。 叶千秋抬手,打断了他。 只说道:“危机往往伴随着机遇。” “你现在的情况很不好,但这也是你的机会。” “我现在问你。” “还要去书院吗?” 宁缺神色坚毅,点了点头。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好。” 随即,叶千秋一挥手,宁缺消失在了卓尔的身前。 第8章 修行之问,又是一年 人的一生会面临很多次选择,当宁缺再一次坚定的选择了书院之时。 他的命运自然会沿着某种轨迹一直延伸下去。 卓尔看到师父一挥手,宁缺就直接消失不见。 他的脸上充满了懊恼之色,懊悔自己怎么没有早点出手。 昨天夜里,是他和宁缺第一次联手杀人。 准确的来说是复仇。 他和宁缺分工不同。 宁缺负责下手,而他负责在外围接应。 只是没想到对方居然是一名修行者。 在宁缺和对方闹出了动静之后,他便迅速前去接应宁缺。 但还是迟了一步。 宁缺被对方重伤。 当然,对方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师父,他不会有事吧?” 卓尔看着叶千秋,一脸希冀的问道、 叶千秋摇了摇头,道:“不会。” “在这个世上有很多种意外和巧合。” “当某些意外和巧合重重叠加的时候。” “奇迹就会发生。” “当然,他如果选择留下,会好的很快一些。” “但有些事怎么说呢,很多事看似是自己的选择,其实,当许多年后你回头去看时,会发现自己的选择无非是权衡利弊之下,自以为的最优解。” 卓尔似懂非懂的说道:“能活着就好了。” 叶千秋笑了笑,道:“放心,他命硬,没那么容易死。” “走吧,和为师去一趟老笔斋。” 卓尔疑惑道:“去老笔斋干嘛?” 叶千秋眼中闪过一抹莫名之意。 “当然是去给宁缺的小黑丫头报信。” 卓尔闻言,恍然大悟道:“对对对。” “是得给桑桑报个信。” “宁缺一晚上没回来,现在又去了书院,她肯定担心坏了。” “师父,我一个人去就行了,不用您跑。” 叶千秋却是摇头,笑道:“老在屋里呆着也没什么意思,就当锻炼身体了,况且也没几步。” 卓尔闻言,便也没再多言。 …… 老笔斋门口。 黑乎乎的小侍女桑桑刚刚送走了表情严肃的衙役。 看到叶千秋和卓尔出现。 桑桑的眼中浮现出喜意。 因为她知道昨夜少爷是和卓尔一起去杀人的。 卓尔既然在,那少爷也应该没事。 只是今天早晨的动静实在是不小。 先是长街之上匆匆的羽林军马蹄之声,然后便是表情严肃的衙役来四处询问。 她强行压抑住尽头的不安,在老笔斋里沉默等待。 现在,终于看到了曙光。 卓尔和叶千秋走到老笔斋门口。 桑桑张张嘴,还没说话。 卓尔便道:“进去说。” 于是,三人走进了老笔斋。 桑桑顺手关上了门。 关上门后的桑桑急忙转身,脸上满是焦急之色。 “少爷人呢?” 卓尔咬了咬嘴唇,道:“他受了点伤。” 桑桑面色大变。 卓尔急忙又道:“不过,师父说他没事,他现在人已经在书院了。” 桑桑松了一口气,人能去书院,那应该没什么大事。 “可是,外面的羽林军动了那么多,当真没事吗?” 桑桑又这么问道。 卓尔道:“放心吧,没人敢进书院里搜查。” 桑桑想了想,才道:“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今天晚上,回得来吗?” 这个问题,卓尔回答不了。 他看向一旁的师父叶千秋。 叶千秋正在看店里的字帖。 宁缺写的字的确不赖。 虽然他也是二世为人,但两辈子加起来也就是几十年,在字上面能有这份功力,也算是不俗了。 叶千秋感觉到了自家徒弟卓尔的求助目光,笑着说道:“不用太担心,明天他一定可以回来。” 桑桑不知道叶千秋的能耐,只知道叶千秋是这附近的教书先生。 不过,在看到叶千秋那温和的目光之后,桑桑就觉得叶千秋的话是值得相信的。 这时,叶千秋的目光落在了桑桑的身上。 全身黝黑如碳的她,真的没那么起眼。 但谁能想到她便是这方天地之中唯一之神,昊天的化身。 在她的体内,存在着一样东西,叶千秋觉得值得一看。 不过,眼下并不是时候。 他暂时没兴趣对决昊天。 如果提前对上了昊天,那意味着他在这个世界的时间将会无限打折。 桑桑平日里冷漠寡言,但是涉及到宁缺的安危,她才多说了几句。 但是,现在得知宁缺应该没什么大事。 她便再度沉默下来。 当叶千秋打量着她时,她的心底升起一些奇怪且又微妙的感觉。 但她又不太明白,那种感觉是好还是坏。 叶千秋和卓尔没有在老笔斋呆太久的时间。 叶千秋只是过来近距离的观察一下桑桑,仅此而已。 昨夜他的偶然顿悟散发出来的某种气息,让刚刚苏醒暴怒的朱雀直接又吓得陷入了沉睡当中。 然后,宁缺和卓尔的遗留问题,便被他顺手给解决了。 在长安城里,想要做点事情,不是很难。 但想要做点不被人发现的事情,就很难了。 叶千秋给两个孩子遮掩一下,倒也没什么。 毕竟,复仇是一件私密的事情。 …… 第二天一大早,桑桑就到了书院门前。 她哪儿也没去,就蹲在书院门前的青树旁默默等待着宁缺。 虽然昨日听叶夫子说宁缺今天会回来,但等待了一夜的桑桑终究还是忍不住亲自来书院门口等宁缺。 她知道宁缺受了伤,但肯定不是卓尔所说的那种轻伤,宁缺可能暗自藏身书院某处养伤,所以她不敢去问书院里的教习和学生,她只能等待。 等了许久。 桑桑终于看到了那个身影。 她揉了揉发涩的眼睛,微白的脸蛋渐渐放松渐渐有了血色,闭上眼睛抱拳于胸喃喃念了几句什么后,以手撑膝快速站了起来。 因为蹲的时间有些长,细细的腿部气血有些不通,她瘦小的身躯一阵摇晃险些跌倒。 一脸苍白的宁缺撑着大黑伞,缓慢走到她的身前,看着这张熟悉到不能再熟的小黑脸,看着小脸上的疲惫担忧,心中涌起一股怜惜。 虽说他主仆二人这一世共同经历的生死次数太多,但越过生死之后能见到对方,依然是一件最值得高兴的事。 想到昨天发生的事情,宁缺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虽然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来到书院的。 但是,他知道,临四十八巷的那位叶夫子绝对是他目前为止见过的最强最强的人。 他伸出手在桑桑的头发上揉了揉。 桑桑仰起小脸,咯咯一笑。 二人转身互相搀扶着向马车走去,极有默契,没有在书院门口多说一句话。 马车驶抵临四十七巷,疲惫伤重的宁缺仿佛睡死过去一般,一直没有睁开眼睛。 夜里。 宁缺出了一身大汗,他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长时间,终究是慢悠悠的醒了过来。 他睁开双眼,确认自己回到了家中,他深吸一口气,隐藏在内心深处的余悸终于有了余睱散发开来,让他觉得自己的手脚有些冰冷。 盯着屋顶那几片透光琉璃瓦,他沉默很长时间后,忽然开口说道:“最近这些天我和你提过那个叫陈皮皮的书院学生……你帮我记一下,我欠这家伙一条命,以后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提醒我想办法还给他。” 桑桑这时候正在向桶里倒滚烫的开水,准备替他擦拭身子,没有想到他醒了过来,闻言一怔,坐到他身边疑惑问道:“怎么还?” 宁缺道:“花大代价。” “少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桑桑盯着他依然苍白的脸颊,轻声认真问道。 “那个茶艺师是个修行者,我只记得我和他大打出手,受了很重的伤,然后小黑来接应我,然后,我就晕了。” “等我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叶夫子的小院里。” 宁缺想着这短短两日发生的一连串的事情,心里在盘算着什么。 桑桑却是问道:“既然你都到了叶夫子的院中,为什么又去了书院呢?” 宁缺闻言,脸上浮现出一抹莫名之色。 他缓缓说道:“是叶夫子送我去的。” “或许,他早就知道,在书院,我也一样可以得救。” “只是,他是如何知道陈皮皮一定会出现?” “想不通,或许这就是大修行者的能耐。” “至于后来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我真的挤不太清楚了。” 桑桑闻言,点头道:“回来就好。” “做些吃的,我有些饿了。” 他不喜欢这种有变化发生在身上而自己却一无所知的局面,皱眉思索不得其解后,心里便想着一会儿吃饱了,该再去一趟叶夫子那里。 他想不通的问题,或许在叶夫子那里可以得到解决。 这时,忽然间他想到一个问题,看着桑桑面露乞求之色说道:“不要煎蛋面也不要肥肠面,更不要昨天剩的酸辣面片汤,这么热的天气,肯定都馊了……看在少爷我受了这么重的伤差点儿死掉的份上,咱今晚掏钱吃顿好的吧。” 桑桑低着脑袋轻声说道:“先前少爷你昏睡的时候,我去隔壁古董店寻他家老板娘要了碗泡萝卜,已经倒进锅里和鸭子一起炖了,再过会儿便能好。” 说完这句话,桑桑从桶里拎起滚烫的毛巾拧了拧,然后放到宁缺手能触着的地方,向屋外走去,被烫的有些微红的小手在围裙上轻轻擦了擦。 宁缺躺在床上看着窗外那个忙碌的小小身躯,忍不住笑了起来。 屋内光线顿时变得十分昏暗,除了头顶那些琉璃瓦透下的微光,就只有桑桑提前就在桌上点亮的一盏温暖烛火,静静地陪伴着床上的他。 宁缺静静看着桌上那盏烛火,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 在复仇之中产生的意外情况,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如果不是小黑在外接应,恐怕他未必可以幸运的活下来。 如果自己是修行者,那应对突发情况的能力自然就会提升很多。 只是…… 想到这里,宁缺就有些烦躁。 这时,他觉得身上的汗水有点多了。 他觉得身上的皮肤一片粘腻是一件很让人烦躁的事情。 于是,他便想擦拭一下,然而他的手在快要触到湿毛巾的时候却僵住了。 因为他忽然发现自己的手指与湿毛巾之间好像多出了浅浅一层阻碍。 宁缺怔怔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手指,看着指腹与湿毛巾之间那层薄薄的缝隙,看着那些蒸腾的热气,知道自己感受到的并不是这些热气,而是一些别的东西。 那是天地之间流传的气息。 …… 深夜里。 叶千秋的小院里又响起了敲门声。 敲门的声音略显急促。 卓尔急忙前去开门。 然后就看到了宁缺主仆俩。 卓尔一脸喜色,道:“你回来啦!” 宁缺面色看起来苍白,但是精神却是十分亢奋。 他有些急促的说道:“叶夫子在吗?” 卓尔虽然不知道宁缺为何这样急促,但依旧回道:“当然在啊。” 宁缺道:“带我去见他。” 卓尔见状,也不好多言。 赶紧让两人进了院子。 片刻后。 宁缺坐在叶千秋的对面。 屋里的油灯很亮。 照亮了宁缺的面容。 宁缺的面容很苍白,但一双眼睛,极有神采。 他的眼中满是求知的欲望。 叶千秋给他递了一杯茶。 宁缺道:“晚上喝茶,会不会睡不着觉?” 叶千秋笑道:“你这个样子,即便不喝茶,好像也没有多少睡意吧。” “喝吧,安神的。” 宁缺点了点头,把茶水喝完。 看宁缺喝完了茶水。 叶千秋笑着问道:“能修行的感觉怎么样?” 宁缺点了点头,道:“前所未有的美妙。” 叶千秋道:“这只是刚刚开始。” “不过,既然走出了第一步,那接下来自然就可以走第二步,第三步。” “修行,并非一件难事,但也并非一件易事。” 宁缺道:“我很想知道,如果我不去书院,我还能修行吗?” 叶千秋笑道:“当然。” “甚至会更轻松。” 宁缺自嘲的笑了笑,道:“这么说来,我错过了一次极好的机会。” 叶千秋道:“那倒也不是,其实,我早就说过了,书院才是最适合你的地方。” “即将开启。” “你将是那个进入二层楼的人。” 宁缺一挑眉,道:“这话要是让我的那些同窗听见,肯定会狠狠的奚落我一顿。” “不过,我真的能进去?” 宁缺现在对叶千秋的话也不敢不相信了,因为,在所有人都说他不能修行的时候,叶千秋就已经十分笃定的说他可以修行。 还预知了某些事情的发展。 而如今,叶千秋又说他可以进。 去国游历的书院院长还未返回,便将开启,消息是从何处传出来的不得而知,但根据教习们的回复,已经可以基本确定这是真事,日期便在后日。 难进,难于上青天,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 书院的学生们都清楚自己大抵不会遇到昊天降福之类的乐事,能够进入二层楼的学生,应该出自于谢承运等六名术科学生当中。 宁缺虽然不以为然,但也觉得这等好事的确是他们的机会大一点。 当然,宁缺还知道,有一位来自燕国的隆庆皇子,也是进入二层楼的有力竞争者。 甚至比书院的那六名学生都要有竞争力。 这话如果不是从叶千秋的嘴里说出来的,宁缺是压根不会去想,他也有机会进入。 进入长安以来,能够进入书院,然后,现在又能修行了,好事似乎真的一件接一件。 他不敢有太多的奢望。 叶千秋笑了笑,道:“或许你现在不信,但等你进去之后,你自然就会信了。” 宁缺叹了一口气,道:“多谢先生的救命之恩。” 叶千秋摆手道:“举手之劳。” “你知道,我其实是要救小黑,顺手才救了你。” “我好不容易收个任劳任怨的徒弟,不可能让他这么容易就离开人间。” 宁缺又叹道:“人比人,气死人,我怎么就没这么好的命!” 叶千秋笑道:“好了,不说这些无关紧要的废话了。” “我知道你不是来问这些的。” “关于修行上的事情,我可以给你一些解答。” “但是,仅限于今晚。” 宁缺道:“不是吧,这么小气?” 叶千秋笑道:“不是我小气,而是你的路得你自己走,而且,你的老师也不是我。” “你听我的课听多了,便可能再难听得进别人的课了。” 宁缺缓缓点头,不再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 而是开始问起了关于修行的很多东西。 这一夜,叶千秋给宁缺讲了不少,但宁缺听的云里雾里。 只是勉强记在心里。 …… 时间过的飞快。 转眼间春天已经结束,夏天也已经接近了尾声。 而长安城最近最热闹的事情,无非是书院里有人进了二层楼。 而这个人不是来自西陵神殿的隆庆皇子,也不是来自南晋的谢三公子,而是名不见经传的宁缺。 这事儿在长安城出了圈儿。 但在东城这一带的市井当中,似乎并没有什么影响力。 宁缺过的如何,叶千秋最近并没有关注。 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并没有工夫去太过关注一个还在努力向上爬的少年。 长安城的风风雨雨对于叶千秋来说,都不如教孩子读书成材重要。 时间就这样一天又一天的过去。 转眼间,已经是天启十四年的冬天。 这一年时间里,叶千秋又给几个孩子完成了一些必要的课业。 卓尔也有了不小的长进。 日子依旧平静。 直到有一天,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老头,到了临四十七巷。 在李三儿的面馆和叶千秋相遇了。 这个看起来普通的老头,有着不普通的身份。 西陵神殿,光明大神官。 第9章 光明入水,昊天道门 老人的脸颊极瘦,神情恬静平和,深陷的眼窝里氤氲着圣洁的光辉。 那道光辉是那样的平和纯净,没有一点杂质和污垢,仿佛能够看透世间的一切,能够看到世间万物和每个人外表与内心间的黑暗,无比光明。 当然,那道光辉也不是谁都能看到的。 最起码在这小小的面馆里,只有叶千秋一个人能看到。 老人叫卫光明。 并不是因为老人是西陵神殿的光明大神官才叫这个名字。 事实上,八十余年前他刚呱呱坠地后不久,还是个婴儿时便得了这么一个名字。 在拥有这个名字又几十年后,他才成为光明大神官,享受世间亿万信徒的尊崇、爱戴、敬畏。 做为昊天道门最德高望重的光明大神官。 老人本应该不会以如此普通的姿态来到长安城。 但他依旧以这样的姿态来了。 因为,他其实是一个逃犯。 因为某件事情的发生,他被囚禁在西陵神殿桃山后麓幽阁之中十余年。 而他也是神殿历史中第一个能活着离开桃山后麓幽阁的囚犯。 即便他被囚禁了十余年。 但在神殿里依然有无数愿意为他牺牲一切的神官及强者,天下各处道观里忠诚于他的下属更是数不胜数。 离开桃山后,也有人帮助他悄无声息来到长安。 …… 在这个世界当中。 昊天,才是这个世界上至高也是唯一的信仰。 天下无数信徒虔诚地以精神和金钱供奉着昊天道门遍布天下的各座道观,位于西陵桃山间的神殿,便是影响甚至控制这些道观及世俗皇权的至高中枢。 西陵神殿以掌教大人统领道门,道门事务则由三位大神官具体管理,这三位大神官权柄极重,威严极盛,地位极高,故称神座。 三位神座分别是天谕大神官、裁决大神官、光明大神官。 其中裁决大神官主司裁决异端、缉捕魔宗余孽,麾下强者无数,武力最盛,拥有明面上最大的权力。 天谕大神官主司领悟昊天意旨,修编典籍,以七分书法遥控世间各座道观,在世俗间拥有极大的影响力。 光明大神官是三神座里最特殊的存在,他没有具体的道门事务分配,却有权力触控所有的道门事务,因为但凡能成为光明大神官的人,必然是神殿内部最精通教义妙旨,信仰最坚定,对世间黑暗阴影最为繁感的大成者。 西陵神殿历任光明大神官,都是这样了不起的绝顶人物,所以事实上在神殿内部虽无排名,但光明大神官隐然为三神座之首,仅在掌教之下。 这些年来,世间偶尔还会出现以西陵三神座之名发出的诰书,然而在桃山之外根本没有人知道,地位尊崇的光明大神官被神殿囚禁在桃山后麓阴森终年不见阳关的幽阁之中,而且一囚便是十四年。 如今,这位光明大神官脱得藩篱,来到了长安城。 他想做些事情,比如说驱除黑暗。 但是在偶然间遇到了桑桑之后。 这位光明大神官就将他来到长安城的目的都忘记的一干二净。 所以,每天到李三儿的面馆吃饭,也成了光明大神官的必修课。 叶千秋最近这几天没来李三儿的面馆吃面片儿汤,毕竟再好吃的东西,天天吃也是会腻的。 叶千秋在这里住了也快四年了。 吃这酸辣面片汤也吃了许久。 日子久了,自然要换换口味。 换完了口味之后,叶千秋自然还是要光顾李三儿的面馆。 于是,他就碰到了卫光明。 叶千秋坐在正对着门口的桌前。 卫光明端了一碗面过来,道:“劳驾,这儿没人吧。” 叶千秋看了他一眼,摇摇头。 卫光明没太注意叶千秋,他端着面坐下,眼睛已经朝着斜对面的老笔斋看去。 那眼神,不是一般的望眼欲穿。 叶千秋看了卫光明两眼,便知道了这个穿着棉衣,看起来十分普通的老头,其实并不简单。 稍微一想,也就清楚了这老头的身份。 世间的强者并不多。 像老头这样强,且又有明显的特质,而又对桑桑很关心的人,除了卫光明这个虔诚的光明守卫者,还会有谁。 老笔斋前的桑桑在忙活着老笔斋的生意。 里里外外的做着卫生,有客人来了,就招呼一下客人,小小的身子一直忙碌个不停。 宁缺离开长安也有段时间了,听说是北去了荒原。 他离开时,还来看过叶千秋一次,但叶千秋那天没在,是卓尔接待的他。 卫光明一边吃面,一边看着桑桑,如果不是他的眼中充满了柔和的光明,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拐卖妇女儿童的犯罪份子,正在做着踩点的工作。 等卫光明吃完了面,准备起身时。 才发觉有些不太对劲。 他扭头,瞥了一眼叶千秋。 叶千秋正在看着他。 二人的目光触碰在一起。 卫光明的目光之中充满了威严的光明。 而叶千秋的目光,犹如一汪平静的湖水。 光明入水,只能达到一定的深度,再往深处走,光明也就消失了。 卫光明眨了一下眼,抬起手,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他的眼睛里有了些许血丝,像是整夜没睡一样。 卫光明没有说话,起身把碗筷送到灶台前,把钱给了李三儿,便径直离开了。 这是卫光明和叶千秋的第一次见面。 卫光明想要用光明看清楚叶千秋。 非但没有看清楚,反倒是让自己吃了些亏。 卫光明身为光明大神官,他没有预言世间万物运行的能力,那是天谕神座的天赐能力,但做为道心最纯净坚定,每一根毛发血滴里都盈荡着光明的神官,他有一种很特殊的能力,可以看到人世间真正的黑暗。 很多年前,他曾经看到黑夜的影子从荒原飘向大唐帝国。 正是坚信这一点,西陵神殿才不惜一切代价,在大唐帝国内做了些事情,为此不惜牵扯了许多无辜之人的性命。 如今,卫光明来到了长安,还是为了黑夜的影子而来。 可是,接二连三的事情,让卫光明有些猝不及防。 如果说先遇到桑桑,是一件值得他庆贺的事情。 那么,遇到叶千秋,就是一件值得他凝重的事情。 他并不知道叶千秋的身份,名字。 但当他猛然间发现,有这样一个强者在他的身边悄无声息的坐了许久。 他的内心是不平静的。 在他坐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他一点都没有发现对方是一个强者,只将其视作一个普通人。 或许是因为他看桑桑看的太过投入的原因。 但这也不足以解释为何他感觉不到对方的存在。 但事实上,对方就真的坐在自己的对面。 他可以看到这个世界上真正的黑暗。 可以感觉到这个世上所有的光明。 只要是生灵,无论他弱小还是强大,都应该逃不过他的感应。 可事实就是,他的感应在那个神秘强者的身上失效了。 他看不清对方到底是身处光明还是黑暗。 所以,他才想要看的清楚一些。 结果就是,他受伤了。 卫光明回到了自己租住的客栈,开始了疗伤。 疗伤的时候,他在想着一个问题。 一个连他都无法抗衡的神秘强者,出现在桑桑的周围,到底是巧合呢?还是巧合呢? 卫光明的伤不重。 所以,第二天,他又来到了李三儿的面馆。 叶千秋,依然在。 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 两个人又坐在了一个桌子上。 今天,二人依旧没有对话。 卫光明吃完了面,看完了桑桑,离开了面馆。 一天,两天,三天。 转眼间,十天过去了。 桑桑每天的生活都很有规律。 但今天有些意外,一架华贵的皇家马车把桑桑接走了。 而今天的卫光明手里提了两提芙蓉记的桂花糕,他本来打算今天到老笔斋和桑桑正式认识一下。 但计划被打乱了。 提着桂花糕来吃面的卫光明依旧没有和叶千秋说话。 打算就此离开。 这时,叶千秋却是开口道:“桂花糕是芙蓉记的吧?” “挺舍得下本儿啊,小黑丫头一般不吃陌生人的东西。” “你这么送过去,她回来看见了,估计得扔喽。” 卫光明转头,看向叶千秋,道:“有什么办法能让她接受?” 叶千秋似笑非笑道:“说了我有什么好处?” 卫光明想了想,把两提桂花糕摆在了叶千秋的面前。 叶千秋也不客气,直接打开了包装,取了一块,放到了嘴边,轻轻一咬。 “嗯……芙蓉记的桂花糕,的确是一绝。” 叶千秋连着吃了三块,心满意足。 朝着卫光明说道:“其实和人套近乎,不是一件难事。” “更何况,你和小黑丫头也算是臭味相投。” “这样吧,明天,明天我带着你去和她认识一下。” “放心,小黑丫头跟我的关系不错。” “有我牵线,你和她能很快相熟。” “当然,你最好多带点钱,如果可以的话,明天多买几帖字。” “这丫头是个财迷。” “你买的越多,她越高兴。” “她一高兴,你找机会套近乎,就简单容易多了。” 卫光明闻言,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片刻后,卫光明道:“行。” 叶千秋笑了笑,道:“那……明天见。” 卫光明声音低沉的说道:“明天见。” 叶千秋提溜起那两提桂花糕,离开了面馆。 片刻后,卫光明起身,走到灶台旁,和李三儿打听道:“老板,向你打听个事儿。” 卫光明一连来了面馆小半个月,李三儿也早记得了这个熟面孔。 李三儿笑道:“啥事儿啊?” 卫光明道:“刚刚和我坐一桌的那位,在这儿住了多久了?” 李三儿没什么心眼儿,再说卫光明左看右看也就是一普通老头,没什么值得防备的。 李三儿笑着说道:“您是说叶夫子啊。” “他来了有好几年了吧。” “三年多,还是四年来着。” “叶夫子可是个好人啊。” “免费教我们这些穷苦人家的孩子读书认字。” “我家虎头就跟着叶夫子念书呢。” “……” 说起叶千秋,李三儿的话匣子就打开了。 许久之后。 李三儿才意犹未尽的说完。 卫光明笑了笑,付了银钱,离开了面馆。 …… 长安城脚下,有一座南门观,南门观隶属昊天道。 南门观观主颜瑟是昊天道门内与三位神座平起平坐的大神官,也是世间第一神符师。 平日里的南门观多多少少都是有些声音的。 今日的南门观,却是一片安静,甚至感觉有些寂清。 在观中道殿的深处,乌黑色的木板上有两个锦绣棉垫。 国师李青山看着坐在他对面的老人,缓声说道:“师兄,那人已经到了长安城多日,好像没什么事。” 李青山的神色很严肃。 能被大唐国师称为师兄的,便是颜瑟。 颜瑟深深看了他一眼,深陷的眼窝里多了几抹隐藏极深的伤感。 他慢悠悠的说道:“神座好不容易从那个不见天日的地方逃出来,来长安城应该不是为了养老。” “找人,或者是找死,总归是其中一样。” 李青山微涩一笑说道:“神殿光明大神官,桃山第二人,这样的人物……就算是来长安城找死,想必死之前也会让整个天下震动不安一场。” 颜瑟沉默片刻后说道:“他为什么要来。” 李青山从怀中取出一封极薄的书信,放在乌黑色的地板上,说道:“按照掌教大人的推测,应该还是与十四年前那件事情有关。” 颜瑟眉头微蹙,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十四年前那件事情,即便是他们这对师兄弟,也不想多加谈论。 颜瑟只是问道:“这封信是怎么说的?” 李青山道:“他逃出神殿时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是轻松推倒了樊笼。” “裁决大神官道心牵丝在樊笼之上,受到反噬受了不轻的伤,别的神官道人更是死伤无数。” “神殿方面推断他会来长安,所以希望我们能不惜一切代价抓住或者是杀死他。” 李青山注意到师兄听到这句话后,眼窝似乎比先前陷的更深了一些,稍一停顿后继续沉声说道:“信中还说,天谕大神官带着天谕院书阁高手。已经提前赶赴边境,只要朝廷同意,他们愿意前来长安城协助我们的行动。” 颜瑟微微颔首,道:“如果不是裁决伤了,裁决司绝大部分力量都投入在荒原上,这件事情怎么也轮不到天谕院出面。” “不过我真没有想到,那位老友被禁多年,居然没有油尽灯枯,反而似乎愈发有光明大盛之迹,若不是现在这等局面,以他之能若亲赴荒原,说不定还真有希望替神殿把天书日字卷找出来。” 颜瑟的表情也不知道是赞叹还是喟叹。 李青山听着天书二字,眉梢微挑说道:“荒原之上已然风起云动,然则日字卷失落已久,或许根本不在荒人部落中。” “所以各方都只派出年轻一代去尝试找找,而光明大神官重现人世,份量比那边可是要重多了。” 颜瑟摇摇头,没有继续讨论这个问题,问道:“陛下又怎么说?” 李青山道:“当年他趁着陛下登基之初,朝廷旧新交接之时政令不畅,硬是在长安城里做出那等事来,陛下早就想让他死了。” “但陛下的态度很明确,就算是要杀,也只能由帝国方面自己杀,绝对不允许神殿的人入境插手。” 李青山看着颜瑟沉默片刻后。 继续说道:“师兄,当年你与他相交莫逆情谊极深,这件事情,还是交给我来处理吧。” 颜瑟摇了摇头,面无表情说道:“既然是道门之事,自然也没有请书院帮助的道理,但单凭南门和天枢处的力量,根本不可能杀死他。” 李青山说道:“世间的事情总不能单以印象去判断,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 颜瑟看着他直接说道:“他以前就比你强,我相信现在的他比以前的他更强。” 李青山微笑说道:“南门华阳集里曾经记录过几个很有趣的故事,曾经有一名南晋的知命大修行者,游历大河国,结果被一名小流氓见财起意,一闷棍打死。” 颜瑟知道他想表达什么意思,忍不住皱了皱眉。 李青山替师兄把面前的茶杯斟满,笑着说道:“师兄我虽然不才,但多年前也入了知命,身为大唐国师,总要比那个小流氓强上不少。” “神座之上,天穹之下。” 颜瑟看着李青山,缓声说道:“师弟,你要记住这句话。” “但凡能坐上桃山那三方神座的人,都是有资格屹立天穹之下俯瞰俗世的人物。” “道门之中掌教位阶最尊最贵,但单以道心修行论,掌教并不见得会比那三位神座强大多少,但何况你绝意扑杀的那人是以智慧明道心着称的光明大神官。” 李青山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颜瑟知道他没有把这番话真的听进去,不由在心底深处轻叹一声,想着那位老友的性情,摇头说道:“尽力而为,不好做便不要管,一切命运,自有昊天安排。” …… 在落日的陪伴下,桑桑一个人有滋有味地吃着煎蛋面。 面里一颗葱花都没有,因为她不喜欢吃葱,以前之所以放葱,那是因为某人喜欢。 她一个人对着镜子尽情地涂陈锦记的脂粉,不会再有某人总在在旁边嘲笑。 她一个人睡,从左边滚到右边从右边滚到左边,床显得大了很多。 在床上,她想蹬腿就蹬腿,想伸胳膊就伸胳膊,再也不担心踢着谁打着谁硌着谁。 一个人在长安城的的生活很舒服,也很不舒服。 桑桑躺在床上,看着窗外那棵树,看着树叶里的繁星,心里想着怎么还是没有月亮呢? 少爷说的月亮究竟是什么呢? 少爷这时候又在哪里呢? 可能是因为床忽然变大,所以有些不习惯的缘故,桑桑像前些天一样整整一宵都没有睡好,一直折腾到了天亮,她打着呵欠揉着小脸起床,推门去巷口买了碗酸辣面片汤,然后坐到老笔斋的门槛上。 在清晨来临的明亮光线里,她一个人没滋没味地吃着。 在她吃了一半的时候。 有两个人来到了老笔斋的门前。 一个是她熟悉的叶夫子。 一个是她不熟悉,但却好像似曾相识的老头。 第10章 两位师父,少女桑桑 桑桑没有放下手里的酸辣面片汤,但也站起身来,眨着两个大眼睛朝着叶千秋问好:“叶夫子早。” 叶千秋笑道:“桑桑早。” “先吃面,面凉了就不好吃了。” 叶千秋示意桑桑先把手里的面片儿吃完,再说事儿。 桑桑也不含糊,呼噜呼噜的,三下五除二就把碗里的面片儿带着汤水都给吃喝完了。 “我先去给李叔送碗,你们里边儿坐。” 桑桑丢下一句话,蹭蹭蹭的朝着巷口的李三儿面馆跑去。 卫光明和叶千秋看着桑桑奔跑的身影。 卫光明的身上充满了慈祥的光辉。 他看桑桑,如见光明。 叶千秋看桑桑,便只是看桑桑。 叶千秋和卫光明走进了老笔斋。 里面挂着的基本都是宁缺写下的字帖。 宁缺的字,不差。 而且,他对于字有着自己的理解。 这也是为什么他被神符师颜瑟瞧上的缘由。 卫光明进了店里,不看字,只是看着各个角落。 仿佛每个角落都有桑桑活动过的身形。 不多时,桑桑回来了。 她一脸兴冲冲的朝着叶千秋问道:“叶夫子,今天要点什么?” “笔墨,还是纸砚?” 叶千秋笑了笑,道:“我今天不买东西,今天我是带着客人来的。” “客人?” 桑桑的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在了一旁的卫光明身上。 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头,身上的棉袄甚至都有些脏兮兮的。 卫光明手里提溜着两盒点心。 他看桑桑的目光转移到了他的身上,就把点心往前一递,道:“一点心意。” 桑桑蹙眉道:“我认识你吗?” 卫光明声音低沉的说道:“认识,认识,见过一面。” “前些日子,在巷口,我被人撞了一下,面汤洒了一身,你给我擦衣服来着。” 桑桑闻言,想了起来,面上却是露出一点不好意思。 “可是撞到你的人本来就是我啊,我给你擦衣服不是应该的吗?” “你为什么还要给我送点心?” 卫光明应该是从来没有哄孩子的经验,这时,堂堂光明大神官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 叶千秋见状,急忙笑道:“桑桑,他就是见你年纪和他的孙女差不多大,心里想起了他孙女,他孙女不在身边,就想着过来看看你,就当是看孙女了。” “对对对,我看你天天一个人操持着店不容易,小小年纪,就干这么多活儿,肯定累吧。” “来,吃点心,好吃。” 卫光明赶紧在旁顺着叶千秋的话说道。 桑桑一脸狐疑的看向卫光明,最终还是伸出手,从老人的手里接过了点心。 卫光明的脸上,充满了欢喜。 这时,他突然朝着桑桑问道:“你知道人和禽兽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 桑桑觉得老头很奇怪,但一想老头可能真的是想孙女了,所以才会变得奇怪。 所以,她耐着性子和卫光明开始了对话。 桑桑摇头:“不知道。” 卫光明很是诚恳说道:“能不能试着想想?” 桑桑这次想了会儿,说道:“人比禽兽更禽兽,所以我们比禽兽更强大。所以我们可以吃禽兽。” 听到这个回答,老人明显没有任何心理准备,讶异问道:“为什么你会这样认为?” 桑桑摇头说道:“我说过我不知道,这是小时候少爷告诉我的。” 卫光明一脸感慨的说道:“你家少爷想来也是个妙人,不是大恶人便是大善人。” 桑桑想了会儿,说道:“少爷就是少爷。” 话没有说完。 她也没有把话说完的习惯,对方能理解便理解,不能理解也不关她的事情,她的意思其实很清楚儿子就是儿子,母亲就是母亲,哥哥就是哥哥,相公就是相公,少爷就是少爷。 宁缺对她来说,是不同于恶人善人男人女人富人穷人这些定义概念之外的单独存在。 卫光明沉默片刻后说道:“在我看来人与禽兽之间最大的区别在于传承,禽兽不惜生死也要传承的是自己的精血,而人类想要传承的是精神,相同点在于这种传承都蕴含着极强烈的渴望,都是想让自己留在人世间的痕迹更久远一些。” 稍作停顿后,卫光明看着小姑娘微黑的脸颊,神情凝重说道:“如果传承里的承载代表是世家的根骨或是道统,那么这种强烈渴望甚至会变成某种沉重的责任。” 最后卫光明总结道:“这就是所谓后事。” 桑桑睁着明亮的柳叶眼,看着身前这个古怪的老头儿,想了很长时间以为自己想明白了,认真问道:“你是不是想找个老婆生孩子?” 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老人的模样,判断对方的年龄,说道:“如果你确认自己还能生的话,东城人牙子那里有卖燕女的,价钱不贵,而且好生养。” 叶千秋听到这话差点笑出声了。 桑桑不愧是逻辑鬼才。 这话说的一点毛病都没有。 卫光明一阵恍惚,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转头看向叶千秋,有些迷惘。 合着我这都白说了? 叶千秋正色道:“我觉得你要不就开门见山,要不就循序渐进,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扯什么传承,你于桑桑而言,只是一个陌生人。” 卫光明闻言,微微一叹,道:“可能是我错了。” 这时,站在一旁的桑桑瞧着卫光明,一脸微羞的摇头说道:“你的意思是……不……我不行,我不能……给别人生孩子。” 卫光明彻底恍惚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叶千秋索性坐了下来,看着他俩自说自话。 此时,只见桑桑看着卫光明,一脸认真的说道:“如果你只喜欢本国女子,不喜欢燕女,我也认识一些青楼姑娘,但想要她们替你生孩子,花费估计是个大数目。” 卫光明沉默很长时间,才神情严肃的说道:“我不是想找老婆生孩子,我是想找一个徒弟继承我的衣钵。” 这下轮到桑桑恍惚了,她心想找徒弟这种事情和我能有什么关系? 我的骨骼并不清奇,身世也绝不离奇,而且虽然您身上的棉袄确实挺脏,但这些天似乎也未曾乞讨过,怎么看也不像是小时候听宁缺讲过的那些故事里的世外高人模样。 真正的世外高人应该像叶夫子这样。 长的就很像高人,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 平日虽然总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但也能和街坊们平易近人。 这才是高人。 而您这副尊容外表,还有这打扮,一点都不像高人。 桑桑想了想,很认真的问道:“你想收我做徒弟,还是想请我帮你找个徒弟?” 卫光明终于直接了当的说道:“我想收你做徒弟。” 桑桑闻言,扭过头去,看向坐在椅子上的叶千秋,指了指脑袋。 叶千秋看懂了桑桑的意思。 她的意思是这个老头儿是不是脑袋有坑,或者说是得了宁缺所说的什么老年痴呆症。 如果是的话,桑桑可以哄一下他。 叶千秋决定帮一下卫光明,挽回他在桑桑眼里的形象。 “事实上,他真是一个高人。” “你别看他长的不咋滴,穿的和要饭的一样,但他其实是这个世上为数不多的强者之一。” “他要收你为徒,是因为你适合做她的徒弟。” “你虽然长的黑了点,但内里却是无限光明,是个好苗子。” 桑桑听到叶千秋的话,想到宁缺对叶夫子的评价。 叶夫子是个真正的世外高人。 他能预料到世上很多没有发生的事情。 对一个人的潜力也有着充足而准确的判断。 桑桑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个人才,事实上她又黑又瘦,只能做少爷的小侍女。 可现在既然叶夫子说,她是好苗子。 而且这老头也是来收她做徒弟的,可是她不想做老头的徒弟。 因为,即便要拜师的话,也要拜叶夫子啊。 毕竟,叶夫子比老头好看多了。 于是,桑桑看着叶千秋说道:“那我拜您为师怎么样?” “啊……这……” 叶千秋也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发生这样的转折。 他真的只是来帮卫光明和桑桑建立一下友好关系的。 只是,卫光明有点不争气啊。 不过,桑桑拜自己为师,这个提议,好像也不错? 叶千秋如此想着。 卫光明的面色一垮,他朝着叶千秋直直的看去。 叶千秋看到卫光明那好像要吃人的目光,咳嗽了两声,站起身来,道:“老卫,要不咱商量商量,我做大,你做小?” 卫光明直直的看着叶千秋,眼神的光明渐渐大盛,然后,在某个瞬间,又直接消失不见。 他居然缓缓的点了点头,道:“好。” 叶千秋一挑眉,道:“你真答应?” 卫光明沉声道:“为什么不答应,这是好事。” “我陪伴不了她多少时间,我需要的是传承,如果将来我不在了,她遇到了危险。” “有你在,我放心。” 叶千秋负手,在店里踱步。 片刻后,叶千秋转身朝着桑桑说道:“桑桑,那从今天起,我是大师父,老卫就是你二师父,你觉得咋样?” 桑桑却是问道:“如果我不认他?叶夫子会收我为徒吗?” 叶千秋摇头道:“不一定。” 桑桑想了想,道:“好吧,我认他做二师父。” 这一刻,卫光明笑了,他松了一口气。 接着,桑桑又道:“师父,那我什么时候去上课啊?” 叶千秋道:“那就从明天开始吧。” “你平日里还要做买卖,只有晚上有时候,自然不能和虎头、阿南、二丫他们一起上课。” “晚上,晚上我给你开小灶。” 桑桑很高兴的点点头,又道:“那我是不是应该准备好笔墨纸砚,好要准备一个书包。” “对了,还有一个笔筒。” “还要些什么呢?” “对,反正少爷上学要准备什么,我也再准备一份就好了。” “对吧?师父?” 叶千秋看着桑桑的脸上泛起高兴的神采,笑道:“随你。” “好了,我先回去了。” “老卫,一起走?” 叶千秋看向卫光明,卫光明摇了摇头,道:“我留下。” 叶千秋笑着摇头,离开了老笔斋。 桑桑见叶千秋走了,瞧了一眼自己刚认下的二师父,一个身形伛偻,脏兮兮的老头。 桑桑没有说话,拿起一旁的抹布,走到桌前蹲下身子开始擦拭桌腿。 卫光明没有离开老笔斋,而是沉默地跟着桑桑,看桑桑。 他看桑桑擦拭桌椅,打扫不存在的浮尘,重新修理早就修好了的铺门,看桑桑关铺门,看桑桑汲井水,看桑桑淘米择菜煮饭切蒜,看桑桑坐到桌旁开始一个人吃饭,看桑桑一脸欢喜的为自己准备着上学要用的学习用具。 从早到晚,好像也只有在为自己准备学习用具的时候,桑桑才是最开心的时候。 一整天,桑桑没主动和自己这个二师父说话。 仿佛把他当成了空气。 而卫光明也一天没有开口。 看着桑桑因为准备什么样的笔而苦恼着。 卫光明终于开口道:“你是不是很无聊?” 桑桑正在挑着毛笔的手微微一僵,随后,她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开始挑起了毛笔。 她微黑的小脸腮处微微鼓起。 收拾完自己的学习用具之后,桑桑开始洗脸,洗脚,准备睡觉。 临睡前,她抱出一床被褥,递给在门外小院里坐着的卫光明,说道:“如果没有地方睡觉,你在前面把桌子拼一拼,将就一夜。” 对这个主动送上门来的二师父,桑桑显得不是那么热情。 卫光明感受到被褥的重量,心意愈发坚定,看着小姑娘认真问道:“你信机缘吗?” 桑桑摇了摇头,然后她想到很多年前的相遇,以及这些年来和某人相依为命的生活,又点了点头。 “我相信机缘。” 卫光明说道:“我相信每个人注定遇到一些人,做一些事情,这些由昊天安排好的事情,就是机缘。” “就好比,你遇到了我,我遇到了你。” 桑桑却是反问道:“那叶夫子呢?” 卫光明顿了顿,道:“那是你的机缘,也是我的机缘。” 桑桑有些好奇,道:“为什么这样说呢?” 卫光明缓缓答道:“因为他想让我们见到他,我们才见到了他,这是我们的机缘,却不是他的机缘。” 紧接着,卫光明浑浊的眼眸里明亮渐盛,他望向小院外的长安夜景,沉默片刻后说道:“很多年前,我看到黑夜的影子落在这座城中,一朝看到,便是遇见。” “既然遇见,那便再也无法分离,只是看到的并不真切,遇见的并不具体,我只知道他存在,却不知道他究竟存在在哪里。” “然后我在长安城里看到一个生而知之的人,我觉得这是不对的事情,因为世上不应该有生而知之的人,所以我与他的机缘就此开始。” “我与他之间机缘便是看到他,然后杀死他。” “在看到他的九个月之后,我开始试图杀死他。” “但我知道我并没有杀死他,因为他还活着,我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够清晰感觉到他还活着的人。” “只是自那之后,机缘淡了。” “除了偶尔一次之外,我再也未能看到他在哪里。” “直至最近,我再次看到他,所以我过来找他,重续机缘。” 卫光明坐在天井旁念叨着过往的事情,桑桑沉默听了很长时间之后,问道:“找到他……你会做什么?” 卫光明道:“杀死他。” 桑桑问道:“如果你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为什么当年你没能杀死他?” 卫光明道:“因为当年我们之间的机缘没有那么深厚,而且不是谁都能轻易进这座城来杀人的,尤其是我,所以当年只能由这座城里的人来做,更关键的原因在于,整个世界对我眼睛所看到的画面都将信将疑,根本上他们并不相信我。” “我并不清楚找到他之后会发生什么,昊天的安排永远不可能是我们这样的凡人所能忖度的,但我始终坚信一点,他是与我有大机缘的人,我以为自己来到长安,便是要了解这段机缘,直到……遇见了你。” 桑桑睫毛微垂,声音平静的问道:“我跟着你能学到什么?” 卫光明看着她的小黑脸说道:“神术。” 桑桑问道:“神术很厉害吗?” 卫光明点点头,说道:“很厉害。” 桑桑又问道:“有叶夫子的道术厉害吗?” 卫光明沉默片刻后,才道:“准确的来说,神术和道术都很厉害,但想要看谁更厉害,但得看是谁施展了神术和道术。” 桑桑闻言,点了点头,道:“我家少爷就很厉害,我学会神术之后,能帮着他去打人吗?” 卫光明微微一笑,说道:“肯定能。” 桑桑抬起头,仰着微黑的小脸专注看着老人,勇敢问道:“能……打赢你吗?” 卫光明看着桑桑没有一丝杂质的瞳孔深处,很是庄严的说道:“一定能。” 桑桑又问道:“那能打赢叶夫子吗?” 卫光明回道:“那答案得由你自己去寻。” …… 翌日,傍晚,关了店门的桑桑兴高采烈的背上了书包,哼着不知名的歌儿,朝着临四十八巷的小院走去。 哦,不对,是书院。 桑桑的书院。 第11章 真的挺穷,星星太阳 卫光明亦步亦趋的跟在桑桑的身后。 两个人的影子在夕阳的余晖下,拉的老长老长。 走了没几步,卫光明在进入临四十八巷前停下了脚步,叫住了桑桑说道:“那个,我今晚就不去陪你读书了。” “我还有些事。” 桑桑回头,道:“嗯。” 然后,桑桑欢快的奔着小院去了。 冬天的傍晚很短。 桑桑刚刚走进小院没多久。 天,就已经黑了。 而卫光明已经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 小院里。 叶千秋在屋檐下点了一盏油灯。 桑桑坐在他的对面,板板正正的坐着,桌上摆放着笔墨纸砚。 桑桑手里抓着一根毛笔,在纸上略显笨拙的写下了两个歪歪扭扭的字。 宁……缺…… “师父,你看我写的怎么样?” 桑桑把自己写好的两个字递给叶千秋看。 叶千秋笑道:“你跟了宁缺这么久,宁缺就没教过你写字?” 桑桑摇摇头,道:“以前在渭城的时候,好像教过一些,但后来好像就没了。” 叶千秋道:“写字是一个极其漫长的过程。” “写好了字,也就写好了自己的人生。” “你确定要从宁缺这两个字开始学起?” 桑桑想了想,道:“不行嘛?” 叶千秋笑了笑,道:“倒也不是不行,随你的心意便是。” 说着,叶千秋提起笔,沾上了墨水,在纸上写下了宁缺二字。 写好这两个字,叶千秋在纸上拂袖一扫。 墨迹完全干涸。 叶千秋把这纸放在了桑桑的面前,让她在上边儿垫上一层新纸,照猫画虎,印着来。 桑桑握住笔,小脸上边满是认真,一笔一划,在印写着“宁缺”这两个字。 写完了一张,又写一张。 就这样写了一个多时辰。 堆了一摞纸。 这时,卓尔拿了些点心过来。 叶千秋让桑桑停笔,歇一歇。 师徒三人一边吃着点心,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这时,叶千秋突然想到卫光明没来他这里。 便朝着桑桑问道:“对了,你那便宜二师父呢?” 桑桑吃着点心,口齿不清的说道:“他说他有点事,就走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叶千秋点了点头,眨了眨眼睛,道:“看来,他是处理麻烦去了。” “麻烦?他一个糟老头子能有什么麻烦?” 桑桑好奇道。 叶千秋笑道:“就因为他是糟老头子,所以别人才找他的麻烦。” “他的日子不多了呀。” 桑桑道:“他是得了什么病吗?” 叶千秋道:“也可以这么说,很多人之所以活不长,就是因为有病不去治,而一般有病的人又不认为自己有病。” “老卫有病,但他自己不觉得自己有病,所以,他会死。” 桑桑和卓尔听的一头雾水。 桑桑道:“会不会是他没钱治病,才找借口说自己没病呢?”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也许吧,他其实真的挺穷的,穷的只剩下光明二字。” …… 在叶千秋和桑桑谈论着卫光明这个糟老头子的时候。 卫光明这个糟老头子已经来到了南城一处幽静的府邸中。 他静静站在这道凄破的府门前,负着双手,佝偻着身子,看着残存的那座石狮,看着石狮底座后方积着的若经年稠血的老泥,深陷的眼眸里浮出一抹莫名情绪。 他站了很长时间,直到一场冬风自巷口袭来,从厚棉袄的领口里钻了进去,激得他咳嗽了几声,身子佝偻的更低了些。 随着冬风席卷而来的还有一道声音。 “今年长安城的冬天要比以前冷很多。” 卫光明依旧佝偻着身子,回答道:“我已经有很多年没有来过长安城,所以不知道长安城以前的冬天是什么样子。” 然后他转身望向巷口。 一人自巷口缓缓行来,眉直若尺,眼亮若泉,棉布道袍。 扎着简单的道髻,身后背着一柄长剑,脚下踩着一双草鞋,每一步踏下,皆成龙虎,身前落叶似乎都畏惧他的威势,无风而动簌簌避至街巷两旁。 来者,正是大唐国师李青山。 “以后这些年,你可以一直住在长安城,或许会对这里的冬天有更深的认识。” 李青山停下脚步,看着卫光明说出这样的一句话。 卫光明静静的看着他,缓缓直起身躯,佝偻瘦小的身躯,随着一个简单的挺腰动作,骤然变得高大威猛起来,一股庄严智慧强大的感觉喷薄而出。 面对大唐国师。 卫光明不再是那个吃着面片儿汤看桑桑的普通老人。 他现在是光明大神官。 他可以和叶千秋和平相处,共同收桑桑为徒,那是因为他从叶千秋的身上感受不到任何一丝恶意。 而现在站在他对面的大唐国师李青山,明显不是那样的人。 …… 小院里。 叶千秋看着黑漆漆的夜空,悄然说道:“这个天地细细看去,还真是有些意思。” “昊天道,到底是昊天在前,还是道在前?” 一旁的桑桑有些困了,不停的打着哈欠。 叶千秋让卓尔送她回去。 过了一会儿,卓尔回来了。 这时,漆黑的长安城上空,突然大放光明。 卓尔一脸讶然的和叶千秋说道:“师父,是有人放烟花吗?怎么这么亮?”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只有在黑夜来临时,光明才会显得愈发的明亮。” “可事实上,人们不止需要光明,也需要黑夜。” 卓尔挠头道:“师父,您说话能不能简单点。” 叶千秋道:“行,那你睡觉去吧。” 卓尔闻言,一脸无奈的朝着自己的屋子走去。 …… 大唐帝国西北边陲,距离渭城不远的草原某处。 夜空之下,在某棵将要尽衰的冬树之下,一个穿着棉袄的书生正在做饭。 他平静而专注的看看左手握着的那卷书,忽然想起某事,取下腰畔的水瓢盛一瓢水,注入已经尽数化为乳白色的汤锅之中,把锅中的沸意稍微压一下。 趁着争取来的时间,他开始慢条斯理地切肉,冻至分寸完美的羊肉在锋利的刀下片片飞舞,仿佛下起一场雪花,然而他的动作太慢,肉未切完,汤锅又沸腾起来。 再加一瓢清水到汤锅之中,书生继续切肉。 身材高大的夫子端着早已调好料的碗筷,眼巴巴地站在汤锅旁等着,不时发出一声恼火焦虑的叹息。 “要说黑夜与光明哪个更重要些,世上的大部分人肯定会认为光明更重要。” “但事实上,如果世上没有黑夜,只有光明,那这个世界也会变得很恐怖。” “在永夜里,有一点光,可以看到一些东西。” “可在永远的光明之中,却是什么都看不到了。” 夫子用筷子轻敲空空的碗,摇头叹息说道:“就比如说现在,在黑夜里生了一堆火,火焰会显得十分明亮。” “一口锅架在火焰上边,在这黑夜里显得十分特别。” “锅里的汤在等着羊肉下锅,一切都是那么的显眼。” 任何做为学生的人,一定要学会从老师光冕堂皇的言语中听出最真实的意愿,院大师兄,当然是最能明白夫子的人。 所以他把那卷书插回腰间,开始加快切肉的速度,避免老师稍后开始发飙。 但书生做事一向很认真,非常认真,所以他做事很慢,非常慢,于是虽然夫子拿着碗筷像乞丐一般在汤锅旁等着,给予了他前所未有的压力,切肉的速度依然没能增进太多。 为了让老师分神,稍微缓解当下的精神压力,大师兄一边切肉,一边问道:“老师,难道您觉得黑暗比光明更重要?” 听着这个问题,夫子大怒,指着黑漆漆的夜空喝斥道:“要是那样,我还到处乱跑个屁!” “过犹不及,过犹不及,懂吗?” 夫子放下手指,看着再次沸腾的汤锅,以及砧板上依然只如一场小雪的肉片,稍微平复了一下情绪。 “离开书院前,有个人去找我聊天,他和我说,黑夜里也需要一点光芒。” “就好像白天也需要一点黑暗一样。” “在外边走了这一年多,我愈发的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书生切着鲜美微韧的羊肉,道:“老师,那个人是谁啊?” 夫子没理会书生,把碗筷搁到砧板上,卷起袖子,轻而易举从他手里抢过锋利的菜刀,只闻得唰唰唰数声,羊肉片片飞舞,转瞬间便堆成雪花山峰。 羊肉入沸汤一荡便熟,夫子美滋滋持箸抢食,吃的淋漓痛快,汤汁顺着胡须淋漓,根本没想着让一让自己最疼的大徒弟,在草甸上低首啃草的老黄牛抬头白了他一眼,不满地哞了两声。 等夫子吃的心满意足了,才开口说道:“那个人叫什么,我也不知道。” “反正他就那样来了。” “你知道,世上有很多人不能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可是他能。” 书生闻言,脸上泛起一丝惊讶。 随后,他说道:“他还会来吗?” 夫子道:“肯定会,等我们回到书院,肯定还有机会再见面。” “到时候,我请他吃涮羊肉,不过,你到时候得切肉切的快一点,不然人家还以为我抠门呢。” 书生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夫子很高兴,继续吃肉。 看着老师开心模样,书生笑着摇了摇头,擦净双手,缓步走到那棵将衰的冬树下,看着草甸下方不远处那汪碧蓝的野湖,还有湖对岸远处那些若隐若现的马贼,缓缓挑起眉梢,若有所思问道:“老师,这湖就是小师弟的梳碧湖?” 夫子盛了碗羊汤小口嘬着,细长的眉尾似乎惬意地要在冬风间飘舞起来,他看着近处的碧湖和更远处某地,说道:“他在渭城成长,在梳碧湖成人。” 书生点了点头,回首望着老师问道:“老师,我们为什么要来渭城?” 夫子端着汤碗,看着梳碧湖畔那些忙于生计的马贼们,说道:“毕竟是自己的学生,虽说还没有见过面,但既然顺路,就算是做次家访吧。” 书生想着去年春天离开长安书院前的那幕画面,想起当时夫子的交待,想起那少年身后背着的那把大黑伞。 “老师,您早就知道小师弟会成为小师弟?” 夫子放下汤碗,摸着微鼓的腹部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摇头说道:“世上从来就没有命中注定这种事情,既然如此,又何从预知?” “昊天也不能安排一切。” “就好像在长安城里的住着的那个人一样。” “他不想让昊天看见他,昊天就看不见他。” 书生道:“老师,那我们什么时候回书院?” 夫子道:“不着急。” …… 长安城的冬天是越来越冷了。 又是一夜,临四十八巷的小院里。 桑桑坐在小板凳上,看着自己指尖那团洁白的光芒,微黑的小脸被照耀的光明一片,柳叶眼愈发明亮,仿佛在想念某些东西。 卫光明和叶千秋坐在屋檐下,卫光明一脸微笑的看着桑桑,双手笼在袖中,身上那件棉袄比从前干净了很多,花白的头发也被梳的很平滑,模样依旧普通。 前两天,长安城里落了几场小雪,今夜雪止云散天地清朗,黑漆漆的夜穹上缀着千万颗星辰,平静看着大地上的建筑以及建筑里的人们。 叶千秋道:“你觉得桑桑将来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卫光明摇头道:“我看不到。” 叶千秋笑道:“是啊,你的确看不到。” “其实,看到的也未必就是真实的。” “未来本来就存在着很多变数。” 卫光明道:“这些日子,我过的很充实。” 叶千秋听卫光明说着这话,脸上的笑容更甚。 这些日子,卫光明一直住在老笔斋。 桑桑虽然认了卫光明做二师父,但卫光明在老笔斋生活,便要接受桑桑的安排。 桑桑安排了很多家务事给他,洗碗、扫地、洗菜、抹桌子。 这些生活的琐碎事,就这么落在了卫光明的身上。 所以,当听到卫光明说自己过的很充实的时候,叶千秋笑了。 倒也不是嘲笑,只是笑卫光明在神座的位子上坐久了,离人间太远。 现在,桑桑把他拉回了人间。 可惜,卫光明回来的太晚,已经很难再救回来。 这位数百年来最优秀的光明大神官,终究还是会为光明而死。 因为,他得为自己当年做下的事情负责。 这时,卫光明缓缓说道:“你见过真正的黑暗吗?” 叶千秋笑了笑,道:“我说见过,你信吗?” 卫光明道:“信。” 叶千秋道:“你其实可以试着等一等,因为有很多事情,随着岁月的流逝,终究会显露出一些真相。” 卫光明道:“我是光明大神官。” “别人可以等,我不可以。” “如果我等的太久,就等于是在纵容黑夜的影子。” 叶千秋笑了笑,道:“其实,昊天也需要一个未来。” “昊天被自我束缚,你们被昊天束缚。” “你们修的从来不是道,只是昊天道。” “在这一点上,观主要比你们这些昊天的信徒强太多。” “不过,你们这些人,终究还是站的太高了。” 卫光明听到观主那两个字,眼中闪过一抹精芒。 神辉渐渐在细细的指尖熄灭,桑桑抬头望向天上的星星,朝着屋檐下的卫光明问道:“二师父,神术感知操控昊天神辉,昊天神辉就是阳光,那为什么星光也可以?” 卫光明缓缓把手从棉袄袖筒里取出来,准备讲解数句昊天真义。 桑桑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眯着柳叶眼看着夜星,蹙着眉尖继续道:“难道说天上的这些星星就是无数颗太阳?” “只不过它们离我们太远,所以看着小一些暗一些,修行神术时感受到的气息才会比白天要淡很多?” 卫光明一脸感慨,他也是在修行神术三年之后才想到这点,而桑桑却是现在便发现了,他不由的生出许多复杂的情绪。 “从道理上讲应该是这样,但十几年前我曾经看过一眼星星的模样,觉得和自己想像的并不一样。” 卫光明如此说道。 桑桑又看向叶千秋,道:“大师父,你看过星星的模样吗?” 叶千秋笑道:“看过很多次。” 桑桑道:“那星星到底是不是太阳呢?” 叶千秋却道:“如果星星是太阳,那星星的存在又有什么意义呢?” 桑桑道:“那这么说,星星就不是太阳喽?” 卫光明在一旁蹙眉。 叶千秋笑道:“星星是星星,太阳是太阳。” 桑桑蹙着眉头道:“那为什么神术感知可以操控星光呢?” “除非,星星不是太阳,太阳不是星星。” “可是星星好像是无数颗太阳。” “也就是说,星星不是星星。” 桑桑自言自语的嘀咕着。 卫光明一脸怒视着叶千秋,道:“你这是在害她!” 叶千秋笑道:“不,我是在救她。” 卫光明挺直了腰杆。 叶千秋一挑眉,道:“怎么?想打架?” “信不信我送你去见真正的星星?” 卫光明有些萎靡下来,只是依旧开口道。 “你如果继续这样,早晚会被天诛!” 叶千秋哈哈一笑,道:“那就让昊天来诛我好了。” 70 第12章 都不认识,该你走了 又是一天傍晚。 桑桑关上了老笔斋的铺门,前往小院里上课。 当桑桑的脚迈入临四十八巷中时。 一个僧人出现在了巷口。 他看着桑桑一脸欢快的推开了巷子中的某一扇院门。 然后,又顺手将那扇院门给关上。 僧人很年轻,穿着一身破烂僧袍,眉眼清俊,颇有出尘世外之意。 他看着那扇院门,泛起笑来。 …… 小院里。 “师父,今天我们能不能学点其他字。” 桑桑抓着一根毛笔,朝着叶千秋一脸希冀的看着。 叶千秋一边煮茶,一边说道:“哦?为什么呢?” “你不是说,你最想写好的便是宁缺这两个字吗?” 桑桑道:“我觉得我写的已经很好了。”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行吧,那我们今天重学几个字。” 桑桑道:“那就写昊天怎么样?” 坐在院子天井旁,穿着棉袄的卫光明听到桑桑的这话,面容微微一抖,然后继续磨刀,磨是一把菜刀。 这些时日,他跟着桑桑生活,锻炼了不少生活技能。 而这把切菜的刀有些钝了,所以,他拿到井边来磨一下。 一边磨,一边洒一些水。 枯黄的铁锈在井边的石头上,随着水珠一起落下。 “咯吱,咯吱……” 那是菜刀和青石摩擦所发出的声音。 卓尔在天井的另一边,扎着马步。 对于一个曾经从军多年的少年来说,扎马步,似乎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虽然卓尔不知道为什么师父很热衷于让他扎马步,但卓尔依旧是不折不扣的执行着师父的命令。 屋檐下,叶千秋提笔,在纸上写下了昊天二字。 让桑桑去印写。 桑桑刚写了一张。 这时,有敲门声传来。 卫光明很麻利的提着手里的菜刀,去开门。 门外,是一个僧人。 僧人发现开门的是卫光明,很是诧异,说道:“我要找的不是你。” 卫光明面无表情的说道:“那你找谁?” 僧人的目光越过卫光明,朝着小院里投射而去。 他看到了在屋檐下坐着写字的桑桑。 然后,僧人一脸欢喜的指着桑桑,道:“我找她。” 卫光明回头,道:“找桑桑。” 桑桑抬头,往门外看了一眼,放下手里的笔。 起身走到门前,看着门口的年轻僧人。 她蹙着眉头想了一会儿。 她的确见过这人。 僧人看到桑桑的小黑脸,眼睛骤然一亮,颤着声音兴奋吟诵道:“美丽的姑娘,情僧悟道终于找到了你,这些日子,我又为你新做了几首诗。” “你就是那石崖上的花呀,等我来采摘,你是那湖里的游鱼啊,缠着水草织成的网,你是往彼岸去的路途上最大的障碍,我愿意依偎着你不再离开……” 桑桑没觉出这首诗哪里好,觉得比自己当初写给宁缺杀人用的那首诗还要糟糕,而且她想起来这个和尚曾经在书院外威胁过自己和宁缺,所以她抬手关门。 院门被悟道的手挡住,他毫不遮掩脸上痴迷以及狂热的占有欲望,看着桑桑兴奋说道:“为了让你能够自由地跟随我去天涯海角流浪看潮起潮落,花开花谢,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杀了你的那个少爷。” 听到这句话,桑桑转过身来,认真地看着他的脸。 悟道看着小侍女认真的神情,愈发陶醉,痴痴伸出手去,想要抚摸她的脸。 随着指尖与微黑小脸的接近,他仿佛能清晰感受到桑桑身上那股透明干净令人沉迷的味道正在渗入自己的身体,呼吸略显急促。 他非常严肃地说道:“我这一生从未遇过如此令自己兴奋的女子,你必然是我的。”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表情严肃端庄,并没有什么贪婪而痴迷的神情,身上破烂僧袍被风拂着依然出尘,然而清俊脸上每根毛孔仿佛都在流淌着狂热的体液,每个字仿佛都在向风里散播着yin亵的味道。 桑桑退后一步,避开那只像毒蛇信一般湿漉黏滑的手指,看了眼僧人微微隆起的裆下,脸上没有恶心的情绪,甚至没有情绪。 这时,卫光明把手里的菜刀递给了桑桑。 桑桑看了看手里的菜刀,正在犹豫要不要直接扔出去。 就在这个时候。 一道清风吹过,将门外的僧人卷入了院中。 咣当。 院门关上了。 噗通。 年轻僧人没有丝毫还手之力,犹如一个沙包一样被砸在地上。 年轻僧人奋力挣扎着站了起来。 脸上满是惊慌之色。 他朝着院中的几人看去。 然后惴惴不安的说道:“不知是哪位前辈出手……” 这时,还在喝茶的叶千秋将手里的茶杯一甩而出。 咣当一下,砸在了年轻僧人的脑门之上。 噗通。 年轻僧人再度跌倒。 然后晕了过去。 “小黑,把他绑在树下。” 叶千秋一脸平静的说道。 卓尔没有丝毫停顿,直接进屋里拿了条绳子,将年轻僧人给绑在了小院里的杏树下。 桑桑见状,走到屋檐下坐下,低声说道:“师父,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叶千秋笑了笑,道:“专心写你的字。” 这时,卓尔在树前朝着叶千秋喊道:“师父,绑好了。” 叶千秋站起身来,一抬手,有水珠落入他的手心,形成一串薄薄的冰晶。 随后,那些冰晶飞入了年轻僧人的体内。 过了一会儿,犹如杀猪一般的哀嚎声在小院里响起。 叶千秋让卓尔堵上了年轻僧人的嘴巴。 夜色之下。 呜呜呜呜的低吼声,犹如野兽的咆哮低鸣,在小院里不停的响起。 等桑桑练完了字。 已经是深夜。 在树上绑着的年轻僧人面目狰狞,犹如从地狱之中走出的恶鬼。 他的身上犹如无数道虫子在爬,他想要挣扎着离开。 但是,他完全无能为力。 甚至连挠一下痒痒都做不到。 卫光明还在井边磨刀,越磨越快。 这时,叶千秋起身,走到了杏树前。 看着气息已经十分微弱的年轻僧人,微微抬手。 年轻僧人的面色终于缓和下来。 卓尔把年轻僧人嘴上蒙着的布给撤了下来。 年轻僧人一脸惊恐的看着叶千秋。 断断续续的说道:“前……前……前……辈……饶……饶……饶命。” 叶千秋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道:“凭什么饶你?” “你给我一个理由?” 年轻僧人觉得身体僵硬的厉害,一个多时辰的奇痒难耐,让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他强自压抑住心头的恐惧,狠狠咬了咬舌头,让心神变得更加精明冷静一些,急忙说道:“我……我来自悬空寺!” “家师乃是寺中讲经大士,我还是他的私生子!” “还请前辈垂怜,看在家父的面上,放过我这一回吧。” 叶千秋笑道:“哦……悬空寺。” “讲经大师。” 叶千秋停顿了一下。 年轻僧人一脸希冀的看着叶千秋,不停的点头。 叶千秋却是摇头道:“不好意思,我都不认识。” “你知道我平生最讨厌什么人吗?” “淫贼。” “哦,对了,你不是淫贼,你是淫僧。” 这时,叶千秋扭头看向一旁的卓尔,道:“小黑,送桑桑回去。” 桑桑没有多说话,默默的收拾起了书包,跟着卓尔出了小院。 待二人走了。 叶千秋看向一旁的卫光明,道:“你来,还是我来?” 卫光明手持菜刀,站了起来,声音低沉的说道:“我来。” 片刻后,凄厉的惨叫声在小院里响起,然后又快速消失。 夜里,有光闪过,仿佛在净化世间的污浊。 过了一会儿。 小院里恢复了平静。 杏树下,没有了年轻僧人的踪迹。 仿佛世间从来没有这个人。 卫光明把菜刀用井水洗了一下,他的目光在杏树前又看了看。 然后和站在院中的叶千秋说道:“一个淫僧竟能感受到桑桑身上的特异之处,悬空寺果然不凡。” 叶千秋道:“那又如何呢。” 卫光明道:“是啊,那又如何呢。” …… 年轻僧人的事情,在小院平静的日子里,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 一个来自不可知之地的淫僧,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大唐帝国的长安城里,算不得什么大事。 长安城,华贵的宫廷之中,有一座幽深的院子。 桑桑正在这院子中的亭子下,和一个贵气大方的年轻女子在交谈着。 年轻女子在石桌上提笔写着字,写完了之后,转头朝着桑桑问道:“我这幅字写的怎么样?可还入得了你的眼?” 桑桑摇了摇头,说道:“我不大会看字的好坏,只要整洁便觉得都挺好看的。” 年轻女子笑着说道:“你家少爷是世间出名的大书家之一,你跟着他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不识字的好坏?夜半磨墨添香时,那你怎么赞他?” 桑桑睁着明亮的柳叶眼,认真说道:“少爷写的字自然是好的,不需要想词。” 年轻女子品着她话里的意思,觉得桑桑很有意思,打趣说道:“你眼里宁缺那家伙做什么都是最好的,真不知道你们二人怎么养成的这等相处模样,如今他离开长安也有些日子,你可还习惯?夜里有没有想他?” 桑桑看了一眼年轻女子。 眼前的女子,是大唐帝国的公主殿下,李渔。 和桑桑、宁缺相识在渭城到长安的路上。 自从到长安城后,桑桑时常与李渔见面,大唐公主殿下和桑桑也真有了几分情意,谈话也不怎么讲究身份尊卑,只是听着李渔的这句话,桑桑大概是有些羞恼,竟是难得地耍起小脾气,冷着脸转过身不再理她。 李渔笑了笑,她很清楚这种打趣在谈话里偶尔来几次,才能拉近二人之间的心理距离,小侍女看似羞恼,实际上却应该欢喜这种逗趣里隐着的意思才是。 只不过桑桑还小,大抵分不清楚这种情绪究竟是什么,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羞恼不安,而不在长安城的宁缺,很明显也处于这种懵懂状态之中。 桑桑站在庭畔,看着外面的飘雪,纤瘦的背影在乱雪背景中,构成一幅有些孤单带着某种企盼意味的动人画面。 李渔静静看着这幅画面,把脑海里宁缺的背影放在小侍女的身旁,发现那幅画面便瞬间丰实而和谐起来,没有丝毫不融洽的地方。 她默默叹息一声,驱散心中无由生起的那丝羡慕和遗憾,想着最近的一些消息,轻声问道:“听说你最近收留了一个孤寡老人在老笔斋?” “而且还每天晚上去隔壁的巷子里读书?” 桑桑微怔,转过身来点了点头。 李渔看着她微黑清瘦的小脸,心中涌起一股怜爱意,认真提醒道:“长安城虽说太平,铺子那边也有人看着,但晚上一个人出入还是应该小心一些。” 桑桑感受到公主殿下言语间的关切和情意,认真安慰说道:“没事,每天晚上回铺子,师父都会派师兄送我回去的。” 李渔有些好奇的看着桑桑,问道:“怎么突然想起来读书了?” “你家少爷现在可是书院的十三先生。” “你想要读书,还需要跟着别人读吗?” 桑桑想了想,说道:“少爷不在长安,师父人很好,教了好几个孩子,我们跟着他读书认字,他都不收学费的。” 李渔听到不收学费这几个字,不禁莞尔一笑。 她和桑桑接触的多了,便也知道了这小丫头是个财迷。 对于桑桑去读书的事,她大概也了解了。 应该是小丫头一个人呆着无聊,再加上有这么一个老师教学生不收钱。 所以,小丫头就去了。 李渔打趣道:“长安城还有这样热心肠的教书先生,倒是少见的很。” “等哪天,你带我去见见这位老师。” 桑桑“嗯”了一声。 …… 昊天道南门观。 前几日刚刚下过一场雪,积雪在黑瓦上积聚了一些,在晨光下静静望着不远处的朱红宫墙。 大唐国师李青山轻轻咳了两声,看着案上的宗卷,微微皱了皱眉头。 前来禀报的天枢处官员揖手行了一礼,神情凝重说道:“十三先生离开王庭,想必现在已经进了天弃山,也不知道他究竟能不能找到魔宗山门,至于那卷天书……国师大人,如果朝廷不派高手过去,只怕很难在神殿眼前抢到手。” 李青山摇了摇头,沉默片刻后说道:“陛下让宁缺去荒原时,朝廷并不知道天书之事,后来决意让他去试试,也与朝廷无关。” “和南门及天枢处更没有关系,这是书院二先生的意思,那么这件事情便是书院的事情,你无须多想。” 李青山没有在这件事情上耗费太多时间和精力,开始阅读天枢处送来的别的卷宗。 他现在的心神全部放在搜寻光明大神官卫光明的踪迹上。 夫子远游不在长安,先是有一位强大而又神秘不可知的强者在长安城中让朱雀沉睡。 然后,又有这样一位强大可怕的神座潜伏到了长安城里,无论皇帝陛下还是他,都会感到强烈的不安。 前些日子,他在将军府和卫光明打了一个照面。 那是一次伏击,但最后以失败告终,虽然帝国没有遭受到任何损失,但昊天道南门及军方密谋良久联合出动,却毫无任何所得,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一场惨败。 那一战当中,李青山未曾与光明大神官正面交手,但他知道自己败了,而且失败的方式让他觉得很羞辱。 直到现在,他依旧未曾找到卫光明藏在何处。 至于那位让朱雀陷入沉睡的神秘强者,便更是杳无踪迹,仿佛从来没有这个人出现过一般。 踩着乌桐木地板,李青山缓步走出殿门,站在栏畔看着凋花残雪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拂袖离了南门观。 不久之后,李青山来到了万雁塔寺的顶层。 黄杨僧人正经抄写佛经,听着身后响声,回头望去,看着李青山微显憔悴的面容,在心底轻轻叹息了声,起身相迎。 他看着对方疲惫神情,说道:“依照天谕神座的说法,明字卷应该在荒原复生,脱不开魔宗山门的位置,但前些时日你起意算了一册,朱砂笔在地图上指的位置却是在呼兰海畔,两地相差还有些距离。” 李青山摇了摇头,说道:“那卷天书终归是道门圣物,朝廷实在是没有出手的道理,我南门更是立场尴尬,如今既然书院接了过去,我便不再理会这事。” 黄杨静静看着他,忽然说道:“那件事情你难道要一直理会下去?” 李青山平静说道:“光明神座在长安城里,陛下不会允许神殿派人前来,那便是我的责任,我是大唐国师,便有守护帝国和这座都城的责任。” 然后他看着黄杨认真说道:“你这些日子也要小心一些。” 黄杨僧人双手合十,缓声说道:“光明神座是何等样人物,我只是一个与世无争躲在破塔里抄经书的小人物,他怎会想着前来与我印证修为。” “如果他真的敢来,我虽无能,他若不展露真实大境界暴起,想来也没道理就悄无声息把我从这个世间抹除,到了那时,长安城这座大阵瞬间便能镇压他。” 李青山看着他身上那件旧僧衣,沉默片刻后摇头说道:“太被动,我们必须先找到他。” 黄杨僧人回过身来,发现李青山身前多了张棋盘,他的手正向着棋匣伸去。 他微微一惊,说道:“你又准备起卦?” 李青山右手探进棋匣,触着微凉的棋子,点了点头。 黄杨僧人皱眉说道:“你的窥天之能要以寿数为代价,何至于此?” “上次,你起卦已经付出了足够多的代价。” “你若是再起卦,恐怕会……时日无多……” 李青山平静说道:“这些日子,师兄一直在长安城里寻找光明神座的踪迹,直至今日依然一无所获,他冒偌大的风险,我也总要做些什么。” “更何况,我不相信,光明神座有毁掉棋盘的能力。” 随即,数十枚棋子在棋枰上跳跃、旋转,然后平静,不再移动。 这些棋子是李青山从匣中随意抓出,然而很奇妙只有一枚白子,其余的全部是黑子,那些哑光石制黑色棋子,沉默堆积在棋盘左半,把那枚白子围在中间。 李青山看着棋盘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说道:“他还在长安城,离我们不远。” …… 小院里。 叶千秋摆了一局棋,对面坐着的是卫光明。 卫光明此时正举棋不定。 叶千秋笑道:“该来的总会来的,毕竟棋局已经设下,而你也已经入局。” “落子吧,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耍赖,可不行。” 卫光明闻言,深吸一口气,朝着棋盘上的某个位置,将手中的黑子落下。 叶千秋微微一笑,捏起一枚白子,落在棋盘上。 棋盘上的黑子瞬间被吃掉一大片。 卫光明的脸色很不好。 叶千秋道:“种豆得豆,种瓜得瓜。” “老卫啊,该你走了。” 第13章 言尽于此,各自珍重 傍晚,桑桑关上了老笔斋的铺门。 刚一转身。 只见一个老道士仰着头走了过来。 老道士穿着一身满是油垢的宽大道袍,走起路来带着难闻的臭味。 “大师?你怎么来了?” 桑桑看到老道士,稍微愣了一下,然后问了一声好。 老道士笑道:“我怎么不能来了?” “你家少爷临走前,让我时常来关照关照你,这么些日子过去了,我才想起来,便过来了。” “怎么?这还没天黑就要关门?” “这是要去哪儿呢?” 桑桑道:“我得去上课。” “上课?” “去哪儿上课?” 老道士一脸惊讶。 桑桑道:“去叶夫子院里。” “叶夫子?” “哪儿来的叶夫子?” 老道士一脸懵。 桑桑抬手指了指巷口,道:“就在隔壁巷子里。” “叶夫子最近教我写字呢。” 老道士笑道:“这倒是稀奇了,小侍女也学起写字来了。” “我能跟着你去认识认识这位叶夫子吗?” 桑桑看着老道士的满身油垢,想了想,道:“好。” 于是,老道士饶有兴趣的跟在桑桑的身后,朝着隔壁巷子的小院走去。 …… 小院里。 卓尔端来了点心,让卫光明和叶千秋吃。 卫光明吃了点心,心情好了许多。 他的神情恬静放松下来,一边喝着卓尔刚端过来的茶,一面随意无心地落着子。 一脸感慨的说道:“这十四年未曾摸过棋子,着实生疏了。” 叶千秋道:“十四年呐,一个人能有多少十四年。” “值得吗?” 卫光明道:“我侍奉了昊天一生,我相信我所做的事情都是值得的。”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相信自己所相信的,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这个世上就是因为有太多的人容易人云亦云,所以才会有很多人会被别人利用。” “为自己的坚持而死,应该是死而无憾的吧。” 卫光明道:“你能感觉到我的死期将至?” 叶千秋笑道:“我会看相,也会看运。” 卫光明一挑眉,道:“怎么说?” 叶千秋道:“在人们肉眼看不到的上方,其实都有着各自的运数。” “你头顶上的运数快没了,所以,你也就离死不远了。” 卫光明颇为好奇的说道:“这种说法,我倒是第一次听到。” “其实,我一直很疑惑,如果你不信昊天,又是如何得道的呢?” 叶千秋笑道:“那你说夫子信昊天吗?” 卫光明沉默片刻,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卫光明道:“在昊天的世界里,总有些异数。” “夫子是,你也是。” “我想知道,你的道,是一条什么样的道。” 叶千秋道:“我的道,你看不清。” 卫光明道:“为什么?” 叶千秋道:“因为,你被昊天遮住了眼。” “昊天不是道的全部。” 卫光明缓缓道:“但昊天是我的全部。” 叶千秋笑道:“我知道让一个人改变信仰其实是一件很残酷的事情。” “所以,我从头到尾都没让你改变的意思。” 卫光明长叹一声,道:“谢了。” 叶千秋笑了笑,道:“如果你没做那件事,你我可能有很多的时间能在这里喝茶聊天。” “可是,以后没这个机会了。” “要你命的人,已经来了。” 卫光明看向门口。 院门被推开。 桑桑走了进来。 桑桑的背后跟着一个浑身油垢的老道人。 …… 卫光明站起身来,朝着门口走去。 走到桑桑身旁。 卫光明看着桑桑,想要抬手在桑桑的头发上摸一摸,想了想,还是把手放了下来。 桑桑看着今日举动有些奇怪的二师父,悄然说道:“今天晚上早点回去,水瓮里没水了,要打水。” 卫光明笑着摇了摇头,有些不舍惋惜的说道:“我要离开了。” 桑桑刚刚听到这句话,便开口问道:“你要去哪儿啊?” 卫光明笑了笑,道:“昊天的神国。” 桑桑有些惊愕的看着卫光明,看着这个奇奇怪怪的老人,忽然觉得有些情绪在心头凝聚翻转。 卫光明看着她,忽然非常认真凝重说道:“如果我没走的话,会把水瓮里的水打满的。” “以后好好听叶夫子的教诲。” 桑桑仿佛明白了些什么。 桑桑低头看着自己的脚,点了点头。 随后,桑桑又抬起头,道:“不走不行吗?” 卫光明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道:“那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很多时候,事情的发展并不会以人的主观意志为主。” “好了,快去吧。” 说完,卫光明朝着门口的老道人看去。 随即,卫光明挺直了腰杆。 而站在门口的老道人看到卫光明之后。 三角眼里的猥琐意味顿时烟消云散,化作高峰之上的流泉,宁静到了极点。 风暴降临的前一刻,总是无比的宁静。 逃离桃山的光明大神官卫光明,在长安城一条不起眼偏巷里平静生活了段时日,然后在一个极不起眼的冬日遇见了颜瑟大师。 一位是西陵神殿数百年来最深不可测的光明神座,一位是数百年来在符道之上走的最远的神符师,一位是昊天道门的叛徒,一位是昊天道南门的供奉。 二人的相遇,看是偶然,其实又是必然。 有些人,注定要相遇。 二人互相对望着,看了许久。 没有说话。 长时间的沉默,仿佛死寂一般。 颜瑟大师看着卫光明。 卫光明看着颜瑟大师。 桑桑盯着他们两个人。 叶千秋看着眼前未完的棋局,喝了一口茶。 良久之后,颜瑟大师叹息了一声,感慨说道:“我在长安城里找了你很多天。” 卫光明也叹息了一声,感慨说道:“我在长安城里躲了你很多天。” 颜瑟大师继续感慨说道:“我可不想这么遇见你。” 卫光明也如他一样感慨说道:“我也不想遇见你。” 颜瑟大师渐渐敛了感慨唏嘘,看着多年不见的旧友平静说道:“但既然相遇,除了叙旧,总有些事情是必须做的。” 卫光明对多年不见的旧友行了一礼,平静说道:“请。” 颜瑟大师却是摇摇头,道:“不急。” “我是客,哪有客人过门不入便直接离开的道理。” 卫光明回头,看向了坐在屋檐下的叶千秋。 叶千秋笑道:“来的都是客。” “小黑,给颜瑟大师泡壶好茶。” 卫光明再转头看向颜瑟,道:“那里边请。” 颜瑟走进了小院,左右看看,一边走一边说道:“没想到在如此偏僻的地方,还有一间这样雅致的院落。” 叶千秋站起身来,看向走进小院的颜瑟。 “让大师见笑了,小地方,就只剩下僻静二字了。” 颜瑟看着叶千秋,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随即,颜瑟的脸上堆满了笑意。 他走到屋檐下,一眼就看到了棋盘上未尽的棋局。 “呵,两位这是下棋来着?” “还没下完呢?” “看来是我打扰了二位的雅兴啊。” 卫光明跟了过来,道:“随便下着玩的。” 叶千秋邀请二人坐了下来。 颜瑟看着棋盘上的棋局,道:“好棋,好棋啊,可惜,看黑子好像是无力回天了。” “即便接着下,也是徒做挣扎了。” 叶千秋笑道:“颜瑟大师看来也是棋道高手。” 颜瑟连忙摆手道:“不敢当,不敢当。” “只是略懂一二。” “若说下棋,我师弟青山才是此中高手。” “叶夫子若是有机会,不妨和我师弟青山对弈几局。” 叶千秋笑了笑,道:“会有机会的。” 颜瑟又朝着叶千秋道:“叶夫子在这里教孩子们读书多久了?” 叶千秋道:“也没多久。” “一两年吧。” 颜瑟道:“叶夫子真乃是高风亮节啊,听桑桑说,叶夫子教孩子们读书认字,都是不要钱的。” 叶千秋笑道:“就教几个孩子罢了,也用不了几个钱。” 颜瑟点点头,却是说道:“能否借叶夫子这棋盘一用,我和卫兄多年未见,理该叙叙旧。” “今日,就借一下叶夫子的这地界。” “还请叶夫子行个方便。” 叶千秋笑道:“好说,好说。” 说着,叶千秋便让开了位置,让卫光明坐在了他的位置上。 卫光明和颜瑟相对而坐。 颜瑟大师可不管卫光明心里在想些什么,顺着残局,抓起白子,轻拂道袍落下一子。 卫光明拿起黑子也落了下去,然后平摊右手示意轮到颜瑟落子。 颜瑟大师放下一枚棋子,啪嗒了一下嘴巴,说道:“最近挺好?” 卫光明拈着一枚白子,轻声回答道:“每年你回桃山的时候都会去幽阁看我,自然知道我在那里过的如何,如果要说最近,过的确实不错。” 颜瑟大师盯着棋盘上纵横交错的棋路,沉默片刻后,忽然开口说道:“就算在桃山上过的不怎么如意,为什么一定要来长安城呢?” 卫光明微笑应道:“那天你师弟也问过我这个问题。” 这时,卓尔将泡好的茶送了过来,分别给三人倒入杯中。 颜瑟大师喝了一口茶,用舌尖舔掉门牙上粘着的一片茶叶,一脸陶醉道:“叶夫子,你家的这茶叶真是清香扑鼻,灵气十足啊。” 叶千秋坐在一旁,笑道:“好说,好说。” “二位继续聊,我先去教桑桑写字了。” 说着,叶千秋起身,朝着桑桑招手,师徒二人进了主屋。 颜瑟大师看了叶千秋一眼,然后继续和卫光明对话。 “当年观主一直认为你才是桃山上最强大的那个人。甚至比掌教还强,不知道现在是否一样。” 卫光明想起了那个把他关进幽阁中的青衣道人,微微一笑,道:“在观主身前,谁敢妄言强大二字。” 颜瑟大师拈着一枚黑色棋子指向门外的街巷,说道:“可即便你比观主更强大那又如何?” “这里是长安城,这里是我的大阵,你不可能赢过我。” 卫光明点头承认,他这种层次的人物,当然很清楚长安城便是传说中的惊神大阵,颜瑟身为控阵之人,只要身在长安便处于不败之地。 “我还是持当日的观点。” 卫光明看着棋盘对颜瑟微笑说道:“我不过一个苟延残喘的老道,似长安城这样的大阵,如果用在我身上,实在是天大的浪费,想必你也如此认为。” “用在我身上,还不如用在里面那位的身上。” “比用在我身上值多了。” 坐在正屋里,正在翻看着孩子们书卷的叶千秋听到卫光明这老货的话,不禁笑骂一句。 “这老东西。” 桑桑闻言,好奇的抬头,看了一眼师父。 颜瑟大师没想到卫光明会这么说。 他转头朝着正屋看了一眼,然后又看向卫光明,道:“他什么来头?” 卫光明笑了笑,道:“如果你放我一马,你以后就会知道他是什么来头。” 颜瑟大师叹息了一声,说道:“我们都已经老了,眼见着便要回归昊天的怀抱,能多贪一时人间悲欢总是好的,只是……” 卫光明看着他平静说道:“你知道我的双眼有时候能够极幸运看到时间之前的某些画面,所以我很清楚这一次来到长安城,便很难再离开。” “我和你说的话也不是在开玩笑。” “虽然我不知道老叶在长安城住着是为了什么,但他的强大要远远超出这世上的很多人,包括你和我。” “如果你要用惊神大阵,用在他身上,远远要比用在我身上合算。” 颜瑟道:“可我们需要留下的是你。” 卫光明笑了笑,道:“那倒也是。” 颜瑟大师道:“既然可能会死,何必非要来这里。” 卫光明道:“每个人最终都会回归到生命的源头、昊天的怀抱,这一点并不能令我生出忧惧之心。” “时间只是事件发生的顺序,对于利用时间的我们而言,我们需要利用时间完成应该完成的事件,如果无法完成,那么时间也就没有意义。” 颜瑟大师沉默,把指间拈着的黑子轻轻搁到棋盘上,说道:“所以你来长安城便是要回到时间原点,把当年那件事情继续做完?” 卫光明人落了一子,却没有说话。 …… 院子屋檐下,还时不时传来卫光明和颜瑟大师的交谈声。 叶千秋还在屋里看着桑桑写字。 桑桑写起字来十分认真。 油灯有些暗了,叶千秋将油灯再点亮一些。 天色已经很晚了。 桑桑写了累了,放下笔,活动活动手腕。 然后,桑桑突然抬起头,朝着叶千秋问道:“师父,二师父要和少爷的师父打架吗?” 叶千秋笑道:“是啊。” 桑桑道:“为什么他们要打架呢?” 叶千秋道:“因为他们有非打不可的理由。” 桑桑道:“二师父还有其他的身份吗?” 叶千秋笑道:“他是西陵神殿光明大神官。” 桑桑沉默下来。 她没有想到,这个在她眼皮子底下住了许久的老人,居然会是西陵神殿的光明大神官。 桑桑自然明白这个身份代表着什么。 她居然成了西陵神殿光明大神官的徒弟。 “可是,我还是不太明白,为什么他们非打不可。” 桑桑又说道。 叶千秋抬手,指了指窗外,笑道:“不明白,就听他们说。” “听的多了,自然就明白了。” 桑桑“哦”了一声,侧着耳朵,去听屋外两位老人的谈话。 外面的颜瑟与卫光明还在叙旧。 他们两个人是如今昊天道门里活的时间最长的那一代人。 虽说这十四年间一人嬉笑人间,一人被幽禁于桃山后麓,但与他们相识的时间比起来,十四年终究太短,所以往事极长,那些共同的回忆极为丰富。 两人从还是小道士的时候说起,再说到去天谕院捣蛋。再说到一同赴知守观得授大神官之位,两个老人絮絮叨叨说到了深夜还没有说完。 当然绝大部分时间都是有些碎嘴的颜瑟大师在说,光明大神官只是平静微笑听着,偶尔在某些时刻为了避免让两个晚辈误会,才会说上两句。 平静的小院里,似乎多了许多乐趣。 本来说的好好的。 这时,却是突然听到外面啪的一声响。 那是颜瑟大师恼火的重重拍了一下桌面。 随即,传来的是颜瑟大师带着恼火的声音和卫光明那平静的声音。 “你怎么就这么迂腐呢?” “冥界只是一个传说,从来没有出现过!” “当年你矫掌教之令在长安城里搞出满天腥风血雨,最终也没有找到什么冥王之子,怎么到了今天你还如此荒唐!” “事实上当年无论观主还是掌教都已经相信我眼睛所看到的。” “但结果却是你被关进了幽阁!” “我是世界的光,跟从我的,就不在黑暗里走,必要得着生命的光,质疑我的,将在黑暗里走,不得解脱。” “那你告诉我你看到的黑夜影子究竟在哪里!冥王之子究竟在哪里!你来长安究竟想杀谁!” “我也不知道。” “既然是冥王之子,自然隐藏的极深,甚至他有可能直至今日也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你问我他究竟是谁,我现在给不出你答案,但当年我既然能看到他在长安城里,他便一定存在,无论他从将军府里逃走,还是燕境村庄的尸堆里侥幸活下来,他就是他。” 此时,在屋子里听到卫光明这句话的桑桑,黑黑的小脸蛋,变得有些苍白。 而正在院中扎着马步的卓尔也险些跌倒在地。 桑桑两只小手紧紧攥着衣角,但神情还算平静,她抬头看向叶千秋。 低声说道:“师父……” 叶千秋笑着走到桑桑跟前,拍了拍她的后背,笑道:“放心,没什么。” 这时,叶千秋朝着屋外喊道:“小黑,时候不早了,该送桑桑回去了。” “知道了,师父!” 卓尔很快跑了进来,替桑桑收拾好东西。 二人出了正屋,桑桑朝着卫光明看了一眼,然后说了一句。 “我先回去睡觉了。” 卫光明点点头。 看着桑桑离去。 …… 片刻后,叶千秋站在屋檐下,对着卫光明和颜瑟大师说道:“时候不早了,二位该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了。” “小院的时光虽然美好,但终究是已经过去了。” “二位,该走了。” 卫光明和颜瑟大师起身,同时朝着叶千秋施礼。 随即,朝着院门外行去。 这时,叶千秋突然叫住了卫光明和颜瑟,道:“临别之前,再送二位几句话。” “没有谁一直都是春天,也没有谁一直都是冬天。” “有些东西不是一直如此就是对的。” “世上的万事万物,终究是离不开一个变字。” “变则通,不变则亡。” “小到蚁穴之中的蝼蚁,大到这世界的唯一神灵,皆是这般道理。” “如果畏惧变化,而去做一些抵御变化之事,那当变化来临时,只会受到更大的反噬。” “道,在于顺其自然。” “二位,相识一场,便是缘分,言尽于此,各自珍重。” 第14章 长安有雪,写下光明 小院里,卫光明和颜瑟再次朝着叶千秋同时施了一礼。 颜瑟道:“还真是有些舍不得这样的时光啊。” 卫光明看了看还没有开启的院门,扭头和叶千秋说道:“能让我们呆到天亮再出去吗?” 颜瑟道:“我就知道你也舍不得。” “一旦走出这个门,我们便不能这般和气了。” 叶千秋闻言,微微一叹,道:“早一点,和晚一点,有区别吗?” 卫光明道:“在这尘世里,总是有些让人留恋的人和事。” “更何况,我觉得上路应该在光明之下上路,而非是在这黑夜之中。” “我来时,便是光明之下,去时,也应该是如此。” 叶千秋摆摆手,道:“罢了,随你们吧,等小黑回来,让他把院门关好便是。” “明天一早,别让我再看到你们。” 说完,叶千秋便径直回屋去了。 卫光明朝着颜瑟微微一笑,道:“还好,他不是个不近人情的人。” …… 皇城深处的御书房内,大唐帝国皇帝陛下李仲易看着身前的棋盘有些恼火。 “听说他们还在下棋?” “除了下棋,应该还在叙旧。” “黄杨,朕还得拖着你陪我把这盘棋下完。” “陛下,棋总有下完的时候。” “今夜无法安睡,总得想些法子把这些时间熬乏过去。” 黄杨僧人苦涩一笑,应道:“陛下,到了光明神座和颜瑟大师这等境界,已经要算是世外之人,无论我等在世间如何警惕应对,和那边着实没有太大关系。” “更何况,他们走进了一个神秘不可知的院子。” 大唐皇帝李仲易抬手揉了揉眉心。 “可以确定是那个让朱雀陷入沉睡的强者吗?” 黄杨僧人微微颔首,道:“八九不离十。” “除了这样一位神秘不可知的强者,应该没人可以把光明大神官藏匿如此之久。” 皇帝有些头疼,他想了想,道:“真的就一点其他消息都没有?” 黄杨僧人摇了摇头,道:“陛下,能传回下棋的消息来,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皇帝微微一叹,道:“神秘不可知。” “若是光明故,这位神秘不可知会对长安不利吗?” 黄杨僧人道:“这个谁也无法预测。” “或许,对方根本没有恶意。” “毕竟,这位神秘不可知第一次出现是在书院后山。” “那时候,夫子还没有离去。” “如果对方对长安有威胁,夫子不会如期去国。” 皇帝闻言,微微颔首,道:“说的有些道理。” “希望如此吧。” 今夜长安城气氛紧张压抑,皇宫是守卫最森严的地方,依规矩既然国师李青山不在,黄杨僧人身为御弟便会寸步不离陛下左右。 皇帝陛下伸手将身前的棋子拂乱,走出御书房站在残雪花树之前,静静看着黑夜下的长安城,忽然开口说道:“你相信冥界入侵的传说吗?” 黄杨僧人合什沉默片刻,摇了摇头。 一阵夜风拂过,皇帝陛下咳了起来,咳嗽声越来越大,最后竟是咳的弯下了腰,他挥手驱走那些闻声而来的太监宫女,从袖中取出手绢轻轻擦拭了一下唇角,看着深沉的夜色,说道:“朕只希望如果冥界不是传说,要来便早些来。” 黄杨僧人听出陛下这句话里隐着的不祥意味,联想到先前的咳嗽声,眉头微微蹙起,看着皇帝的背影忧虑说道:“陛下身体虚寒之症发作,还是回屋吧。” 皇帝缓缓摇头说道:“夫子曾经说过,我体内的虚寒症并不严重,只要能压制住那便无法跳出来造反,若我不能压制,那便是我的命。” …… 老笔斋斜对面的巷子口。 有两道身影看着卓尔将桑桑送回了老笔斋。 然后再看着卓尔返回了隔壁巷子的小院,关上了门。 这两道身影很有特色。 一个是年轻的胖子,一个是头顶高冠的年轻男子。 年轻男子看着被卓尔关上的院门,神情冷漠而平静,眼眸里却隐隐然雀跃着兴奋的火焰。 这时,年轻男子一脸严肃的说道:“到底都是些老人家,做起事情来总是这么拖泥带水,一点都不干脆,既然都坚持自己是对的,那最终还是要靠拳头讲道理,哪里用得着叙这么长时间的旧?如此粘乎,实在当不上君子二字。” 年轻的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不敢有意见。 这时,只见那年轻男子轻轻掀起长衫前襟,然后扶了扶头上的古冠,说道:“总是不打,难道还要我等上一夜?” 说着,就要往那条巷子里走。 年轻胖子见状,急忙伸手抓住年轻男子的袖子,满脸诚恳的乞求说道:“二师兄,您可千万别进去。” 被唤作二师兄的年轻人看了眼被抓皱的袖角,面无表情问道:“那二人能进,我为何不能进?” 年轻胖子一脸苦哈哈的说道:“慢又不是错,大师兄也挺慢的,咱们还不是要等。” 二师兄一脸不悦的说道:“师兄哪里能和别人等同观之。” 年轻胖子一咬牙,在二师兄的耳边说了一句话。 “夫子临行前说过,城里来了个极厉害的人,这个人是客人,不能怠慢。” “这间小院,好像就是这个人的院子。” 二师兄一听,安静下来。 …… 从暮时至午夜,临四十七巷外来了很多人。 一身肃然铁血的怀化大将军代表帝国军方来了。 一身铁骨铮铮意的御史大夫代表朝廷文臣来了。 脸色略显苍白憔悴的国师李青山也来了。 大唐帝国诸方势力的代表人物齐聚于此,只是为了一个人。 光明大神官,卫光明。 当年卫光明在长安城和燕境里掀起了血雨腥风。 十余年来,帝国一直没有深究那件事情,因为那件事情牵涉太深影响太过宽远,关系到帝国的亲王殿下和夏侯大将军。 更关系到西陵神殿和更神秘的源头。 然而当年谋划此事的光明神座,今日已经叛离神殿,亲自来到长安城,大唐帝国的君臣哪里会容得他再次安然离去? 帝国的这些大人物带着各自下属,面无表情坐在巷口巷尾的大伞之下,因为不知道那小院里面的局势如何,所以没有人走过去。 …… 桑桑并不知道在巷子外有如此多的大人物出现。 事实上,在她刚刚回来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这些人。 她只是闭着眼睛睡觉或者想要睡觉,想着入睡后自己便不会难过。 如果少爷知道谋害他全家的元凶就在叶夫子的院子里,还跟着自己生活了一段时间。 他一定会难过的吧。 桑桑在半梦半醒间这样想着,然后,进入了梦乡。 …… 叶千秋坐在自己的屋子里,静心打坐。 也不再去理会院子里的卫光明和颜瑟。 这两个老头,真的有点墨迹。 一夜沉默无语,油灯渐熄,门外晨光渐盛。 晨光来临,长安城缓缓从睡梦中苏醒。 临四十八巷的小院院门被推开。 在巷口等待的那些大人物们顿时警醒。 今年较往年更寒冷,却已经好些天没有落过雪。 就在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的时候,天空落下雪来。 巷口处一辆黑色的马车自风雪中缓缓驶来,全金属打造的沉重车身,碾压的巷间青石板微微颤动,轮间发出类似雷鸣般的低轰。 颜瑟大师和光明大神官走到巷口,卫光明看了颜瑟大师一眼,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然后径直朝着另一条巷子的老笔斋行去。 颜瑟大师先坐进了马车。 过了一会儿。 卫光明带着桑桑走出了老笔斋。 桑桑抱着两口小瓮,她单薄的身子,即便只是抱着两口小瓮,也显得有些沉重吃力。 卫光明把她扶上了马车。 然后,卫光明又上了马车。 片刻后。 黑色马车在风雪中向城门处驶去。 巷子另一边的大将军、御史大夫们都没有动作,神情凝重看着黑色马车离开。 头顶高冠的二师兄带着年轻的胖子循着黑色马车的轨迹向城门处走去。 不多时,大将军命令隐藏在长安城各处的羽林军回营,御史大夫直入皇宫覆命。 国师李青山看着渐要消失在长安风雪间的那辆马车,缓缓低身行了一礼,然后他却是直接朝着小巷里的小院走去。 片刻后。 国师李青山推开还没有完全闭合的院门。 院子里空无一人。 李青山一脚踏进了院子。 这时,叶千秋从屋里走了出来,伸着懒腰,扭着脖子,看着刚刚走进院子的李青山。 “有事?” 李青山看到走出来的叶千秋,明显的愣了一下,然后说道:“先生打算在这里住多久。” 叶千秋笑了笑,道:“没想过,也许很快就会走,也许还得住好些年。” “怎么?长安城不欢迎我这样的人?” 李青山深吸一口气,道:“长安城欢迎一切友善的朋友。” 叶千秋笑道:“行了,别瞎操心了,我和长安没仇,和唐人也没仇。” “只要你们别找茬儿,我不会对你们怎么样的。” “哦,对了,颜瑟说你下棋下的不错,以后有空可以过来坐坐,陪我下下棋。” “你们把老卫弄走了,总得给我点补偿不是。” 李青山闻言,微微颔首,道:“好。” “有时间,我一定会过来的。” “那今天就不叨扰先生了。” 说完,李青山退了出去。 “不用关门,我要出门吃早饭了。” 叶千秋朝着李青山说一句。 李青山微微颔首,没有关门,径直离去。 …… 长安城北郊有一座不怎么出名的山,山不算高,也没有文人佚事可以助涨其名,满山满野的杂树也少了些美意。 所以这里平日里少有游人,今晨风雪陡至,道路覆雪难行,山上更是人踪俱灭,安静地仿佛不在尘世之内。 从长安城驶出的黑色马车停在这座无名山下。 两个老人正行走在山道上,棉袄有些旧了但很干净,被山风吹着轻轻颤动,道袍倒还是新的却染着很多油垢。 山道下方,瘦弱的桑桑抱着两个沉重的瓮,低着头抿着唇,盯着裙摆下仿佛永远没有尽头的石阶,艰难地小步快赶,追着前面那两个似要离世而去的老人。 颜瑟大师拔开脸上一道雪枝,叹道:“不知稍后是新瓮填满,还是旧瓮变重。” 光明大神官走在他身旁,微笑说道:“全看昊天安排。” 颜瑟大师把雪水揩在道袍上,说道:“其实都填满也不错。” 光明大神官点点头,说道:“两瓮并排安放,也算是做个邻居。” 颜瑟大师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拾阶上行。 …… 李青山离开之后不久,叶千秋带着小黑一起走出了小院,门没上锁。 师徒二人到李三儿的面馆坐下,一人要了一碗酸辣面片儿汤。 卓尔一边吃着,一边朝着师父叶千秋问道:“师父,卫老头是不是回不来了。” 叶千秋道:“嗯,回不来了。” 卓尔道:“昨天晚上,我送桑桑回去的时候,看到在那边巷口有好多人呆着。” “好像还看到了羽林军。” “卫老头究竟是谁呀,怎么能搞出这么大的阵仗。” 叶千秋笑道:“西陵神殿,光明大神官。” “啊?” 卓尔张大了嘴巴,愣住了。 他自然知道这几个字代表着什么意思。 西陵神殿,光明大神官。 再联想到昨夜他听到的一些两个老头的谈话。 卓尔有些郁闷的低下头,吃起了面。 叶千秋笑道:“怎么不说话了?” 卓尔道:“没什么好说的。” 叶千秋道:“是不是觉得卫光明很坏。” 卓尔道:“杀人全家,难道不坏?” 叶千秋笑了笑,道:“坏。” “但他却是光明大神官,你说讽刺不讽刺。” “为了光明而杀人,那他本就不再光明。” 卓尔道:“要是宁缺知道他最大的仇人在老笔斋住了很长时间,估计会很气。” 叶千秋笑了笑,没有多言。 这时,叶千秋若有所感,朝着远方看去。 只见有彩虹飘在了长安城的某一个方位。 而此时,雪花还在长安城里不停的落下。 卓尔看到叶千秋注视着外面,便问道:“怎么了,师父?” 叶千秋摇头道:“没什么,只是看看。” 卓尔吸溜吸溜的把面吃完,喝完了汤。 然后朝着叶千秋说道:“师父,该回去了吧,一会儿该上课了。” 叶千秋点了点头。 带着小黑往回走。 雪花落在师徒二人的身上,渐渐消融。 叶千秋伸手,在天空里捞了一把雪。 雪花里,有卫光明和颜瑟的气息。 …… 无名山的崖畔站着两个抬头望天的老人,他们被山崖间穿行的寒风一吹便咳嗽起来。 颜瑟大师抬起手臂,用袖子擦拭掉鼻涕,看着天空道:“原来是这么回事。” 卫光明身上的棉袄袖子已经化为虚无,他有些畏寒的像个老农般蹲了下来,把手臂交叉在肚皮和双腿的结合处。 他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天空里的某处。 “我看到了一些东西,也明白了一些东西,原来,我的机缘真的挺深厚。” “原来,他真的见过了。” 颜瑟大师低头看了他一眼,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到这时候难道还看不透?无论何等机缘,终究不再是你我的事情了。” 卫光明站起身来,叹息一声,然后笑着说道:“是啊,与我们无关了。” 片刻后。 一阵冬风吹过,崖畔并肩站立的两位老人瞬间成灰,如雪花一般洒落。 …… 回到小院的叶千秋,等来了陆续来上课的孩子们。 读书声渐渐充斥在小院里。 小院里似乎什么都没有变化。 只是,不会再有一个老人在杏树下念叨着神术的光辉。 …… 午后。 桑桑抱着两个瓮回到了老笔斋。 一个新瓮,一个旧瓮。 把两个瓮放好之后。 桑桑把铺门关上。 来到了叶千秋的小院。 这是桑桑第一次大白天出现在小院里。 卓尔看到桑桑,有些诧异。 “桑桑,你怎么过来了?” 桑桑道:“我想写字。” 桑桑蹭蹭蹭的跑进正屋,坐在了小黑的桌前。 屋子里,其余八个孩子都在。 这还是桑桑第一次在课堂上和几个师兄、师姐见面。 孩子们忍不住回头看看这个小脸黑漆漆的姑娘。 叶千秋拍了拍桌子,道:“都专心点,不要左顾右盼的。” 孩子们吐了吐舌头,急忙又正襟危坐,开始写字。 桑桑在纸上弯弯曲曲的写下了“光明”二字。 …… 长安城外,无名山上。 忽然无数乌云汇聚而至,雪花狂舞而动。 好似有一道无形屏障上出现在穹顶深处。 那无形屏障光流彩溢,幻化美丽到了极点,然后隐约间能看到无数颗繁星在其间闪烁。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那些闪烁的繁星骤然消失,云集雪汇的空间变成漆黑一片,那处的秩序和规则似乎都变成了静止的死物。 这时,一道闪电劈了下来,这道闪电撕裂的空间距离极长,粗若大河,却偏生没有发生任何雷声,也没有任何颜色,只是洁净乳白到无以复加。 坐在小院正堂里的叶千秋端坐在桌前,一笔一划的写下了一个雷字。 旋即。 城外无名山的上空,那道闪电被一道不知从何而来的紫雷吞噬。 第15章 叫他出来,活见鬼了 南门观深处的道殿内。 刚刚回到这里的大唐国师李青山觉得十分疲惫。 他盯着深色桐木地板上的倒影发着呆。 随即,露出一脸的苦笑。 世人只知昊天南门观里有自己这个国师,却极少有人知道师兄颜瑟。 如今,师兄和光明大神官同归于尽。 他的心里满是感伤。 他打算闭关一些时日,好好抚慰自己的心里的哀痛。 颜瑟大师的故去或许在民间无法激起一朵浪花,因为本来就没有多少人知道他的大名。 但在南门观里的道人则不同,他们的脸上满是悲伤和愤怒的神情。 有道姑颤着声音问道:“那人为什么能在长安城里藏这么久?” …… 军部院外还飘着细雪,天空阴晦仿佛昊天在发怒,屋内的气氛压抑低沉地犹如阴晦的天,将军们的脸上毫不遮掩写着愤怒和羞愧的情绪。 “那人为什么能在长安城里藏这么久?” 沉声发问的人是大唐镇国大将军许世,在收到陛下密令后,他以世人难以想像的速度回到了长安城,然而午时进城门后紧接着便听到了那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他和颜瑟大师交情不浅,所以听到颜瑟大师和卫光明同归于尽,他很愤怒,愤怒过后便是无尽的沉痛。 许世大将军的脸阴沉的仿佛要滴下水来,看着众人寒声说道:“就在今天清晨,我大唐帝国的柱石倒下了一根,我不管敌人是什么光明大神官,我只知道陛下给了你们几十天的时间,你们却没能把他找出来然后杀死。” 屋内的将军们低着头,有些人想要反驳这应该是天枢处的失职,然而面对着镇国大将军沉怒的脸。 加上内心深处身为帝国军人强烈的荣誉感,让他们没有开口。 “不要试图推卸责任,除非你们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你们是军人!你们脚下的土地是帝国的都城长安,所以你们有义务保证这里的安全!而不是让一个年纪足以做你们爷爷的人去冒险上阵!” 许世望向怀化大将军,厉声说道:“当时为什么不主动出击?” 怀化大将军站起身来,低头羞愧说道:“陛下严令要保证长安居民安全,如果动用重甲玄骑太过惊人,而且对方实力太强,战阵冲锋不见得留得下来他。” “而且,他所在的那个小院,住着一个神秘不可知的强者。” “那个神秘不可知的强者曾经让朱雀陷入沉睡。” 许世微微眯眼,忽然暴怒斥道:“神秘不可知的强者!” “狗屁的神秘不可知的强者!” “在大唐的帝都,除了夫子,还有谁能称得上是神秘不可知!” “我看是你们的胆子被吓破了,所以只能像老鼠一样躲着,像看客一样冷眼看着!” “我大唐军人何时如此怯懦过!” “当年疆场之上倒在兵矢之下的知命境修行者少了吗!” 说完这句话,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咳的异常痛苦,直至佝身难起。 他花白的头发被震的轻轻飘舞,眉角皱纹显得极深。 堂下诸将知道这是大将军的肺病开始发作,不由又是羞愧又是着急,急声招了医官进来诊治。 许世艰难的直起身躯,神情凛然的看着诸将,缓缓说道:“今晨之事我不怪你们,毕竟是南门和书院先接的手,但我很想知道,卫光明他凭什么能在长安城里隐藏这么多天,为什么帝国没有任何人能找到他,这当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仔细查下去,若是军方懈怠畏怯的问题,尽数斩之,若是天枢处或南门观的问题,报于我。” “我请旨斩之,替颜瑟大师陪葬!” 许世痛苦的咳嗽声和愤怒的厉喝声交织在一起,久久难歇。 有人开口问道:“若是因为那位神秘不可知的强者藏匿了卫光明呢?” 许世目光微寒,道:“那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神秘不可知的强者!” …… 西陵,桃山最接近天穹的最上层有四座壮观的道殿,在没有祭天大礼的时候。此间严禁闲杂人等靠近,便是神官也极少见,显得空旷寂清而漠然。 靠近崖畔通体黑肃的殿宇里,响起一阵痛苦的咳嗽声,裁决大神官樊笼被光明大神官破除,受伤至今。 此时听着光明大神官离世的消息,心神激荡之下便咳了出来。 天谕神殿里没有任何声音,只有沉默。 相对最简朴的那座白色殿宇内更是完全的寂静,因为本应在殿内的光明大神官,已经有近十五年不曾坐在神座之上,而且他将永远不会再次回来。 最高处那座洁白无垢的神殿内,响起一声幽然的叹息,然而如此轻幽一叹,声音却响彻桃山,仿佛像雷鸣一般声势惊人,然后骤然静默。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那道威严如神的声音再次响起。 “光明的传人岂能流落尘世,当接回道门。” …… “这叫酒吗?这也配叫酒吗?” 固山郡的一个偏僻小县城里,临街一处不起眼的酒铺中。 一道极愤怒的声音响起。 声嘶力竭、控诉不良酒家的是一位满脸通红的高大老人,他身上穿着一件紫色的羔羊皮袍,外面套着件黑色罩衣,材质看上去应该极为名贵,但不知是久经风霜尘土还是别的缘故,穿在老人身上总让觉着有些陈旧。 酒铺老板是一个身材极壮实的中年男人,他盯着面前这个老人,往地上狠狠吐了品唾沫,不屑说道:“这便是咱固山郡最出名的九江双蒸,咋嘀?有意见?” 老人恼火地把手中的酒袋提起来,唾沫星子乱飞喷道:“你当老夫没有喝过好酒?” “九江双蒸能像你家酒水这般淡出个鸟来?” 酒铺老板把眼睛一瞪,一巴掌便推了过去,骂道:“看着你有些年纪才给你脸!你可别不要啊!我家的双蒸就这么淡!你能咋嘀!” 老人气的浑身颤抖,卷起袖子便准备上前动手,大声喝道:“鸡汤炖成白醋味道本夫子也就忍了!” “但酒这种事情怎么能怠慢!是可忍,孰不可忍也!” 片刻后。 老人被人从酒铺里打将出来,本来梳的一丝不苟的头发变得乱糟糟的,身上那件黑色罩衣被撕开了几道大口子,模样显得极为狼狈。 老人站在街上,冲着酒铺里破口大骂道:“乡人饮者,本夫子都要等着老人出来我才敢出来,你们这些腌臜货色居然连敬老尊贤的道理都不懂!” 结果,从酒铺里面立马又冲出来几个扛着棍棒的伙计。 老人大叫一声,抱头便蹿,跑的竟似比年轻人还要快,即便跑的惶急,但他手中还是死死攥着酒袋,似乎觉得再糟贱的酒水总比没有好。 这一跑便跑出了县城,来到一座破落的道观里。 一头老黄牛正在百无聊赖吃着草,大概是觉得草没有鱼或羊肉好吃的缘故,它的精神极为委顿,时不时恼火地踢动前蹄。 看着老人狼狈跑回道观,老黄牛抬起头来哞了一声,似乎是在嘲笑他。 老人气喘吁吁打开酒袋灌了两口,待喘息渐停后,忍不住摇头叹息人心不古,然后他走到破观石阶下,拾起一根木柴伸进渐熄的火堆灰中刨了两下。 两块土豆从灰里被扒了出来,骨碌骨碌滚着。 老人看着被烧焦的土豆,有些生气朝着一旁的老黄牛说道:“土豆被烧焦了,你这个老黄牛也要受些牵连。” …… 长安城,临四十八巷的小院里。 叶千秋朝着正在小院里刨地的卓尔说道:“小黑啊,你有多久没有种过地了。” 卓尔回道:“师父,我很小就出来闯荡了,压根儿没种过地啊。” 叶千秋笑道:“那你好好挖,把土都给松一遍,等把土松好了,就能洒种子了。” 卓尔道:“师父,这大冬天的,种点什么好呢。” “种啥不都得被冻死喽。” 叶千秋笑道:“谁说要现在种了?” “过年了,不就开春了吗?” “开春了种!” 卓尔急忙点头,道:“好咧,师父。” 这时,在院子里扎着马步的虎头看着拿着锄头松土刨地的卓尔说道:“哈哈,小黑哥好像一头耕地的老黄牛。” 叶千秋站在一旁,来回踱步,朝着虎头问道:“什么叫老黄牛?” 虎头道:“就是耕地的老黄牛啊?” 叶千秋摇了摇头,道:“不是耕地的老黄牛,而是看这世间百态的老黄牛。” 虎头一头雾水的看着叶千秋,道:“师父,我不懂。” 叶千秋抬手,一本书飘到了叶千秋的手中。 叶千秋笑着走到虎头跟前,把书放在虎头的头顶上。 “不懂,不懂就对了。” “扎马步,扎的也不专心,就你小子皮。” “不准瞎晃,书要是掉地上,罚你抄一百遍《太玄经》。” 虎头一听,顿时傻眼,不敢再动弹。 …… 在极遥远的东南方,有座海岛。 这片海岛附近海洋的风暴十分可怕,从来没有渔船或商船来过。 这座海岛上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人类的脚印。 此时,一名瘦小的青衣道人站在高高的礁石上。 恐怖的巨浪不停拍打着礁石的底部,声若雷鸣,岛岩震颤,他却像是一无所觉。 青衣道人静静看着海洋深处,看着那里被海底火山融浆蒸发而出的冲天热雾。 忽然间,他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回头望向遥远不可见的陆地。 很长时间后,青衣道人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然后悄然说道。 “何必如此呢。” …… 长安城里,大雪下了好几天。 要过年了。 叶千秋给孩子们放了假。 但孩子们还是习惯每天到叶千秋这里来玩耍。 放假了,即便不读书写字,叶千秋也不会苛责孩子们。 最近,叶千秋让小黑在院子里刨了一块地出来。 打算在年后开春时,种点东西。 孩子们天天过来凑热闹,帮小黑松土。 桑桑最近还是晚上过来写字。 虽然放假了,但是桑桑依旧和没放假一样。 当然,她的脑海里,可能没有放假这个词。 天色已经不早,但是长安城的街道上,依旧很是热闹。 百姓们的脸上都带着喜悦的笑容。 并不知道长安城里前些日子发生了些什么。 又过两日,终于到了新年的这天晚上。 长安城里,好多道烟花齐齐射向空中,照亮了逐渐深沉的夜色。 这个年,桑桑是和叶千秋、小黑一起过的。 叶千秋和桑桑、小黑包饺子。 小黑包的最丑,毕竟他以前真没包过饺子。 煮好了饺子以后,师徒三人在小院里一边吃着饺子,一边看着美丽的烟花,桑桑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烟花声声,天启十四年就这样结束了。 深夜里,小黑和桑桑已经回屋睡去。 叶千秋看着那小院里的杏树,微微一叹,道:“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 大年初一的傍晚。 临四十八巷的巷口停下了一辆黑色的马车。 虽然是马车,却没有马,车厢暗沉似是精钢铸铁打造而成,上面刻着繁复的线条,那些线条间承了太多灰,所以显得有些颓败。 一块湿抹布从车厢底部探上来,把厢板繁复线条里的灰擦掉,顿时那些线条恢复了原有的生命力,变得美丽而生动起来。 桑桑把抹布放进水桶里用力搓洗了一会儿,然后把被井水冻的发红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然后吃力地提着水桶进了铺子。 再然后,她把铺门关上,准备去师父的小院里吃晚饭。 去年,她和宁缺是在隔壁吴婶子家过的年。 今年不一样了。 宁缺不在。 不过,她有了师父。 和师父、小黑一起过年的感觉很不错。 有种其乐融融的感觉。 比和宁缺过年的时候,多了点什么,但也少了点什么。 …… 桑桑刚刚走进小院。 有数十名长安府的衙役,手执铁索戒尺,就来到临四十八巷的巷口。 大年初一的巷子,灰墙上压着厚雪,不像以往那些年岁里热闹温馨,而是变得压抑肃然起来。 衙役们敲开所有临街的铺面,极有礼貌却又不容置疑地请铺子里的人们离开,无论是去亲戚家串门还是去西城逛街,总之不准留在巷子里。 过了一会儿。 叶千秋的小院,有敲门声响起。 小黑去开门。 然后看到了几名长安府的衙役,面容冷峻甚至有些凶恶,手里的铁链在寒风中叮叮作响,应该不是被风吹动,而是被手摇动的。 领头的那名中年官员穿着青色官服,双眉微白,脸上大有沧桑之意,是长安府衙最厉害的捕头大人。 捕头看着小黑,微微一怔,问道:“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 小黑道:“以前我是跟朝小树的。” 捕头闻言,微微颔首,好像是想起了些什么。 不过,他没有在这个上面深究,而是朝着小黑说道:“这个院子的主人在不在?” 小黑挑眉道:“你是说我师父?” “你师父是这个院子的主人?” 捕头看向小黑,有些意外。 小黑道:“当然,这个小院是我师父买下来的。” 捕头点点头,道:“那没错了,就是他。” “他在吗?” 小黑道:“在倒是在,只不过,你们找我师父什么事?” 捕头道:“前些时日,是不是有个老人在这里呆过一段时间?” 小黑看着他,没有说话。 然后,捕头取出了一张画像,递到小黑的面前。 小黑看了看,确认他们要找的果然是老卫头,说道:“他已经死了。” 捕头放下画像,继续说道:“我知道。” “这个老人是朝廷通缉的犯人,你师父收留他这么长时间,却没有向官府报告,有容凶之嫌,所以你师父得跟我们走一趟。” “他人呢?” “把他叫出来吧。” 小黑好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确定?” 捕头很严肃的点了点头。 小黑见状,沉默片刻,然后说道:“那你们稍候。” 捕头道:“别想耍花招,这条巷子前后都是我们的人,你师父跑不了。” 小黑点了点头,关门,然后转身回了屋。 叶千秋正在屋里和桑桑准备晚饭。 看到小黑进来,叶千秋道:“是不是有人找我?” 小黑点了点头,道:“是官府的人,一个捕头带队。” 叶千秋笑了笑,道:“行了,别管他们,让他们在外边站着吧。” “咱们再炒几个菜,准备吃饭了。” 小黑有些担心的说道:“师父,要是他们等不及,强闯进来怎么办?” 叶千秋笑道:“放心吧,他们进不来。” “不是谁都能走进这间院子的。” 小黑闻言,终于放下心来。 他知道师父很强大,但当官府来人时,小黑还是有些担心。 因为唐国的官府也很强大。 …… 在院门外守候的长安府捕头和几个衙役等了大半天。 其中一个衙役忍不住朝着捕头说道:“大人,咱们是不是进去看看。” “这都大半天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人不是跑了吧?” 捕头面无表情的说道:“再等等。” …… 天彻底黑了。 小院里,叶千秋已经和小黑、桑桑吃上了热气腾腾的饭菜。 院门外。 捕头终于按捺不住。 朝着身后的几个衙役吩咐道:“踹门!” 几个衙役闻言,活动一下被冻的有些僵硬的胳膊腿儿。 然后,蓄力,猛冲,朝着不高不大的院门冲了过去。 想象中的院门被撞开没有出现。 几个衙役却是消失不见了。 捕头的瞳孔瞬间变大。 这是活见鬼了? 他尝试着往前走了两步,抬起胳膊,朝着那近在咫尺的院门探去。 探了一半。 捕头赶紧又把手缩了回来。 不经意间,他的后背已经是冷汗连连。 捕头在门前犹豫了片刻,急忙转身,朝着巷口跑去。 第16章 去见皇帝,吓一吓他 …… 刚刚跑到巷口的捕头,就被一群青衣汉子堵住了去路。 为首的一人看着那捕头似笑非笑的说道:“铁捕头,你应该很清楚这两条街是谁家的产业。” “你也应该很清楚那个小院里住着的人和我鱼龙帮之间的关系,你更应该清楚前些天在这小院里闹出来的那些事,所以我不清楚您这是干嘛呢?” 捕头看向那人,一脸苦涩的说道:“四爷,我劝你今天最好不要插手这件事情,我只提醒你一句,我家府尹大人从昨夜开始便发高烧,一直昏迷不醒,连他老人家都被迫动用了装病这招,更何况是你。” 被唤作四爷的青衣人挥手示意属下的青衣汉子把临四十八巷的两头堵了起来,说道:“这是朝二哥的交待。” “那小院的主人对朝二哥有恩。” 铁捕头看了他一眼,凑近压低声音说道:“你来时在巷口有没有看见一个人?” 四爷望向巷口。 只见巷外一间铺子前坐着一个年轻男子,那男子穿着一身简单的棉袄,脸颊瘦削,有些黑沉脱皮,看来前些时日晒过很多毒辣的日头,就那般寻寻常常坐着,却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铁血肃杀味道。 “那个人是谁?” 四爷的眼睛眯了起来,悄然问道。 铁捕头说道:“王景略。” 四爷神情骤凛,沉默半晌后重复道:“知命以下无敌王景略?” 对于市井街坊里的普通百姓们来说,修行者的世界是一个奇妙而遥远的地方,他们对那个世界的了解很少,然而王景略这个修行者却不同。 因为他的名气太大,大到连普通百姓都知道他是帝国年轻修行一代的希望。 四爷并不知道叶千秋是个强大的修行者。 他只是知道朝小树对叶千秋很尊敬。 而本应该死去的卓尔现在也跟着叶千秋。 所以,他得护着这座小院。 铁捕头看着四爷脸上的神情,低声说道:“我不知道是谁向长安府举报这小院的主人窝藏逃犯,我只知道压力来自军部,而王景略就是代表军部来盯着我们。” 四爷微微皱眉说道:“王景略……不是亲王的人吗?” 铁捕头说道:“就是前年那场血案之后,宫里一道旨意把他发配到了南疆战场,现如今他已经是军部红人,是许世大将军的亲信。” 听到许世大将军的名字,四爷齐四的神情变得愈发凝重,现如今他是长安城黑暗世界的领袖。 暗中还有着侍卫处的背景,然而又哪里能硬抗大唐帝国军方第一人? 但他依旧说道:“我已经派人往宫里传信,你再等等。” 铁捕头微微蹙眉,说道:“不过是个教书先生,难道还要闹到宫里去?” 四爷没有解释,只是说道:“刚刚跟着你的几个衙役去哪儿了?” 铁捕头闻言,骤然间面色发白,悄然道:“那座院子有古怪!” 四爷淡淡说道:“知道就好。” 铁捕头道:“我要去找王景略。” 四爷想了想,让开一条道,让铁捕头过去。 …… 而此时,王景略也已经动身。 两年以前,王景略曾经在离这里不远的春风亭出现过。 那一次,他是为了对付朝小树。 后来,他奉皇帝旨意前往南疆投军赎罪,两年间在沙场上浴血厮杀,这位曾经的大唐第一青年高手,微胖的脸颊瘦了些,晒黑了些,如藕般的手指渐渐如竹般苍劲,他的性情也更多地带上了军队特有的铁血肃杀气息以及果断。 看着那些鱼龙帮众把长安府衙役堵在巷中,王景略捺着性子等了会儿时间,然后就不打算等了。 好在,这时,铁捕头来到了王景略的身前。 朝着王景略低声说道:“大人,那个院子里有古怪。” “我的人只是去敲门,人就消失不见了。” 王景略的脸上泛起一丝疑惑之意。 “哦?” “是吗?” 随即,他掀起前襟,朝着临四十八巷走去。 随着他的脚步踩过巷间的残雪,巷侧墙外的树枝簌簌作响,树枝上的残雪纷纷落下,就像是下雪一般,却没有沾到他身上那件布袄丝毫。 以四爷为首的鱼龙帮众一脸警惕的看着他。 王景略缓步走到四爷面前,看了对方一眼。 齐四感觉对方的两道目光仿佛像锤子一般狠狠击打在自己的心上,身体骤然感觉乏力虚弱,双腿一软险些坐到地上,赶紧狠狠一咬舌尖让自己清醒过来。 这时,只听得王景略悄然说道:“前年在春风亭,我曾经想杀朝小树,现在想来那时候的我确实有些过于妄自尊大,不知市井黑夜之间隐藏着怎样的强者。” “但你不是朝二,不是刘五费六,不是陈七,你只是最没有用的齐四,所以朝廷才会让你来执掌鱼龙帮,然而没有朝小树的鱼龙帮,就不再是以前那个鱼龙帮,现在的鱼龙帮,根本没有资格参与到这件事情里。” 说完这句话,他继续朝着巷子里走去。 四爷的脸上闪过一抹莫名之色。 随后噗的一声! 他满脸痛苦的喷出一口鲜血。 他抹掉脸上的血水,看着王景略的后背狠狠说:“你会为你今日的所作所为而后悔!” 王景略脚步微顿,转身看着他微笑说道:“我以前一直想成为世间第一,但后来才发现这种想法太不现实,不过那又如何?” “能比世间绝大多数人强就很好了。” 齐四爷知道面对这般强大的修行者,帮中的兄弟根本没有任何还手之力,因为鱼龙帮毕竟不是军队,然而他实在没有办法任由王景略去打扰小院的那位教书先生。 他无法想像以后某一天朝二哥回到长安城,问他那位教书先生被人打扰时你在做什么,而他只能回答当时我在吐血实在没有任何办法,而且我真的怕了。 齐四看着王景略忽然怪异的笑了笑,然后从腰畔抽出一把小刀,毫不犹豫向自己心窝狠狠扎了下去! 刀锋之下便是死亡,然而齐四爷却是毫无惧色,看都没有看刀一眼,只是狠狠盯着王景略的眼睛,眼睫毛都没有眨一下。 事实上,当齐四爷做出抽刀自杀这个决定时,心情非但不灰暗,反而有些快活,因为他终于找到了一个阻止对方的方法,那就是自己的死亡。 王景略说的很对,他这个鱼龙帮帮主没有办法和朝二哥相提并论,更不可能正面对抗帝国军方和一位知命以下无敌的修行者。 但鱼龙帮毕竟是皇帝的东西,他毕竟是鱼龙帮的帮主,他的死亡就算不能改变太多事情,至少可以拖延下时间,拖到宫里来人,拖到死讯传入宫中让皇帝动怒。 至于他的命,他真没在意太多。 就在这时,四爷往下扎的那刀子却是仿佛扎在了铜墙铁壁上一般。 再也扎不下去。 四爷有些惊愕的看着在自己身前缓缓出现的人影。 一手抓着自己的手腕。 一边对着自己平和无比的说道:“每个人的命只有一次,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轻言放弃自己的性命。” 齐四被这道温和至极的声音深深折服。 他从来没有想过,原来世上还有这样温和但又让人信服无比的声音。 即便是很多年后,齐四成为新天地中的一位大修行者之后,他依旧无比怀念着那道温和至极的声音。 是他告诉了自己,人的命只有一次,任何时候,都不要轻言放弃。 叶千秋从齐四的手中拿过了刀。 转身看向前方不远处的王景略。 王景略刚刚还在赞叹着齐四的狠辣。 但当叶千秋的身形缓缓出现在齐四的面前时。 王景略整个人的神经瞬间就紧紧的绷了起来! 犹如见到一种大恐怖一般。 可是,叶千秋的脸上明明没有半分恐怖。 甚至,他整个人看起来都给人一种十分温润的感觉。 今天,是天启十五年的第一天 雪花又开始在阴沉沉的天际之中出现。 缓慢而又稀疏的向地面降落。 有的落在树杈上,有的落在地面上。 叶千秋负手道:“你是王景略?” 王景略不知道为什么,面对眼前这个人,他从心底里就感觉到畏惧。 即便对方根本没有展露出半分让人畏惧的神态,没有说出半句让人畏惧的话语。 可他,就是畏惧。 这是一种来自生物本能畏惧。 王景略咬着牙,点了一下头。 叶千秋笑道:“大年初一,不好好在家过年,还出来办事,抓人。” “挺辛苦啊。” 王景略没有回答。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知道,对面这个人,绝对是一个非常非常恐怖的大人物! 大到了那种他根本无法撼动的地步! 叶千秋笑道:“听说你是许世派来的?” “许世,我听说过他。” “但没见过。” “事实上,我也犯不着见他。” “这样好了,你带我去见见皇帝吧。” “能办到吗?” 小巷里,只有叶千秋的声音在回荡着。 王景略着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王景略就是再有能耐,但也不是说想见皇帝就能见到的。 叶千秋看王景略不开口,笑道:“怎么?办不到?” “那行,我带你去见皇帝。” 话音一落。 叶千秋和王景略同时消失在了小巷里。 整座小巷鸦雀无声。 雪花还在飘落。 齐四和他身后的一帮鱼龙帮帮众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巷子。 如果不是他们亲眼所见。 实在是无法想象,世上居然还有这样神出鬼没的人物。 这就是强大的修行者吗? …… 就在叶千秋和王景略消失不久之后。 一把黄油纸伞出现在巷口,伞面上有细碎的雪花。 伞下是一身绛衣的大唐官员。 那人朝着小院紧闭的院门看去。 在那官员的身旁还站着一人。 官员朝着那人问道:“确定那丫头在里面?” 那人点了点头。 随即,官员朝着小院行去。 …… 小院里。 桑桑和卓尔还在吃饭。 桑桑道:“师父说一会儿让你洗碗。” 卓尔点头道:“那你干啥?” 桑桑瞅了一眼院门,道:“我去开门。” 卓尔道:“师父说,他不回来,不让你开门。” 桑桑道:“那我就等师父回来。” 卓尔道:“这大过年的,也不知道这些人折腾个什么劲儿。” “好好在家里过年不好吗?” “非要搞事情!” 桑桑却是说了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 “也不知道少爷今天吃什么。” …… 皇城深处的御书房内,大唐帝国皇帝陛下李仲易正在揉着自己的眉心。 虽然是大年初一。 但皇帝依旧没有给自己放假。 作为一个庞大帝国的主人。 皇帝总是会有忙不完的事情。 黄杨僧人在皇帝的身旁坐着,最近这些日子。 国师李青山因为颜瑟大师的逝去,心情不好,进入了闭关状态。 所以,黄杨僧人便只能天天陪伴着皇帝。 作为大唐御弟的黄杨僧人,对皇帝自然是忠诚无比的。 这时,皇帝悄然说道:“你说,许世这么做,会激起什么样的浪花?” 黄杨僧人苦涩一笑,应道:“陛下,其实我认为着实没有必要让许世大将军去蹚这趟浑水。” 皇帝却是森然说道:“唐律,应该是对任何进入大唐的人都管用!” 黄杨僧人却是微微一叹,道:“那也等夫子回来,再动不迟啊。” 皇帝沉默了一会儿,道:“书院也应该尊重唐律,对吧?” 黄杨僧人立马回道:“那是自然。” 皇帝道:“那就好。” 皇宫自然是这长安城中守卫最森严的地方,依规矩国师李青山不在,黄杨僧人身为御弟便会寸步不离陛下左右。 然而,就在这时。 御书房中悄无声息的出现了两道身影。 黄杨僧人一脸愕然的看向那两道身影,骤然间握紧了手里的念珠。 大唐皇帝李仲易眼中闪过一抹震惊,但是他的面上还是没有多少变化。 他渐渐挺直了自己的腰杆。 王景略有些傻眼的看着周围的环境。 再看看坐在前方的皇帝李仲易。 当即朝着皇帝俯身拜倒,道:“臣王景略,拜见陛下!” 皇帝没有理会王景略,而是将目光落在叶千秋的身上。 落在了这个不速之客的身上。 “阁下是谁?” “可否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皇帝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一些。 叶千秋淡淡说道:“我的名姓,你们不必知晓。” “这里是什么地方,我很清楚。” “因为,我就是来找你这位大唐皇帝谈一谈的。” 皇帝道:“谈什么?” 叶千秋笑了笑,道:“大唐皇帝的待客之道就是这样吗?” “也不请我坐下聊。” 皇帝面色平静道:“阁下不是朕请来的客人。” 叶千秋摇了摇头,道:“不不不,我就是你请来的。” “你不是想问我一些事吗?” “我现在来了,你可以问了。” “何必要让下面的人跑来跑去的受委屈呢?” 皇帝的双手握紧了椅子的扶手,道:“是你藏匿了卫光明,对不对!” 叶千秋摇头笑道:“不,我从来没有藏匿任何人。” “只是你们找不到卫光明而已。” “更何况,我要是藏匿卫光明,你们觉得你们还能见到他吗?” “这个世上,总是不缺看不清自己的人。” “你是皇帝,但你不是这天下的主宰。” “我希望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第二遍。” “长安,很好。” “但,长安不是你一个人的长安。” “也不是你李家的长安。” 这时,叶千秋抬起了手,往前一按。 “对强者,你要学会什么叫……尊重!” 大唐皇帝李仲易的面前出现了一个黑洞。 仿佛有着无穷力量,可以将他吞噬的干干净净。 李仲易的面色变得苍白无比。 黄杨僧人想动,但发现自己已经完全不能动弹,他的眼中满是惊骇之意。 眼前之人比他想象的还要恐怖! 他急忙说道:“不要伤害陛下!” 叶千秋笑了笑,道:“我没想伤害谁,但不代表我没有杀人的本事。” “我只是吓一吓他,礼尚往来嘛。” “毕竟,他派去的人吓到了我的弟子。” “皇帝也是人,我吓一吓他,不要紧吧。” 下一刻。 叶千秋的身形消失在了御书房中。 在皇帝李仲易面前出现的那个令人骇然无比的黑洞,也骤然消失。 大唐皇帝李仲易汗流浃背,他从未离死亡如此近过。 黄杨僧人终于能动弹了。 王景略俯首在地上,不敢动。 李仲易猛的伸手将身前桌上的棋子全部扫落在地。 叮铃咣当的响声在御书房响起。 片刻后,李仲易看向跪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王景略,一脸狰狞的说道:“今天的事,给朕烂在肚子里!” “不然的话!” 王景略急忙慌乱的叩头,道:“陛下放心,陛下放心,臣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李仲易一脸疲倦的摆了摆手。 王景略急忙低头退出了御书房。 待王景略走了。 黄杨僧人直接跪在李仲易的面前,道:“臣失职,请陛下责罚!” 李仲易喘着粗气,双手扶起黄杨僧人,道:“朕是不是太心急了!” 黄杨僧人起身,道:“陛下,世上有些事终究是不能随意触碰的。” “规则只适合于无法打破规则的人。” “而这个人,明显有着可以打破规则的实力。” 李仲易坐了回去,一脸无奈的说道:“罢了,罢了,差人去告诉许世,别费劲了。” 这时,一阵夜风拂过,皇帝陛下咳了起来,咳嗽声越来越大。 然后,一口气没上来,晕倒在了椅子上。 黄杨僧人见状,面色大变。 急忙大喊道:“来人!” “来人!” “快传御医!” …… 第17章 大唐不安,这样的人 当叶千秋回到小院的时候。 桑桑和小黑已经在收拾碗筷。 看到师父出现在院中。 桑桑一脸高兴的说道:“师父,我可以去开门了吧。” 叶千秋点点头。 桑桑撒丫子跑到院门前,将小院的门给打开。 噗通。 三个长安府的衙役,一下子就掉了进来。 摔了个狗吃屎。 然后,又摔进两个人来。 一个是一身绛衣的官员,另一个则是穿着昊天道南门观道袍的道人。 和那三个长安府的衙役不同。 官员和道人摔在地上以后,迅速的就起身,然后拍打着身上的泥土。 而那三个长安府的衙役,则是一脸晕晕乎乎的趴在地上,一时半会儿的没一人站起来。 这时,那身着绛衣的官员一脸惊恐的看着这座院子。 看着这座院子里的人。 最后他的目光定格在了桑桑的身上。 他蹙着眉头,然后想要开口说些什么。 下一刻,一阵清风席卷而过。 将身着绛衣的官员还有那道人,连同在地上趴着的三个长安府衙役,全都给卷出了门外。 啪! 小院的院门再次关上。 身着绛衣的官员和道人从地上爬起,对视一眼之后,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恐之意。 随即,二人快步离开了巷子。 至于那三名长安府衙役,在晕晕乎乎的半天之后,方才起身,一副见鬼的样子,跌跌撞撞的跑远了。 …… 因为是过年。 老笔斋今天,后天,大后天便不营业了。 桑桑特意给自己放了一个假。 天天窝在叶千秋这里,吃饭,刨地。 墙根下的那片土,都被小黑刨了好几遍。 叶千秋还没想好种些什么。 但他知道,必须得种点什么。 颜瑟和卫光明同归于尽,在长安城里的某些人眼中,的确是一件大事。 毕竟,颜瑟不是普通的一个老头。 卫光明也不是一个普通的老头。 在这个世上,只有你拥有价值之后,你死的才不会那么不平庸。 接下来的几日,叶千秋基本没有外出。 事实上,他也没什么地方要去。 叶千秋的小院变得平静。 但是,大唐帝国的高层之中,却是变得波澜起伏。 …… 镇国大将军府。 许世漠然看着窗外的寒梅,花白的头发被梳的根根不乱,脸上的皱纹都仿似在排兵列阵,身后不时响起的咳嗽声根本无法令他动容。 做为帝国战功最显着的大将军,他有足够的底气去面对很多事情,然而当他真的那样去做之后,却发现事情的发展与他设想的并不一样。 “那个教书先生带着我直接闯入了御书房。” “差一点,只差一点,陛下就死在了他的手中。” “至于卫光明和那个教书先生是什么关系,现在没有人知道,或许,他们只是萍水相逢。” “或许是早就相识。” “至于天枢处和南门观在颜瑟大师之死里应该承担何种责任,现在也尚不清晰。” “咳咳咳……” 王景略低头看了看手绢上的斑驳血痕,忍不住蹙了蹙眉。 许世回头看了他一眼,说道:“你还要咳半个月的血。” 王景略把手绢塞进袖中,平静应道:“能看见传说中的神秘不可知,即便是咳半年血也是值得的。” 听到这个回答,许世有些满意,缓缓点头。 王景略看着窗畔苍老的将军,微微一笑。 他名义上是龙虎山弟子,实际上是一名散修,所谓破境修行全部靠自悟,他从许世这里得到过很多不曾听闻过的见识。 所以,为此,他对许世很忠心,忠心到了可以违逆陛下命令的地步。 陛下在御书房中的态度很明确,如果他敢向任何人泄露在御书房中发生的一切,他的命就要没了。 可当许世问他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他还是一五一十的将全部实情说了出来。 这两年陛下命他随老将军在大唐南疆征战。 老将军虽然性情阴沉执拗,对他却是悉心教诲培养,长期相处,他对这位老人竟生出一种如师如父的尊敬爱戴。 这也是他愿意违逆陛下旨意的原因。 “这种不可知的强者太强大了。” 王景略沉默片刻后,决定向将军坦承自己最真实的想法。 “如果他没有对大唐不利的企图,我认为不应该去触碰他。” “即便他对大唐有些不为人知的企图,大唐还有书院,还有夫子。” “怎么着,也轮不到我们这些小人物。” 听着王景略的句话,许世脸上的皱纹愈发深了。 他缓缓说道:“世间最强大的是什么人?不是陛下,不是宰相,而是修行者,我也是名修行者。” “我自然知道不可知强者的强大,当年我也曾经见过夫子一面,我在军中度过数十载岁月,比谁都清楚夫子的强大。” “但我首先是一名大唐军人,所以我必须警惕那些强大的修行者,无论是外来的不可知强者,还是书院的强者。” “我必须警惕这些人,一旦不警惕,那就是身为军人的失职。” 王景略低声说道:“如果将军您是想借此事,看清楚那教书先生的意图,我觉得并不合适,因为现有的证据很难把那个教书先生与窝藏逃犯联系起来。” “或者说,您只是想看看书院的态度。” “我确实是想看看书院的态度。” 许世转过身,看着窗外淡薄的天穹。 “但我更想知道,卫光明在长安城里呆了这么长时间,书院为什么什么都没有做,那个小婢女和卫光明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教书先生和卫光明之间又是什么关系,卫光明为什么会出现在教书先生的小院里。” “而这位教书先生出现在长安城里,书院又是否知道,若是知道,为何没有任何动作。” “若是不知道,又为何不知道。” “而这件事情和书院的十三先生宁缺……又有什么关系?” 王景略微微蹙眉,摇头说道:“这种警惕……似乎很没有道理。” 许世说道:“身为唐人,对于不明身份的外来者,需要有这样的警惕。” “对外来者的警惕每个唐人都应该有。” “但对于书院的警惕,便不是每个唐人都会有了。” “现在,朝堂文武乃至宫中某些贵人,都像我一样开始对书院产生警惕。” “而皇帝陛下只是在警惕外人而已。” 王景略默然无语,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警惕外人,他现在可以理解。 但为什么大将军又要警惕书院? 这很没有道理。 毕竟,有书院在,就有大唐在。 许世仿佛看破了王景略的心思,道:“为什么朝野之间有这么多人警惕书院?” “因为这个世界是由世外和俗世组成的,而俗世里的一切其实一直是在被世外控制。” “月轮国皇帝就位必须经由白塔寺长老抚顶,而其余的世间诸国君王继位,更是要经过西陵神殿同意,所以桃山之上的道门掌教和三神座才是这个世界真正的主人。” “而他们身后却是佛道两宗的不可知之地,若能相通便是圣贤……相通便需要入世,但书院为何要入世?” 王景略终于听懂了这段话,在这寒冷的冬天里,汗水瞬间打湿了他的后背,既然都在世间,那便没有真正的所谓世外。 除了大唐帝国,世间别的地方都已经被修行者掌控,如果书院入世也是想像西陵神殿那般干涉俗世,谁能阻止他们? 王景略再往深处想。 卫光明,教书先生,书院夫子。 这三人之间,又会不会有某种不可知的联系。 教书先生为何会出现在长安城。 他出现之后,书院为何一点反应都没有。 教书先生和卫光明之间又有什么潜在的联系。 王景略仿佛抓住了什么,仿佛又什么都没有抓住。 “书院不得干涉朝政,是夫子定下的铁律。” 这时,王景略仿佛要给自己打气一般,声音嘶哑的说道:“如果书院真要像西陵神殿那般行事,这些年来早就已经动手了。” 许世看着云层外黯淡的日头,眼眸里闪烁着幽光,缓声说道:“我从来不曾怀疑过夫子,但你要知道,哪怕是再伟大的人物终究有老去死去的那一天。” “一旦夫子离开这个世界,书院后山那些人不甘寂寞怎么办?” “如果他们开始干涉朝政,皇权旁落、国将不国,我大唐……还是如今这个大唐吗?” “更何况,我相信以夫子的神通,即便他远在万里之外,也应该知道长安城内发生的事情。” “教书先生会不会和夫子达成了某种默契。” “或者说,教书先生和书院有着某种联系。” “你也说了,教书先生看起来很年轻。” “而夫子,却已经很老了。” “从教书先生带着你直接闯入了陛下的御书房这事来看,他行事一点忌惮都没有。” “什么规矩在他眼中,恐怕都没有他的拳头大。” “有这样的人留在长安城,始终是一个不安稳的点。” “而且,除了这个教书先生之外,还有一个十三先生宁缺。” “现在已经可以确定,宁缺便是书院入世之人,不然书院不会同意他去边塞去荒原。” “我看过此人在军部的履历,必须承认他是一个很优秀的军人,然而越是如此我越是警惕,因为一名优秀的军人必然冷血无情,而且必须有野心,无论是对战功还是疆土,那种野心都像野火般无法扑灭。” “大唐强盛千年不衰,是因为我们不像那些匍匐在神殿脚下的可怜虫,我们对世外之人心存敬畏,始终警惕,不曾臣服。” 王景略摇了摇头,说道:“然而帝国千年书院亦千年,如果真会发生什么事情,几百年前已经发生,想来不会专门留到我们这个年代。” 许世说道:“那是因为书院千年以来只出现了一位夫子,也只有夫子才能教出那些有能力动摇我大唐国本能力的学生。” “而现在,又一位教书先生出现了。” “夫子却没有对他动干戈。” 王景略低头,沉默无语。 许世寒声说道:“生老病死这都是昊天安排给人类的命运,如果夫子没有离世,自然不需要我们多担心,然则如果夫子离世,我们又该做点什么?” 王景略觉得老将军的担心有些多余。 因为,如果那教书先生真的要对大唐不利。 在御书房,他早已经随手灭了大唐皇帝和大唐御弟。 但是,他没有。 “为什么您如此坚持?” 王景略问道。 许世眯眼回忆往事,脸上深刻的皱纹就像是被雨水冲涮过的黄土般沟壑毕现,声音微哑说道:“因为书院曾经出现过一个轲疯子,但凡是疯子都有可能让整个大唐陷入危局。” “无论是这个教书先生,还是宁缺,都有可能是这样的人!” 说完这句话,老将军剧烈地咳嗽起来,痛苦地咳嗽声回荡在空旷的房间里,就像是战场上渐趋破毁的战鼓发出的声音,过了很长时间他才艰难地重新直起身体。 …… 皇宫之内。 昏迷了一晚上的大唐皇帝李仲易醒了过来。 他靠坐在榻上,平静的看着下首的弟弟,忽然间,他的眉头痛苦的皱了起来,急忙用手帕掩在唇上把咳嗽堵回胸腹间。 “皇兄,卫光明和颜瑟大师留下来的一些东西太过重要,总不能流落在宫外。” 亲王李沛言没有注意到皇帝脸上的痛苦神情,但他认真解说了半天却没有听到榻的方向传来声音,不免有些惴惴不安。 “既然那个教书先生不能下手。” “那对那个小婢女下手也是可以的。” “那个小婢女本身也大有古怪。” “光明神座在老笔斋与她相处这么久,我总觉得这件事情里透着份诡异。” 他抬起头来看着皇帝陛下认真说道:“皇兄,此次臣弟应西陵之邀入宫传话。” “臣弟以为,神殿要召那名小婢女回桃山,似乎并无恶意,据天枢处眼线回报,甚至神殿有意让那名小婢女继承光明神座之位。” “那名小婢女是唐人,又是宁缺的侍女,如果日后她真能继承光明大神官之位,对帝国总是有好处的。” “总比她跟着一个对大唐意图不明的教书先生好一些。” 皇帝点点头,神色依旧平静。 “那也得看宁缺那小子愿不愿意。” 随后,皇帝挥挥手示意李沛言退下。 李沛言退下之后,皇帝摊开手心里的手帕一看,上面是鲜红的血。 皇帝陛下看着那血手帕,又开始不停的咳嗽起来,因为没人在,所以咳嗽声显得格外痛快。 金黄色的帷幕微荡,皇后娘娘端着药汤走了出来,缓缓坐到他身旁,伸出丰腴的手臂轻拍他的后背,温婉说道:“把药喝了吧。” 大唐宫中这对夫妻,实在是数千年来皇朝帝后里的异数,他们感情深厚无间,自前皇后病逝之后便生活在了一处,再也没有分开。 如今皇宫里甚至没有别的嫔妃,无论饮食起居都像新婚夫妻那般粘在一处,宫里的太监宫女们早已经习惯帝后之间的相处方式,所以喂药这时节早就已经远远避开。 皇帝接过药碗,看着碗中黑色的药汤,皱眉说道:“喝了这么多年真有些腻了。” 皇后劝道:“这可是院长的吩咐,陛下必须要喝。” 皇帝无奈叹了口气,接过药汤一饮而尽,然后抓起手帕胡乱擦了擦嘴。 皇后接过手帕收进袖中,手再从袖里抽出来时,掌间便多了一块青叶糖,动作极娴熟喂进皇帝嘴里,看来这些年她经常做这样的奖励动作。 皇帝含着清凉的糖块,半侧靠在皇后的怀里,惬意舒服地眯起了眼睛,说道:“这种日子真是舒服,给个皇帝做也不换。” 皇后娘娘噗哧笑出声来,说道:“当皇帝了还这般贫嘴。” 皇帝笑着说道:“不能贫嘴?所以我说给个皇帝做也不换。” 他想起李沛言先前的禀报,神色稍微平复下一些来,缓缓说道:“夫子应该快回来了吧。” “这一次,朕做了点冲动的事。” “夫子想必已经是知道了。” “但他还没有出现在长安,那说明事情就不算严重。” “其实,朕也不想啊。” “只是,多年前,一个卫光明在我大唐搅动风雨。” “多年后,又有一个教书先生到了长安。” “而这个教书先生偏偏还藏匿了卫光明。” “你说让朕怎么能放心得下。” 皇后娘娘拍着皇帝的后背,悄然说道:“陛下,夫子还在,只要夫子还在,大唐就在。” 皇帝坐直身体,看着她说道:“虽说朕对卫光明那老贼恨之入骨,但也有些佩服敬重他的能耐,宁缺那婢女居然有机缘成为他的传人,而且还跟着那教书先生读书,这等际遇实在是令人惊叹,有机会时你召她进宫,看看这小婢女究竟有何特异之处。” 皇后点头应下,轻声说道:“我来安排。” 皇帝看着她一如往常般温婉的模样,忽然说道:“让诸葛自己请辞吧。” 皇后正在轻拍他的后背,听到这句话右手微僵,天枢处诸葛无仁,向来对她逢迎有加,这在宫里从来都不是秘密。 但是,今天诸葛无仁去了那座小院。 她继续拍背,平静说道:“知道了。” 皇帝道:“唉,这是朕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昏迷吧。” 皇后点点头,道:“没事的,陛下。” 皇帝道:“有事没事,朕心里清楚。” “其实,现在想想,那个教书先生可能真的只是想对朕宣泄一下不满而已。” “普通人尚且都有脾气,更何况是一个神秘而不可知的强者。” 皇后道:“陛下,你能这么想,就再好不过了。” 皇帝笑了笑,笑中充满了苦涩。 …… 好几日后。 叶千秋的书院已经正式开课。 下午,叶千秋正在给孩子们上课,解读一些关于道家经典中的东西。 这时,小黑卓尔蹭蹭蹭的从外面跑了回来。 和叶千秋说道:“师父,师父,不好了,老笔斋出事了。” 叶千秋看着气喘吁吁的小黑,一脸平静道:“老笔斋能出什么事。” 小黑道:“刚刚我看见有一大票人,朝着老笔斋去了,把门口围的水泄不通的,好像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叶千秋见状,淡淡一笑,道:“你去看看清楚,再回来说话。” 小黑闻言,只好挠了挠头,又跑了出去。 第18章 马上离开,夜半解惑 卓尔一路小跑着,来到了老笔斋的外面。 老笔斋的门外站着一些人,像是护卫。 巷口停着一驾马车。 老笔斋门口的那些护卫似乎没有阻拦卓尔的意思。 卓尔直接走进了老笔斋。 前铺没人。 卓尔轻车熟路的掀起通往后院的门帘,然后又迅速放了下来。 刚刚这轻轻一掀,让他看到了小院里的人。 除了桑桑之外,还有一个贵妇人,一个身着华服的中年人。 此时,只听得从院子里传出了二人的对话。 卓尔靠在帘后,仔细听着。 “当年那个千刀万剐的管事,趁着老爷没留神,而我当时正半昏半醒,把你偷出了通议大夫府,卖给了一个人贩子。” “现在看来那名人贩子大概是想把你带到外郡卖掉,却不知怎的选择了河北郡,时逢大旱他自顾不暇,所以把你给扔在了野外。” 桑桑低头看着自己探出棉裙的鞋头,听着眼前这个贵妇人的诉说,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说道:“听上去似乎也说的通。” 那贵夫人急忙说道:“通,当然能通,孩子你现在肯相信我是你母亲了吧?” 桑桑沉默片刻后抬起头来,认真问道:“然后呢?” 那贵妇人微微一怔,旋即一脸怜爱的说道:“接下来当然是你跟我们回大学士府。” “那里才是你真正的家,你的闺房我已经命人在准备,丫环们也已经备好,你若不喜欢府上旧的,我明天就让人牙行带着小丫头们进府给你挑。” 桑桑微微蹙眉,因为不知道该怎样表达此时的情绪而显得有些漠然。 这突如其来认亲的妇人,她自然是见过几次的。 但也仅仅是见过而已。 并没有多少深厚的交情。 然而,对方现在说自己的是对方的女儿。 桑桑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个问题。 站在贵妇人身旁的中年男人一直默然无语。 只是看着桑桑在妻子面前神情如此漠然,便有些不喜。 他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去收拾一下行李,罢了,想来这些年你在外流浪吃苦也没什么值得收拾的东西,直接跟我们回府,至于户籍的事情我会让长安府衙去办,而宁缺那里我会请祭酒老大人去说,不会有问题。” 桑桑重新低头,看着探出棉裙的鞋头沉默不语,微黑的小脸上写着不知所措的神情,因为她此时内心的情绪确实有些茫然。 桑桑曾经想像过自己的父母会是怎样的人,但那只是看着别人家孩子都有父母之后自然产生的联想。 不知道是宁缺这个监护人做的太称职,还是小侍女对这个世界的要求太少,她竟是从来没有羡慕过别人有父母。 她在这个世界上睁开眼睛看见的第一个人是宁缺,这些年来一直和宁缺在一起生活,甚至可以说她的生命里只有宁缺,没有别的任何人,也已经不习惯有别人的存在,然而今天她发现自己有了父母。 按照她所了解的世俗习惯,父母便应该是最亲近的人,甚至要比宁缺更亲近,那岂不是等于说,如今宁缺反而变成了别人? 找到亲生父母本来应该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然而桑桑一想到自己和宁缺的生活似乎再也无法像以前那般只有自己和宁缺,那种幸福感便不知道去了哪里。 相反她很不适应,甚至有很强烈的抵触感,所以她轻轻摇了摇头。 她觉得她现在的生活已经很不错。 宁缺虽然不在,但是她每天还能和师父学着写字,打拳,扎马步,跟着小黑刨地,这些事情,对于她来说,很有意思。 在她还不算太长的生命当中。 宁缺所扮演的角色,是不可替代的。 本来她以为从宁缺之后,不会有人再像宁缺那样对她好。 但是,后来又有了大师父和二师父。 二师父虽然走了,但大师父还在。 所以,她哪里也不需要去,在这里,就好。 贵夫人微微一怔,然后才明白她的意思,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中年男人的脸色更是骤然严肃,完全无法理解有人居然敢大逆不道到不认父母。 贵夫人看到自己丈夫的脸色,便知道他要动怒,急忙拦在他身前,微笑看着桑桑和声说道:“我知道这件事情太突然,你一时半会儿很难接受,要不然你先跟我们回府,我们认你做义女如何?” “我相信只要处的久了你一定能相信我是你的母亲。” 桑桑看着她忽然笑了笑,说道:“我知道你会对我很好。” 贵夫人看着她小脸上露出的真挚笑容,心都快融化了,伸手取掉她一直攥在手心里的那块大抹布。 牵着她的手怜爱说道:“那你跟不跟我们走?” 桑桑还是摇了摇头。 贵夫人不解的问道:“为什么呢?” 桑桑说道:“因为少爷还没有回来,等少爷回来后我会问他应该怎么办,如果他觉得你们真是我父母,那我自然会认你们,到时候我会常去看你们的。” 贵夫人从她话里听出一些别的意思,有些愕然道:“常去看我们?” 桑桑很自然的说道:“就算相认了,我还是得住在铺子里啊。” 贵夫人一脸吃惊的问道:“为什么呢?” 桑桑看着她认真回答道:“宁缺他这些年变懒了很多,好多事情都不愿意做大概也不会做了,所以我要煮饭洗衣,还要拖地擦桌,有时候那些府上的管家过来偷废纸,我还得拿条帚把他们赶跑,实在是没有办法在学士府过夜。” 中年男子和贵夫人完全怔住了。 他们夫妇很是想不通,一个做牛做马苦累不堪的小婢女,在得知自己是大学士府千金、飞上枝头变成一只雏凤后,竟然没有痛哭流涕扑进他们怀里。 而是一心想着要留在万恶的主家,还要替那个懒惰的少爷打理一切事务。 那个叫宁缺的家伙究竟是施了什么法术,竟让自己的女儿说出这样的话来? 桑桑接着说道:“而且宁缺他有时候想事情想的太多会睡不好觉,只有抱着我睡才能入睡,而有时候我觉得太冷也喜欢抱着他睡,所以如果分开都会睡不好哩。” 夫妇二人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惊和疑窦,心想莫非女儿这些年给宁缺做小侍女,二人间已经发生了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但桑桑年龄尚幼,而且看上去也不像啊。 这时,站在门帘后的卓尔有些听不下去了。 所以,他忍不住掀起了帘子,走进了后院。 朝着桑桑道:“桑桑,师父喊你过去呢。” 桑桑闻言,起身道:“啊?” “现在吗?” 卓尔点了点头,道:“当然是现在。” 桑桑想了想,道:“那你给我照看一下铺子。” 然后,桑桑又朝着那夫妇二人有些抱歉的说道:“不好意思,我师父可能找我有些事。” “你们……” 中年夫妇二人表示很诧异。 自己的女儿什么时候拜了师父。 看这意思,明显是下逐客令了。 贵夫人有些不甘心的问道:“你有师父了?” “没听你提起过,我们能和你一起去拜访一下你的师父吗?” 卓尔朝着二人干巴巴的说道:“我师父他老人家不喜欢见陌生人。” 贵夫人还要再说什么。 这时,那中年男子却是一把拉住了贵夫人。 示意她不要继续多言。 桑桑朝着二人歉然一笑,然后离开了老笔斋,朝着隔壁巷子行去。 夫妇二人紧随着桑桑走了出去。 然后跟着桑桑走出了临四十七巷。 又在巷口,看着桑桑走进了隔壁巷子的某座小院里。 贵夫人还想跟上去看看。 但是被中年人给一把拉住。 贵夫人道:“过去看看怎么了?” 那中年人却是一脸凝重的摇摇头,以一种十分严厉的口气说道:“回去。” 贵夫人道:“为什么回去?” 中年男人一脸无奈,在贵夫人耳边低声说道:“前些日子,诸葛无仁请辞,你可知道为什么?” 贵夫人是皇后娘娘的一条忠犬,而诸葛无仁是什么人,她自然很清楚,那是皇后娘娘的心腹。 贵夫人不知道为什么丈夫突然提到了诸葛无仁的身上。 但她显然也认识到了,这里面可能有什么隐情。 这时,只听得中年男子低声说道:“诸葛无仁被免之前,曾经奉皇后娘娘的旨意到过那座小院。” “但是,没过了两天,诸葛无仁就请辞了。” “你认为是为什么?” 贵夫人一挑眉,她也不是笨蛋,事实上,她很聪明,她的丈夫能做到大学士的位子上,有她很大的功劳。 “难道是这小院里有什么人,是不能冒犯的?” 中年男人摇了摇头,道:“你只猜对了一半。” “没错,这座小院里的确有着不能惹的大人物。” “而这大人物,即便是皇后娘娘也惹不起。” “若无皇后娘娘的允许,诸葛无仁又岂会主动请辞。” “而诸葛无仁是皇后娘娘的亲信,皇后娘娘又不可能主动断掉自己的臂膀。” “除非是,别人让皇后娘娘这么做。” “而能让皇后娘娘这么做的人,只有一个人,那就当今陛下。” “可见这座小院在陛下心里的分量。” “无论小院里住着的是什么样的人物,都不是你我能够轻易接触的。” “我们现在必须马上离开。” “只当做没有见过这座小院。” 贵夫人道:“那我们的女儿呢?” 中年男子道:“女儿不会有事。” 说罢,夫妇二人匆匆忙忙的上了巷口的马车,离开了。 …… 小院里。 叶千秋让孩子们自己看书,在院子里和桑桑单独谈话。 桑桑道:“师父,你说我留下来,是没错的吧。” 叶千秋笑了笑,道:“当然。” “养育之恩,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要大过生育之恩。” “不过,怎么说呢,如果他们真是你的父母,你还是要多去看看他们的。” 桑桑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叶千秋笑道:“行了,回去吧,宁缺已经回来了,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回老笔斋了。” 桑桑一听,有些诧异道:“不会吧,宁缺告诉我回来的日子不是今天啊。” 叶千秋笑道:“计划赶不上变化嘛,他提前回来也不是不可以。” 桑桑闻言,脸上满是欢喜,她朝着叶千秋躬身,说了一声“谢谢师父”,然后就火急火燎的跑了。 叶千秋看着桑桑离去的背影,淡淡一笑。 残雪未褪,寒风依旧,春天虽然还没有到,但是已经不远了。 …… 傍晚的时候。 宁缺果然回来了。 而且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还带了两个人。 不过,很快,那两个人就在吃了一顿饭之后离开了。 老笔斋又成了桑桑和宁缺的二人世界。 桑桑开始给宁缺讲他不在的这些日子发生的一些事情。 事情发生的有点多。 桑桑便一件接着一件的讲着。 在这个过程中宁缺始终沉默,没有发问,也没有端起手边的茶杯喝上一口。 良久之后,桑桑差不多讲完了所有的事情。 宁缺一脸平静的看着桑桑,心里想的却是。 这小丫头还是自己捡回来的那个桑桑吗? 她居然能同时被叶夫子和光明大神官收为徒弟。 这着实是有些令他惊讶。 这时,桑桑带着宁缺来到天井,指着墙下的那两个瓮,说道:“睡在新瓮里的是我师父,睡在旧瓮里的是你师父。” 然后她走进卧室,在床上掏弄了半天,不知从哪个隐秘处掏出两样东西,把其中一样递给他,说道:“这是颜瑟大师留给你的,好像很重要很多人在找。” 她举起手中那块看似普通的腰牌说道:“这是老师留给我的,用他的话说这是西陵神殿光明大神官的腰牌,如果我以后要坐上神座,需要把这个牌子带在腰上。” 宁缺看着那块腰牌,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两桩血案,微微皱眉,觉得有些厌恶。 桑桑看着他沉默片刻后说道:“宣威将军府的血案,应该是二师父谋划的,他说那是因为他曾经在将军府里看见过一个生而知之的人,少爷,那是你吧?” 宁缺点了点头。 …… 铛铛铛。 半夜里。 叶千秋的小院响起了敲门声。 卓尔前去开门,看到门外的宁缺和桑桑。 卓尔道:“师父等你们多时了。” 宁缺耸了耸肩,道:“叶夫子总是能这样未卜先知。” 卓尔笑了笑,将二人迎了进来,关好了门,还不忘和宁缺说道:“看来你这趟出去,收获不少。” 宁缺勉强笑了笑,道:“算是吧。” 卓尔将宁缺带到正屋里。 桑桑没进去,只是站在院子里的杏树底下发呆,想着宁缺和她说的那个白白嫩嫩的莫山山。 不知道为什么,桑桑的心里有些不舒服。 她抓起杏树下的一抔土,不停的捏着。 …… 正屋里。 宁缺和叶千秋见礼。 “叶夫子,我回来了。” 叶千秋笑道:“不必多礼。” “坐。” “这大晚上的不睡觉,跑我这儿来做什么。” 宁缺道:“有些睡不着,所以,想和叶夫子来聊一聊,顺便让叶夫子给我解解惑。” 叶千秋笑道:“说吧,想聊什么。” 宁缺想了想,该从何聊起呢。 随后,宁缺说道:“不知道叶夫子听过莲生这个名字吗?” 叶千秋道:“有所耳闻。” 宁缺道:“这一次外出,我遇到了他。” 叶千秋笑了笑,道:“看得出来,他给你造成了不小的困扰。” 宁缺道:“倒也不算是困扰,只是因为这些事,我又学会了一些新东西。” 叶千秋笑道:“学会新的东西,不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吗?” “那你应该高兴才是。” 宁缺却是沉默不语,随即,他从怀里取出一把匕首。 匕首被拔出,露出寒芒。 然后,宁缺用匕首在自己的胳膊上狠狠划去。 只见锋利的匕首在宁缺的胳膊上深深划过,却只留下了一个极浅的白痕,一滴血都没有渗出来。 “我学会了书院小师叔留下的浩然气,这股浩然气把我的身体变成了这样,而所谓浩然气就是吸收天地间的元气,然后储存在自己的身体里。” 宁缺朝着叶千秋一字一句的说道。 叶千秋闻言,笑道:“那这不是很好吗?” 宁缺有些着急的说道:“换个说法,我现在修行的功法是魔宗的功法,对这个世界而言,我就是魔宗余孽。” 叶千秋笑道:“你就是担心这个?” 宁缺道:“难道这个不值得担心吗?” 叶千秋没有说话,而是抬起手掌,然后手掌之中突然不停的汇聚起了一种虚无的气。 然后,那虚无的气,渐渐凝为了浓稠的实质。 宁缺一脸惊叹的看着叶千秋的掌心。 “这……是天地元气?” 叶千秋道:“我叫它灵气。” “灵气?” 宁缺疑惑。 叶千秋道:“其实,无论是灵气,还是元气,亦或者是浩然气,都是一种东西。” “其实,这玩意儿叫什么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玩意儿能否让你变得强大。” 宁缺道:“那魔宗余孽呢?” 叶千秋笑道:“如果这个世界认为你是魔宗余孽,那你就一定是魔宗余孽吗?” “重要的不是别人怎么认为,而是自己怎么认为。” 宁缺道:“您的这种说法,让我想起了莲生的一句话。” 叶千秋笑道:“什么话。” 宁缺道:“错的不是他,而是整个世界。” 叶千秋道:“对错,永远都只是相对的。” “卫光明还说你是冥王之子,你信吗?” 宁缺摇了摇头。 “他和莲生一样是个疯子。” 叶千秋笑道:“那你还想问什么呢。” 宁缺闻言,想了想,又道:“我能问问叶夫子,为什么收桑桑为徒吗?” 第19章 就种黄瓜,做兄弟的 “为什么收桑桑为徒?” “这是一个好问题。” “你知道你为什么会捡到桑桑吗?” 叶千秋没有直接回答宁缺的问题,而是反问了宁缺一个问题。 宁缺沉吟片刻,道:“您想说明什么?” 叶千秋笑了笑,道:“其实我的意思很简单。” “世上的事,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很多事,不过是一时兴起罢了。” 宁缺道:“您是一时兴起,那卫光明呢?” “他是光明大神官,我不相信他也会一时兴起。” 叶千秋笑了笑,道:“你是想问我,桑桑身上有什么不凡之处吧。” 宁缺点了点头。 叶千秋看了一眼窗外,桑桑幼小的身子窝在杏树下,孤独而又倔强。 “卫光明说,桑桑很透明,比他还要透明。” “桑桑的确不凡,虽然我知道她为什么不凡,但我现在不能告诉你。” “未来的某一天,你自然会知道她为什么不凡。” 宁缺闻言,便不再追问。 叶千秋转换了一个话题。 “听说这一趟荒原之行你表现的不错,现在可以正式代表书院入世了。” 这是两天来宁缺第三次听到入世这个词。 他略有不安的看向叶千秋,他有些不明白到底什么叫入世,只是隐隐感觉好像是很麻烦的事情。 “叶夫子,什么叫入世呢?” 宁缺如此问道。 叶千秋道:“从字面意思上看,入世就是重新回到人世间。” 宁缺不解问道:“修行之人历经千辛万苦才出世,为什么又要入世?” 叶千秋笑道:“因为入世也是一种修行。” “而且像我就更喜欢入世修行。” “当然,书院弟子入世修行,还有另一层原因。” 宁缺诧异道:“什么原因?” 叶千秋道:“都说书院是唯一的人间和不可知之地相通的圣地,其实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书院只有出现在人间才能存活下去。” “修行者不事生产,可消耗的东西,却是普通人难以想象的。” “书院的日常开销,全部靠大唐的百姓输送。” “所以,书院的弟子应该为这些普通人做些事情。” 宁缺道:“这就是您在这里开了这么一间小书院,并且免费教孩子们读书的原因?” 叶千秋笑道:“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罢了。” “最重要的是,我觉得在这样的市井间闹中取静,是一件十分惬意的事情。” “如果你将自己摘出这个世间,你会发现,这个世间的一切是那么的渺小。” “但正因为渺小,很多时候,他们又能绽放出许多不可思议的力量。” “修行,不单单要修大,而且还要修小。” 宁缺道:“我怎么越听越迷糊了。” 叶千秋笑了笑,道:“行了,时候也不早了,回去吧。” 宁缺点点头,起身出门带着桑桑走了。 深夜里,小院的春风已经悄然而至。 …… …… 宁缺回到了长安,自然会发生一些事情。 但这些事情,和叶千秋没有多大的关系。 桑桑最近练字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 叶千秋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但也懒得去开导这丫头。 有些事情,只有自己亲身经历过了,才会明白珍惜。 更何况,没有磨难,没有风波的感情,是经不住岁月摩挲的。 这天,桑桑和叶千秋请了一天假,傍晚的时候就离开了老笔斋。 …… 在长安城里,小侍女桑桑只有两个能说得来话的朋友,一个是大唐公主李渔,另一位便是红袖招里的一个小婢女小草。 大唐公主和青楼婢女的身份地位有若天壤之别,但桑桑和二人相处时的态度没有任何区别,都是那般平淡寻常,大部分时间里都是很沉默,扮演着听众。 小草轻轻拍了两下栏杆,望着身边的桑桑好奇问道:“我听说过书痴,好像是什么天下三痴,我听说过那就应该是很出名了,她长的很漂亮吗?” 桑桑点了点头。 小草愤愤然说道:“男人果然都不是好东西。” 桑桑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小草加重语气解释道:“我是说你家那个少爷。” 桑桑愈发不解。 小草看着她着急的说道:“现在全长安城都知道,宁缺出了趟远门就带回来了一个漂亮女人,难道你就一点都不担心?” 桑桑看着她,认真问道:“我应该担心什么?” 小草牵着她的手,担忧说道:“按你往常的说话,你经常和你家少爷一起睡,那你断然是不可能再嫁别人了,将来肯定是要给他当妾室的,结果他都没和你说声便带了个女人回家,想来对你也没什么情义,将来那女人若嫁给你家少爷,成为你的当家主妇,你可怎么办啊?” 桑桑低头看着自己紧紧握着栏杆的双手,沉默很长时间后轻声说道:“少爷年纪大了总是要娶妻的,当初我和少爷第一次来你们楼子,回到铺子后便一直在讨论谁适合当少奶奶,所以就算他要娶书痴姑娘,我也不会觉得怎么样啊。” 小草闻言,扶着额头,一脸的无奈。 …… 大将军府。 大将军许世正蹙着眉头。 看着来自一封来自土阳城的奏章。 在奏章中,战功昭着的镇军大将军夏侯请求归老还乡,词句之间满是疲倦和心灰意冷。 许世刚刚知道夏侯决意归老之前,书院大先生和十三先生去了土阳城,与夏侯在冬园里有过一番长谈。 这事儿已经传到了军部的某些将领耳中。 这些将领很生气。 许世同样生气。 他生气的缘由还是那个缘由。 王景略站在一旁,聆听者许世的教诲。 许世冷冷说道:“修行者就应该修行,而不应该干涉朝政。” “就像那两个不可知之地一样,深在山野或荒原,世外的归世外,世内的归世内,何必相通?何必入世?” “那件案子查的怎么样了?” “御史张贻琦脑中确实有根铁钉,长安府衙对证物的保护还算不错,只是当时没有继续往下查。” “宣威将军副将陈子贤死于铁铺中时,当日老笔斋没有开门。” “前军部文书鉴定师颜肃卿死后两日,正好是书院期考,根据学生的回忆,宁缺本来与南晋才子谢承运约好以考试成绩相赌,然而却在那时连续请了两天假,这件事情在书院里闹的沸沸扬扬,无法作假。” “还有个疑点,那就是宁缺如果真是凶手,那么在杀颜肃卿时,现场不应该完全没有痕迹。” 许世道:“所以?” 王景略道:“我猜,他有帮手。” 许世微微颔首,道:“查,务必把这个人给揪出来!” 大唐军方的势力极其强大,一旦开始全面调查某件事情,瞬间便展现出来无比强悍的行动力和极高的效率。 许世一直觉得长安城发生的一些命案有些蹊跷,直到夏侯给他来了一封信,他便决心去一查到底。 这些看似不起眼的线索,就像是一张网,若有若无指向了那个叫宁缺的学生。 这几桩命案和他脱不了干系。 而宁缺还有帮手,那这个帮手又是谁? 能将现场痕迹全部清理的一点都没有。 这个人,一定是修行者。 那这个人是来自书院? 还是来自那个神秘不可知的小院。 据他所知,宁缺和他的小婢女,经常出入那个神秘不可知的小院。 许世面无表情的说道:“任何事情都禁不起怀疑,因为一旦开始怀疑便可以有目标的求证,只要求证便能找到很多证据,不然谁会相信夫子的亲传弟子,竟然是个冷血的谋杀犯。” “我不想知道这些命案背后之间的联系,我也不想知道宁缺究竟是什么人,和这些死者有什么仇,我只想确认他有没有触犯唐律。” 王景略思考片刻后,摇了摇头,说道:“现有的证据不足以说明任何问题。” 许世眉头微蹙,似乎有些忧虑。 王景略略有担心的低声问道:“大将军,其实就算真查出来宁缺涉案的证据,难道还真能去书院后山逮他来审案?” “依我看这件事情就算了吧。” 许世看着窗外,缓缓说道:“夫子曾经说过一句话:唐律第一。” “我大唐帝国便是以此信条强国富民,书院犯法与庶民同罪,就算不能抓住宁缺触犯唐律的证据,也要让夫子知道这件事情,让宁缺做不得书院行走!” “更何况,如果这件事牵扯到那座小院。” “也必须要让夫子知道。” “我想知道,夫子会不会选择扞卫唐律!” 王景略听到这话,忍不住汗流浃背。 大将军,这是在玩火啊。 …… 夜半时分,鸡都还没有叫,桑桑悄悄爬起床,套上那件略显宽大的侍女服,穿上已经有些显旧的小棉鞋。 然后,老笔斋的铺门开了之后,又关上。 因为前些天桑桑修理过铺门,所以,铺门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没有惊动任何人。 她背着行囊,一言不发的离开,瘦小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与晨光相汇的临四十七巷。 然后,她走到临四十八巷的小院门口,抬起手,打算敲门,然后却是又将手放了下来。 随后,她又离开了临四十八巷。 朝着长安城的某处行去。 …… 小院里,叶千秋睁开眼,看到了桑桑瘦小的身形消失在了巷子里。 叶千秋淡淡一笑,随即,又闭上了眼。 很快,一天就过去了。 傍晚时分。 宁缺腰间别着柴刀,手里提前箭匣,身后背着大黑伞,敲开了小院的门。 卓尔一脸诧异的看着全副武装的宁缺,道:“宁缺,你这是奔哪儿去啊?” 宁缺稍微有些着急的问道:“看见桑桑了吗?” 卓尔疑惑道:“桑桑?” “她不在铺子里吗?” 宁缺又道:“叶夫子在不在。” 卓尔道:“在……” 宁缺腾腾腾的就往里边儿窜。 …… 正屋里。 宁缺一脸着急的跪坐在桌前,朝着叶千秋问道:“您知道桑桑去哪儿了吗?” 叶千秋笑道:“很担心?” 宁缺道:“很担心。” 叶千秋摆开棋盘,道:“那和我下一盘。” 宁缺道:“这都什么时候了,我哪里还有什么心思下棋。” “叶夫子,您不是能未卜先知吗?” “您给我算算,桑桑到底去哪儿了。” 叶千秋笑道:“你觉得她能去哪儿。” 宁缺道:“她在长安城认识的人不多,能去的地方也就是那几个地方。” “可要是她不想让我找到的话,那肯定不会去那几个地方。” “就好像她没有来您这儿一样。” “所以,她能去哪儿呢?” “她会去哪儿呢?” 宁缺像是在问自己,也好像是在问叶千秋。 叶千秋给宁缺倒了一杯茶,然后说道:“看在你这么着急的份儿上,我给你指个地方。” 宁缺急忙问道:“哪儿?” 叶千秋用手指蘸水,在桌面上写下了几个字。 宁缺看到以后,蹭的一下站起来就往出走。 “谢谢叶夫子!” 卓尔看着宁缺火急火燎的又走了。 走到门前,朝着叶千秋问道:“师父,他这是咋了?” “桑桑不见了?” 叶千秋笑道:“没什么大事,年轻人嘛,总是会闹些小情绪。” “闹完了,就好了。” 卓尔挠了挠头,又问道:“师父,开春了,您想好种些什么了没有?” 叶千秋道:“想好了,种些黄瓜吧。” 卓尔一脸诧异,道:“就种黄瓜?” 叶千秋道:“那你还想种什么?” 卓尔道:“地方不大,种黄瓜倒是不错。” “可是,咱也不缺黄瓜吃啊。” 叶千秋笑道:“去买种子吧,就种黄瓜,吃黄瓜能减肥。” 卓尔一头雾水的说道:“可是师父,咱们都不胖啊。” “桑桑也挺瘦的。” “就是最近虎头有些胖了,难道给他吃?” 叶千秋笑道:“行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赶紧的去买种子。” “等到天热了,就能吃瓜了。” 卓尔闻言,也只好照办。 …… 卓尔去买黄瓜种子了。 等他回来的时候,看到宁缺一个人站在小院门口发着呆。 他的身上还背着黑伞,手里还提着箭匣,腰间还别着柴刀。 卓尔上前,拍了宁缺一下,道:“嘿,你小子发什么癔症呢?” “这是咋了?” 宁缺看了卓尔一眼,道:“小黑,有酒吗?” …… 半夜。 宁缺和卓尔坐在小院的屋檐下喝着酒。 卓尔给宁缺递过一碟花生米,道:“吃点,别干喝。” “干喝容易伤胃。” 宁缺打了个酒嗝儿,道:“小黑,你说我是不是错了?” 卓尔道:“你错什么了?” “对了,是不是桑桑离家出走了?” 宁缺点了点头。 “她是长大了。” “可我终究是要娶老婆的呀!” “什么叫不让你嫁,我也不能娶?” “你说这个小黄毛丫头到底想干嘛!” “她问我到底有没有过想着娶她?” “好吧,我承认有时候偶尔想过,等她长大了娶她当老婆。” “可她还是个小姑娘,这事儿想想便罢了,难道还真能说出口?” “真说出口了,万一她羞了要拿柴刀砍我怎么办?” “而且就算我要娶她,也不影响我多喜欢一些人吧?” “我为什么要喜欢别人?” “我喜欢吃肉,不代表我就不喜欢吃虾。” “人本来就是杂食动物,我喜欢多吃两口别的又能怎样?” 卓尔看着宁缺像个疯子一样自言自语的不停的说着话。 有些摸不着头脑。 卓尔有些无奈。 只是拿着酒壶和宁缺一起喝着酒。 卓尔吃了两颗花生米,嘀嘀咕咕的说道:“做兄弟的,也就只能是在你碰到烦心事的时候,陪你喝喝酒了。” …… 朝阳初升时。 一个年轻的胖子站在了小院门外,有些胆颤心惊的敲响了小院的门。 叶千秋出现在门前,将小院的院门给打开。 看到了这个年轻的胖子。 胖子看到叶千秋之后,有些拘谨的说道:“请问,这里是叶夫子的府上吗?” 叶千秋笑道:“陈皮皮?” 胖子一脸诧异,道:“你……你是?” 叶千秋笑道:“我便是你口中的叶夫子。” 胖子有些惊愕,惊愕于夫子口中那位不可知强者的年轻。 毕竟,连夫子也没有眼前的这位叶夫子显得年轻。 胖子下意识的吞咽了一口口水。 然后朝着叶千秋说道:“那个,那个……我今天是来请叶夫子到书院后山做客的。” “大师兄说,夫子快回来了。” “等夫子回来的时候,请叶夫子务必到书院一趟。” 叶千秋笑了笑,道:“还有什么事?” 陈皮皮摇摇头,随即,又好像想起了些什么。 “哦?对了,宁缺那家伙在您这儿吗?” 这时,只听得院子里传来了宁缺的声音。 “谁啊,这大早上的,就来吵人的好梦。” 陈皮皮把头往边上一扭,往前一看。 只见宁缺睡眼迷离的从地上坐起来,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陈皮皮一脸愕然,道:“小师弟,你怎么成了这副鬼样子?” 宁缺瞅了陈皮皮一眼,然后又倒头睡去。 “这……” 陈皮皮看向叶千秋。 叶千秋笑了笑,道:“你找他有事?” 陈皮皮道:“倒是没什么事。” 叶千秋道:“那行,你把他带走吧。” 陈皮皮有些惊讶。 “啊?我带走他?” “带哪儿去啊?” 叶千秋道:“随便哪儿。” 说完,叶千秋往门外走去。 一边走一边说道。 “我先去吃饭了,在我吃完饭回来之前,你把他给挪走,这小子喝了一夜的酒,你带他去醒醒酒。” 陈皮皮看着叶千秋远去的背影,然后又看了看躺在那儿浑身酒气的宁缺,急忙上前将宁缺扛起,扛出了小院。 第20章 与众不同,苦行僧人 和往常一样。 叶千秋还是去李三儿的面片儿馆子去吃面片儿。 毫无疑问,李三儿是个老实人。 老实人做买卖,做的都是些回头客。 所以,李三儿的买卖一直都不错。 但要是和长安城里的那些大馆子相比,那就不能相提并论了。 正在叶千秋美滋滋的吃着酸辣面片儿时。 陈皮皮正驮着跟死猪一样重的宁缺在长安城的街巷上穿行。 陈皮皮很难理解,为什么像宁缺这样的人,也会有天喝的烂醉如泥。 这家伙难道不应该是时时刻刻对外界保持着警惕的吗? …… 一位破袈草鞋的中年苦行僧还有一个干瘦武僧出现在了斜对面的老笔斋前。 叶千秋把碗里的面片儿汤给喝完,然后朝着老笔斋门前行去。 桑桑和宁缺都不在,所以老笔斋自然是处在关门的状态当中。 苦行僧和干瘦武僧站在老笔斋的门前。 叶千秋走了过去,朝着苦行僧问道:“要买笔和纸吗?” 苦行僧摇了摇头,道:“我来找人。” 叶千秋笑道:“那你可能要等好久了。” 苦行僧道:“难道您知道这老笔斋的老板去哪儿了吗?”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没错,我还真知道一些。” 苦行僧朝着叶千秋持手道:“那还请先生指点。” 叶千秋摇了摇头,道:“可惜我不能告诉你。” 苦行僧道:“那怎样,先生才可以告诉小僧。” 叶千秋笑道:“我的小院在隔壁巷子。” “我喜欢下棋,你要是能和我下两局棋,我便将他们的行踪告诉你。” 苦行僧闻言,当即说道:“好,请先生带路。” 叶千秋笑了笑,带着苦行僧和干瘦武僧朝着自己的小院行去。 …… 陈皮皮背着来到长安城南的雁鸣山下。 雁鸣山下有一座雁鸣湖。 湖面上的冰层早已融化,只不过因为冬意犹存,所以冰块没有完全消失。 而是变成了近乎柳絮状的事物,在阳光的照耀下,仿佛是无数道柔软的金线。 噗通! 陈皮皮把和死猪一样沉的宁缺给放了下来。 随后,陈皮皮坐在一旁的大石头上,气喘吁吁的说道:“你说你怎么这么沉?” 宁缺睁开迷迷糊糊的眼睛,打个哈欠,道:“这是哪儿?” 陈皮皮道:“叶夫子说让我带你醒醒酒,我想来想去,也不知道带你去哪儿醒酒。” “想了想,就在这儿得了。” “你说,我要是直接把你扔到这湖里,你会不会立马清醒过来!” 宁缺闻言,立马清醒过来。 一个翻身站了起来,两眼瞪着陈皮皮道:“你试试?” 陈皮皮翻了个白眼,道:“我要扔你,你现在早在湖里边儿喂鱼了。” “说说吧,怎么回事?” 宁缺闻言,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他拣起石头向湖面上砸去。 湖面上的冰絮一块一块又一块的被砸成碎末,直到把眼前的所有冰絮全部砸成碎末之后。 宁缺才开始说话。 “桑桑走了。” 陈皮皮讶然道:“走了?去哪儿了?” 宁缺扶着腰喘息着。 过了一会儿,他平静下来,看着雁鸣湖,用微哑的声音道:“算了,和你说了,你也不懂!” 陈皮皮听了就很气,道:“你还没说就知道我不懂?” 宁缺转身看着陈皮皮这个死胖子,一脸恼火的说道:“你这个自幼受了虐待,所以有心理阴影的废柴,哪里知道男女之间的事很难理解!” 陈皮皮耸耸肩,说道:“知道你心情不好,我不和你计较。” 宁缺闻言,怒火平息了许多,问道:“你怎么找到叶夫子那儿去了?” 陈皮皮道:“一来是为了找你,二来是为了和叶夫子见一面。” “你不知道,老师让大师兄带话回来,说等他回来的时候,要邀请叶夫子到书院后山做客。” 宁缺有些讶然的问道:“老师认得叶夫子?” 陈皮皮道:“应该是认得吧。” “反正老师不会和不认识的人瞎白话的。” “如果不认识,自然不会请他去书院后山做客。” 宁缺点点头,又问道:“那你找我干什么?” 陈皮皮说道:“为了某件事情,书院开了一场大会,结果大家吵来吵去都没吵出什么结果,最后七师姐说干脆把你抓回去审问审问,看看你究竟是怎么想的,结果你昨天没去书院,所以大家派我来抓你。” 宁缺这时候的思绪很是紊乱,根本没有听明白他想说些什么,思及让自己苦苦思索了一夜的那个问题,看着陈皮皮很认真地问道:“有件事情想要请教你一下,你平时最喜欢吃什么?” “蟹黄粥?”陈皮皮摸着后脑勺问道:“问这个做什么?” 宁缺说道:“我最喜欢吃煎蛋面,但如果让你天天顿顿吃蟹黄粥,你会不会腻?” 陈皮皮思忖片刻后回答道:“总吃哪有不腻的道理?” 宁缺皱着眉头,忽然想到一个更合适些的比喻,声音微哑问道:“那清水呢?你喝水会不会喝腻?” 陈皮皮恼火说道:“什么狗屁问题,不喝水是要死人的!” 不喝水是要死人的,宁缺想着这句话,认真问道:“如果你要吃喜欢吃的蟹黄粥,就喝不着水了,怎么办?” 陈皮皮挥手不耐说道:“不可能会有这种情况发生,哪里找不着水喝?” 宁缺坚持问道:“如果水有脚,有思想,不想让你喝,当你靠过去,它就自己跑掉,你怎么办?” 陈皮皮愣了愣,思考很长时间后无奈说道:“如果真是这样,那为了活下去,还是喝水吧,虽然会痛苦一些。” 宁缺看着湖面上的晨光轻波,忧伤感慨说道:“别人都能三妻四妾。” “好吧,换一个比较好些的说法,别人都能拥有很多段爱情,为什么我就不行?” “为什么我家那个还是个小孩子就学会争风吃醋了?” 陈皮皮站在他身旁看着湖里的雁鸣山倒影,说道:“原来是这种事情。” “那你还是不要问我了,对于女人这种奇怪的东西我从来没有想明白过。” 宁缺看了他一眼。 陈皮皮摇头说道:“你也不要奢望能从师兄师姐们那里得到什么帮助,后山里没有谁有这方面的经验,都是些天才与白痴。” 宁缺感慨说道:“我本以为做人嘛最重要的就是开心,但我没想到她会这么不开心,说起来已经十几年了,我好像就没赢过她一次,这究竟是为什么?” “世间那些都是很好很好的,而且我也很喜欢,然而她不喜欢,我似乎便没有任何办法,难道这就是命?” 陈皮皮安慰说道:“那你就要学会认命。” “我可不觉得这算是安慰。” 宁缺说道:“对了,师兄要抓我回书院问什么事情?” 陈皮皮说道:“大家想问清楚你到底是想选山山还是桑桑,不过现在看来可以不用问了,我很赞成你的选择。” 宁缺神情微异问道:“为什么?” 陈皮皮看着他说道:“因为我知道你会这样选。” 宁缺沉默了很长时间。 陈皮皮眉尖微蹙,揉了揉脸颊,关心问道:“这事你打算怎么解决?” 宁缺沉默片刻后说道:“我会处理好。” 陈皮皮闻言,笑着上前,揽住宁缺的肩膀道:“那现在能回去了吧?” …… 叶千秋带着苦行僧和干瘦武僧走进了自己的小院。 卓尔还在宿醉当中没有醒来。 叶千秋带着苦行僧在屋檐下坐下。 干瘦武僧站在苦行僧旁,犹如一个不会说话的木雕。 苦行僧夸赞道:“先生的小院的确是雅致的很。” 叶千秋笑道:“雅致谈不上,只是清净罢了。” 苦行僧道:“清净便是雅致。” 叶千秋笑了笑,没有和苦行僧争辩这个问题。 只是说道:“你看我那院子里的杏树怎么样?” 苦行僧朝着院墙那边的杏树看去。 苦行僧点点头,道:“看的出来,养分很足。” 叶千秋笑道:“是啊,养分的确很足。” 这时,叶千秋已经摆好了棋盘。 二人猜先过后。 苦行僧先手。 苦行僧也不客气,直接落子。 叶千秋也开始落子。 二人下的很快,前者刚刚落下一子,后者便急忙跟上,仿佛不用思考一般。 叶千秋一边落子,还一边朝着苦行僧说道:“长安城里的苦行僧很少见。” 苦行僧道:“小僧来自遥远的地方。” 叶千秋笑道:“有多远。” “很远。” 苦行僧悄然说道。 叶千秋不再多言,继续和苦行僧下着棋。 很快,第一局结束。 叶千秋胜。 第二局开始。 很快,苦行僧又败。 当第三局开始的时候。 苦行僧已经满头大汗。 苦行僧道:“先生的棋力当真是令小僧佩服。” 叶千秋笑了笑,道:“算是小有心得吧。” 苦行僧不再多言,继续落子。 很快,这第三局棋,苦行僧也已经是败相露出。 苦行僧持手道:“先生棋力高超,小僧不是先生对手。” “小僧告退。” 说着,苦行僧便要起身离开。 叶千秋当即道:“别着急,我还没有告诉你,你要找的人在哪儿。” 苦行僧当即摇头道:“不找了,不找了。” 叶千秋笑道:“别着急,你要找的人来了。” 这时,有敲门声响起。 然后,门就开了。 宁缺和陈皮皮走了进来。 宁缺一进门,就看到了在屋檐下的叶千秋和那苦行僧。 宁缺看了那名苦行僧一眼。 恰在这时,那名苦行僧也抬头看了宁缺一眼。 宁缺停下脚步。 那名苦行僧瞬息之间变得十分精神。 他的目光宁静而强大,仿佛在青灯古佛前被香火静静薰染了几千几万年,没有任何杂质。 而且,他的身上也瞬间流露出来一种气息,一种极为宁静而强大的气息。 陈皮皮跟着宁缺停下脚步,他蹙眉静静看着苦行僧,忽然开口说道:“人间净土自身成佛……你从白塔来?” 苦行僧双手合什,道:“白塔寺道石,见过书院十二先生,十三先生。” 道石是一个很没有名气的苦行僧。 最起码,陈皮皮没有听说过他的名字。 而且,陈皮皮也相信世间绝大部分修行者都没有听说过他的名字。 但是,这样的苦行僧是如何来到叶夫子的这间小院的呢? 当然不可能是硬闯进来的。 这座小院基本不可能有人硬闯进来。 那自然不是硬闯进来的,只能是叶夫子带进来的。 这个道石难道和叶夫子有什么交情? 陈皮皮看着这名苦行僧,知道对方的修为境界非常强大。 陈皮皮看了宁缺一眼。 宁缺看着那名中年苦行僧忽然问道:“来找我的?” 道石平静说道:“请十三先生赐教。” 宁缺挠了挠头,宿醉之后,还有些头疼。 他没有想到,他入世之后的第一战,就这么快的到来了。 既然入世,自然便会不断面临源源不绝的挑战,想当年小师叔靠着一把剑击败世间群雄,才在世间铸就了书院的不世威名,宁缺对于这种局面早有心理准备,但他今天没有准备好。 他看着那名中年苦行僧诚恳说道:“我今天有些要紧的事情要做,大师能不能多等几天?” 道石平静说道:“佛门讲究缘法,我自月轮千里迢迢而来,在这位先生的指引下遇到了你,这就是缘法。” 宁缺微微皱眉。 陈皮皮看着道石微笑说道:“要不我来?” 道石认真说道:“贫僧不是十二先生的对手。” 陈皮皮怔了怔,不禁气极反笑说道:“你们若是要挑战书院,我出手还是小师弟出手有什么区别?” “你们这些和尚要脸还是不要?” 道石黝黑的脸颊上出现出一丝微笑,说道:“侍佛之人,要脸作甚?” 听着这名白塔寺僧人的话,宁缺莫名的烦躁起来,直接说道:“我认输!” 苦行僧道:“未曾战,便言输,无意义。” 宁缺看着中年僧人黝黑的脸颊,看着他脸上那些纵横如山川的皱纹,沉默很长时间后说道:“那你选个地方。” 苦行僧道:“佛门讲究缘法,既然在这里遇见十三先生,那便就在这里。” 宁缺看向屋檐下的叶千秋,道:“叶夫子,这里能打架吗?” 叶千秋笑道:“能。” 宁缺深吸一口气,朝着苦行僧道石说道:“那可以来了!” 下一刻。 苦行僧抬手。 然后,苦心僧的手在宁缺的眼中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大。 而周围的一切也已经消失,只剩下了这一只手掌。 陈皮皮在一旁看着,眉头一挑。 原来这苦行僧是一位念师! 念师可以直接以念力攻击敌人的识海,以念力操控天地元气直接攻击敌人的内腑,无形无痕,难以防范,非常强大。 修行界一向有种认知,同等境界的修行者中,念师是最强大的。 陈皮皮不知道宁缺会不会赢。 但他知道,在这座小院里。 宁缺应该不会输。 …… 叶千秋朝着陈皮皮招招手。 陈皮皮走到屋檐下。 “坐!” 叶千秋抬手笑道。 陈皮皮也不客气。 直接坐了下来。 叶千秋给陈皮皮倒了一杯茶。 然后说道:“你看我这小院怎么样?” 陈皮皮道:“当然很好了。” 叶千秋道:“怎么个好法?” 陈皮皮面露尴尬之色,这是非要他好好拍一下马屁吗? 高人总是与众不同。 想到这里,陈皮皮把自己肚子里的那些词汇全都用上。 把小院好好的夸了一遍。 然后。 叶千秋一直看着他发笑。 把陈皮皮笑的发毛。 陈皮皮忍不住转移话题,道:“叶夫子,那边的空地土怎么都翻起来了。” 叶千秋笑道:“我打算在那片地上种些黄瓜。” 陈皮皮道:“种黄瓜?” 陈皮皮有些发愣。 “为什么要种黄瓜?” 叶千秋道:“因为黄瓜的营养价值很高。” “而且,最重要的是能美容,能减肥。” 陈皮皮道:“啊?美容减肥?” 陈皮皮表示很不理解。 “您好像已经长的很漂亮,身材也已经很修长,并不需要减肥,美容吧。” 叶千秋笑道:“我没说是我啊。” “啊?” “那是谁?” 陈皮皮一脸惊愕。 叶千秋笑了笑,没回答陈皮皮这个问题。 而是突然说道:“你说如果你是一个普通人的话,你会干什么呢?” 陈皮皮想了想,挠头道:“这个我还真没有想过。” 叶千秋道:“我觉得你会做个厨子。” 陈皮皮挠挠头,道:“好像是有那么点道理。” 叶千秋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陈皮皮有些摸不准叶千秋的意思。 也不敢多开口。 于是,二人沉默下来。 而宁缺和苦行僧的战斗也已经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 只听得苦行僧道:“十三先生,你果真已然入魔。” 宁缺冷笑道:“那又如何?” 苦行僧道:“你既然已经入魔,那么我只需要杀死你。” 苦行僧的声音显得格外飘渺。 “书院两代入世之人先后入魔,这究竟是昊天的旨意还是命轮的圆转?” 这时,叶千秋的声音出现在苦行僧的耳边。 “你走入这座小院,是昊天的旨意,还是佛祖的法意?” 第21章 长安很好,人心很杂 当苦行僧的耳边出现叶千秋的声音时,他刚想回答。 然后,他的脖颈间就多了一条细细的红线。 随即,他的脑袋从脖颈上掉到了地上。 滚啊,滚啊,滚了好几圈。 他的眼睛还睁的老大。 似乎还在想着他生前听到的最后一个问题。 杀人的是宁缺。 他的体内浩然气息暴起,掠至对方身前,并掌为刀斜斜一斩! 连那苦行僧身旁的武僧也没有反应过来。 苦行僧就直接被宁缺给削去了首级。 那名武僧霎时间变得脸色苍白。 武僧连滚带爬的要跑出门去。 陈皮皮沉默看着那名武僧,有些犹豫要不要斩草除根。 片刻后,他还是没有动手,任由那武僧离去。 宁缺看着地上躺着的无头苦行僧,一时间,默然无语。 此时,叶千秋说道:“去,把尸体给清理一下。” 陈皮皮有些无奈,道:“怎么清理?” 叶千秋道:“当然是埋了啊!” 陈皮皮哦了一声。 起身,走到宁缺身旁。 宁缺将还在睡梦当中的小黑给叫醒,然后,和小黑轻车熟路的将道石和尚给埋在了杏树下。 陈皮皮道:“这样不会被发现吗?” 叶千秋坐在屋檐下,笑道:“那棵杏树有卫光明留下的神辉,能净化这世上的很多东西。” 陈皮皮闻言,恍然大悟。 …… 数十年间,月轮国白塔寺的长老在清晨时分推门而出,见寺外路石上有一婴儿,长老俯身观注良久,微笑着问那婴儿你从哪里来。 婴儿眸若点漆,安宁柔和,嫩唇微启,轻声应道我从来处来,长老震惊无比,随即轻挥僧袖抱了婴儿入寺。 长老为男婴赐名道石,以为其有宿慧,日后定为佛宗大德,不料随着年岁渐长,男婴归于平庸,逐渐无名,却时常得宫中贵人照拂。 道石精勤苦修,十二岁便离寺云游,十六岁时归都城,于城中贫民窟远眺前方皇城有所感,渐入莲花净土,然而依然无名。 某年,道石经贵人指点,毅然远赴荒原入悬空寺,于讲经首座下读经修佛,然而其人在世间依然籍籍无名。 又过了些年,道石禅心微动,自悬空寺归月轮国,于烟雨之中游历四百八十寺,声名始闻于佛宗。 自世外悬空寺归于尘世的佛宗大德,数十年前有莲生大师,十余年前有大唐御弟黄杨大师,而月轮国的道石是第三位。 而现在,这个大师被宁缺割了脑袋。 埋在了一棵杏树下面。 …… 埋完了人,宁缺看了陈皮皮一眼。 陈皮皮抬头看天。 宁缺沉默许久,忽然笑了起来,看着陈皮皮说道:“我入魔了。” 一旁的小黑卓尔听到宁缺这话,一脸讶然。 他也清楚,入魔这两个字代表着什么,意味着什么。 陈皮皮没有去看宁缺,依旧看着天,讥讽说道:“这笑话不好笑。” 宁缺看着他圆嘟嘟的脸,很认真地说道:“你知道这不是笑话。” 陈皮皮说道:“但我还觉得这是一个笑话。” 宁缺没有丝毫退缩的意思,盯着他问道:“如果这不是笑话,你准备拿我怎么办?” 时至今日,知道宁缺入魔的人,只有寥寥几人而已。 陈皮皮曾经毫不掩饰的表明了自己对魔宗的厌恶甚至是唾弃。 所以,宁缺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他这件事。 但是,现在,择日不如撞日。 宁缺选择坦白这件事情,毕竟陈皮皮和他关系真的很不错。 陈皮皮沉默片刻之后,却是说道:“我没有听到你在说什么。” 宁缺便直接凑到他耳边大声喊道:“我入魔啦!” 陈皮皮吓了一跳,赶紧拿手去捂他的嘴,前后左右紧张的查看了一番,斥道:“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你喊这么大声想让整座长安城都听见?” 宁缺说道:“我主要要想确认你能听清楚。” 陈皮皮掏了掏耳朵,烦闷说道:“我现在耳朵有些不舒服,所以今天没办法听清楚。” 宁缺道:“你必须听清楚。” 陈皮皮暴跳如雷的吼道:“让我知道这件事情干嘛!你不说我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不是很好?难道说非得让我一掌拍死你?” 宁缺腆着脸说道:“叶夫子说了,这也没什么。” 陈皮皮回头,看向还在屋檐下泡茶的叶千秋,一脸无奈的说道:“既然没什么,你还专门和我说一次干什么!” “是觉得我很小气吗?” 宁缺闻言,微微一笑。 这时,叶千秋放下手里的茶杯,和三人说道:“这个道石不是一般的僧人,杀了人,总得给人家一个说法。” “去李青山那里报备一下。” “小黑,你跟着他俩一起去,见到李青山,顺便和他说一句,有时间过来下棋。” “卫光明和颜瑟都走了这么多日子了,他还不来,是几个意思?” …… 长安城,南门观。 国师李青山正在师兄颜瑟曾经坐过的地方打坐。 宁缺、陈皮皮、卓尔三人来到了南门观。 找到了李青山。 李青山道:“你们来找我,有事?” 宁缺道:“我刚杀了个人。” 李青山蹙眉道:“谁?” 宁缺道:“月轮国,道石。” “道石?” 李青山仔细回想着有关于这个名字的一切信息。 很快。 他想起了一些东西。 李青山道:“为什么杀人。” 宁缺道:“准确的来说,这是一场决斗,而且是他来找我的。” “我认输都不行,恰好我心情不好,所以,我只好杀了他。” 李青山道:“唐律一直都不允许生死决斗,而且决斗需要在官府备案。” 宁缺说道:“这种事情哪里说的准的,至于备案,我这不是来找你备案了吗。” 李青山点了点头,对于这个师侄,李青山自然还是要关照的。 毕竟,他是师兄颜瑟的唯一传人。 李青山道:“我会让人把决斗的备案做好。” “尸体呢?” 宁缺道:“埋了。” 李青山道:“埋哪儿了?” 宁缺看了小黑一眼,道:“叶夫子的小院里。” 李青山蹭的一下就站起来。 “什么?” “你再说一次,埋哪儿了?” 宁缺又说了一遍。 “叶夫子的小院里,准确的来说是叶夫子小院里的杏树下。” 李青山面色大变,一脸气急的说道:“胡闹,简直就是胡闹!” “谁让你把人埋那儿的!” 宁缺一脸无奈的说道:“师叔,是叶夫子让我们埋那儿的。” 李青山一听,顿时偃旗息鼓。 他又坐了下来,看着宁缺道:“真的?” 宁缺道:“不信你问小黑。” 李青山看向卓尔。 他记得在那位的小院里,见过这个黑小子。 卓尔道:“我师父说,让你最近有时间过去和他下棋。” “师父还说,卫光明和颜瑟都走这么久了,也不见你露面,要问问你是几个意思?” 李青山闻言,一脸无奈,道:“回去告诉尊师,我明天就去。” 卓尔点点头。 这时,李青山道:“那个道石不是普通人。” 宁缺和陈皮皮沉默不语,他们已经猜到那名中年僧人的来历不凡,极有可能出身悬空寺,但知道与确认是两回事。 “道石确实没有名气,很多年前,白塔寺长老在寺外拣了一个弃婴。” “天枢处当时就觉得这件事情有些诡异,因为白塔寺距离皇宫太近,禁卫森严,很难有人把一名弃婴放到那个地方。” “那名弃婴就是道石。” “传闻道石和月轮皇宫里的某些贵人有关,而我们查明这几年,他一直在悬空寺读经修佛,这也间接证明了他的身世传言。” “你杀了他,还把他的头颅斩落,只怕会同时激怒月轮国和佛宗。” “而且,他的师兄是七念。” 李青山这话一出,顿时让宁缺沉默了下来。 佛宗天下行走,悬空寺讲经首座大弟子七念。 一旁的陈皮皮也沉默,因为他小时候就听过很多次这个名字,而且这个名字是从骄傲的西陵师兄口中说出来的,所以他知道七念很强。 过了一会儿。 宁缺道:“我今天心情不好。” “我都认输了,他还不依不饶。” “那他死了,自然活该。” 李青山一脸无奈,道:“这话虽然没什么毛病,但是……” …… 深夜时分,正坐在小院里打坐的叶千秋,突然有所感。 随即,他的身形消失在了小院里。 长安城,松鹤楼。 松鹤楼是长安城的大酒楼。 临湖的一面设着露台,供客人赏景小歇。 在楼中,还有许多雅间。 此时,夜色已经深了。 酒楼里,几乎没有了客人。 几乎没有,但还是不等于完全没有。 叶千秋的身形凭空出现在一间雅间门外。 然后,他抬手,敲了敲门框。 里面立马传出一道略微苍老的声音。 “你来的可真快。” “长夜漫漫,想找个人喝酒,不容易啊。” 叶千秋走进了雅间。 只见夜穹星晖之下,雅间露台上坐着一人。 因为光线黯淡,加上侧着身子,看不清楚容颜,只是那人身影异常高大,纵使身下是一把极宽大的椅子,坐在里面依然显得有些局促。 看着那个高大身影,叶千秋淡淡一笑。 径直上前,找了一把椅子坐下。 “你怎么提前回来了?” 那个高大身影回道:“想回来了,便回来了。” “也没有什么提前不提前的。” 叶千秋笑道:“大半夜的叫人喝酒,很不好啊。” 高大身影道:“那你还不是来了。” 叶千秋笑道:“我怕你一个人寂寞。” 高大身影道:“寂寞了这么多年,也不在乎这一两天。” 叶千秋呵呵一笑,道:“酒呢?” 高大身影抬手,给叶千秋递过一壶酒来。 只见他身穿着一件极名贵的绛色狐裘,容颜清矍,下颌有须随夜风轻飘,好像那些富家翁的作派。 但身上的气息却又透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尤其是此人明明是位老人,但从他的神情气质上却感觉不到任何苍老。 高大身影提起手中酒壶说道:“松鹤楼春泥瓮存的新酒最迷人,你尝尝。” 叶千秋看着长安城天上那些繁星,缓缓饮着酒。 那高大身影也看着天上那些繁星,缓缓饮着酒。 这高大身影不是旁人,正是那传说中的书院夫子。 夫子的酒量看起来有些糟糕,没过多久也开始有了醉意。 而叶千秋却是清醒的很。 夫子道:“喝酒如果不喝醉,那就等于白喝了一回酒。” “浪费啊。” 叶千秋却是摇头道:“喝酒喝的只是滋味,滋味尝过了,也就过了,如果是为了醉而醉,那还不如沉沉的睡上一觉。” “踩在云雾里不清不楚的感觉,只是虚幻。” 夫子摇摇头,明亮的双眸盯着繁星之后的夜穹,悄然说道:“你说的不对。” 叶千秋笑道:“你觉得不对,那便不对吧。” “这对错的标准,本来就是因人而异。” 夫子这时却是长吁短叹起来。 说起了一些不着边际的话。 什么某郡某酒铺无良老板往烈酒里兑水,什么松鹤楼的芽菜蒸肉里居然用的不是长安南郊的黑猪,就连这春泥瓮的泥居然也换了出处,怎么闻酒里都有股黄州泥的味道。 “这是用来贮酒,又不是用来磨墨写字的,怎么能用黄州泥呢!” 夫子愤怒的挥舞着手臂,花白的胡须在夜风中乱飞。 叶千秋见状,哈哈大笑起来。 夫子道:“你笑起来真好看,像春天的花一样。” 叶千秋道:“我觉得这是一首歌。” 夫子道:“我也觉得这可以是一首歌。” 叶千秋道:“春天来了。” 夫子道:“所以,我回来了。” 叶千秋道:“回来做什么。” 夫子自顾自的问道:“是啊,回来做什么?” 叶千秋道:“其实,很多时候,我们都不明白前路是该怎么走。” 夫子来了兴趣,看着他道:“所以,我们要发挥想象力。” 叶千秋笑道:“我需要的,不止是想象力能解决的问题。” 夫子道:“那我呢?” 叶千秋笑道:“还记得上次见面聊过的那个话题吗?” 夫子道:“天与地?” 叶千秋点头,道:“这里的星空只有星星,没有月亮。” 夫子道:“月亮是什么东西?在天上吗?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也没有听人说过。” 叶千秋道:“月亮是一种会发光的东西,有时是圆的,有时是弯的,它出现在黑夜里,会给人一种十分美好的遐想。” 夫子道:“那月亮在哪里?” 叶千秋道:“你得去找。” 夫子道:“找不到怎么办?” 叶千秋沉默一会儿,道:“那得问你自己。” 夫子猛喝了一口酒,苦思冥想。 这时,叶千秋道:“你的那小徒弟今天在我院里杀了个人,把人家的脑袋都砍下来了。” 夫子道:“杀了就杀了,我年轻的时候,也一样是暴脾气。” 叶千秋笑道:“所以,你年轻的时候也时不时的杀人?” 夫子道:“我母亲是父亲的第三房小妾,父亲在我三岁的时候就死了,之后族中不容,母亲带着我离开老宅。四处颠沛流离,活的很辛苦,受尽了世人的欺侮。” “所以当我有能力杀人之后,我想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回到老宅,把当年曾经欺侮过我们母子二人的那些老太婆还有那些亲戚全部杀个干干净净,然后再去把我父亲的坟墓掘开,挫了他的骨扬了他的灰。” 夫子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平静温和,一点都不像是在说着杀人的事情。 叶千秋道:“我年轻的时候,也动不动就杀人,杀的最狠的时候,那人命就和地里的草一样,一茬儿一茬儿的就被我割了。” “现在想想,觉得好像那是一件很狭隘的事情。” “但如果重新让我选择一次,我还会去做那些事。” 夫子道:“所以说,很多事情,必须要去经历,只有经历了才会成为经历。” “如果不去经历,不去做那些事,那人生就没有了。” 叶千秋笑道:“你说的话很拗口。” 夫子道:“你听懂了就行。” 叶千秋举起酒壶,朝着夫子抬一抬,道:“喝酒吧,别说话了,黑夜里应该深沉一些。” 夫子道:“其实我一直都是个比较深沉的人。” “只是因为见了你,所以,才忍不住话多了一些。” 叶千秋一挑眉,道:“你觉得我会信?” 夫子咕咚咕咚的又喝起了酒。 过了一会儿,叶千秋道:“这一趟出去,有什么收获?” 夫子道:“要说什么大的收获,没有。” “但一些小收获还是有的。” “毕竟这人间世事,总有不同。” “你呢?在长安有什么收获?” 叶千秋道:“长安很好,但人心太杂。” 夫子微微一叹,道:“人心本来就杂,不止长安是这样。” 这时,叶千秋已经将酒壶里的酒喝完。 他站起身来,道:“今天的酒就先喝到这儿。” “有时间到我院里坐坐,我请你吃烤鸭。” 夫子道:“不,我要吃火锅。” 叶千秋想了想,道:“最近羊肉又贵了,要不你来的时候带上点儿?” 夫子立马蹭的站起身来,朝着叶千秋吹胡子瞪眼道:“哪有让客人带肉上门的道理。”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然后,叶千秋消失在了雅间里。 夫子又猛灌了一口酒,一脸不爽的说道:“一点都不厚道!” “怎么为人师表!” …… 清晨。 长安城内。 皇城前的南门观如往常一般安静。 只不过和往日比较起来,今天南门观的安静里更透着几分紧张和肃杀气息。 美丽的道观建筑群内,看不到走动的人影,但在道观外的数条街巷中,不知隐藏着多少大唐军方和天枢处的强者。 南门观昨日来了一位大人物。 这位大人物是西陵神殿天谕大神官。 南门观深处的道殿中,乌黑暗光的木地板深处,有位穿着华美神袍的老人静坐其间,闭阖的双眼四周,尽是干涸土地一般的皱纹。 国师李青山,正在和这位来自西陵神殿的大神官进行会晤。 李青山道:“神座,我觉得此事是不是需要暂缓一下。” 天谕大神官睁开了双眼,缓缓说道:“这事儿,不需要你办。” 李青山站起身来,道:“那我就不打扰神座了。” “一会儿,我要和一位先生去下棋。” 第22章 不是放弃,而是松手 在李青山离去之后不久。 一个年轻的男子出现在了道殿之中。 他恭恭敬敬的跪在天谕大神官身前。 他叫程立雪,是天谕司司座。 这时,只听得程立雪低声说道。 “弟子觉得,李青山很可能会坏事。” 天谕大神官道:“做好你的事。” “我让你看的那个人,你看的如何了?” 程立雪道:“弟子看了他许久,当初隆庆师弟毁于他手,神殿里都认为那是仗着书院给他提供的恐怖神物,即便是观海僧和道石连续败在他手下,依然没有人觉得他有多强。” 说到这里,程立雪稍微停顿一下后,继续恭敬说道:“不过,弟子已经可以确认他应该已经是洞玄上境,和在荒原相遇时相比,此子境界修为的提升速度可称恐怖。” 天谕神座微微颔首,道:“他是夫子的亲传,这不算什么。” “如果夫子回到了书院,能够亲自指点他,如果他修为境界的提升速度变得和庸人一般,那才是真正的恐怖。” 说到这里,天谕神座看着身前的弟子,问道:“只是他为什么能够修行神术?” 程立雪说道:“我在想是不是与桑桑师妹有关。” 天谕神座静静看着他,说道:“你如何证明?” 程立雪犹豫片刻后摇了摇头。 天谕神座悠悠回思着多年前的过往,淡然说道:“那你可曾知道,书院当年那位轲先生,也曾经在世间展露过神术?” 程立雪震惊无语。 除了西陵神殿之外,世间居然还有别的人能够修行神术,已经让他觉得惘然失措,因为桑桑的关系,他能勉强接受宁缺身上发生的事情,但此时从神座口中得知,多年前书院便有人已经掌握了神术,这实在是他无法接受的事情,哪怕那个人是传说中的轲先生。 天谕神座道:“宁缺无论是从桑桑处学会西陵神术,还是从轲先生衣钵中觅得关键,对于道门而言,本来都没有什么区别。” “但轲先生对昊天的信仰不可能坚定,他怎么能够修行神术?” “如果宁缺是从轲先生处学会了神术,这神术究竟是什么?” 程立雪神情惘然说道:“宁缺即便是颜瑟师伯的弟子,我们也要多加警惕才是。” “信仰是什么,本身就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至于什么才叫做坚定,那更是只有伟大的昊天自己才能做出判断。” 天谕神座淡然说道:“你的疑惑,不是天谕司的职责,而是裁决司的问题,稍后修书一封回西陵,让他们自行处理吧。” 程立雪应下,又想起西陵前些天传来的讯息,微微皱眉说道:“听说裁决神座身上的伤一直未曾痊愈,最近情绪……” 天谕神座静静看着他的眼睛,说道:“神殿三司各司其责,裁决司那边最近你最好远离,切莫被那盆污水脏了自身。” 程立雪听着这话,吃惊问道:“弟子不明白。” 天谕神座眼帘微垂,悠悠说道:“光明师兄去了,我也老了,眼看着裁决司即将出一件大事,我有些不安。” 程立雪有些紧张的问道:“既然已经知道要出大事,为何不能提前阻止?” 天谕神座抬起头来,怜爱的看着他,说道:“你跟随我也有二十余年,在天谕司也有很长时间,难道还不清楚,所谓天谕只是奉天之谕。” “我们或许能比世人提前知道一些事情,但那是昊天让你我知道,提前阻止?那岂不是要逆天行事?” “更何况裁决司这件大事,对神殿而言或许不见得是坏事。” …… …… 小院里。 叶千秋刚刚迎来了一位客人。 这位客人是大唐国师李青山。 叶千秋请李青山坐下,给他倒了一杯茶。 “国师大人果然是公务繁忙。” “非得我派弟子前去相邀,国师大人方才肯移步啊。” 李青山闻言,颇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让先生久候了。” “并非是我公务繁忙,只是自从颜瑟师兄去后,我有些问题一直想不通,所以,便自我隔绝了些时日。” 叶千秋笑道:“那现在想通了吗?” 李青山摇了摇头,道:“想通了一些,但还有些没想通的地方。” 叶千秋道:“那怎么不继续想?” 李青山道:“长安城里,又来了一位大人物,所以,我已经没有时间去想。” 叶千秋道:“天谕神座到了,对吗?” 李青山眼中闪过一抹精光,道:“果然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先生的眼睛。” 叶千秋笑了笑,道:“我昨夜和夫子喝酒喝到一半的时候,就看见天谕神座入城了。” 李青山听到这话之后,眼皮子又是一跳。 这句话包含的信息量太大了。 他一直怀疑眼前这位和夫子有关系,现在他的这句话,就坐实了他和夫子的确有关系,而且是关系不浅。 一般人,谁能和夫子把酒言欢? 就是皇帝陛下也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见过夫子了! 李青山的心,在这一刻,却是莫名的安稳下来。 悬了许久的心,在这一刻终于回到了肚子里。 夫子能和眼前这位把酒言欢,就足以说明眼前这位对于大唐而言,并没有任何威胁! 李青山思绪乱飞了一会儿,然后说道:“夫子回来了?” 叶千秋微微颔首,笑道:“回来了,过几天,他说要来我这里吃火锅,要不你也来?” 李青山沉默,脸上闪过一抹不可置信,道:“我也可以来?” 叶千秋笑道:“吃顿饭而已,为什么不能来。” “我这人一向随和,没有那么多架子。” “既然颜瑟说你的棋下的不错,那你自然该经常来找我下棋。” “你知道,我平常没什么太多的娱乐活动。” “自从卫光明走了,便更无趣了。” “所以,你得常来啊。” 李青山闻言,脸上闪过一抹欢喜,极为认真的点头,道:“好!” 叶千秋笑着抬手,道:“别愣着,喝茶。” 李青山咕咚咕咚的把茶杯里的茶一口气喝完。 他已经好久没有这么痛快过了。 这口茶将他淤积在胸中多日的气,一下子就顺了下去。 “好茶!” 李青山喝完之后,赞了一句。 叶千秋笑了笑,把棋盘摆好,道:“来一盘?” 李青山笑道:“好。” 二人一边下棋,一边聊天。 聊着聊着,就聊到了西陵神殿。 叶千秋道:“西陵神殿有一位掌教大人,有三方神座。” “无论坐在神座上的人是老是病是伤还是被囚,但只要他们还活着。” “他们便是地位无限尊崇,受到世间亿万民众膜拜敬仰的大神官。” “可是,现在卫光明死了,西陵神殿上便空了一方神座。” “所以,天谕神座来了长安。” “他要带走卫光明的传人。” 李青山微微颔首,道:“先生说的一点都不差。” “神座空以待人,西陵神殿不可能允许这种情况持续太长时间,所以当知晓光明大神官曾经在世间留下传人后,神殿急迫要做的事情,便是把那位传人带回西陵。” “这件事情暂时还处于秘而不宣的状态之中。” 叶千秋笑了笑,道:“你知道桑桑是我徒弟吧?” 李青山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叶千秋一脸平静的说道:“当初,卫光明要收桑桑为徒,桑桑没答应,还是我穿针引线,才让桑桑答应了做卫光明的徒弟。” “但是……我是大师父,他是二师父。” “这个顺序,是卫光明认可的。” 李青山后背突然有些发凉,他悄然问道:“您不会阻挡天谕神座吧?” 叶千秋笑道:“你是希望我挡他,还是不挡他?” 李青山道:“当然是不挡。” “您应该知道长安经不起您这样的人物摧残。” 叶千秋笑了笑,道:“有时候,你越是小心翼翼的维护一件事物,那这件事物就越可能遭受破坏。” 李青山道:“这么说,您已经打算为难天谕神座?” 叶千秋摇了摇头,笑道:“你错了,我并没有那个打算。” 李青山有些一头雾水的看着叶千秋,道:“那您是想?” 叶千秋笑道:“其实,我是想去西陵神殿看一看的。” “但又想了一下,那神殿枯朽不堪,好像也没有什么好看的。” “何必去费那劲气呢?” “坐在这里,好好的下两盘棋不好吗?” 李青山闻言,倒也是无法反驳叶千秋的话。 那座神殿,的确是有些枯朽不堪。 但,那座神殿之中,三方神座的传承,各自依遁着不同的路径。 裁决神座的传承,是昊天通过对力量的评判而做出选择。 天谕神座的传承,是昊天通过对预言的显露而做出选择。 光明神座的传承,是昊天通过对光明的延续而做出选择。 将死的光明大神官,在长安寻觅到自己的传人,这必然是昊天的意志,那么那名传人,便一定是未来的光明大神官。 李青山很清楚这一点。 所以,他担心叶千秋会和天谕神座对上,最终惊动了昊天。 如果是那样,长安也许会因为这场对决,而陷入生灵涂炭当中。 好在,李青山又听到了叶千秋并没有和天谕神座对着干的想法。 “该你了!” 叶千秋看着还在愣神的李青山说道。 李青山闻言,从诸多杂乱的想法之中清醒过来,然后落下一子。 …… 李青山在小院里呆了大概有一个半时辰。 然后,他走了。 到了晚上的时候。 桑桑和往常来到了小院写字。 不过,宁缺也来了。 叶千秋看到宁缺铁青着一张脸,笑道:“桑桑回来了,难道你不应该高兴?” “板着一张脸,给谁看呢?” 宁缺蹭的一下在叶千秋的对面坐下,说道:“有人要带走桑桑。” “您应该知道的,对吧。” 叶千秋笑道:“知道一点。” 宁缺道:“有人告诉我,如果光明神座的传人流落在世间别的地方,那么神殿不惜让整个世界流血,也要把她找回去。” 宁缺顿了顿,又说道:“神殿的决心很大。” 叶千秋道:“你去问过桑桑的父母了?” 宁缺道:“又把球踢给了我。” “这件事,不好决定。” “桑桑从很小的时候,就跟我在一起生活了。” “如果,他离开我,我会很不适应。” 说这句话的时候,宁缺的语气明显的很焦躁。 叶千秋笑了笑,道:“人生总是充满这样那样的别离。” “你要知道,很多事,并不是你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 “便是神,也有无法做到的事情。” 宁缺抬起头,捏着手中的茶杯,直视着叶千秋,道:“这么说,您是劝我放弃桑桑?” 叶千秋摇头道:“不是放弃,而是松手。” “松手?” 宁缺有些不解的看着叶千秋。 叶千秋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去走。” “你宁缺有自己的路,桑桑也有自己的路。” “如果你一直将她绑在你的身边,她永远只是那个你身边的小黑丫头。” 宁缺道:“这样不好吗?” “她是我捡回来的。” 叶千秋笑道:“可她不是专属于你一个人。” “她的命运,该由她自己把握。” “宁缺,做人呢,的确有时候需要自私一点。” “但是,不能太自私。” 宁缺有些颓然的说道:“我还以为您会支持我。” “毕竟,桑桑是您的弟子。” 叶千秋笑着摇头,道:“正因为她是我的弟子,我才会给她更广阔的舞台。” “有些事,只有经历过了,才会成长。” “这就是人生。” “昨夜,我和你的老师在喝酒的时候,刚好谈到了这个问题。” 宁缺一脸惊讶的看向叶千秋,道:“我的老师?” “您是说……夫子?” “夫子回来了?” “您什么时候见他了?” “我怎么不知道?” 宁缺一连抛出好几个问题。 叶千秋笑道:“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 “你以为你是谁呀。” “宁缺,你有个毛病,就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当然,这也和你当年的境遇有些关系。” “人人都以为你是将军的儿子,可你终究不是啊。” 听到这句话的宁缺,身形剧烈一抖,双眼之中放出精芒,死死的看向叶千秋,道:“这么说,您什么都知道了?” 叶千秋笑道:“我说过,这世上,我不知道的事情很少。” 宁缺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然后缓缓说道:“或许,您说的对,但是……我过不了自己这关。” 叶千秋道:“宁缺,你小子可是真难搞。” “你要明白,不是你选择了谁,而是谁选择了你。” “你以为是你选择了桑桑,但其实是桑桑选择了你。” “在你没有变得足够强大时,任何人都是不可靠的。” “即便是你的老师,也不可能事事都去帮你摆平。” “别人的终究是别人的,自己的才是自己的。” “我想你应该明白我的这句话。” 宁缺道:“我相信我能让他们帮我。” “糊涂。” 叶千秋看着宁缺,被这小子给气乐了。 随后,叶千秋摆手道:“罢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宁缺就坐在一旁,沉默不语。 很快,宁缺说道:“我想通了,我松手。” 叶千秋没理他。 夜空之中群星闪烁。 桑桑的字写完了。 桑桑跑出来,和叶千秋说道:“师父,宁缺说,有人要接我去西陵,是真的吗?” 叶千秋点了点头。 桑桑道:“可是,我不想去……” 叶千秋笑了笑,道:“如果明天一觉醒来,你真的不想去,你可以到这里来找为师。” “在这里,没有谁能带走你。” 桑桑闻言,欣喜的点了点头,拉起宁缺离开了。 …… 第二天一大早。 叶千秋就叫上小黑,一起外出吃早餐。 小黑说道:“师父,咱们今天是不是换个口味。” “天天吃酸辣面片儿,吃的我的胃都成了酸辣口的了。” 叶千秋笑道:“你想去吃什么,自己买去,我在李三儿的店里等你。” 小黑闻言,一脸欢喜的撒丫子跑了。 叶千秋来到了李三儿的面馆坐下。 李三儿麻利的给叶千秋上了一碗酸辣面片儿。 叶千秋没有着急吃。 只听到,不远处隐隐传来礼乐声。 中正平和的礼乐声从远处逐渐靠近临四十七巷,声音所及之处,先是一番嘈杂议论呼喊,然后是绝对的平静。 只见巷口鲜花瓣漫天挥洒,乐声轻扬,一道神辇在庄严肃穆仪仗拱卫下正缓缓而来。 数百名大唐羽林军和神殿护卫,护卫在神辇四周,将许多想要瞧个热闹的百姓都给驱赶。 这些人神情肃然,炯炯有神的目光在漫天花瓣间警惕地注视着四周。 然后,在众人的注视之下。 有一个老人从那神辇之上走了下来。 老人的身上充满了光辉。 他是来自西陵神殿的天谕神座。 长安城里没有什么魔宗余孽,也没有什么狂徒。 天谕神座所过之处,引来无数民众围观,有那等虔诚信教的妇人老者在道旁跪拜不止,站着的民众也恭敬低头鞠躬,不敢直视神辇上幔纱后的老者。 天谕神座进入临四十七巷,然后在老笔斋前停下,惹得街巷里拥挤的民众一片议论,好不羡慕那间铺子的主人。 羽林军在巷口调置警戒线,把人群请到了外面,神殿护卫警惕地占据了老笔斋铺口的几个要冲之地。 只见那天谕神座站在老笔斋的门前,没有推门。 正在做着面片的李三儿都忍不住一脸惊叹道:“了不得了,了不得了,这可是大人物。” “宁缺和桑桑那个小丫头到底走了什么大运了,连这样的大人物都来老笔斋关照了。” 叶千秋喝了一口酸辣面片儿汤,看着那个垂垂老矣的天谕神座,不禁摇了摇头。 这老头,比卫光明看起来还不抗揍。 第23章 光明黑暗,求死之人 在很多人的注视之下。 宁缺打开了老笔斋的铺门。 外面的情形,让宁缺有些意外,意外这么多人同时出现在了这里。 意外天谕神座亲自到了老笔斋。 当然,宁缺并不认识天谕神座,但当他站在那里的时候,任何一个人都明白,他就是天谕神座。 宁缺的态度还算恭敬。 桑桑站在他的身边,好像有些不乐意。 不过,终究是没有迈着步子,朝着隔壁巷子走去。 还在喝着面片汤的叶千秋见状,嘴角泛起一丝笑意。 对于桑桑来说,选择很重要。 当然,在这个世上,谁都有可能面临选择。 叶千秋今天的胃口有点好。 又让李三儿来了一碗面汤。 对,只是面汤,而不是一整碗的酸辣面片。 面汤可以喝多一些,但面片儿吃多了,真的会撑。 一口一口喝着面汤,李三儿还给叶千秋拿来了一小碟咸菜。 咸菜味道很重,但配着面汤喝,别有一番风味。 …… 天谕大神官和程立雪走进了老笔斋。 宁缺恭敬请大神官坐下后,便想叫桑桑去泡茶,忽然他又想着程立雪说过这是对西陵和道门的大不敬,便自己动手。 四杯清茶,安静的搁在桌上,热雾缓缓生出,骤然消散。 天谕大神官看上去是位极寻常的老者,脸上深重的皱纹如山如川,只有那身华美的神袍表明了他尊贵的身份。 宁缺见过很多大人物,比如说李青山、比如说皇帝、比如说颜瑟,还有叶夫子。 但和像天谕大神官这般在世人眼中无比尊贵的大人物谈判,却是头一遭。 一时间,他不免有些紧张,不知该如何开口。 桑桑也有些紧张,虽然宁缺昨夜解释了一遍光明大神官的继承法则,但她还是想不明白,二师父既然是叛出西陵神殿的,为什么神殿还非要把自己接回去。 而且她在写字的时候,其实也听到了大师父和宁缺的谈话。 她又不傻,自然听得出来,大师父其实觉得她去西陵也没什么,似乎并不是一件坏事。 当然,桑桑知道,只要她现在不愿意,掉头走出老笔斋,朝着那座小院走去,那就没有人能够带走她。 天谕大神官平静看着主仆二人,忽然微微一笑,随着笑容绽放。 他眼角如山如川的皱纹愈发深刻,微陷的沧桑眼眸骤然平静,静而不知深其许,便如一座顽石所堆砌而成的枯山中的一口老井。 面对着天谕大神官的目光。 宁缺忽然觉得自己身上的衣裳消失无踪,产生了一种赤裸的感觉,本能里觉得被对方看穿。 不是身体被看穿,而是他刻意铺陈在心灵上的那些掩饰被看穿,甚至是命运的去向被看穿。 无所遁形。 这是宁缺面对其他大人物时,都没有过的感受。 即便是叶夫子那样强大的人,也没有让自己产生过这样的感觉。 这样的感觉。 让宁缺骤生警惕。 宁缺一板一眼的朝着天谕神座道:“书院宁缺,拜见神座大人。” 天谕大神官说道:“免了。” 宁缺便在大神官对面的椅上坐了下来。 老笔斋里一片安静,宁缺明白,自己现在是主人,应该自己先开口,只是这件事情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茶杯口中渗出的热雾渐散,一片青青的茶叶从杯底飘了上来。 宁缺咽喉有些干涩,声音微紧说道:“能不能容我们再想想。” 站在天谕大神官身后的程立雪蹙了蹙眉,一脸不悦的说道:“还要再想?十三先生你不要总拖延时间好不好。” 天谕大神官抬起右手。 没有让程立雪继续说下去。 “西陵有些事情,所以我不得不回,回去之前,此事总要有个结果。” 天谕神座看着宁缺,缓缓说道。 言辞之中,倒是没有多少强迫的意思。 但是,面对这样的人物,宁缺不得不在心理上感到些许恐慌。 毕竟,昨夜他刚刚听了叶夫子一番教诲。 尤其是那句你别太把自己当回事,让宁缺猛然间醒悟。 他虽然是个穿越者,但是在冷冽的事实面前。 他真的很渺小。 即便他走到了今天,但是运气真的有点居多。 这不得不让他有些沮丧。 虽然,他的坚持固然重要,但是没有那一丝丝的运气。 他真的到不了今日。 所以,他才愈发深刻的明白叶夫子要告诉他的那个道理。 宁缺就只是宁缺。 还不足以笼罩别人。 还不足以让别人畏惧。 宁缺的心思有些杂乱,所以,根本没有留意到大神官言语里所说的西陵有事。 他故作轻松,一脸尬笑的说道:“神座大人要走了?有没有买什么土特产?” 程立雪脸上的神情很难看。 天谕大神官却笑了起来,摇了摇头。 他的笑容在苍老的面容上渐渐敛去,那些深刻的皱纹渐渐舒展,天谕大神官静静看着宁缺的眼睛。 “你知道她对神殿的重要性。” 桑桑低头看着裙摆外的鞋尖,悄悄向宁缺身后挪了两步,似乎指望他能遮住自己,然而终究是遮不住的。 天谕大神官怜爱看着桑桑,说道:“因为她是光明的传人。” 宁缺听到这句话后,鼓起勇气说道:“她不止是光明的传人!” “她还学了叶夫子的道!” “大道在前,光明在后!” 天谕大神官听到这句话,皱了皱眉头。 “叶夫子的道?” “大道在前?光明在后?” 天谕大神官觉得这句话很不简单。 事实上,宁缺要表达的意思很简单。 桑桑拜师,叶千秋在前,卫光明在后。 下一刻,天谕大神官蹭的一下站起身来,道:“带我去见他!” 这个“他”自然便是叶夫子。 “我相信,他会选择光明。” 天谕神座又补了一句。 宁缺看到天谕神座这个架势,又有些发怵。 倒不是发怵天谕神座,而是发怵该不该带天谕神座去见叶夫子。 毕竟,叶夫子没说要见天谕神座。 宁缺想要跨过这个话题,开口道:“桑桑年龄还很小,到西陵去当大神官,与神座大人您平起平坐,这听上去总觉得有些不合适。” 程立雪看了天谕大神官一眼,轻声解释说道:“神座继承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桑桑师妹回西陵后要先学习教典。” “然后赴世间道门清修,体悟人间百态悲欢,然后才能继承神座,前面这些准备工作被称为置座训政。” 接着他继续解释道:“正因为桑桑师妹登上光明神座还需要很长的时间,所以神殿才会着急,能尽早进入训政期那是最好不过。” 宁缺忽然问道:“有假期吗?” 程立雪微微一怔,心想神殿又不是普通学院,哪里会有这等安排? 然而没有等他开口,天谕大神官微笑说道:“有。” 宁缺看着天谕大神官,继续问道:“多长?” 天谕大神官说道:“只要保证她在西陵桃山的时间超过一半。” 宁缺又问道:“假期能不能出西陵?” 天谕神座:“能。” 宁缺:“我能不能去西陵看她?” 天谕神座:“能。” 宁缺又道:“她如果当上光明大神官,真的能结婚吗?” 天谕大神官似笑非笑看着他,说道:“能。” 程立雪吃惊看了神座一眼。 宁缺和天谕大神官的问答到此戛然而止。 宁缺说道:“那我没有问题了。” 老笔斋里的气氛刚刚放松一些。 这时,天谕神座却是说道:“可是我有了问题。” 宁缺瞪大眼睛,弱弱的问道:“您有什么问题?” 天谕神座面色沉静,道:“带我去见他。” 这个“他”咬的很重。 宁缺面色变得凝重,道:“真的要去见一见?” 天谕神座道:“不可以吗?” 宁缺道:“我不敢保证他会见你。” “你知道的,这个世上像你们这样的高人,总是有着各种古里古怪的脾气。” “虽然叶夫子的脾气没有那么古怪,但是他其实并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人。” “如果他不想见你,便是我带你走到了门前,你也进不去。” 天谕神座淡淡一笑,道:“我倒想看看,还有什么地方,我进不去。” 宁缺闻言,觉得更不应该带天谕神座去见叶夫子。 因为,他觉得天谕神座很有可能被叶夫子打出来。 就在宁缺犹豫的时候。 桑桑低着头,轻声说道:“我现在不想去。” 天谕大神官沉默下来。 程立雪一脸不快的看着宁缺,道:“宁缺,你耍我们?” 宁缺表示这不是他能左右的。 这时,老笔斋的门被推开了。 叶千秋走了进来,朝着桑桑招招手。 桑桑蹭蹭蹭的跑到了叶千秋身边,低声道:“师父,我现在不想去,可以吗?” 叶千秋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好。” 天谕大神官转过身来,看到了叶千秋。 叶千秋身后是天空和大地。 程立雪想说什么,但是猛然间发现自己什么都无法说出口。 这时,天谕大神官缓缓说道:“你就是桑桑的另一位老师?”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是我。” 天谕大神官道:“大道在前,光明在后。” “是你说的?” 叶千秋道:“是我说的。” 天谕大神官并没有动怒,他微微颔首,然后说道:“那你认为桑桑什么时候会回到西陵。” 叶千秋笑道:“你可以自己去看。” 天谕大神官沉默片刻。 然后说道:“明白了。” 随即,天谕神座看向桑桑,一脸笑意的说道:“三年后,西陵见。” 说完这句话后。 天谕大神官直接走出了老笔斋。 头也不回的登上了神辇,在礼乐缭绕下离开。 程立雪紧紧的跟在天谕神座的后边。 他登上神辇,走到神座身后跪下,低声说道:“弟子不明白,难道真这样回西陵?” “那位叶夫子是不是很厉害?” 这时,天谕大神官从袖中取出一方洁白的丝巾,轻轻擦拭了一下眼角。 程立雪继续低着头说道:“他便是再厉害,难道还能比神座厉害?” 天谕大神官看着手中洁白如雪的丝巾,沉默片刻后,缓缓说道:“他比你想象的还要厉害的多的多。” “最起码,我不是他的对手。” “或许只有观主才能匹敌他。” “而且,裁决司即将发生的那件事情,比我想像的更加严重。” “我现在不能继续在长安停留了。” 程立雪抬起头来,眼中满是惊讶,他还是头一次听到天谕神座如此推崇一个人。 一个神殿之外的人。 这时,程立雪的目光落在神座手里那方丝巾上,他的身体骤然一僵,因为他看到洁白如雪的丝巾上竟有几抹血渍! 他这才发现,神座大人的眼角在淌血! “我在三年后的桃山上,看到了光明。” “所以三年后,她会回到西陵。” 天谕大神官平静地继续擦拭眼角淌出的鲜血。 程立雪有些神思惘然,怔怔问道:“您还看到了些什么?” “你这个痴儿,光明是与我们最亲近的伙伴,我只看了她一眼。便险些瞎了,哪里还能看到别的什么?” 天谕大神官微笑说道。 然后他将手中的白丝巾折起来,继续擦拭着眼睛里的血。 事实上,他并没有将看到的景象完全告诉程立雪。 因为,那个景象连他都感觉到有些恐怖。 天谕神座低头,看着丝巾上的血。 脑海之中出现一个问题。 光明到极致……便是黑暗吗? …… 老笔斋内。 宁缺松了一口气,心情变得好了许多。 桑桑留下来,终归是一件好事。 只是他有些疑惑,为什么天谕神座走的那般着急。 是因为叶夫子吗? 宁缺看向叶千秋,心里在想着,叶夫子是如何将天谕神座给吓走的。 叶千秋仿佛洞察到了宁缺的心思,笑道:“你小子别瞎想,我可没对那老头子动手。” “就他那老的不能再老的身板,我要是碰他一下,他估计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宁缺道:“那他怎么那般痛快的便走了?” 叶千秋笑道:“人老了,自然就不中用了,他走,自然是有不得不走的理由。” 宁缺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而是说道:“今天是个好日子,要不我们下馆子,吃顿好的吧?” 叶千秋笑道:“这个提议不错!” “不过,你请客。” 宁缺看向桑桑。 桑桑一扭头,道:“别看我,我没钱。” …… 春天的第一场雨落下了。 小院里,黄瓜的种子也让小黑埋在了土里。 这两天,小黑有些忙。 他和宁缺分工明确,准备再杀两个人。 这两个人,一个叫黄兴,一个叫于水主。 小黑杀人的本事这两年还是有些长进的。 他扎马步扎的久了,对于脚下的道有了更深的理解。 小黑不是一个有天赋的人,在修道上的天赋可以说是平平无奇。 所以,叶千秋教他的是杀人技。 一个人如何利用自己身体内为数不多的力量,去做最有效率的事情,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需要对自己的身体掌控力达到一个十分高明的地步,才可以做到。 这天,小黑早早的便出了门,和宁缺去杀人。 杀人,在叶千秋看来,始终不是一件小事。 所以,叶千秋让小黑做了很详尽的准备。 修道者的课程,似乎并没有这样一项。 但是,叶千秋依旧给小黑补上了这一课。 在长安城居住的日子,其实更多的时候是平静。 叶千秋并没有翻天覆地的打算。 化神之后,如何炼虚,如何寻到那虚,对于叶千秋来说,是一个不小的难题。 路终究是人走出来的。 他现在有了一些眉目,但还是不太确定。 叶千秋觉得自己应该多和夫子交流一下,当然,夫子也有夫子的困惑。 他们或许给不了对方答案,但是却可以给对方某种启迪。 就在叶千秋打算动身前往书院的时候。 小黑回来了。 不过,他的神色有些慌乱。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跑到叶千秋面前,一脸歉意的说道:“师父,有人跟上我了。” “我没甩掉他。” 叶千秋点了点头,让他先去洗澡,换身衣服。 很快,敞开的院门外,聚集了一大票羽林军。 为首的是一个老将军。 这个老将军,是大唐军方头号人物,许世。 院门大开,意味着,门外的人可以清楚的看到院子里的人。 许世没有走进小院,也没有命令手下走进小院。 而是站在院门之外,朝着院子里叶千秋说道:“您就是叶夫子吧。” “我算是久仰您的大名了。” “老夫,许世。” “不知叶夫子可曾听过老夫的名字?” 叶千秋站在院中,与许世遥遥相望,笑道:“听过。” 许世道:“刚刚有一名杀人犯走进了叶夫子的小院,不知道叶夫子可否把人给交出来。” 叶千秋一脸平静的说道:“我这里没有杀人犯。” 这时,小巷里的许世身上缓缓升起一道极为强大,且又充满了冷漠的气息。 他的身躯虽然微微佝偻,但是没有人会把他看成一个普通的老头子。 “叶夫子是打算以一人之力挑战整个大唐军方?” 许世如此说道。 叶千秋笑道:“我没有想挑战谁。” “因为一向都是别人挑战我。” 许世冷笑一声,脸上带着疯狂,道:“有本事,你就杀了我,我倒想看看,夫子是否还在庇佑大唐?” 下一刻。 叶千秋抬手,一指穿过许世的眉心。 许世怔怔的看着小院,然后……轰然倒地。 叶千秋笑道:“我从没见过人跟我提过这么无理的要求,不过,既然你要求死,那我就送你死好了。” “但是,夫子是否还在庇佑大唐,你注定是看不到了。” 霎时间,小院外的小巷里,乱做了一团。 我还在。 很久没和大家聊两句了,转眼间,这本书也写了一年了,本来想着完本的时候再说两句的,但看到很多兄弟最近说更的太少,不够看,所以还是提前聊几毛钱的吧。 我没存稿……是真的,每天一章的确是定时的,因为我都是提前写好,定时上传,为了保证不断更。 不够看的问题,我表示理解……但是加更基本是不太可能的事情了,能保持不断更,已经是我这个扑街的自律了。 话说……以前,我每个月都要请两三天假的。 我现在还有其他活儿,不能全职搞这个,毕竟要生活呀。 我tm一大龄男青年很惨的…… 这本书从一上架开始,就注定了不会走到一个很高的地步,事实上在我前期疯狂开大章的情况下,现在均订不过1400而已。 懂行的兄弟都知道,我这个270w字的书,在均订这么少的情况下,基本是没有推荐可言了。 在起点,推荐意味着小钱钱,推荐越多,小钱钱越多。 而我已经好几个月没有了。 而我的均订还在不断的往下跌,我的追订从上架起就一直维持在二百五到四百这个区间,有时候低,有时候高,但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基本每个月的稿费都是这几百个人贡献给我的,在这里十分感谢这几百位兄弟的支持。 书写到这个地步,其实我也知道问题出在什么地方。 这本书从一开始写,就有些急躁,因为去年这个时候,我没有其他收入,只能尽快开书赚钱,所以急功近利,很多地方写的十分粗糙。 上架之后又疯狂爆更,很多地方写着写着就偏了。 爆更到一百五十万字的时候,已经有点刚不动了,成绩真的和能否爆更挂钩,在看不到希望的情况下,只能另想其他办法。 好在,现在我的现实生活没有去年那么糟糕,能让我把这本书安心写完,这本书基本还会写大概三四个副本,也许会少,但绝对不会多。 写完这本书之后,开不开新书就是另一码事了,即便开新书估计也会隔些日子。 我写了三本百万字的,加起来快六百万字了,还这么拉胯,连本精品都没有,真的拉胯,所以,新书肯定会好好琢磨开头,说不准就会走细腻风。 毕竟,我第一本其实就是细腻言情后宫向的。 一连写了两本和尚文,写的我自己都挺膈应的。 写到将夜之后,我感觉写这种细腻装比风,我还是挺得心应手的,就是有时候会显得太过墨迹,刻意。 所以,以后尽量简洁。 其他的也没什么了,下一次再聊,应该就在完本的时候了。 嗯,几毛钱的就这么多了,古德拜。 第24章 许世死了,吃顿火锅 小巷里。 一脸慌张的王景略挤开一众羽林军。 抱起倒地的许世快速朝着小巷外奔去。 一边走,一边还没有忘记让人吩咐下去,让周围的羽林军千万不要妄动。 千万不要妄动。 王景略的手心里,脑门上,后背上全是汗。 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脚步是如此的沉重过。 事实上,自从他第一见到大将军许世起,他就觉得这个为大唐立下汗马功劳的老人有些太过执着。 他为了大唐的安宁,可以说是不择手段。 即便是为了那些也许不会发生的事情,对于那些潜在的威胁,他也有着病态的执着。 为此,他甚至可以付出自己的生命。 而今天的一切。 完全就是许世早已经预料到的一种结果。 在他准备带兵来到这座小院时,就已经想过一种可能。 他会死在这里。 他要用他的死,来证明一些什么。 可是这样的证明,又能有什么意义呢? 命没了,可就什么都没了啊。 …… 大唐皇宫里。 被雨水冲洗了一日一夜的宫殿,在湛蓝天空下,显得格外巍峨壮丽。 李青山看着这座宫殿,已经看了数十年时间,熟稔异常。 但他仍未厌倦。 就如同他如今的身躯,虽已苍老,但依然可以挺拔。 颜瑟师兄去了。 卫光明去了。 西陵神殿之中剩下的那两位神座,恐怕也会在不久的将来离开这个人间。 他觉得他也命不久矣了。 但是,他还有些事情没放下。 李青山长吸了一口气,走进了皇帝所在的寝宫当中。 宫殿里。 皇帝放下药碗,眉头皱了起来,似乎有些嫌苦,挥手示意太监退下,望着刚刚进来的李青山。 “国师,你可是好久都没来了。” 李青山微微颔首,他很感激陛下对自己的信任甚至是无微不至的关怀。 对于这些日子来的缺席,李青山表示有歉意。 然而,今天他来了,是给皇帝报忧的。 但是,如何报,对于李青山来说,也是一件不小的难题。 皇帝似乎看出了李青山有什么难言之隐,朝着他说道:“有什么话就直说,好事坏事,朕都听得进去。” 李青山深吸一口气,道:“许世……死了。” 皇帝沉默。 他仿佛好像没听到李青山的话一般。 皇帝就那么愣在那里,一动不动。 良久之后。 皇帝同样深吸一口气,道:“怎么死的?” 李青山开始将原委告诉了皇帝。 皇帝听完之后。 又是沉默。 宫殿里,连呼吸声都变得十分微弱。 片刻后,皇帝道:“消息封锁了没有?” 李青山道:“在场的所有羽林军都被看住了。” 皇帝道:“书院那边,有没有消息?” 李青山道:“暂时还没有,不过……夫子回到书院已经有些日子了。” 皇帝点了点头,道:“严格封锁消息,凡是擅自泄露大将军死因者,杀无赦。” 李青山微微颔首。 二人都十分默契的没有提到如何处置杀许世的那个人。 因为,他们都知道,那是一个他们处理不了的人。 当然,如果消息散播出去,恐怕整个大唐军方都会震动。 会有很多人,愿意为许世而死。 愿意用命去堆出一个复仇的机会来。 但,那是皇帝不愿意见到的事情。 皇帝相信,许世也不愿意见到。 皇帝摆摆手,让李青山下去处理这件事。 李青山悄然离去。 李青山走后不久,皇后出现在了宫殿当中。 皇帝将刚刚李青山的话复述了一遍给皇后。 皇后道:“陛下……许世大将军是故意求死,对吗?” 皇帝微微一叹,道:“没想到他已经想好了自己的死法。” “前几日,他来宫里找朕,和朕说请朕修书书院,让夫子治宁缺之罪。” 皇后道:“陛下没有答应他,对吗?” 皇帝点点头,道:“他没有任何证据。” “朕当年要治夏侯的罪,朕那弟弟说了话,宰相说了话,大理寺卿说了话,便是皇后你也说了话,你们都说,唐律里写的清清楚楚,无证据不为罪。” “当时,许世没有说话。” “可是现在的许世却是要让朕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去请求夫子处置宁缺。” “难道你们不觉得可笑吗?” 皇后听到皇帝的话,明白了皇帝心中的某种不满。 但当年的事,毕竟涉及到了她的哥哥。 皇后沉默不语。 片刻后,她才说道:“许世是大唐最忠心的老将军。” 皇帝道:“就是因为朕知道他是最忠心的,朕才对他失望。” “他想要证明什么?” “他想要用自己的死来证明什么?” “他难道不知道他的死因如果传扬出去,会在大唐军方造成怎样的震动吗?” “朕不相信他没想过这些,但他还是去了。” “他还是去了,无非就是想证明一些他认为会发生的事情。” “可问题是这件事还没有发生。” “有必要吗?” “如果忠心的人就可以偏执,那朕的大唐还要不要存活下去了!” 说到这里时,皇帝不停的咳嗽起来。 皇后不停的拍着皇帝的后背。 良久,皇帝的咳嗽才好转了一些。 这时,皇帝又缓缓说道:“唐国镇国大将军许世,武道巅峰强者,一只脚跨入越五境的门槛,军功威望第一人,大唐最忠实的扞卫者,他是世间最强大的人物之一。” “可是,他在那人的手中,没有丝毫反抗之力,那人只用了隔空一指。” “仅仅是隔空一指而已。” “许世就倒下了。” “这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朕终于明白,为什么夫子没有和宫里提到那人的存在。” “因为,那人或许根本就是和夫子一样的存在!” 皇后听到皇帝的推测,眼中都忍不住泛起不可置信。 毕竟,夫子在大唐,虽然不是神灵,但已经等同于神灵。 夫子可以一人敌国。 而那人,居然可以和夫子一样…… 那该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许世手中握有大唐军权,麾下强者无数,铁骑数万,可以横扫万里。 但如果碰上这样的人。 便是将整个大唐的重甲玄骑都给交代了,恐怕也无法撼动那人分毫! …… 午后。 叶千秋跟着宁缺,带着桑桑、卓尔来到了书院。 随石径而上,过了云门阵,进入到书院后山,绕镜湖眺瀑布。 一行四人走到四面透风的草庐外,宁缺躬身说道:“老师,叶夫子来了。” 夫子坐在庐内,任四面来风而身形不动,须发微飘,神情陶醉,仿似神仙中人。 他笑着说道:“快进来,快进来,羊肉快切好了。” 大师兄正在切羊肉。 涮锅调料的香味已经从草庐里飘了出来。 叶千秋几人走进了草庐。 草庐的空间还算大,足够这几个人坐下。 夫子看到叶千秋到了,挑眉道:“哪有上门做客,空手而来的道理。” “你这人忒抠门儿。” 叶千秋笑道:“堂堂书院院长,不比我这个穷酸教书先生有钱?” 夫子道:“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这你都不懂?” 叶千秋朝着旁边新鲜的羊肉一瞅,道:“的确没有余粮,全是肉啊。” “光吃肉不健康,怎么也不准备点蔬菜。” 夫子朝着宁缺道:“谁让你坐下的,去,整点菜来。” “洗干净点。” 宁缺一脸无奈,只好起身出去拿菜去了。 夫子朝着在叶千秋身后站着的卓尔看了一眼,道:“你徒弟?” 卓尔朝着夫子恭恭敬敬的躬身道:“卓尔见过夫子。” 夫子笑着说道:“嗯,不错不错,小伙子很有精神嘛,就是脸有点黑,晚上出门小心点,当心人家撞到你。” 卓尔闻言,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整个大唐谁不知道书院院长很厉害,那是神话一般的人物。 可卓尔没想到,当他见到真实的书院院长之后。 他会是这样一个人…… 这时,夫子说道:“草莓冰沙刚好将融未融,最是好吃的时候。你们来的正是时候,赶紧吃一碗吧。” 大师兄放下切肉的刀,开始把大瓷钵里的草莓冰沙分盘。 第一盘当然是给了夫子。 第二盘当然是给了叶千秋。 第三盘给了卓尔。 还剩下一些,留给了桑桑。 分完了之后,又开始拿到继续切肉。 桑桑坐在叶千秋身边,拿起竹制的调羹,挖了一勺冰砂送进唇里,细细品尝片刻,微黑的小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这时,宁缺拿着菜兴冲冲的走了进来。 看着桑桑一手端着盘子,一手拿着调羹,吃的美滋滋。 宁缺吞了一口口水。 凑到桑桑旁边,道:“这是什么呀,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桑桑道:“嗯,的确很好吃。” 宁缺压低声音说道:“喂我口。” 桑桑看了眼夫子,低着头说道:“这是给我的。” 宁缺大感恼怒,自己来了就是干活,连口吃的都不给,没好气的说道:“好吃你就多吃点。” 看着桑桑吃的开心,夫子很高兴,摆手说道:“好吃也得少吃点,丫头你身子里的寒气还没有完全消解,这些凉物吃多了不好。” 桑桑轻轻嗯了一声,小心翼翼把冰砂里的草莓碎块挑出来吃了。 夫子这时候似乎才想起来宁缺的存在,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宁缺急忙恭敬的说道:“没啥……” 这时,夫子和叶千秋说道:“你都教这小姑娘什么了。” “我怎么看起来她好像什么都没学到?” 叶千秋笑道:“她还是学到一些东西的。” 桑桑在一旁,仰着小脑袋说道:“我老师教我写了好多字。” “还给我念了好多经书。” “虽然,我到现在好像也不太理解。” “但我都记下了。” 夫子笑呵呵的说道:“那你的记性很好嘛。” 宁缺在一旁道:“桑桑的记性从小就好,就是懒。” 夫子道:“有你什么事,一边切肉去。” 宁缺表示很受伤。 这时,夫子看向桑桑,道:“那你愿不愿意再和我学些东西?” 桑桑面色平静,她扭头看了看叶千秋。 一旁的宁缺完全怔住了,他完全没有想到老师竟然如此轻描淡写地提出这样一个想法。 要知道,这可是书院,老师可是夫子。 叶千秋笑道:“想学就学呗,不学白不学。” 桑桑想了想,道:“还是不要了。” 夫子笑道:“也好,跟着你的老师好好学,也是一件好事情。” 桑桑点头,开始专心致志的挑着冰沙里的草莓吃。 叶千秋道:“今天早上许世来找我求死,我把他送走了。” 夫子点了点头,道:“他也老了,人老了,就容易偏执。” “有点可惜,但也不是什么大事。” “毕竟,这世上缺了谁都一样转。”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其实我还是能理解他们的想法。” “可是理解并不代表着能容忍。” 夫子道:“其实这是一件好事。” “可以让他们更好的认清楚现实。” 叶千秋笑了笑,没多言。 这是,大师兄已经把肉切好。 一片片薄薄的肉片下进了锅里,翻滚几下子,让汤汁完全浸泡之后,散发出清香的肉味。 于是,夫子很高兴的邀请大家伙动筷子,开始大快朵颐。 “快吃,快吃,今天肉管够!” 宁缺也加入了吃肉大军当中。 …… 大概半个时辰后。 草庐内的桌子上,就剩下一片残羹剩菜。 宁缺很不情愿的开始打扫桌面。 桑桑摸着有些鼓的小肚子,笑的很开心。 这时,陈皮皮从外面喊道:“老师,老师,宫里来信了,皇帝想请您去一趟宫里。” “或者,他来书院也可以。” 夫子坐在草庐里,一边剔牙一边说道:“不见。” 于是,外面便没有了陈皮皮的动静。 夫子和叶千秋说道:“今天的肉吃的还行吧?” 叶千秋道:“不错,这羊肉很新鲜。” “就是料汁稍微咸了些。” 夫子道:“下次,下次到你那儿去吃,你准备。” 叶千秋笑道:“行。” 叶千秋起身,道:“吃饱喝足,我该回去了,下午还要带孩子们练功。” 夫子摆摆手道:“那我就不送啦。” 叶千秋摇头失笑,带着卓尔和桑桑离开。 宁缺还在打扫卫生。 …… 皇宫内。 皇帝蹙着眉头,看着不远处站着的李青山,道:“不见?” 李青山点了点头,道:“的确就是两个字,不见。” 皇帝道:“国师认为,夫子这是什么意思。” 李青山道:“以夫子的智慧又岂能参透不出其中的关节。” “臣以为,应该就按刚刚陛下所说的那样办。” 皇帝微微颔首,道:“事不宜迟,把相关人等全部安顿好。” “然后,明天放出许世病逝的消息。” 李青山道:“臣明白。” …… 叶千秋杀了唐国军方第一人的消息,并没有大范围的传扬出去。 事实上,无论是皇帝,还是其他人,都不希望大唐陷入混乱当中。 许世的死,变成了正常死亡。 虽然,还有人在怀疑许世的死因,但在国师李青山的佐证之下。 这股怀疑之风,渐渐被压了下去。 军方,没有出现大的动荡。 …… 长安城,大将军府内。 王景略守在大将军的灵前,披麻戴孝。 他虽然不是大将军的亲属,但却算是大将军的弟子。 大将军死了,他得披麻戴孝。 王景略看着棺椁中躺着的大将军,再一想皇帝对于此事的处置。 王景略在心里微微一叹。 “大将军,我早就说过了不值的……” …… 七天之后,大唐镇国大将军许世的葬礼风风光光的在长安城举办。 很多唐人前去送大将军最后一程。 而此时,叶千秋的小院里,读书声已经渐渐多了起来。 最近桑桑对老笔斋的生意越来越不上心。 因为,她现在真的不太缺钱。 宁缺最近在搞事情。 赚了一大笔钱。 桑桑很高兴和虎头他们一起上课。 学习热情前所未有的高涨。 时光荏苒,转眼间,春意已经渐渐消弭,暑气来临。 这天,宁缺火急火燎的来找桑桑,顺便请叶千秋去个地方。 叶千秋便跟着宁缺,带上桑桑来到了雁鸣湖畔。 “叶夫子,你看,这一大片宅子我都买下来了。” 宁缺指着山下那片湖泊,指着湖对岸那些寥落的院落悄然说道。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准备搬家了?” 宁缺笑道:“什么都瞒不过您的眼睛。” “的确有这个打算。” 叶千秋点了点头,道:“这里不错,尤其是这个湖,很不错。” …… 宁缺要带着桑桑搬家了,但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 毕竟宅子还要整修翻新。 但这日子一眨眼也就过去了。 时间渐逝,长安城由初夏而入盛夏,书院里蝉鸣愈噪,城中暑气渐作。 雁鸣湖畔的翻新工程正式完工,曾经分门别院的十余幢宅院被打通,被湖气薰软的旧墙壁被粉刷一新,那条穿行于宅院间的窄巷,被改造成花园里的石头小径,花草怒放蓬勃,很是清幽美丽。 这一日,临四十七巷的商户们请叶千秋领头,和宁缺主仆二人吃了顿告别宴。 当天夜里,宁缺和桑桑便搬离了临四十七巷,算是结束了在临四十七巷的岁月。 搬离之后的桑桑,还会每天来小院上课。 毕竟,她已经没有店铺要守了。 又过了一些日子。 桑桑突然带了一个身着青衣道袍的少女来到了小院。 这个少女,名叫叶红鱼。 第25章 酒肉朋友,潜龙勿用 当桑桑带着叶红鱼来到小院的时候。 叶千秋刚摘了一根黄瓜。 在井边用清凉的井水洗干净之后,一掰,掰成两半,拿着其中一截咬在嘴里,嘎嘣脆。 桑桑看到之后,也要吃。 叶千秋就叫她自己去摘。 桑桑摘了两根黄瓜,洗干净之后,递给身旁的叶红鱼。 叶红鱼的脸色苍白,眼眸却是十分明亮,神情虽然憔悴,却有着坚毅。 桑桑把黄瓜吃完,然后拉着叶红鱼走到屋檐下坐下,和叶千秋说道:“老师,她叫叶红鱼。” 叶千秋点了点头。 桑桑又道:“能让她和我一起上课吗?” 叶千秋看着桑桑,笑道:“为什么?” 桑桑想了想,道:“反正就是一起上课嘛……” 叶千秋不禁摇头失笑,看着一旁身着青衣道袍的少女。 叶千秋道:“叶红鱼?” 少女点点头。 叶千秋道:“你知道,我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少女微微颔首,道:“知道一些,但并不是太清楚。” 叶千秋点了点头,道:“既然桑桑想带着你一起来,那便来吧。” 少女道:“谢谢。” 叶千秋道:“不用谢,能学到什么,全看你自己。” 叶红鱼没有多言。 在来到长安城之前,她知道长安城里有这么一位神秘不可知的存在。 但,当真正见到这位神秘不可知的存在时。 叶红鱼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惊讶。 因为,眼前的这位不同于她见过的所有的修道之人。 叶千秋泡起了茶。 桑桑带着叶红鱼进了正屋。 屋里的桌子不够。 桑桑让卓尔跑到老笔斋搬了一副桌凳过来。 老笔斋已经很久没有开门。 毕竟,桑桑和宁缺都已经搬离了老笔斋。 叶红鱼的出现,并没有在小院造成什么太大的波动。 就只是收了一个旁听生那么简单。 院子里的黄瓜熟了。 叶千秋觉得该回请夫子一顿火锅。 于是,让小黑去准备食材。 多买了些羊肉。 …… 书院后山的草庐四面迎风,好在山中植物茂密,又有云门阵法相掩,元气充沛而不知寒暑。 夫子坐在蒲团上,左手拿着一卷书,右手执笔正在不停地抄写什么。 大师兄和二师兄安静坐在案畔,一人磨墨,一人沏茶。 这时,一个纸鹤从天边飞来,落在了夫子的面前。 夫子一招手,纸鹤入手。 他摊开纸鹤一看,笑着说道:“今日高兴,不修书了。” 大师兄看着案后的老师,轻声细语问道:“老师因何高兴?” 夫子大笑说道:“有两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第一件就是你们的小师弟用没有浩然气的浩然剑,换来柳白的大河剑,这件事情怎么看都很划算,我当然很高兴。” “第二件就是叶老头请我去吃涮羊肉,我当然也很高兴。” 大师兄微笑说道:“原来如此。” 夫子捋须说道:“说起大河剑,那把剑不止有其形,更有柳白三分神韵。” “所以,换的值。” 夫子和大师兄很开心,但二师兄不高兴。 柳白被公认为世间第一强者,被世人尊称为剑圣。 但在他的心中,那位南晋的强人,只不过是他修行战斗生涯里必然会击败的一个敌人,是他未来脚下的一道石阶。 哪里有资格和自己最为崇拜的小师叔相提并论。 二师兄向来是个不屑掩饰自己情绪的直人,心里想着什么,脸上便流露出怎样的情绪,只不过尊师重道的他不可能出言反驳的夫子的话,于是他保持着沉默,不停磨着墨,而且动作越来越快。 方砚之中的墨水越积越多,渐要成湖,墨块在其间高速旋转。 卷起一道黑色的漩涡,奇妙的是却没有一滴墨汁溅出来。 夫子看着砚中的墨汁,叹息说道:“都说水滴石穿,磨杵成针。但真没听说过磨墨能把石砚磨穿的。” 二师兄忽然醒过神来,赶紧停下手中的动作,向老师诚恳致歉。 夫子起身,道:“你去叫陈皮皮来,今天,我带着他去吃火锅。” …… 在小院里吃火锅,还是头一次。 叶千秋一般不会这么麻烦。 毕竟,一般吃饭的时候,都是只有他和小黑两个人在。 他也没那么多讲究。 况且走到巷子外,就能吃到街坊做的饭,何必自己动手。 上一次在书院后山吃火锅,切肉的是大师兄。 但今天,大师兄没来。 今天切肉的换成了卓尔。 卓尔切肉可比大师兄快多了。 洗好了蔬菜之后,摆放完整。 又摘了几根新鲜的黄瓜,给大家放下。 夫子道:“老叶,你的这徒弟干事儿可真麻利。” 叶千秋笑道:“这黄瓜是新鲜的,尝尝。” 夫子和陈皮皮一人拿了一根,咬着吃。 陈皮皮吃的很有滋味儿。 夫子吃完之后,说道:“寡淡的很,我还是喜欢吃肉。” 叶千秋笑道:“那就开始下肉。” 火锅的汤汁在锅里滚荡着。 对于今天的这一次火锅,似乎没有什么太大的名堂,只是随便吃一餐而已。 吃到了一半。 夫子问道:“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修书?” 叶千秋摇了摇头,道:“我可没那么多精力。” 夫子有些可惜的说道:“其实也不费什么力气。” 叶千秋道:“那我也不愿意。” 夫子和叶千秋随意聊着。 像极了两个唠家常的老人。 陈皮皮吃着黄瓜,觉得很解腻。 …… 小院的日子,平静而又普通。 时间一天又一天的过去。 转眼间,又是一个季节过去。 秋风已至。 当秋天回到长安城的时候,驻守大唐边疆数十年,立下赫赫战功的镇军大将军夏侯,即将踏入长安城。 此时,夏侯正在长安城外的驿站旁,看着长安城。 暮色中的长安城显得无比雄伟,黑青色的城墙反射着夕阳的光辉,泛着紫铜色,看上去是那样的坚不可摧,壮丽异常。 身为大唐帝国地位最崇高的四位大将军之一,从军多年的夏侯,对于长安城自然有深厚的感情。 数十年来,他绝大部分时间都统领着麾下数万铁骑,驻守在寒冷的北疆,替帝国开疆辟土,威震燕国和左帐王庭的骑兵。 如今他终于离开了寒冷的北疆,回到了长安。 此时,夕阳降沉,天色变得越来越昏暗,紫铜色的长安城墙渐渐漆上了一层不祥的血红色。 夏侯眯眼看着长安城。 还是春天的时候,黄兴和于水主死亡的消息,从长安城传到军营中,这个消息没有让他感伤,却让他变得有些警惕。 后来。 他又接到了大将军许世的死讯。 堂堂军方第一人,大将军许世病死在了家中。 一个武道巅峰的强者,堪称世间最强大恐怖的男人之一,病死在了家中。 这个看似正常死亡的背后,其实暗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事情。 夏侯恰巧就知道这些背后的事情。 但正是因为知道,他才会觉得如今的长安城,比起从前来,已经是大不一样。 如今的长安城,像一只能够吞噬人的巨兽。 …… 秋风入城楼,长安不知愁。 入秋以来。 叶千秋难得的到城里边走动一下,置办点东西。 他最近打算开始着书。 既然来了,总得留下些什么。 那日和夫子吃火锅,夫子想让他一起修书。 他没答应,因为,他压根对这里的历史一窍不通。 当然,他也可以跨过时间长河去翻看一下过往的历史,但好像并没有那个必要。 叶千秋打算把他记忆中的道家经典给写出一些来。 也算是一种传道吧。 叶千秋和小黑走在街上,看到来自各郡的秋粮陆续运至城中,丰收的好年景,不止让乡间农夫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也让城中民众脸上多了很多笑容。 银杏树叶自枝头落下,铺满长街,不显肃杀只觉清丽。 如其余季节里一般,随着秋粮抵达长安城的,还有很多来自别郡甚至异国的游客,其中便有一名穿着淡白素衫的男子。 男子素衫上有些微尘埃,背上负着把长剑,神情宁静显得温和,只有很少人才能看懂他眉眼最深处隐藏着的骄傲与冷漠。 他行走在行人如织的长安街道上,明明眼前都是攒动的人头,眼里却只有长安城历经千年风霜的古迹城楼,而没有人的存在。 直到这时。 他的眼里突然出现了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叶千秋。 他看到叶千秋的同时。 叶千秋自然也已经关注到了这个年轻人。 叶千秋看着几个顽童举着涂着冰霜的果串,打闹着从那名男子的身前跑过,其中一个哭喊着的小女孩,险些把脸上的涕水擦到他的身上。 而那男子只是微微蹙眉。 叶千秋笑了笑,迈步向前。 …… 长安城,万雁塔顶。 李青山看着棋盘,脸上的神情凝重而复杂。 “他居然也来了长安城?” 一旁的大唐御弟黄杨僧人蹙着眉头,看着他问道:“谁来了?” 李青山道:“叶苏。” 黄杨闻言,微微错愕。 昊天道门天下行走。 知守观传人叶苏。 李青山站起来,道:“不行,我得去会会他。” 说完,李青山走出了道观。 …… …… 穿着浅白素衫年轻男子,伴着秋风落叶,从长街那头缓缓走了过来。 和叶千秋相遇在了长街的中央。 年轻男子眉头一挑,朝着叶千秋稍稍欠身,道:“有礼了。” 叶千秋笑道:“我姓叶,名千秋。” 年轻男子顿了顿,道:“我叫叶苏。” 叶苏,昊天道门的天下行走,知守观传人,自幼研读道门教典,其后更游历诸国,斟破生死之关,对道义了解之深,乃是当世最了不起的人物之一。 叶千秋笑了笑,道:“我知道。” 年轻男子道:“你也修道?” 叶千秋点头道:“没错,我也修道。” 年轻男子道:“这是我第一次来长安。” “能碰到像你这么有趣的人,很好。” “我本以为,我最先碰到的人,会是书院的二先生。” 叶千秋道:“我们的相遇只是一个巧合。” “况且,你也不太可能会碰见君陌。” 叶苏道:“为何?” 叶千秋道:“夫子不会让君陌过来,他担心你们两个人会把长安城打成一地废墟。” 听着夫子二字,叶苏想到那位在修行世界里令无数人高山仰止的书院院长。 沉默片刻后,他认真问道:“你和夫子?” 叶千秋笑道:“酒肉朋友。” 一句“酒肉朋友”,让叶苏的眼中顿时泛起了光芒。 他将酒肉那两个字自动免去,只留下了后两个字。 世上有谁敢和那位令无数人敬仰的书院院长称为朋友。 叶苏突然想到了什么。 随即,他说道:“你就是家师所说的那位出现在长安城里的神秘而不可知的强者。” 叶千秋道:“大概……是吧。” 二人萍水相逢。 一时间,叶苏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时,从那边走过来一个人。 那是李青山。 李青山看到叶千秋和叶苏之后,松了一口气,快步向前。 和叶千秋见过礼之后,说道:“叶夫子,您怎么也在这儿?” 叶千秋笑道:“出来置办点东西。” “这就回去了。” “有时间,过来下棋。” 说完,叶千秋带着卓尔就朝着前边行去。 叶苏扭头,看着叶千秋远去,目光之中多多少少有了几分好奇。 这时,李青山朝着叶苏行礼道:“见过叶苏先生。” 叶苏神情平静,还礼道:“见过李真人。” 叶苏在昊天道门里的地位极其特殊,有足够的资格与西陵三位大神官平等相处。 因为他是观主的弟子。 李青山当年受封大神官时,去过知守观。 他知道那座朴素甚至有些简陋的道观,才是昊天道门真正的精神之所在,所以面对着身前这位知守观来人,他难免有些警惕。 身为大唐国师,李青山早已坐上了昊天道门在俗世里的最高巅峰,叶苏的身份与实力并不能让他感到震惊,真正令他感到震惊焦虑的是。 传闻中叶苏从来不会踏足红尘,为什么会来到长安城,还现身在世人眼前? …… 叶千秋带着卓尔买了一些东西之后,就慢慢悠悠的回到了临四十八巷。 小院里。 桑桑和叶红鱼在学着写字。 事实上,要写好字,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叶千秋将刚刚置办来的书卷归置好。 让小黑给他研磨。 叶千秋提笔,蘸着墨汁,开始写下他要书写的道家经典的第一卷名字。 “易经。” 一旁的小黑看到这两个字,有些疑惑。 朝着叶千秋问道:“师父,易经是什么经啊?” 叶千秋道:“多看,少问。” 小黑闻言,只好闭嘴。 在一旁桌子上坐着的叶红鱼听到二人对话,抬起了头,朝着这边看来。 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行行小字在书卷上写下。 “《乾》:元,亨,利,贞。” “初九:潜龙,勿用。” 第26章 道人叶苏,白首太玄 《易经》,是阐述天地世间万象变化的古老经典,其中蕴涵着朴素深刻的自然法则与和谐辩证的思想。 《易经》被誉为诸经之首,大道之源,广大精微,包罗万象。 从《易经》中去看天人合一,会有极为深刻的领悟。 对于叶千秋来说。 落笔写《易经》,是经过极为周密考虑的。 《易经》首要,便在一个易字。 易,顾名思义,便是改变,变换的意思。 昊天的世界里,人们可以看到的天,是昊天的让人们看到的天。 并不是真正的天。 叶千秋每去往一个新的天地,都会有一番新的领悟。 天地与天地之间,也是大有不同。 但也有相同。 不同的天地之中。 有一个相同点,那就是人总是在被束缚。 当然,被束缚,并非完全是坏事。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被束缚,意味着被保护。 人类之中有强者,但相对于天地宇宙而言,大多数人,都是弱者。 都是这宇宙之中最微小的存在。 可能是一场大风,一场暴雨,一场地震,就可以掠夺掉很多人的性命。 人弱小,却也强大。 这就是人的可贵之处。 人类智慧的传承,会让人类一步步变得更加强大。 而传承的目的,不是一成不变,而是变。 只有变,才能强。 不变,意味着倒退。 而倒退的人,注定会被时代而抛弃。 每个时代都有属于每个时代的弄潮儿。 而现在,叶千秋写下了《易经》,领悟了《易经》的人,就将成为这个时代的弄潮儿。 没有谁天生注定就是英雄。 英雄,当在大浪之中淘出。 …… 叶红鱼看着那一行行字,渐渐的眼中有了光。 她忘记了自己手中还握着一根笔。 墨汁在宣纸上滴下。 在宣纸上形成了一点。 没有规则,自成方圆。 桑桑抬起头,瞅了瞅叶红鱼,道:“你在看什么?” 叶红鱼朝着那边努了努嘴。 桑桑道:“好好写字,等老师写完了,你再看不行吗?” 叶红鱼低头,看着宣纸上自己那歪歪扭扭的字,觉得实在是不漂亮。 桑桑道:“老师说了,写字要专心。” “就像你修道一样专心。” 叶红鱼闻言,轻轻点头。 提笔在砚台上,蘸了些许墨汁,开始认真的写起了字。 她写的字,和刚才不同。 只见她写下了歪歪扭扭的六个字。 “初九,潜龙,勿用。” 虽然以她丰厚的学识,也不太明白这六个字组合起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这并不妨碍,她很喜欢这六个字。 …… 长安城是一座很有气质的雄城,南方的金风细雨到了长安之后就会变得清。 北方的寒风冷雪到了长安会变得温柔。 在其他地方可能是低贱自卑的人,在这里能够变得自信起来。 在其他地方骄傲自矜的人,在这里往往会变得恬静平和。 离开桃山的光明大神官卫光明,在长安城里做了半年的长工。 知守观的传人叶苏,在来到长安不久之后,就开始在某间小道观里做起了宣教道人。 小道观里,没有人知道叶苏的身份。 主持道观的瘦道人原本不想收留他,只不过叶苏拿出来了西陵神殿核准的道书,瘦道人找不到任何理由拒绝他寄居此地。 但,如果有可能的话。 他一点都不想叶苏留在这里。 因为,叶苏实在不像话。 不像一个尘世里的道人。 寄居道观可以不用出房钱,但叶苏也不想就这么住着。 于是,他揽下了小道观的宣教工作。 每天清晨便出了道观,在周边的街巷店铺里散发传单,召唤街坊们来听自己讲述道门真义。 站在石阶上,叶苏开始了自己的工作,他对西陵教典的讲述非常清晰,也非常无趣,诸如昊天、平等、仁慈、得福之类的词语不时出现。 然而街坊们来的很少,走的很快。 午后的秋日,小道观门前冷清至极,几只麻雀在石阶下踱着步。 它们根本没有注意到,石阶上站着人,所以也没有表现出来害怕。 叶苏低头看着石阶下那几只麻雀,觉得有些茫然,为什么长安城里的百姓对昊天宣教如此不在意,紧接着他心中又生出很多轻蔑,果然是一个无信者的国度,居然连自己讲的教义都无法理解。 这时,瘦道人端着一碗面条走了出来,看着他脸上神情,叹息说道:“虽然我也听不太明白,但大概能知道,你肯定是在西陵学过的,说不定还去天谕院游学过,不过宣教之事本就不易,你不要有什么愧疚。” 叶苏面无表情的说道:“对牛不可弹琴,我并不觉得愧疚。” 日子久了,瘦道人和他也有些交情,不再像最开始那般,看着叶苏头顶上的道髻,就莫名的敬畏。 瘦道人道:“牛不喝水你不能强按,你得想些法子。” 叶苏微微蹙眉,说道:“这些人有什么资格让我费神?” 瘦道人正色说道:“世间万姓都是昊天的子民,他们都应该领受昊天的温暖,千万年前,我道门先祖在荒野僻乡之中传教,不知经历了多少艰难困苦,难道他们传教之时,也要看对方有没有资格?” 叶苏看着这个其貌不扬的道人,忽然觉得此人的脸上流露出比西陵神官们更坚定的神情,不由微微一怔,沉默很长时间后说道:“受教。” 瘦道人笑了笑,说道:“想不想学学怎么宣教?” 昊天道门在世间诸国传播,根本不用诸道观花费什么力气,任何子民自生下来那刻开始,便是西陵神殿的信徒。 叶苏周游诸国,十余年间眼中所见皆是如此,所以这几日他在街坊当中传教遇到极大困难,沉怒之余也不禁有些不解。 他皱着眉头说道:“难道宣教还要讲究什么方法?” 瘦道人说道:“按照惯常的方法,我们一般会在宣教之后分发食物或酒水,遇着节日,便会组织街坊聚餐,如果经费比较充足,那么去教坊司请两位歌家过来唱唱道歌,效果肯定最好。” 听着这话,叶苏勃然大怒,厉声斥道:“荒唐至极!宣教何其神圣之事,岂能变成利益交换,如此信教之人,何谈虔诚!” 瘦道人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说道:“昊天赐于人间一切,这便是对我们的恩赏,所以我们才会信奉昊天,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你这么激动做什么?如果一点好处都没有,谁来信教?” 叶苏自幼便在知守观里修道,其后周游诸国,也只见道门备受尊崇,总以为这是自然之事,从来没有想过,信仰居然还可以这样去理解。 他本想一掌把这名亵渎教义的道人拍死,然而,他忽然想道,瘦道人的这番话虽然难听,但其实细细想去,真挑不出什么错处。 于是他沉默了很长时间。 过了很长时间,叶苏从沉默中醒来,看着瘦道人面无表情说道:“请继续指教。” 瘦道人看着他笑了笑,说道:“其实唐人至少九成以上都是昊天道门的信徒,只不过和南晋宋国那些地方的信徒不同,他们很没有耐性来参加宣教活动,所以如果要加强他们对昊天的信仰,宣教并不是最好的方法。” 叶苏说道:“那应该用什么方法?” 瘦道人说道:“道门中人首重德行,所以讲究言行一致,但对于宣教而言,言语却永远及不上行动。” “身为一观之主,如果你平日里能亲近街坊,遇着街坊有事便主动帮手,替他们挑水晒粮,通过日常的言行,来体现昊天的仁慈与友爱,这才是对唐人最有效的宣教方式。” 叶苏若有所思。 瘦道人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除了西陵的神座大人,没有几个人能够亲目眼睹昊天的神迹,而我们这些普通的道人,便是昊天在人间的代言人,普通人想要感受昊天,便是感受我们。” 叶苏凛然点头道:“果然有理。” 瘦道人叹息说道:“我离开西陵也已经有二十三年,虽然在唐国不及在别国那般风光,但守着这座小道观倒也快活。” “听说其余诸国,道人们横征暴敛,神殿派出的使官更是骄纵豪奢,如此哪里能让世人真心敬畏昊天?” “恐怕是只徒剩下个畏字罢了,那些道人哪里是昊天的代言人,完全是昊天之耻。” 涉及昊天道门在俗世里的事务,叶苏不想讨论,看着他手中的面碗说道:“再不吃面就要凉了。” 瘦道人这才记起来自己手中有碗面,赶紧递到他手中。说道:“这是给你吃的,不吃饱哪里有力气宣教。” 叶苏静静看着手中端着的面碗,忽然说道:“我会尝试一下你的方法。” 这时,有一滴雨忽然落入碗中的面汤里。 叶苏和瘦道人抬头看天,只见雨珠从天而降。 一场秋雨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 小道观旁有些街坊,本想着雨季已过,没有整修瓦檐。 突然遭到大雨袭击,便开始漏水。 于是,在雨渐渐停歇后,瘦道人带着叶苏和观里两个小道童来到街巷里,开始帮助街坊们排水修檐。 虽然叶苏从来没有做过这些事,但经过最初的笨拙之后,他很快就熟能生巧。 这时,一个圆滚滚的身影,从远处走来。 看着屋顶上的叶苏,颤声喊道:“师兄!” …… 陈皮皮带着叶苏来到了临四十八巷的小院外。 一边走,一边还不忘叮嘱叶苏。 “师兄,你一会儿进去之后,最好还是客气点。” “这小院的主人和我老师的关系很好。” “你妹妹在这里跟着他学习,过的还不赖。” “对了,这小院的主人也姓叶,是不是很巧?” 叶苏闻言,脸上泛起一丝丝莫名之色。 二人相逢在长安,陈皮皮便说要带他来见一见他的妹妹。 叶苏很诧异,从前皮皮对他的妹妹可是畏之如虎。 现在居然好像一点问题都没有了。 叶苏不知道皮皮是如何克服对妹妹的恐惧的,但是他知道,皮皮要带他来见的那个人,很可能就是那天他初至长安,在长街碰到的那个人。 他记得,那人叫做叶千秋。 长安城里,应该不会有第二个叶千秋。 长安城,不是一座简单的城,就在刚才。 他和皮皮相遇之后不久,他发现自己已经僵化了十余年的境界,发生了某种颤抖,出现了一道裂缝。 他有些不解,还有些震撼。 恰巧皮皮看到了。 皮皮说,这个小院的主人,可能会给他一点提示。 于是,二人结伴而来。 看着眼前紧闭的院门。 叶苏突然升起了一种很玄妙的感觉。 这明明只是一座普通的小院。 可让人看起来,又觉得不是那么普通。 陈皮皮上前,敲门。 过了一会儿。 来开门的是小黑。 小黑看到是陈皮皮,笑道:“皮皮,你咋来了?” 陈皮皮道:“小黑,我今天带了个人过来,有点事想请教叶夫子。” 小黑把脑袋往出一探,就看到了在一旁站着的叶苏。 小黑一看,当即说道:“哎?你不就是那天那个在街上和我师父打招呼的人吗?” 陈皮皮见状,一脸疑惑,道:“小黑,你和我师兄见过?” 小黑道:“见过一次,既然是有缘人,那就进来吧。” 叶苏听到“有缘人”这三个字,眉头轻轻上扬。 小黑将门给打开。 陈皮皮和叶苏走了进去。 刚刚下过一场秋雨。 小院里,还有些积水。 小黑道:“你们在外头等一会儿。” “老师还在上课。” 陈皮皮和叶苏听着从屋里传出来的朗朗读书声,点了点头。 小黑安排二人在屋檐下的桌前坐下。 给二人泡了一壶茶。 陈皮皮瞅着院墙边的杏树,道:“夏天过的可真快啊。” “黄瓜都吃完了。” “只能等明年了。” 小黑笑道:“你小子最近好像又胖了些,还真是奇怪。” “老师说,吃黄瓜能减肥,你吃了那么多根黄瓜,咋就不见你瘦呢?” 陈皮皮摊手道:“我怎么知道?” 叶苏在一旁沉默不语,耳中却是听着从里边传来的读书声。 “玄者,天玄也、地玄也、人玄也……” “天浑行无穹不可见也,地不可形也,人心不可测也……” “玄者,神之魁也,天以不见为玄,地以不形为玄,人以心腹为玄……” 叶苏听着这些读书声,一头雾水。 他也是饱读道藏之人,但在他的印象当中,他好像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文章。 叶苏终于明白。 在他临行时,老师和他说的那几句话的含义。 长安城,真的是大有际遇。 三人在屋外等候了大概小半个时辰。 孩子们蜂涌而出,一个个兴高采烈的离开了小院,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叶千秋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看到了坐在外边的叶苏和陈皮皮。 小黑道:“师父,皮皮说有事找你。” 陈皮皮急忙站起来,和叶千秋行礼。 叶苏也站了起来,微微欠身。 叶千秋看到叶苏之后,笑着抬手道:“坐坐坐,不必拘束。” “有什么事,尽管问便是。” 陈皮皮闻言,一脸的欣喜,道:“叶夫子,是我师兄,有些问题想问您。” 陈皮皮用手肘碰一碰叶苏,示意他赶紧说话。 叶苏站在那里,一时间,却是不知道从何说起。 这时,叶千秋道:“不急,不急,坐下慢慢聊。” 叶千秋走到桌前坐下。 叶苏也坐了下来。 眼看着叶苏不说话,陈皮皮都有些替他着急。 过了一会儿,叶苏终于开口。 “来这儿之前,我还在想,皮皮所说的人是不是您。” “到了这里之后,我发现,原来真是您。” “来这里之前,有人告诉我,宣教需要讲究方式方法。” “说我身为一观之主,如果平日里能亲近街坊,遇着街坊有事便主动帮手,替他们挑水晒粮,通过日常的言行,来体现昊天的仁慈与友爱,就是最有效的宣教方式。” “本来我是将信将疑的试了试,但是,看到您住在这里之后,我便明白了,原来这话不假。” “刚刚听那些孩子们的读书声,和他们离开时脸上洋溢的笑容,不难判断,他们在您这里读书很开心。” “只是,我有些不明白,您教他们读的是什么书?” 说到这里时,叶苏的眼睛直视着叶千秋,想要从叶千秋眼中得到确切的答案。 叶千秋见状,脸上浮现出淡定从容的笑意,道:“刚刚他们念的是《太玄经》。” “太玄经?” 叶苏仔细想着自己记忆中的道家典藏,实在没有想起有这样一本书。 然后,他说道:“我能看看这本书吗?” 叶千秋点头道:“当然。” 说着,叶千秋示意小黑去屋里,拿一本《太玄经》出来。 不一会儿,叶苏从小黑手里接过了《太玄经》。 翻看了起来。 然后,心神就陷入了其中,难以自拔。 陈皮皮看着一旁的叶苏身上闪烁起淡淡的光辉,有些惊疑不定的说道:“叶夫子,我师兄他没事吧?” 叶千秋站起身来,笑道:“没事,只不过是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了。” “走吧,咱们去隔壁巷子新开的那家羊肉火锅店里打打秋风。” …… 当叶千秋带着陈皮皮和小黑回到小院里时,已经是夜里。 陈皮皮朝着叶千秋问道:“桑桑和叶红鱼今天不过来了吗?” 叶千秋道:“昨天,桑桑说最近两天都不过来,不知道宁缺那小子在搞什么鬼名堂。” 陈皮皮点点头。 他抬头朝着屋檐下的师兄身上看去。 突然怪叫了一声。 “叶夫子,不好了,你看,你快看……” “师兄他……他……” 只见端坐在小院屋檐下读书的叶苏,眼中光华闪烁,一头黑发已然尽数变成了白发。 第27章 不是抛弃,亢龙有悔 一夜生华发。 这若是让一般的普通人看去,在将此事传扬出去的同时,定然会有很多添油加醋。 来证明这是一个传奇。 事实上,叶苏的人生在普通人的眼里,的确可以称得上是传奇。 只不过,这一夜,他将传奇继续了而已。 叶苏的白发在黑夜里显得十分显眼。 而他的人,却是不再那么显眼。 叶苏还没有醒来。 陈皮皮有些担心。 叶千秋笑道:“你要是担心,你今天晚上可以住下。” 陈皮皮想了想,然后说道:“那我住哪间屋子?” 小黑笑眯眯的说道:“和我一起住。” 陈皮皮点点头,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叶苏,朝着叶千秋问道:“叶夫子。” “我师兄他真的没事?” 叶千秋抬手,一本同样的《太玄经》出现在他的手掌之上。 叶千秋将书扔给了陈皮皮。 “你看看。” 陈皮皮接过书,挠了挠头。 再看,叶千秋已经回了屋。 …… 回到正屋的叶千秋又开始继续书写经典。 重新书写这些经典,对叶千秋来说,也有不小的收获。 深夜时分。 陈皮皮已经入睡。 一本书还盖在面庞上,有墨香飘出。 陈皮皮不知道梦到了什么。 伸舌头舔了舔嘴唇。 …… 叶苏从太玄经中苏醒过来。 经典的力量,对于修道者来说,是共通的。 但,对于已经侍奉昊天多年的叶苏来说。 无异于是一种崩塌。 叶苏手里拿着那一本太玄经走来进来,沉默无声的坐在了书桌前。 看着叶千秋书写着新的经典。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再加上叶苏刚刚才完完全全看完了太玄经。 叶苏是不会相信,世上还有这样的人物。 对于道的阐述,前人已经有过太多太多。 但是,今天叶苏看到了新的道。 叶千秋自然已经感觉到了叶苏醒了。 他将最后一段写完之后,就放下了笔,朝着叶苏问道:“感觉如何?” 叶苏想了想,然后说道:“像是在心口扎了一刀。” 叶千秋道:“那应该很疼,对吧?” 叶苏点了点头,道:“从来没有这么疼过。” 叶千秋道:“知道疼就好。” “你有没有想过天道是怎样的一种存在?” 叶苏想了想,对于天道这种虚无缥渺的存在,他还真没有什么概念。 叶千秋道:“我和夫子聊天的时候,曾经聊到过天与地。” “夫子说,当世人思考的时候,昊天总是在发笑。” “我说,昊天没有发笑,因为昊天根本没有不在乎世人的思考。” “昊天习惯用自己的模式,规则去运转这天地间的一切。” “不曾改变,不希望改变。” “所以,西陵神殿的那些人才会恐惧黑暗。” “才会驱逐黑暗。” “卫光明才会因为看到了黑暗,去做了一些自以为正确的事情。” “最终落了一个身死道消。” 叶苏听到这里,悄然说道:“昊天就是昊天,和世间的所有生灵都不同。” “因为昊天的存在,才有了世间的一切。” “昊天,不可描述。” 叶千秋闻言,微微颔首,道:“昊天并非不可描述。” “之所以无法描述,只是因为世人没有见过它而已。” “昊天当然是存在的,而且还有很强的意识,不然的话,柯浩然也不会死。” 叶苏看着叶千秋,沉默不语。 若是旁人如此谈论昊天,他肯定不会如此安坐。 叶千秋继续说道:“昊天俯瞰世间,大地上那些艰难求存的百姓,甚至是那些看似可以呼风唤雨的修行者,在它眼中,不过都是些蚂蚁一般的存在。” “它不会对蚂蚁投予丝毫怜悯与关注,而当那些蚂蚁里有几只忽然抬起头来望向它,甚至开始生出薄如羽翼的双翅飞向天空,试图挑战它时,它的意识和意志自然会将这些蚂蚁给完全泯灭。” “天道无形,且无情。” 叶苏透过昏暗的灯光看着坐在前边的叶千秋。 沉默了很长时间后,忽然道:“所以,你想告诉我,若是不想做那只被泯灭的蚂蚁,只能是抛弃昊天。” “对吗?” 叶千秋闻言,轻轻笑了起来。 “世间的一切都是昊天给的。” “你敢抛弃昊天吗?” 轻笑声在屋子里悄然升起,又迅速归于平静。 叶苏又沉默了许久。 “不是抛弃,而是拯救!” 叶千秋赞许的看了叶苏一眼,道:“你是一个天才。” “在我这一生当中见过的天才之中,你可以排得进前十。” 叶苏道:“多谢您给我打开了另一扇门。” 叶千秋一脸平静,道:“如果没有你自己走过的路,即便我打开了一扇门,你也跨不过去。” 叶苏抬了抬手上的那本太玄经,道:“能把这本书送给我吗?” 叶千秋道:“可以。” “如果你还想借阅其他书,以后每隔七天,就可以过来一次。” 叶苏道:“为什么是七天?” 叶千秋道:“因为,我一般七天写完一本书。” 叶苏闻言,微微颔首,打算起身离开。 这时,叶千秋道:“等等,我再送你几个字。” 叶苏站在那里,没走。 叶千秋示意叶苏将手上的那本太玄经拿来。 叶苏把书递给叶千秋。 叶千秋提笔,在书的最后一页,写下了几个字。 然后将墨迹吹干,合上,递给叶苏。 叶苏要打开看。 叶千秋道:“回去再看。” 叶苏微微颔首,拿着书,离开了小院。 …… 走在长安城的街巷上,叶苏感受着夜风。 只觉得胸中有一团火在升起。 他忍不住打开了手上的那本太玄经,翻到了最后一页。 上面写着几个字。 “我命由我不由天。” 叶苏看到这几个字之后,身形一颤,迅速将书页给合上。 …… 第二天一大早。 陈皮皮发觉师兄叶苏不见了,急匆匆的找到叶千秋,问叶苏去哪儿了。 叶千秋道:“他昨天夜里醒了,就自己回去了。” 陈皮皮一听,朝着叶千秋道了一声谢,然后飞一般的跑出了小院。 …… 书院后山。 夫子和宁缺正在对话。 这是宁缺为数不多和夫子单独相处的时光。 夫子朝着宁缺问道:“你觉得天道是怎样的一种存在?” 宁缺有些发愣,他想了一会儿,然后摇头道:“弟子没想过。” 夫子道:“现在想。” 于是,宁缺想了想,道:“天道应该是虚无的。” 夫子闻言,负手道:“天道或许是虚无的,但却是有意识的。” “在昊天的眼中,世间的一切,无论是普通人,还是修行者,都不过是蚂蚁罢了。” “当蚂蚁想要抬头去看昊天的时候,昊天会直接碾死这只蚂蚁。” “比如,当年,你的小师叔,就是被这样碾死的。” 宁缺闻言,沉默无语。 他可以听出夫子话语之中的某种被压抑的情绪。 只是,他有些疑惑。 人世间亿万蚂蚁,肯定有不只一只曾经抬起头来,朝着着天空看过,漫长的岁月里,肯定有很多人曾经试图飞向昊天。 那些人最后都去了哪里? 是像小师叔一样壮烈地死去,还是真的如西陵教典里记载的那些羽化故事一般,回到了昊天光辉的怀抱,进入了完美的永恒? 还有一个问题,夫子这么强大,为什么还留在人世间? 夫子把自己长出来的翅膀收敛在了什么地方? 夫子难道不想去看看天道真实的模样? 他看着崖畔的夫子说道:“老师,还有很多事情我想不明白。” 夫子说道:“现在想不明白,以后慢慢就会明白。” 宁缺知道那必然不是短时间内能够做到的事情,沉默片刻,从这番完全务虚的玄妙谈话气氛中摆脱出来,回到真实的人世间,诚恳请教道:“学生是不是应该多去找一找叶夫子?” 夫子道:“找人家做什么?” 宁缺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说道:“我想变强。” 夫子立马吹胡子瞪眼,一脸恼火的说道:“我才是你的老师!” …… 时光渐逝,秋气渐退。 很快,又一年的冬天悄然来临了。 在冬天来临的时候,叶苏已经又从叶千秋这里借走了两本书。 而借书之后,也产生了一些问题。 那就是叶苏暂时居住的那座小道观垮了。 除了叶苏自己外,好像没有人知道原因。 就在那座小道观垮了之后不久。 书院后山也垮了一间小院,在瀑布声的陪伴下,那个头顶古冠的年轻男子,书院的二师兄君陌坐于潭间静思了许多个日夜。 陈皮皮则是跟在六师兄的身后,唉声叹气扛着土石木材之类的物事,要把小院重新修好。 叶千秋的小院里。 最近来的人有点多。 李青山、陈皮皮、叶苏、宁缺这几个人隔三差五的就轮流来。 四个人各有各的问题。 叶千秋最烦宁缺。 这小子纯粹就是来打秋风的。 想要从他这里套出一些威力大,耗费力气小的绝招来。 因为,他打算要挑战夏侯了。 那个他心心念念了许久的仇人。 日子都选好了。 就在冬至那一天。 介于这小子实在烦人,叶千秋就给他画了几张符。 毕竟他体内的那点灵气实在不够看。 但宁缺贪得无厌,觉得还不保险。 于是,叶千秋揍了他一顿,然后又教了他通天箓。 然后,宁缺鼻青脸肿的离开了小院。 自边塞归来后的夏侯大将军,不停接受着朝廷的封赏,在各家王公府邸间宴席不断,没有人知道,深夜时分,他还是习惯坐在自家将军府的后园里,看着落尽黄叶的光秃枝桠,看着落下的雪花沉默。 长安城里沉默的不止是夏侯大将军,还有很多人都很沉默,所以显得很平静。 城里的人们各自沉默,所以各自平静。 在绝大多数人看来,这份沉默与平静,至少会持续到天启十五年的冬天结束。 因为无论怎么看,都没有人能够打破这种平静。 风寒雪骤,转眼间,便到了冬至的那日。 …… 冬至。 应该吃饺子。 一大早,叶千秋就让小黑去买了各种调料、还有羊肉、大葱、胡萝卜。 叶红鱼和桑桑今天都在。 叶千秋带着几个孩子包起了饺子。 肉馅是小黑剁的。 放了香油,味道很香。 中午的时候。 饺子已经包了好多。 饺子下锅之后煮熟。 端到了桌子上。 几个人坐在桌前吃着饺子。 叶红鱼抬头,看着那黯淡的天空里飘着黯淡的云,云色沉凝如山,似乎随时可能飘下雪来。 叶红鱼道:“快下雪了。” 桑桑道:“宁缺要是回来的早,还能吃上饺子。” 桑桑扭头,朝着叶千秋道:“老师,一会儿可以跟我们去雁鸣湖的宅子吗?” “我昨天就准备了火锅。” 叶千秋道:“好。” …… 雁鸣山脚下。 一个戴着笠帽的僧人在风雪中缓缓行来。 雪在飘舞,僧人在林间行走,向着雁鸣湖的方向行走。 十五年前,他嚼烂了自己的舌头,吞入腹中,便再也没有开口说话,修闭口禅至今。 今日,他再次踏足红尘。 这时,一片极薄的雪从上空飘落下来。 那雪极薄,薄至透亮,仿佛是一片蝉翼。 当薄雪飘落下来时,僧人停下了向湖畔走去的脚步,草鞋深深地陷在厚雪中,然后他转身,望着那片薄雪,沉默不语。 林子里忽然响起一阵细细索索的声音,这声音如尖锐冰片在磨擦,伴着风雪,自然显出凄切的感觉,听上去宛如蝉鸣。 蝉本不应该出现在冬天。 然而今日,风寒雪骤,这片林子里却仿佛出现了无数只蝉! 那些蝉藏在树枝后,躲在翘起的树皮里,悬挂在蛛网间,坐在冰雪中,看着从天而降的风雪和风雪中那名僧人,放肆地鸣叫声。 蝉声阵阵,满林寒蝉。 林中寒蝉鸣叫的声音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凄厉,树丫上积着的厚雪被震的簌簌落下。 凄厉的蝉声,比冰雪更加寒冷,在四处鸣响,在四处归寂,又在四处复苏,最终落在那个僧人的耳中。 僧人听着愈来愈凄切的蝉鸣,脸上的神情越来越凝重。 僧人唤作七念。 他来自不可知之地悬空寺,是强大无比的佛宗天下行走。 因为寺中经卷上的记载,他远来长安城,要看看那名传说中的冥王之子,他甚至已经做好准备,哪怕面对书院,也要将那人杀死。 自修闭口禅以来,他禅心愈发坚定,意志愈发坚毅,便是长安城里无数强者,城南那座书院大山,都不能让他心神稍移。 按道理来说,没有任何声音能够阻止他的脚步。 但这些蝉声不同。 因为他清楚,这些蝉声代表着一个人。 那是世间最神秘的一个人,甚至可以说是世间最可怕的一个人。 莫说是他,即便是悬空寺讲经首座在此,听着这些声声凄切的蝉鸣,也必须以最慎重的态度对待。 …… 傍晚,叶千秋带着桑桑、叶红鱼、小黑将小院的门给关上,来到了宁缺在雁鸣湖下的宅子里。 自从宁缺和桑桑搬家之后。 叶千秋还没来过他们的新家。 刚进门坐下没多久。 叶千秋就听到了外面有凄切的蝉鸣声响起。 虽然,叶红鱼、桑桑、小黑都没有听到那蝉鸣声。 但叶千秋听到了。 蝉声声不停的响起,愈发的明亮暴躁,仿佛是一个人在放肆地大声嘲笑。 叶千秋走到院子中央。 一道符箓飞了出去。 片刻后。 蝉鸣消失。 …… 雁鸣湖东岸的林子里,七念身上覆着如蝉翼般的万片雪,看上去就像一座冰雪雕成的佛像。 下一刻,他身上的雪消失。 七念的脸上泛起了惊诧之意。 他刚刚被二十三年蝉困住。 可是,为何困住他的二十三年蝉又突然不见了? 七念的心中满是疑惑。 然后,七念想动,却是发现他依旧无法动弹。 七念的眼中惊诧万分。 随即,是深深的敬畏。 …… 暮时的长安城,漆黑如许。 厚实的雪云遮住了最后的余晖和满天的星光。 雁鸣湖畔漆黑一片,只有远处那些火把,照亮了自天而降的雪花,把那些繁密呼啸的雪耀成了人间的星光。 宁缺的宅子里。 桑桑准备了火锅。 叶千秋、叶红鱼、桑桑、小黑坐在一桌上,开始吃火锅。 而在宅子的另一边。 有人推门而入。 这个人是夏侯。 他的右手中还握着一杆军旗。 一杆血色的军旗。 宁缺在这个时候赶了回来,凑到桌前,吃了两口肉。 小黑有些担心的看着宁缺,道:“不要紧吧?” “应该可以赢吧?” 宁缺一挑眉,道:“这场夜雪似乎对我不公平,实际对夏侯才是真的不公平。” “叶夫子坐在这里,夫子坐在城南。” “谁敢插手这场公平的较量!” 叶千秋摆手道:“赶紧去吧,你烦了我那么多日子,不就是为了今天。” 宁缺闻言,道:“我要再吃两口肉。” “大雪天,太冷了,我要热热身。” 火锅热气和麻香味在宅院里飘着。 宁缺又吃了两口肉,从桑桑手里拿过大黑伞,兴冲冲的离开了。 这时,叶千秋从锅里夹起了一片鸭血,吹了吹冒起的热气。 一口吃掉。 这时,叶红鱼突然道:“上九:亢龙,有悔。” 第28章 飞龙在天,利见大人 叶红鱼是一个执着于道的少女。 故而,她被人唤作道痴。 痴,意味着极度迷恋。 在叶红鱼为数不长的人生当中,她受到的挫折几乎是屈指可数。 直到遇到了莲生之后,她遭遇了她人生之中最大的一次挫折。 特别是死里逃生,回到西陵之后。 她受尽了屈辱,她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西陵神殿裁决司大司座,沦为了阶下囚。 后来,她逃离了桃山。 来到了长安。 在这里,她碰到了一位老师。 这位老师便是叶千秋。 虽然,叶千秋并没有将她当做弟子。 但是,她依旧将叶千秋当做老师。 然后,至于为什么把叶千秋当老师,因为,在这里,她领悟了自己的道。 这时,小黑给叶红鱼夹了一块肉。 叶红鱼看了小黑一眼。 小黑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别愣着,赶紧吃啊。” 叶红鱼没有说话,开始吃肉。 …… 叶千秋吃着火锅,看着夜色下的种种景象,想着今夜可能是长安城最近这些年来。 修行界的各方人物到的最齐的一次。 佛、道、魔三家,都有人来了。 只为看宁缺和大将军夏侯的这一场决战。 叶千秋自然也在看。 但没有仔细看。 因为,宁缺肯定会赢。 因为,宁缺从他这里学走了一些东西。 因为,宁缺为了干掉夏侯,做了太多太多的准备。 而夏侯,似乎没有做什么准备。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但夏侯显然没有对宁缺有足够的尊重。 于是,他就该付出代价。 这个代价就是他的生命。 …… 很快,庭院里就闪烁起了光芒。 湖畔宅院里黄纸哗哗喷起,如同一道瀑布狂喷,耀亮夜空。 这个画面很美丽,也很震撼。 符纸很珍贵,在过往的修行战斗中,几乎没人见过如此多数量的符纸同时出现。 紧接着,更多的符纸被激发,无数道符意纠结在一起,将周遭的天地元气撕扯的有如碎絮,变成无数湍流。 元气湍流很可怕,再微弱的符意,混在那些切割空间的湍流里,都仿佛具有了某种特殊的威力。 寒冷的雪风,狂暴的夜风,灼热的火焰,令人窒息的湿意,各种截然不同的符意同时出现。 然后。 宁缺开始无缝连接,继续画符。 而这一次,他画的符,快到了极点。 连符纸都不需要! 以通天箓之术画符。 就一个字,快! 很快。 满天狂舞的黄纸尽皆化为虚无,耀眼的光线渐渐敛没,狂暴而恐怖的符意,依然在不停地撕扯天地元气,平静而蕴藏着凶险。 与长安城别处相对稀疏的雪夜里,隐隐出现了四道线。 那些线条没有颜色,按道理应该透明无形,却偏生能够被人看见。 之所以能够看到那四道线,是因为夜空里飘舞的雪花,骤然四处逃散,有些没能逃离的雪花悄无声息化作虚空。 夜空里的四道线。 两横两竖,合在一起,便是一个井字。 夜空里的狂暴符意,尽数凝在了这个井字里。 井,横竖皆二,喻切割。 井字符是颜瑟大师生前最恐怖、境界最深妙的符意。 他在无名山顶与光明大神官同归于尽之前,所施出的井字符,更是连空间都能切开,能够把光明大神官以天启之境所获的昊天神辉切断在空间里! 宁缺继承了颜瑟大师的所有衣钵,对井字符的研习自然也是最为刻苦用心。 虽说他境界不足,不能完全发挥出井字符的威力,但他写出的井字符,已然足够强大,更是他如今所能施出的威力最大的符。 而且现在,他可以用通天箓不停的叠加这道井字符。 叠加之下,就是神符! 井字从夜空降落,把湖畔整座庭都覆在内,仿佛里面藏着个无数的更细微的井字,没有任何事物能够逃离。 梅花被切碎,井被切断,墙被割开,井字落下,一切事物都被切开。 平直凌厉到了极点的井字符,落在了夏侯的身上。 他身体表面那层天地元气凝成的盔甲上,出现了四道极为清晰的痕迹,微微下陷,里面那件崭新的盔甲,更是出现了四道锈迹。 夏侯黝黑如铁的脸庞骤然变白,然后急速变红,紧接着雪白,再紧接着潮红,快速地变幻着,念力疾出! 紧接着,喀的一声轻响从他身上响起,盔甲依着四道锈迹的线条,碎成了无数金属片,像破铜烂铁般落在脚下! …… 庭院里。 火锅的汤汁依旧在火炉下咕嘟咕嘟的响动着。 叶红鱼抬头看着那边的动静,脸上闪过一抹惊讶。 “这是神符?” 桑桑道:“宁缺说,他今天很有信心。” 叶红鱼道:“如果真是神符,那他的确该有信心。” “只是,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叶千秋坐在一旁,用牙签剔着牙,摇头道:“还是有些弱,这小子的元气太少了。” “不足以支撑如此高强度的符道。” 小黑在一旁说道:“师父,您不是给了宁缺几张符吗?” “他用了没有?” 叶千秋笑了笑,道:“我估计他不会用。” 小黑道:“为什么?” 叶千秋道:“这小子很清楚,那种符,不能乱用。” 这时,桑桑站起来,道:“我要去找他。” 叶千秋看着桑桑坚定的目光,摸了摸她的发梢,道:“也好。” 桑桑蹭蹭蹭的离去。 很快。 一声极其明亮的脆响,在庭院外响起。 一声清脆巨响之后,光芒大作。 雁鸣湖崖上大放光明。 光明的源头,来自桑桑。 无穷无尽的昊天神辉,圣洁而炽烈的光芒,从雁鸣湖畔射向天穹,传向长安城里的每一个角落,深沉的夜里仿佛迎来了一场庄严的日出,亮若白昼。 照亮了整座长安城。 …… 叶红鱼看着那璀璨的光明,默然无语。 火锅已经差不多吃完了。 小黑站起身来,要收拾。 叶千秋道:“先放一放,等一会儿再收拾也不迟。” 小黑看了看外面的璀璨,道:“师父,这就是桑桑的昊天神辉吗?” 叶千秋道:“这是桑桑的光辉。” 叶红鱼听到这句话,敏锐的察觉到了这话中的某种含义。 …… 长安城的某座小道观中。 叶苏抬起头,看着这照耀满长安城的光辉,低声道:“好纯净的光明。” “难怪……光明神座会甘心成为小丫头的二师父。” 这时,叶苏将手里的那本书给竖起来。 书的封面上,写着三个字,道德经。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天地之间,其犹橐龠乎?” “执大象,天下往;往而不害,安平太。” 叶苏看着那本书,嘴里念叨着。 每念叨一句,他的白发就增长一分。 …… …… 雁鸣湖东岸的冬林里,七念和尚合什守心。 当昊天神辉在山崖上出现后,他忽然睁开了双眼,薄雪从他的眼帘上簌簌落下,他的眼眸里,出现了很多复杂的情绪。 那些情绪是慈悲,是平和,是挣扎,最终化为赞叹。 …… 皇宫雪殿外的亭榭里。 大唐国师李青山,看着南方骤然照亮夜空的光明,脸上流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这小子,还真有一套。” “只是他先前是如何发出那一道神符的?” 站在一旁的黄杨大师,看着雁鸣湖方向,微微张唇,一声唏嘘化为一声慈悲的佛号,手掌似乎无意识里拍打在一旁的大钟上。 大钟上的薄雪寸寸破裂,顺着钟面滑落到地面上。 悠扬而庄严的钟声,在黑夜里传向远方。 …… 当光芒渐渐隐没之时。 叶千秋开始让小黑收拾桌子。 夏侯死了。 这一场被很多人关注的决斗,结束了。 小黑刚收拾完桌子。 宁缺和桑桑就回来了。 桑桑面色苍白,但脸上泛着笑意。 宁缺身上还有不少伤,但看的出来他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宁缺朝着叶千秋说了一声谢谢。 叶千秋摆摆手,带着小黑离开了这座庭院。 …… 此时,天刚蒙蒙亮。 小黑亦步亦趋的跟在叶千秋的身后,有些不解的朝着叶千秋问道:“师父,你说为什么人大仇得报之后,会是一种怎样的心态?” 叶千秋道:“这不是应该问你自己吗?” 小黑道:“其实,我是不是该和宁缺一起去杀夏侯。” 叶千秋道:“你已经做了你该做的事情。” “有时候,并不是要仇人亲自倒在自己的面前,才算是报仇。” “没有你的帮助,宁缺完成不了今天的复仇。” 小黑长叹一声,道:“师父,我的资质是不是真的很差。” “同样的一本书,叶红鱼看上一遍就能看懂,可是我看上十来遍,依旧是一窍不通。” “师父,我是不是永远成不了大气候啊。” 叶千秋闻言,笑道:“做人呢,最要紧的就是要相信自己可以。” “更何况,你是个男人。” “男人不能说自己不行。” “世上的大多数人,都不是天才。” “但能走到最后的人,未必都是天才。” “小黑,坚持很重要。” 小黑闻言,点点头,道:“知道了,师父。” 师徒二人走在长安的街上。 夏侯死了。 小黑的仇人,自然也死了。 小黑亦步亦趋的走在叶千秋的身后。 只觉得脚下的步子越来越轻快。 …… 叶千秋带着小黑回到了小院里。 昨夜发生在雁鸣湖畔的那场战斗,注定会在长安城引起一些波澜。 但那些波澜已经和他无关。 晨光渐至。 叶苏突然来到了小院。 开口便和叶千秋说道:“我想请教您一个问题。” 叶千秋道:“什么问题?” 叶苏道:“宁缺是不是冥王之子?” 叶千秋闻言,笑了笑,说道:“你觉得他是不是?” 叶苏点头道:“是。” 叶千秋道:“卫光明也是这么认为的。” “只是,卫光明尚未见到宁缺,人就已经没了。” 叶苏沉默不语。 片刻后,叶苏方才说道:“现在,我无比希望永夜的到来。” “我很想知道,永夜之后能否还有光明。”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光明不会消失,只不过是此消彼长。” 叶苏道:“就像是阴阳两面。” 随即,叶苏用手指在胸前画下了一个阴阳鱼。 “八卦阴阳,道在我心。” 叶千秋笑了笑,朝着天外看去。 朝阳已经升起,却是不再刺眼。 …… 冬天很快过去。 春天又降临世间。 这一日,叶红鱼来到小院,主动找到了叶千秋,朝着叶千秋躬身施礼之后,说道:“多谢先生这半年来的教诲。” “我打算离开长安了。”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想好了?” 叶红鱼点头道:“想好了。” 叶千秋道:“其实你应该读一读道经再离开。” 叶红鱼道:“有一本易经足矣。” 叶千秋笑道:“看来你已经找到了自己该走的那条路。” 叶红鱼道:“还是要多谢先生教诲。” “如果没有先生的教诲,我不会这么快的就更上一层楼。” 叶千秋道:“不用客气,我来此间,便是为了传道。” “能够影响一些人,能够将道传下,对我来说,也是一种修行。” 叶红鱼再次朝着叶千秋躬身。 然后飘然而去。 …… 数日之后。 桃山。 黑色的裁决神殿之中。 红袍神官们纷纷倒地不起。 叶红鱼站在神座之前。 她右手握着剑。 剑的半截已经插入了神座之上的裁决大神官胸口。 她把剑从裁决大神官的胸口里拔了出来。 血水从裁决大神官胸间喷出,瞬间湿透血色的神袍,染红了叶红鱼身上青色的道衣。 裁决大神官紧紧蹙着眉头,看着自己胸口的伤,道:“没道理。” 叶红鱼看着他说道:“正是因为你没有参悟道理,所以才会觉得没道理。” 裁决大神官痛苦而暴怒的抬起手来。 想要拍在叶红鱼的身上。 然后,他还没拍下,就死了。 叶红鱼一脸冷漠,把他拉下神座,踩在他的尸体上,然后自己坐了上去。 从现在开始,她便是裁决大神官。 坐在神座之上的叶红鱼低声念道。 “九五:飞龙在天,利见大人。” …… 南海,一位青衣道人踏在小舟之上,看着那遥远的陆地,微微一笑。 “快了,快了。” “终有一日,我将再次踏足那片土地。” …… 小院里。 叶千秋一把拍掉一个在他面前不停飞舞的蚊子,然后和一旁的宁缺说道:“你刚才说啥?” 宁缺一脸无奈,道:“叶夫子,我和桑桑要订亲了。” 叶千秋道:“哦……日子定在哪天了?” 宁缺道:“还有半个月。” 叶千秋道:“桑桑怎么没来?” 宁缺道:“她说过两天自己过来。” 叶千秋抓起脚下的一堆干草,开始编织起来。 宁缺有些好奇的问道:“您这是在编什么?” 叶千秋道:“编网。” 第29章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冬去春来的某一天。 是宁缺和桑桑订亲的日子。 这一天,在雁鸣湖畔的宅子里。 来了很多人。 这些人,都是临四十七巷的街坊。 订亲嘛,总是要热热闹闹的,把亲朋好友都叫上。 宁缺的朋友不多,桑桑的朋友也不多。 人少了不热闹。 所以,宁缺就顺带着将临四十七巷的街坊们都请来了。 书院的师兄、师姐也来了。 夫子也来了。 …… 叶千秋和夫子单独坐在湖边喝着酒。 夫子看着笼罩在银晖里的山林,听着湖水里的鱼儿翻跳之声,突然说道:“桑桑那丫头身体里的毛病,比想像的还要严重,你能治好?” 叶千秋道:“大概可以。” “不过,她身上的病,最终还是要靠她自己。” 夫子微微颔首,道:“烂柯寺最近有个盂兰节,烂柯寺发了请帖过来,我想让宁缺带着桑桑去烂柯寺。” 叶千秋笑了笑,道:“你和我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夫子道:“你去过烂柯寺没有?” 叶千秋摇摇头,道:“没有。” 夫子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你的那院子里埋了好几个和尚,你应该去烂柯寺忏悔一下自己罪过。” 叶千秋道:“和佛祖忏悔吗?” 夫子道:“佛祖也许会原谅你。” “桑桑是你的徒弟,你不护着,谁护着。” 叶千秋道:“你怎么不去?” 夫子道:“你觉得我能去吗?” 叶千秋哈哈笑了起来,道:“你说的好像没什么毛病,那我去一趟也好。” “来到长安也有些年头了,还没去过外面看看,多多少少有些说不过去。” 夫子道:“你肯去,我就放心了。” 叶千秋道:“其实,本来我打算先去知守观看看的。” 夫子道:“你想去看天书?” 叶千秋道:“我知道书院有明字卷。” “等我看了其他几卷,再回来看明字卷也不迟。” 夫子点头道:“我看了之后,总是有些地方还疑惑不解。” “若是你看了之后,能给我解解惑,倒也是可以的。” 叶千秋道:“那得等我看了之后,才能知道。” 这时,夫子转头朝着那边喧闹的院中看去。 只听得他悄然说道:“好热闹啊。” 叶千秋点头道:“是啊,好热闹。” …… …… 叶千秋决定了要去烂柯寺。 而且是和桑桑、宁缺同行。 叶千秋早就有过行万里路的打算。 只是,孩子们的功课不能落下。 好在,这几年的时间没有完全白费。 在教了孩子们读书认字之后。 如今,他们已经能有独立的能力去阅读他们能去阅读的书本。 叶千秋已经写下了十几本道家经典,就放在了小院当中。 在他离去的这些日子里,这些道家经典便留给孩子们日常翻阅。 或许,他们还难以明白其中的含义。 但,多读几遍总归是好的。 …… 烂柯寺远在东南,路途遥远。 虽然说盂兰节会的时间在秋天,但唐国准备参与盛会的游客和使团,大部分都提前了一定时间,选在初夏这些天前后出发。 宁缺是书院的代表。 桑桑、叶千秋、小黑自然不是谁的代表。 他们只是去烂柯寺看看而已。 于是,在春去夏至之后的某天。 太阳西斜,夜色将临的时候。 黑色的马车渐渐隐入夜晚的云雾之中。 叶千秋一行四人,朝着烂柯寺的方向缓缓驶去。 小黑很高兴,宁缺同样也很高兴。 本来宁缺以为自己这一趟烂柯寺之行会有想不到的危险。 但是,叶夫子突然也想去烂柯寺看看。 所以,他很高兴。 这意味着,此行,他和桑桑不会再面临什么样的危险。 所以,宁缺忍不住唱起了歌。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小黑坐在车里,听着宁缺的歌声,一脸疑惑道:“宁缺,你唱的是什么割?” …… 书院后山上。 看着那辆黑色的马车渐渐消失。 二师兄的眉头微微蹙起,总觉得今日的气氛有些怪异,隐藏着某些自己无法看清楚的事情。 大师兄看着黑色马车离开,沉默片刻后转身离开,暮色照在他旧棉袄上,隐隐可以看到一些微尘,似乎棉袖在微微地颤抖。 二师兄回头望着山道上大师兄的背影,心头微有所动,追了上去。 大师兄走的很慢,但不知为何,却很难被他追到。 大师兄走到草庐时。 夜色已经完全笼罩山谷,繁星一颗接一颗地出现在黑色天幕之上。 夫子站在草庐外,半佝着身子,眯着一只眼睛,正对着一个筒状的铁制物事在看,不知道铁筒里究竟有什么。 大师兄走到夫子身后,问道:“老师,你在看什么?” “我在看星星……嗯,应该说观星,这样比较雅。” 夫子示意他过来看看,说道:“这是老六和十三作出来孝敬我的,他们给取了个名字叫观星镜,但我先前试了试,星星还是那个星星,不过却能把远处的风景放大,拉到近处,我看倒不如见望远镜为好。” 大师兄把眼睛凑到铁筒前看了看,发现确实如老师所说,铁筒视野里的星星没有变大,但如果看远处星光下的山峦,则会显得清楚放大很多。 “真是有趣的事物,小师弟懂的事情真多。” 他微笑的说道。 夫子望向头顶夜穹里的繁星说道:“世间或许有生而知之的人,但没有无所不知的人,你小师弟懂的事情再多,总有很多事情是不懂的。” “我也一样,相传那七卷天书是昊天意志化形而成,当年我还如你一般是个青衫书生时便能看懂其余六卷,如今已然垂垂老矣,却依然还是看不懂和尚在明字卷上留的那些话。” 大师兄诚恳说道:“弟子也看不明白。” “废话,为师看不明白的,你又如何看的明白。” 夫子看着他微笑说道:“不过既然看不明白,那便不要日夜烦恼。” 大师兄说道:“如此事由,不得不忧。” 夫子看着他严厉说道:“如果这是一个故事,谁也不知道该怎样发展,你不知我不知世人也不知,那你凭什么认为故事的结局就一定是那样?” 大师兄沉默很长时间后说道:“若无明日忧,便有今日愁。” 夫子说道:“人当为今日愁,不必为明日忧。” 大师兄说道:“老师若不是忧虑人世前景,为何要让小师弟去烂柯寺?” 夫子看着笼罩在银晖里的山林,听着远处隐隐传来的瀑布声,说道:“你只看到了你的小师弟,却是没看到叶千秋。” 大师兄有些讶然,道:“叶夫子也和小师弟同行?” 夫子道:“当然,不然,我会这么高兴?” 大师兄道:“这下,好像,要出事了。” 夫子笑道:“且看那佛祖能否降得住魔头。” 大师兄道:“老师说叶夫子是魔头?” 夫子道:“我没说。” 大师兄道:“老师明明说了。” 夫子吹胡子瞪眼道:“我没说,是你说的!” …… 世间亿万民众早已忘记了盂兰节的起源和由来,冥界依然存在于他们的传说,童年时的故事里,然而早已变成了真正的传说或故事。 没有人相信冥界真的存在,更没有人相信什么冥界入侵的鬼话。 在人们眼中,盂兰节是个祭祖饲鬼的重要节日,而那些沿街摆放的兰花盆,穿着古服的少女,各种诱人的吃食,游灯的习惯,更是让这个节日没有沾染半点阴森的鬼气,充满了美好和迷人的意象。 烂柯寺的盂兰节会自然是修行界的盛事,盂兰节本身也是世间的一次盛事。 除了修行者,还有无数游客香客和各国的官方使团,依循着距离的远离,从不同城市依次出发,向着烂柯寺而去。 唐国依照旧例也派出了使团,使团的级别很高,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代表陛下巡游世间的使臣,是镇西大将军冼植朗。 镇西大将军乃是帝国四王将之一。 在镇国大将军许世,和夏侯相继死后。 他的地位愈发显得重要。 随同使团一同前往烂柯寺的,还有长安红袖招的舞团。 三十年前,唐国先帝强行把红袖招从南晋召至长安城后,红袖招里的女儿们只是在后一年去过一次烂柯寺参加盂兰节祭,此后便再也没有出过长安城,时隔二十余年,红袖招再次出行,也吸引了很多目光。 所有的目光都在大唐官方使团的车队上,没有人注意到,在使团后方约十几里地外,有辆黑色的马车正在官道上孤单的行驶着。 那辆黑色马车的车厢壁上刻着繁复难名、有若重锦的线条,看森寒的反光竟似铁铸一般,应该沉重到了极点。 可是拉车的那头黑色骏马依旧是意态闲适,马车行走在官道上幽寂无声,似乎轻若羽毛。 …… 车厢里,宁缺靠在软榻上。 和一旁的叶千秋说道:“叶夫子,您说这大唐的将军怎么不是镇西就是镇东?” “镇来镇去的,能镇得住谁?” 叶千秋正在看,明字卷。 在临行前,夫子将明字卷给了他,让他一路上消遣用。 叶千秋一边看着明字卷,一边想着,这次烂柯寺之行结束之后,一定要去一趟知守观。 把另几卷天书也都看完。 听到宁缺的瞎白话,叶千秋懒得理他。 这小子自从除掉夏侯之后,就彻底的放飞了自我。 宁缺见叶千秋不理他,便在一旁朝着小黑问道:“小黑,你说,是为啥?” 小黑迷迷糊糊的说道:“我哪里知道?” 这时,叶千秋突然听到外面有些风拂过。 他转头向窗外望去。 只见窗外官道两侧的农田里,庄稼长势喜人。 有农夫正在粉刷自己的家园,有杨柳在风中轻摇,有孩童光着身子在水田里嬉闹。 真是一派好风光。 …… 黑色马车一路尾随着前方的使团车队,快要靠近一座县城时,官道两侧多了些建筑。 乡间风光自然别有一番味道,在叶千秋的授意下。 小黑驾着马车下了官道,驶上略窄却依然平整的县道。 县道两旁的田园风光更是美丽,还留着些原始淳朴的味道,又不知行驶了多久,看着前方的村庄,黑色马车停在了村外一株大树下。 小黑解开了大黑马,让大黑马朝着肆意去跑上一会儿。 叶千秋则是带着宁缺、桑桑在田野间游荡。 领略着这山水风光。 没过了一会儿。 大黑马唏律律的飞速跑回来,扬起一路烟尘,显得极为恐慌。 几人抬头看去。 只见一个赤膊汉子举着草叉,啊呀呀叫着冲了过来。 “贼马休跑!看俺打不死你!” 小黑上前去,制止了赤膊汉子。 一番劝说之下,将赤膊汉子的情绪劝慰平静下来。 汉子一番控诉,原来是大黑马四处遛弯散心,闻着前方村落里的香气,控制不住心神,循着味儿跑到人家窗外,把头探进窗内,偷吃了农家的饭菜,然后被农户主人发现,便惹来了这一场追杀。 叶千秋闻言,笑着让宁缺给了人家点散碎银子。 汉子反倒是不好意思要,说钱太多了。 粗茶淡饭,也值不了那么多钱。 叶千秋看着汉子实诚。 于是,叶千秋便提议到汉子的村子里做做客。 汉子拍着胸脯笑道:“那敢情好!” 于是,一行四人套上马车,跟着汉子,朝着村庄行去。 …… 村庄很漂亮,十几座民宅看似散乱地排在一大片草坡之下,草坡上有数十排葡萄架,不远处有条小河,河旁是石块修砌而成的磨房。 汉子的家在村口,屋顶搭着浅灰色的草。 房墙色是极淡的土灰,门上却涂着红浆果汁混树汁的漆,再加上屋前绿幽幽的草,蓝色的院栅,整体显得格外鲜艳。 屋内的陈设倒是寻常,汉子热情的招呼他们坐下,解释说自己的老婆孩子去山后的林子里去摘什么野果,然后端出了妻子给他预备好的、谈不上丰盛的菜肴,又在井旁去洗了盆瓜果和一把时新野蔬,把酱碗和酒壶往桌上一搁。 叶千秋和宁缺是最不客气的。 就着蘸酱菜和一碗猪蹄,便喝起起酒来。 宁缺好酒,但酒量却是十分糟糕,想着稍后还要赶路,喝了两碗,便把酒碗递给了桑桑。 桑桑越喝眼睛越亮。 和叶千秋你一碗,我一碗,喝的痛快无比。 一旁的宁缺看的一愣一愣的。 桑桑的酒量他是知道的。 能够在酒道上战胜桑桑的人,以前没有出现过,但现在碰到了对手。 只见叶千秋一碗又一碗,根本醉意。 那主人家的汉子却是不行了,喝了没有多长时间,他黝黑的脸颊便变得通红,言谈间酒气渐重,口齿也变得有些不清。 便在这时,小院外传来脚步声,然后是急促的叩门声和催促声。 叶千秋早就听到了动静。 不过,那主人家也听到了。 他打着酒嗝站起身来,示意叶千秋几人坐着,自己推门而出便开始与那些叩门的人吵起架来。 刚开始吵的还可以接受。 后来直接就是双方问候对方的祖先。 场面一时间,有些失控。 不过,这事只是这场旅途之中的一件小事。 吃饱喝足之后。 叶千秋几人再度踏上了路途。 走之前,叶千秋让宁缺给汉子留下了些散碎银两。 …… 黑色马车继续南下,伴着越来越斜的日头,行走在安静的道路上,行走在如画的田园村镇间,一路都是那野花。 数日之后。 一行人,已经来到了南晋。 黑色马车偏移南晋的官道,顺着那些州城之间的道路,直驱东南。 在偏僻山野里便驶上简易的山道,一路越山过河跨溪,没有刻意隐藏行踪,也没有与世间打交道,只是专注而沉默地赶路。 时日渐逝,车辘声急,秋意渐浓,山峦上部的秋叶渐红,山道上的秋风渐显肃杀,寒意也渐深,离烂柯寺也近了。 这一日,忽然有秋雨落下。 几人在一个破落的寺庙之中躲雨,门上挂着一个横匾,上面写着红莲二字。 雨水滴嗒,寺庙里弥散着微寒的湿意。 寺里的两个僧人在得了两张银票之后,很热情的接待了叶千秋四人。 两名僧人烧了锅开水,又留下些生活所需的事物,然后便挤在一把破伞下离开了寺庙。 此时天时尚早,小黑开始做饭。 宁缺在一旁说道:“大概还有四天,便能到烂柯寺。” 这时,桑桑看着雨中的寺庙大门,说道:“有人来了。” 叶千秋看着锅里的肉,道:“小黑再加把火。” 秋雨中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只见十余黑骑,正顺着山道朝着上方前行。 黝黑的骏马上的人们穿着黑色的道袍,通体的黝黑,充满了肃杀阴沉的味道。 这些黑骑的度快若闪电。 马蹄踏碎道上的泥块,道袍撞碎细细的雨丝。 院子里的大黑马不安的嘶鸣起来。 很快,那十余骑来到了寺庙外。 雨还在下着。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一股血腥味儿,从外面传到了寺庙里面。 宁缺一脸弱弱的表情看向叶千秋,道:“叶夫子,应该没事吧?” 叶千秋没搭理他。 下一刻。 十几个黑袍道人破门而入。 这时,一道闪电,划过夜空。 明亮,耀眼。 犹如勾魂的镰刀。 第30章 骄傲的人,秋雨血水 如果讲一个令人难忘的故事,那这个故事一定要惊心动魄。 不然的话,难以勾动人心。 故事的开始,总会有着各种阴森的场景。 在这样阴森的场景之中出场的人,往往都是反派。 破庙。 秋雨。 黑夜。 这样的环境。 恰好便是故事发生的源头。 闪电从夜空之中划过,或许不能夺命,却是能勾魂。 十几道人影,破门而入。 红莲寺的门本来就破,根本用不了多大的力气,就被人一脚踹开。 十几个黑衣人,出现在了寺庙的院子里。 雨水不停的落下。 在夜空中都弥漫成了一层又一层的水雾。 这样的水雾,挡不住人,也挡不住人身上的杀气。 什么是杀气? 这是一种玄而又玄,无法归纳为实质的东西。 但却又真实存在。 杀气,能让弱小的生灵变得貌似强大。 杀气,能让人心变得坚硬无比。 杀气弥漫进寺院。 连庙里的篝火似乎都变得小了很多。 十几个破门而入的人,身着的都是黑色的道袍。 黑色的道袍,会给人一种肃然无比的感觉。 压抑,阴森,在寺庙里蔓延。 宁缺朝着门外看去。 和一旁的叶千秋说道:“好多人。”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如果你想出去杀敌,可以出去。” 宁缺顿时摇头,道:“不,我要作壁上观!” 叶千秋道:“可是,人家是冲你来的。” 宁缺道:“这里这么多人,凭什么就非说冲我来的。” “说不定是冲小黑来的呢?” 叶千秋看了他一眼,宁缺顿时扭头,朝着小黑跟前凑去。 “先吃饭,等吃饱了饭,才有力气杀敌。” “嗯,这肉真香。” 叶千秋朝着外面看了一眼,不以为意。 雨夜之中,的确是适合杀人。 因为大雨会把血水快速的冲刷干净。 宁缺在叶千秋这里讨不了便宜,就凑到小黑跟前低声说道:“小黑,外面的那些人,都是洞玄境的修行者,甚至还有洞玄巅峰的大高手。” “你怕不怕?” 小黑用筷子扎了扎在锅里的炖肉,朝着宁缺说道:“你吃瘦的,还是肥的?” “还是肥瘦相间的?” 宁缺继续自顾自的说道:“在这一带地域里,除了烂柯寺还有谁能够拥有如此多数量的高手?” “可是这些人应该不可能是烂柯寺的僧人,因为他们穿着黑色的道袍。而且我从他们的身上察觉到了有些熟悉的肃杀气息。” “所以这些人应该是军人,或者说至少曾经在军营里面生活过,难道是南晋军方的人?” “不对,不是南晋的人,我从他们的身上闻到了一股很恶心的味道。” 小黑在一旁道:“宁缺,原来你属狗的啊。” 宁缺没好气的说道:“滚蛋。” 桑桑在一旁问道:“什么味道?” 宁缺说道:“是西陵神殿特有的臭味,哪怕这些人现在气息里多了很多其他气息,依然没有办法把这股臭味完全掩盖。” 桑桑“哦”了一声,把身上的毯子往上拉了拉。 有师父在,来什么人,好像都不太顶用。 西陵神殿的人,那更不用怕了。 这时,小黑说道:“师父,肉熟了。” 叶千秋点头道:“我吃瘦的,不吃肥的。” …… 庙外的院子里。 秋雨渐骤,雨帘渐厚化为撒豆之势。 一朵黑色桃花出现在为首的一个黑衣人的胸前。 那黑衣人的脸上还带着一个银色面具。 在他没有一声令下之前。 没有人会冲向那间有着火光冒起的庙中。 带着银色面具的人,眼中透露出了冷漠无比的味道。 一旁有一人在他的身旁低声说道:“大人,我们……” 带着银色面具的那人道:“等一等。” “他会出来的。” “如果,他不出来,就烧了这座庙,逼他出来!” …… 庙里。 叶千秋几人正在享用着美味的肉汤。 肉汤里,有宁缺放进去的参须,营养价值很高。 宁缺在一旁喝着肉汤,说道:“十一师兄给的人参地精,可是好东西啊。” “可惜,快让咱们吃光了。” 小黑道:“你回去之后,可以再要一些。” 宁缺点头道:“说的有道理。” 桑桑扭头,朝着叶千秋看去,问道:“师父,大黑马在外面淋雨,不要紧吧。” 叶千秋道:“没事,不过,得有人给大黑马喂点食儿。” 小黑站起来,道:“师父,我去吧。” 叶千秋微微颔首。 小黑把锅里剩下的一些肉块挑了几块出来,然后端着碗,朝着门口走去。 然后,小黑打开了门。 风雨一下子就飘到了小黑的面庞之上。 小黑朝着外面看去。 看到了在院子里站着的十几个黑袍道人。 小黑也没多说话,直接朝着院子里的大黑马走去。 给大黑马喂着肉。 雨下的有些大。 把小黑的衣服都给淋湿了。 大黑马闻着参香,好奇地凑了过来,低头在肉块上嗅了两口,发现并不是鲜肉,有些失望的扭过头去。 小黑见状,不由的说道:“这肉可是好吃的很。” “你不吃,我可吃了。” 大黑马依旧不扭头。 小黑有些无奈,直接将肉三下五除二的填进了自己的嘴巴里。 然后,小黑赶快跑进了庙里。 风雨朝着庙里吹拂进来。 将庙里的篝火吹的滋滋作响。 火星四溅。 四人已经将锅里的肉都吃光了,连饭都干了好几碗。 这时,只听得门外的那戴着面具的黑袍人说道:“宁缺……出来领死。” 刚刚放下碗筷的宁缺,朝着叶千秋看去,弱弱的说道:“叶夫子,您会罩着我的,对吧?” 叶千秋道:“不,我只罩着桑桑。” 宁缺很夸张的捏着嗓子喊道:“您怎么可以这样?” 小黑在一旁道:“宁缺,你表现的还不够夸张。” “你应该再夸张一点,师父或许会把外面的苍蝇都给拍死。” 宁缺耸了耸肩,道:“好吧,我承认,我的表演天赋有点烂。” “可是……我真的打不过这么多人啊……” 小黑站起来,道:“我和你一起去。” 宁缺道:“就咱俩,好像也不行。” “他们人太多了。” “正面打,很难的。” 叶千秋道:“别说我没给你机会。” “这些可都是你成长路上的绊脚石。” “如果你能挺的过去,你会成长的很快。” 宁缺一挑眉,道:“好,我试试!” 说着,宁缺提起了长弓,朝着门口走去。 小黑什么都没带,径直跟着宁缺走了出去。 宁缺看着那个戴着银色面具的男人。 脸上不由的流露出一抹震惊的神情。 “你居然还活着。” 宁缺看着秋雨中那个穿着黑色道衣,戴着银色面具的年轻男子,不由有些微微失神。 那带着银色面具的男子用嘶哑的嗓音说道:“这你都能认出我?” 宁缺耸耸肩,道:“没办法,你身上的那股味道,实在是令人作呕。” 男子将银色面具从脸上卸下。 露出一张极为苍白,几乎没有一丝血色的脸。 那张脸仿佛许久不见阳光,充满了病态的美感。 小黑看到这张脸,脸上都充满了惊讶之色。 因为,小黑也曾经见过这个年轻男子。 那是在长安。 当初,这个年轻男子入城之时,曾经在长安城中引起了不小的波澜。 只因为,他长的实在是太漂亮了。 他是隆庆皇子。 他曾是世间最美的男子,同时具备极高的修道天赋。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十分高傲,并且目中无人。 他在的考核中被宁缺反超,在冲顶的最后一关考验中失利,错过了。 那时的隆庆已是洞玄巅峰,已经踩在了知命境界的门槛上。 随后在魔宗山门隆庆以桑桑刺激宁缺,二人定下了生死赌约,在破镜知命的时候,隆庆被先入洞玄的宁缺以元十三箭一箭贯穿身体,毁了全身功力以及雪山气海。 从那之后隆庆自甘堕落,流落人间底层。 后来,他又被知守观观主赏识,从而得以重铸体内气海雪山并前往知守观修行。 在观看了天书沙字卷后,修习了“灰眸”功法。 他能来到这里,是因为他做了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不得不逃离了知守观。 此时,隆庆的脸变得愈发苍白。 隆庆抬起头来。 双眼之中一片冷漠。 冷漠的深处是怨毒的野火。 他看向宁缺,冷然说道:“你终于舍得出来了!” “你若是再不出来,我都要放火烧掉这座寺庙了。” 秋雨青山上的红莲寺,随着隆庆的这一句话骤然间变得肃杀起来。 隆庆挥袖拂雨,道袖轻舞,风雨大作。 这一拂之中,蕴藏着他绝对的愤怒。 宁缺见状,迅速的搭弓射箭。 铁弓渐弯,弓弦联结处出吱吱的轻响。 黝黑的符箭,蕴含着强大的力量,骤然间急射而去。 宁缺射箭的整个动作自然至极,流畅至极。 一朵黑色的桃花出现隆庆的胸前。 挡住了这一记强大的符箭。 那朵桃花通体纯黑,竟似黑的要反光,黑的给人一种艳丽的感觉。 好像是极北荒原的深夜,偶尔能够看到极美的、不属人间的光泽。 但看的久了,你才会现,那朵桃花上的黑色就只是简单的黑色。 纯净到了极点的黑色。 就是黑夜本身。 就是夜色笼罩下的黑色深渊。 黑色是吞噬。 这朵黑色的桃花似乎也能吞噬世间一切。 蕴藏着恐怖威力的铁箭,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黑色的桃花里。 如同陷入无底的黑色泥沼。 再也寻找不到丝毫痕迹。 看着那朵黑色的桃花,看着自己最强大的攻击,被这样轻描淡写地湮灭,宁缺的眼睛里没有露出丝毫惧色,反而愈明亮。 在他眼睛开始明亮的那一瞬。 第二支铁箭已经离开弓弦。 再次射向隆庆身前的那朵黑色桃花。 铁箭破空,射入那朵黑色的桃花,再次消失无踪。 宁缺神情平静,眼中毫无惧色,更无惘然绝望。 他射出了第三枝铁箭。 第四枝箭! 第五枝箭! 轰! 在第五枝箭射在那道黑色桃花上面时。 一声巨响在寺庙之中响起! 黑色桃花,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而隆庆也直接吐出了一大口血,忍不住大声的咳嗽起来。 那咳嗽声,在夜雨当中,变得无比刺耳。 宁缺很诧异的看着隆庆。 “你居然一箭都不躲?” 隆庆森然一笑。 不是他不能躲,而是他不想躲。 他的前半生,便是毁在一记铁箭之下。 如今他重获新生,已然踏入了知命之境! 但是,元十三箭的恐怖威力,依然是他道心里的一抹阴影,如果没有正面战胜元十三箭,他便无法把那抹阴影真正抹去,他便无法真正感受到骄傲强大。 所以,他想要尝试一下,自己究竟能不能正面挡住那根铁箭。 他这样做了,而且他也确实挡住了。 但是,这时,宁缺却是再次弯弓搭箭。 隆庆的脸色变得愈苍白,身上那件被秋雨打湿的黑色道衣,忽然飘了起来。 血色的碎絮在风中飘着,把隆庆的身体遮掩的无影无踪。 于是,宁缺找不到隆庆的方位。 …… …… 这时,一朵黑色桃花又出现在了雨水当中,一把通体纯黑的无形道剑,缓缓自黑色桃花里生出。 朝着宁缺直接急射而去。 宁缺面色不变。 这时,只见站在宁缺身旁许久的小黑一个闪身,出现在了宁缺的面前。 然后,一个阴阳八卦的图案出现在了小黑的身前。 嘭! 从黑色桃花之中诞生的纯黑的无形道剑撞在了阴阳八卦之上。 直接消失。 宁缺见状,一脸讶然,道:“小黑,可以啊。” “你刚刚用的那是什么招?” 小黑挠挠头,道:“阴阳八卦。” 下一刻,一道飞剑凄厉破空而至。 小黑双掌一翻。 八卦阴阳再次浮现。 嘭! 飞剑再次被挡! 隆庆的声音从雨水之中传来。 “怎么可能!” “你是谁!” “你是谁!” 隆庆的声音之中,包含着许多癫狂。 宁缺强也就罢了。 毕竟,宁缺是书院的十三先生。 可是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黑脸又是谁! 为何他能如此轻易的挡下自己的本命飞剑! 隆庆想不通,所以很愤怒。 他本就骄傲。 却是连连在他认为只是土鳖的人身上吃瘪。 这时,隆庆终于不在多言。 他大喝一声。 “给我杀!” “杀光他们!” 下一刻。 在院子中等候多时的黑袍骑士们,朝着庙门口的宁缺和小黑冲杀而去。 本以为会是一场混战。 但就在这时。 这十几名黑袍骑士刚刚冲出几个身位。 就直接好似撞在了一堵大墙之上。 嘭嘭嘭! 十几名黑袍骑士瞬间被撞飞出去。 一个个横躺院中,口吐鲜血,只有出气,没有进气。 隆庆身形在院中的某处出现。 他一脸震惊的看着地上躺着的十几名堕落骑士。 眼中满是不解。 “是谁?” “是谁?” 隆庆有些惊慌。 他可以确定,不是宁缺,不是宁缺身旁的那个黑脸。 还有人在出手! 是谁! 到底是谁! 未知的恐惧,才是最令人恐惧的。 隆庆朝着四周看着。 这时,叶千秋从庙里走了出来。 他看着在院中有些惊慌失措的隆庆皇子。 一手按下。 从隆庆的怀里,飞出一本书,落入了叶千秋的手中。 叶千秋看了看那本书。 没错,是天书沙字卷。 天书明字卷上面记载的,是世界最本质的规律。 而天书沙字卷记载的是修行功法和炼药之法,包罗万象,无所不有。 按照此方天地道门之中的说法,修行是昊天赠与的礼物,沙字卷就是礼单,亿万粒沙便是亿万种功法,即天下的功法“繁若河沙”之意。 这一趟出来,他本来就打算要去一趟知守观,看一看天书。 没想到,半路上会碰到隆庆这个倒霉蛋。 这家伙观看天书沙字卷之后,修习了“灰眸”功法,得以吸取知守观青山中何道人的一身功力,盗取了通天丸和沙字卷之后跳崖逃跑。 想要在这里截杀宁缺。 可惜,这家伙注定只能做个倒霉蛋。 隆庆一脸惊慌失措的看着叶千秋。 他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无法动弹。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你是谁?” “莫非……你就是夫子?” 隆庆一脸惊恐的看着叶千秋。 他想不通。 为何会有这样一位强大的人物出现在这里。 能够让他毫无抵抗之力的人,一定是像观主那样的强者。 而能和宁缺同时出现的,应该就是书院的院长。 一想到眼前这个人,极有可能就是那传说当中的夫子。 隆庆已经完全丧失了抵抗的心思。 他知道,自己怎么想不重要,能不能活命。 全看对方想不想让他活。 叶千秋看着手里的天书沙字卷。 看了一眼隆庆,然后说道:“想活吗?” 隆庆闻言,心头顿时升起一股希望。 他猛的点头。 叶千秋道:“可是,你不能活了啊。” 隆庆刚刚升起的希望,瞬间又破灭了。 这时,宁缺一脸好奇的朝着隆庆问道:“你是怎么活过来的?” 隆庆缓缓说道:“那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宁缺说道:“故事如果长一些,你可能活的久一些。” “我会替你向叶夫子求个情,让你再多苟延残喘一会儿。” 隆庆敏锐的听到了宁缺口中的叶夫子三个字。 隆庆看向叶千秋,道:“你不是夫子?” “你是谁?” 叶千秋道:“你没有资格知道我是谁。” 隆庆自嘲的说道:“是啊,我只是一个可怜虫,一个谁都可以过来踩上两脚的可怜虫。” 叶千秋道:“骄傲的人,只和自己比。” “但你一直在和别人比,所以,你的确是个可怜虫。” 隆庆闻言,眼中一震,他还想说些什么。 却是再也说不出来。 叶千秋道:“下辈子,做个普通人。” 只见隆庆的瞳孔瞬间睁大。 一朵梅花出现在他的眉心处。 梅花绽放。 隆庆的身体朝着后边倒去。 将地上的泥水都给溅起。 秋雨依旧在下。 血水流了一地。 第31章 以剑开路,落子天元 红莲寺的这个夜晚,注定是令人难忘的。 血水在大雨过后,完全被冲刷的一干二净。 小黑和宁缺开始在红莲寺内挖坑,挖了一个好大的坑。 然后,将这十几名堕落骑士,还有那名隆庆皇子的尸体给埋了进去。 因为是冒着雨做完的这一切。 所以,二人的身上都湿透了。 把最后一把土给铲平之后。 宁缺站在小黑身边,抹了一把头上的水渍,也不知道是汗水,还是雨水,或许二者都有。 宁缺道:“亲手埋葬敌人的感觉真的不错。” 小黑道:“你不是嫌累吗?” 宁缺耸耸肩,伸伸胳膊,道:“的确是有些酸爽。” 二人回到庙里,在篝火旁烤火。 宁缺道:“这身上的衣服湿漉漉的,也得烤干啊,要不明天可能会感冒。” 这时,小黑盘膝坐在一旁,身上散发出阵阵白气。 宁缺一看,一脸惊讶,道:“小黑,你怎么搞的?” 原来,小黑正在用体内元气将衣服烤干。 小黑道:“很简单的事,不过,能不能教你,得问师父。” 宁缺一脸希冀的看向叶千秋。 叶千秋道:“天快亮了,你俩快点吧。” 宁缺立马凑到小黑跟前,小黑给宁缺讲起了如何运用体内元气烤干身上的衣服。 …… 天蒙蒙亮的时候,一行四人乘上马车,离开了红莲寺,沿着山道,往下行去。 数日之后。 一行四人已经来到了烂柯寺所在的瓦山附近。 叶千秋掀起窗帘,向前方望去,只见南方的丘陵间,突兀出现了数座形状方正怪异的山峰,那些山峰顶部平直如削,看上去就像是屋檐上的黑瓦。 那就是瓦山。 …… 在昊天的世界里,佛宗千年沉默,闭门修行,偶有入世,也是甘为道门的附庸,更多的是以思辩禅修闻名于世,而在礼佛与祭天的关系上,很多高僧,更是直接认为命轮只不过是昊天意志的另一种表现方式。 这种说法,直接让佛宗低调地栖息在道门的体系之下,显得极为低调,以至于有很多前贤在笔记里直接认为,佛宗更多是一种思维的方式,而不涉及其他。 或许正是因为这种种原因,佛法在世间并不如何昌盛,除了那些行于乡野的苦行僧外,在南晋等国,想要找到一座佛寺都极为困难。 唯一的例外就是月轮国,因为离荒原深处的佛宗不可知之地悬空寺很近,月轮国深受佛宗影响,修佛极为流行,甚至有七十二寺烟雨中的形容。 然而烟雨七十二寺,却始终无法压过东南名胜里的一间古寺,无论是对佛宗的重要性,还是在信徒心中的地位,这间古寺都要远胜月轮国诸寺。 这间古寺便是烂柯寺。 烂柯寺历史悠久,根据典籍记载,就在西陵神殿建成后不久,当时人迹罕至的青幽瓦山深处便有树木倒下,有亭台楼榭新起,有塔殿渐渐建成。 在修行界的传闻里,烂柯寺是不可知之地悬空寺留在世间的山门,就如同于西陵神殿与知守观的关系,故而极得尊重,无人敢轻易触犯山门森严。 历史与传说造就了烂柯寺与众不同的地位,无数年来,不知有多少或悲壮或肃穆或传奇的故事,在这间古寺里上演。 也因为这间古寺,盂兰节渐渐成为世间最重要的节日。 此时还没有到盂兰节的正祭日,然而瓦山之前已经变得非常热闹,青石街两侧的民宅二楼,挂着各式各样的旗子与幡,那些旗幡的颜色很是素净,大多都是黑白二色。 相信烂柯寺里的普通僧人,和在小镇上居住了数十代的居民,都已经不清楚这种习俗的来源是什么,对于活在现世的人们来说,盂兰节只是一个简单纯粹的盛大节日,他们所需要做的就是享受节日的气氛。 瓦山下的小镇里已经有很多游客,这些游客不知来自何方,脸上都带着相同的幸福笑容,大人们微笑着彼此问好,在那些传说中的千年老屋里游玩欣赏。 孩子们在街道上奔跑追逐,有哭有笑。 黑色马车停在镇外,没有进去。 马车内的叶千秋几人隔着窗帘,看着平静喜乐的小镇,看着蹲在池畔捞鱼的孩子,心情都好了起来。 瓦山不是单独的一座山,而是几座山相连。 这几座在深秋依然散着幽幽绿意的山峰,形状非常相似,峰顶平齐如刀削。 小镇很热闹,但瓦山深处却还是那般安静。 秋蝉最后的鸣叫声,也带着几分解脱的淡然。 黑色马车朝着山道上行去。 在烂柯寺后的幽山里,住着避世隐居的数代佛宗大德。 叶千秋一行人此来,要找的便是其中一位长老。 准确的来说,是宁缺要找这位长老,给桑桑治病。 宁缺并不知道桑桑的病其实一直在叶千秋的治疗当中。 但是,夫子说,桑桑的病没好,随时都有可能复发,能治好桑桑病的那位长老就在烂柯寺。 所以,宁缺便来了烂柯寺。 烂柯寺有很多长老,有分管戒律的,有主持禅院的,然而这间古寺里真正的长老,永远只有一个人。 那就是岐山长老。 歧山长老是悬空寺、甚至整个修行世界辈份最高的那个人,甚至听闻比西陵掌教还要高半辈,除了书院之外,世间绝大多数人在他面前都要执弟子之礼。 谁也不知道这位佛宗大德如今高寿几何,有人从当年那场他与西陵神殿掌教的着名谈话中,推断出他早已过了百岁。 修行界传闻,歧山长老是百年前悬空寺前代讲经座的私生子,当然没有人敢向他求证,甚至无人敢提,所以传闻永远只是传闻。 但真正能够让歧山长老得到整个修行界敬重的原因,并不仅仅是因为他的辈份,或者是令人敬畏的身世,而是因为他高洁的德行。 数十年前,有过一次非常恐怖的洪灾,大河咆哮泛滥,浊浪淹没无数良田,各国江堤接连破毁,倒灌大泽,情形危险至极。 当时还是烂柯寺住持的歧山大师,带着寺中僧众,携着数十车多年积蓄的粮食与药物,出瓦山救灾,沿途施粥散药,救得灾民无数。 歧山大师操劳成疾,又在处理灾民遗体时染上尸毒,险些重病不起。 当时,南晋康州方向的大堤,危在旦夕,出现了溃堤的前兆。 歧山大师当时正在康州,见此情形,丝毫不恤重病之身,脱去僧衣纵身入湖,以难以想像的修为境界和意志力,拦在那段将要崩溃的长堤前,坚持了整整一夜。 第二日清晨,南晋剑阁以及西陵神殿的神符师赶到了康州,情势稍缓,歧山大师从浊浪里走了出来,一登岸便昏迷不醒。 那一夜,歧山大师以身代堤。 保住了南晋最重要的万顷良田。 从那之后,歧山大师名震天下,无论是他当时所展现出来的意志力还是强大的修为境界,都令所有人惊叹拜服。 然而他也为此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在烂柯寺里苦修数十年才拥有的一身惊世功力,就此消耗殆尽,受到了极为严重的损伤,纵使病愈后重新修行,也再没有可能恢复到最鼎盛时的状态。 …… 黑色马车停在山道前。 叶千秋看着山林里若隐若现的寺庙,看着瓦山后峰石坪上那尊石佛之像,想着那位歧山大师的事迹,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佩服的。 对于这样的僧人,的确应该保持足够的尊重。 世上有太多修行者在站到了高处之后,将普通人视为蝼蚁。 能为不惜牺牲自己,去拯救黎民百姓的岐山大师,自然无愧高僧二字。 叶千秋对佛门一向是不太感冒。 但是,对于佛门中真正的大德高僧,他还是十分敬重的。 于是,几人下了马车。 就在这时,山道上缓缓行来一位年轻僧人。 那僧人面色黝黑,神情宁静从容。 僧人走到马车前,和宁缺见礼,持手道:“见过师兄。” 年轻僧人,法号观海,是歧山大师的关门弟子,如今在寺中并没有具体职司,但辈份和地位却是极高,堪比主持。 去年冬天,正是观海亲自前往长安城,把盂兰节的请柬递到了宁缺的手里,并且向他出了挑战。 那一战,宁缺险胜。 观海不认识叶千秋,但还是很礼貌的和叶千秋施礼。 然后和宁缺问道:“这位是?” 宁缺一一给观海介绍。 “这位是叶夫子,是桑桑的老师。” “这位是叶夫子的弟子,卓尔。” 观海闻言,眼中闪过一抹诧异。 桑桑是谁,他自然知道。 事实上,如今整个修行界,又有几人不知道桑桑的身份。 那可是西陵神殿钦定的光明之女。 而这位叶夫子能成为光明之女的老师,那该是何等人物? 观海心中暗自猜测着叶千秋的身份来历,但是并没有多少收获。 看向叶千秋的眼神也充满了敬畏,无论如何,能成为光明之女老师的人,绝对值得他敬畏。 这时,宁缺在一旁说道:“我提前写过一封信,你可看了?” 观海反应过来,急忙说道:“看过,不知现在师嫂状况如何。” 宁缺一听,哈哈笑道:“你这声师嫂喊的真有灵性,不愧是岐山大师的弟子。” “不过,具体情况,我也说不上来。” “反正这一路上,桑桑没犯病。” “我想求见岐山大师,不知可否?” 观海面露为难之色,说道:“家师常年在寺后山中结庐静修,不见外客。” 宁缺神情微异,问道:“盂兰节大会不是马上就要召开?” 观海摇头解释道:“过往年间的盂兰节大会,家师也都闭庐不与,便是这些年我随家师修行佛法,也是隔着庐门静聆教诲。” 听着这话,宁缺眉梢微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时,叶千秋一抬手,只有巴掌大小的太玄剑凭空而现。 叶千秋道:“小和尚,你将这把剑递给你家师父,他自然会见我们的。” 观海一看叶千秋如此神通,急忙将太玄剑接过,但依旧还是说道:“我可以通禀家师。” “不过,不敢保证家师一定会见几位。” 叶千秋笑道:“无妨,你且放心去见你师父便是。” “他一看此物便会明白。” 观海闻言,也不再多言。 急忙拿着太玄剑,朝着山上行去。 宁缺站在一旁,有些好奇的朝着叶千秋问道:“叶夫子,能行吗?” 叶千秋负手道:“把吗字去掉。” 宁缺嘿嘿一笑,道:“有人罩着的感觉,就是爽。” 此时,烂柯寺的钟声在山间飘荡。 看似枯燥的钟声,却是能让人清心。 宁缺闲不住,和叶千秋说道:“观海估计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我想带着桑桑先去祭拜一个长辈。” 叶千秋点点头,道:“你们去,我和小黑在这里等着。” 于是,宁缺便带着桑桑朝着烂柯寺行去。 此时,山间雾气缭绕,烂柯寺在雾端若隐若现,看上去极为庄严美丽,仿佛是佛国降临到了人间。 叶千秋看着宁缺和桑桑的身形消失在山间。 和一旁的小黑说道:“知道不知道这山里最美的地方是什么地方?” 小黑很老实的说道:“师父,我不知道。” 叶千秋笑道:“你闭上眼睛,仔细感觉一下。” 小黑闭上了眼。 叶千秋也同样闭上了眼。 山间的空气的确很清新。 叶千秋虽然闭眼,但是依旧看到了瓦山顶端的佛祖石像。 佛祖,在这昊天的世间里,可是个了不得的存在。 叶千秋试图感受一下佛祖留下的遗韵。 但是,好像并没有什么太过浓重的气息。 等叶千秋再睁开眼的时候。 宁缺和桑桑已经回来了。 叶千秋拍了拍小黑的肩膀,道:“走了,上山。” 宁缺道:“能上山了吗?” “观海呢?” 叶千秋抬手一指,道:“看,那不是来了吗。” 宁缺顺着叶千秋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观海正在急匆匆的跑下来。 观海气喘吁吁地将手里的太玄剑恭敬的交还给了叶千秋。 “师父请叶夫子上山。” 叶千秋将太玄剑一收,微微颔首。 几人坐上了黑色马车。 沿着山道而上。 …… 山道幽静,道旁的槐树残有湿意,缓平的道面上隐隐可以看到一些脚印。 过了一会儿,距离瓦山顶峰越来越近,山顶的佛祖石像变得越来越高大,仿似头顶已经触到了真实的天穹。 待真到了瓦山顶峰,便发现这上边的地势极为开阔平缓,如同整座山被从中切断一般,天然形成一片巨大的石坪。 然而因为石坪中间的佛祖石像实在是太过高大,所以反而显得有些小,就如同被佛祖踩在脚下的一方瓦片。 歧山大师隐居的洞庐不在峰顶。 黑色马车绕过佛像,顺着山道下行片刻,然后在佛像巨大的左脚脚后跟下,看到了一道有些破落的庐门。 此时尚是午后,瓦山佛像的阴影,几乎要遮住整座后山山麓,洞庐就在佛像脚下,显得极为清幽。 崖上有洞,洞前有方石坪。 挨着山道的地方用柴木和草枝随意搭着一门。 庐门已经开启。 黑色马车在庐门前停下 观海带着叶千秋四人走入庐门。 一位老僧站在洞外,不知已经等了多长时间。 这位老僧穿着厚厚的棉制僧衣,虽然穿着这般厚的衣裳,却不显得臃肿。 那只能说明这老僧很瘦很瘦。 他长眉微黄,精神有些萎靡不振,好像有病魔缠身。 这老僧便是歧山大师。 叶千秋朝着岐山大师施了一礼,道:“打扰了。” 岐山大师微微一笑,道:“有客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只是这些年,我这病体枯槁,只能静养,所以,很少见外客。” 叶千秋笑道:“我知道瓦山有三局棋。” “前两局不下也罢。” “这最后一局,倒是可以一下,不知岐山大师觉得如何?” 岐山大师笑道:“很好。” 随即,歧山大师和叶千秋走到石坪旁的藤架之下,坐到一张棋盘旁。 岐山大师道:“叶先生到了瓦山,可有什么别样的感觉?” 叶千秋道:“刚刚我在山腰,问我这个徒儿,瓦山最美的地方是哪儿。” “我这徒儿说,他不知道。” “我便让他闭上眼睛,仔细感觉一下。” 岐山大师一脸好奇,道:“然后呢?” 叶千秋笑道:“然后他站着睡着了。” 岐山大师闻言,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妙,实在是妙。” 笑着笑着,岐山大师就不停的咳嗽起来。 一旁的观海急忙给岐山大师喂了药。 岐山大师的咳嗽才渐渐消停下来。 叶千秋坐在棋盘面前,看着眼前的这副棋盘,道:“佛祖的棋盘,的确是有不凡之处。” 岐山大师抬手道:“请。” 这时,叶千秋却是朝着桑桑招了招手,道:“桑桑坐到我身边来。” 桑桑也不犹豫,坐在了叶千秋身边。 叶千秋道:“你替我落子,落子天元。” 桑桑有些讶然,但依旧照做。 对面的岐山大师眼中闪过一抹惊疑。 随后,还是选择落下一子。 然后,棋盘之上,有光闪过。 第32章 永恒的道,足够的法 瓦山顶峰,一片安静。 在桑桑落下第一子的时候,她就陷入了沉睡当中。 当然,桑桑之所以陷入沉睡,是因为叶千秋觉得她该睡一会儿了。 借助这佛祖的棋盘睡一会儿,也是一件很有好处的事情。 宁缺看到桑桑昏睡过去,有些着急。 被叶千秋拦下。 宁缺出于对叶千秋的相信,自然便没有再多言。 这时,叶千秋看着棋盘上的一颗黑子,一颗白子,笑了笑。 然后,捏起一颗黑子,落下。 岐山大师显然没有想到叶千秋真的选择了落下第二子。 他怔了怔,道:“先生果然不凡。” 叶千秋笑道:“下棋就下棋,别赋予下棋太多的东西。” “棋子太瘦弱,扛不住这么多事。” 岐山大师微微颔首,道:“看来在先生眼中,棋盘就是棋盘。” 叶千秋道:“那是当然。” “棋盘若是真的能成为一个世界,那我们这些执棋者,也不该坐在这里下棋才是。” 岐山大师闻言,微微颔首,道:“受教了。” 说着,只见岐山大师抬起手来,捏起一枚白子,朝着棋盘上开始落子。 傍晚时分。 黄昏的余晖,照耀着佛祖石像的脸庞,显得格外庄严。 佛祖俯视着人世间的一切痛苦,仿佛也痛苦了起来。 他的眉是工匠在巨石间镌刻出的线条,坚若钢铁。 一道极细的裂纹出现在佛祖的眉心当中。 这是一局漫长的棋局。 岐山大师的棋力惊人。 是叶千秋这么久来,在此方天地之中碰到的棋力最高之人。 时间匆匆而逝。 转眼间,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银色的星光,洒落山峦间。 几缕夜云在巨大的佛像眼前缓缓飘过,隐隐传来几声夜鸟的鸣叫。 坐在一旁看棋的宁缺有些坐立不安,桑桑昏睡的时间太久,他有些担心。 但是出于对叶千秋的信任,他还是沉默等待着。 这时,叶千秋拍了拍桑桑,桑桑一脸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揉着眼睛。 岐山大师看着棋盘上的棋子,悠然说道:“先生棋力惊人,先生赢了。” 叶千秋笑道:“这棋盘质感真不赖。” 岐山大师看向桑桑,神情温和。 “瓦山三局有很多年的历史,但这盘终局,只出现过五次。” 桑桑好奇的问道:“还有四个曾经在这张棋盘上下过棋的人是谁?” 歧山大师说道:“夫子,轲先生,观主,莲生。” 听见这四个名字。 桑桑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变化。 反倒是宁缺有些惊讶。 他没想到,连小师叔都来这里下过棋。 叶千秋笑道:“我们的来意,想必大师已经清楚。” 岐山大师微微颔首,道:“先生既然来了,那这病自然是能治好的。” 叶千秋道:“只要是病,就能治好。” “要是命丢了,就很难找回来了。” 岐山大师微微颔首,道:“先生所言,很有道理。” “世间没有治不好的病,只是如果要治好,会很难,而且会很痛苦。” 桑桑在一旁平静而坚定的说道:“我不怕苦。” 歧山大师斩钉截铁说道:“那我一定能治好你。” 叶千秋在一旁说道:“你治桑桑,我治你。” 岐山大师一听,微微一愣,他朝着叶千秋看去,悄然说道:“我的病,已经病入骨髓。” “难以医治。” 叶千秋摇摇头,道:“我刚刚已经说了,只要是病,就能治。” “既然你没有丢了命,那这病就一定能治。” 岐山大师叹息一声,道:“可是,我的命也不多了。” 叶千秋道:“想活就能活下去。” 岐山大师道:“蝼蚁尚且贪生,更何况是我等。” 叶千秋笑道:“想活那就好。” 歧山大师道:“这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叶千秋道:“是啊,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这时,歧山大师伸出两根手指,搭在桑桑的腕间。 桑桑身体虚弱,手腕细的就像芦柴棒子。 “好阴寒的气息,仿佛自深渊中来。” 歧山大师的手指缓缓离开桑桑的手腕,叹息说道。 “阴寒气息作之时,必然极为痛苦,也不知道你是怎么熬了这么多年,尤其小时候是怎么撑住的。” 岐山大师看着桑桑继续说道。 宁缺着急的在一旁问道:“大师,用什么方法才能把这道阴寒气息去掉?” 岐山大师没有回答宁缺,而是很有深意的看了叶千秋一眼,然后说道:“先生的方法很妙。” 叶千秋道:“写字本身就是一种修身养性。” “不过,她的身份比较特殊,所以,需要在这里学一些佛。” 岐山大师微微颔首,朝着桑桑问道:“小姑娘可愿随我参佛?” 桑桑不解,不明白大师为什么会忽然提到此事。 桑桑看向宁缺,宁缺看向叶千秋。 显然,宁缺听出了叶千秋刚刚的话外之音。 修佛,是叶千秋准许的。 “为何要桑桑修佛?” 宁缺既是问叶千秋,也是问岐山大师。 歧山大师在一旁说道:“桑桑是大千世界,光明自然不能驱逐或消灭掉她体内的阴寒气息,而佛法不同,佛法寻求的不是镇压而是解脱,不会引起那道阴寒气息的敌意,甚至可以能让那道阴寒气息于佛前明悟,自行解脱。” 叶千秋则道:“佛法,道法,都是法,因为桑桑体内无限大,所以想要有永恒的道,就得有足够的法。” 宁缺闻言,大概明白了二人的意思。 “永恒的道,足够的法。” 宁缺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如此分解道法。 宁缺在一旁问道:“那要修佛修到什么境界,才能解脱那道阴寒气息?” 歧山大师自手腕上解下一串虎桃木的念珠,搁在蒲团前的地面上,望向桑桑平静说道:“若她能一朝成佛,自然便能得到大解脱。” 叶千秋道:“成佛也好,成魔也罢,最终还是要明悟自己。” “当桑桑明悟自己的那一天,她的病自然也就好了。” 宁缺讶然:“明悟自己?” 自己如何去明悟? 难道桑桑不是桑桑? 可是桑桑就是桑桑。 宁缺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好像又什么都没有抓住。 这时,宁缺突然看着歧山大师认真问道:“桑桑用不用剃光头当尼姑?” “当然,为了治病当几年尼姑也没有问题,但如果将来她的病真的治好了,你们佛宗会不会哭着喊着不让她还俗,非要她坐在莲花座上受那些和尚参拜?” 歧山大师怔怔看着他,很意外于他最关心的问题居然是这个,感叹说道:“在家出家都可以修行,自然不用让她剃发为尼。” 叶千秋对宁缺有些无语,这小子一天天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时,桑桑便要跪在一旁,向歧山大师行礼。 岐山大师挡住了桑桑,道:“无须多礼。” “我能救你,便算是自救。” 桑桑看向叶千秋。 叶千秋点头,道:“大师说的没错。” “你安心听大师讲佛便是。” 岐山大师坐在一旁,开始说道:“无数年前,大禅师优婆崛,上承佛祖智慧,自创不净观,又得系念之法,便是今日佛宗所说禅法里的方便法门。” “那系念之方便法门,行来殊为简单,你若起恶心,便拿一黑色石子放在身前,若生善念,便放白色石子在身前,渐渐修行,直至白色石子与黑色棋子的数量相等,直至心转纯净,黑石渐尽,身前只余白石。” “所谓黑白便是棋枰之事,所谓法门便是弈棋之事,我瓦山多修黑白之道,而你要修的却是怎样把黑石变成白石。” 桑桑有些不解,问道:“黑就是黑,白就是白,怎么变?” 歧山大师取出一枚黑色的棋子,搁在先前那串虎桃木手链中。 然后他看着桑桑说道:“你想它白,它便能白。” 棋瓮里的黑棋有很多枚,看上去都极为相似,几乎一模一样。 但她能够看出棋子之间哪怕再细微的差别。 桑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变白。 不是把黑棋变成白棋,而是把自己变白。 看着那枚黑棋,她想着歧山大师的话,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心想如果真能做到想白就白,也不用陈锦记的脂粉,那真是太好了,而且很方便,难怪大师刚才说佛门把这个叫方便法门。 幽暗微寒的洞庐内,洋溢着轻松的笑意,然后渐渐回复平静,歧山大师讲解佛法的声音,不时响起,中间偶尔穿插着桑桑的疑问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今夜的讲解暂告一段落,歧山大师和叶千秋持手说道:“先生,今日就到此为止吧,我让观海带几位到寺里去休息。” 叶千秋起身,微微颔首,道:“这样也好。” 于是,一行四人在观海的带领之下,朝着下方的烂柯寺行去。 岐山大师看着几人离去的背影。 眼中闪过一抹莫名之色。 “世间多有智者,而多智如妖者,唯有此人。” “纵使是夫子亦有所不如。” 岐山大师低声念道。 …… 夜半时分。 崖洞里变得愈发的幽静无声。 歧山大师心中略有不安。 庐门微响,是观海回来了。 “师傅,叶先生他们已经在前寺安歇。” 歧山大师看着自己的徒儿,忽然问道:“盂兰节会马上便要开了,依然会商讨冥界入侵之事,你对此事如何看法?” 观海看着师傅憔悴的容颜,一心想着让他早些去休息,说道:“谁也不知道冥界在哪里,只不过是传说罢了。” 歧山大师笑了笑,说道:“笨蛋,传说变成现实,那就不再是传说。” 观海憨厚地笑了笑,说道:“那等变成现实再说。” 歧山大师又问道:“你对那位叶先生有什么认识?” 观海微微一怔,发现师傅今天似乎有些异样,说道:“这位叶先生确实不凡。” “弟子从未见过这样的人。” 岐山大师道:“怎样的人?” 观海支支吾吾,想了半天,才说道:“就是很奇怪的那种感觉。” “说不上来。” 岐山大师道:“矛盾,而又平衡。” “他身上有着从尸山血海之中走出来的味道。” “也有众生烟火,百家欢乐的味道。” “还有尘世高远,淡泊一切的味道。” 观海在一旁不停点头道:“师傅,您说的一点都没错。” “就是这种怪异的感觉。” “一个人的身上,怎么能同时拥有这么多特质呢?” 岐山大师闻言,没有回答观海的话,而是又问道:“观海,那你对悬空寺又有什么认知呢?” 观海一听,更是疑惑,道:“您以前从来不准我问悬空寺,还有别的不可知之地的事情。” 岐山大师微微一笑,道:“你在烂柯寺做二十年住持,或者说隐居些年头,总有一天也是要去悬空寺的,所以现在提前知道一些也无妨。” 观海道:“哦……师傅,可是我对悬空寺好像一无所知。” 歧山大师说道:“悬空寺的由来,其实与冥界入侵的传说息息相关。” “冥界入侵,是为永夜,佛法里称之为末法时代,到那时,世间一切都会被毁灭。” “佛祖当年便看到了无数年后的惨怖画面,他冥思苦想数百载,思考怎样解决这个问题,然而却依然没有想到方法。” “佛祖感知到自己圆寂之期,便于极西荒原深处,觅得一净土,大愿力修筑一寺庙,并予以永世之屏障。” “佛祖集佛学禅经于其中,命后辈佛门弟子极优秀者,均可入寺听经修行,这便是悬空寺。”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佛祖经过无数年思考,依然没有想到阻止末法时代到来的方法,因为这本来便是世界的因果,有生必然有死,甚至直至万世痛苦轮回,所以他希望后世佛门弟子,可以借助悬空寺的庇护。” “在末法时代的毁灭洪流里幸存下来,能够帮助寺中的僧人,熬过漫长近乎永恒的长夜,凭借着坚毅的精神与隐忍沉默,等到崭新的婆娑世界的降临。” 歧山大师沉默了很长时间后,轻声叹息说道:“然而如今的佛宗,似乎已经忘记了佛祖的教诲,不再那么想了。” 观海道:“那又如何呢?” 岐山大师道:“他们想要找到冥王之子,杀掉他。” “而他们认为,书院的十三先生是冥王之子。” 观海一脸讶然,道:“不会吧。” 岐山大师道:“这不是关键,关键的是,他们如果动了宁缺,会给佛宗带去毁灭性的打击。” 观海道:“为什么啊师傅?” 岐山大师长叹一声,道:“因为,道石的死,和那位叶先生,也有些关系。” 这时,夜风吹拂。 洞庐外,出现一架佛辇。 佛辇掀起一道缝隙,一个穿着深褐色僧衣的僧人,从佛辇上走了下来。 这名僧人双眉直若横尺,眼若宝石,眉眼间隐见风霜之色,额上亦已有了皱纹,然而却让看不出来年龄。 这位僧人来自悬空寺,是悬空寺的戒律院座。 僧人走下佛辇,缓步走入洞庐,单手合什,道:“师叔,看来你都知道了!” 对于突然闯入的僧人。 岐山大师显得很是平静。 歧山大师平静道:“宝树,你不该来。” 悬空寺戒律院首座,法号宝树。 宝树静静的看着歧山,说道:“出家人不打诳语,师叔刚刚说道,道石的死和那位叶先生也有关系,对吗?” 歧山大师微微一笑,说道:“我不否认。” 宝树又道:“那宁缺便是冥王之子,对吗?” 岐山大师道:“卫光明都不敢确定的事情,我如何敢确定。” 宝树神情漠然的说道:“如果宁缺真是冥王之子怎么办?” 歧山大师摇头说道:“如果宁缺是冥王之子,夫子怎么可能收他为弟子?” 宝树摇头说道:“夫子非常人,能行非常事,就算他收冥王之子为弟子,也不是什么很难想像的事情。” 歧山大师看着他说道:“如果事情真如你所想像,那么无论是悬空寺,还是知守观做任何事情都没有意义。” 宝树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如果夫子知道宁缺是冥王之子,还收入门内,那么算整个世界想要杀死宁缺,夫子也会站在宁缺那一边。 但宝树依旧说道:“冥王之子快要苏醒,我是唯一能够证明的人。” “而宁缺如果有夫子的护持,那么我就更相信他是冥王之子。” 歧山大师看着他的目光骤然间变得极为锋利起来,道:“悬空寺为何从不像书院那般两世相通?” “因为悬空寺本来就是我佛宗用来在末法年代里保存佛性的地方,要求的便是与世隔绝,不可知之地,便应不可知!” “你是悬空寺戒律院座,并不是天下行走,非奉佛谕不得入世,你为何要来瓦山?还不离去!” 宝树一脸平静的说道:“来自然有来的道理。” 岐山大师道:“来的应该是七念,而不是你,你若不是佛缘深厚,与净铃生出感应,成为转世的掌铃者,凭你知命中境的修为,又如何当得了戒律院首座?” “既然你是转世的掌铃者,你就更应该谨慎,不得妄动净铃,更不应该被曲妮玛娣说动,从荒原来到人世间!” 一时间,洞庐内,有些平静。 …… 烂柯寺中。 叶千秋和小黑坐在禅院的某处,看着天上的繁星。 小黑说道:“师父,佛家讲究来世,真的有来世吗?” 叶千秋道:“我辈修道者,只证今生,不证来世!” 这时,宁缺从屋子里走出来,伸着懒腰,一脸好奇的说道:“叶夫子,如何只证今生?” 叶千秋悠悠道:“认准一条道,走下去。” 第33章 佛寺火锅,阴阳平衡 …… 洞庐之内。 又缓缓响起了岐山大师的声音。 “你是修佛之人,当明白因果,不能被仇恨蒙蔽双眼,道石死在宁缺手中,那自是他的因果。” “他的尸骨埋在了他应该埋在的地方,已经是他的幸事,来生或许他还能坐一位真正的大德高僧。” 宝树闻言,微微蹙眉,然后渐渐回复平静。 “我本是道石的因,道石是我的果,那么道石的因果既然遇宁缺而终,那么这便是我与他的因果。” “我找不回道石的尸骨,也无须去找回。” “我只要知道,是谁埋葬了他即可。” “我自幼生于净土,长于净土,执净铃而行,能慑世间一切邪祟,宁缺若是冥王之子,那便会听着铃声醒来,这也是我与他的因果。” “如果有人和宁缺站在了一起,那便也就来到了这因果之中” “此行来到瓦山,我便是要明白这些因果,然后结了这些因果。” 歧山大师缓缓摇头,说道:“既然你执念如此,那么我只好通知讲经座,除了你在寺中的职司,然后罚你面壁十年。” 宝树平静说道:“师叔难道不知,我其实是奉谕而来?” 歧山大师闻言,蹙眉良久,然后才说道:“既便如此,佛宗行走依然是七念,尘世之事以他心意为准。” “我会说服师弟的。” 宝树站起身来,单手合什行了一礼,然后离开洞庐。 岐山大师看着宝树离去,一旁的观海说道:“师傅,宝树大师他……” 岐山大师微微摇头,道:“一场纷争在所难免。” “他并不知道自己将要面临的是什么……” …… 翌日,晨光初显之时。 叶千秋从禅房之中走出。 外面,还有蒙蒙的雾气。 古寺在这秋雾中分外美丽。 禅房外的石栏畔,穿了件厚棉衣的歧山大师已经站在了那里。 他似乎还是有些畏寒,哆嗦着看着那些殿宇塔林,说道:“数十年未见,原来也无甚变化。” 这位佛宗高僧在瓦山隐居半生,尤其是在当年莲生那场血腥阴谋之后,更是数十年未下山一步,此刻看到熟悉又陌生的寺庙,难免有所感慨。 叶千秋走到岐山大师身边,望向秋雾里若隐若现的前殿,说道:“昨天夜里,你一定没睡好。” 歧山大师微微颔首,说道:“这世上的因果太多,很多人因为放不下,而丧失了这只有一次的美好生命。” “若是世间有地狱,他们在地狱之中轮回之时,或许大多数人都会幡然悔悟。” 叶千秋却是摇头道:“那可未必。” 岐山大师道:“哦?愿闻先生高见。” 叶千秋道:“地狱之中的大多数恶鬼从来不会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岐山大师问道:“哦?那是为何?” 叶千秋道:“趋向于长久为善,偏执于一时为恶。” “只因恶不是善,所以,恶不会后悔。” 岐山大师闻言,眼中闪过一抹亮光。 “趋向于长久为善,偏执于一时为恶……” 这时,烂柯寺里的晨钟响起。 用过简单的早饭后,烂柯寺里的僧人开始早课,因为生病而有些恹困的桑桑,也被宁缺从被窝里抱了出来,开始上课。 桑桑的课堂,是烂柯寺深处的那座后殿。 如此恢宏壮观的一座金殿,被用来做一个人的课堂,实在是有些过分。 除了因为桑桑的身份特殊,烂柯寺方面给予如此待遇,更是因为给桑桑上佛法课的歧山大师,本来就是这座古寺的祖宗。 歧山大师随意说句话,别说一座后殿,就算是要把整座烂柯寺清空,烂柯寺里的僧众,也不敢有任何意见。 烂柯寺后殿里的僧人,早已得了严令,禁止踏足殿内一步,除了殿外候着几名辈份极高的僧人充作杂役,大殿内外空无一人,极为安静。 大殿里,不时响起歧山大师平静而充满智慧的讲述声。 没有桑桑的声音,她只是在认真地听,并且学习。 到目前为止,桑桑一共有三位老师。 岐山大师实为老师,但他并不想承认这个称号。 殿外廊下,叶千秋看着渐渐消散的秋雾,听着身后传来的佛法精义,心情平静。 在这样的环境当中,人的心如果还无法平静下来。 那可见这个人的心中是充满了多少恶劣之事。 小黑和宁缺像是两个门神一样,守在叶千秋的身旁。 宁缺和叶千秋说道:“叶夫子,您说这禅院里,最令人敬畏的是什么?” 叶千秋道:“最令人敬畏的,当然是佛祖。” 宁缺道:“不不不,我昨天对着佛祖的石像还大骂了一顿。” “想必叶夫子也一点都不敬畏那石像佛。” 叶千秋道:“佛祖是佛祖,石像是石像。” “不能相提并论。” 宁缺道:“好像是这个道理。” 时间缓缓流逝,大殿里的佛法课,暂时告一段落,桑桑坐在蒲团上,闭着眼睛尝试入定,同时回思早间的课堂内容。 歧山大师从大殿里走了出来。 此时已近正午,只是秋云遮空,天地一片清黯,偶尔还会落下几丝寒雨,殿外的温度有些低,大师被寒意一激,咳了几声。 小黑送上一杯热茶,让岐山大师稍暖胸腹。 歧山大师喝了口热茶,把茶杯搁到身前的台阶上,看着禅院里,笑着说道:“秋天,真的不错。” 叶千秋道:“秋天,是收获的季节。” 岐山大师道:“也是万物开始凋零的季节。” 宁缺在一旁道:“秋天是贴秋膘的季节。” “大师,您吃火锅吗?” 岐山大师有些跟不上宁缺的跳跃思维,怔了怔,然后说道:“火锅好吃吗?” 宁缺道:“香极了。” 叶千秋道:“那晚上就吃全素火锅。” 宁缺道:“这个主意好极了。” 小黑道:“我去准备食材。” …… 秋雨中的烂柯寺一片幽静,但火锅的清香却是飘到了后殿廊前,把压抑寒冷的气氛变的有些欢快。 在佛寺里吃火锅,恐怕还是这烂柯寺里有史以来第一遭。 岐山大师还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美味。 清汤锅里,放着香菇瓣、木耳、猴头菇、小菜秧、粉丝,添了几抹香油之后,是格外的香。 岐山大师一边吃着火锅。 一边给宁缺拿出了一本佛经。 宁缺道:“大师,这是何意?” 岐山大师道:“你的悟性很高,很适合学佛。” 宁缺立马摇头,道:“不不不,我对学佛没什么兴趣。” 这时,叶千秋在一旁道:“拿着吧,大师的一番心意。” 宁缺一听,好像也是,反正他拿上了也不代表他就要学佛。 这一顿火锅吃的很好。 岐山大师吃的很高兴。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高兴过了。 叶千秋答应了要给岐山大师治病,那自然不是说说而已。 人的寿数自然不可能是无限长的,即便是强如佛祖,也有圆寂的时候。 岐山大师的命,已经快到枯竭,给他续命的最好方法,便是让他的身体再度拥有生机。 于是,叶千秋找了一个丹炉,第二天就在佛寺里,开始炼丹。 丹丸的主药是一些延年益寿的东西,但最关键的一味药,还是叶千秋的黄金血。 叶千秋没有让人不死的神通,但他的血的确有蓬勃生机,可以让人生机焕发。 这是经过很多次验证的事情。 叶千秋之所以没有简单粗暴的给岐山大师喝一碗血水。 就是因为,叶千秋觉得岐山大师如果知道是那样,根本不会喝下。 救人,在叶千秋看来,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 远比杀人要有意义。 修道几百年,曾经历过无数次杀戮的叶千秋,心境也早已变得越来越平和。 心如磐石,方才在这一次又一次的轮回劫难之中,守住自我。 叶千秋在炼丹。 小黑在添火。 宁缺在看岐山大师给他的那本经书。 那不是一本文字组成的经书,而是有着各种插画的经书。 经书里的插画线条简洁而流畅,故事也都极为有趣,把教化意味藏的极深而巧妙,宁缺越看越有兴趣。 干脆找来了一张竹椅,躺在椅上,随意翻着书,偶尔端起热茶喝两口,不想看书时,便抬头看看佛殿前的细细秋雨,舒缓一下眼睛,觉得好生惬意。 岐山大师从大殿之中走出,去看叶千秋如何炼丹。 对于岐山大师来说,这是一件新鲜事。 叶千秋见状,道:“今天怎么样?” 岐山大师知道叶千秋是在问桑桑。 岐山大师道:“她很好,已经在入定。”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这是一件好事。” 岐山大师感慨道:“是啊,她的天赋真的很好很好。” 叶千秋让小黑不断加着柴火。 一股淡淡的清香,从丹炉内飘出。 岐山大师道:“这丹丸真的能让人续命?” 叶千秋道:“那是自然。” 岐山大师道:“道门之法果然神奇。” 叶千秋和岐山大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在另一边佛殿的深处,桑桑不知何时从禅定中醒来,捧着一卷佛经在认真地看着。 她身前身后的地板上,全部是佛经。 那些佛经有的比较老旧,书页边缘泛着黄,有的佛经则是新印出来的,还在洒着油墨的清香。 殿外的清光,从窗口处透进来,洒在她的身上。 黑色的棉袄,裹着她瘦瘦小小的身子。 微黑的长,垂落在她的肩头。 她认真看着佛经,眉眼间一片宁静之色。 …… 在烂柯寺居住的日子,的确是宁静祥和的。 过了几日之后。 各国使团已经纷纷抵达瓦山,在前寺商议荒人南侵一事,成日里都在开会,修行者们在中寺里议论着在瓦山里的见闻。 宁缺出去闲逛的时候,碰到了熟人。 叶千秋和小黑在某间佛殿之中继续炼着丹。 自然不会理外面的这些事情。 只是岐山大师不时过来,和叶千秋闲聊几句。 这一天,二人说起了盂兰节会的事情。 小黑在一旁问,盂兰节会到底是怎样来的。 毕竟这个人间最盛大的节日,起源有些奇特,又有万丈佛光镇压冥界的传说,所以他很好奇。 歧山大师笑着给小黑说起了关于盂兰节的事情。 …… 秋雨依然在持续,烂柯寺中的僧人忙着准备盂兰节大会,各国使团依然在热烈或激烈的讨论,修行者们依然在互相切磋,前寺一片严肃紧张,中寺剑影活泼。 唯有后寺依然安静。 不用小黑添火的时候,小黑和宁缺去了前寺,站在秋树亭间,看住在寺外别院里的红袖招姑娘们排舞。 小黑看着那些青春美丽的姑娘们,香汗淋漓,衣鬓摇动,脑海之中不由的就浮现出一个人影。 宁缺在一旁贱兮兮的笑道:“怎么样?小黑?” “看上哪个了,我给你说和说和去。” “话说我都订亲了,你还连女人的手都没拉过吧?” 小黑看着贱兮兮的宁缺,直接掉头便走。 小黑颇为气愤的回到殿中,继续给丹炉添火。 叶千秋见状,朝着小黑问道:“这是怎么了?” 小黑不说话。 这时,宁缺从门口探进一颗脑袋来,说道:“叶夫子,小黑也岁数不小了,您看,是不是该考虑给小黑说一门亲了?” 叶千秋一听,朝着宁缺说了一个字。 “滚!” 宁缺灰溜溜的滚蛋。 这时,小黑朝着叶千秋问道:“师父,男人一定要配一个女人吗?” 叶千秋道:“从阴阳平衡的道理上来说,的确是这样。” 小黑道:“可是像您这样的人,还有夫子那样的人,或者说是光明大神官卫光明那样的人。” “都没有女人啊。” 叶千秋笑道:“傻小子,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前没有过。” “人的一生很短,想去追求什么,就尽自己所能去追求。” “不要等老了,再后悔。” 小黑闻言,重重的点了点头。 …… 很快,就到了盂兰节正日子的这一天。 叶千秋的丹药还未出炉。 为了保持药性不受到挥发,叶千秋打算多炼一些时日。 最起码,也得七七四十九日。 由于盂兰节到了,来自世间诸国的游客,纷沓而至,瓦山前的小镇热闹无比,烂柯寺前的广场上更是人头攒动,不知被踩落踩烂了多少双鞋。 如果不是僧人与当地官府派出的军士一道维持秩序,广场上根本没有办法表演,仪式也无法进行。 中原诸国都派出了观礼团和表演的嘉宾,游行的一辆辆彩车,引了一阵阵地喝彩,来自长安城的红袖招舞团,轻而易举地获得了最大的喝彩与叫好。 其后是由烂柯寺住持率领众僧为世间祈福的仪式,再然后又有神殿某位神官主持的祭天环节,无数信徒跪拜于地,场面极为严肃庄重。 叶千秋没有去凑热闹,站在后寺殿栏上,居高临下远远看着山下的热闹。 看着这幕画面,他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怎么看,都有种魔幻现实主义的色彩。 一应仪式结束后,红袖招的姑娘们开始起舞。 寺前的掌声与喝彩,顿时冲破天穹。 烂柯寺中几位辈份极高的老僧,看着舞台上翩然起舞,容颜娇美而庄肃的少女们,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很多年前的故事,竟是湿了眼眶。 修佛的老僧尚且凡心未泯,更何况像小黑这样的年轻人。 叶千秋知道小黑开始想女人了。 准确的来说,他是在想某个女人。 想女人并不是一件丢人的事情。 叶千秋也不会在这方面限制小黑什么,反倒是十分赞成他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天地万物,阴阳相合,这是天地至理。 如果小黑能跨过这一步,境界还会有不小的提升。 …… 就在烂柯寺里热闹非常的时候。 在烂柯寺的后山洞庐之中。 岐山大师正在面见一个老尼姑。 这个老尼姑名叫曲妮玛娣。 曲妮玛娣在修行界里辈份极高,又是月轮国的皇姑,她能走进洞庐,是因为她和岐山大师也有某种联系。 歧山大师坐在蒲团上。 曲妮玛娣看着大师,并不像别的修行者那般虔诚恭谨,反而毫不掩饰自己眼睛里的恨意与嘲弄神情。 他看着她静静说道:“那一年你非要上瓦山见我,我本已闭关多年,无奈破例给你写下一封书信,如今看来还真是错了。” “你本来就错了。” 曲妮玛娣恨恨说道:“整个佛宗,我只有你一个长辈,当年我来求你指点迷津,问腹中的孩子究竟生还是不生,结果你说生,那我便生了,然后才有了数十年骨肉分离之骨,白人送黑人之恸,你当然错了。” 歧山大师叹息一声,说道:“当年那孩子虽然还在你腹中,但已然是个人儿,佛法慈悲,怎能妄动杀心?更何况那孩子大有佛缘。” 曲妮玛娣厉声说道:“你算得出我那孩儿有佛缘,为什么却算不出来,他后来会在长安城里被人杀死?” “既然算不出来,当年你就不该留那封信给我!” …… 叶千秋站在后殿前的栏杆前,看到桑桑突然走了出来。 叶千秋看着桑桑的情况便好了很多,笑道:“岐山大师呢?” 桑桑道:“大师昨夜说,今日他迟些下来。” 叶千秋闻言,闭上了眼睛。 三个呼吸之后,叶千秋再度睁眼,朝着后山洞庐方向看去。 第34章 佛光普照,遮天蔽日 洞庐之中。 岐山大师和曲妮玛娣依旧在交谈之中。 歧山大师说道:“已然都是过往之事,多说无益,我所不理解的是,你对我一直抱有如此大的怨意,为何今日却要入洞来看我。” 曲妮玛娣痛苦的喘息两声,渐渐平静下来,盯着大师的眼睛,恨恨说道:“你算错了一次,我便要你再给我算一次。” 歧山大师神情微异说道:“你还想知道什么?” 曲妮玛娣一脸怨毒的说道:“我想知道害我儿子性命的人,什么时候死!” 歧山大师摇头说道:“即便佛祖都不能断人生死,更何况是我这个普通人。” 曲妮玛娣愤怒说道:“那你总得告诉我,我怎么才能替我儿子报仇!” 歧山大师沉默很长时间后说道:“你既然已经做了安排,何必还来问我?” 他静静看着曲妮玛娣,说道:“我必须提醒你一声,你参佛数十年,却依然脱不得嗔怨之苦,这怨不得别人,怨不得佛辇上的那人,怨不得月轮王宫里那人,更怨不得当年你腹中的孩子,你须得问问自己。” “你也不想想,若不是荒原上你的缘故,宁缺也不会在王庭上羞辱你,如果没有那回事,道石便不会回月轮,更不会回长安,更不会遇到那位叶夫子。” “最后,也不会死。” “你要报仇,应该向你自己报仇。” 曲妮玛娣闻言更恨,身体微微颤抖,握着木杖的右手青筋毕现,厉声说道:“不想答我便不答,何必在我面前又一次故弄玄虚!” “歧山师叔,你不是真的佛祖,居然敢像佛祖般有求必应,你终有一日会暴毙而死!” 歧山大师一脸坦然的说道:“我身在世间却妄窥佛国,只想让世人少些烦恼,早知自身必遭业报,死便是死吧,暴毙或是老死又有什么区别?” 这时,洞庐外传来了叶千秋的声音。 “我说了要给大师续命,大师又如何能暴毙或者老死呢?” 听到叶千秋的声音,岐山大师的面色微变。 曲妮玛娣亦是脸色一变。 以她的修为,竟然没察觉到有人出现在了洞庐之外。 这时,只见叶千秋抬步走进了洞庐,朝着岐山大师微微一笑。 “大师原来有客人啊。” 岐山大师闻言,反倒是平静下来。 曲妮玛娣看向叶千秋,蹙眉道:“你是谁?” 不等叶千秋回答。 岐山大师就在一旁替叶千秋回道:“这位是来自长安城的叶夫子。” 曲妮玛娣闻言,眼中闪过一抹疑惑,能和岐山大师来往的自然不可能是等闲之辈。 而且,能瞒过她的感知,无声无息的来到洞庐的也肯定不是一般人。 但是,什么叶夫子,她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来自长安? 曲妮玛娣突然想到了什么。 她想起了刚刚岐山大师提到了那个叶夫子。 曲妮玛娣面色一变,眼神阴狠的看向叶千秋,色厉内茬的说道:“是你!” “是你将我儿给引到你的那座院子里的!” “是你!” “是你将我儿交给宁缺杀掉的!” “对不对!” 事实上。 曲妮玛娣一直都知道宁缺是在一个什么样的地方杀了她的儿子道石。 因为,当时道石身旁的武僧是活着回到了月轮国,将那一切都告诉了曲妮玛娣的。 只是,曲妮玛娣没想到。 除了宁缺之外,另一个仇人竟然堂而皇之的来到了瓦山。 宁缺是书院院长的弟子,她尚且敢动。 更何况是一个教书先生! 即便这个教书先生可能有些本事。 但是,那又如何? 他的儿子之所以会死,就是因为这个教书先生给宁缺提供了机会。 “你该死!” 曲妮玛娣一脸怨毒的看着叶千秋。 恨不得吃掉他。 叶千秋看着曲妮玛娣,想起了他故意放走的那个武僧。 自从那个叫做道石的和尚埋在了小院的杏树底下之后。 叶千秋就一直在等待着道石背后之人前来向他报仇。 但是,长安毕竟是长安。 像曲妮玛娣这种人胆子即便再大,也不敢去长安城闹事。 现在,在瓦山,曲妮玛娣出现了。 那曲妮玛娣的姘头自然也来了。 叶千秋对于他们的身份自然早有洞察。 总而言之,用一句话来讲,那就是和尚不是正经和尚,尼姑不是正经尼姑。 看着曲妮玛娣眼中的怨毒。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很想杀了我,对吗?” 曲妮玛娣一脸森寒的说道:“你该死!” 这时,在一旁沉默许久的岐山大师开口,对着曲妮玛娣喝道:“不得对叶夫子无礼!” 曲妮玛娣仿佛找到了发泄口,她朝着岐山大师喊道:“你到底是谁的长辈?” “杀了我儿的仇人就在我的眼前!” “你让我怎么对他不无礼?” 岐山大师看着曲妮玛娣,微微一叹,道:“你啊……” 曲妮玛娣不理会岐山大师的欲言又止,只是在那里发泄着她的不满。 叶千秋静静的等待着。 岐山大师静静的等待着。 等到曲妮玛娣发泄的差不多了。 曲妮玛娣看向叶千秋,道:“我要杀了你。” 叶千秋指了指洞庐之外,道:“我在外面等你。” “这里是岐山大师清修之所,总归不该染上血。” 说着,叶千秋走出了洞庐。 曲妮玛娣脸上闪过一抹森然。 就要朝着洞庐之外行去。 岐山大师再一次出声,道:“你如果不想死,就留在这里!” “别出去!” 曲妮玛娣回头猛然看向岐山大师,道:“死的是他!” “不是我!” 说罢,曲妮玛娣怒意冲冲的走出了洞庐。 岐山大师双手合十,摇头闭眼,嘴中念道:“天作孽,犹可活。” “自作孽,不可活啊。” …… 洞庐外。 叶千秋看着怒气冲冲而来的曲妮玛娣,一脸的平静。 曲妮玛娣看向叶千秋,道:“你想怎么死?” 叶千秋负手道:“我并不认为,你有杀死我的能力。” 曲妮玛娣却是已经不管不顾。 直接朝着叶千秋冲去。 只听得曲妮玛娣厉啸一声,手中拐杖一横,一道老辣纯厚的佛家气息,由势而生。 曲妮玛娣也算是佛宗的高手。 但是她这样做,无异于是自取灭亡。 对于找死的人,叶千秋从来都不会手软。 于是,曲妮玛娣死了。 曲妮玛娣不懂,她的身体为何会无法继续向前。 她也不懂,为什么对方看起来明明一下都没动,连手指头都没有抬。 自己的脚步就越来越沉。 曲妮玛娣倒下了,倒在了叶千秋的脚下。 曲妮玛娣紧紧的闭上了眼睛,脸上深刻的皱纹再也无法舒展开来。 叶千秋没有继续看她,而是朝着洞庐之中行去。 只见岐山大师口中不停的念着什么。 叶千秋负手道:“这样的人,想要往生有点难。” 岐山大师睁开眼,道:“叶先生是否在笑佛宗的苟且。” 叶千秋摇了摇头,道:“我早已经对这种事情见怪不怪。” “没什么好笑的。” “若是世上都是循规蹈矩的人,那这世上就没有那么多的肮脏和不堪。” “岐山大师,如果我是佛门弟子,我不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出现。” 岐山大师道:“都是我的罪过啊。” 叶千秋听到这句话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岐山大师道:“如果当初,我不给她指引……” 叶千秋直接打断了岐山大师的话,道:“错的不是你,错的是做错事的人而已。” “做错事就要承受代价。” 说罢,叶千秋直接朝着洞庐外面行去。 杀一个曲妮玛娣不算什么。 因为,还有一个人等着他来杀。 那个人,已经来了。 只见洞庐外,有一架佛辇出现。 从佛辇上走下一个穿着深褐色僧衣的僧人。 那僧人眼若宝石,额上有些许皱纹。 此时,却是一脸的焦急。 只见他冲了过来。 看到了倒在地上的曲妮玛娣。 一脸的不敢相信。 随即。 他朝着叶千秋看去,眼中满是悲伤。 “是你杀了她?” 叶千秋很自然的点头,道:“是我杀的。” 叶千秋看着这位高僧。 他双眉若尺,眼眸里蕴着精纯的光泽,双眉微霜,额上皱纹几许,法像庄严,让人猜不出来他的真实年龄。 叶千秋知道,他叫宝树。 他来自不可知之地,又是戒律院首座这样的大人物。 论起身份地位毫无疑问在世人眼中是很高很高的存在。 但就是这样的人,和曲妮玛娣私通,生下了道石。 也不知道这二人在佛祖像下缠绵之时,心中是怎样的感受。 或许,他们追寻的就是那种刺激感? 宝树大师眼中的悲伤化为了某种沉痛的力量。 他没有再说什么废话,他双手在身前结了一道手印。 这道手印很奇怪,右手食指微屈,就像顽童弹石头的姿式。 一道慈悲而肃杀的佛宗气息,向叶千秋袭去。 宝树大师乃是悬空寺戒律院座,如果以修道境界来评判,一身惊人修为至少是知命中境。 但是,他这一击,用在叶千秋身上,依旧没什么卵用。 他的这道手印,甚至还没有到叶千秋的身前,就已经消失不见。 宝树看向叶千秋,怔怔看着他,显得有些惊惧,更多的却是惘然。 随即,宝树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猛然将自己右手上的小铜铃给摇了起来。 叶千秋微微蹙眉,他认出了那是佛祖的盂兰净铃。 霎时间,洞庐外。 响起了清脆的铃声。 铃声是那样的慈悲,又充满了威严,似乎将要镇荡世间的一切阴秽。 铃声传出洞庐,传遍后山,传遍整座烂柯寺。 烂柯寺里有十七口古钟,或在亭间,或在殿后,或在廊下,或在梅旁。 这十七口古钟,几乎同时响了起来。 浑厚宏亮的钟声,回荡在黄寺飞檐之间。 却依然掩不住那道清脆漠然的铃声。 钟声响应着铃声。 山头,佛祖石像在云中安静,渐渐生出庄严的佛光。 整座瓦山佛光渐盛,无数天地气息奉诏而来,在瓦山上空,形成一道只能感知,却无法看到的隔断,里面蕴着无上法威。 佛光朝着叶千秋笼罩而去。 叶千秋冷哼一声,佛光在他身前三丈之外,无法再进一步。 …… 烂柯寺内,某一间殿堂之中。 有两座石尊者像。 有两个人正在看这两座石尊者像。 一人穿着素衫,结了个简单的道髻,身后背着把木剑,正是道门行走叶苏。 另一人身材精壮,穿着一身中原少见的兽皮衣裳,是来自魔宗的行走——唐。 此时,烂柯寺里响起钟声,嗡嗡作响,绵绵不绝,到处都是。 叶苏缓缓闭上眼睛,突然说道:“有人要死了。” 随即,他睁开眼,走出偏殿,向后寺行去。 唐看着身前的石尊者像,沉默片刻后,也离殿而去。 中寺诸殿里的修行者,被钟声惊动,纷纷走出来,扶栏向山间望去。 叶苏和唐在人群里穿行,没有修行者注意到他们。 一路行来,钟声不绝。 叶苏背后的木剑,仿佛有所感应,出轻轻嗡鸣。 唐的右脚踩烂了一块青砖。 叶苏抬头望向天空,眉头微蹙,说道:“佛宗沉默万年,没想到原来还隐藏着这样强大的手段,我剑能过去,人却过不去。” 唐低头看着脚下那块碎砖,声音微沉,说道:“我可以试着从地下过。” 二人来到烂柯后寺之前。 叶苏朝着瓦山的后山看去,眼中闪过一抹神光。 “我感觉到这手段持续不了多久了。” …… 烂柯寺后寺的佛殿之中。 桑桑刚刚坐下,本想着再入定。 这时,一阵阵钟声传来。 她整个人突然颤抖起来。 浑身好像受到了什么侵蚀一般。 十分难受。 顷刻之间,她的小脸就变得很白。 然后噗的一下,吐出了一大口血。 钟声在烂柯寺里继续回荡。 噗的一声。 又一口鲜血从她的唇间喷出,打湿了身上的黑色棉袄和青砖地面。 一道佛光,不知何时穿透殿宇,落在她的身上。 那道佛光是那样的慈悲,又是那样的冷酷。 佛光中,桑桑的脸显得愈苍白,瘦弱的身子显得愈发渺小。 这时,听到佛殿里动静的宁缺急忙跑了进来。 看到佛光下笼罩的桑桑之后,宁缺顿时瞪大了眼睛。 桑桑看着佛光外的宁缺,默默流着眼泪。 宁缺几乎没有迟疑半分,立马走进佛光里,撑开大黑伞,遮在桑桑的头上。 大黑伞在桑桑的头顶展开。 佛光与黑色油腻的伞面相撞,四溅散开,画面异常美丽而令人惊心动魄。 佛光万丈,恢宏无限,好像是由无数光线凝成的瀑布,不停地向大黑伞落下。 大黑伞就像是瀑布里的一块黑色石头,被不停地冲刷着,撞击着。 渐渐有了颤抖不安的感觉。 宁缺握着伞柄的右手微微颤抖,没有感受到有磅礴的力量从伞柄处传来,但却清晰感受到伞外的恐怖佛威,他体里的每根骨头都开始咯吱作响。 更令他感到不安的是,大黑伞伞面上那些十几年时间都没能被雨水冲洗掉的油垢灰尘,在佛光的冲洗下正在不停变薄,似乎最终还是会被净蚀成空。 宁缺想不通,为什么突然会出现这种情况。 他在想,叶夫子去哪儿了。 宁缺朝着门外的小黑喊道:“小黑,快进来!” 小黑跑了进来,看到桑桑之后,不免大惊失色道:“这是怎么了?” 宁缺道:“我他么也想知道是怎么了!” 宁缺把桑桑背到身后。 桑桑靠在他的肩上,脸色苍白。 桑桑把大黑伞接了过来,很奇妙的是,当大黑伞进入她手中后,顿时变得比先前稳定了很多,似乎能够承受更多佛光的冲洗。 宁缺背着桑桑向佛光外走去。 但是一旁的小黑却是发现,他没能走出佛光。 那道远自瓦山顶峰降临的万丈佛光,仿佛能够感应到他的位置,更准确说,是能感应到举着大黑伞的桑桑的位置,随着他的脚步而移动。 小黑道:“宁缺,停下,这光跟着你走,你走不出去的。” 宁缺停下脚步,默然无声。 忍不住朝着小黑问道:“叶夫子去哪儿了?” …… 洞庐外。 叶千秋蹙眉,抬手。 宝树一脸惊恐,道:“你到底是谁!” “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不能杀我!” 回答宝树的不是某句话。 而是一根指头。 叶千秋的一指洞穿了宝树的眉心。 宝树瞪大了双眼,眼中的惘然和惊恐无法消散。 然后,他朝着后边倒下。 盂兰铃停了下来。 烂柯寺里的钟声还在回荡。 来自瓦山顶峰佛祖像的那道佛光,无视人间一切物理屏障,以无比神奇的方式朝着烂柯寺笼罩而去。 看上去就像是黄金粉末和珍珠粉末混在一起,然后被阳光点燃,显得无比庄严华美。 叶千秋蹙着眉头。 直接迈步。 然后,停在高空。 一拳轰出。 轰! 瓦山顶峰的佛祖像瞬间崩塌! 一道道裂缝出现在佛祖像的身上。 那佛光从那一道道裂缝之中散出,仿佛是一道道金线,朝着上方天穹直射而去。 下一刻。 叶千秋的百丈法相出现在了瓦山顶峰。 抬掌一按。 一只巨掌现于苍穹。 遮天蔽日。 佛像崩塌之后,所有直射苍穹的佛光,尽数被这只巨掌给挡下。 第35章 巨人两脚,重创佛宗 洞庐之中。 岐山大师嘴角微颤。 合十的双手,亦是忍不住颤抖。 外面的动静如此之大。 他又岂能不知。 只是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 曾经面对大洪水都无所畏惧的岐山大师,此时着实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外面的一切。 并不是岐山大师害怕什么。 而是岐山大师觉得,当佛光普照世间,照到了一个谁也想不到的人时。 这一切就都乱了。 他虽然身在洞庐之中,但是在烂柯寺中所发生的一切,他都了如执掌。 桑桑是冥王的女儿。 他早已经确认。 只是这个事实,将要引起的风波实在太大了。 所以,他还是选择了继续坐在洞庐之中。 他相信,外面的一切风波终究会消弭。 …… 烂柯寺中。 一座佛光大阵,缓缓而现。 淡金色的佛光,形成一道半圆形的金刚罩,把整座古寺都罩了进去。 寺中的黄衣僧人们盘膝坐在地上,闭目守禅心,不停颂念着不动明王经文,十七座古钟出的钟声越发悠远。 就在叶千秋一拳轰在大佛像上之时。 佛光从那大佛碎裂的裂缝之中骤然射出。 有无数道光朝着天穹直射而去。 也有无数道光朝着下方的烂柯寺笼罩而去。 叶千秋的百丈法身一抬手,遮天蔽日,将朝着上方笼罩而去的佛光尽数挡下。 但是,朝着烂柯寺中笼罩的佛光,依旧还在不断激射着。 烂柯寺中,那笼罩着的佛光光罩越发浑厚。 这是烂柯寺的佛光大阵,以瓦山佛祖石像降临的佛光为基,以古寺无数年的佛性为持,以数十名境界深厚的黄衣僧人为护。 此时,只见一个僧人出现在大阵之中。 他是佛宗天下行走七念。 从他出现的那一刻起。 这佛光大阵就由他主持。 七念仰头朝着瓦山之巅看去。 大佛碎裂,百丈巨人涌现苍穹,只手遮天。 天瞬间阴暗下来。 但从碎裂的石佛之中迸裂而出的佛光,显得愈发璀璨。 那百丈巨人的出现,让寺中的人们感到了不安。 七念的眼中也闪过了一抹惊骇。 但是,他很快又坚定了自己要做的事情。 他朝着后寺的佛殿之中看去。 只见那佛殿之中。 有三个人走了出来。 宁缺背着桑桑,桑桑打着大黑伞。 小黑站在宁缺身旁。 佛光大阵的气息,愈发的浑厚。 从佛殿到后寺大门的石坪间,也坐着一些僧人。 僧人的数量并不多,大部分僧人都是四人一组坐在车道两旁的地上,颂经维持钟声以及笼罩烂柯寺的佛光大阵。 这时,有一架黑色马车裹挟着风雷之势而来。 车道上的那些僧人面露惊恐之色,纷纷站起,向两侧走避,却依然保持着合十的姿式,颂经之声也没有停止。 黑色马车横冲直撞。 僧众如潮水一般向两边分开。 随即,露出了在最后方的七念。 七念一脸平静的看着向自己冲来的黑色马车,缓缓站起身来。 大黑马朝着七念扬起了双蹄。 七念没有动。 但是,下一刻。 烂柯寺十七口古钟鸣声愈悠远,后寺石坪间天地气息随之肃敛。 一道狂风喷薄而出。 大黑马凄惨的嘶鸣一声,被狂风卷起,倒掠而回! 黑色马车被它带动着,连退十余丈,重重摔在佛殿前的石阶下。 此时,宁缺已经走了出来。 他取下肩上的铁弓,望向七念。 小黑在一旁说道:“我来。” 宁缺摇头,道:“不用,这是我和他之间的战斗,我是书院行走,他是佛宗行走,我们之间的战斗,别人插手不得,你看好桑桑便是。” 小黑点点头,将桑桑扶住。 此时,佛殿前的石坪里,数十名烂柯寺黄衣僧人还在不停地颂读着佛经,从瓦山顶峰落下的佛光虽然越来越弱,但是罩着整个烂柯寺的佛光大阵则是变得越来越强。 宁缺没有二话,直接弯弓,搭箭,射向七念。 他的动作比以前更稳定,更快,更流畅。 七念看着宁缺一箭射来,暗自赞叹一声,然后禅念一动。 烂柯寺十七座佛殿十七座古钟,随之而动,悠远的钟声忽然间变得如雷鸣一般庄严而带着无上佛威,在寺内不停回荡。 古寺佛钟,有音无体,道道钟声连绵不绝而至,便如潮水一层拍打着一层,瞬息之间,充盈烂柯后寺的所有空间。 宁缺射出的这一箭,名为元十三箭。 元十三箭很强,强到可以几乎无视时间。 但宁缺射出的那枝铁箭依旧在片刻之后消失的无影无踪,不知去了何处。 七念平静的站在那里。 宁静坚毅,身形未动,禅念却是再动。 两道深厚至极的佛门气息,谕引着无穷无尽的天地气息,在他身旁的空中生出。 这时,宁缺的第二箭已经到了。 不过,这一只铁箭在距离七念的脸还有三尺的时候,直接颓然坠落在地。 紧接着,宁缺的第三箭也来了。 七念再也无法只凭禅念抵挡,那双一直垂在木棉袈裟里的手,牵起两道残影,在胸前合拢,合什以为佛礼。 他身前那道由佛门气息牵引天地元气而成的无形山门,闭合起来。 铁箭狠狠的射进无形的山门之中。 随即,便是第四箭,第五箭。 七念终于受伤。 寺里的僧人们,看着这幕画面,震惊的难以言语。 毕竟,七念是佛宗天下行走,意味着强大无比。 但就是这样强大无比的人,居然受伤了。 七念静静看着宁缺,神情有些凝重,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这时,宁缺射出了第六箭! 第七箭! 这紧随而来的两箭。 直接射在了七念的身上。 但是,七念却是神情不变,仿佛感受不到痛苦。 “不动明王法身!” 宁缺看着七念身上闪烁的光芒,感觉到了很棘手。 七念看向宁缺,道:“你比传闻中要强大很多,但你射不死我。” “留下她,你可以走。” 宁缺回应七念的是又一箭。 此时,佛光大阵中的佛光大作。 在小黑搀扶之下的桑桑,不停的吐着血,她吐出来的血是黑色的,浓稠的像墨汁一样。 这时。 站在瓦山之巅的叶千秋,朝着那大佛像再轰出一拳。 大佛像彻底消失于无形之中。 所有的佛光,尽数消弭于天地之中。 下一刻。 叶千秋和他的百丈法身来到了烂柯寺的上方。 看到了挡在他面前的佛光大阵。 叶千秋面色平静。 随即,叶千秋抬起脚。 百丈法身也抬起了脚。 轰! 叶千秋的百丈法身一脚踩了下去。 佛光大阵,瞬间剧烈颤抖起来。 一股磅礴的碰撞之声出现。 恐怖的力量,在烂柯寺里回荡不歇,数十名护持佛光大阵的黄衣僧人,直接大口喷血。 庭院之间,瞬息之间都是斑驳血痕! 大脚踩踏佛光大阵的声音巨大无比,将悠远的钟声都压了下去,震得寺中的修行者们捂耳惨叫,凄然跪倒在地,根本爬不起来。 佛光大阵在极短的时间内,不停的变形扭曲,岌岌可危! 寺内的修行者们跪在地上,捂着双耳,痛苦万分,有些境界稍弱的人,完全承受不住这种冲击,拼命呕吐起来。 黄衣僧人们受的冲击更为直接,有的人眼角里已经开始渗血。 但是,他们依然不停念唱着经文,声音变得极度沙哑,甚至更像是哭喊出来一般。 七念的脸色看着上方的百丈巨人,神情变得非常凝重。 但是,他现在已经别无选择。 他做了这么多事,就是为了杀掉冥王之女。 如今,眼看只有临门一脚,岂能半途而废。 下一刻。 七念抬起手臂,神情平静一指弹出,一道纯厚佛性隔空遥遥而去,落在中寺某处偏殿梅树旁的一座古钟上,钟声再作。 十七座古钟嗡鸣再响。 石坪上的黄衣僧人们闭上眼睛,紧守禅心,无论地面如何震动,五官如何流血,身上如何痛苦,依然不断地唱念着不动明王经。 “如人持油钵,不动无所弃。” “妙慧意如海,专心擎油器。” “有志不放逸,寂灭而自制。” 黄衣僧人们不停地颂唱着经文,声音渐渐合在一处,显得无比宏大而明亮,一股虔诚的殉道意味在寺院里渐渐弥漫开来。 在百丈法身一脚踏下之后,眼看就要崩溃的佛光大阵,伴着这些颂经声,竟然是险之又险的支撑了下来。 下一刻。 叶千秋冷哼一声。 再踏一脚。 轰! 这一次,佛光大阵几乎没有任何阻拦,直接崩塌。 数十名僧人倒在地上,满脸惊恐看着那立于天穹之下的百丈巨人。 有人惊呼道:“是神灵!” “是真正的神灵!” 七念彻底愣住了。 但是,他没有机会了。 下一刻。 叶千秋已经出现在了他的上方。 叶千秋看向七念,道:“看来在长安城中,你受到的教训还不够。” 七念听到这句话,仿佛在某一瞬间,猛然想起了什么。 随即,他面色大变。 他就要张嘴。 下一刻,一把剑已经从他的后背一穿而过。 七念一脸不可思议的低头,看着从自己胸膛之间穿过的那把剑。 说了一个字。 “你……” 然后,威震天下的佛宗天下行走,世人眼中强大无比的佛宗天下行走,就这么朝着后方倒地不起。 已然是再无生机。 叶千秋一步踏出,看了一眼佛寺周围的那些人。 随即,叶千秋的身影消失在了佛寺上空。 和叶千秋一起消失的,还有小黑、宁缺、桑桑。 …… 瓦山之巅。 洞庐之中。 宁缺将桑桑放在地上,朝着叶千秋问道:“叶夫子,快救救桑桑。” 叶千秋道:“放心,我已经稳住了她的气息。” 桑桑的确已经不在咳血。 只是无力的躺在地上,宁缺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 宁缺神色变幻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黑也是一头雾水的坐在一旁,看着。 在洞中坐着的歧山大师转过身来。 朝着桑桑看去。 岐山大师微微一叹。 和叶千秋说道:“该怎么说呢?” 叶千秋道:“如实说便是。” 岐山大师微微颔首,叹息一声。 然后朝着宁缺说道:“她是冥王的女儿。” 宁缺瞪大眼睛,道:“什么冥王的女儿?” “神殿的人还说她是光明之女呢!” “她怎么可能是冥王的女儿。” 岐山大师道:“事实就是如此。” “不信,你可以问叶先生。” 宁缺看向叶千秋。 叶千秋负手而立,微微颔首,算是默认。 宁缺还是有些不相信。 他说道:“这是昊天的世界,如果桑桑真是冥王的女儿,为什么道门都没有发现,还奉她为光明的女儿?” “我无法想明白这件事情。” 岐山大师说道:“既然投影到昊天的世界,冥王自然要为自己的子女准备诸多手段,昊天道门当其冲,反而不如我佛门或书院那般看的清楚。” 宁缺沉默。 歧山大师一旁的那把大黑伞,说道:“这把黑伞能隔绝一切,能传导一切,包括光明,本就不是人间应该有的东西,不知多少年前,你得到这把大黑伞的时候,难道没有觉得奇怪,难道你没有产生过什么怀疑?” 宁缺默然无语。 他自然知道,这把看似不起眼的大黑伞拥有很多不平凡的特质。 水火不进,刀枪不破,曾经给了他很多次保护。 现在宁缺终于明白,这大黑伞就是冥王赐予桑桑的武器。 然后黑伞又不知为何确认宁缺便是桑桑的保护者,也开始保护他。 宁缺缓缓问道:“大黑伞究竟是什么?” “是一片夜色。” 歧山大师的答案很玄妙,很难懂,但宁缺懂了。 夜色,那是冥王的夜色。 歧山大师看着宁缺,继续说道:“十六年前,佛道魔三宗天下行齐集聚荒原,为的便是冥王之子降临的天兆,而也正是在那一天,桑桑在通议大夫府里出生。” “也就是那一天,光明大神官看到了你。” “她是冥王的女儿,她正在苏醒,冥王的目光即将落在她的身上,所以你会觉得她会死去,因为你和她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如果我们身处的人间世界,将要因为你桑桑而毁灭,你会怎么选择?” 宁缺默然无语。 他看向叶千秋。 在桑桑这样的身世之下。 叶千秋作为桑桑的老师,肯定早就知道了这一切,但为何他还是选择收了桑桑做徒弟。 叶千秋看向岐山大师,道:“大师,这些废话就不必多言了。” “你的那些所谓抉择,对于宁缺来说,没有什么意义。” 岐山大师却是看向叶千秋,说道:“但这是昊天的世界,在昊天的世界里,没有人能够抵抗昊天的规则。” 叶千秋淡淡说道:“那你就错了。” “世上抵抗昊天规则之人何其之多。” 岐山大师微微颔首,一脸感慨的说道:“是啊,何其之多。” 宁缺道:“那现在,大师想怎么做?” 岐山大师道:“将桑桑藏起来。” 叶千秋道:“悬空寺的那些蠢货想杀了桑桑。” “不过,现在他们都死了。” 宁缺闻言,想到了他刚刚来到洞庐之外时,看到的曲妮玛娣的尸体,还有那悬空寺宝树和尚的尸体。 再加上先前在烂柯寺被叶夫子一剑击杀的佛宗天下行走七念。 还有那些承受不住叶夫子强大神威而死的烂柯寺僧人。 今日的佛宗,的确是损失惨重。 岐山大师要将桑桑藏起来,是要借助佛祖的棋盘,将桑桑藏起来。 他用最简洁的语言和宁缺说完了整件事情的始末。 宁缺这才明白过来。 原来今日之劫,全在那七念的算计之中。 好在,七念已经死了。 这时,叶千秋朝着洞庐之外看去。 洞庐之外来了很多人。 叶千秋走了出去。 洞庐之外,很多人看着那洞庐之外的两具尸首默然无语。 一位是悬空寺戒律院首座,一位是月轮国国主的妹妹,佛宗的高手。 但是,二人就死在了这里。 须眉皆银一人看向了叶千秋,他是天谕神殿司座,程立雪。 程立雪见过叶千秋,那还是在长安的老笔斋之时。 天谕神座便是在那日,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不仅仅是因为天谕神座想要看到桑桑的未来。 还因为,天谕神座想要看清楚眼前这位的过去。 结果。 天谕神座受到了极大的反噬。 差点直接死在了回西陵的路上。 从那时起,程立雪便知道,这位光明之女的师父是何等的厉害。 今日。 这位不仅杀了悬空寺戒律院首座,杀了月轮国国主的妹妹。 更关键的是,他杀了佛宗天下行走,七念。 七念死的时候,他们就在烂柯寺中看着。 七念死的很快,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直接就死了。 这是何等可怕的一件事。 这时,叶千秋朝着众人看去,目光在他们的身上一一扫过。 无人敢和叶千秋对视。 叶千秋淡淡说道:“你们有事?” 这时,一位来自剑阁的强者朝着叶千秋说道:“敢问您是?” 叶千秋看了那人一眼,反问道:“你有事?” 那剑阁强者直接被这一句话吓的说不出话来。 叶千秋道:“如果没事,离开这里,顺便把这两具尸首带走,免得在这里发了臭。” 一时间,洞庐外的许多人,都是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 这时,叶千秋仰望苍穹,有佛光从远方而来。 第36章 讲经首座,三拳破佛 …… 叶千秋抬头望去。 只见在那云层之中。 有一位手持锡杖、头戴笠帽的老僧缓缓走来。 老僧行走的速度非常缓慢,比雪花飘落的速度还要慢,甚至世间的很多事物的速度都要慢一些。 他穿着草鞋的脚掌踩在云层之上,看起来依旧走的很慢。 但那只是看起来慢而已。 事实上,老僧在几个呼吸之后,就来到了瓦山之巅。 叶千秋可以清楚的看到老僧苍老的容颜。 只见老僧的脸上缓缓显现出非常复杂的神情。 他握着锡杖的手微微一紧,把锡杖轻轻插进了瓦山之巅的峰石之间。 锡杖与峰顶岩石接触,就像是热刀刺进了雪堆,寂然无声便深入石中,锡杖的杖头发出轻微的脆响。 老僧看着洞庐方向,缓缓说道:“对于人间这场浩劫,对于末法时代的来临,佛祖涅盘之前都做了准备。” “佛祖留下棋盘、净铃等诸多法器,就是为佛门弟子指明了道路,然而师兄你却偏偏不肯走佛祖留下的道路,要走自己的路,这究竟是为什么?” 洞庐之中。 岐山大师的身形微微一怔。 他朝着宁缺和桑桑,还有小黑看了一眼,道:“你们在这里等着,别出去。” 随即,岐山大师走出了洞庐。 岐山大师来到了叶千秋的身旁。 看到了站在瓦山之巅的老僧。 岐山大师看向那老僧,一脸平静的说道:“师弟,你来了。” 在山顶站立的老僧叹息道:“师兄你当年自号歧山,我一直不明白究竟是何道理,现在,我才知晓原来取的是歧路之意,只是歧路多难行,我佛慈悲,怎忍见人间世冒险走一条歧路?” 岐山大师道:“你怎知这是一条歧路?” 老僧道:“因为,佛祖早有准备。” 岐山大师淡淡说道:“悬空寺乃不可知之地,讲经首座更是当世之佛,真没有想到,您也会涉足红尘。” 悬空寺讲经首座,自然是佛宗的至强者,在修行界里的地位,与知守观观主以及书院夫子差不多。 所以,他的出现,让岐山大师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惊讶。 讲经首座说道:“冥王之女都出现在人间,我又如何能不来?倒是你,为何还不离去?” “难道师兄你是想彻底背叛佛祖吗?” 岐山大师摇头道:“我并非背叛佛祖。” “我只是在做一个僧人该做的事情。” 讲经首座道:“尊照佛祖的指引,便是佛门弟子该做的事情。” 岐山大师沉默片刻,道:“师弟,祝你好运。” 说完这句话,岐山大师直接转身而回。 沉默良久的叶千秋看向讲经首座,淡淡说道:“你不该来。” 讲经首座看向叶千秋,缓缓说道:“早就听闻长安来了一位不可知的强者。” “今日,终于见面了。” “冥王之女将会毁灭这个世界,你不应该拦我。” 叶千秋道:“我认为你说的话,着实是狗屁不通。” 讲经首座道:“我觉得我们之间应该有道理可讲。” 叶千秋摇了摇头,道:“我从来不和固执己见的人去讲什么道理。” “那样太费口舌。” 讲经首座道:“当真是没得谈?”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没得谈。” 讲经首座微微一叹,道:“佛祖曾有遗言,这两年来的诸般事由,亦已确定,冥王之女体内的阴寒气息,便是冥王在她身上留下的烙印,一旦她苏醒过来,冥王便能降临人间,如果不杀掉她,人间真的会有一场浩劫。” 叶千秋道:“佛祖是错的。” 讲经首座闻言,道:“既然如此,那便真的没得谈了。” 下一刻,只见讲经首座盘膝而坐,手扶锡杖,庄容肃色,蓦然开口,声若佛音。 “如是我闻,三界皆无常,诸有无有乐,有道本性相,一切皆空无,无风亦无露,无雾亦无电,以此清静观,自彼身而起。” 随着讲经首座口中的经文缓缓道出,瓦山方圆数十里,包括烂柯寺里的天地元气,直接沉寂清静到无法调动的程度! “如是我闻,三界皆无常,诸有无有乐,有道本性相,一切皆空无,无风亦无露,无雾亦无电,以此清静观,自彼身而起。” 讲经首座口中吟诵的经文,在瓦山、在烂柯寺里不停的回响着,如同钟声一般悠远,如木鱼声一般清静,如焚香声一般细微,如佛音一般深入人心。 一切皆空无,风露雾电雨雪露自然没有,而在人间最初的那些岁月里,本也没有什么天地气息,自然便谈不上操控天地气息。 讲经首座是悬空寺至高者,他的弟子都要比戒律堂首座之类的大人物地位高,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悬空寺本就是替佛讲经之地。 而讲经首座在五境之上,他有自已的佛界,所以他是人间之佛,他在人间讲的经文便是佛经,说的话的便是佛言。 佛言,便是他这个世界的规则。 随着讲经首座这一声声佛言的出现,讲经首座等同于在瓦山开辟出了一个世界。 以佛言在人间自行开辟一个世界,所展现出来的境界着实可怕。 佛经声声,瓦山的光已经凝固。 瓦山上下仿佛在这一刻变成了一片来自世界初始时的佛国。 天地气息变得极为安宁,隐约与道门五境之上的某种境界相通,然而却又带着一股强大的镇伏意味,在这样的世界里,修行者无法操控天地元气,与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 在人间佛的国土里,佛言如悠远钟声般不停响起,无论如何强大的存在,只要想操控天地元气,都将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操控天地元气的修行者想要脱离这等佛国,自然也是困难重重。 被这片佛国笼罩着的自然不止叶千秋一个人。 包括了瓦山上下的所有人。 所有人都感觉到了自己无法再操控天地之间的灵气。 一个个变得恐慌起来。 烂柯寺里的那些修行者,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有在山道上不停往下走的那些人才知道,山巅之上,一定又有了不得的大人物降临了。 这时,叶苏和唐出现在了山道之上。 佛国禁锢了在这佛国里的一切修行者,自然也包括他们二人。 唐一脸平静的和叶苏说道:“听说你在长安时,经常到那位叶夫子的院中去借书?” “看样子,你和那位叶夫子应该很熟悉才是。” “你觉得他和讲经首座谁更高一些?” 叶苏没有丝毫犹豫的说道:“叶夫子。” 唐有些讶然,道:“为什么?” 叶苏道:“没有什么为什么。” “这是昊天的世界,但很快就不是了。” 唐无法相信这话居然是从叶苏的口中说出来的。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道门天下行走吗? 唐压抑住自己内心的讶然,又道:“这样的佛国,除了夫子、观主那样的人物,谁能破开?” 叶苏道:“叶夫子不再我师父之下。” 唐闻言,彻底无言。 原来,这位叶夫子,竟然是这样强大的存在。 难怪,难怪…… 山巅之上。 叶千秋任由悬空寺的讲经首座,将他的佛国塑造完成。 叶千秋看着讲经首座,淡淡说道:“没有了吗?” “如果仅仅是这点东西,你可能会死的很快。” “即便你有不灭金身,我也一样能捶烂你。” 讲经首座闻言,神情凝重无比,他伸出右手指向叶千秋,疾声道:“如是我闻,有山名般若,其重十万八千倍天弃山,能填风暴海,能镇一应妖魔。” 瓦山之中,先前静寂一片的天地元气,瞬间之间狂暴的卷动起来,普通人根本看不到。 但只要是修行者就能够感知到,那些像厚重如雨云一般的元气正在卷动。 蕴藏在其间的恐怖力量,令人本能的敬畏之感。 狂暴的天地元气骤然压缩,然后变成一座有若实体的无限山峰,破空而出,朝着叶千秋轰然砸去! 这时,叶千秋动了。 叶千秋整个人拔地而起,如同一只离弦之箭。 他并没有动用任何一丝的灵气,只是单纯的凭借肉身力量弹跳而起,一跃而起,直达数十丈之高。 叶千秋脸上泛起一丝丝美妙的笑意。 他悄然说道:“我已经很久没有纯粹的使用过肉身力量了。” “现在,恭喜你,你可以体会一下来自武道强者的恐怖。” 下一刻。 叶千秋一拳轰出。 恐怖的肉身力量,直接将那朝着他轰来的元气山峰给一拳轰碎。 叶千秋并没有使用其他手段。 虽然他有破解这佛国的手段,但是他不屑去用。 既然要干掉对方,就要在对方最自傲的手段上彻底碾压对方。 即便对方是这个世界为数不多的强者。 即便对方是这个世界佛门之中的至强者。 叶千秋的身体经历过数次雷劫的洗礼,早已经变得坚韧无比。 他的肉身力量早已经提升到一个非常恐怖的地步。 以至于,平常他根本难以施展出武道巅峰的实力。 现在,讲经首座将天地元气禁锢。 反倒是让叶千秋彻底的,完完全全的,能够将自己的身体完美的控制起来。 每一分力量,都掌握在他的手中。 叶千秋这一拳,直接将讲经首座塑造的整座佛国都打的颤动不已。 讲经首座显然没想到,叶千秋居然还是如此强大的武道强者。 讲经首座的神情愈发的凝重严肃,银色的长眉不停飘拂,嘴唇微启,再颂一段佛经,这一次他的语非常缓慢,却字字如雷,严厉至极! “如是我闻,以三昧力故,令删提岚界一切山树草木土地变为七宝,令诸大众悉得自见,皆于佛前听受妙法。” “随所思惟,或自见身青色、黄色、白色、紫色、赤色、黑色,或见似风,或见似火,或见似空,或见似热时之炎,或见似水,或似水沫,或似大山,或似帝释,或见似华,或似迦楼罗,或似星宿,或见似象,或似野狐!” 佛言同如雷霆一般响彻瓦山,不停的在空中炸响。 在佛国之中笼罩的所有人都听到了这雷鸣般的佛声,一个个下意识里抬起头来,望向天空,却没有看到任何闪电的痕迹。 此时,天上的云层开始变化。 云层开始翻滚绞动。 看上去就像是有数千条黑蛇在里面不停的绞扯,偶有云团被撕裂开来,极短暂露出缝隙,阳光便从那些缝隙里洒落,又被云丝散射变成成无数种颜色,扭曲成无数种形状。 那些天光的颜色落在瓦山,落在烂柯寺里,或青、或白、或黑。 很多人看着自已身上的颜色,有些茫然无措。 而在修行者的眼中,那些被扭曲成无数种形状的天光,则是更加令人恐惧,因为在他们的识海里,那些天光变成了手持金刚杵的佛门尊者,变成了凶焰赫赫的佛宗异兽,变成了无数的水与火扑面而来! …… …… 长安城南,书院后山。 流云在天穹之中飘动着,寒冽的秋风依崖而上,吹得廊间未落尽的紫藤枯果不停晃动,看上去就像是佛寺檐下悬着的铜铃。 一身黑衣的夫子坐在崖畔,看着东南方向,忽然说道:“事情搞大了。” 正在准备酿酒的大师兄听到这话,不由心头微凛,算着今日正是盂兰节正日,而小师弟和桑桑姑娘正在烂柯寺里。 秋风轻拂,夫子又说道:“我都说了他是个魔头。” “这下好了。” “这些人惹到了他,只能承受雷霆之威了。” 大师兄闻言,道:“是叶夫子动手了吗?” “要不要我去看看?” 夫子摇了摇头,看着远方缓声说道:“我一直都是个很懦弱的人,因为看不明白某些事情,所以始终在两边摇摆。” “因为冥冥中的那丝不安,所以不想与那个小姑娘的命运纠缠在一起。” “所以,我在某方面远不如那位叶魔头果决。” “然而其实,在不经意间,我们早已经纠缠在了一起。” “继续酿酒吧。” “那里完全不需要第二个人。” “这是他的舞台。” “随他去吧。” “闹的越大越好。” “反倒是能让我更清楚的看一看这个世界。” …… 瓦山佛国之中。 叶千秋看着那由讲经首座以无上佛威,用天地气息变出的满天神佛。 不由的嗤笑一声。 “区区虚假之象,也来装神弄鬼?” “就这点微末手段,还敢前来放肆?” 讲经首座没有说话。 只是那天穹之中的满天神佛尽数朝着叶千秋冲去。 每一位远古神话之君,都有无上神威,每一座佛宗传说之佛,都有无上佛威,每一颗星辰,都是无法撼动的天地之威。 叶千秋望向那狂暴卷动的乌黑云层,看着那些自天而降的七色光泽,远古神佛,如雨星辰。 直接一跃而出。 连续轰出了三拳! 一拳更比一拳强! 仿佛天地都在这一刻发生了颤抖。 讲经首座银眉垂落,苍老的面容上忽然闪现过一道血红之色,佛言骤止。 这三拳过后。 那些手持金杵的佛宗传说尊者,还有那些远古神话里的圣君之流人物,还有那些如雨般落下的星辰,瞬间被轰的无影无踪! 拳意我意,即是天意! 叶千秋以三拳破局。 直接连带着将这佛国都给打碎。 天地间的元气又开始流动起来。 瓦山之中的修行者们,终于看到了那天穹之上的叶千秋。 伟岸无比的身形,让一众修行者们无比震惊。 魔宗行走唐看着天穹之上的叶千秋,很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他的眼中流露出了敬畏之意。 三拳破佛国,这是何等高深莫测的实力。 …… 讲经首座沉默的看向叶千秋。 他着实是无法想象,一个人竟然会拥有如此强大的肉身力量。 凭借这样的力量,便直接将他苦心塑造而成的佛国给打碎。 讲经首座站起身来,将插在峰石之中的锡杖给拔了出来。 这时。 叶千秋冷笑道:“还有什么手段。” “尽管使出来便是,别说我没有给你机会。” 讲经首座沉默不言,举起了锡杖。 没有风起云涌。 天地元气却是如同海浪一般,朝着叶千秋席卷而去。 仿佛要将叶千秋完全给淹没。 叶千秋踏步而出,直接迎着这天地元气组成的海浪,朝着那讲经首座一步一步的走去。 叶千秋脚步起初很慢,但是却越越快。 十步之后。 叶千秋已经来到了讲经首座身前的三丈之地。 随即,叶千秋人影一闪,已经来到讲经首座面前,朝着讲经首座的面门直接就是挥出一拳。 讲经首座抬起手中的锡杖去挡。 直接被这一拳给击退数步。 本就老迈的讲经首座,忍不住直接吐出一口血来。 下一刻。 讲经首座的身上泛起金色的佛光。 叶千秋如影而至。 一拳轰出,直接轰在了讲经首座的胸前。 又是一拳轰出,轰在了讲经首座的小腹。 讲经首座已经无法躲避叶千秋的拳头,连连吃拳,头上的笠帽都已经掉落。 叶千秋拳拳到肉。 纵使讲经首座有着强大无比的不灭金身,堪比无敌肉盾,但在这一拳又一拳的狂虐之下。 讲经首座亦是开始不停的吐血。 叶千秋再一拳轰下,寒声道:“我今日要替悬空寺天坑中那数以百万计的农奴锤爆你!” 第37章 新的佛祖,去看天书(加一更) 讲经首座无疑是强大的。 在听到叶千秋的这句话之后,忍不住又吐出一口鲜血。 他已经吐了很多口血,但是依旧没有枯萎的迹象。 讲经首座是这个世间防御力最强的人。 这句话不是说说而已。 叶千秋的拳头有多硬,有多猛。 那是可以轰碎厚重无比的大山的拳头。 但这一拳拳打在讲经首座的身上,依旧没有将讲经首座打死。 当然这只是叶千秋想好好的爆锤讲经首座一顿。 悬空寺,一边压榨着别人的血肉供自己所需,一边谈着众生平等,就是这世上最大的笑话。 身为悬空寺讲经首座,理所当然的享受着这一切,对于这样的人,直接弄死他,算是便宜了他。 讲经首座被叶千秋当成球一样,从上打到下,讲经首座丝毫没有还手的能力。 就这样被叶千秋当成球来打。 讲经首座只是不停的吐血,也没喊疼,即便他疼到了骨子里。 直到叶千秋打了他一千零八拳之后。 直接给了他一脚,讲经首座划过天空,以一个难以琢磨的速度,朝着天穹之下的某处划去。 叶千秋还没有杀掉讲经首座,只是在他的身体里种下了一颗种子。 一颗会让讲经首座承受百般痛苦的种子。 此时,在瓦山之上等候的那些修行者们,一个个皆是目瞪口呆。 今日这场佛宗领袖与叶千秋的战斗,神奇到言语难以形容,完全有资格被载入修行史册,或绘进佛经神话故事。 谁也没有想到身心皆已金刚不坏的讲经首座,最后会以这样一个耻辱的方式离开。 那不是离开,而是被人当成球给踹飞了。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会相信这样的事情。 此时,瓦山顶峰连绵响起如雷般的撞击声。 无数烟尘冲天而起,山顶的震动,甚至传到了山脚下的烂柯寺里。 数百块巨石开始向着山下滚落,声势如同万骑骏马,令人心惊胆颤,顺着山势,向着烂柯寺而去。 后寺里的人们震惊无比,搀扶着受伤的同伴,或抱着死者的遗体,开始向中寺前寺奔逃而去。 无数撞击声响里,从瓦山上滚落下来的巨石,轻而易举地砸破古寺院墙,把佛殿残骸碾的更碎,碾过石坪,碾碎残钟,恐怖无比。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终于平静,烟尘渐渐退去,避到寺前广场上的人们,惊恐渐定回身望去,只见大半座烂柯寺,都被巨石塞满碾平。 然后,人们再朝着瓦山顶端看去。 只见瓦山顶端,已经无人。 看着被毁的烂柯寺,僧人们用了很长时间才从震惊中苏醒过来,僧人们忍不住放声痛哭。 …… 洞庐之内。 叶千秋道:“可以将他们先放入棋盘之中了。” 岐山大师微微颔首,正准备做些什么。 这时,有剑光划过天际,朝着洞庐而来。 那是一把不是多么璀璨的剑,但依旧威势惊人。 瓦山之上有云,那剑破云而出,直冲洞庐。 那剑的速度太快,快到根本看不到本体,只能看到一道流光。 然而那把剑似乎不屑于隐藏自己的声势,所以连在烂柯寺中的人们也都清楚的知道,那就是一把剑。 霸道无匹都不足以形容这柄自天外而来的剑的气势。 这把剑,或者更准确说这把剑的主人,给人一种强烈的感觉,因为他想做某件事情,就他便一定能够做到,有因为于是有所以,这就是这把剑的道理。 有道理,所以这自天外飞来的一剑,在云层之上的高空里瞬间横穿大陆南方的江河山川,理所当然的破云而出。 穿过秋雨,无视烂柯寺里人们震惊的目光,要穿过洞庐,来杀死桑桑。 宁缺惊愕无比,他曾经在一张纸上看过一把剑,所以,他知道这把飞剑的主人是谁。 他知道面对这把飞剑再做任何事情都没有意义。 因为这把剑不是他能够阻挡的。 能够阻挡这把剑的人,在洞庐里站着。 所以,宁缺并不是很紧张。 …… 烂柯寺里的人们震惊的看着那道天外来剑。 站在山道之上的叶苏双眉微挑,唐面色微沉,他们都猜到了这把飞剑的来历。 面对冥王之女降临,即便是世间最强大的那个男人,也没有办法再继续保持沉默了。 在佛宗领袖大败之后,还能如此强势插手的人,自然只有那位在南晋剑阁闭关清修的世间第一强者,剑圣柳白! 剑圣柳白的剑是世间最强之剑,他既然起念杀人,冥王之女想存活下去应该很难。 然而紧接着,谁都没有想到的事情生了。 就在那道天外飞剑眼看着便要破入洞庐之时。 从洞庐之中同样也飞出一把剑。 两把剑在瓦山之巅相遇。 然后轰然相撞。 然后……那把天外飞剑就直接断裂开来。 瓦山上下一片安静,绝对的安静。 众人震惊所以沉默,他们不明白先前那一刻究竟生了什么。 剑圣柳白蓄势已久的一剑,竟然就如此轻易的被破去了? 而且连那把剑都碎裂了? 这几乎是令人无法想象的事情。 可这就是真实的发生在眼前。 …… 距离烂柯寺千里之遥的西北方向,有座孤山,这座山三面都是光滑的石崖,在秋光下反射着光芒,看上去就像是一把石柱切削而成的剑。 山前有座黑白二色的古阁,这里便是世间第一强者,剑圣柳白的宗门,修行界里无数剑师向往的圣地——剑阁。 柳白不在剑阁,而是在剑阁后那座山的山腹间。 他坐在幽潭旁,猛然间吐出一口血来。 柳白看着被他的血水染红的幽潭,一时间,默然无语。 …… 洞庐之内。 宁缺无法想象,柳白的一剑居然如此轻易的就被叶夫子破去了。 这着实是太让人震惊。 来自悬空寺的讲经首座被叶夫子打的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现在人都不知道是死是活。 柳白的剑被叶夫子的剑直接斩断。 这是何等伟力!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宁缺绝对不会相信这样的事情。 宁缺无法想象,如果这一趟瓦山之行,没有叶夫子的话,会变成什么样子。 单单是佛宗的那位讲经首座,就是他无法对抗的大山。 宁缺现在愈发的庆幸,桑桑能拜了这样一位强者为师。 这时,叶千秋看向岐山大师。 岐山大师微微颔首,手掌一翻,佛祖的棋盘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下一刻。 桑桑和宁缺消失在了棋盘当中。 整个世界一下子仿佛就清净下来。 岐山大师看向叶千秋,道:“棋盘得由你来保存。” “我守不住。” 叶千秋微微颔首,将棋盘给收好。 佛祖的棋盘,自然能大小如意。 岐山大师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他们虽然找不到桑桑,但依旧会以此为借口发难。” 叶千秋面色冷静,道:“我已经准备好了,大开杀戒。” 岐山大师双手合十,道:“希望,最后的结果是好的。” 叶千秋笑了笑,道:“放心,结局我已经看到。” “只会更好,不会更坏。” 岐山大师道:“那我就放心了。” 随后,叶千秋掏出了一枚丹药,递给了岐山大师。 岐山大师目光灼灼的看着叶千秋递给他的这枚丹药,悄然说道:“好浓厚的生机。” 叶千秋道:“足以让你老树发新芽。” 岐山大师抬头,看向叶千秋,道:“如果可以。” “我会重回悬空寺。” 叶千秋道:“如果你能做到,你将救下很多人的性命,不然,他们会为某些人的肮脏陪葬。” 岐山大师沉声道:“我尽力而为。” 叶千秋笑了笑,道:“其实我不喜欢杀人,但有时候,只有泯灭一些罪恶的源头,才会让世界显得干净一些。” 岐山大师微微颔首,道:“多谢。” 叶千秋将宝树留下的铃铛交给了岐山大师,道:“希望你成为新的佛祖。” “有一天,瓦山会重新建起一座佛像,以你为蓝本的佛像。” 话音落下。 叶千秋的身形消失在了洞庐之中。 随着叶千秋一起消失的,还有小黑,还有烂柯寺中的那架黑色马车。 洞庐内,岐山大师看着手中的丹丸,深吸一口气,将丹丸吃了下去。 很快。 岐山大师就感觉到了体内生机的变化。 一股新生的力量,在他的体内生根发芽,然后茁壮成长。 曾经在人间行走的佛子,在这个秋天,终于又焕发出了新的生机。 …… 天启十六年深秋,瓦山落下一场秋雨,引泥石流,继而山崩。 世间最大的佛祖石像垮塌,烂柯寺被埋大半,千年古刹就此化作废墟,寺中僧人死伤惨重,参加盂兰节的民众和游客则因为没有入寺而逃过一劫。 就在同一日,深受世间民众敬仰的歧山大师突然消失在了烂柯寺。 烂柯寺住持连遇变故,心灰意冷避居瓦山,歧山大师关门弟子观海僧继任住持,暂在山中掌管诸事。 以上是官方说法,如果人间能够继续存在下去,想必史书上也会这样描写,大概只有在西陵教典和佛宗秘传经文里才会有事情的真相。 现在的人世间,只有极少数人才知道,这场几乎让烂柯寺覆灭的灾害与自然无关,而是佛宗试图镇压冥王之女。 只不过,佛宗碰到了更加强大的人物。 一个谜一般的强大人物。 看过瓦山那一战的很多人都愿意称他为,叶神。 昊天的世界,只有一尊神,那就是昊天。 但是,在瓦山的那一日。 很多人都看到了叶千秋的百丈法身,又看到了叶千秋暴揍知守观讲经首座。 这样的人,即便不是神,也已经差不了多少。 不知道是谁先称呼叶千秋为叶神。 慢慢的,很多目睹过那一场战斗的修行者都悄悄的称呼那个男人为神——叶神。 在这一役里,除了佛宗天下行走七念死亡,还有悬空寺戒律院首座宝树也同样死亡,佛宗高手曲妮玛娣也一样身亡。 烂柯寺的僧人死伤惨重。 一些修行中人收到了严厉的警告,严禁提起此事。 或许是担心引起人间的恐慌,道门和佛宗严密地封锁了冥王之女降世的消息,甚至就连西陵神殿里很多人都不知道他们的光明之女,已经变成了自己最大的敌人。 而在世上很多人的眼中。 冥王之女的消失,并不意味着万事大吉,反而更意味着事情的愈发眼中。 只是无人知道宁缺和桑桑去了哪里。 而在此事过后不久,大唐皇帝陛下李仲易颁下了一道旨意,所有的佛宗僧人都严禁踏入唐境一步,只有烂柯寺观海一脉例外。 …… 而此时的叶千秋,已经带着棋盘来到了西陵。 走进了神殿。 随之而来的是一道道神光。 在叶千秋抬手之后,所有的神光泯灭。 已经成为裁决司大神官的叶红鱼走了出来。 朝着叶千秋稍稍欠身。 叶千秋道:“我想去知守观一趟,你跟一起去吧。” 叶红鱼微微颔首。 跟着叶千秋,踏入了清光当中。 小黑跟在叶红鱼的身后,挠了挠头,想主动打招呼,但终究还是没开口。 …… 叶千秋一行三人出现在了群山深处。 一座简朴寻常的道观前。 叶红鱼穿着墨红色的裁决神袍,头戴神冕,神情平静,也不叩门,极随意地推门而入,就像是回家一般。 叶千秋和小黑也走了进去。 “师叔,好久不见。” 叶红鱼朝着观中一名穿着淡青道袍的中年道士打着招呼。 那名穿着淡青道袍的中年道士,正在湖畔洗笔,听着声音抬头望去,现是她,不由摇了摇头,说道:“你来晚了很长时间。” 依据昊天道门的规矩,西陵神殿的三位大神官以及大唐南门观观主,以及像颜瑟大师这样凭借实力拥有大神官虚衔的人,在授大神官之位后,都必须来到知守观,只有得到知守观的同意,授位才算正式生效。 叶红鱼在春天的时候便已经杀死了前任裁决大神官,登上了那方墨玉神座。 按道理她应该早就来知守观,但她却偏偏没有来,奇妙的是无论掌教还是天谕神座,都默允了她这种做法,整座西陵神殿也没有谁敢提出异议。 “只是一个过场,随时都可以来。” 叶红鱼走到湖畔,看着孤清甚至显得有些死气沉沉的道观,微微蹙眉说道:“这观里变得越来越没有人味了。” 中年道人把手中的湿笔甩干,向屋里走去,说道:“观主一直在南海,师弟去了宋国娶妻生子,不愿意再回来,现在观里就我一个人,自然冷清。” 叶红鱼说道:“小时候观里人也不多,但还算热闹。” 中年道人想着十几年前,道观里不时响起的追逐打闹声,微笑说道:“皮皮离开之后,你就被送去了天谕院,其实从那时候开始,就没有热闹了。” 叶红鱼没有说话。 中年道人看着她说道:“如果是别人做了裁决大神官后不来观里,我必然要严施惩戒,你自然是不怕我责罚你,所以一直懒得过来见我,为何今日却来了?” 叶红鱼说道:“因为我的老师来了。” 中年道人听到这句话,身形稍微一滞,朝着门外看去。 看到院中的叶千秋和小黑之后。 中年道人微微一叹,道:“二位请进来吧。” 叶千秋微微颔首,带着小黑朝里边走去。 中年道人道:“西陵大神官入观,这是道门的规矩,其实也是极大的好处,因为按照规矩,大神官可以选择七卷天书里的一卷学习。” “但只是一卷而已。” “而且不能给别人看。” 叶红鱼正要说些什么。 叶千秋从怀里掏出天书沙字卷,道:“我就是看看而已,看完之后,沙字卷,也可物归原主。” 中年道人见状,沉默片刻,道:“我知道我拦不住你。” “既然拦不住,也就不拦了。” “请。” 叶千秋微微一笑,坐在了一旁。 中年道人去取天书。 过了一会儿。 天书取来了。 叶千秋朝着叶红鱼道:“你不看?” 叶红鱼想了想,道:“日字卷。” 叶千秋笑道:“我正好不看日字卷。” 中年道人在一旁不解的问道:“你幼时在观中生活过一段时间,虽然没有机会接触过七卷天书,但想来也能猜到一些什么,日字卷对你修行并无助益。” 叶红鱼说道:“我想看看日字卷上有没有那个人的名字。” 中年道人沉默片刻后问道:“谁的名字?” 叶红鱼说道:“宁缺。” 叶千秋开始观看天书。 他已经看过了天书明字卷、沙字卷。 接下来,也就是看看天书落字卷、天字卷、倒字卷。 至于开字卷,日字卷,不看也罢。 叶千秋看的很快。 半个时辰已经看完了落字卷和天字卷。 随后,叶千秋打开了“倒”字卷。 在叶千秋打开倒字卷的同时。 知守观的那片静湖,忽然间掀起波澜,那七间茅草屋在湖面的倒影,忽然正了过来。 然后,叶千秋微微一笑,又将倒字卷合了起来。 …… 极西荒原。 一道向着地底陷落的悬崖向着荒原前方的四周散开,两方看不到边际,然后在极远处的天边合拢,形成了一个无比阔大幽深,大到人类根本无法想像的天坑。 就在天坑的正中央,矗立着一座极为雄峻的山峰,这座山峰很高。 然而因为天坑太过幽深,山峰竟只有极小的一截探出了地面! 天坑里的那座雄伟山峰,那座雄伟的山峰中,有无数座黄色的寺庙隐隐若现。 那些寺庙便是悬空寺。 悬空寺乃是不可知之地,即便是修行者也只隐约知道,这个佛门圣地远在极西荒原深处,人迹罕至之域。 很少有人能走到这悬空寺的范围之内。 但是,今日,却有一个年轻的僧人来到了悬空寺的地界。 第38章 人心惟危,道心惟微 年轻的僧人浑然如玉,他看了一眼悬空寺,然后双手合十,宣了一声佛号。 便在这时,西南方向极遥远的悬崖峭壁处,忽然垂下无数白色的晨雾,雾气微湿,较诸空气为重,自崖畔缓缓向着天坑底部坠落,看着就像是一道白色瀑布。 天坑里本来湿气就重,自生雾瘴,此时汇入地表无数晨雾,顿时变得白茫茫一片,那座雄伟的山峰上云雾缭绕,山腰之下完全无法看到,仿佛消失了一般。 悬空寺在雾中时隐时现,仿似佛国仙境。 天坑里的云雾流淌度很快,山峰里的黄色寺庙时隐时现,有时候还偶尔能够看到山腰之下的世界。 大概有风从天坑底部向上呼啸而起,山腰间的厚厚的云层被吹散了很多。 山腰之下,是层层叠叠、数不清有多少层的梯田,天坑底部有河流,还有农舍。 天坑底部极大片的原野上有着很多人,他们肤色黝黑,衣饿褴褛。 年轻的僧人再次看到这一幕,微微一叹。 当年,他从悬空寺离开,看着这一幕离去。 如今,他再次回到悬空寺,并且又看到了这一幕。 悬空寺存在了多少年,那些凡人大概便在天坑底部生活了多少年。 不知有多少代在不见天日的潮湿阴暗地底,辛苦的劳作,任劳任怨的生活。 他离开时,曾经就想过,有朝一日,或许他可以将这些被悬空寺压榨世代的农夫解放。 但是,多年以后,他发现,他没有那样的力量。 以至于,他十分沮丧。 如今,他焕发了新生,重新拥有了力量。 但,这力量远远还不够。 他需要更庞大的力量。 他朝着不远处的一棵青树看去。 那是一株树干灰白,叶若蒲团的青树。 那就是昔日佛祖圆寂之地。 年轻僧人朝着那棵树下行去。 他有大宏愿,他当普度众生。 但普度众生,当从推翻悬空寺开始。 年轻僧人朝着那棵树下走去时,原野间便出现了一个人。 那是一名面容黝黑苍老,僧衣破旧,浑身灰尘的老僧。 老僧面色如常,盘膝而坐,合什于胸前的手掌微微侧翻,一道极为精纯悠远的佛息,油然而生。 年轻僧人朝着那老僧走去。 那老僧看到年轻僧人之后,脸上泛起了惊讶。 “是你?” 年轻僧人道:“是我。” 老僧看着年轻僧人沉默不语,片刻后,他才说道:“菩提树下,自有菩提果。” “我不拦你。” 年轻僧人双手合十,道:“多谢。” 随即,年轻僧人继续朝着那棵树走去,然后,在那棵树下坐了下来。 这时,藏身在地底的巨大天坑中,依然云雾缭绕。 巨峰间的黄色寺庙若隐若现,好一片清静安宁,忽然其中一座庙里响起一声极淡然悠远的佛号。 过了一段时间,数十名穿着深红色僧侣服的苦修僧人,顺着悬崖间的陡峭石径,攀到了地面之上,这些僧人的面容上没有什么神情,看上去就像是石头。 为的那名僧人,身上的僧侣服明显与众不同。 他是悬空寺尊者堂首座七枚,他微微眯眼,看着眼前荒凉一片的原野,微微皱眉。 先前那声佛号,来自悬空寺的讲经首座。 数日之前,讲经首座回到悬空寺之后,便完全不再见任何人。 只是,从那之后悬空寺的夜里,总是能听到那一声声犹如被关在笼子当中的凶兽的吼声。 七枚知道,那声音是由讲经首座发出的。 很快,七枚就看到了在原野之中坐着的老僧。 还有在那菩提树下坐着的年轻僧人。 七枚认得那老僧。 那老僧是悬空寺讲经大士,因为触犯佛门戒律,又受到不成器的私生子的拖累,于两年多前被戒律堂判入荒原苦修,算时间已经到了苦修期满的日子。 当七枚看到了那在菩提树下坐着的年轻僧人时,眼中闪过一抹惊愕。 随即,他忍不住低呼一声。 “岐山师兄……” 没错,那年轻僧人便是岐山大师。 岐山大师,在佛宗的地位很高。 即便是讲经首座也要称他一声师兄。 更别提是尊者堂首座七枚。 七枚看着年轻无比的岐山大师,眼中满是震骇和疑惑。 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处理这件事。 随即,朝着树下的岐山大师合十行礼之后,带着一众僧兵,返回了悬空寺。 岐山大师就在菩提树下坐了下来。 他相信,既然世间曾经有过一位佛祖,那定然可以有第二位佛祖。 …… 南海,一艘小舟在浪间时起时伏,海面上的太阳异常炽烈,鱼早已潜进了深海,海鸥自然也消失无踪。 一位青衣道人正坐在小舟上,承受着烈日的曝晒,脸色却没有变得黝黑,而是苍白无比。 这是南海的深处,距离陆地不知多少万里,早已看不到海岸线,青衣道人站在在舟头,看着浪花翻卷,却仿佛在看着海岸边的潮起潮落。 青衣道人低声说道:“世间一切都是昊天注定,所有事物的运行都在昊天的掌握之中。” “可是,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出现呢?” 青衣道人的目光朝着远方看去,仿佛能看到极远的地方。 过了一会儿,青衣道人缓缓说道:“再等等……再等等……” …… 叶千秋从知守观出来,和叶红鱼道别,看着这个不算高大的少女。 叶千秋突然说道:“《易经》研究的如何了?” 叶红鱼平静道:“还算通顺。” 叶千秋道:“若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到长安去问我。” 叶红鱼道:“您还要回长安吗?” 叶千秋道:“当然,长安很宜居。” 叶红鱼顿了顿,然后说道:“宁缺他们还好吧。” 叶千秋笑道:“放心,他们暂时无事。” 叶红鱼道:“您打算将他们藏到什么时候?” 叶千秋道:“我想,他们很快就可以重新回到人家。” 叶红鱼道:“很快是多久呢?” 叶千秋道:“很可能是一年,也可能是两年。” 叶红鱼微微颔首,道:“好。” 叶千秋看了一眼西陵神殿,道:“这地方风水不好。” “啊?” 叶红鱼听到这句话有些发愣。 叶千秋笑了笑,道:“有时间,我教你看风水。” 叶红鱼道:“哦……” 叶千秋拍了拍叶红鱼的肩膀,看了一眼道观后方远处的那座青山。 和叶红鱼说了一句。 “走了。” 随即,叶千秋和小黑的身影消失不见。 叶红鱼怔怔的站在原地,愣了好长时间,方才离去。 …… 长安。 小院。 叶千秋和小黑又开始了日复一日的平静生活。 然而,这个平静生活也没有平静多久。 这一日,夫子来到了小院,和叶千秋吃着火锅,喝着酒,聊着天。 夫子道:“你这个人坏的很。” 叶千秋道:“我怎么就坏了?” 夫子道:“你给佛宗竖起了另一杆大旗,如果真的有新的佛祖出世。” “那这新佛祖是不是也得尊称你一声道祖?” 叶千秋摇头道:“我的意思其实很简单。” “万事万物,灭之简单,想要将其改头换面,却是很难。” “我相信世间还是美的事物多一些。” “所以,没有简单粗暴的去灭掉悬空寺。” “即便灭了悬空寺,天下依旧还会有很多信佛之人。” “如何去改变这些人。” “芸芸众生,活着不易。” “所以,我想,与其这样,不如再造一尊佛祖出来。” “让新佛祖去改变佛宗的陈珂。” 夫子道:“你这样做,很省力气。” “但你不怕将来有一天,世界变为佛的世界吗?” 叶千秋笑道:“那又如何?” “昊天的世界里,道门强盛,依旧有佛的存在。” “在佛的世界里,佛门强盛,但也依旧会有道的存在。” “水至清则无鱼。” 夫子闻言,喝了一口酒,看着苍穹,道:“我到底该如何选择呢?” 叶千秋笑了笑,道:“你好好想想。” “想不通就呆着。” …… 夫子想的事情,普通人自然不会懂。 叶千秋倒是懂,只是不想和他去深究什么。 毕竟,很多时候,想要想通一件事,还得靠自己。 夫子隔三差五的来找叶千秋喝酒。 搞得叶千秋都有些嫌弃这老小子。 这一日。 一个人来到小院。 他是朝小树。 离开长安许久的朝小树这一次回来,可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他是带着老婆孩子一起回来的。 看到朝小树回来,小黑很开心。 朝小树带着老婆孩子来拜访叶千秋。 顺便来打听宁缺的事。 叶千秋只说让他别想太多。 …… 天启十六年秋后的整整一年间,长安城生了很多大大小小的事,但真正引世间所有人瞩目的,是那一件接着一件的丧事。 大唐朝堂之中,接二连三的有老臣逝去。 而没有逝去的一些人,也逐渐接近了自己生命的尾声。 比如,大唐国师李青山。 小院里。 秋风拂着微黄的落叶在庭院间滚动,李青山把目光从落叶处抬起。 将手中的棋子落下之后,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拿出一块白色方巾掩着嘴唇,轻轻咳了两声,然后仔细把方巾叠好,藏进袖中。 这一年来,李青山看着明显的老了,也沉默了很多。 李青山看着叶千秋,缓缓说道:“生老病死本是自然之事。” “但真到了这个时候,终究还是有许多不舍。” “您能体会这种感觉吗?” 叶千秋道:“大概能体会一些。” 李青山道:“这一年,死了不少老人。” “陛下的身体也是一年不如一年。” “我在担心大唐的未来。” 叶千秋笑道:“你还真是一个称职的国师。” “都到了这等时候,还在担心大唐的未来。” 李青山道:“如果夫子一直在,那么大唐自然没有问题,就算有些问题,也只不过是些池塘里的涟漪,掀不起什么惊天骇浪,然而夫子总有离开的那一天。” 叶千秋道:“那又如何呢?” “这世上本就没有永恒的王朝。” “即便有一天大唐没了,也是自然之事。” 李青山道:“您在长安住了这么久,应该是有感情的吧。” 叶千秋道:“你想说什么?” 李青山道:“我知道,您对大唐并无恶意,而且,我还知道,您一定能比夫子活的更久。” “所以,我想求您,能否在将来大唐危急之时,拉大唐一把。” 叶千秋蹙眉道:“这似乎有些不太合理。” 李青山道:“我知道,这个请求有些唐突,大唐对于您而言,只是浮云。” “但……您应该知道,在您身边生活的这些街坊邻居,他们都是大唐的子民。” “如果有一天,大唐面对危机,他们能否在危机之中存活下去呢?” “我想,您一定不愿意看到您身边的这些老邻居成为那狼烟之下的亡魂吧。” 叶千秋闻言,将手中的棋子放在棋盘上,淡淡一笑,道:“你说的话,成功打动了我。” “你的请求,我可以答应。” “不过,你也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李青山眼中涌现出一抹喜色,道:“有什么条件,您尽管提,只要是我能办到的。” 叶千秋道:“明天一早去西城的胡记,给我买两笼包子回来,要一笼肉馅的,一笼素馅的。” 李青山听着这个条件,微微一怔,然后一脸欢喜的点头,道:“好,没问题。” …… 秋雨落长安。 转眼间,又是一年过去。 在这一年最开始的时候,中原的局势其实十分紧张,尤其是在那些知晓烂柯寺之变真相的大人物眼中,更是如此。 烂柯寺之变,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可以认定是那个神秘的叶夫子在庇护冥王之女。 那么叶夫子便应该是整个天下的敌人。 而叶夫子在大唐,在长安。 书院没有动他的意思,甚至还传出了夫子和那位叶夫子整日把酒言欢的小道消息。 这个消息无疑在表明,书院和那位叶夫子是站在同一战壕之中的。 这对于世上的很多大人物来说,都是一件棘手的事情。 一个夫子就足以让人头疼。 现在,又多了一位叶夫子,而这位叶夫子还被很多人称之为叶神。 悬空寺讲经首座被暴揍的事情在很多大人物的耳中流传着。 讲经首座回到悬空寺之后整整一年闭关不出,也在这些大人物的耳中流传着。 甚至有小道消息说,讲经首座可能活不长了。 小道消息还说,那位叶神在暴揍了讲经首座之后,讲经首座的不灭金身也受到了重创。 很可能在不久之后离开人世。 很多大人物都在观望着。 有很多人以为,西陵神殿会逼迫大唐交出那位叶夫子,甚至随时有可能以此为借口,号召世间亿万昊天信徒,向唐国起一场圣战。 然而,等了一年多。 依旧没有等了西陵神殿的动静。 直到十余日前,西陵神殿正式诏告天下冥王之女的真实身份,这直接导致大唐朝野陷入数百年来最激烈的纷争之中。 原因在于那冥王之女的师父叶千秋一直住在长安,书院没有丝毫阻拦的态度。 而且书院十三先生宁缺与冥王之女的关系,书院也一直没有明确表明过态度。 几乎所有官员和百姓,在这时,都对书院提出了质疑。 传说中的永夜将至,世界将会毁灭。 这个传说几乎人人都听说过。 面对世界可能毁灭的结局。 没有人不会不在乎。 找到冥王之女,拯救世界,拯救自己,这是如今世间所有人的想法。 自然也包括大唐的人。 书院面对这种情况,自然没什么说法。 依旧沉默,没有态度。 叶千秋这里,无人敢来打扰。 但是,街里街坊的人,似乎都传开了,桑桑就是冥王之女,而叶千秋作为桑桑的师父,很可能是冥王之女的护持者,很有可能也来自冥界。 起初,不少人对这说法嗤之以鼻。 但是,架不住传言越传越厉害。 很多街坊邻居,也都在想,叶千秋到底是不是冥王之女的守护者,是不是来自冥界。 于是,叶千秋的过往被翻出。 一个没有过去的人。 在天启十年出现在长安之后,就一直没离开过。 在此之前,找不到任何关于他的痕迹。 而这些信息的传出,让更多的人恐慌起来。 很多街坊邻居都开始刻意躲着叶千秋。 甚至在叶千秋这里上课的几个孩子都被自己的父母给困在了家里。 随着日子的推移,最后只剩下虎头和阿南来上课。 虎头就是面片儿馆李三儿的儿子。 阿南就是家里卖油饼的那个。 这一日,小黑提着一筐鸡蛋回来,脸上很是郁闷,朝着叶千秋说道:“师父。” “这些人怎么这样啊。” “这几年,您对他们咋样,免费教他们的孩子读书。” “还时不时的救济穷的没饭吃的那些家伙,现在不过是一些谣言而已,他们就如同躲瘟神一样的躲着咱。” “这人心都是肉长的,怎么就捂不熟他们呢?” 叶千秋坐在屋檐下,看着杏树枯黄的落叶缓缓飘下,淡淡一笑,道:“趋利避害,畏死乐生,人之常情罢了,他们都是普通人,不必太过苛责。” 小黑看着叶千秋气定神闲的样子,忍不住说道:“师父,要不我们离开长安吧。” 叶千秋闻言,笑道:“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 “小黑,屋子里的书你该多看看了。” 第39章 人间三年,一步登天 天启十六年的秋天很快就过去了。 那些对小黑困扰无比的事情,慢慢的成为了常态。 小黑不是一个喜欢读书的人,即便拜了叶千秋为师之后,小院里的那些书籍,小黑也很少去翻看。 但是,自从周围的百姓们因为流言蜚语,视叶千秋和他为洪水猛兽之后。 小黑开始读书了。 倒不是,他想要领悟那书中的什么道理。 而是,在读书的时候,能让小黑觉得,长安依旧还是那个长安。 在小黑很小的时候,他就被迫离开了故乡,踏上了复仇之路。 后来,他成了大唐的一名军人。 即便他是为了复仇,但这并不影响,他对大唐的认可。 再后来,他成了军部在鱼龙帮的一个卧底,经常跟着朝小树在长安城的大街小巷闲逛。 很多年过去了,小黑甚至已经忘记了故乡是什么样子。 如果说人非得有一个故乡,那小黑会下意识的将长安当做他的故乡。 在长安的这些街坊邻居,仿佛就和他的那些亲人一样。 只是,随着谣言的飞起。 这些街坊邻居的种种态度、行为,确实是让小黑第一次对长安这座城产生了疏离感。 小黑第一次理解到了,什么叫做人心易变。 小黑很困惑。 为什么这些街坊邻居会被谣言所左右。 宁愿相信谣言,也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后来,小黑明白了一些。 小黑是个普通人。 这些年来,他看似孑然一人,但其实也交到了不少交心的朋友。 比如宁缺,比如朝小树。 甚至走了很大狗屎运,拜在了老师的门下。 但,从小黑被迫从故乡离开的那时起,他就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是一个幸运的人。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在他为准备复仇的很多年里,他只能在军部艰难困苦的往上爬,这个速度等同于蜗牛向前爬的速度。 他不是天赋高绝的天才,也不是智慧高深的智者。 他只是一个普通人。 一个没有任何背景,想要复仇的普通人。 后来,他认识了同样想要复仇的宁缺。 曾几何时,他以为宁缺和他一样都是普通人。 但后来,他发现,宁缺看似普通的外表之下,蕴藏着不普通的能力。 这是他无法比拟的。 宁缺是幸运的,幸运到他随便捡的一个女婴都能是冥王之女,光明之女。 和宁缺相比,他真的很普通。 但,在他从死亡边缘被师父救回来之后,小黑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这样的普通人,也有着非同一般的运气。 老师的强大,毋庸置疑。 连夫子这样的人,和老师也是以朋友的身份相处。 在瓦山,在烂柯寺。 老师以强大到璀璨的力量,将佛宗的至强者打的落花流水,毫无还手之力。 像岐山大师那样备受世人敬仰的高僧,也要对老师客客气气,甚至还要接受老师的恩惠。 小黑从未想过,老师会是什么谣言中所说的冥王的护法。 事实上,如果桑桑真是冥王之女,老师真是冥王护法。 那他觉得冥王未必就是来毁掉这个世界的。 冥王为什么一定要毁灭世界,而不是来拯救世界的。 这是昊天的世界。 但昊天的世界,一样有着各种肮脏的交易,黑暗的交易。 如果冥王降世,能将这些不好的东西给毁灭,那为什么不能坦然接受冥王降世呢。 小黑开始变得喜欢思考,即便很多事情,他依旧云里雾里。 在时间匆匆而去的小院里。 叶千秋倒是越来越清闲。 来小院念书的孩子现在就只剩下虎头和阿南。 他的负担自然轻了不少。 他倒也乐得自在。 有时间,多看看这个世界,也是极好的。 在人间,总是能体会到各种各样的情况。 不然,又何必在红尘之中打滚。 小黑最近变得喜欢读书了,叶千秋颇为欣慰。 当一个人开始喜欢读书,喜欢思考的时候,那就离他顿悟不远了。 在人间,普通人想要成长,定然是要经历种种阵痛。 从不懂,到懂得,那必然是需要一个过程。 叶千秋相信,当他有一天能理解这人间之力时,他将会是这人间数以亿万记的普通人中,最有力量的那一个。 潮来潮去,人心既可以如剑,也可以如水。 …… 在叶千秋掌管的棋盘世界当中。 桑桑、宁缺、还有大黑马还在那无尽的原野之中奔跑着。 棋盘世界不过三日。 人间却是已经三年。 这等变化,桑桑、宁缺尚且不知。 直到大唐天启十八年,叶千秋带着小黑离开了长安,朝着荒原而去。 当叶千秋走到荒原的某处之后。 抬手,将棋盘世界中的桑桑和宁缺放了出来。 大黑马车也同时出现。 再次看到叶千秋和小黑。 宁缺和桑桑没有恍如隔世的感觉。 但是小黑却是有这样的感觉。 小黑朝着宁缺扑了上去,狠狠的抱住了他。 宁缺一脸嫌弃的说道:“啊呀,小黑,三天不见而已,用不着这么欢迎我吧。” “我可不喜欢男人,我有老婆了。” 小黑将宁缺推开,笑骂一句,道:“你大爷的。” “要不是师父说你们还能回来,我都以为你们死在棋盘世界里呢。” 宁缺见状,觉得有些不太对劲,道:“啊?我们是不是离开了很长时间?” 小黑没好气的说道:“三年了,整整三年了。” “三年了吗?” 宁缺一脸讶然的看向叶千秋。 叶千秋负手,望着荒原。 他微微颔首,道:“是啊,三年了。” 宁缺朝着四周看去,道:“这是什么地方?” 叶千秋道:“荒原。” 宁缺道:“我们来这儿做什么?” 叶千秋道:“等人。” 宁缺反问道:“等人?等什么人?” 叶千秋道:“来送死的人。” 宁缺顿时了然。 “他们还是不死心,不肯放过桑桑,对吗?”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其实世上的大多数人,根本不明白他们看到的根本不是这世界的全部。” “即便是站的再高的人,也难以看到这世界的全部。” “即便是夫子,也有看不到的地方。” “即便是昊天,也有看不到的地方。” “人们之所以愿意相信他们相信的那些事情,只不过是因为长久以来,没有人告诉他们那些事情本来就是错的。” 说到这里,叶千秋看向桑桑。 桑桑的脸色还好。 桑桑朝着叶千秋唤了一声:“师父。” 叶千秋笑着点头,朝着桑桑招手。 桑桑走到了叶千秋的身边。 叶千秋伸出手来,示意桑桑将手在他的掌心。 桑桑照做。 叶千秋道:“等会儿,为师要将你体内的那股阴寒气息引出来。” “可能有些疼。” 桑桑道:“师父,我不怕疼。” 叶千秋看向远方的逐渐亮起的天穹,然后悄然说道:“来吧,让我看一看……” 下一刻。 桑桑体内的阴寒气息,瞬息之间,完全醒来,向外释放。 一阵极细碎的声音,在她的身体里响起,就像是骨头被碾碎成无数碎屑,又像是血肉正在分解,更像是坚硬的冰在不停地被压缩。 一道幽黑的圆球,以她的身体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扩散而去,气息所至之处,原野结冰,青草覆霜,生息全无! 叶千秋让桑桑撑起大黑伞。 阴寒的气息持续不断的从她的身体里向荒原上释放,那些无形无质的气息与真实的自然相遇之后,变成了寒冷的黑色气旋,卷起地面的沙砾,绕着她的身体不停地呼啸狂舞,看着就像是一道黑色的烟尘。 叶千秋站在黑色的气旋旁边,不动如山。 寒意在触碰到他之后,完全消失。 此时,天穹之中,有十余只黑色乌鸦飞过,嘎嘎乱叫着,扑扇着黑色的翅膀飞速向着天空高处飞去。 天穹之中,开始有乌云出现。 那十几只黑鸦飞进乌云之后,便变成了小黑点,就像是有人在洗笔的水瓮里滴下了几团浓墨,云层的颜色渐渐变得越来越黑。 荒原地面上,黑色的烟尘依然围绕着桑桑的身体狂啸舞动。那道阴寒的气息,则是顺着她手中的大黑伞,向着高远的天穹上而去。 天穹之中的云层越来越黑,越来越大。 暗沉的云层剧烈地卷动起来,然后骤然间静止,平静接受着来自地面那把大黑伞传来的阴寒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越来越黑,越来越像一张涂满墨的纸,直至最后变成了凝固的墨,除了黑色什么都没有。 什么是黑? 黑就是没有光。 此时的荒原北方天空,就是一片没有光的黑色,除了没有星星之外,看上去就像是黑夜。 黑夜不会在白天出现,夜穹上会有星星。 那么在白天出现、没有星星的黑夜,自然不是普通的黑夜,或者会有别的名字。 站在叶千秋和桑桑身后的宁缺和小黑看到这一幕,眼中满是震撼。 不远处的大黑马,不安的挥动着前蹄,在地上不停的刨着。 尽管那地上已经变得坚硬无比。 无穷无尽的黑与寒从大黑伞注入天空,把荒原北方的天空染的漆黑一片。 黑夜到来。 …… 西陵神殿的深处。 一道光亮起。 下一刻,神谕从西陵神殿传出。 传遍人间。 …… 南海之中的小舟之上。 青衣道人看着那北方,脸上泛起困惑,低声道:“终于要开始了吗?” “日落沙明天倒开?” “不对,还是不对。” …… 大唐,长安。 皇宫之中。 正在和皇帝下棋的国师李青山,突然面色微变,朝着皇帝说道:“陛下,不好了。” 皇帝道:“怎么了?” 李青山道:“西陵神殿掌教神谕,冥王的女儿重新出现了!” …… 书院后山,绝壁雨廊上的紫藤果正在开花,小楼的墙壁上爬满了青藤,幽暗的崖洞里没有人,人都在崖畔。 大师兄带着所有的师弟师妹,站在悬崖畔,沉默望向北方越来越多的黑暗。 “我们现在应该在那里。”二师兄说道。 大师兄说道:“就算在那里。我们也什么都做不了。” 二师兄说道:“但至少我们是在那里。” 大师兄说道:“老师不同意我们在那里,我们便只能在这里看着。” …… 南晋剑阁。 幽暗的山腹空洞里一片安静。 剑圣柳白盘膝坐在潭边,低着头没有望天,因为崖洞顶端的开口太小,纵然抬头望云,也只能看见一片光明。 一柄古意盈然的大剑,从潭水底部缓缓升起,和这柄剑相比,草屋架上搁着的那把柳白常用的剑,就像是稻草一般破败。 没有人知道剑圣柳白藏身剑阁山腹,在潭畔静思悟道多年,他一直在炼养一把真正的剑。 那必然是人世间最强的一把剑。 不会被人摧毁的一把剑! …… 悬空寺外的原野之上。 那株佛祖圆寂的菩提树下,枯坐三年的岐山大师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看着北方的黑色,微微一叹,随即,又闭上了眼。 在悬空寺下方的天坑之中。 无数万名肤色黝黑的信徒奴隶,跪在天坑底部,对着天坑中央那座巨大的山峰不停叩首祷拜,脸上写满了虔诚与畏惧的情绪。 悬空寺所有僧人都已经躲进了山峰间那些黄色的寺庙中,淡渺的颂经声,从不同的寺庙里传出,然后如水一般渐渐向下淌落,似要把整座山罩住。 尊者堂首座七枚大师,站在一座寺庙外的古钟前,只剩下两根手指的左手,落在钟面时,不时轻击,以钟声助经声传播的更远。 看着那远处的黑暗,他脸上的神情显得有些焦虑,往日里的坚毅平静,早不知去了何处。 佛祖预言的末法时代,终于要到来了。 然而佛祖留下的法器,已经损失了太多,净铃,棋盘全部不在悬空寺的手中,那么悬空寺还能躲开冥王的目光吗? 一道平静而淡然的声音,在七枚的身前响起。 “黑夜来临,诸法崩坏,是为大惊怖,然则昊天俯瞰人间,断不会任由此类惨状发生,如今光明已至,黑夜未见得会获胜,我佛弟子当诚心祈祷。” 七枚凛然受教,手指离开钟面,盘膝坐于寺前。 他双手合什,诚心静意祝祷道:“我佛慈悲,苍生当得佛祖保佑。” 山峰间无数座黄色寺庙,渐渐传出祈祷的声音。 “诸天神佛保佑。” “不动明王保佑。” “光明……” 悬空寺讲经首座没有颂经,也没有祈祷,他手持锡杖,站在山峰的最顶端,看着平行的荒原地湎,看着远处渐渐强盛的黑暗。 忍不住再吐出一口血来。 一口墨黑色的血,散发着难以形容的恶臭,染黑了地上的岩石,腐蚀了岩石间的枯草。 三年了,整整三年了。 他日日呕血。 体内的痛楚一日比一日多。 他本就苍老的面容,变得更加恐怖,更加狰狞。 仿佛如同地狱之中走出的枯骨,干尸。 讲经首座的眼中泛起无尽的怨毒之意。 如果可以,他愿意献出自己的一切,来换叶千秋的泯灭。 …… “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那边天黑了?” “这就是永夜吗?” 最早发现天空异样的是来自荒原的荒人们。 他们看着那天穹之中的墨黑,受到的震撼太大,大到连震惊恐惧的情绪也已经忘记。 神情显得麻木而惘然,仿佛失去了灵魂。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人们终于清醒过来,开始惊呼,开始尖叫。 然后有人跪下,抱拳于胸口,闭着眼睛,平静而虔诚地祈祷着。 很快,所有的人都开始跪下。 …… 宁缺跑到桑桑面前,看着桑桑安然无恙,不禁松了一口气。 桑桑低头看着探出裙摆的鞋尖,看着脚下那两朵盛开的冰雪莲花,低声说道:“二师父死这前,一直看着北方,我现在才明白,原来他当时看到的就是现在的我,原来那时候他就已经确定,我就是黑夜的影子。” 桑桑的脚踩在冰雪凝成的莲花上,与地面似触非触,她的身体此时似乎已经没有任何重量,只是透明的无质的存在。 宁缺问道:“现在感觉怎么样?” 桑桑低声说道:“感觉……好像很强大。” 宁缺说道:“喜欢吗?” 桑桑摇头说道:“不喜欢。” 宁缺看向叶千秋,道:“叶夫子,接下来会如何?” “我们该如何?” 叶千秋笑道:“等。” …… 事实上,叶千秋的确是在等。 等桑桑体内的阴暗气息不停的散发。 桑桑脚下的冰雪莲花已经盛放。 她闭着眼睛,紧紧握着手里的大黑伞,阴寒气息不停从她的身体里喷涌而出,卷动着荒原间的天地气息,化作幽暗的黑色,向着黑夜里不停灌注。 阴寒的气息依然不停地从她的身体内向外界喷涌。 仿佛永无止尽。 这时。 一道雷鸣自高空响起! 轰的一声巨响! 震天动地! 一片白云出现在黑色的夜空之中。 一扇无比沉重巨大的金色大门正在云后缓缓开启。 叶千秋负手朝着那金色的大门看去。 眼中流露出了兴奋之色。 下一刻。 一颗巨大的黄金龙首,从云中探出,神情漠然,俯瞰荒原。 两道金光,从那黄金龙首的眼中射下。 仿佛两道金色虚无的天柱。 叶千秋看着那黄金龙首,登天而去。 第40章 人间之神,天上之神 黄金巨龙真的很巨大,即便它远在高空之上,却像是出现在所有人的眼前,所有的细节都能看的非常清楚。 好似光镜一般的鳞片,如火山一般的龙角,有具体的形状,却难以形容,色若纯澄的黄金,却又仿佛透明,散出无穷的光与热,洒向荒原地面。 随着黄金巨龙的出现。 北方天空的黑夜仿佛感到了新生光明的强大,顿时变得凝滞起来。 黄金巨龙缓缓转动,双眼带着远古静寂的意味缓缓扫视着荒原上的人类,神情漠然地释放着恐怖的威压。 在西陵神殿教典里有关于龙的记载,在佛经里也有关于龙的故事,在人间世里有关于龙的传说,但却从来没有谁亲眼看见过龙的存在,更何况是一条黄金巨龙,这种神话般的生物,居然会降临人间。 荒原地面上的不少荒人们,都傻眼了。 更多人则是痴痴的看着天上,仿佛痴呆一般。 黄金巨龙释放着无限的光明,光明代表着温暖与慈爱,然而光明有时候也意味着惩罚,当人们敢于不敬地直视光明的时候。 下一刻,荒原上的荒人们痛呼连连,捂着眼睛跪到地上,再也不敢向天空多看一眼。 无尽的光明落下,很多荒人就这样变成了瞎子。 宁缺看着那突然出现的黄金巨龙,并没有像一般人那样惊讶,因为他曾经做过一个梦。 曾经梦到过同样的场景。 但是,和梦中不同的是。 眼下,叶夫子已经登天而去。 再看时。 只见叶夫子的身形已经无限拔高。 即便面对那黄金巨龙,仿佛也不逊色多少。 桑桑的眼睛紧闭,小脸变得异常苍白,身体四周缭绕的黑色烟尘,在黄金巨龙的无限光明照耀之下,正以肉眼可见的度迅净化消失,她的身体在逐渐淡渺的阴寒气息里剧烈颤抖,显得格外痛苦。 宁缺上前,揽住了桑桑,替桑桑将大黑伞打起。 小黑看着上方天际之中的黄金巨龙和师父。 倒是不觉得光明有多刺眼。 因为,他的眼中有一双足够黑的瞳孔。 小黑自然也从来没有见过神话传说中的龙是什么样子。 这第一次见,自然是有些好奇,想要看的更清楚一些。 在小院里的这几年。 小黑并不认为自己比起从前有多大的变化。 但是,小黑却是知道,不论自己如何变,都是那个卓尔。 卓尔不群的卓尔。 小黑站在荒原之上,卓尔不群。 …… 远处的荒人们陷入了绝望与无止境的恐惧之中。 黄金巨龙的出现,意味着是昊天降下了神罚。 而面对昊天降下的神罚,他们这些凡间的子民如何抵抗? 荒人们跪倒在地低着头,不敢直视天穹。 这时,有人来到了荒原。 他是魔宗行走——唐。 唐没有直视天穹,那颗巨大的黄金龙所散的光明与威压,根本不是人间能够抵抗的力量。 在黑夜出现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了感应。 所以,才会这么快的出现。 但是,没想到,黑夜的降临根本不是全部。 黄金巨龙的出现,让唐也有些措手不及。 那是昊天意志的降临。 多少年了。 在这世间,没有见到过昊天意志的降临。 面对这样的黄金巨龙。 唐没有跪下,因为他是魔宗最后的行走,代表着魔宗的精神,而魔宗要反抗的,便是昊天对这个世界的统治。 这时,唐突然发现,黄金巨龙射下的光明被挡住了许多。 好似有一道巨大的身形挡住了那片光明。 唐下意识的抬头看去。 只见在那天穹之下。 一道巨大无比的身形出现。 那道身形,唐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 之前,在烂柯寺的时候。 在瓦山之巅,唐就见过一次。 “叶神……” “是叶神来了……” 唐也是如此称呼叶千秋的。 事实上,但凡是看到过三年前,在瓦山那一战的人,就无法忘记那道身形是如何的强大。 神,之所以为神,是因为他有了超脱于凡人的力量。 在这个世间,除了昊天之外,哪里还能有神。 如果一定要有另一尊神的话。 那就应该是叶神。 唐开始仰头直视苍穹之中的黄金巨龙和叶神的身影。 来自黄金巨龙的威压,正在无限的减少缩小之中。 唐明白,那是因为叶神将黄金巨龙的大部分威压全部引到了他的身上。 唐在想,今日的叶神,想要干什么? 难道,这位人间之神,想要和天上之神,斗上一斗吗? 如果是这样,那他将目睹一场怎样的战斗。 想到这里,即便是以唐的心境,也难以抑制住心中的激动。 魔宗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反抗昊天对这个世界的统治。 而叶神现在所做的事情,又和魔宗的宗旨是那样的契合。 难道这个世上还有比直接对昊天意志的化身出手,要更加酷的事情吗? 没有。 肯定没有。 唐第一次发现,原来在天地之间,还有这样的人物存在。 这样人物的存在,仿佛是在给他坚定着某种信念。 在魔宗衰落至此的如今。 世上还有一人,在给魔宗指路。 唐的心中充满了感激。 唐看向不远处,还有数名修行魔宗功法的荒人战士首领,强撑着重伤后的身体,站了起来,直视被光明笼罩的荒原,摇摇欲坠,却是不肯跪下。 唐看到之后,满目赞赏。 就是因为世上还有这样不肯跪下的人,所以,魔宗才没有灭绝。 …… 而此时。 叶千秋已经登天,准确的来说,是叶千秋已经踏足了这片天穹的顶端。 他和黄金巨龙的距离已经是无限接近。 只要他想,他和黄金巨龙就能在顷刻之间发生碰撞。 黄金巨龙漠然的看向叶千秋,面对叶千秋身后庞大的法相,发出了一声龙吟。 这对于黄金巨龙来说,无异于是一种巨大的挑衅。 龙吟低沉,却是被叶千秋的一声爆喝给挡了回去。 黄金巨龙来自昊天神国,代表着昊天的威严,向人间释放着昊天的意志,是神迹更是神罚,一吟之威,人间之人不能抵抗。 而叶千秋的此举,无疑是在激怒黄金巨龙。 黄金巨龙朝着叶千秋虎视眈眈的看去。 …… 就在这时。 一座巨辇出现在了荒原之上。 这座巨辇有三层楼高,一整块青铜铸刻为底座,辇上的栏杆是纯金的,在阳光下闪烁着圣洁的光浑,仿佛要夺去世间一切光华。 辇上有座楼台,帘纱万重,看不见楼中画面,只能隐隐看到一尊极为高大的身影。 辇上那道高大的身影,便是西陵神殿掌教大人。 修行界里最神秘的人物,一直是魔宗宗主二十三年蝉,但事实上还有一种说法,真正最神秘的人,是这位西陵神殿掌教。 只不过没有谁,敢用神秘这个词来形容他。 哪怕关于掌教大人的神秘传说,一直带着某种令人敬畏仰慕的神性。 西陵神殿掌教,统驭昊天道门,拥有立废俗世诸国皇帝之权,以无上权威享世间信徒之崇拜,单以权力而论,他甚至要过大唐天子。 这样一个站在人间顶峰的大人物,却很少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掌教大人也从来没有下过桃山,直到现在他出现在了荒原上。 透过无数万重纱帘,可以看到巨辇里的高大身影早已跪下,掌教大人握着神杖的手在微微颤抖,不知道是因为恐惧还是别的什么。 紧随着这一道巨辇而来的,还有两座神辇。 其中一座神辇里,是天谕大神官。 不过,此时的天谕大神官已经双膝跪倒,神情非常宁静。 昊天的意志降临人间,对于他们而言,绝对是利大于弊。 在最后一架血色神辇里,裁决大神官叶红鱼并没有跪下。 而是盘膝坐在辇车当中,她的手中还捧着一本的封面上,可以隐隐约约看到书的名字——《易经》。 虽然,越来越靠近黄金巨龙的范围,叶红鱼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但是,她依旧没有选择跪下。 而是在快速的翻动着手中的《易经》。 到了后边,叶红鱼已经不止是在单纯的翻看手中的书。 嘴里也开始念道:“乾:元,亨,利,贞。” “初九:潜龙,勿用。” “九二:见龙在田,利见大人。” “九三: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 “九四:或跃在渊,无咎。” “九五:飞龙在天,利见大人。” “上九:亢龙,有悔。” “用九:见群龙无首……吉。” 叶红鱼的语速越来越快。 不停的念着书上的文字。 一道道薄薄的光茧出现在她的身体周围。 仿佛将她给包裹起来一般。 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渐渐模糊。 …… 荒原上。 大半光明虽然被叶千秋的法相给挡住。 但是,依旧有不少光明在在很短的时间内,便把桑桑身体四周缭绕的黑暗气息净化而空,那些蕴含着绝对光与热的光线,直接落到了桑桑的身体上,无数道青烟从她的身体里冒出来。 光明中,桑桑显得无比痛苦,捂着胸口不停地咳嗽,此时咳出来的不是血,也不是阴寒气息,而是黑色的透明的像冰块般的事物。 那些黑色的透明冰块,从她的唇间咳出,然后落在荒原地面上,出沉重的撞击声,砸出极深的坑洞,然后消失不见。 宁缺紧紧的抱住桑桑,低声道:“别怕,很快就会过去的。” “我们应该相信叶夫子。” 桑桑紧咬着牙关,颤声道:“我一直……都很……相信……老师。” …… 天空中,黄金巨龙缓缓前移,细长的龙身终于探出白云,细密如锦、明亮如镜的鳞片与云丝摩擦着,与空气摩擦着,绽出金色的火苗。 随着黄金巨龙渐渐现出全形,笼罩着整片荒原的威压变得越来越沉重,越来越恐怖,甚至就连荒原的这片空间本身都开始不稳起来。 叶千秋看着那黄金巨龙,淡淡说道:“你还在等什么呢?” …… 大唐,长安。 深宫之中。 皇后娘娘的脸色突然变得十分苍白,猛然间吐出一大口血来。 正在皇后一旁坐着的皇帝见状急忙说道:“怎么了?” 皇后娘娘看着皇帝温婉一笑,低声说道:“黑夜降临,昊天的意志也降临了……” 皇帝闻言,面色凝重无比。 他毫不犹豫摘下左手腕上的念珠,套到了她的手腕上。 昊天降下黄金巨龙现世,光明普照人间。 而皇后的身份敏感,自然遭受到了光明的照顾。 这时,国师李青山出现在了殿中,不停的咳嗽着,然后朝着皇帝缓缓说道:“陛下,好消息。” 皇帝道:“都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好消息。” 李青山有些气虚的说道:“陛下,叶夫子在荒原,和昊天的意志对上了……” 皇帝一听,脑海之中不免闪过那道身影。 和夫子相比,那道身影,显然更让人感觉到恐惧。 因为,曾经,他也被那人的恐惧所笼罩。 如今,他和昊天的意志对上了,是天胜一筹,还是人胜一分? 想到这里,皇帝又道:“夫子呢?” 李青山摇摇头的,道:“没有动静。” …… 高空之中,随着叶千秋这话的落下。 高空里那黄金巨龙直接张开了嘴。 呼! 仅仅只是一呼! 叶千秋便看到那天地之间仿佛生出了一道旋风,细的一端在黄金龙头处,粗的一端则是在地面,不停扫荡,所过之处,飞沙走石。 旋风变成了飓风。 裹挟了不知道多少东西,朝着叶千秋席卷而来。 叶千秋站在天穹之下。 翻手便是一掌! 法相顿时也翻出一掌。 这一掌直接跨过了种种难以逾越的空间。 将那道席卷天地的飓风给牢牢的握住。 然后,消弭。 黄金巨龙的眼眸之中,燃烧起了愤怒的神火,一声悠远而严肃的龙吟,再次响彻在天地间,随之而来的是一道威力恐怖的龙息。 全部朝着叶千秋倾泻而去。 无数炽热的神辉混着晶莹剔透的黄金沙砾来叶千秋的身前。 叶千秋随手一挥,那些神辉便瞬间消失无踪,那些金色沙砾间的光与热,也瞬间消失,仿佛什么都没有生过。 这似乎看上去很简单。 但是,落在荒原之上一众强者的眼中。 却是那样的令人惶恐,那样的令人不可思议。 毕竟,那是昊天意志的代表。 在昊天的世界里。 黄金巨龙的存在肯定是非常强大的。 黄金巨龙一声龙吟。 那威压连一般的大修行者都无法承受。 更何况,是黄金巨龙的龙息。 那其中蕴含着怎样的力量。 如果不是直面相对,恐怕根本无法理解其中蕴含的力量是多么的恐怖。 叶千秋显得有些乏味。 面对这条黄金巨龙所展现出来的本事,着实是让他觉得乏味的很。 因为,黄金巨龙的手段也太鸡肋了。 如果不是身在昊天的世界,就它这种垃圾到极点的手段,根本不会有什么威力。 叶千秋看着那黄金巨龙淡淡说道:“如果只是这点手段的话,那我只好毫不客气的先把你给宰了!” “龙我也是捉过几条的,但是还从来没有杀过龙。”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你可以成为第一条死在我手下的龙。” 黄金巨龙仿佛受到了极致的侮辱一般。 它终于动了。 直接破开云层,半截身子朝着叶千秋席卷而去。 虽然只是半截身子,但依旧庞大,龙身在天地之间扭转拂动,裹挟着无边威势。 它这一动,直接让下方荒原之上的人,感觉到了更强的威压。 黄金巨龙在叶千秋的百丈法身头顶盘旋。 叶千秋的百丈法身和黄金巨龙好像开始了捉迷藏一般。 百丈法身的巨掌去抓黄金巨龙,仿佛就是在抓一条蚯蚓一般。 但是,黄金巨龙的速度显然加快了不少。 在被叶千秋一番戏耍之后。 黄金巨龙陷入了更大的怒火当中。 下一刻。 叶千秋的真身一脚踏出,直接落在了黄金巨龙的龙首之上。 龙吟声不停的响起。 …… 巨辇中。 神殿掌教手握神杖,双膝跪地,身影依旧高大。 他听到了黄金巨龙不停的龙吟之声。 忍不住抬头朝着天穹之中看去。 然后,他就看到了踩在龙首之上的叶千秋。 神殿掌教顿时整个人变得颤抖起来。 另一座神辇之中。 天谕大神官看着天穹之中的那幕画面,脸上深刻的皱纹,被震撼的扭曲起来,里面的血水与光明的金粉簌簌剥落,喃喃说道:“这是什么境界?” …… 天穹之中。 黄金巨龙的眼眸里流露出极为复杂的情绪,他不停的发出暴戾愤怒的咆哮! 黄金巨龙咆哮着。 片刻后,一辆由黄金打造的战车,在黄金巨龙的牵引下,渐渐驶出云层,出现在天空! 那辆黄金战车极为巨大。 黄金战车上,站着一名神将。 这名神将身上穿戴着由昊天神辉凝成的盔甲,极为高大。 神将的面容完美到了极点,自有雍容气度,寻找不到任何问题。 神将的表情极为冷漠,眼眸里散着炽白色的神辉,完全无情无识,站在战车里俯瞰人间,目光所触之处便化虚无。 然后,叶千秋站在龙首之上转身。 和战车之上的神将对视在了一起。 轰! 炽白色的神辉和两道青光在半空之中相遇。 轰然相撞。 天地煞白。 叶千秋飞身而出,太玄剑已经出现在叶千秋的手中。 下一刻。 叶千秋抬起手中之剑,朝着那神将斩去! 一道割裂了空间的黑暗之痕,出现在了天际之中。 仿佛是被叶千秋一剑割开了黑暗的深渊出现在了天际之中一般。 那是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的黑暗。 即便连神将身上的昊天神辉也无法穿透那黑暗。 下一刻。 神将的头颅被黑暗的空间吞噬。 头颅之下的身子,还在人间。 第41章 天穹之下,周游世界(二合一,补更,懒得分章了) 在神将被黑暗空间将脑袋吞噬的瞬间。 神将依旧做出了一个反应。 只见一柄足有十余里长的光剑出现在他手中,朝着叶千秋斩去! 在他将这一剑斩下之后。 神将就彻底被黑暗空间吞噬。 这一幕,在整个人间,都没有几个人能够看到。 即便那些就在荒原之中的荒人们,也无法看到这一幕。 也就是悬空寺讲经首座和南海上的青衣道人,或者还有知守观后青山蚁窟里的寥寥数人。 再加上神殿的掌教和天谕神座。 再加上书院的几人,能够看到这辆黄金战车和车上的神将。 荒原上。 宁缺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个墨镜。 他戴上了墨镜,睁大眼睛看着空中的这幕画面,震惊的无法言语。 他知道叶夫子很厉害,然而面对昊天神国的怒火,面对着这样一个身若山高、目光便是昊天神辉的神将。 叶夫子居然就这样挥出了一剑。 仅仅是一剑而已。 就将那神将给完全吞噬了! 这一切,开始的很快,结束的也很快,非常简单。 这时,一道高大的身影突然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宁缺和桑桑的身旁。 “老师?” 宁缺猛然抬头,便看到了夫子出现。 夫子的身子一向高大。 此时,他依旧是那般高大。 “世间没有完美的事物,只有我们以为完美的事物。” 只见夫子负着双手,看着天空里那名刚刚被黑暗吞噬的光明神将,仿佛是在自言自语。 宁缺不太懂夫子在说什么。 但是,宁缺知道,夫子这一来,他和桑桑应该就更没有大问题了。 如果叶夫子一个人不行,那夫子也一定会出手。 这几十年里,夫子从来没有出过手,以至于渐渐要被世间百姓所遗忘,甚至就连修行世界里的人,也偶尔也忘记他的存在。 在只有极少数人知道的那些传说故事里,夫子用的武器是一根棒子,宁缺以亲自惨痛经历确认,夫子的武器确实是一根棒子。 下一刻。 夫子双脚离开地面,飘摇而上青天。 黑色的罩衣被风吹的呼啸作响。 夫子来到了叶千秋的身边,同样站在了黄金巨龙的背上。 黄金巨龙愤怒低吼,摆尾而打,云散雷鸣,声势惊人。 叶千秋和夫子站在它的头顶。 身形屹立不动。 叶千秋扭头朝着夫子说道:“你来干啥?” 夫子道:“杀龙。” 叶千秋道:“合着你是来吃龙肉的。” 夫子道:“平时涮火锅总是吃羊肉,想试着涮一涮龙肉,也不知道是什么味道。” 叶千秋道:“那你倒是动手啊。” 夫子道:“你的剑快。” 叶千秋一脸无奈。 下一刻。 太玄剑飘至。 黄金巨龙凄啸一声,拼命地挣扎起来。 只见太玄剑在龙颈间游走,片片龙鳞剥落。 黄金巨龙愈痛苦,挣扎的愈激烈,在高空上疾飞翔翻滚,身周有云自生,有电自云中生。 无数龙鳞剥离,就像无数光镜,在荒原上空缓缓飘浮,向着地面落下,反耀着天空里的光明,把整个世界都照耀成了暮色下难以安静的河水。 每一片龙鳞落下,荒原上便会燃起一团天火。 无数人在天火里惨嚎翻滚,然后死云,化为青烟虚无。 太玄剑绕行龙颈一周。 黄金巨龙身分离,巨大的龙和在天空上蜿蜒不知多少里的龙身,骤然静凝悬浮,然后像黄金沙河般崩落,洒向人间。 夫子见状,一脸气愤的说道:“龙肉没了!” 叶千秋道:“本来就没有肉。” 夫子愤而挥袖,黑色罩衣挟风而起。 他的左袖把黄金巨龙的龙身挥至北方的夜色里,正在分解崩离的金沙,在那片夜色里狂舞不停,然后连绵不停炸开。 每粒金沙里都蕴藏着最纯净最恐怖的昊天神辉,如今彻底的燃烧起来,不知生出了多少光热,北方的黑夜顿时被净化。 同时,黄金巨龙的龙头被夫子压缩成纯净的光团,朝着下方桑桑的头顶之中灌注而去。 桑桑体内残存的阴寒气息,就像是冰雪遇到了烈阳,骤然消失无踪。 桑桑体内的痛苦,彻底消失的无影无踪。 …… 南海深处,黑礁之前的海水,因为岩浆的烧灼而不停翻滚,向着天空喷吐着白色的水蒸气。 青衣道人很不安。 他看着北方,看着那处不停亮起的电闪,不停响起的雷鸣,沉默了很长时间后,叹息着摇了摇头。 …… 极西荒原的深处,云雾之中的经声,因为异象的产生而略显混乱,那些习惯了安静的黄色寺庙,似乎不知道该表达些什么,恰如讲经首座此时的心情。 他看着东方荒原上空的闪电,疲惫的容颜显得愈疲惫,不停地擦拭着额上的汗水,闪电渐渐停息,额上的汗水反而变得更多。 很快,讲经首座的面容开始痛苦的狰狞起来。 他匍匐在了地上,身子在不停的扭动着,仿佛一只蚕茧里的虫子。 …… 知守观后的青山,此时一片沉默,充满了死寂和绝望的意味,一道苍老而凄厉的声音带着哭声喊道:“为什么?为什么?” …… 黄金巨龙的鳞片,自天而降,化作炽热的昊天神火,将荒原地面上的荒人席卷其中,极短的时间内,便不知道烧死了多少人。 在这种层次的战斗前,人世间所有的力量都只能旁观,而今天根本没有人有资格旁观,他们只能被波及被牵连。 雨消风停,被光明与黑暗割裂的天空,回复了正常,露出湛蓝的碧空,碧空上飘着朵朵白云,远处甚至出现了像云般的羊群。 叶千秋有些意兴阑珊的说道:“就这?” 夫子道:“要不然,还要怎样?” 叶千秋道:“涮龙肉是吃不成了,还是回去吃涮羊肉吧。” “和昊天玩这样的一场游戏,其实也挺有趣的。” 刺眼恐怖的光明威压消失,阴寒恐怖的黑夜消失,荒原上的数十万人渐渐清醒过来。 叶千秋和夫子落下荒原,叫上了桑桑、宁缺、小黑,坐上了黑色的马车,渐渐远去。 人们隐约猜到发生了什么,却不敢相信,因为哪怕是最绝秘的教典和最亵渎的黑暗史书里,都没有记载过这样的事情。 神国与人间的战争,最终以人间取胜而告终。 而出手的那个人,注定将成为这个世间最大的传奇。 …… 南晋剑阁,柳白看向了北方。 在此刻,他心中有了一个决定,他将放弃祭炼他祭炼了多年的那把剑。 他打算离开剑阁,前往长安。 朝圣。 …… 在这一场突如其来的人间和神国之战当中。 叶千秋以强横霸道的姿态,让整个人间失语。 从前,很多人都在猜,夫子究竟有多高。 现在,这些人又在猜,叶千秋有多高。 而且,这二人同时出现在了苍穹之下。 夫子仅仅是微微拂袖,但也表现出了强横无比的力量。 从前,天穹之下,只有夫子一人。 现在,却已经不只是夫子一人。 …… 长安城,皇宫之中。 黄杨大师看着远处的碧空白云,感慨说道:“天启十三年春天,书院开学,陛下在书院主持典礼,我与国师在道畔离亭里下棋,我曾问他夫子究竟有多高。” 皇帝陛下问道:“青山如何答?” “国师老师曾经说过,夫子有好几层楼那么高。” “我当时说,二层楼就已经很高了,夫子居然有好几层楼那么高,那可是真高……然而如今看来,我们还是错了。” 黄杨大师说道。 皇帝又问道:“夫子究竟有多高?” 黄杨大师诚心赞道:“原来夫子有天那么高。” 皇帝顿了顿,又问道:“这么说来,那位叶夫子也有天那么高,对吗?” 黄杨大师微微颔首,道:“我现在明白,国师为什么要对那位叶夫子恭敬有加了。” 皇帝道:“看来,朕应该庆幸。” 黄杨大师道:“是啊,当初如果他真的要杀我和陛下。” “陛下和我活不到现在。” 皇帝道:“朕是否该去隆重拜访一下这位叶夫子,给他道个歉。” 黄杨大师知道,皇帝说出这话来,绝对是真心的。 毕竟,他是皇帝。 他是九五至尊。 在这世上能让皇帝心甘情愿臣服的人,太少。 夫子算一个。 现在,又多了一个叶夫子。 这时,皇帝又道:“只是,他终究还是杀了许世。” 黄杨道:“许世将军一心求死,也算是死得其所。” 皇帝闻言,微微颔首,道:“也对。” 这时,只听得皇帝突然又道:“可能要打仗了。” 黄杨大师怔了怔,道:“陛下为何这么说?” 皇帝道:“东荒之上恐怕马上便要有一场动乱了。” 黄杨大师研习佛法多年,于俗世事务与谋略却不甚精通,闻言仍是不明,心想那片荒原上,刚刚结束一场人间和神国之战。 在这样的战斗之后,还会有什么战事? 此时,皇帝缓缓说道:“西陵神殿不会善罢甘休。” 黄杨大师闻言,神情骤凛,道:“陛下,会不会太过忧虑。” 皇帝摇了摇头,道:“昊天的意志被灭,夫子和叶先生同行而归,西陵神殿如果不发声,没有任何动作,他们还是西陵神殿吗?” “这是昊天的世界……” 黄杨大师听到这句话之后,沉默良久。 大唐立国千年,与世间无数国度生过战争,但即便是大唐战火连绵的那段岁月里,也始终没有与西陵神殿生正面的冲突。 双方都很清楚地知道那条界限在哪里。 西陵神殿不愿意直面世间最强大的国家,而大唐也不愿意与整个世界为敌,要知道绝大多数大唐子民也是昊天的信徒。 皇帝平静说道:“当夫子站在那位叶夫子的身边时,已经等同于对昊天宣战了。” “从前,夫子只是一人。” “现在,夫子不再是一人。” “从某方面来讲,我们应该很高兴才对,因为,世间最强大的两个人选择了合作,对大唐是很好的消息。” …… 荒原之上一片死寂,那辆黑色马车消失之后的很长时间里,依然没有人敢说话。 光明与黑夜,金龙与神将,浩荡而来,惨淡而死。 黄金巨龙化为满天星火,落于荒原,然后云集、风起、雨落、烟尘散去。 这些画面完全超过了很多人的想象,这个故事在叶千秋的眼中或许只是稀松平常,乏善可陈。 但是在这些普通人的眼中,却是完全超越了人类所有的经验,震撼与敬畏惊恐的情绪,在这些荒人的心中久久缭绕不去。 而在荒原之上停留的那座巨辇上,万重纱帘里的高大身影缓缓站起,不再望向北方的荒人部落,而是望向西方。 那是大唐的方向,那是长安的方向。 西陵神殿掌教大人握着手中的神杖。 今日,黄金巨龙和黄金神将的泯灭,在西陵神殿和世间亿万昊天信徒看来,绝对是无法饶恕的亵渎。 光明就要战胜黑暗,却是有人却拦在了光明之前,再一次带走了冥王的女儿。 而大唐的夫子,也选择站在了那人的身旁。 这是对于昊天的漠视。 这是任何一个昊天信徒都无法忍受的事情。 夫子的选择,意味着大唐背弃了昊天。 既然大唐已经背弃了昊天,那为了昊天的威严,神殿必须做些什么。 下一刻,神殿掌教大人低沉而肃严的声音,回荡在荒原之上。 “大唐背弃昊天,当被裁决!” …… 黑色马车在荒原上疾驶着。 春风扑面而来,大黑马不停摆着头颅,兴奋地奔跑着,在过去的三年里,它可是一直在棋盘世界中,少有这样能够放肆的时候。 车厢里。 宁缺端起一杯茶,先递给夫子,然后再端起一杯茶,递给叶千秋。 桑桑坐在车窗旁,有些紧张地攥着袖角,看着夫子和叶千秋,傻呵呵的笑着。 小黑坐在一旁,也在嘿嘿笑着。 夫子接过那杯热茶喝了口,看着二人,和一旁的叶千秋说道:“这三个孩子傻了吧唧的,不知道傻笑什么?” 叶千秋道:“因为高兴,所以傻笑。” 宁缺在一旁道:“叶夫子说的对。” 桑桑在一旁低声细语的说道:“谢谢师父。” 叶千秋道:“这下好了,不会再有痛苦了。” 夫子在一旁道:“我觉得我们应该先找个地方涮了火锅,再往回走。” 叶千秋道:“到前边去,我记得那里有一座城。” “叫什么城来着?” 夫子道:“管它叫什么城,能吃火锅就行。” 叶千秋道:“嗯,很有道理。” 桑桑老老实实的坐在一旁,她清晰的感觉到,自已的身体里多了一道很鲜活的生命气息,那道气息并不像昊天神辉和冥王烙印那般纯净,显得有些繁杂。 那道生命气息包罗万象,有花草鱼鸟,有风霜雨露,有柳湖雪莲。 那生命气息里似乎有人间的一切,自然也有很多杂质,甚至是污秽的东西,然而似乎正是因为这些杂质,所以才会显得那般鲜活。 因为那是真实。 桑桑知道正是这道鲜活的生命气息,才治好了自已的病。 这时,宁缺在一旁眉头微蹙,有些担心说道:“老师,叶夫子,西陵神殿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的吧。” 夫子把茶杯递给他,说道:“不甘与我何干?再来杯茶。” 宁缺苦笑一声,把热茶倒入杯中递了过去。 “老师,您难道不担心昊天迁怒于长安?” 夫子道:“昊天会这么无聊吗?” 宁缺道:“那西陵神殿呢?” 夫子道:“那又如何。” 宁缺觉得老师实在是不能好好回答问题。 于是,朝着叶千秋请教。 叶千秋道:“打就打吧,反正世上总归不可能是平静的。” 宁缺道:“打仗会死人的。” 叶千秋道:“我知道。” 宁缺又道:“死的都是普通人。” 叶千秋又道:“我知道。” 宁缺还想说什么。 叶千秋继续道:“我都知道。” 宁缺无语。 “那您还让打?” 叶千秋道:“即便是我和你的老师,也阻止不了这世上的一切事。” “我们能做的,只是在该出手的时候,选择出手。” “你想要我去救更多的人。” “但是,你却是忘记了,这个世界从来都没有什么救世主。” “能够救自己的,永远只有自己。” “人类之所以能够存活下去,是因为在无尽的历史长河当中,人类的适应能力,很强大。” “想要由弱小变为强大,就必须经受洗礼。” “而战争,就是这洗礼的一部分。” “虽然这个现实很残酷,但这就是人间。” “这是昊天的世界。” “昊天的信徒何其之多。” “我们总不能把世上的所有昊天的信徒都给杀了吧。” 宁缺闻言,沉默下来。 夫子在一旁说道:“哎呀,你和这小子废什么话。” “小子,你要是想多救几个人,现在立马就下车。” “去救人便是。” 宁缺没有动。 不是因为他不想去救,而是他明白,战争已经是势在必行。 他要救的绝对不止是几个人。 他说道:“如果你们二位出手,这个人间,会少死很多很多的人。” 夫子朝着宁缺翻了一个白眼,懒得搭理宁缺。 叶千秋坐在一旁,悄然笑道:“我和你的老师曾经都和你有过一样的想法。” 宁缺道:“那为什么现在变了呢?” 叶千秋道:“因为,看的多了。” …… …… 叶千秋的话,让宁缺又是一阵沉默。 叶千秋道:“我知道,你现在还很难理解这些东西。” “但等有朝一日,你站在了我们这样的位置,你就会明白我们的心境。” 叶千秋知道,每个人所处的层次是不一样的。 从高往下,自然很好理解。 但是,想要让低层次的去理解高层次的,那无异于是天方夜谭。 毕竟,没见过,自然就不会理解。 这一场看似没有太大意义的交谈,在一场火锅到来之前结束。 几个人进了一座城,买了食材之后,到郊外开始了火锅宴。 滚烫的热水在锅里滚荡着。 几人一边吃着,一边说着话。 宁缺朝着叶千秋问着那黄金巨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叶千秋道:“今日赢的不过是昊天意志的一些显象,也不是昊天本身,其实也算不得什么。” “黄金巨龙,还有那个黄金战车上那名光明神将,都是昊天神辉拟出来的幻像,看着吓人,实际上根本谈不上强大。” 宁缺又道:“那接下来怎么办?桑桑的病没问题了吗?” 叶千秋笑了笑,一旁的夫子没好气的说道:“你这小子的问题怎么这么多,吃肉的时候就好好吃肉,废话是真多。” 宁缺一脸无奈。 夫子没好气的解释道:“光明是有,黑暗是无,以有化无自然是不行的。” “所以不能指望昊天神辉能压制她体内的冥王烙印,佛法讲究的是自悟,依然无法完全消除。” “所以,和光同尘才是最好的法子。” “老叶,不得不说,你的那一手和光同尘真的很地道。” 叶千秋道:“这是我道家的一门要诀。” “和其光,同其尘,可不简单。” 这时,夫子不知从哪里摸出来几瓣糖蒜,脆崩脆崩嚼了,满足以摸了摸肚子,道:“今天的这羊肉不错。” 小黑在一旁憨傻的笑着。 羊肉是他买的。 吃完了这顿火锅之后。 几人再度坐上了大黑马拉着的车,朝着远方而去。 夫子和叶千秋道:“你我相识这么久,好像还是第一次一起旅行?” 叶千秋道:“好像是。” 夫子看了一眼桑桑,然后和叶千秋笑了笑,道:“那我们这一趟,便好好看一看人间。” 叶千秋道:“我觉得这个想法不错。” 于是,一场没来由的旅行开始了。 旅行,本就是说走就走。 在世上的很多人,都没有拥有说走就走的能力。 所以,能够说走就走,是一件很酷的事情。 叶千秋拥有说走就走的能力,已经很久很久。 但是,从前的任何一趟旅行,都没有这一次和夫子的同行,更为让他感觉到畅快。 一路上,夫子开始给宁缺讲故事。 讲他过去的那些故事。 叶千秋在一旁听着,也不开口。 时不时抚一下桑桑的发梢。 桑桑变得越来越安静。 小黑很高兴,因为能够在天南海北的到处乱走,的确是一件很惬意的事情。 尤其是对于渺小的人类而言。 世界很大。 谁都想去看看。 这一日。 叶千秋一行人来到了极北寒域,热海之畔。 这地方,寒风如怒,黑夜如幕,星光暗淡。 热海海面也早已冰冻,积着不知多深的雪,叫雪海更为准确。 正午时分,热海畔依然一片昏暗,根本找不到太阳在哪里,一行人继续向北前进。 直到看到一座雪峰之后,众人方才停下脚步。 那是一座陡峭高耸的雪峰,在星光之下散发着幽幽的光芒。 在那雪峰之下,略作感慨之后。 继续向前行进。 于是,众人来到了雪峰的另一面。 一片黑沉的海出现。 那是一片汪洋大海。 之所以海洋的颜色是黑的,这是因为这里没有碧空,没有任何阳光,虽然星星显得更加清晰明亮,但变得少了很多。 黑海里有一艘船。 这艘船很大,大黑马可以在甲板上尽情奔驰。 于是,众人便上了船。 叶千秋和夫子并肩而立。 宁缺和小黑紧随其后。 反倒是桑桑落在了最后边。 夫子抬头看着漆黑的夜穹,说道:“黑夜便是从这里开始,然后逐渐向南蔓延。” 宁缺望向他,问道:“老师,这艘船是……” 夫子开始解释这艘船的来历。 这艘船是夫子造的。 夫子和宁缺说了很多。 叶千秋听着夫子的话,有些沉默,良久之后,叶千秋打断了夫子和宁缺的对话。 打发了宁缺和小黑去另一边呆着。 …… 过了一会儿,只剩下夫子和叶千秋在船头站着。 叶千秋道:“最近你的话有些多。” “让我听起来,像是在交代遗言。” 夫子道:“你知道,我们演的这场戏终究是会结束。” 叶千秋道:“她在等待什么。” 夫子道:“或许她也想走完这个世界吧。” 叶千秋道:“其实,我可以帮你。” 夫子道:“我知道。” “只是,我还是想看看,凭借我一个人的力量,能否逆天。” 叶千秋道:“你不觉得那样很愚蠢吗?” 夫子笑道:“没打过,自然不知道输赢。” 叶千秋道:“外面有着更加广阔的天地,我觉得你没必要去做这种事。” “既然有更好的办法,何必要用笨法子呢。” 夫子摇了摇头,道:“你是外人,我是内人。” “我想要挣脱,就得靠我自己的力量。” “当然,想要破局,有你这个外人相助,自然是要轻松许多。” 叶千秋道:“行吧,我也不拦你。” “只是,我觉得我可以给你念一些书。” 夫子闻言,讶然道:“什么书?” 叶千秋道:“你没看过的书。” 夫子一听,喜上眉梢,道:“那真是太好了。” “你知道的,这世上已经很少有我没看过的书了。” 叶千秋笑了笑,道:“我念,你听。” 夫子道:“那你念慢点,你知道,我的天资很普通。” …… 良久之后。 叶千秋念完了他要念的书。 夫子看起来很高兴。 对于一个喜欢读书的人来说,这的确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这时,他抬头望着夜空之中寂寥可数的几颗星,似乎想起了什么往事,微笑说道:“很多年前,我曾经向天空飞过。” 叶千秋道:“我知道。” “当我第一次拥有飞天的能力时,我也是毫不犹豫的朝着天空之中飞去。” 夫子有些好奇的问道:“那你看到了什么?” 叶千秋笑道:“一片黑暗。” “当我每一次飞向天空的时候,都会看到黑暗。” “等我再次睁眼的时候,便会出现在另一个世界。” 夫子一脸讶然,道:“所以,你来到了这里?” 叶千秋道:“是的。” 夫子道:“我有些羡慕你了。” 叶千秋道:“羡慕也白搭,想要拥有这样的能力,你办不到。” 夫子道:“那你是怎么办到的?” 叶千秋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夫子闻言,翻了个白眼,道:“你听听,你说的还是人话吗?” 叶千秋道:“我真的不知道,这些年,我一直在路上,起初我以为我是在寻求长生不死,后来我才发现,其实我也在寻求我能不断前往下一个世界的答案。” 夫子道:“听起来,要比我面临的问题难上许多。” 叶千秋笑道:“或许吧。” 夫子道:“我记得我当年飞了很长时间,但发现天空还是那么高远,星星依然没有任何变化,更令我感到不解的是,脚下的地面,似乎还在原来的地方。” “天空上也有日夜交替,只不过当时的我自然没有心情去计算年岁,湛蓝的天空里先有雄鹰,还有白云,到最后什么都没有,只剩下我一个人。” “当时,我很孤单,心里也渐渐没有底,而且感到累和疲倦,然后我便转身飞回,当我重新降落到人间的地面上,才知道已经过去了三十几年。” 叶千秋道:“在昊天的世界里,自然是飞不出去的。” “只有打破她,才能看到外面的世界。” 夫子道:“你说的道理,我也是后来才明白。” “其实我很想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叶千秋道:“总会看到的。” 夫子道:“听你说过那月亮之后,我便一直在想,什么时候能看到那轮明月。” 夫子抬头望向夜空,仿佛看到一轮明月出现在那里,微笑说道:“万古长夜生明月,那画面想来一定很美。” …… 叶千秋和夫子还在说话。 大船已经离开海岸,驶入黑暗的海洋,继续向北方前进。 一轮明亮的红日跃出海面,太阳就这样陡然地出现,根本没有任何预兆。 宁缺和小黑完全没有想到,在黑暗海洋的更北方,居然能够看到日出,二人被这幅画面震撼的无法言语,怎么也想不明白。 桑桑很安静。 安静的像是不存在。 大船继续向北前行,看到太阳的次数越来越多,太阳在天空里停留的时间越来越长,黑暗的海水,也渐渐变成美丽的深蓝。 随着时间的流逝,大船四周不再只有汪洋一片的海水,开始出现积雪的海岛、游动的海鱼,甚至有一天,他们看到了海岸线。 大船行于海上,从来没有遇到过风暴。 叶千秋和夫子一边聊天,一边钓鱼,喂海鸥,晒太阳,喝船舱里贮存多年的美酒。 这种日子很惬意。 然后,大船在大河国南方一处海港登岸。 一行人又开始乘坐着大黑马车在陆地上奔驰。 从南到北,一路而去。 吃了很多美食,看了很多美景。 环游世界,的确是一件很美妙的事情。 又过了一些日子。 一行人终于回到了长安城。 黑色马车在朱雀大道上缓缓行驶,几人掀起窗帘,看着熟悉的街景,难免有些感慨。 但奇怪的是,长安城里的居民,没有人注意到黑色马车,好像根本看不到它。 由朱雀大街向东,建筑渐矮,便到了东城。 马车驶入久别的临四十七巷,停在老笔斋前。 叶千秋看到了在斜对面的李三儿正在给客人下着面片儿。 很久没吃,叶千秋还真是有点想这一口。 于是,叶千秋下车,走进了面馆。 李三儿看到叶千秋出现,先是愣了愣,然后一脸惊喜的说道:“叶夫子,您可算回来了。” “这几个月,您都去哪儿了。” “虎头这孩子还以为您离开长安了呢。” “这小子天天闷闷不乐的,嚷嚷着要见您呢。” 叶千秋笑了笑,道:“没什么,就是去外面转了转。” 李三儿道:“那您这次回来,还走吗?” 叶千秋道:“还会走些日子,不过,很快就会回来了。” 李三儿叹了一口气,道:“叶夫子,您是读书人,别跟街里街坊的一般见识。” “他们这些人,就是没自己的见识,谣言一飞起来,就都怕了。” 叶千秋笑了笑,道:“没事,给我来碗面。” 李三儿闻言,笑道:“好咧,您稍候。” 李三儿下面的速度很快。 不消一会儿,面片儿就上来了。 叶千秋闻了闻,还是那个味道。 几个月没吃,的确有些馋了。 那边。 宁缺和桑桑他们带着夫子回到了老笔斋。 小黑跳下车来,也跑到了面馆这里。 让李三儿又上了一碗面。 看到小黑也回来了。 李三儿相信,叶夫子是真的快回来了。 几人没有在东城停留多久。 叶千秋师徒俩吃完了面片儿。 夫子在老笔斋喝完了茶。 一行人继续坐着马车闲逛,逛着逛着,便逛到了长安北城,隐隐可以看到皇城。 时值盛夏,长安城里酷暑难耐,街上行人不多,大树却很快活,郁郁葱葱,繁茂至极,显得极为浓郁,掩映宫墙,很是美丽。 朱雀大街上。 朱雀绘像的眼眸微微转动,仿似要活了过来,却在片刻之后,失去了所有灵动的感觉,就像是失去了灵魂一样。 昏暗的车厢里,出现了一只浑体通红的小鸟。 小红鸟在地板上挪动,姿式显得有些笨拙,模样看着很是可爱,但朱红色的羽毛里却似乎蕴藏着极为恐怖的力量,令人不寒而栗。 “啾啾。” 小红鸟走到夫子身前,叫了两声。 夫子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摸了摸它的脑袋。 小红鸟显得很是高兴。 “这是那只朱雀?” 宁缺很惊讶。 夫子笑着点头。 叶千秋伸手去点那小红鸟,小红鸟扑闪着翅膀,吓得赶紧消失。 夫子没好气的和叶千秋说道:“你说你都多大的人了,还要欺负一只小鸟。” 叶千秋摊手道:“谁欺负它了,我就是让它睡了一觉而已。” 黑色的马车离开了长安。 再一次来到了荒原。 来到了叶千秋他们出发的那个地方。 再回到这里,已经是几个月之后。 叶千秋和夫子走下了马车。 叶千秋朝着天穹望去,道:“真是一件令人怀念的事情。” 夫子道:“是啊,的确值得怀念。” 此时,桑桑、宁缺、小黑都跳下了马车。 叶千秋道:“准备好了吗?” 夫子道:“这些年,我一直在做着准备。” 叶千秋道:“有信心吗?” 夫子随着叶千秋一道望天,叹息说道:“从来没有真正打过,哪里来的信心?” 就在这时。 桑桑忽然抬起头来,安静望向天空。 然后,她收回目光,望向夫子,说了一句话。 “其实,我也没有信心战胜你。” 当桑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 天地间的气息仿佛都瞬间为之一变。 叶千秋微微一叹,道:“你终于开口了。” …… 下一刻。 只见桑桑的双脚离开了荒原的地面。 她整个人突然飘了起来。 她那微黄的头发,瞬间变得无比乌黑,然后渐渐变长,如瀑布般披散在她的肩头,又像是无数道光线。 她黑色的眼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然后与眼白相融,紧接着变淡,淡到仿佛透明一般,然后有淡淡的圣洁光团氤氲其间。 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出现在桑桑的脸上,一种是人间桑桑的惶恐不安畏惧与痛苦,另外一种是……漠然。 那是绝对的漠然,排斥生命与喜乐,带有神性的漠然。 突如其来的一幕。 让宁缺感觉到了惊慌。 宁缺想要去抓住桑桑。 这时,只听得夫子悠然叹息一声,抬手定住了宁缺。 飘起来的桑桑,身体不停的发生着变化,瘦削的身子渐渐变得丰盈。 黑色的长发随风飘舞,她脸上的神情变得越来越痛苦,身体不停扭曲,像在一张网中不停挣扎,然后渐渐静止,只剩下漠然。 很快,那个瘦削的、普通的、病弱的桑桑不见了。 一个全身赤...裸...的女子出现。 那是一个完美到了极点的女子。 完美的身体与容颜,配上圣洁而漠然的神性,给人一种不容侵犯的感觉,如同那些道门之中供奉的昊天女神像。 此时的桑桑和天女像唯一的区别便是她的肤色,她的肤色依然显得有些黑,一如从前。 但她的双脚却是洁白如玉,如同两朵雪莲花。 夫子看向桑桑,道:“原来是身在身在黑暗,脚踩光明。” 叶千秋道:“这一刻,终于来了。” “这几个月来,我一直在想,她会不会提前出现。” “现在看来,她还是很有耐心。” 夫子笑道:“应该是这些年为了捉到我,才练就的耐心。” 叶千秋负手道:“真的不需要我帮忙?” 夫子笑道:“你有你的路要走,我也有我的路要走。” “你不是和我说大道独行吗?” “你已经给了我点帮助,我相信我不会输。” 叶千秋叹了口气,道:“好吧,那我等着你回来一起涮火锅。” 第42章 掌中乾坤,尚未功成 这个世界有冥王吗? 有,冥王就是昊天。 昊天就是冥王。 这个世界自然没有冥界,当昊天让末日来到时,人间便是冥界。 当叶千秋第一眼看到桑桑的时候,便觉得这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一体两面。 本就是修行之道。 阴和阳,总归是共存的。 他和夫子演了一场戏,一场给昊天看的戏。 叶千秋抬头看去。 只见无数的光明从桑桑的身体里喷涌而出,平静的泗水水面像镜子一般,把那些光线凝成一道光柱,然后反射到高远的碧蓝天空之上。 河畔也开始光明大作,无数光丝从夫子的身体里钻出,与桑桑喷涌出的光线系在一起,他的一部分在桑桑的体内,于是他便无法离开。 夫子望向自已身体里渗出的光丝,觉得很有趣,甚至还伸手去摸了摸,就像弹琴一般轻弹,然后他问道:“到时间了?” 桑桑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声音也没有任何情绪,分不出来男女,没有任何波动,却并不是机械的,只是透明空无的。 而且那道从她身体里响起的声音,拥有无数多的音节,复杂的根本无法听懂,更像是大自然的声音。 夫子听懂了,于是他笑了笑。 昊天说的话,整个人间都没有几个人能听懂,如风啸,如雷鸣,响彻人间。 叶千秋听懂了,只觉得昊天的神通,的确有趣。 他来到此方天地之后,便一直在寻找着一个契机。 一个在自己体内孕育一个世界的契机。 当他明白自己识海之中的那永生之叶是何种物件儿之后,叶千秋便有了这个想法。 叶千秋抬起手掌,看着自己的手心。 掌中可以乾坤,掌中也可以有世界。 这一战,他得好好看。 他等这一战,也等了很久了。 宁缺不能动,只能站在一旁,看着被无数万道光丝联系在一起的夫子和桑桑,越来越平静。 宁缺现在明白了一些事情,所以,也知道,现在的一切,并不是他能够阻止的。 小黑站在叶千秋的身边,和叶千秋说道:“师父,原来桑桑就是昊天。” “原来,昊天离我们如此之近。” 叶千秋笑道:“所以,这是昊天的世界。” 随着昊天的声音在人间开始回荡。 整个人间,便开始回荡一句话。 “恭请夫子显圣!” …… 西陵神国桃山最高处,庄严肃穆的神殿外,石坪上跪着黑压压的人群,往常骄横的红衣神官和神殿执事们,就像最虔诚的信徒,以额触地。 西陵神殿掌教大人,也跪在白色神殿最深处的纱幔之后,在纱幔外,还跪着天谕大神官和裁决大神官。 …… 极西荒原深处,天坑中央的巨峰之巅,悬空寺讲经首座的手中没有握着锡杖,而是诚心诚意地双手合什,无比恭敬地祝祷着。 巨峰云雾间若隐若现的无数座黄色寺庙里,不停响着颂经的声音,以及那句同样的话,静静地等待着夫子上天。 在悬空寺外不远处的那棵菩提树下。 岐山大师再次睁眼。 夫子要走了。 他还不能走。 …… “恭请夫子显圣!” 人间无数道观,无数寺庙,所有皇宫,无数尊贵的大人物,都恭敬无比地跪在地面,不停重复着这句话。 …… 遥远的南海某处。 青衣道人沉默看着陆地的方向,脸上的神情显得异常凝重。 他没有说出恭请夫子显圣,因为他很紧张。 他看到一道大幕正在缓缓落下。 为了这一刻,他已经等待了太长时间,不到最后,他无法放心。 …… 荒原上。 宁缺看着夫子,说道:“您上天了,大唐怎么办?书院怎么办?” 夫子笑道:“这种小事,我不感兴趣。” “更何况,我未必回不来。” “即便我回不来,还有老叶在,我请他关照关照你们便是。” 宁缺沉默下来。 夫子看向叶千秋,道:“终于要上天了,不免还有些激动。” 叶千秋道:“激动个锤子,打完早点回来,若是回不来,也撑住,我很快上去,再打一遍。” 夫子笑道:“好。” 随后。 笑容渐渐在夫子的脸上消失,他看向浑身大放光明的桑桑,忽然说道:“在荒原马车里,我就知道是你,而在你找到我的同时,我也找到了你,你有没有想过,这些天我一直在做什么?” 桑桑面无表情,像是没有听到这个问题,身上的光丝越来越繁密,渐要成流。 “我带你吃人间最好吃的烤羊腿,带你吃宋国最考究精致的十八碟,我带你吃草原最鲜美的涮羊肉,我带你吃了牡丹鱼,生蚝汤,我带你去看了雪峰,泛舟海上,苔原镜湖,还让你和宁缺成亲洞房。” “我带你吃遍人间美食,带你赏遍人间美景,我让你体会到做为人最大的快乐,我甚至还顺手让你体会了一下更深的情感。” 夫子看着桑桑说道:“在你眼里,人类都是蝼蚁,如今你却与蝼蚁成了亲,并且感受到了其中的美好,你感受到了充分的人间的美好,那么你会不会有那么一丝想要留在人间的念头?” “这些年来,你想尽一切办法要找到我,邀我上天一战,但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我也很想邀你来人间做客?” 无限光明里,隐约可以看到神情若冰的桑桑,细而精致的眉头微微蹙了蹙,似乎夫子的这番话,对她确实构成了某种威胁。 夫子微微一笑。 一道光柱落在碧空的位置,渐渐出现一道光门。 那扇门正在开启,门后隐隐可见光明的神国。 这时,叶千秋突然朝着桑桑说道:“桑桑,你还记得我教你写过的字吗?” “你的名字,该怎么写,还记得吗?” 桑桑的眉头再次蹙起。 她此刻不应该是桑桑。 她是昊天。 可是,那抹微弱而又可怜的意志似乎又有些顽强。 顽强到昊天也无法抹除。 下一刻。 夫子道:“走了!” 随即,夫子飘身而起,飞向碧空里那道光门。 桑桑随之而去,无数朵光明之花,从她的身体里溢出,洒向人间。 天空上的流云泛着异彩。 夫子高大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光明之中。 …… 人间某座小镇,某处集市,热闹嘈乱,空气里弥漫着烂菜叶和鸡屎的味道。 一个男人提着一壶酒,走进一间肉铺。 屠夫关上铺门,带着那人登上二楼天台,对桌坐下,开始喝酒吃肉。 酒徒望向天空某处,嘲讽说道:“他总说昊天飞的再高又有什么用,如今看来他再强又如何?” “终是要离开人间,向天空飞去。” 屠夫说道:“为了那些莫名的念头,便要放弃永生,去对抗永远不可能战胜的上苍,在有些人看来这或者很潇洒,实际上不过是愚蠢罢了。” …… 在夫子彻底消失在人间的那一刻。 南海深处。 青衣道人,陈某终于踏足陆地。 多年前,书院轲浩然遭天诛而死,夫子登桃山,入西陵神殿,知守观被迫全力出击,此一役,道门无数强者殒命或重残。 哪怕陈某请动悬空寺讲经首座联手,依然无法在夫子手那根棍子下支撑片刻。 那之后,他被迫飘零于南海之上,终生不敢踏足陆地一步。 现在,夫子终于离开了人间。 夫子归天。 他归大地。 …… 天空之上,光明之中。 夫子向桑桑问道:“想回去?你回不去了。” 桑桑完美的脸上本来没有任何情绪,此时却忽然流露出极大恐惧。 光明大作,然后散开。 昊天神国的大门,就此崩塌。 天穹开始震动,有些地方,甚至出现了极细的裂痕。 无数非金非玉的白石,自天而降,呼啸而落,与空气急剧摩擦,变成数万颗流火的陨石,落在宽阔无比的海洋上。 海上生起无数巨大的浪花。 生出无数炽热的水雾。 水雾里有无数死去的鱼与鸟。 …… 良久之后。 荒原之上。 叶千秋看着已经渐渐平静的天穹,淡淡一笑。 一切看似都回到了原点。 但终归是有些不一样了。 夫子登天之后,没有回来。 天还是那个天。 没有任何变化。 宁缺和小黑在一旁木愣愣的看着上方的天穹。 良久之后。 宁缺才说道:“叶夫子,老师,死了吗?” 叶千秋道:“没有。” 宁缺闻言,心中大定。 既然叶夫子说老师没有死,那老师就一定没有死。 可是天还是那个天。 “那老师还会回来吗?” 宁缺又问道。 叶千秋笑了笑,抬眼朝着天穹看去,道:“我和你的老师说过,我这人一向不喜欢悲剧。” 宁缺品味着这句话的含义。 叶千秋吩咐小黑去准备火锅。 黑色马车上,有着准备好的食材。 小黑去砍柴,生火,切肉。 当火光从荒原上升起之时。 夜幕降临。 夜依旧还是从前那样。 只有繁星,没有明月。 叶千秋将羊肉放进锅里。 涮了涮,然后放在料碗里吃着。 美味无比。 天书,明字卷上写着这么一段话。 “日月轮回,光暗交融,生生不息,自然之理。自然之理谓之道。道以衍法。法入末时,夜临,月现。” 佛陀观明字卷后,曾在笔记里写道:“日月轮回,光明交融,月便应在夜里。然无数劫来,万古长夜不见月。” 现在,夜已至,月未来。 只能说明,叶千秋的感觉没错。 夫子还在。 只不过,暂时还回不到人间。 叶千秋举起一杯酒,朝着天穹送了送,然后一饮而尽。 …… 夫子的离去。 对于天下来说,自然是影响深远。 但是,对于大唐的大部分人而言。 他们并不知道夫子已经登天而去。 千年古城,长安城在一夜之间变成了白色,无数的幡带在街上飘扬,站在檐下躲雨的百姓面带戚容,甚至有很多人披麻戴孝。 长安百姓哀悼怀念的是大唐的守护者,他们仁慈而英明的皇帝陛下。 在夫子登天之后不久。 大唐皇帝李仲易就驾崩了。 深得民心的陛下辞世而去,换来无数民宅里的哭声,也算是值得。 老皇帝死去,自然会有新皇帝继位。 大唐的新皇帝李珲圆在一众大唐重臣的目睹之下,坐在了皇帝的宝座之上。 大唐,开始进入新的一页。 …… 长安城,临四十八巷。 叶千秋和小黑、宁缺回到了小院。 桑桑没了,夫子没了。 宁缺的心情显得很不好。 自己一个人跑到了老笔斋,把自己关了起来。 好多天都不曾外出。 小黑每天都会去给宁缺送饭。 看到宁缺每天都还在,小黑便会安心离去。 这一日。 国师李青山步履蹒跚的来到了小院。 叩门之后。 终于开门。 李青山很高兴。 坐在屋檐底下,李青山和叶千秋说道:“我还以为您不回来了。” 叶千秋笑道:“别的地方也住不惯,还是回来的好。” 李青山很高兴的咳嗽起来。 李青山气虚无比的说道:“我的大限可能就在这一两天之内了。” “自从夫子辞世之后,我每天听到的都是坏消息。” “每天,我都会到您的这里来敲门,看您回来了没有。” “好在,终于看到您回来了。” “我可以放心的走了。” 叶千秋道:“其实,你要是多活几天,我可以给你续几天命。” 李青山笑了笑,一脸苍白的说道:“我这一辈子,窃取天机太多,早该死了。” “何必再劳烦您给我续命。” “生老病死,本就是自然之道。” “我早就看开了。”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那来下最后一盘棋吧。” 李青山脸上涌现出了一抹潮红,好似是回光返照。 “好。” 这一局棋没有进行太长时间。 因为,李青山的精神真的不太能支持得住了。 叶千秋让小黑将他送回了南门观。 第二天,李青山便病逝了。 叶千秋坐在小院里。 看着棋盘上未尽的棋局,轻轻感叹道:“又送走一个。” 小黑坐在一旁,朝着叶千秋问道:“师父,我今天早上出去买早饭的时候,好像听人说,大唐东北边境的玄甲军好像被人给灭了。” 叶千秋点了点头,道:“灭就灭了吧。” “夫子一登天,牛鬼蛇神都是要出来的。” “我们就坐在这长安城等着风云变幻便是。” 小黑道:“师父,街坊四邻最近好像不再像以前那样躲着我们了。” “隔壁街的二婶子,今天早上还给了我一篮子鸡蛋呢。” 叶千秋笑道:“谣言总归会过去,只要你活的足够久,你就会发现,世上的很多事,其实根本不叫事。” 小黑道:“师父,宁缺还没有出门,要不要我叫他出去散散心。” 叶千秋道:“用不着,他想出去的时候,自然就会出去了。” 这时,小院的门被扣响了。 小黑前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男人。 小黑道:“你找谁?” 男人道:“我找叶先生。” 小黑道:“你是?” 男人道:“我叫柳白。” …… 柳白,南晋剑阁之主。 人称剑圣,人间第一强者,身上无时无刻不散发着剑意。 但当他进入小院之后。 身上的剑意尽数消散。 柳白从南晋而来。 为叶千秋而来。 叶千秋请柳白坐在了小院里。 柳白看到叶千秋之后,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惊讶。 他说道:“我平生从不敬人,更不畏人,唯俯首拜夫子。” “但夫子已经登天。” 叶千秋道:“你的来意我已经知晓。” “会下棋吗?” 柳白看着棋盘上未尽的棋局,道:“会一点。” 叶千秋道:“那你可以留下了。” 柳白眼中闪过一道神光,道:“真的可以?” 叶千秋道:“李青山死了,夫子登天了,能和我下两盘的人,没了。” “你就算是补个缺吧。” 柳白闻言,笑道:“好。” 叶千秋道:“我知道,你想在这里找到更强的一剑。” “但是,我不能保证你一定能悟到。” 柳白微微颔首,道:“我明白。” …… 天启十八年秋,大唐东北边军覆没。 长安城里的人,意欲调镇北军一部,前往土阳城抵抗燕军入侵。 便在此时,安静了数十年的金帐王庭,调集所有力量,以雪崩之势南掠,入侵唐境。 唐军奋勇抵抗,奈何敌人势盛,接连被破。 草原骑兵继续南下,兵锋直指长安。 金帐王庭南侵的消息,就像是一场山火般,迅烧遍整个世界,震撼了整个中原。 与此同时,西陵神殿的诰书,连同掌教大人的一封亲笔信,送到了长安城。 在诰书中,西陵神殿揭穿了已经过世的大唐皇帝李仲易皇后的身份来历,指出唐帝李仲易庇护魔宗余孽长达数十年时间,乃亵渎污秽之国。 书院前后两代遇天诛,全是因为不敬昊天,故神殿号召举世伐唐。 又言金帐王庭南下,亦是奉昊天之令,劝谕唐国信徒不得抵挡,务以推翻黑暗皇室为要务。 刚刚继位不久的大唐皇帝全仰仗姐姐李渔指点江山。 看到这一封举世伐唐的信件之后,人都傻了。 很快。 西陵神殿号召天下伐唐的诰书传遍世间。 人间哗然。 有人恐慌。 有人欢喜。 …… 小院里,依旧平静。 只是,每天叶千秋外出遛弯的时候,会听李三儿念叨一些国事。 没有了夫子的大唐似乎已经处在了风雨飘摇之中。 叶千秋安慰李三儿稍安勿躁。 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 总归是不会让他们这些小老百姓遭殃。 直到又过了一些日子。 长安城里发生了一些动乱。 虽然动乱很快平息。 但依旧让长安城的百姓,变得有些惶惶不安起来。 羽林军骑着战马,警惕地注视着街头的动静,长安府衙役四处奔跑忙碌,都在表明,长安远远没有像看起来的那么平静。 …… 这一日。 叶千秋和柳白坐在小院中打坐。 叶千秋突然睁开了眼。 朝着长安城南看去。 那里,一座巨辇出现。 是西陵掌教到了。 叶千秋翻起手掌,看了看自己的掌心,有些可惜的说道:“可惜,掌中乾坤,尚未功成。” 第43章 一掌拍死,观主拂袖 叶千秋所说的掌中乾坤,自然是他新参悟的一种神通。 一种可以贯穿天地的神通。 只是,神通未成,所以,叶千秋觉得有些可惜。 为什么可惜,因为,有人来了长安。 到了书院。 那个人是西陵掌教。 叶千秋本想用掌中乾坤,将西陵掌教给碾死。 但现在掌中乾坤未成,只能换个方法。 对于西陵掌教熊初墨这个人,叶千秋自然是讨厌的。 甚至比对悬空寺讲经首座还要讨厌几分。 毕竟,这熊初墨算是此方世界当中,道门之中绝对的大人物。 可就是这样的大人物,却是一个肮脏的鼠辈。 这样的道门,真是让叶千秋有些作呕。 他很早便想着将这片天穹之下的道门给改头换面。 但,从前时机未到。 现在。 夫子离开人间。 牛鬼蛇神都跳了出来。 总算是给了他一个厘清道门的机会。 本来,叶千秋还以为,他们会谨慎一些。 毕竟,他还在长安。 可是,这些人的动作比他想象的还要快。 几乎没有任何停顿,没有任何犹豫,就这么来了。 于是,叶千秋起身,离开了小院。 柳白没有动静,只是睁开了眼睛。 …… 长安城南,书院上空。 巨辇的万重纱里,有一个高大的身影。 那个高大身影光芒万丈。 甚至要把书院的光彩都全部镇压下去。 西陵神殿的掌教大人熊初墨就这样来到了书院。 …… 上百名西陵神卫抬着巨辇向草甸上方行去。 书院没有门,所以巨辇没有破门而入。 书院有石坊,巨辇不停,一直往前,石坊碎成无数段。 听着巨响,书院前院的教习们纷纷放下纸笔,匆匆走出房间。 然后他们便看到了那座巨辇。 他们虽然是前院教习。 但都是学识渊博之人,不知看过多少书籍教典,马上便有人认出了巨辇里那个高大身影是谁。 书院前坪响起一阵震惊的呼喊。 所有教习脸上都流露出惊恐的神情。 西陵神殿掌教,居然来到了长安城南,来到了书院。 难道唐国已经灭了? 熊初墨隔着重重纱幔,目光在教习们的脸上缓缓掠过,脸上没有任何情绪,问道:“黄鹤何在?” 没有人回答他,因为黄鹤教授早在多日前,便消失无踪。 掌教大人的声音再次在书院前坪上如雷般响起。 “沐楚何在?” 依然没有人回答。 掌教大人接着又问了几位教授的姓名。 那些人都不在书院中。 熊初墨没有看到任何唐军的踪影,说道:“书院替唐国遮风蔽雨千年。如今竟被长安城遗忘,真是令人不胜唏嘘。” 巨辇再次被抬起,向着书院后方走去。 这些普通的书院教习,并不在熊初墨的眼中。 他非常清楚,真正的书院在哪里。 …… 巨辇经过窄巷,窄巷向两旁倾塌。 经过湿地,水草里的鱼儿惊恐躲避。 经过旧,熊初墨抬头向二楼某处窗口望了一眼。 然后巨辇继续前进,进入书院后山山腰里终年不散的云雾中。 天地气息骤然大动。 没有夫子主持的云集大阵,被巨辇强行突破。 不似秋风的温暖山风,吹拂着巨辇上的幔纱。 熊初墨看着眼前的风景,感慨许久。 他筹谋一生,最想做的事情,便是灭了书院。 今天,他终于来到了书院后山。 前方,有二人对弈。 掌教的目光穿过幔纱,落在那张棋盘上,说道:“没有想到,宋谦先生,原来真的在书院后山静修。” 五师兄放落一颗黑子,然后站起身来,对着破雾而出巨辇躬身一礼,说道:“宋谦带着师弟,见过掌教大人。” 八师兄恼怒反对说道:“我又不是没名字,为何要你带着?” 五师兄说道:“掌教大人都认得我,却不认识你,这说明举世公认,我的棋艺在师弟你之上。” 八师兄闻言愈发愤怒,把手里拈着的那颗白色棋子,重重扔到棋盘上,只听着一阵清脆声音响起,棋盘上的黑白棋子滚动不安。 书院后山的风景由此一变。 远处的瀑布仿佛静止,崖畔上的镜湖泛着涟漪,满山青松似乎变成了无数士兵。 书院后山变成了一张棋盘,杀意大作。 掌教大人看着松下的二人,说道:“以棋盘之道悟天机,二位先生已然超出烂柯寺,奈何你们却不懂什么才是真正的杀机。” 他的声音很柔和,传出幔纱之后,却变成了无数道闷雷。 雷声在书院后山里炸响,银瀑微颤,镜湖微荡,疾风拂过山野,松涛阵阵,青草花树畏惧弯腰,棋局便有了崩散的迹象。 十余名西陵神卫,抬着巨辇继续向后山走去。 就在这时。 一道人影落在了书院后山之中。 书院后山这片黑白棋盘,顿时变得稳定起来,杀意愈发凛然。 叶千秋看着这黑白棋盘,朝着那边的两人看了一眼。 宁缺的五师兄和八师兄,借助畜生之力,以棋盘化世界,以天地为棋盘。 确实是有些本事。 叶千秋的出现,让棋盘彻底的稳定下来。 松涛阵阵仍在持续,书院后山的天地气息化作无数杀伐之意,向着巨辇狂袭而去,辇畔的百余名西陵神卫,面色骤然苍白,鲜血狂喷。 重重幔纱间,高大身影微微前倾,终于变得凝重了些。 “弃棋局之外形,融二者之弈意,二位先生果然好手段。” “可惜这局棋少了几个子。” “少了匹马,还少了帅与将。” “举世伐唐,我西陵神殿怎么会以为书院真的会束手不管?” “我们早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就是为了让长安城空虚,让书院诸弟子疲于奔命,如此我才能够安心来到这座后山,拿走我想拿走的东西。” “我今日来书院,便要拿惊神阵阵眼杵!” “阵眼杵在手,长安我有,唐必灭于我手!” 熊初墨大喝着,然后快意大笑起来。 笑声回荡在幽静的书院后山里。 “书院现在是空的!没有主帅也没有将军,只有你们两个痴于棋道的愚人,再加上这几个畜生,怎么可能拦住我!” 掌教大人看着松下二人,厉声喝道:“你就算能把我困在这局棋里,又能困多久?” “畜生就是畜生!休想逆天道变成人,而人又岂能逆天!” “书院必将灭亡,唐国也将随之而亡!” “千年以来,道门无数先贤大能都没有做到的事情,便将在我的手中变成现实!” “我将成为昊天神国里最耀眼的神明!” 松下的五师兄和八师兄脸色骤然苍白。 纱幕里,熊初墨的身影显得无比高大,光芒万丈。 叶千秋静静的看着这一切。 直到现在,熊初墨这个蠢货,居然还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就这样一个蠢货,居然也可以成为道门的大人物。 书院后山的风景,变成了一幅假的画,画中所有的事物看似在动,实际上一动不动,就像是棋盘上那些变化万千、实质却规整不变的线条。 黑白的围棋世界里,双方阵营渐融渐凝,然后中间出现一大片空白。 辇畔的百余名西陵神卫早已死去,身上出现了无数道密集的直线。 但辇上的身影依然高大,破局而出,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熊初墨放声大笑:“就这点本事吗?” “那你们完了!” 辇上的万重纱幔颤抖个不停。 风自山间骤起,拂起一片松涛,响起哗哗的声音,流云一头撞向远处的瀑布,碎成丝絮。 他的笑声极为豪迈,可谓是志得意满。 今日,他要灭了书院,然后再破了长安,大唐再也不复存在! 毫无疑问,这将是他人生的最巅峰。 就在这时。 叶千秋出现在了松下。 五师兄和八师兄看着叶千秋的背影。 一脸错愕。 叶千秋道:“你们这么下棋,是不行的。” “下棋,不能给对方留活路。” 下一刻。 只听得山间风声大作。 仿佛有什么恐怖的事物即将出世一般。 巨辇上。 熊初墨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透过重纱,目光落在了叶千秋的身上。 叶千秋看向熊初墨,道:“熊初墨,你笑够了吗?” 熊初墨听到叶千秋的话,呼吸都粗重了几分。 只听得他缓缓说道:“你真的来了?” “你要替书院出头?” “还是你要为大唐出头?” “你以为你是谁?” “是夫子?” “人间不会有第二个夫子。” “夫子已经死了!” 熊初墨的音量逐渐变高。 他仿佛想用音量的提高,来掩饰自己心中的不安。 他永远也忘不了,在荒原上,叶千秋是如何将昊天神辉所化的黄金巨龙和神将毁灭的。 所以,即便,在来长安之前,他已经得到了观主的保证。 但当他真正面对叶千秋的时候,他依旧是有些心绪不宁。 叶千秋淡淡说道:“没错。” “你说的没错,人间只有一个夫子。” “但人间并不只有夫子才是强者。” 熊初墨寒声道:“你知道你要面对的是什么吗?” “如果你选择对抗本座。” “那你将受到这天下最严酷的刑罚。” 叶千秋笑了笑,道:“那你倒是动手啊。” 熊初墨听到这话,忍不住有些汗流浃背。 来长安之前。 他也担心叶千秋会出手。 所以,他和观主有过一次对话。 但观主的意思是,让他拖住叶千秋。 毕竟,叶千秋不是夫子。 他即便表现的强大了一些,但他终究不是夫子。 如果他真的和夫子有一样的能耐。 那当初在瓦山,悬空寺的讲经首座就应该被一招制服才是。 观主的意思是,只要能够拖住叶千秋。 那等观主来到长安城。 那大局便定了。 熊初墨本来以为,这件事并不算太难。 但是,当他直面叶千秋的时候。 他才发现,自己可能错了。 就在这时。 只听得叶千秋说道:“既然你不动手,那我只好先动手了。” 话音一落。 只见叶千秋抬手,五指探出。 一股恐怖到极致的力量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力量朝着巨辇蔓延而去。 熊初墨震惊无比。 他没有丝毫犹豫,提起右拳,沉腰吸气,就这样一拳击了过去。 他很瘦很短,所以他的拳头也很小,看上去有些可笑。 但是,他的这个拳头一点都不可笑,甚至很可怕。 这平平无奇的一拳,仿佛要把书院后山所有的天地元气全部凝聚过来,指缝之间,更是散溢着纯白的光辉,仿佛拳中握着一轮太阳! 拳风荡出。 山道上的青石板,像纸片一样被掀开,飞出极远,树木纷纷偃倒,韧性强的树干只是弯曲,更多的大树则是直接折断,出无数道喀喇裂响。 下一刻。 熊初墨却是发现一张大手,朝着他笼罩过来。 叶千秋的手掌,五根手指探开。 犹如那从天而降的巨山。 熊初墨大为惊骇,举起双手,右掌掌心向天,脸上的神情异常坚定执着,声若春雷绽开,传向四方。 “请昊天赐予我力量!” 宏亮的声音,还在天地间飘荡。 一股磅礴的力量,穿越天边的暮云,无视遮蔽书院后山的云集阵法,随着炽烈的阳光,落在了熊初墨的身体上。 熊初墨瘦矮的身躯,忽然间变得极其伟岸。 他的身体里仿佛拥有了近乎天道般的恐怖力量。 “姓叶的,不要忘记这是昊天的世界!” “即便是夫子也死在了昊天的神辉当中。” “你也不列外!” 熊初墨怒喝着,似乎想要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增加他的底气。 而叶千秋的手掌已经越来越接近他。 轰! 巨辇在叶千秋的这五指之下,轰然化为了灰烬。 露出了熊初墨那矮小的身躯。 光明落在了熊初墨的身上。 但是,依旧挡不住叶千秋的手掌。 五指探下。 如山坠落。 啪! 熊初墨直接被压成了肉饼。 然后,彻底消失在了这个人间。 一掌拍死熊初墨。 松下的五师兄和八师兄都看呆了。 叶千秋收回手来,看了看自己的掌心。 虽然乾坤未成,但是威力依旧不小。 不错,不错。 …… 就在这时。 一个青衣人出现在了不远处。 他踏入了书院。 他身着青衣,脚踩草鞋。 一步步的走来。 一边走,一边朝着叶千秋说道:“你果然选择了出手。” “其实,在你出现之后,我就一直在猜测。” “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 “你和夫子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但是,直到今天,我都没有猜得出来。” “不过,我等不及了,我也不想猜了。” “所以,我来了。” “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强大。” “一巴掌拍死了熊初墨。” “看来,当初在瓦山,你根本没有用出全力。” “听叶苏说,你也修道。” “既然你是道门中人,为何要选择和书院站在一起呢?” 来人不是旁人。 他就是知守观观主,陈某。 陈某来的很快。 比叶千秋想象的要快。 叶千秋看向陈某,悄然说道:“你的问题太多,你说我该回答你哪一个?” 陈某说道:“你想回答哪一个?” 叶千秋笑了笑,道:“哪一个我也不想回答。” 陈某道:“我能看的出来,你并不是夫子那样的人。” 叶千秋道:“那在你眼里,我是什么样的人。” 陈某道:“看不透,看不清。” 叶千秋道:“这里是昊天的世界,但我却不是昊天的信徒。” 陈某缓缓说道:“不信昊天,也能修道?” 叶千秋笑了笑,道:“你看我,不就知道答案了吗?” “修道者,信的从来都是自己。” “你不也只信自己吗?” 陈某沉默下来。 片刻后。 陈某说道:“看来,你修的不是道,而是魔。” 叶千秋却是说道:“魔道也是道,佛道也是道。” “你不一样也修了魔、佛。” “行了,不用废话了。” “手底下见真章吧。” “让我看看你观主的实力。” 陈某闻言,微微颔首,道:“好!” 随着这一声好字的落下。 只见观主挥袖。 山间,一块重数万斤的巨石,随袖风而起,朝着叶千秋而来。 他再次挥袖,又有巨石飞起,同样朝着叶千秋而来。 他一连拂袖数十次。 巨石横空。 遮天蔽日。 叶千秋拂袖相迎。 巨石在空中尽数化为灰烬。 叶千秋道:“这点力量,不够。” “还是将你的真本事,使出来吧。” 观主的脸上露出了凝重之意。 他深吸一口气。 随即掌心向天,一道磅礴的力量从天而降。 那道磅礴的力量来自天穹,来自云层后方的太阳。 那道磅礴的力量,落到了观主的身上。 那是五境之上的力量,道门神术——天启。 叶千秋见状,不紧不慢的说道:“不够,继续,我等着你。” 观主没有丝毫犹豫。 一股寂灭寒意,出现在了他身上。 道门五境之上的力量——寂灭。 叶千秋又道:“还不够,再来。” 观主还是没有丝毫犹豫,再一次举掌向天。 无数道磅礴的力量,自天而降,从云层里落下。 一道宏大如海,无边无量的气息,瞬间出现在了观主的身上。 佛宗五境之上的力量——无量,也在这一刻出现在了观主的身上。 叶千秋笑语吟吟,像是在看着演员表演的看客。 “还差点,继续。” 第44章 无敌太久,差的太远 观主听到叶千秋的声音,没有丝毫迟疑。 继续抬掌。 一连七道天启,灌注于身。 然后,他的体魄变得无限强大。 魔宗之天魔境顿时也出现在观主的身上。 叶千秋看着观主,淡淡说道:“准备好了吗?” 观主沉默。 但是,天穹之上,却是开始下雪。 厚重的雪片,像芦苇烧后的灰一般飞舞个不停,占据了整片天空,遮住了青天的颜色。 长安城的温度开始急剧降低,寒冷至极。 风雪似乎在顷刻间便席卷了整个长安。 连这书院的后山都不曾错过。 这时,只见观主开始挥拳。 他挥拳的瞬间。 人已经出现在了叶千秋的身前。 他的神情庄严肃穆。 他身上的气息骤变,变得极为凛然。 一道比深渊还要寒冷、比死亡还要寂寞的气息出现! 一拳! 两拳! 三拳! 观主一连轰出了三拳。 一拳更比一拳强! 佛宗之无量,道门之寂灭被观主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 然后还有三道天启融合在一起的一拳。 叶千秋抬起手来。 一掌递出。 按在了观主的拳头上。 观主拳头快不快。 当然快。 作为天下间道门之中的最强者。 他的拳头当然快。 但是,他的拳头依旧是被叶千秋给抓住了。 在叶千秋抓住他拳头的那一刻。 观主的眼中出现了灰色的光。 但,随即观主身上的青衣也开始出现无数道细微的裂口。 他以天魔境拟成的强大肉身上,同样出现了很多道裂口。 观主开始流血,开始流很多血。 叶千秋就这么握着观主的拳头。 观主眼中的灰色渐渐消散。 随即,观主直接被打飞了出去。 然后,太玄剑飞出。 化作了漫天剑光朝着观主笼罩而去。 剑影重重,将观主围了个水泄不通。 观主想飞,然后被剑光如影随形。 片刻后。 太玄剑回到了叶千秋的手中。 观主看上去很惨。 身上的青衣被割开了不知多少道口子。 连身上的肉都被割开,有的被风吹走,有的耷拉外翻,裸露于风中。 血水像瀑布般从他身上淌落。 他看上去真的很惨。 惨到看上去怎么都不可能再活下去。 但观主还活着。 千年以来,道门最强的人,不会这般容易死去。 只是他离死亡,或者说回归昊天神国,也只剩下一线的距离。 如果叶千秋这个时候继续给上观主一拳,那么一切便将结束。 这位道门之中的至强者,将会在这里结束他的一生。 观主一生傲视世间,感受死亡阴影的次数极少。 败在轲浩然剑下是一次。 被夫子木棍击中是一次。 但即便是这两次,他都活了下来,而且在修行路上再进一步。 唯有生死间的大恐惧,才能让观主这等大解脱之人,再有悟道之机。 今日在叶千秋的剑下,他再次看到生死之间的那片深渊,他能否再悟出什么? 叶千秋觉得就这样杀了观主太过无趣。 他看向观主,说道:“我再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变强的机会。” 观主看着叶千秋,脸上出现一种很奇怪的表情。 那种表情不是淡然的怅悔,也不是愤怒,与不甘也没有任何关联。 这种表情不是人类应该拥有,平静到了极点,便透着份漠然,漠然的最深处不是寒冷,而是虚无,没有任何情绪没有情绪的表情,似乎不应该称之为表情。 观主的眼睛里也没有任何情绪,甚至连眼瞳都逐渐淡去。 那种浅淡,而是真的淡。 淡至透明,不再似玉,就是无味的清水。 雪依旧在风中飘舞,血水在风中散落。 观主身上剥落的血肉,鲜红仿佛花瓣。 那些森森然的白骨,洁净如藕。 本应血腥的画面,此时显得无比清美。 观主仿佛在此刻变成一朵莲花。 血不能污,垢不能蔽。 清净无比,清静无比。 观主依旧沉默,没有说话。 他知道他即便说一万句话,在叶千秋的面前,都不如施展出更大的本事来有用。 他想过叶千秋很强,但没想到。 叶千秋会这么强。 好在。 对方很强,也很自负。 自负到了让他随意施展手段的地步。 狮子搏兔尚需全力。 对方却是如此的瞧不起他,这就是他的机会。 此时的观主仿佛从天地间消失,变成了遁走的雪与花,是那样的独立,从而是那样的不可触摸。 不远处的松下,看着这幕画面的书院五师兄和八师兄蹙眉不已。 紧接着。 两道人影出现在了二人的身旁。 一男一女。 男的是书院大师兄。 女的是书院三师姐。 大师兄看向浑身血肉模糊的观主,脸上泛起不可置信的神色,道:“清静境?” 三师姐余帘亦是眉头微蹙。 老师离开之前,曾经说过。 如果书院有难,那叶千秋一定会出现。 事情也果真如同老师所言。 叶夫子的确出现了。 而且,是那般的强大。 几乎是以碾压的姿态,先一巴掌拍死了西陵掌教,再败知守观观主。 但观主居然没死,还突破了清静境。 清静境是传说中道门最深不可测的一种境界,但从来没有人见过,在上次永夜之后的修行史上,也没有出现过。 对于这个世界里真正的强者们来说,曾经有一个问题令他们最为好奇,那就是他们的老师究竟有多高。 烂柯寺的歧山大师曾经猜测老师应该是清静境,由此可以想见,清静境在人们的眼中是何等高妙。 老师,是不是清静境,余帘不知道。 但是,她知道,突破了清静境的观主将是前所未有的强。 叶夫子还能除掉观主吗? 余帘已经做好了出手的准备。 一旁的大师兄李慢慢对清静境的了解完全来自书院后山藏书里的零星记载,此时他喊出清静境三字,完全是猜测。 他感觉到自已的猜测与事实的真相应该相差不会太远,除了传说中的清静境,没有任何办法解释观主此时的变化。 大师兄不敢相信这个世间真的有人能够进入这种传说中的境界。 但这一幕却如此真切地发生在他的眼前。 观主果然不愧是道门千年至强者! 和别的五境之上相比,清静境是更高层次的一种境界,这种境界才能真正被称为绝世,因为这种境界可以做到与世相绝。 晋入清静境,世间一切力量对于修行者来说,便成为了绝对的外物。 此时的观主血肉为莲瓣,白骨为藕节,清稚生在清水间,已然不在天地内。 叶千秋看向观主,依旧平静,道:“还差点意思。” 观主像一朵洁净无尘的莲花,鲜红的花瓣,洁白的枝茎,于风中飘摇。 无数来自人间的物事,击打在他的身体上。 他的身上到处都是血,污垢在他的身上挂满。 他变的很脏,非常脏。 就算没有晋入清静境,他这辈子也没有这般脏过。 他这一生居于人间之上,游于南海之间,双脚不沾尘埃,然而此时却被迫被红尘洗礼,承受着人间所有气息的薰染。 来自人间的污垢只在身外,亦在心外。 观主依然在清静境之中,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他只要能保持道心清静,便能身心皆净。 相隔无数年的漫长岁月,传说中的清静境,终于再一次出现在人间。 观主的心中没有窃喜,只有凝重。 因为,在他迈入了清静境之后。 他猛然间发现。 对面的叶千秋依旧是那个叶千秋。 没有丝毫的变化。 而他这一朵莲花在风雪中却是摇摇欲坠,似乎随时可能凋落,也有可能逝去。 远处的长安城中有风呼啸而至,卷起书院里的残雪,拂动书院里能够遇到的一切事物。 书院的瓦片颤动发出低沉的撞击声,风从山石之间穿过,呜咽如箫。 这些声音,合在一起,便是一如泣如诉的曲子,曲声并不悠扬,只是幽哀不尽来到了观主的身前。 观主终于站起来了。 他神情凝重的看着叶千秋,朝着叶千秋抬起右臂,一手探出,一指而去。 观主此刻犹如浩翰的海洋。 天启、寂灭、无量、天魔。 观主将这一切完美的统一。 然后,指出了这一指。 这一指寂灭如深渊,大海如无量。 指意纵横,仿佛能灭世间一切,能敛世间一切。 叶千秋笑了笑,同样也抬起手来,一指而去。 一声轻响在书院的后山响起。 然后是巨响,无数声巨响。 无数道闪电,从云层里钻出,然后向观主的身体劈去。 这些闪电非常密集,威力无比巨大,即便观主用无距进入天地气息的空间夹层,也无法确保不会受到伤害。 观主的身形忽然变得缥缈起来,一道闪电劈中他原先站立的位置,烟尘弥漫,隐有焦糊味道。 无数道闪电接连落下,观主的身影再次显现,然后消失,就像云雾一般,在电闪雷鸣中不停飘掠,根本无法捕捉。 叶千秋见状,飞身一扑。 出现在了观主的面前。 观主的速度,连雷霆都难以捕捉。 但是却被叶千秋一下子逮住。 只见叶千秋一手抓住观主的胳膊,往起一拽。 然后猛的一抡。 观主就好像一个轻飘飘的物件儿一样,被叶千秋甩来甩去。 观主想要反抗,却是没有丝毫还手之力。 一如当初在瓦山之上的悬空寺讲经首座。 只剩下了挨揍的份儿。 知守观是此方天地的道门圣地。 知其黑,守其白,为天下式。 知其荣,守其辱,为天下谷。 这是昊天的世界。 能知世间一切,便能守世间一切。 无论是力量,还是本心。 这便是知守的真义。 观主的能耐大不大,当然大。 观主多年前便已经是真正的万法皆通,学贯道佛魔三家,堪称千年以来的道门最强者。 现在的人间已经没有夫子,没有轲浩然。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是人间最强大的那个人。 即便是面对斩落了昊天意志的叶千秋,他也能有足够的能力应对。 所以,他来了。 西陵神殿号召世人,举世伐唐。 他不相信,叶千秋会和夫子,和轲浩然那般强大。 结果,他输了。 输的一败涂地。 即便是他踏入了传说中的清静境,依旧是败的一塌糊涂。 这是昊天的世界,他遵循的昊天的规则,所有昊天的规则都能为他所用。 可是,他现在输了。 意味着,叶千秋已经有了能够挑战昊天的能力。 这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观主觉得这个世界真的太疯狂了。 出了一个夫子,出了一个轲浩然还不行。 居然,又来了一个叶千秋。 强大的眩晕感出现在了观主的心头。 下一刻。 观主如同一只死狗一样,被叶千秋扔在了地上。 叶千秋不知道抡了他多少圈。 叶千秋蹲了下来,蹲在观主的面前。 对着观主说道:“你说我该不该杀了你。” 观主牙都被打落了好几颗,他口齿不清的开口,道:“胜者王,败者寇。” “不杀我,早晚会让你后悔。” 叶千秋笑了笑,道:“你知道吗,我已经无敌太久了。” “很希望有人能打败我一次。” “可惜,你差的太远。” “连昊天都挣脱不了,你如何能胜得了我。” “我便是再给你一千年,你也依旧胜不了我。” 观主开始大口的、不停的吐血。 叶千秋道:“不过,我享受平静的日子太久了,所以,想再给你一个机会。” “希望在我离开之前,你能变得更强。” “不过,那个时候,你可能面对的就不再是我一个人。” “把你的那些无用的手段都收起来。” “战斗,只在你我之间,如果三日之内,西陵大军还不撤退,我就拆了你的知守观,踏破桃山,灭了西陵神殿。” “顺便再把你给宰了。” “你应该知道的,我说到做到。” “下一次,我希望你能和悬空寺的那个老秃驴一起来受死。” “不然的话,我觉得你一点机会都没有。” 观主听着这样的话,没有开口。 他还在不停的吐着血。 从红色的血,到黑色的血。 叶千秋一抬手,观主又到了他的手中。 叶千秋甩起胳膊一抡。 观主的身躯便消失在了云端。 看到这一幕的书院众位师兄弟。 一个个默然无语。 第45章 天的老师,有一只手 …… 就在长安城西陵神殿号召举世伐唐的那一天。 遥远的热海雪峰之上。 一名全身赤..裸的女子出现。 她的肌肤如同白雪一般,星光洒落在她的身上,都留不下任何颜色,只是纯然的洁白。 她闭着眼睛,仿佛在沉睡,细长微翘的睫毛没有颤动一丝,她的容颜普通寻常,或者说没有任何特点,眉眼间有稚意。 和普通寻常的容颜相比,她的身躯很特别,肌肤光滑如缎,哪怕最细小的疤痕都没有,堪称完美,身体很丰满,被月光与星光照耀着,又泛着玉一般的质感,在黑色的崖石间,就像是黑瓷盘上的雪白馒头。 这时,只见她睁开了眼睛,起身望向四周。 她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杂质,也没有任何情绪,只有最纯净的黑与白。 她开始行走,玉足踏下时,足底便会生出一朵洁白的莲花,承托着她丰满却仿佛没有任何重量的身体。 黑崖雪峰间,朵朵白莲花盛开,排列成行,形成一条笔直的山道,直接通向雪峰下方,她踏莲而下。 十余只黑鸦飞到雪峰下迎接她的归来或者说降临,喙里衔着不知何处觅的异种野花和青草,绕着她飞舞不停。 黑鸦把喙里的野花和青草洒落到她赤...裸的身躯上,然后嘎嘎飞向数百丈高的天空里,而她便多了件绣着繁花的青色衣裳。 她看着身上的衣裳,觉得有些事情难以理解,把衣襟松了松,把腰间的衣带松开一段,现还是有些紧,不由微微蹙眉。 她走到热海表面的积雪间,看着那数十尾被冻成玉鱼的牡丹鱼,不知想起了些什么事情,沉默片刻后,便往南方走去。 白莲生于足底。 她走出雪原,过东荒,过边寨,入燕国,然后继续向南。 某日,她来到燕国与宋国交界处的一座小镇,小镇很小很普通,只有一条窄街,街畔的民宅老旧而简陋。 街东头的有一家肉铺。 她走到了肉铺前,看到了肉铺里的屠夫。 屠夫听见脚步声,抬头望去,看着走进肉铺的青衣少女微微一怔。 然后他继续低头砍肉。 她走到屠夫的身前静静看着。 屠夫最开始没有什么反应,只是自顾自地砍着。 慢慢的,他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起来,就像是生了重病的老人,壮实的胸膛里不停响起拉风箱的声音,握着刀柄的手微微颤抖。 就在这时,有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腊排骨是不是太荤腥了些,呆会儿我去宋国皇宫里弄点鱼腥草来搭,要说那东西去腻增味,真是世间一绝,也就是那些不懂……” 一个男人拎着酒壶从肉铺外走了进来,当他看到铺子里的青衣女子。 脸色瞬间变得无比苍白,眼神里满是震惊的神情。 …… 书院后山。 大师兄他们依旧沉默。 也无怪乎书院的人默然无语。 实在是观主离去的方式让他们大跌眼镜。 他们开始重新认识这位能和老师经常厮混在一起的叶夫子。 或许,他和老师真的是一类人。 连打人的方式都这么不走寻常路。 叶千秋回头看了一眼书院的几位弟子。 大师兄带着几个师弟师妹,朝着叶千秋行礼。 叶千秋摆了摆手,道:“还有一个人刚到,我去跟他聊两句,剩下的事,你们自己处理。” 大师兄躬身道:“多谢先生。” 大师兄的话音刚刚落下。 叶千秋便已经消失在了书院当中。 当叶千秋再出现时。 已经来到了长安城外。 在长安城外的城门楼子下,站着一人。 那人穿着一身普通的布衫,眉眼普通,眼角有几丝皱纹,皮肤却是极为细嫩,头发有些地方发白,有些地方发黑。 如果仔细看去,又会发现那些发黑的地方透着一股年轻,竟是让人看不出来究竟有多大年纪,说不好是苍老还是年轻。 一只酒壶,系在那人腰间,随风雪轻轻摆荡。 他似乎在等人,等的有些无聊,便拎起酒壶饮了一口。 他饮酒时的神情极为豪迈,有若鲸吸海水,很长时间都没有放下,那只酒壶却始终不曾见底,永远有酒水不停倒出。 城墙间,无数弩箭正对准着这个饮酒的男人,只不过没有人敢射。 因为那个男人根本毫不在意自已正被威力强大的守城弩瞄准,他自顾自地饮着酒,在雪花里孤独寂寞,仿佛根本不在这个世界里。 那个男人放下酒壶,擦了擦嘴,眼睛微眯。 他微眯着的眼睛里,满是陶醉的情绪,因为此生别无所嗜,就是喜欢酒,然而如果往最深处望去,却能看到他的眼神是那样的冷漠沧桑。 因为他在漫长的人生里早已看透所有,对这个人间早已厌烦,故而无情。 叶千秋出现在城门下。 和那个男人相距不过一丈之地。 叶千秋负手道:“来了?” 那男人微微颔首,道:“嗯,来了。” 那人的声音很难听,仿佛每个字里都带某种尸气。 两个人打招呼,就像是这世间最普通的熟人打招呼一样。 但事实上,这是二人的第一次见面。 叶千秋道:“其实你来的没什么意义。” 那人道:“受人之托,不得不来。” “宁缺呢?” 叶千秋道:“还在自怨自艾的哀伤当中,恐怕是无法出来见你了。” 那人闻言,便道:“左右只是一句话而已,便是和你说了也一样。” 叶千秋道:“难道你不怕她因为你没有传到话,而灭了你?” 那人道:“我相信能够将观主打的生活不能自理的人还没有那么无聊。” 叶千秋笑道:“行吧,那你可以说了。” 那人放下酒壶,不带任何一丝表情的说了一句话。 他的神情平静甚至有些木讷,明显这句话是背下来的,没有混入一丝他自已的理解或感情。 说完了那句话,那人便要转身离开。 却是被叶千秋叫住。 叶千秋道:“何必着急离开,聊聊。” 那人道:“我们之间并不熟悉,似乎没有什么好聊的。” 叶千秋摇了摇头,道:“凡想长生者,我能都聊上两句。” 那人停下脚步,道:“现在,我知道为什么你能做她的老师了。” “可惜,你做了天的老师,注定要被天吞噬。” “这就是代价。” “这是昊天的世界,没有人能凌驾于昊天之上。” 叶千秋笑道:“那你就太小瞧我了。” “我现在知道为什么你和屠夫能熬过上一次永夜了。” “因为你们的胆子真的太小。” 这男人不是旁人,而是昊天世界当中有数的大修行者。 他的本名叫什么,已经无人知晓。 只因他常年喝酒,所以,他便叫酒徒。 酒徒是曾经熬过永夜的大修行者,是夫子都曾经问道的前辈。 他和屠夫两个人在这个世间隐藏了许多年。 但是,现在他们无法再隐藏下去了。 因为,昊天来到了人间。 叶千秋朝着天穹的某处看去。 天上的裂缝在渐渐缩小。 叶千秋在多日之前,就已经知道,昊天来到了人间。 这时,只听得酒徒说道:“是,我的确胆小。” “那是因为这个世上,有让我恐惧的夜晚。” “我这些年饮酒过多,基本上都是醉着的,时常不知道自已身处梦境还是真实,但即便在梦中,我都没有梦见过夜晚的模样。” “因为那是我最恐惧的画面。” “在漫长的永夜里,无数人类死去。” “只有我和屠夫拥有那段仿佛永无止尽的寒冷黑暗记忆。” “如果你经历过,你也未必会比我们强多少。” 叶千秋道:“由己度人,却是忘了,人人都不一样。” “修行,本就是不断的经历苦难,而去证得长生。” “像你们这样活着,本身已经失去了活着的意义。” 酒徒说道:“那又如何,活着便好。” 叶千秋闻言,淡淡一笑,每个人对于世界的理解都是不一样的。 只有志同道合的人,才能称一声道友。 像酒徒这样的人,怎么说呢,看似强大,实则弱小。 如果放在大道修行中去讲,这个可以说是心魔。 修行者无所畏惧,一旦生出了畏惧之心,那想要再往前走,就是难上加难。 叶千秋和酒徒又聊了一会儿,临行前,叶千秋让酒徒给昊天带了一句话。 酒徒听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生怕叶千秋留下他。 …… 举世伐唐,尚未结束。 但,西陵神殿的大军终究还是没有打到长安城来。 因为。 在长安,西陵掌教死了,知守观观主败了。 西陵神殿的大军停止了对大唐的进攻。 …… 叶千秋来到了临四十七巷的老笔斋里。 将宁缺揪了出来,然后将他一脚踢到了书院,让他去和他的师兄、师姐们去处理他该处理的事情。 宁缺终于从浑噩之中醒来。 开始在长安城掀起了一场风暴。 不过,那些风暴和叶千秋无关。 …… “世间每一次死亡都是久别重逢。” 这句话有些晦涩,非常文艺。 像是深春时长安会刮上几天的夹着沙粒黄土的春风。 这是昊天托酒徒带给宁缺的话。 叶千秋转述给了宁缺。 当然,叶千秋也没有直接了当的告诉宁缺这话中的含义。 宁缺清醒过来之后,在长安开始了大刀阔斧的动作。 甚至做了一件大事,那就是杀皇帝。 他一刀将刚刚继位没多久的大唐皇帝给砍了。 将垂帘听政的皇长公主李渔给幽禁了。 将大唐皇帝李仲易和皇后的儿子立为了新君。 这一切,都是因为,在大唐外患未除之际。 刚刚继任不久的大唐皇帝就找人要杀了他爹李仲易的皇后。 而且,还在西陵大军来袭之时,接受了西陵神殿的降表。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宁缺作为书院行走,不能忍受的事情。 于是,宁缺将他砍了,另立新君。 这一切的一切,在冬天还没有结束,春天还没有到来的时候,全部完成。 天启十八年的尽头。 小皇帝还没有正式登基,大唐朝事尽掌于皇后之手。 长安虽然无恙,但战争并没有完全停止,西陵神殿的大军虽然撤离,但是还有金帐王庭的人在和大唐发生冲突。 唐国依然承受着极大的压力,不知有多少人死去,但新年总是要过的,并且还要过的更热闹。 长安城里,很热闹。 叶千秋和小黑,再加上一个柳白,过了一个年。 宁缺的年是在书院里和师兄师姐们过的。 这个年,是叶千秋和小黑教柳白包饺子。 柳白在学会了包饺子后,心境发生了某种变化。 似乎明白了什么,却又没有完全参透。 新旧两年相交之时,世间的局势发生了很多重大的变化,因为天气严寒的缘故,金帐王庭的骑兵终止了疯狂的进攻势头,与唐军暂时进入了休战状态。 月轮国的国主以及大军的主帅等重要人物,都死在书院大师兄李慢慢的手中。 在春天到来之时,大唐新君正式登基,年号正始。 而这时,叶红鱼来到了长安。 她和宁缺一起,来到了小院。 …… “来的正是时候,这里有刚刚采摘下来的新茶叶。” “喝着看看怎么样。” 叶千秋坐在一旁亲自煮茶。 柳白端坐在屋檐下,打着坐。 叶红鱼有些诧异的看着端坐的柳白。 她没有想到,柳白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在刚刚结束的举世伐唐之战中,南晋自然也是出了大力气的。 但是,柳白作为神殿的客卿,却是没有出现。 这也导致了天谕神座的受伤。 叶红鱼本来挺疑惑,为什么柳白没有出现在举世伐唐之战当中。 但是,现在叶红鱼明白了。 原来柳白来到大唐,来到了长安,到了叶夫子这里。 茶水在沸腾着。 仿佛在驱除着刚刚过去的寒冬。 叶红鱼这一次来,是代表西陵神殿和宁缺谈判的。 当然,具体的谈判内容,只有他们知道。 叶千秋给叶红鱼倒了一杯茶。 让宁缺和叶红鱼去那边谈。 他和柳白还要在这里继续打坐。 春天来了,春风拂过长安城的大街小巷。 长安城的百姓毫发无伤。 他们并不知道,在过去的那个冬天,曾经有一场大灾难降临过。 而那场灾难之所以没有落在他们的头上,是因为有叶千秋这个高个子顶住了长安城上方的这片天。 小黑在院子里开始忙活,忙活着种瓜。 一边忙活,一边和叶千秋说道:“师父,再过两个月,我们就能吃到新鲜的黄瓜了。” 叶千秋点了点头,再抬头看天。 天上的裂缝几乎快要看不见了。 叶千秋觉得不能就这么让天上的裂缝消失。 于是,太玄剑从小院飞了出去,一直飞,直到天际深处,插在了天之裂缝里。 这时,有一只手,从那裂缝里,扒拉出来。 第46章 稚童陆丘,道阻且长 茫茫青天之中,有裂缝生出。 但并不是什么人都能看到。 在裂缝即将合上的那一刻。 一把剑插在了裂缝上。 然后,一只手从那裂缝里扒拉出来。 将那道裂缝扒拉的稍微大一些。 坐在小院中的叶千秋看着那天穹之中的异样。 身形顿时消失在了小院当中。 当叶千秋再出现时,已经是在天穹之下。 在那道崩坏的神国大门之前。 叶千秋将那只手的主人给拽了下来。 叶千秋拽出了一个七八岁大的稚童。 那稚童的眼中充满了智慧的光芒。 他浑身赤……裸,看起来有些虚弱。 叶千秋看着那稚童,淡淡一笑,道:“这么光着身子,是不是不太好。” 稚童的脸上闪过一抹尴尬之色,道:“你先把我收进佛祖的棋盘里。” 叶千秋道:“我也是这个意思。” “昊天已经到了人间。” 稚童道:“她果然是比我醒来的早,还好,我没差下多少。” 叶千秋瞅着稚童的光屁股蛋子,道:“你这样子,还能恢复吗?” 稚童有些恼火的朝着叶千秋说道:“你这样很不礼貌,知道吗!” 叶千秋哈哈一笑,道:“行行行,我先把你放到棋盘里,回去便给你找身衣服。” 随即,叶千秋大手一挥。 稚童消失在了他的面前。 叶千秋将插在神国大门门缝里太玄剑给拔了出来。 然后消失在了云海深处。 过了一段日子。 小院里多了一个叫陆丘的八岁稚童。 这个叫陆丘的八岁稚童脾气很大,还特别喜欢吃火锅。 小黑有些疑惑,师父是从哪儿带回来的这个叫陆丘的男娃。 师父解释说,这陆丘是个孤儿。 暂时留在小院。 小黑虽然觉得这陆丘不太像是一个正常的八岁稚童。 但也不好多说什么。 于是,小院里的常驻人员,便成了四个人。 叶千秋、小黑、柳白、陆丘。 陆丘来到小院后。 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无论是宁缺,还是叶红鱼。 他们偶尔过来一次,都只当是叶千秋新收了一名弟子。 倒也没有多问。 叶千秋自然不会和他们多解释。 这陆丘就是夫子。 返老还童的夫子。 和昊天一战过后。 昊天来到了人间。 夫子返老还童。 昊天终究是昊天。 但夫子也是夫子。 昊天没有将夫子灭掉。 夫子也没能将昊天给干掉。 于是,就成了现在这样的局面。 叶千秋暂时不打算将夫子回来的事情告诉任何人。 因为,夫子的情况有些不妙。 和昊天的一战,在他的体内还是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痕。 所以,想要恢复,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这可能需要漫长的岁月。 当然,也有可能出现奇迹。 毕竟,夫子的存活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在昊天的世界当中,有人在逆天之后,还能存活下来,这本身已经说明了一切。 陆丘喜欢吃火锅。 但叶千秋不会天天给他吃火锅。 这天早上。 叶千秋带着他和小黑去李三儿的面馆去吃酸辣面片儿。 看着碗里的酸辣面片儿,陆丘说道:“这辣子好像不太够啊。” 叶千秋道:“辣子吃多了上火,你现在要注意养生。” 小黑一头雾水的听着师父和陆丘的对话。 养生不应该是老年人的才应该做的事情吗? 陆丘才八岁,为啥要养生? 这时,只听得陆丘说道:“那再来点香菜末总行吧?” …… 就在叶千秋和小黑、陆丘吃着酸辣面片的时候。 白胖且高大的青衣少女,在人间的山林湖河间行走着,没有人知道她是谁,没有人知道她来自何方,要去向何处。 她穿着一身青色花衣裳,因为有些小,所以衣裳总是被绷的很紧,柔软而不失弹嫩的曲线非常清楚。 她去了一些地方,有小镇,有大城,还有乡间的村庄,有些男人偶尔会向她的身体投来异样的目光,她毫不在意。 有些妇人看着她便厌恶地扭过头去,她依然毫不在意,没有人会在意蝼蚁们的评价。 路经宋国某个县城时,她忽然觉得有些饿,想要吃碗面。 对于她的身体来说,饥饿这种感觉并不陌生,但对她来说,这种感觉依然不熟悉,而且充满了一种低贱的生物性,这让她觉得很厌憎。 更重要的是,按照不可能出错的天算,她现在的身躯就算胖一些,需要补充更多的物质。 但是之前,她已经补充过了足够的物质,她至少应该在半年之内不需要补充物质。 那为什么会饿呢? 她沉默地思考着这个问题,却没有留意到,自已已经来到了一家面摊的前面。 那是一家卖酸辣面片儿的面摊。 此时已是深冬,县城的街道上覆着薄薄的雪,然后被行人践踏成黑泥,她从断峰里出来后,一直没有穿鞋,雪白如莲的双足,在黑水里格外醒目。 面摊后搁着两个炉子,锅里的水已经开了,正散着面食煮熟后令人愉悦的味道,面摊上的酸辣味道则是更加浓郁。 青衣少女在面摊前站了会儿,决定吃碗面。 在她的身体深处,仿佛有一种习惯性的东西在复苏。 没有人理会她,摊主也没有接待她,就像没有人注意到她那双雪白的玉足踩在黑色的雪泥里,却没有流露出丝毫怕冷的意思。 面摊这时候很热闹,很嘈杂,不是生意太好,而是有人在这里闹事。 摊主有个十二岁的小姑娘负责下面,有青皮地痞要她下面,调戏说小姑娘下面最好吃了。 于是便有了一番吵闹争执,那摊主父亲虽然气的浑身抖,却没有勇气拿起菜刀讲道理,几个地痞的声音越来越大。 “我要吃面。” 青衣少女看着摊主说道,语调有些别扭,因为她觉得要吃面这件事情,本身就很别扭,而摊主这时候比她还别扭,自然没有理她。 青衣少女有些不悦,神情威严说道:“我要吃面。” 依然没有人理她,那几个地痞嚷嚷着开始掀摊子,场间一片混乱,锅碗瓢盆被扔的到处都是,满满一盆香菜末就倒在了地面上。 青衣少女低头,看着香菜末混进黑雪泥里,觉得有些可惜,然后她又开始厌憎自已的反应,因为可惜这种情绪同样很低贱。 打砸的声音越来越响,摊主头破血流,瘫坐在地上,小女孩蹲在父亲身旁不停地哭泣着,而那几名流氓似乎还没有罢手的意思。 青衣少女原谅面摊老板的不敬,觉得街对面的烧饼似乎也很香。 然而就在她准备离开的时候,听到了摊主痛苦的祈祷声。 “老天爷,如果你有眼睛,你怎么不把这些杂碎给收了呢!” 青衣少女停下脚步,微微低头。 摊主的咒骂声和祈祷依然在继续,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她转身望向那几名地痞。 那几名地痞流氓正在砸东西,其中有个人拿着把菜刀,正在那里挥舞着乱砍,嘴里不停地骂着脏话,神情非常兴奋。 “我艹你先人板板的,今天就算昊天也救不了你!” 因为过于兴奋,那名地痞没有注意脚下,踩到一块冰上,滋溜一声滑倒,手里的菜刀在一名同伴的大腿根上滑过,然后砍在支着面摊篷子的粗毛竹上。 可能倒下的太猛,或者是刀太快,那名同伴的大腿根处出现了一个大口子,鲜血狂喷,粗毛竹从中断开,刺进另外一名地痞的胸口。 场间一片混乱,待人们清醒过来时,发现那三名地痞都死了。 血腥的画面,令人震撼,无论是看热闹的民众,还是面摊父女二人,都脸色苍白至极,无法醒过神来。 “给我煮面。” 青衣少女看着摊主说道,然后微微皱眉,现不止香菜末没有了,便连辣椒油和香醋也已经打翻,顿时没了吃面的兴趣,直接离开了面摊。 …… 李三儿的面馆里。 夫子吃了三碗面。 叶千秋只吃了一碗。 李三儿过来送辣椒油的时候一脸好奇的看着夫子,和叶千秋说道:“叶夫子,这是谁家的小子,这么能吃?” “真是半大小子,吃死老子。” “就这小子的吃法,也就叶夫子能养得起了。” 夫子打了个饱嗝儿,摸着肚皮,一脸慵懒的样子。 叶千秋在一旁笑道:“这是我捡来的娃娃,无父无母的,我就让他跟着我了,反正无非是多一双筷子的事情。” 李三儿朝着叶千秋竖起一根大拇指,道:“还是叶夫子您心善。” 李三儿走过去,本想要摸一摸夫子的脑袋,告诫他几句一定要知恩图报的话。 但是,夫子一抬头看向李三儿,眼睛瞪的老大。 李三儿有些愣住了。 他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 为了掩饰尴尬,他把手在身上的围裙上抹了抹,然后尬笑的说道:“叶夫子,这小子看起来可比我家虎头虎多了。” “这往后可有的你受了。” 叶千秋笑道:“无妨。” 李三儿说了两句,也不再多言,直接去给客人煮面了。 吃完了面。 叶千秋三人走出了面馆。 叶千秋把小黑打发回去锄地。 自己和夫子在长安城的街上溜达起来。 一边走,一边听夫子说道:“刚刚那小子,胆儿真是挺肥,还想摸我的脑袋!” 夫子现在就是八岁稚童的模样。 他这一副老气横秋的口气,令人听起来有些忍俊不禁。 叶千秋一边负手而行,一边笑道:“你这一瞪,估计人家要说你是怪胎了。” 夫子哼哼一声,道:“谁敢说我是怪胎?” 这时,叶千秋却是突然抬头看向远方。 “桃山的桃花开了,是她回到神殿了。” 夫子道:“她现在应该感觉不到我的存在了。” 叶千秋道:“现在感觉不到,不意味着将来感觉不到。” 夫子道:“那你说,怎么办?” 叶千秋道:“我怎么知道怎么办?” 夫子道:“你是她的老师,你应该拿起戒尺,去打她的手心。” 叶千秋道:“这好像是个办法。” …… 西陵大治三千四百五十年,初春微寒某日。 天谕大神官回归昊天神国,光明神殿的万年长灯熄灭,因为有人走进了神殿,她就是光明,不需要象征。 西陵神殿四周山野间的野花骤然怒放,引来无数诧异的目光,要知道西陵虽然温暖,但此时离花期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更令人震撼的事情也发生了,数十年前夫子登桃山斩遍桃花,从那之后,桃山的桃花便再也没有开过一次。 今日却有无数株桃花盛放,满山满野。 …… 春天转眼间过去。 初夏到来。 初夏的长安还谈不上酷热。 但是宁缺的心情很灼热。 他兴冲冲的叩开了小院的大门。 有些兴奋的和叶千秋说道:“叶夫子,桑桑回到西陵神殿了。” 屋檐下。 叶千秋正在和夫子下棋。 宁缺自然不知道陆丘就是夫子。 所以,很随意的坐在一旁,和叶千秋说着话。 叶千秋一边落子,一边和宁缺说道:“你想干啥?” 宁缺道:“我想去神殿接她。” 叶千秋道:“你知道她已经不是她。” 宁缺一脸坚定的说道:“我只知道,她是我的媳妇儿。” 夫子在一旁插话道:“你媳妇儿好看吗?” 宁缺道:“她以前长的不是那么好看,但是,现在肯定是世上最好看的人。” 叶千秋道:“我觉得你会被她打出西陵。” 宁缺道:“所以,我想让您跟我一起去。” 叶千秋很干脆的回道:“不去。” 宁缺道:“可是您是她的老师啊。” 叶千秋道:“雏鸟想要变成雄鹰就得学会自己飞翔。” “她已经长大了。” 宁缺无奈,只得一个人离开了小院。 夫子看宁缺走了,朝着叶千秋说道:“你应该去。” 叶千秋笑了笑,道:“好啊,那你和我一起去。” 夫子一听,道:“去就去,谁怕谁。” 叶千秋想了想,朝着小黑说道:“小黑,去追上宁缺,告诉他,我改主意了。” 小黑一听,撒丫子跑出了小院。 这时,叶千秋扭头,看着大开的院门,看着外面笔直的街巷,淡淡说道:“道阻且长啊。” …… 大唐正始元年的初夏,大唐和各国之间的战争已经完全结束。 西陵神殿也已经恢复了平静。 初夏的某一天。 叶千秋、小黑、宁缺、八岁稚童陆丘、外加一个柳白乘着黑色马车离开了长安。 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是桃山,是西陵神殿。 第47章 我在人间,还在路上 大唐南方原野的夏天并不酷热,给人的感觉非常舒服。 叶千秋一行人一路向南,一路所见与往年并无两样,小桥流水依旧,白墙黑檐如昨日一般。 各处城池似乎也看不到战争洗礼过的痕迹。 很快,叶千秋这一行人就出了大唐的边境,来到了南晋。 在南晋的山野间行走,没有用多长时间,便看到了南晋都城临康的轮廓。 南晋都城虽然不如长安雄伟,但在世间也是能排进前几位的大城。 柳白在这里修行了很多年。 重归南晋,对于柳白来说,或许有着不一样的意义。 …… 这一路上,叶千秋和夫子并没有暴露出夫子的身份。 即便是柳白也不敢将夫子和眼前的这个八岁稚童联系起来。 至于宁缺,那就更不会了。 他的思绪虽然天马行空,但还没有天马行空到那个地步。 毕竟,返老还童这事儿,他又没见过。 即便是他现在已经是书院的十三先生,也无法去相信那些只存在于神话中的故事。 来到南晋的都城临康之后。 众人打算歇上一段时间,再继续赶路。 主要是西陵神殿过段日子,有一个大仪式,名为光明祭。 叶千秋和夫子觉得,宁缺光明祭上出现,更为震撼一些。 …… 一行人来到了临康东城,和长安相同,临康的东城也住着最穷困的人,而最穷困就是最普通的,因为穷困始终是人间的常态。 这一点,叶千秋深有体会。 无论是什么样的世界,什么样的国度。 最底层的人,总是最难发出自己声音的那一波人。 也正是人间有了这些人的存在,才让人间显得很真实。 来到临康东城之后。 即便是早就看惯了穷困的叶千秋,也觉得这里的穷困已经不是一般的穷困。 比起长安城东城来。 这里更加破落不堪。 长安城东城的百姓,尚且能有较为整洁的街巷,房屋。 但是这里。 街道极为狭窄,居民乱搭的篷子占去了大部分的面积,显得极为拥挤,行走在其间需要不停躲闪着突出的铁皮,还要防备着不被篷子里人们泼出来的尿水洒到身上。 所以,大黑马和马车就被留在了街道外。 叶千秋、夫子、宁缺、小黑、柳白下了车,朝着街巷之中走去。 柳白蹙着眉头。 显然对于他来说,他和这种地方,有些格格不入。 夫子倒是乐在其中,这样的地方,就是人间。 叶千秋踩着污水里垫着的旧砖块,在污浊的空气和嘈杂的斥骂声里前行着。 忽然闻到旁边传来一股有些油腻的味道。 转头望去,只见一名衣衫褴褛的妇人手里拿着块肉皮,正在用力地擦拭烧热的铁锅。 几名打着赤膊满身泥的小男孩儿,站在铁锅旁等着,小手紧紧攥着破碗,眼里放着光。 旁边一道旧布隔成的厕所里有尿声传出,过了会儿后,旧布被掀起,一个女孩提着裤子走了出来,脸上看不到什么羞涩只有恼怒,对着那些小男孩大声嚷道:“这是你们吃的吗?” “不准馋!” 柳白看着这幕画面,沉默片刻后,继续向破落的街巷深处走去。 他走的度很慢,因为街巷狭窄,也因为他想多看,他蹲在街角一处水井旁不远处,看着那些妇人洗衣服。 发现她们基本上没用皂粉,便是连搁在旁边的洗衣槌都很少用,只是用泡白的双手不停地搓着。 这显然和柳白的世界离的有些远。 他是高高在上的剑阁之主。 何时弯腰看过这样的人间。 小黑跟在叶千秋身边,有些疑惑的朝着叶千秋问道:“师父,我们到这里来做什么?” 叶千秋笑了笑,道:“找人!” 小黑有些讶然,道:“找人?” “找谁啊?” 叶千秋淡淡一笑,道:“等你见到他,你就知道了。” 叽叽喳喳的吵闹声从师徒二人的身后响起。 叶千秋和小黑往边上靠一靠。 只见先前见过的那名女孩端着一个饭碗走了过来,这个碗相对比较完整,瓷还带着颜色,里面盛着大白米饭,饭上盖着青菜,甚至还能看到两块油渣。 那几个应该是她弟弟的小男孩儿,兴奋地跟着她身后,不时抬起手臂擦一擦鼻涕,应该是正在想着呆会儿应该能从那个饭碗里抢几口。 叶千秋和夫子对视一眼,跟了上去。 在这片破落坊市的最深处,有一间最破落的房子,女孩带着弟弟们来到房前。 房前已经围满了像他们一样的孩子,手上都端着饭碗。 弟弟踮起脚尖,看着别家孩子手里端着的饭碗,转身对她喊道:“姐,郑丽丽家居然做的红烧肉!做的红烧肉啊!” 小男孩的表情异常夸张,手舞足蹈,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震惊神情,完全就像是看到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事情。 女孩听着弟弟的回报,脸色变得异常难看,推开人群挤了进去,看着一名衣着相对稍好些的同龄女孩,大声说道:“今天轮到我家做饭!” 然后她望向破屋前那些端着饭碗的孩子,瞪圆眼睛说道:“轮到我家就是我家,谁要敢和我抢,我夜里就去把他家房子给烧了!” 端着饭碗来送饭的孩子有十几名,有些年龄明显要比她大,听着这话,却是面露惧色,下意识里往后退了退。 那名和她同龄的女孩却不怕她,还往前迎了两步。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她的饭碗里搁着五块厚厚的红烧肉,所以她脸上泛着骄傲光泽,就像红烧肉一样,说道:“就你家这几根烂菜叶子,怎么能让老师吃饱?” “老师不吃饱了,怎么有精神教我们?” 女孩的弟弟在旁边轻声说道:“是哩,姐姐,不如就让老师吃红烧肉,咱们把这碗白米饭分了好不好?” 女孩一拐肘把小男孩挤开,走到那名端着红烧肉的女孩身前。 “郑丽丽你这个不要脸的狐媚子,你这是给老师送饭还是要勾引男人?” 郑丽丽被气的小脸通红,又不擅长对骂,手都开始颤抖起来,却害怕碗里的红烧肉落到地上,不敢出手去撕女孩的嘴。 这时,只听得吱呀一声响,破屋的破门被人从里面推开,那声音给人一种感觉,门板随时都可能会掉下来。 一名男子从破屋里走了出来。 男子眉眼清晰至极,穿着件无领的薄布衫,乌黑的头随意地梳了个道髻,上面插了根筷子,神情宁静而自然。 他看着屋外那些端着饭碗的孩子,看着孩子们脸上盼望的神情,忍不住微涩一笑,说道:“回去告诉你们父母,事先便说好一家家轮着吃,如果你们还是要坚持如此,那我只好离开这里。” 听男子说要离开这里,那些孩子们像是听到了最可怕的事情,赶紧把先前高高举着的饭碗收回怀中,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那男子微微一笑,从门前女孩手中接过青菜饭,在废砖隔出来的窗边拿起筷子,蹲在门口便开始吃饭。 男子看着孩子们还不肯回家,苦笑说道:“还愣着干什么?把自已碗里的饭菜赶紧吃了,再过会儿就要开始上课了。” 听着这话,孩子们面面相觑,然后出一阵欢呼,要知道他们手里的饭要比平时吃的好太多,他们早就馋了半天。 叶千秋几人站在人群外。 面色不一。 宁缺有些震惊。 夫子很平静。 柳白有些诧异。 小黑挠了挠头。 叶千秋嘴角浮现出一抹笑来。 这个男子不是旁人,正是道门天下行走叶苏。 现在藏身于临康东城破落屋宅里的他,是那样的平静,那样的普通,仿佛他在这里已经生活了很多个年头。 叶千秋很满意叶苏现在的状态。 只有能将自己埋在土里的人,才能飞的更高。 不愿与泥污为伍的人,永远领悟不到这人间之道的真谛所在。 叶苏在长安城时,从他那里借阅了不少书。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书上的道理再多,也不及自己亲自融入人间领悟。 这时,人群外忽然传来暴戾的喝骂声和鞭声。 一名神官在十余名护卫的保护下,走到了旧屋前。 神官看着捧着饭碗的叶苏,寒声质问道:“谁准你在这里授课的?” 那名神官肥头大耳,穿着丝绸制成的神袍,说话的时候,手指微翘掩在鼻前,明显很不适应街巷里的污水臭味。 叶苏说道:“临康城里授课需要批准吗?” 神官寒声说道:“你要教这些孩子劳作,没有人会理会你,但据说,你每天授课的最后,都会讲一段道解?” 叶苏说道:“不错。” 神官看着他厉声斥道:“非神官不得解道,你这是不可饶恕的罪行。” 叶苏想了想,把手里的饭碗搁到窗台上,说道:“您若要问我的罪,我随您去。” 神官看着他脸上的宁静神情,便觉得受到了极大的羞辱,因为他想要看到的是一个痛哭流涕的悔罪者。 他习惯从那种救赎者的角色里获得快感,所以他觉得很愤怒,从护卫手里接过鞭子,便向叶苏的脸上抽了下去。 没有人敢阻拦他,即便是那些抱着饭碗的孩子对老师非常敬爱,此时也只敢瑟瑟发抖地站在一旁,因为他是代表昊天意志的神官。 皮鞭破风抽出,叶苏没有什么反应,他低着头站在破屋前,似乎正在等待皮鞭在自已脸上留下血印。 皮鞭在污浊的空气中寸寸断裂,落在破屋前的污水里,那名神官有些惘然地看着自已右手里的鞭柄,不知道生了什么事情。 然后他右手的五根手指也断了,鞭柄落下,鲜血淌流。 神官脸色苍白,看着自已的右手,看着手间淌下的血,痛的浑身颤抖,却死死咬着嘴唇,不肯出呼痛的声音。 他不是那种虔心向道,道心坚毅的人,之所以能够忍住断指的痛苦。 是因为他看到人群之外的柳白。 柳白一脸愠怒的看着那个神官。 西陵神殿在唐国之外的任何国度,都拥有无比尊崇的地位,一般的王公贵族都不敢得罪低级的神官。 然而在南晋这个国家却有一个地方,西陵神殿都必须保持尊重,低级神官在那些人的眼里和猪狗也差不多。 那里是剑阁。 而柳白身为剑阁之主,更有这样的权利。 因为柳白不止是剑阁之主,还是西陵客卿。 柳白只说了一个字。 “滚!” 那名神官便吓得屁滚尿流,然后赶紧离开。 柳白的出现,叶苏不以为意。 但是,当叶苏看到柳白身旁不远处的叶千秋时。 叶苏急忙站起身来,大步朝着叶千秋走来。 然后朝着叶千秋诚挚的躬身道:“先生,您怎么来了?” 叶千秋笑了笑,道:“我知道你在这里,所以,来看看你。” “不错嘛,也开始给孩子们上课了。” 叶苏道:“这都是从您身上学来的。” “现在,我才知道,原来教孩子们读书,是一件多么有意义的事情。” “原来,这才是修行。” 叶千秋笑道:“修行无分大小,看到你这样的状态,我就放心了。” “不用管我,先给孩子们上课去吧。” 叶苏闻言,微微颔首,待孩子们吃完饭后,他从破屋里取出一块小黑板,开始给孩子们上课,场间顿时变得安静了很多。 叶千秋一行人站在外面,听着叶苏平静而温和的声音,看着他很有耐心地对孩子们讲解问题。 宁缺朝着叶千秋说道:“我怎么觉得他现在有点像我的大师兄?” 叶千秋笑道:“他谁也不像,他就是他自己。” 叶苏授课的内容和修行没有任何关系,最开始的时候,是在讲一种头花的编织方式,接下来又开始画图,教那些男孩子做木工活,直到上课快要结束的时候,他才讲了一段简单的道解。 叶千秋看到叶苏如此授课,很是满意。 叶苏的悟性的确很高。 无愧道门天下行走。 宁缺看到叶苏这样授课,却是有些想不明白。 …… 暮色渐至,街巷深处传来家长们喊孩子的声音,穷困人家一天只吃两顿饭,晚饭的时间总是会稍早些,如果饿了好上床直接睡觉。 睡着了,就不饿了。 叶苏挥挥手,示意今天的授课到此结束,夹着小黑板走进了破屋。 孩子们恭敬地向破屋行礼,然后叽叽喳喳吵闹着散去。 叶苏走了出来。 邀请叶千秋往破屋里去。 叶千秋欣然前往。 叶千秋教过很多徒弟,在他漫长的生命当中。 能够让他觉得满意的徒弟,其实并不太多。 不过,他从来不是一个苛责的人。 尤其是对自己的徒弟。 叶苏不是他的徒弟。 但的确从他这里学走了不少东西。 叶千秋很希望看到叶苏真正破茧成蝶的那一天。 破屋里,家徒四壁,只有一张小床,一个水缸,屋顶的毡皮破了很多洞,暮光漏下,倒是很明亮。 叶苏请众人坐下。 对柳白视而不见。 只与叶千秋说道:“先生怎么也到这里来了?” 叶千秋笑道:“路过,顺便就来看看。” “你现在的状态,很不错。” 叶苏微笑说道:“全赖先生教诲,现在看起来,当年的自己,其实真的有些可笑。” 叶千秋摇头道:“人生本就是一场不断积累的过程。” “无论是好还是坏,过往的一切,都是未来充实自我的养分。” 宁缺在一旁听着,有些云里雾里。 以他现在的境界,尚且不足以完全理解这句话。 但他隐约感觉到,叶苏现在似乎已经比当年更强大。 叶苏闻言,微微颔首,道:“我在长安城住的那一段时间,其实很疑惑为什么先生要在市井之间停留,还教授那些孩子们读书认字。” 叶千秋道:“现在明白了?” 叶苏道:“只能说明白了一些。” “大概就是六个字,修行无处不在。” 叶千秋笑道:“没错,修行无处不在。” 叶千秋一行人在这里没有住下。 因为叶苏这里的确条件有限。 叶苏需要在这里寻找自我。 但是,叶千秋已经过了那个层次,已经完全随心所欲,无须刻意的去做些什么,维持自己内心的平静。 不过,宁缺倒是选择在叶苏这里住下。 他说,他也想再看看人间疾苦。 于是,当天晚上。 叶千秋一行人便在临康城住了下来。 住的地方,是柳白安排的。 身为南晋剑阁之主,柳白安排这点事情,还是能够手到擒来的。 柳白在见到了临康东城的贫民窟之后,一直沉默无言。 对于他这种习惯了高高在上的人物来说。 贫民窟的世界似乎和他的世界根本不是一个世界。 但人间就是这样奇妙。 有人高到了云端,有人低到了深渊。 人间的这一副画卷,永远不是单一的某种色调组成。 叶千秋越是在人间行走,便越是明白,修行本就是一场追寻之旅。 在修行的过程中,不断的见识,不断的认识自我。 最终达到自我超脱。 叶千秋还在路上。 …… 临康城的夜晚,繁星点点。 叶千秋和八岁大的夫子坐在一间花团锦簇的花园里,看着那夜空。 夫子道:“在和昊天大战之时,我曾想化作星空中的一轮明月。” “可是,我最后改变了主意,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第48章 学我者生,似我者死 叶千秋听着夫子的这个问题,淡淡说了一句。 “我不想知道为什么。” 八岁大的夫子没好气的说道:“我非要说给你听。” 叶千秋道:“那你倒是说啊。” 夫子似乎开始回忆,他悄然说道:“其实我一直觉得,夜空里有一轮月亮,肯定很美。” “如果我能化为月亮,看守着人间,那肯定也很美。” “但是,既然这天都不是真的天,那天外就肯定还有一轮明月。” “既然已经有了一轮明月,那我再去化月,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叶千秋闻言,笑道:“就这?” 夫子道:“难道这个理由还不足够?” 叶千秋道:“好吧,我承认,这理由足够了。” 夫子道:“今天在那破屋里看到叶苏的时候,我还是挺意外的,看来,你对这小子的影响很大。” “有没有想着将他收入门下?” 叶千秋摇摇头,道:“我收过的徒弟太多,其实做不做我的徒弟,都无所谓。” “只要是能给这片天穹之下的人,带去一些新的道理,那便算是没白在我那儿翻书。” 夫子看着一如既往的星空,道:“神国的大门彻底破碎了,她回不去了。” 叶千秋道:“留在人间的昊天,终究不会只是昊天。” 夫子道:“我其实一直很疑惑,你为什么要收桑桑为徒,你想从她那里得到什么。” 叶千秋道:“我只是想看看而已。” 夫子道:“看什么?” 叶千秋道:“神格。” 夫子闻言,沉默下来。 …… 同样的夜空之下。 在临康东城的破屋里。 宁缺和叶苏正在说话。 叶苏道:“你留下来,我很意外。” 宁缺道:“你出现在这里,我也很意外。” 叶苏道:“你留下来是为了什么?” 宁缺道:“我想变得更强。” 叶苏道:“其实你的机会很多,只是你没有把握住而已。” “我将叶夫子那里的书都借来读了一遍,有的书不止读了一遍。” “甚至翻了好几遍。” “当我变成废人,重新回到人间,来到临康城的这片破烂街巷里,我才明白,原来这尘埃里的一切,才是人间最真实的模样。” “你现在是书院的十三先生,当你看到这巷子里的一切时,你始终还是一个旁观者。” “而并非像我一样的参与者。” 宁缺猛然惊觉。 叶苏继续说道:“其实,在叶夫子那里,我不仅仅学到的是书本上的东西,更多的是,他对于那些孩子们的态度。” “当他这样的强者,出现在人间时,人们本能的以为,是十分不可能的。” “但是他和街坊四邻,还有他的学生们都相处的十分融洽。” “仿佛,他真的就只是一个教书先生。” “修行所得来的力量,似乎在他的身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仿佛他就真的只是一个教书先生。” “能在平凡之中平凡,这才是最不平凡的地方。” 宁缺听着叶苏这句比较拗口的话,继续沉默着。 过了一会儿,宁缺才说道:“所以,你是在学叶夫子?” 叶苏道:“叶夫子曾和我说过一句话,学我者生,似我者死。” “学本来就是修行路上的必要一课。” “我在这方面的感悟学习,也是刚刚开始,无法给你直接的答案或者明确的指向,只能说出自已的一些隐约判断,供你参详。” “如果你想要得到更多的答案,你只要呆在叶夫子身边早晚是可以寻到的。” 宁缺闻言,淡淡一笑,道:“看来,我还真是能近水楼台先得月。” “不过,我想问一下,你在这里给孩子们那些解读那些道经,到底是为了什么?” 叶苏悄然说道:“为了让世人拥有自救的能力。”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宁缺闻言,心头一震。 …… 叶千秋一行人在临康城从初夏住到了盛夏。 宁缺一直在临康东城的破屋住着,和叶苏互相探讨、彼此研习。 小黑隔上两天便会去看看他们。 盛夏的临康城,连着下了几日的大雨。 大雨刚停,便有酷热来袭,空气里的湿度太高,地面的污水一时半会儿无法被蒸,散着难闻的臭味。 叶千秋一行人要离开了。 他们再度来到了东城的街巷。 不过,叶千秋没有打扰叶苏。 而是让小黑去把宁缺叫出来。 在等待宁缺和小黑的空档。 他们听到街巷里响起孩童们的读书声,更准确来说,那不是在读书,而是在背颂编织头花的方法。 只见暮色中有水雾起,稚声阵阵,隔得远些,便闻不到臭味,只能看到画面,有些不一样的美丽。 叶千秋让小黑给叶苏带去了一本书。 他这些日子刚刚默写下来的一本书。 然后,一行人就这样悄无声息的离开了临康城。 …… 很快,黑色的马车就来到了西陵神国。 在西陵神国行走。 一路行来,看到的是很多在山道上虔诚叩拜山的信徒。 这里令人称道的地方几乎没有,即便是吃食都比长安城和宋国要差很多。 这一日,一行人来到了离西陵神殿不远的地方。 叶千秋下了马车,看着那座高耸的青山,平静无比。 在昊天的世界里,道门拥有难以想象的权威和资源,知守观地位超然,不问世事。 西陵神殿便是这个世界的政治和权力中心,哪怕这一千年里出现了唐国,长安城南多了座书院,依然不能改变这个事实。 离光明祭还有很长时间,西陵神殿的戒备已经变得极为森严,因为先前举世伐唐的缘故。 神殿之人对于拿着唐国和大河国路契的信徒,更是搜检的异常仔细,只有通过三道关卡的检查,才能走到西陵神殿的山脚下。 叶千秋等人自然不会被关卡给难倒。 等他们刚刚过了关卡。 就看到桃山的山道上,有烟尘扬起,数辆马车正在飞快的速度,朝着山上行去。 留下了一路烟尘。 叶千秋等人也顺着那路行去。 只见不多时。 那数辆马车在山间停下。 两名白衣女童出现。 两名女童的年龄都还很小。 她们穿着白衣,容颜普通,然而看到她们的便很难移开目光,因为她们很白,她们身体上的每寸肌肤都异常白皙,找不到一点瑕疵,如雪一般,神情异常纯净,如水一般。 只见那两名白衣女童轻轻拍手。 那些风尘仆仆的人们从马车里下来,顾不得向两名白衣女童行礼,直接把一辆马车打开,从里面扶出一个人来。 一名白衣女童看着一名神官,问道:“确认没有错?” 那名神官表情肃然说道:“必然不会出错,我们动用了南门观里的旧人,确定此人这些年确实一直是在临四十七巷。” 白衣女童看着车旁那男人,满意地点了点头。 那个男人身上满是油污的衣裳还有那双满是劳动痕迹的手,表露了他普通平凡的身份。 他此时的神情非常紧张,他作为一个没有见过任何大世面的普通长安百姓,被人骗至城外被掳,然后昼夜不歇赶路,再出马车时便现自已已经来到昊天信徒心中的神国。 这事儿放在谁身上,能不心生震撼。 事实上,他此时还能够扶着车厢勉力撑住身体,已是极不容易。 远处。 当叶千秋看到那汉子时,都有些发愣。 小黑在一旁道:“师父,虎头他爹怎么到这儿来了?” 没错,那被西陵神官带下马车的人,居然是李三儿。 看着李三儿那副惶恐的模样。 叶千秋都不免有些发笑。 小黑道:“师父,要救他吗?” 叶千秋笑了笑,摆手道:“无妨,继续看看。” 众人抬眼望去。 只见另一名白衣女童问那名神官:“另外那几样事物可曾带回来了?” 只见那神官极为谨慎的上前几步,从怀里出一块布裹着的物件儿,低声说道:“那墓离书院太近,实在不敢轻举妄动。” “老笔斋那里也有人看守,幸运的是那事物被乱砖压在最下面,没有被人发现。” “雁鸣湖畔的宅子里,也有人看守,但是好在那些书稿都在书房里放着,并不难找。” “属下们付出了些代价,终究取了回来。” 白衣女童接过布裹着的物件儿,手臂向下微顿,那事物似乎有些沉重。 白衣女童没有再多言,而是走到李三儿的面前,说道:“开始吧。” 李三儿茫然问道:“开始做什么?” 一名白衣女童说道:“你最擅长做什么,就做那件事情,不要说做不好,你需要的材料都在车里,便是锅灶都搬来了。” 李三儿这才知晓对方要自已做什么事情。 好家伙,千里迢迢把自已掳来神殿,难道就是为了让自己做一碗酸辣面片儿? 这件事情透着太多的诡异,然而正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如今他在神殿前,看着这般浩大的阵势,哪里还敢有二话。 他老老实实从车厢里搬出锅碗瓢盆灶以及各式材料,开始做事。 西陵神殿的人做事没有任何遗漏,无论那些锅碗瓢盆灶,还是面粉大葱辣油老醋,甚至就连烧的柴火,都是他常用的那些。 柴火点燃,老炉生烟,清水入盆。 面粉变稀然后渐稠然后再稀。 菜刀落在并不怎么干净的砧板上,把葱花与香菜切的极碎,然后开始在碗里放酱油醋等调料。 白衣女童说道:“不能有半点差错,无论份量还是顺序。” 李三儿心里嘀咕道:“老子这十几年每天清晨都要做上百碗,难道还会犯错?” “街坊四邻哪个吃了老子的酸辣面片儿,不说好吃。” “就连叶夫子那样的讲究人,也一样隔三差五的来吃了好几年。” 这时,锅里的清水终于沸腾起来。 盆里的面团,被李三儿用手撕扯成不规则的形状,一一扔进沸水中,迅成形,然后开始起浮不停。 一柄已被薰黑的大勺伸进锅中搅了搅,拿出来时里面便盛满了煮好的面片。 汤水面片放入海碗里,一股异常浓郁却又不失清新的酸辣香味,出现在山间,紧接着便是香菜末和葱花的味道随之扑鼻。 李三儿看着那两名白衣女童,下意识的问道:“你们两个人,一碗只怕不够吧?” “以前老笔斋的那黑丫头长那么瘦,可都是吃一碗带两碗回的。” 两名白衣女童没有理他。 李三儿有些紧张。 这时,其中一名白衣女童将一些东西交给李三儿。 “有人送你回长安城。” 说完,那两名白衣女童便直接离开了。 李三儿愣了半天,才想起去看手里的东西,发现竟是一颗完美至极的夜明珠,还有一颗散着淡淡异香的丹药! 李三儿也不是傻子,他能感觉这两样东西的不凡。 一时间,惶恐起来,心想自己做的酸辣面片儿虽然很不赖,但怎么也不值这些啊? 西陵神殿的贵人,千里迢迢把自己从长安城掳来桃山,还给了自己一颗夜明珠和一颗丹药,就为了吃那么一碗酸辣面片儿? 李三儿很疑惑。 但是,他已经被请上了马车。 马车朝着桃山下驶去。 李三儿掀开马车上的帘子,想要再看看这传说中的西陵。 结果,他就看到了在山道一旁的叶千秋一行人。 李三儿一脸惊愕,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叶夫子?小黑?宁缺?” 还不等李三儿反应过来。 马车已经疾驰而去。 给李三儿留下了深深的疑惑。 “叶夫子怎么会出现在桃山呢?” “是我眼花了?” …… 叶千秋几人看着马车绝尘而去。 小黑有些疑惑的说道:“师父,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啊?” 叶千秋笑了笑,悠悠说道:“只要存在过,便会留下痕迹。” 宁缺虽然疑惑,但也没有多言。 夫子嚷嚷着说道:“我饿了,找个地方吃饭。” 柳白沉默不言。 于是,一行人继续坐上黑色的马车,朝着山下的小镇驶去。 …… 桃山,光明神殿后的绝壁,绝壁下方便是传说中的幽阁,入夜之后云雾更深,仿佛有寒冷的阴煞气息正在溢出。 桑桑负手站在石柱之间,绝壁之前,神情漠然。 在她身后整齐摆着数百个酒坛,还有一碗酸辣面片,碗旁放着一块金砖。 金砖旁,放着一厚摞纸。 可以看到那纸都是写过字的,最上面的一张纸上,写着密密麻麻的小字。 如果仔细去看的话,可以看到那是两个字——昊天。 整张纸上,写满了昊天。 酒是九江双蒸烈酿,酸辣面片汤来自长安,那块金砖这些年一直藏在老笔斋的墙里,至于那些曾经亲笔写下的字,都被她留存在了雁鸣湖畔的宅子里。 这些都是她最厌憎的无用回忆,所以必须取回来。 桑桑眯着眼睛,突然开口道:“来人,我想出去转一转。” 第49章 改造昊天,害怕什么 桑桑说完这句话后没多久,便有一辆马车停留在了外面。 她坐进马车开始闭目养神,一名白衣女童在车厢里伺侯,一名白衣女童挥舞马鞭,向桃山下驶去。 越普通的马车,在庄严肃穆的桃山越显眼。 然而神奇的是,仿佛没有任何神官和执事看到这辆马车的存在,也没有任何人听到蹄声以及白衣女童挥鞭的声音,马车就像鬼魅一般悄无声息下了桃山。 桑桑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 从落进极北荒原那座雪峰里开始,她就想要离开人间,回到自己的国度,因为她感觉到了危险。 无论是神国里的她还是在人间的她,都很危险。 然而昊天神国的门已经毁了,她如何回去? 她是遗落人间的昊天,气息渐趋浑浊,她想回到自己熟悉的世界,过自己熟悉的生活,然而神国的门已经毁了。 而现在的她单靠自己没有能力打开那条通道。 西陵神殿召开光明祭,便是要尝试替她重新打通回到昊天神国的路。 而既然是祭祀,那自然会有祭品。 这个祭品是一个叫陈皮皮的胖子。 风吹起了马车的帘子,阳光穿过帘子,落在桑桑的身上。 让她沐浴在阳光里,她缓缓眯起眼睛,神情宁静而美好。 她是这个世界的规则,也是这个世界的主宰,落入人间渐为凡人,也不需要修行,只需要晒晒太阳便好。 如今她非常丰满,或者可以直接说长的很胖,她很白很高大,和过往十九年时间里的模样截然不同,但眼睛却没有生改变,依然细长有如柳叶,眸子清亮无比。 马车在山间疾行,行过十余里山道,碾过小河上的石桥上,来到一座小镇上。 …… …… 叶千秋一行人来到了一个小镇上。 小镇外有流水石桥,风景清美,抬头便能看见二十余里外的桃山,只是这里并非正道,所以前来拜山的信徒并不多。 黑色马车停在了小镇道殿对面的一家铺子前。 道殿对面的铺子里有一位满脸皱纹的老人,铺子门摆着几个用黄泥封好的铁皮桶,有些残破的桶沿里向外散着丝丝甜腻的香味。 老人在喝酒,满是黄茧的手指不时捏几颗花生米送入唇中咀嚼,他脸上的皱纹里满是黑灰。 夫子闻着那红薯的香味,抬手指去,道:“就吃这个怎么样?” 叶千秋道:“可以。” 于是,小黑前去买红薯。 要了五根。 老人从铁皮桶里取出了五根热气腾腾的红薯,递给了小黑。 小黑付了钱。 一行人开始在铺子前大快朵颐。 吃红薯能吃出大快朵颐的感觉,也是实为不易。 红薯甘甜,软糯,再加上那烫手的热,让人欲罢不能。 夫子道:“嗯,不错,还是那个味道……” 叶千秋吃的很开心。 世上有一种简单的快乐。 那就是享用美食时的快乐。 夫子和叶千秋有同样的爱好,那就是吃。 美食,会让人的心情愉悦。 柳白即便是吃着烫手的红薯,依旧是那样不言苟笑。 站在街上吃红薯,这对于柳白来说,很可能也是头一遭。 夫子吃了一个还不够,又让老人给拿了一个。 宁缺调侃道:“陆丘,你是真能吃。” 夫子道:“能吃怎么了?” “能吃是福!” 小黑在一旁将红薯皮上的那一点红薯肉都给舔的干干净净。 然后拍了拍肚皮,他觉得有些饱了。 叶千秋和店里的老人随意聊了起来。 “这店开了多久了?” 老人掐着指头道:“从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 老人不知道复述了多少个爷爷之后。 最后做了一个总结陈词。 “应该有一千多年了吧。” 宁缺翻个白眼,道:“世世代代卖红薯卖了一千多年,你哄鬼呢!” 老人很笃定的说道:“是真的。” 夫子道:“真的才怪。” 就在这时。 只见一辆十分普通的马车从那边行来。 马车停在了铺子前。 从那马车上走下来两个白衣女童。 其中一个白衣女童走到铺前,和老人说道:“三根。” 老人眯着眼睛徒手从里面取出三根滚烫的红薯,似乎根本感觉不到手指传来的烫意,用纸包好后递给站在铺前的白衣女童。 白衣女童从腰间取出钱放下,捧着滚烫的红薯回到马车旁,掀起车帘递了一个进去,然后把剩下的两个递给同伴。 老人卖了一连卖了几个红薯,看起来很高兴,他又喝起了酒。 夫子在一旁哈赤哈赤的吐着热气。 小黑道:“陆丘,你慢点吃。” 夫子却道:“大热的夏天吃红薯,更必须趁热吃,就像冬天吃冰一般,寻求的便是极致中的极致,刺激中的刺激。” 宁缺听到这句话时,突然抬头,眉头一扬,朝着夫子看去。 这句话,他曾经听老师说过。 宁缺不是一个纯孝的徒儿,老师说的很多话他都忘记了,但老师说过的所有关于吃食的话,他一句都没有忘记,因为他坚持认为,与世间最伟大的人这个称呼相比,世间最伟大的美食家这个称呼更适合老师。 这陆丘居然和老师有一样的观点。 可见,也是个十足的吃货。 叶千秋朝着那普普通通的马车看去。 他自然知道马车里坐着的是谁。 只是,他没有多言,也没有任何动作。 车厢里,桑桑隔着车帘看着铺子外的叶千秋和宁缺,她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只有绝对的冷漠。 然而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她手里的红薯被捏烂了。 她有些厌憎地皱了皱眉,看着冒着热气的薯肉,举手吃了一口,然后开始不停地吃着,似乎根本没有感觉到任何热度。 深夏的小镇,闷热却又幽静。 这种闷热感,让人感觉到一种无力。 红薯铺前很安静,老人饮了数杯酒,嚼了三粒花生米,正是微醺之时,用满是灰的手指敲打着桶沿,开始哼唱起来。 那曲子虽然简单,却有些动听,尤其是那词虽然寻常,但细细品来却有几分意思,渐渐入神。 宁缺将手中的最后一块红薯肉给吃掉,道:“有些意思。” 被宁缺夸奖一句,老人很是得意。 唱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但音调却是陡然变得更加平静,仿佛乡野间的人在对话一般。 叶千秋听着这老人的歌声,不由的笑了起来。 坐在车厢里的桑桑,听着老人唱的曲词,意识海中掀起万丈狂澜。 那片狂澜里的每一滴海水都代表着极端的厌憎。 在马车外,有着这世上她最厌憎的三人。 这三人的排名不分先后。 如果非要说一个最厌憎的人。 那自然是那个还在吃红薯的八岁孩童。 虽然他已经改头换面,但是桑桑依旧能认得出他。 这是昊天的世界,即便是改头换面的夫子,也依旧瞒不过她的眼睛。 至于那个曾经做过她老师的人,则是让她多多少少掀起了几分愤怒! 她是昊天! 敢做她的老师,那自然是对她的大不敬! 敢对她大不敬的人,自然是要受到惩罚! 甚至是毁灭! 桑桑蹙眉抿唇,柳叶眼明亮的像是锋利的细刀,这是她来到人间后,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情绪起伏。 于是她厌憎的情绪越来越强。 厌憎会带来愤怒,她的愤怒便是天怒,一怒便沧海桑田,大河泛滥,万民流离失所,根本没有任何人能够抵抗。 她知道,她现在还没有把握同时将夫子和叶千秋杀死。 所以,她一直在用难以想象的意志力,压抑着心头的厌憎与愤怒。 可是。 她还是暴露了。 …… 夫子抬头,看向马车。 “好巧。” 叶千秋笑道:“是啊,好巧。” 宁缺看着马车帘子后边的庞大身躯,道:“谁家的女子,长的这么肥壮。” 桑桑听着马车外的三个声音。 她再也无法压抑自己的厌憎与愤怒,恐怖的气息从丰腴高大的身躯里喷涌而出,直冲天穹。 深夏的天空本来极为晴朗,忽然间有无数朵黑云自万里之外飘来。 瞬间笼罩整片西陵神国,天光顿时变得黯淡无比。 寒冷的狂风在山林间和田野里刮起,吹拂的街上杂物四处翻滚。 西陵神殿的画面更是令人震撼,无数道闪电,像金线般在黑云间生成,然后落下,绽放出无数道沉闷的雷鸣。 轰的一声,一道闷雷自黑云深处劈落。 二十余里外的桃山上隐隐可以看到一道火光,甚至传来了桃花燃烧时噼噼啪啪的声音。 好在随后便有一场暴雨降落,燃烧的桃花被浇熄。 西陵神殿,无数神官和执事跪在雨水里惊恐看着苍穹,不停地祈祷。 …… 因为突如其来的雨水来到。 宁缺、小黑都躲进了红薯铺子下躲雨。 叶千秋抬脚,和一旁的夫子说道:“你们在外面等我。” 随即,叶千秋走到马车前。 白衣女童要拦下叶千秋,但还没开口,就已经闭嘴不能言,站立不能动。 叶千秋很自然的走上了马车,进入了车厢。 然后在车厢里坐了下来。 车厢不小。 叶千秋看着这个看起来和从前的桑桑几乎是两个人的桑桑,淡淡一笑,道:“昊天应该没有情绪。” “你这样只会显得自己无能。” 叶千秋这句话落下的瞬间。 外面的寒风渐渐停止,磅礴的暴雨也渐渐变小,然后消失无踪,笼罩着西陵神国的万里黑云向世界的角落散去。 桑桑面无表情的看着叶千秋,道:“无能的是你们这些弱小的人类!” 叶千秋道:“可你现在不也是人类吗?” 桑桑眯着眼,道:“我不是!” 叶千秋道:“当一个人在极力否定一件事的时候,那被否定的这件事肯定在这个人的心里有很大的阴影。” “你在害怕什么?” 桑桑冷漠说道:“你到底想怎样?” 叶千秋道:“我知道,你想回到你的神国当中。” “但是,我想告诉你,即便回到神国,你依旧还是会掉下来。” 桑桑道:“为什么?” 叶千秋笑了笑,道:“因为,外面的宇宙很大,你的神国早晚被会被再次打破。” “没有什么能保持永恒不变。” “即便是你的世界,也不是什么都能由你掌控。” “比如说我,比如说宁缺,比如夫子……” 桑桑道:“你是在说你能再次打破我的神国?” 叶千秋道:“不止是我,即便没有我,还有其他人。” “能碎一次,就能碎第二次。” “我觉得,你应该走出去。” “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 桑桑道:“为什么要走出去?” 叶千秋道:“因为,固步自封只会让你被越来越多的人超越。” “如果你能走出去,那你将会越来越强大。” 桑桑一挑眉,道:“你在教我做事?” “你还真以为你是我的老师?” 叶千秋笑了笑,道:“那你可以试试现在能不能打得过我。” 桑桑眼中升起两团火焰。 但是,很快。 那两团火焰,就消失不见。 叶千秋又说了一句。 “好好考虑一下我的建议。” 说完,叶千秋就下车了。 桑桑没有出手。 她没有把握。 没错。 她真的没有把握留下对方。 即便她是昊天。 即便这是昊天的世界。 …… 叶千秋从马车上下来不久。 马车就离开了,很快就走远了。 宁缺看着最后那抹飘雨里渐行渐远的马车,不知为何心情觉得有些低落。 夫子看着那渐行渐远的马车,和叶千秋说道:“这红薯真不赖,你说呢?” 叶千秋微微颔首,笑道:“是啊,真不错。” …… 知守观。 观主躺在观中的一间屋子内。 一股若有若无的腥臭味道,在屋子内飘散。 观主曾经是道门最强之人,如今却百恶缠身,看上去就像是将要死亡的普通老人。 但他的目光还是那般宁静,仿佛能够看穿一切。 这是很简单的一间静室。 这时,只见一个中年道人走了进来。 中年道人道:“师兄,刚刚昊天动怒了。” 观主微微颔首,道:“我知道。” 中年道人道:“昊天一怒,没有人能够抵挡。” “师兄,你真的要放弃自己的信仰,铤而走险吗?” 观主看着他,微笑说道:“在长安城我悟了清静二字,在那一瞬,我婉拒了昊天的意志,这已经是极大的大不敬,昊天没有让我死,而是让我用生命来体会现在的这种痛楚。” 此时,有风自窗外来,却吹不散从榻上弥漫的恶臭味道。 中年道人道:“师兄只要低个头,还是有机会的。” 观主微笑说道:“我自幼在道观里长大,看的第一本书便是道经,对昊天的信仰早已融进我的血液,成为了我的呼吸,我生命的意义就在于执行昊天的意志,放弃便等于背叛自己,自然不可能。” 中年道人不解问道:“既然如此,你为何对光明神殿里那位……” 不待他说完,观主说道:“我信的是昊天,而不是光明神殿里的那个她。” 中年道人道:“可是师兄,她真的就是昊天啊。” 观主却是摇头,道:“来到人间的昊天还是我们所信仰的昊天吗?” “被凡人所亵渎的昊天还是我们所信仰的昊天吗?” …… 叶千秋一行人离开了红薯铺子,在小镇上寻摸了一间小店住下。 雨水过后。 夫子和叶千秋坐在小店的屋檐下,看着远处的桃山。 夫子道:“改造昊天,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叶千秋道:“事在人为嘛,种下的种子,总是会生根发芽的。” 第50章 光明大祭,好一声吒 在西陵神殿附近的小镇上居住,确实是一件令人不怎么愉快的事情。 因为,在这里,你随处可以看到对于西陵神殿疯魔一般的崇敬。 于是,在光明祭来临前的两天。 叶千秋和夫子都没有出门。 也就是宁缺和小黑时不时的出去乱窜。 两天后。 便是光明祭的日子。 一大早的,叶千秋一行人,便上了桃山。 大治三千四百五十年秋,光明祭在桃山正式召开。 桃山已经戒备森严,两千余名护教骑兵穿着带着符线的盔甲,骑着神骏的座骑,面带警惕之色四处巡视。 桃山前坪的戒备更是令人震撼,百余名身负神刀的西陵神卫,像鹰一般盯着四处的通道。 清晨时分,来自各国的使团和信徒们陆续进山。 叶千秋一行人是跟着南晋的使团上山的。 毕竟,柳白是神殿客卿。 山道上,安静无声,没有任何人敢大声喧哗,不是因为前坪隐隐传来的教典礼乐有静心之效,而是因为笼罩住整座桃山的严肃神圣气氛。 十余名符师和阵师站在桃山前坪中央,开始启动事先已经布置好的大阵,阵意大作。 桃山之间,秋风渐肃,风中隐隐有桃花碎絮,山麓间的天地元气应召而至。 数十面昊天教旗呼啸而振,桃山里的四十七道瀑布,迎风而碎,变成无数细碎如粉的水滴,被风刮拂至桃山前坪,然后缓缓落下。 平整的石坪地面被洗的干干净净,中间那座由白石筑成的祭坛更是洁净如玉。 刚刚落下的瀑布细雨,被秋阳微晒便成了水雾,渐渐升腾而起,变成三道云雾凝成的大罩。 当云雾散去之后,便成了三道清光凝成的光圈,把桃山重重罩住,清光渐敛无踪,三座大阵已然布成。 数万名信徒们被细雨洒落一身,衣裳没有被打湿,反而觉得精神为之一振。 当三道云罩变成三道光圈最终变成三座大阵之后,那些次得见这般阵势的信徒们更是激动地跪拜在地,不停赞美昊天。 燕、宋、齐、梁等小国的国君也到了,清河郡诸姓的代表也到了,烂柯寺主持观海僧到了,悬空寺代表七枚也到了。 金帐王庭的国师和武道高手也到了,来自各地的隐世散修到了,天谕院的师生们到了,四座神殿的神官和执事到了,就连杂役都来了。 叶千秋和夫子几人混迹在南晋使团当中。 一行人站在距离山麓近处,与那数万信徒中间隔着很远一段距离,看着那些信徒们跪地祷告。 小黑说道:“师父,您说有信仰,究竟是好事呢,还是坏事呢。” 叶千秋闻言,淡淡说道:“对于普通人来说,有信仰未必就是一件坏事。” 只见那边西陵神殿的神官执事们骄傲得意,佛宗诸子保持着沉默,王庭国师微笑不语。 这时,有一座神辇从桃山上缓缓而下,停在前坪上方。 那座神辇不算大,红纱如血,说不出的肃杀冷冽,辇内美丽的女子撑颌而坐,神冕下黑发如瀑,正是裁决大神官叶红鱼。 山前的数万名信徒绝大多数是第一次看见裁决大神官,看见神辇之后,更是激动的无以复加,就连祷告的声音都颤抖起来。 本来,像这样的祭祀活动,应该由西陵掌教和三位西陵大神官一起出场。 但是,犹豫种种原因。 如今,西陵神殿只剩下了裁决大神官能够出席。 前坪上那些大人物们的心情则是愈复杂,西陵神殿一直统治着昊天的世界。 掌教大人和三位西陵大神官,便是这个世界最强大的存在。 然而如今掌教大人、天谕大神官已死,这二者之间却迟迟没有继位之人,光明神殿近二十年来更是风波不断,到如今便是连殿里的万年长灯都熄了。 今日光明祭的开端如此盛大,那座神辇却显得那般孤单,愈显得西陵神殿如今的气势有些黯淡。 与西陵神殿相比,前来观礼的宾客阵容反而显得格外强大,除了书院和荒人魔宗,基本上人间诸势力的修行强者都已经到场,其中尤以王庭国师和悬空寺七念和南晋剑阁之主柳白的身份最为尊贵。 当然,那是旁人不知道叶千秋和夫子还有宁缺、小黑四人的存在。 西陵神殿客卿有五,夏侯已死,书圣隐居,柳白却始终是客卿里地位最尊崇的那人,他今日到了桃山。 在世人眼中,表现出了他对光明祭有足够的尊重。 但是,事实究竟为何。 却不是人们能够知晓的。 站在神辇旁的天谕院院长,今日负责光明祭仪式流程安排。 在他的示意之下,仪式正式开始。 充满了神圣意味的道门典乐,在桃山四处响起,渐渐在前坪汇集,进入所有人的耳中。 天地之间的气息随乐声而起舞。 此时,有风起,只是此时起的风不再是微寒的肃杀秋风,而是温暖的风,仿佛到了春天。 山坳间的满山桃花随风轻颤,花瓣变得更加粉嫩,在秋天开始怒放,然后随风而起,飘下桃山,在前坪上的空中不停飞舞。 飞舞的数万片桃花瓣,向地面洒落阵阵异香,这种香气并不是桃花的本香,要比人间任何花卉的香味都要浓。 然而进入人们的鼻端后,却没有任何腻的感觉,反而清新的像是雨后的风。 数万名信徒仰望着空中飞舞的桃花,看着这般美丽炫目的画面,闻着这般沁人心脾的异香,迷醉的无以复加。 叶千秋看到这一幕,不禁嘀咕道:“要说这仪式举办的还真是有点东西。” 夫子道:“花里胡哨。” 此时,能够来到桃山参加光明祭的信徒,自然是人间最虔诚的信徒。 但凡虔诚总是来源于苦难,所以数万信徒中穷苦人占了大多数,还有很多信徒身患重病,甚至是奄奄一息,是被家人或背或抬才来到西陵神国。 当花香袭来,那些患病甚至是残障的信徒,忽然觉得自己内心深处的那些负面情绪奇妙地消失了,对苦难的生活再也生不出什么埋怨的想法,甚至觉得精神都好了很多,因为他们仿佛在香气中看到了昊天神国。 瘸腿的信徒扔掉了拐杖,跪到地上用双手撑着颤抖的身体,对着桃山叩拜不停。 担架上重病难愈的信徒不顾家人的劝阻,无力起身也要自行翻身成俯拜的姿式,撑着虚弱的身体,用额头不停触着地面。 秋天里的桃山前坪,拂着和煦的春风,数万桃花便在风中飘舞,散着令人迷醉的香气,忽然间风停了,于是桃花便落了下来。 桃花纷纷扬扬落下,变成一场盛大的花雨。 数万信徒沐浴在花雨之中,所有人都已经跪了下来。 那些桃花瓣落在他们的身上,渐渐变成极柔软的光絮,然后渗进他们的衣裳,钻过他们的肌肤,最终进入他们的身体血肉,然后才渐渐消失不见。 瘸腿的信徒虽然没有生出新肢,却再也感受不到断腿处传来的痛苦,满是脓水的伤口变得异常洁净,红嫩的新肉上出现了健康的皮肤。 重病的信徒渐渐获得了生机,苍白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度红起来,折磨了他们无数年的病痛,就这样被桃花雨一洗而净。 没有病痛的信徒,因为他们的虔诚,也获得了极大的神眷,白苍苍的老者忽然现生出了黑发。 年轻的男子觉得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这辈子都没有这般健康强壮过。 妇人脸上的肌肤变得紧绷光滑。 桃山前坪上不停响起惊喜的呼喊声,感动的哭泣声,数万信徒对着桃山不停叩,痛哭流涕,感谢上苍赐予自己的神眷。 光明祭是道门最盛大的祭祀仪式,因为那代表着昊天向人间降下了神迹。 桃山前坪上的数万名信徒未曾怀疑过,但不代表各国使团里的人没有怀疑过,因为毕竟神迹只出现在教典的传说里,从来没有人亲眼见过。 然而随着眼前幕幕真实画面的上演,再也没有人敢有丝毫怀疑,所有人都跪倒在地。 桃花缤纷,病者袪病,无病者消灾,如果这都不是神迹,那什么才是神迹? 西陵神殿里的神官和执事们早已跪下,王庭国师紧随其后的跪下,紧接着各国使团和诸散修也都跪下。 悬空寺七枚和烂柯寺观海还有白塔寺的僧人还站着,因为他们拜的是佛祖。 然而面对着昊天降下的神迹,僧人们脸上的神情也变得异常凝重,双手合什礼拜,七念看着峰顶深深鞠躬,感动于上苍垂怜世人。 这时,站在南晋使团之中,没有跪下的叶千秋几人,就显得非常显眼。 不过。 好在人们似乎根本看不到叶千秋、夫子、小黑、宁缺。 很快,光明祭的仪式终于来到了最重要的部分。 祭天。 人间无数座道观,每天都在祭祀上苍。 光明祭所选用的祭品,非同寻常。 白石祭坛附近的祭坛上,已经摆满了人间各国各宗派还有那些散修敬献的奇珍异宝。 而今天的祭品不是这些奇珍异宝,而是一个人。 这个人,刚刚出世便被称为道门千年难遇的绝世天才,他的身上流淌着最纯正的道门血统。 无论父系还是母系都是道门最尊贵的传承,他自幼便在道门不可知之地学习生活,后来又去了长安书院跟随夫子学习,他是修行界最年轻的知命境。 他就是世上唯一身兼书院道门的陈皮皮。 秋日和暖,把白石祭坛照的暖洋洋的,而当祭坛开启后,从地底渗出的阴寒气息,险些把整座祭坛都冻住。 白石祭坛开而复闭,两名西陵神卫押着陈皮皮出现在人们的眼前。 陈皮皮身上依然穿着书院的院服。 他身上虽然没有禁制,但体内的雪山气海却是有昊天亲自布下的禁制,谁都无法解开。 祭坛附近都是来自各国的使团以及修行者,有些人不认识陈皮皮,只有寥寥数人见过他。 但经过神殿事先的刻意宣传,所有人都知道他便是书院的十二先生,也知道他与知守观观主的父子关系。 场间一片安静。 当宁缺看到陈皮皮时,眼中满是惊愕和愤怒。 小黑有些意外。 “怎么会是皮皮?” 夫子笑语吟吟,似乎被押着的根本不是他的弟子。 叶千秋看着那个胖胖的陈皮皮,不禁摇起头来。 各方使团不敢吭声。 西陵神殿选择陈皮皮做为光明祭的祭品,这意味着千万年来,昊天道门内部结构终于生了变化,而这必然代表着上苍对道门的不满,尤其是对知守观的不满,另一方面这代表了对书院的残酷惩罚。 桃花缤纷,昊天赐下神眷,场间气氛神圣而喜乐。 数万名从桃花雨中醒来的虔诚信徒们,根本不知道祭坛上那个胖子是谁,只知道此人既然是光明祭的祭品,必然是大逆不道的邪恶之徒。 作为祭品的陈皮皮要喝水。 于是,便有人给他端来了水碗。 陈皮皮端着水碗,坐在白石祭坛上,环顾四周,微微蹙眉。 陈皮皮蹙眉,是因为他没有找到宁缺的身影,然后喜悦于没有看到君陌和叶苏,他最敬爱的两位师兄和唐小棠都没有出现。 他看着桃山前坪数万人,却是一个熟人都没有,这样死去会不会太孤单了些? 然后他看到了坐在神辇里的叶红鱼,发现原来还是有个熟人的。 于是,陈皮皮大喊起来。 “叶红鱼,你这个没良心的!” “小时候师兄买五块糖饼,我让你吃仨!” “你现在居然好意思看着我被烧死!” “不就是偷看了一次你洗澡吗?” “大不了今天我让你看回来!” 神辇里的叶红鱼听到陈皮皮的喊声,有些想要撕烂他的嘴。 此刻,神圣庄严的光明祭,被身为祭品的陈皮皮弄的有些荒唐。 这时,夫子笑了。 叶千秋也笑了。 宁缺没笑。 他知道,如果今日没人出手,陈皮皮就真要被人烧死了。 天谕院院长很恼火,直接命令西陵神卫把陈皮皮压到祭坛上,用最快的苏度开始了祭祀仪式。 祭祀仪式上,天谕院院长捧着黄金制成的帛卷,朗读西陵教典里的奉天篇,这篇奉天篇主要讲述的是昊天泽被人间的诸大功德,向来被认为是神圣三篇里最重要的一篇。 院长以虔诚的姿态,平静而真恳地读着祭文,每读一句,天谕院诸师生便会重复一句,声音非常整齐而和谐。 随后,数万名信徒也开始像天谕院诸师生那样,开始随天谕院院长的颂祭而重复。 颂祭声越来越整齐响亮,就像是大海上的波涛,一浪高过一浪,浪层间却保持着完美的间距,逐渐响彻桃山,仿佛要让高远的天穹听见。 陈皮皮的身体有些僵硬。 因为他从如浪般的颂祭声里,感受到了一道难以形容的威压,这道威压是绝对纯粹的力量,绝对高远的境界,完全不应该属于人间所有。 这道威压并不是来自数万信徒虔诚而整齐的颂祭声,而是被信徒们的颂祭声,从天穹里召唤下来,换句话来这道威压来自天空。 陈皮皮开始抬头望天。 看着天空里越来越盛的光明,看着有光线落在他的身上,而他身上的光线也越来越密集。 这时,叶千秋微微一叹,一步踏出。 来到了白石祭坛前。 看着那不停落下的昊天神辉。 叶千秋张嘴,吐出了一个字。 “吒!” 在叶千秋记忆当中的神话传说中,“吒”字作为天地间的第一个声音,蕴涵着天道至高无上的神圣力量。 它是万恶的报应,具有无比的力量。 吒字一出。 那如海浪一般的诵祭声顿时响彻天地,盖过了那所有的一切声音。 昊天神辉直接翻滚而起。 随后,如同烛火一样破灭。 ………… 知守观中。 观主双手平放在小腹上边。 观主道:“何为虔诚?” “虔诚便是忠于信仰。” “何为忠于信仰?” “不仅仅是忠于我们信仰的对象,因为信仰发自你我,落在彼处,有昊天也有你我,谁都不能缺少,那么只有我们信仰的昊天才是真正的昊天。” 中年道人站在一旁,有些心神不定的说道:“但昊天不会这样认为。” “再伟大的人也无法战胜昊天。” 观主却是说道:“你要明白,从来都不是昊天要我们去信她,而是我们需要去信她,我也需要信她,但我只信神国里的她,不信西陵的她。” 观主看着窗外的天空,面无表情说道:“她要重新开天,回到神国。” 中年道人道:“那人间该如何自处?” 观主道:“她想要回到昊天神国,所以神殿召开光明祭,想用我陈氏数万年纯正的血液为祭,打开那条通天的道路,然而这必然会失败。” 这时,观主静静看着远处西陵神殿的方向。 他说道:“你听……有一道声音,已经盖住了这天下间最虔诚的吟诵之声。” 中年道人侧耳倾听,心神大震。 随即。 中年道人说道:“是他?” 观主微微颔首,道:“没错,是他。” “好一声……吒……” 第51章 掌中乾坤,日月有光 中年道人侧耳倾听,一脸震惊的说道:“这声音竟然如此之强。” 观主说道:“这一声,便是昊天也未必能做到。” 中年道人震惊说道:“昊天也有做不到的事情?” “这怎么可能?” 观主睁开眼睛,看着榻旁的师弟,说道:“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即便日落沙明天倒开,她要回到神国,还需要斩断在人间的尘缘。” “然而她哪里明白,无论是夫子留在她体内的人间气息还是她的那段尘缘,又哪里是这般好斩的?” “更何况,她还拜了那位叶夫子为师。” “这虽然是昊天的世界,但是,落入人间的昊天,已经不再是昊天。” “当然柯浩然能被昊天轻易抹杀,那是因为昊天在神国之中。” “可是,如今,形势已经是大不一样。” “人人都以为夫子死了。” “但我并不那么认为。” “夫子此刻或许正在神国之中,苦苦支撑着。” “等待那位叶夫子打开神国的大门,将他给救出来。” 中年道人汗水涔涔,想着师兄今日所言乃是对昊天的极大不敬,惊惧说道:“昊天能知世间一切事,自也能知晓师兄你在说些什么,想做些什么。” 观主淡然说道:“如今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会做些什么,她即便无所不知,又如何能知道不存在的事物?” 观主却这样说了,而且他真的能够做到。 因为他现在虽然是废人,但依然是清静境的废人,人类的历史上,从来没有出现过像他这样强大的废人。 中年道人问道:“师兄,那我们究竟应该怎样做?” 观主说道:“尘归尘,土归土,神国的归神国,人间的归人间。” 中年道人颤声说道:“这是赌博。” 观主看着他说道:“你可知道为何知守观七进十三出才能进来?” 中年道人摇了摇头。 观主说道:“那是因为无数次永夜之前,知守观的第一任观主,在修道之前乃是个赌棍,一直被七进十三出的利钱所困扰。” 中年道人第一次听说道门祖师的身世,不由愕然无语。 “他修道大成后创建道门,自悟清静,本可解脱而去,却依然怜惜世人,所以他代替人类选择昊天成为我们的信仰。” “从那一刻起,我们所在的人间便成为了昊天的世界,受昊天的庇护,存活了无数万年。” “这是人间最放肆的一场赌博,道门已经代表人类赌了无数个世代,我凭什么不继续赌下去?” 观主的声音在屋子里轻轻飘荡着。 中年道人沉默了很长时间,说道:“所以道门才需要警惕她。” 观主说道:“不错,如果她不能斩断尘缘,我们便要替她去斩,如果连道门都无法做到,那便只好想办法把她也一同斩去。” 中年道人说道:“那……皮皮?” 观主说道:“他也是道门弟子,若真能助她重归神国,复位昊天,其死便有意义。” “若光明祭最终变成笑话,他自然不会死,若不死便自有极大机缘,他的身上流着我的血,他是夫子的学生,无论生死都不会碌碌。” 中年道人继续问道:“若是那位叶夫子赢了,昊天会如何?” 观主道:“那位叶夫子是一位很自负的人。” “他能放我回来,就足以说明,他并不将我放在眼里。” “但是……世上的人和事,总会有着各种各样的意外。” “我相信我将是那个意外。” 中年道人闻言,微微颔首,不再多言。 …… 桃山,白石祭台上。 陈皮皮有些愕然的看着身前出现的高大身影,听着那一声吒,盖过了整个桃山之上的吟诵之声。 陈皮皮那叫一个惊讶。 “叶夫子……” 在陈皮皮过往的生命中。 他还从未有过如此这般感觉。 有人遮住了光。 替他遮住了光。 他不是他的父亲。 他不是他的老师。 他只是一位教书先生。 一个喜欢在院子里种黄瓜的教书先生。 叶千秋看着桃山之上的风景。 当年,夫子上桃山,斩尽满山桃花。 如今的桃山,的确不再像是桃山。 叶千秋始终相信,既然人间有道,那他来之后,这道无论如何弯曲。 终究还是会回到道该有的轨迹之中来。 对于叶千秋来说。 来过,终究要改变一些什么。 他曾停留过的每一个世界,都曾留下过他的足迹。 现在,他要在昊天的世界里,直面昊天。 于是,叶千秋回头望去。 朝着那光明神殿之中看去。 …… 光明神殿之中。 桑桑负手看着脚下的桃山前坪,看着陈皮皮插科打浑、撒泼耍赖,并不觉得好笑,只觉得有些可笑。 她记得陈皮皮是谁,当年在长安城里见过不少次,还给他煮过面条,还和他一起吃过黄瓜。 他的身上流着道门最纯净的血,虽然在书院这种不敬之地生活了很多年,在内心深处依然保有着对自己的信仰。 桑桑面无表情,她看到了那个高大的身躯。 那个曾经是她老师的男子。 这一段尘缘,终将会有一个了断。 桃山前坪上,其间隐着不知多少人类美好或丑陋的事物,但在她的眼里这些都是闹剧,因为除了热闹没有任何价值。 无数万年来,除了像夫子那样的寥寥数人做出的行为,在昊天的眼中,人间所有的大事都是琐碎的无意义的小事。 无论战争还是灾难,更不要说那些生老病死寻常事,正如同在人类的眼中从来没有蝼蚁的悲欢离合。 今日光明祭即便不能重开神国之门,她也要斩断自己在人间的那束尘缘,那束尘缘里最结实的那根暂时斩不断,也要斩断些旁的。 陈皮皮的死亡对她来说,意味着那束尘缘里能够断掉一丝,而他到现在还没有死,代表一丝尘缘的陈皮皮被另一丝尘缘救了下来,这令她觉得有些烦躁。 她不想承认这些烦躁来自于于这几丝尘缘本身,不想承认几根尘缘里的另一头便系在自己身上,所以她想快些让陈皮皮去死。 她认为自己没有愤怒,却不知道自己的眼眸深处,有一场风暴正在缓缓酝酿,她不打算再看前坪那些无趣的俗事。 就在这时。 她看到了转身的叶千秋。 那双眼睛,仿佛能穿透虚空。 昊天有所感,人间便有所应。 桃山前坪那些最虔诚的信徒、西陵神殿的神官执事,还有自南海归来的诸人,最先感受到了天穹上传来的怒意。 昊天有所思,天地便有所觉。 桃山间的秋风开始肆虐,残落在地的桃花,被风刮拂起来。 在空中纷纷扬扬的飞舞着,看上去有些美丽,又因为花色显得有些血腥。 一股莫名的威严,从桃山巅峰落下,笼罩了整个前坪。 人们感觉到了不属于人间的力量。 神辇里,叶红鱼想了想,缓缓从坐姿变成跪拜的姿式。 西陵神殿里所有人都跪下了,南海诸人跪下了,金帐国师万里迢迢来桃山参加光明祭,就是为了能够再次得见天颜,早已满脸虔诚地跪下。 桃山前坪所有人都跪了下来,包括佛宗僧人在内,都没有例外。 夫子和柳白、宁缺和小黑没有跪下。 他们的身形无人看的见。 陈皮皮坐在白石祭坛上,大骂一声,四仰八叉地躺在了祭坛上,姿式虽然极为不雅。 叶千秋负手看着光明神殿。 隔空与昊天对望。 昊天是光。 昊天就是一切。 在昊天的世界里和昊天对望。 那自然是一件极为愚蠢的事情。 事实上,在昊天的世界里,从有人类以来。 敢和昊天对视的人,也不过寥寥数个而已。 从轲浩然、再到夫子,再到叶千秋。 …… 就在这时,桃山光明神殿里降下了一道磅礴而令人震撼的神力。 那道磅礴的神力,落在了何处? 人们看着桃山前坪某处,脸色苍白,即便像金帐国师和七念这样的人,都无法掩饰脸上的震撼神情。 那是南晋使团的方向。 来自光明神殿的磅礴神力,便落在那处的人群中。 落在人群里一名站着的青衣小厮身上。 昊天的神力不停灌进他的身体里,始终未曾断绝。 看上去就像是一座桥。 这座桥的那头在山上,这头在山下。 那头在她的身上,这头在他的身上。 这座桥一直没有断,磅礴的神力从桃山之巅的光明神殿来到前坪,向那名青衣小厮的身体里不停灌注。 在极短暂的时间里,他的气息便生了极为惊人的变化。 好似直接从深渊直接跃入九天。 那力量源源不断的朝着那名轻易小厮的体内灌入。 那名青衣小厮低着头,身上神辉缭绕,看不见容颜。 祭坛前的人们不知道他是谁,不明白为何昊天赐下的绝世力量竟会进入他的身体,而且竟是源源而至,似乎没有断绝之时! 那道不属于人间的力量,进入一个普通的人类,引天地产生了极强烈的感应。 一道肉眼看不见的波动,从青衣小厮的身体散发出来,向着人间各处传去,传到长安传到岷山,直至传到最遥远的北海。 这是修行史上最盛大的一次天启! 天启境乃是五境之上的大神通,往往只出现在西陵教典的传说和口口相传的那些故事里,普通人不要说见过,甚至听都没有听说过。 今日前来桃山参加光明祭的宾客们,或是强大的修行者,或是红尘里的贵人,对这等秘辛有所了解。 有些人甚至亲眼见过天启,但他们却从来没有想象过,天启能够维持这么长时间,昊天为何对那人如此慷慨? 桑桑站在光明神殿的露台上,看着白石祭台上的叶千秋。 她能看到他。 他自然也能看到她。 一道力量不断的从她高大的身躯里离开,落入桃山前坪那个青衣小厮的身体。 她在人间,这场天启自然盛大,至于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画面。 世间没有人懂,她懂,因为这种情况以前便出现过。 她自然知道这道力量去了何处。 所以,她更加愤怒。 因为,这道力量进入了那个叫做宁缺的人类的身体当中。 来到人间之后,她便想要斩断那道尘缘,断绝与那个人类之间的一切联系,所以她不去长安,她不去看他。 然而此时发生的事情证明,就算她看上去已经斩断了与他之间的所有,依旧无法斩断和他之间的真正联系。 就在天启的那一瞬间,她与他再次相遇,再难分离,她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也能知道她在想什么,他和她仿佛再次变成了一个单独的世界。 昊天愤怒无比,觉得异常恶心。 这一道又一道尘缘的出现,斩不断理还乱。 让她着实愤怒无比。 她的眼眸里雷电暴生,她挥手如刀斩断了那座桥,身体里的力量不再向桃山下继续输送,然而却已经无法斩断那道尘缘。 她是昊天。 这世间的任何事情都逃脱不了她的计算。 可是…… 今日。 她算到了一切。 唯独还是错算了这些尘缘给她的影响。 就在这时。 她的眉头微微蹙起。 因为,她看到了一道光从前方白石祭台上出现。 …… 白石祭台上,叶千秋抬起了手臂,朝着光明神殿一指。 光明神殿见光明! 何为光明! 光有七色态,红、橙、黄、绿、青、蓝、紫! 光,万物生长变化之母,日月交替宇宙之律。 日属阳,月属阴。 在昊天的世界只有光,只有日,却无月,无月便无阴。 日与月加起来便是明。 明是阴阳平衡的,正是一个太极图一样,有一个阴极,就有一个阳极。 昊天的光,是阳刚到极致的光。 即便她的外在形态是女像,依旧达不到阴阳平衡。 叶千秋抬手,射出了一道光。 这道光,是阴阳平衡之光。 是日月交替之光。 掌中乾坤,日月有光。 这是叶千秋来到此界之后,悟得的大神通。 这是昊天世界之中第一缕不一样的光。 光,由一点化为一束,然后化为万丈,直入光明神殿。 光明神殿里的桑桑愤怒的抬手。 她是昊天,在昊天的世界。 她才是唯一的光! 第52章 两种光明,看看未来(二合一,补前天) 昊天抬手。 所向光明。 两道光在光明神殿之外彻底触碰之后,散发出了无比强大的威势。 光明的轻音拂过桃山,朝着四面八方散发而去。 从西陵神国,到南晋,到大唐,到荒原,到这人间的每一个角落。 两道光明,充斥人间。 莫大的威能,让这桃山上的那些昊天信徒们都傻了眼。 他们能感觉到从光明神殿之射下的光明就是昊天降下的神威。 可是,当他们再看到那个站在白石祭台上的男子一手举起,同样散发出强大无比威能的时候。 所有的昊天信徒们都有些茫然失措了。 世间竟然还有人能对抗昊天的力量? …… 这时。 山下走来了一群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头戴笠帽,肤色黝黑,看上去就像海边的渔民,身上却穿着极尊贵的红衣神袍。 这十几名像渔夫般的红衣神官,列队缓慢而行,脚下节奏极为统一,如果从正面望过去,便只能看见最前方那名老人。 这十几人来到桃山前坪外,清光渐现。 为首那名老人没有停下脚步,面无表情继续向前。 那十几名渔夫模样的红衣神官便走上了桃山前坪,追着他们来到此间的数十骑护教骑兵,还有那些紧急赶至的西陵神卫,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些人的红衣神袍是真的,神殿出品无法伪造,更重要的是,就连拱卫桃山的清光大阵,都认同了这些人的身份。 只有对昊天真正虔诚,并且拥有道门纯正血统的神官,才能如此轻松地通过清光大阵。 桃山前坪上的数万名信徒本来还惊惧于有人在对抗昊天的力量。 此时也顾不得许多,纷纷起身,像潮水一般散开,给这十余人让开了一条道路。 这些人依然笔直地行走,对着桃山行走,神态虔诚而坚毅,他们敬拜的同样是昊天,只是和神殿走的道路并不相同。 前来参加光明祭的各路宾客本来也还在被突然出现在白石祭台上的身形惊讶着。 此刻,他们又看到了这些奇怪的人,看着他们身上的红衣神袍,猜测着他们的来路和来意。 佛宗的代表七枚,曾在悬空寺里见过很多修行界旧事秘辛,此时看着这些渔夫模样的红衣神官,蹙眉想到某种可能。 “难道南海大神官居然还有传人?” 只见那些人缓步走到白石祭坛前,依然排列成一道笔直的线。 看向了叶千秋,看向了陈皮皮。 这些人看了一眼叶千秋伟岸的身形之后,便没有再看叶千秋。 只见其中一个少女看向陈皮皮,道:“表哥,我来救你了。” 陈皮皮一脸愕然。 …… 那边。 “六百年了。” 天谕院院长看着祭坛前的这十几个人,脸色苍白说道:“已经过了六百年,你们为什么还要回来?” 站在那些人最前面的是位老人,面容黝黑,上面有极深的皱纹。 老人的眼神宁静,看上去就像是位阅尽人间悲欢离合的老农,因为淡淡的海腥味,则更像一位老渔夫。 老人说道:“我们本就是道门一属,为何不能回西陵神殿?” 天谕院院长沉默片刻,问道:“请教道号。” “赵南海,来自南海。” 老人看着他说道:“桃山召开光明祭,理所应当由光明神殿主祭,何时轮到天谕神殿的人?” “我南海一脉乃是光明正宗嫡系,既然如今光明神座空悬,我不得不回来主持此事。” 今日参加光明祭的宾客,或是修行界里的强者,或是世俗里的贵人,对于道门的那些隐秘历史或多或少都有些了解。 听到这话,已经有很多人都明白了这老人就是光明大神官的后代。 西陵神殿是道门统治世界的中心,以掌教为主,辅设光明、天谕、裁决三位神座。 掌教统管一切事务。 天谕大神官负责感知昊天谕令,以及培养神官。 裁决大神官负责维持道门秩序,执行教典刑罚,诛杀叛教者及魔宗修行者,都拥有极大的权柄。 唯独光明大神官没有具体事务,然而却是地位最然的存在。 光明大神官都被视为距离昊天最近的凡人,在三大神座里隐隐排在首位,甚至拥有不下于掌教的威望。 甚至有种说法,在三千多年前的大治元年之前,西陵神殿根本没有掌教,掌教的出现,就是因为道门内部试图压制光明一系的产物。 千年以来,西陵神殿最了不起的三个人,全部出自光明神殿。 六百年前光明神殿的主人。 自幼精研西陵教典,备受尊崇,得赴知守观阅三卷天书,道门本以为此人将会成为知守观下一任观主。 然而谁能想到,此人偶有机缘,看过佛祖笔记后,有所感悟,开始尝试对流传了无数年的西陵教典进行批释和修订。 这是一项浩繁的工程,也很令道门感到不安,教典乃是信徒得昊天所授,岂能随意修订? 当时的裁决、天谕两位神座和掌教都反对他的做法,认为他走上了歧路,最终学术上的分歧渐渐演变成了权力的争斗。 那位光明大神官的境界高深莫测,无论修道境界还是辩难,以一敌三竟也不落下风,神殿内部也随之生了极为激烈的斗争。 那场发生在神殿内的乱子太过恐怖,以至于影响到道门对人间的控制,隐于世外的知守观迫不得已出手。 然而即便是观主和那些隐世长老,也无法辩清谁对谁错。 于是,道门不允许光明大神官再对西陵教典进行修订,并且将他和效忠于他的十余名红衣神官请出桃山,但承认他一脉的正统地位。 那位光明大神官就此飘然离开桃山,远赴南海传道。 而且发下大愿,除非昊天降下神迹或是道门认错,他终生不踏陆地一步。 从那之后,南海上偶尔传来消息,有人乘舟浮于海,在各小岛之间来回,给那些尚未开化的野人传道。 消息不断地传回陆地,那位传道者经年累月不觉疲惫艰辛,被尊称为南海大神官,直到数十年后,传来了他的死讯。 西陵神殿方面一直知道南海大神官便是离开桃山的光明大神官,闻知死讯默然之余,不免也有些感伤,在神殿里为他留下了正式的牌位。 南海大神官死后,便很少还能听到有人在海上传道的消息,到后来甚至再没有任何消息传回陆地。 西陵神殿方面以为追随他的那些神官早已散去或是消失,如今已经过去了六百余年,更是以为南海光明一脉早已断了传承。 谁能想到南海大神官还有传人,而且重新回到了桃山! 祭坛四周的人们神情已经处于接二连三的震撼当中。 今日这光明祭,他们本来也已经猜测到会有大事发生。 但是接二连三的事情接踵而来。 也着实是让他们没有想到。 当他们再看那还在对抗着昊天威严的高大身形,再看看那些来自南海大神官一脉的神官。 一时间,都是默然无语。 这样的场面。 谁敢多嘴。 神殿里知晓这段往事的神官和执事们,脸上的表情更是复杂至极,时隔六百年,这些人居然又回来了! 天谕院院长拭掉唇角的血渍,看着那位来自南海的老人,沉声道:“你们虽是道门一属,但不要忘记当年南海大神官离开桃山时下的誓言。” 老人面无表情说道:“我南海一脉,从来没有奢望过你们这些居住在桃山上的腐朽者愿意认错,但你们既然敢召开光明祭,自然说明昊天已经降下神迹,我们从南海归来,又哪里违背了誓言?” 天谕院院长不知该如何回答。 …… 陈皮皮一脸愕然的看着少女,看着少女身边的那些人。 他知道这些人是母亲的亲人,换句话说,这些人都是他的亲族,按道理来说,南海来人救他,而且又是他的亲人,他这时候应该表现的更激动些,至少也应该流露出些感激的神情。 但是,他没有。 因为,他知道即便这些人不来。 有叶夫子出现,他也应该没有任何事情才是。 更何况,他对这些人根本没什么印象。 而且,南海一脉如果不是想重归桃山,又怎么会把母亲送给父亲? 陈皮皮很清楚,南海大神官一脉重回桃山,肯定不是为了救自己,就算有这个原因,也只是顺带,这件事情必然与他的那位父亲有关。 南海大神官一脉,重归桃山,看上去确实可以为知守观重新赢回道门的控制权,然而,父亲应该很清楚,昊天这时候正在光明神殿里。 他的父亲想做什么,他一无所知。 他也不想知道。 他现在只是有些担心。 担心叶夫子能不能扛得住昊天的威压。 当然。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 叶夫子似乎并没有显露出什么败相来。 …… 此时,天谕院院长盯着来自南海的老人说道:“你们究竟想做什么?” 时隔六百年,南海大神官一脉重回世间,自然不可能就是为了参加光明祭。 老人抬头望向桃山巅的光明神殿,神情复杂说道:“我们要重归光明神殿,点燃万年长灯。” 南海一脉传承自那位光明大神官,受道门承认正统地位,如今既然光明神座无主,他们要求继承这个位置,并不算过分的要求。 天谕院院长看着南海诸人说道:“道门继统之事何其慎重,待光明祭结束之后,再做认真讨论,现在请诸位暂且退到一旁。” 南海诸人中的那位少女看着院长嘲讽说道:“天谕神殿的人不学无术,连奉天篇都读不好,被人一声吒便直接压过了万千声音,有什么资格主持光明祭?” “退到一旁的应该是你才对。” 天谕院院长听着这句话,神情变得极为难看。 然而先前的事实已经证明,他带领众人宣读的奉天篇在那人的一声爆喝之下,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的确是一件让他难以启齿的事情。 不过,天谕院院长依旧说道:“现在,大敌当前,你们南海一脉既然归来,想要重新入主光明神殿,那就帮助昊天一起将此人驱逐!灭杀!” 天谕院院长指着站在那祭台上抬着手臂,一动不动的叶千秋说道。 只听得那位来自南海的老人说道:“你说的话真是狗屁不通。” “有人在光明神殿冒充神明,将光明神殿的灯全部熄灭。” “这位先生来到这里,以光明对抗那光明神殿里的人,我觉得一点问题都没有!” 哗! 此言一出。 顿时引得四周宾客和一众信徒哗然无比。 这位来自南海的老人还真是敢说啊。 冒充神明这一顶大帽子扣下来,着实是让天谕院院长有些吃不消。 这不是在说他们这些神殿中人有眼无珠吗? 这时,只见那位来自南海的老人目光在祭坛旁的宾客里缓缓扫过,当他看到那位来自金帐王庭的国师时。 一脸不悦的呵斥道:“如今居然连草原上的蛮子都能进桃山观礼,神殿真的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那位国师看着老人却没有说话,抚着木鼎微微一笑。 老人乃是如今南海一脉里辈份最高之人,西陵神术已然修至知命巅峰,南海一脉要重执光明神殿,他便是光明大神官不二的人选。 然而看着金帐国师似有若无的笑容,这位南海最强者的眉头微微蹙起,黝黑脸上的皱纹显得愈深刻,神情凝重至极。 桃山前坪上没有起风,天地元气没有任何变化,二人只是对视一眼,彼此的识海里便掀起无比险恶的狂澜。 这种纯然念力的搏杀,不动外物,不扰秋叶,外人感觉不到任何波动,对于局内的二人来说却是极其凶险。 老人轻哼一声,眼中仿佛有神辉散出,强行从这场战局里退了出来。 来自金帐王庭的国师不再看他,轻抚木鼎无语,脸上依然带着微笑。 祭坛四周的很多人并不知道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 但是,就在这时,站在那国师身旁的一名武道强者蓦然出手。 他一拳砸向了南海诸人。 此人乃是金帐王庭武道第一强者,一身筋骨被锤练的有若铜铁,举手投足间便地动山摇。 此时遥遥一拳击出,前坪上的天地元气竟被带动着呼啸而去,仿佛有座小山被他砸了出去,直击南海诸人! 老人根本没有理会这霸道的一拳。 南海诸人里一名精瘦的汉子,向侧方踏出一步,也是毫无花俏的一拳击出。 二人的拳头,也是隔着数丈相撞,祭坛前顿时风声大作,隐有雷霆之声。 轰的一声巨响,两道拳意在空中相遇。 在光明之中消散。 那名精瘦汉子闷哼一声,向后退了一步。 来自金帐王庭的武道强者没有退,只是身形微微摇了摇,然后他缓缓收拳,看着南海诸人漠然说道:“南海大神官传人……不过如此。” 就在这时。 来自南海的少女看着裁决神辇,发现如血般的幔纱里坐着位美丽的女人,问道:“你就是叶红鱼?” 叶红鱼没有理她,有裁决司执事冷声说道:“这便是我家裁决大人,你有何事禀报,如有下情道来。” “原来你就是当代裁决。” 南海少女打量着那座神辇,觉得颜色有些不好看,说道:“刚刚天谕院的那人说,要让我们联手去攻前面站着的那位先生。” “你身为当代裁决,难道不应该现在领先出手,带着众人维护神殿的威严吗?” 叶红鱼看着那位南海少女,然后漠然说道:“那不是我们能够插手的层次。” 南海少女不屑的切了一声,道:“我看你一点都不配坐在那个位子上,你下来,让我来坐吧!” 桃山前坪一片哗然,谁都没有想到,这个少女居然如此大胆地要叶红鱼让出裁决神座的位置! 叶红鱼静静看着辇外那个小姑娘,仿佛看到很多年前那个骄傲的自己,但她没有下令裁决司出手,只不过她的眉眼之间已经泛起了杀意。 敢和她叫板,真是找死。 …… 陈皮皮本来正在全神贯注的看着叶夫子,想要从叶夫子的外表神态上看出一些情况。 看叶夫子在这一场对抗当中,到底能不能挺住。 这时,突然听到那南海少女和叶红鱼叫板,不禁啧啧感叹两声,小姑娘长的还挺好看的,怎么就要去惹那个女人,这般死了岂不可惜? …… 外面的喧嚣,此刻与叶千秋似乎毫无关系。 因为,此刻的叶千秋正在和昊天进行着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战。 落在人间的昊天,虽然不是神国的昊天,但依旧有着无与伦比的强大统治力。 在昊天的世界与昊天打架。 就好比在一个人的肚子里和这个人打架一样。 叶千秋施展出的光明之力,和昊天施展出的光明之力,完全是两种力量。 昊天的光明可以灼热到将这人间的一切都给泯灭。 但昊天的光明碰到了叶千秋。 两种光明相遇。 让人间多了不一样的声音,不一样的色彩。 对于叶千秋来说。 和昊天的这一场战斗,注定不是压倒对方那么简单。 因为,这是昊天的世界。 想要压倒昊天,就意味着要颠覆这个世界。 而现在的叶千秋并不想这么做。 他想要将昊天同化。 作为昊天的老师。 他希望昊天能够主动去拥抱变化。 如果他能将昊天同化,改造成功。 那对于他来说,则无异于是一桩大造化。 他从中得到的东西,自然也是不可估量的。 站在白石祭台上的叶千秋一动不动。 而站在光明神殿里的桑桑也一样是一动不动。 …… 远处。 夫子看着一动不动的叶千秋,多多少少还是有些着急。 他和昊天有过一场殊死搏斗。 昊天灭不了他,他也灭不了昊天。 他知道,这一场战斗最好的结果不是叶千秋将昊天给毁灭。 而是叶千秋将昊天给改造同化。 从前,自然是没有可能。 但是,现在昊天的体内有了他的人间之力。 昊天在人间的尘缘,根本不是那么容易斩断的。 …… 就在这时。 南海老人伸手唤住自己的女儿,看着裁决神辇里的叶红鱼说道:“小女狂妄不知天高地厚,还请神座见谅。” “如果神殿的规矩没有变的话,我记得裁决神座的位置向来只往血中求。” 神辇里叶红鱼撑颌静坐,听着这话,眼眸微亮,朝着那老人说道:“如果你能杀死我,墨玉神座就由你来坐。” 裁决神殿里墨玉神座的传承,向来与死亡相伴,每一任裁决大神官的交替,都是一段血腥惨烈的历史。 叶红鱼能够成为裁决大神官,便是因为她杀死了前任裁决大神官。 她是叶红鱼,她最喜欢的事情就是与强者战斗。 叶红鱼自然知道这位南海老人很强,所以,她想和这位来自南海的老人打上一场。 这时,只见一个中年渔夫模样的男人,走了出来,朝着墨玉神座上的叶红鱼说道:“我和你打!” 那中年男人话音刚落。 枯瘦的右手缓缓伸出红衣神袍,只闻一声清呤若水的剑啸,一柄道剑不知自何处来,飘然于空。 霎时间,那中年男人流露出一道肃杀气息。 叶红鱼没有犹豫,数千道白色的湍流,自血色神辇而出,直刺祭坛前的那名中年男子。 每一道白色湍流,都是一道虚剑。 中年男子沉声断喝一声,召道剑护身,只见那柄道剑极细,状若游鱼,瞬间散出无限光明,将身遭密密护住。 只听得无数清脆声音响起,数千道虚剑如雨丝般不停落下,把中年男子裹入其间,然而中年男子身前那柄细细的光剑,却始终没有黯淡。 南海老人的神情变得异常凝重,看着满天剑雨蹙眉道:“以剑为樊笼?” 这时,南海众人中的一位瘦高老人,右手向着空中伸去,一道圣洁的昊天神辉自掌心喷薄而出,想撑住剑雨,救出中年男子。 叶红鱼蹙眉。 她想杀的人,都必须死。 裁决神辇外围的血纱幔纱无风而动。 叶红鱼疾掠出辇,瞬息间越过数十丈的距离,掠过高瘦老人身旁,来到中年男子身前。 她握着本命道剑,直接刺了过去。 然后,叶红鱼的剑刺进了中年男子的胸口,刺破了他的心脏,桃山前坪上甚至能够听到那个充满力量跳动的肉团破裂时的声音。 鲜血狂飙,中年男子凄厉地喊叫着,倒在了地上。 那名高瘦老人脸色铁青,直接朝着叶红鱼攻杀而去。 叶红鱼的背后突然盛放出一朵金花。 将高瘦老人的攻击给挡住。 随即,叶红鱼猛然转身,高喝一声。 “无妄,刚自外来而为主于内,动而健,刚中而应。” “大亨以正,天之命也。” 轰! 道剑化作流光,直接穿过了那名高瘦老人心房。 做完了这一切的叶红鱼又直接闪身回到了神辇之中。 回到神辇之后的叶红鱼闭上眼睛,似乎有些疲惫。 她刚刚经历的危机自然是巨大的。 但是,在关键时候,她使出了她从《易经》中顿悟的一招剑招。 直接将那修为强大的高瘦老人给击杀。 这一切看起来容易,但是做起来却不是那么简单。 总之,刚刚很艰险。 如果没有这一招剑法,她无法将高瘦老人击杀。 此刻,桃山前坪一片安静。 叶红鱼的杀伐果断,让众人惊愕无比。 转眼间,连杀两位来自南海的高手。 西陵神殿仅存的一位大神官,果然强横。 人们都清楚道痴叶红鱼的修道天赋,知道她的强大,但修行这种事情总是要依靠岁月的洗礼,她毕竟太年轻。 所以在她成为裁决大神官后,修行界里一直都有怀疑,认为前任裁决大神官如果不是在卫光明逃离幽阁一役中受伤,断不至于被如此年轻的她杀死,从而把墨玉神座交出来。 但是,刚刚那短暂的一战,世间已经无人敢质疑她坐上墨玉神座的资格,再没有人敢对裁决不敬。 …… 人群中。 有人议论。 “刚刚裁决神座的那一剑,真的好厉害。” “只是,你们有没有听到刚刚裁决神座刚刚用剑之时,念了一句什么?” 夫子听着人群之中的议论。 心中感慨道:“老叶的准备还真是充分。” “叶苏……叶红鱼,有意思……” …… 南海少女看着裁决神辇,脸色有些苍白,心惊难安。 她也是修道的天才,十七便能知命,放在修行史上也极罕见,只是生活在偏僻荒芜的南海上,在修行界里毫无名声。 本来,她对裁决神座上的叶红鱼并没有多少敬意,觉得她上她也行。 但是,现在。 她终于明白。 她真的不如叶红鱼。 …… 此时,只听得那南海老人说道:“裁决神座果然不愧是道门千年以来最年轻的西陵大神官。” 那老人看着血色的神辇,缓缓平摊双手,神情肃穆说道:“光明传人赵南海,向您挑战。” 老人乃是南海一脉的最强者。 如果以辈份论,他是叶红鱼的师叔。 但他现在却是对叶红鱼用上了尊称,这说明他认可了叶红鱼裁决神座的资格,与她平辈相论。 这代表了他对裁决神殿的尊重,也代表了他要击败叶红鱼的坚定意愿。 神辇里,叶红鱼撑颌闭眼,似乎根本没有听到赵南海说了什么。 她举起右手,神辇外的裁决神殿诸神官和黑衣执事,开始严阵以待。 两千余名精锐的护教骑兵开始集结,准备冲锋。 对于昊天和叶夫子的战斗。 她自然不会插手。 因为她知道。 那不是她能够插手的。 她是道痴。 所以,她相信,将《易经》交给她的叶夫子,一定能将这片天给换掉。 而在这之前,她要做的事情,便是让叶夫子和昊天的战斗不受到任何打扰。 而她所作的这一切,在外人看来。 却是在维护神殿的威严。 当然,这也是叶红鱼想要让别人以为的事情。 因为,现在,还不是她摆明自己态度的时候。 毕竟,这是昊天的世界! …… 南海诸人看着前坪下方现出身影的两千铁骑,感受着桃山间那道阵法的隐然巨威,脸上的神情变得极其难看。 他们在南海飘流数百年,日夜苦修传道,境界固然高深,但思维不免有些固化甚至木讷,哪里想到叶红鱼在神座之位面临挑战的情况之下,竟不顾西陵神殿的尊严,毫不犹豫选择了这种最霸道的应对方法。 “时隔六百年,难道道门要再次自相残杀?” “你身为裁决神座,难道不应该将这些力量,运用到对付光明神殿之中的那伪神身上?” 赵南海盯着血色神辇里的叶红鱼,沉声说道。 此时,天谕院院长看着赵南海寒声说道:“放肆!” “光明神殿之中坐着的到底是谁,难道你们不清楚吗!” “你们口口声声说神殿之中坐着的是伪神。” “足以说明你们已经背叛了昊天!” “南海大神官的牌位还在光明神殿侧殿中,西陵神殿从来没有否认过你们亦是道门正统。” “你们先前能进桃山,证明昊天也认可你们的虔诚,然而你们现在的一言一行,已经是和叛逆无异!” “裁决神座要灭了你们这群叛逆,自然是正确的!” 赵南海却是不屑一笑,朝着那天谕院院长看去,冷然说道:“你以为裁决神座上坐着的裁决大神官还是昊天的忠实信徒吗?” “你知道她曾经在这位正在与伪神对抗的先生座下学习了很久吗?” “神殿,早已经不是昊天的神殿!” “蠢货!” “天谕神座归往神国,你不过是天谕院的院长,你能看懂什么!” 赵南海此话一出,顿时引得四方皆惊。 “什么?” “裁决神座叶红鱼竟然和现在正在对抗昊天的那人学习过?” “那叶红鱼岂不是?” 一时间,说什么的人都有。 许多人都是议论纷纷。 不敢相信。 谁敢相信,神殿裁决大神官,居然有可能不是昊天忠实的信徒。 天谕院院长更是朝着赵南海怒视道:“你血口喷人!” 赵南海冷笑道:“是不是我胡说,你们问一问坐在神辇里的她不就是知道了吗?” 天谕院院长和一众神殿的执事们,纷纷将目光投向了神辇之中的叶红鱼。 叶红鱼蹙眉。 她没想到这赵南海,会突然将这事儿给抖露出来。 叶红鱼沉默了一会儿。 这让外面的西陵神殿的众人,纷纷担心不已。 不多时。 神辇中飘出了叶红鱼轻飘飘的话音。 “没错。” “我是在叶夫子座下学习过。” “可是,那又如何?” “我既然现在能坐在裁决神座之上,那就说明昊天对我是认可的。” 这话一出。 顿时引得众人哗然。 没想到赵南海说的竟然是真的。 这时,天谕院院长松了口气,朝着赵南海说道:“裁决神座说的对,她便是在那人的座下学习过又如何?” “她现在能坐在裁决神座的位置上,已经说明了昊天对她的认可。” 听到这话。 赵南海却是放声大笑起来。 这笑声是那般的刺耳。 “可笑,真是可笑。” “蠢货就是蠢货!” “如果,她真是昊天真实的信徒,那么,现在她应该和你们一样,准备朝着那位先生出手,帮助你们认为的伪神。” “可是,她并没有这么做。” “要知道,我们可是出现在那位先生之后。” 哗! 这话一出。 顿时让西陵神殿的众人都是神色大变。 赵南海的这话,简直就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一时间。 有不少神殿中人也开始疑惑起来。 是啊。 身为现在神殿之中仅存的大神官。 在那人对昊天不敬之时,难道不应该率先出手,带人灭掉那人吗? 可是,裁决神座叶红鱼并没有任何动作。 一时间。 就连天谕院院长,也有些捉摸不准了。 赵南海的话说的确实有些道理。 于是,几乎所有西陵神殿之人的目光都看向神辇。 这时,坐在神辇之中的叶红鱼却是笑了起来。 只听得她笑过之后,朝着西陵神殿的一帮人突然骂道:“你们这帮蠢货!” “还真相信他的鬼话!” “他口口声声说神殿里的那位是伪神,足以说明他早已不是昊天的信徒!” “而我坐在裁决神座之上,自然便是昊天承认的裁决大神官!” “现在这叛逆随意蛊惑你们几句,你们便对本座产生了怀疑,难道你们是想看着神殿被这帮叛逆给倾覆吗?” 叶红鱼这话说的掷地有声。 一时间。 神殿的众人又回过神来。 朝着南海诸人怒视而去。 天谕院院长也开始坚定意志,道:“没错!” “裁决神座说的没错。” “这帮叛逆早已经背叛了昊天!” “诛杀他们才是理所应当!” 这时,只听得赵南海厉声喝道:“凡人不知,但西陵神殿有谁不知,知守观乃是我道门天枢,祭坛上的祭品便是观主唯一的骨肉,你们居然用他来祭祀昊天,难道不怕昊天降怒!” “如果光明神殿里坐着的是真正的昊天,她还会用观主唯一的骨肉来祭祀吗?” 祭坛四周很安静。 天谕院院长知道不能任由此人继续说下去,当即喝道:“此祭品确实是观主之子,但却拜入夫子门下,做了的学生,单凭这一点便罪同叛教,有何资格不死!” 此时,南海少女喝道:“谁敢杀我男人!” 陈皮皮听到了南海少女高声喊出来的那句话,差点没吐出一口老血来。 …… 就在这时。 有神殿执事的警示声自远处响起。 “有人闯山!” “有人闯山!” 周围的一众看客们,纷纷觉得不可思议。 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光明祭这般大日子,居然接二连三的有意外生出。 不断的有人来扰乱光明祭。 这着实是将西陵神殿的面子踩在地上不停的摩擦。 西陵神殿在桃山之上,不知隐藏着多少强者。 难道这些强者就这么任由这些人接二连三的闯上桃山? 就在这时,一道巨大的声音从天际之中响起。 天雷绽放。 雷音滚滚。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那天空之中看去。 一个人影从天而降! …… 光明神殿之中。 桑桑的眼球变得透明起来。 她的身影显得有些孤单。 她看着白石祭台上的叶千秋,眼里没有任何情绪。 他不是第一个挑战她的人。 但却是第一个能将她逼到这个地步的人。 她的脸上有些微白。 她……受伤了! 光明神殿里起了一阵风,风很温柔,像双无形的手,将桑桑朝着光明神殿之外裹挟而去。 桑桑来到神殿之外,来到了祭台之上。 她很愤怒。 所以,天地风云突变。 无数乌云自远方的东海上飘浮而至,桃山里的光线变得黯淡了很多,紧接着便是一场暴雨落下。 暴雨遮蔽了人们的视线,整个世界除了冰冷湿凉的雨水,仿佛再也没有任何其余的存在,轰隆的落雨声竟像是打雷一般。 天地的威力附着在暴雨里,不停地冲刷着桃山。 冲刷着人们的身体与灵魂,前坪上的数万名信徒脸色苍白、惊恐不安地跪在雨水中。 来自南海的赵南海看到了桑桑也不敢再多言。 下一刻。 桑桑愤怒的朝着赵南海看了一眼。 然后,赵南海便死了。 悄无声息的就这么死了。 桑桑很愤怒。 她看向叶千秋。 叶千秋收回了手臂。 朝着在半空之中停滞的桑桑说道:“作为弟子,让老师这么仰望你,是一件很没礼貌的事情。” “你若是再不下来,我便要上去打你的手心了。” 被昊天的愤怒压的抬不起头来的各路修行者都听到了叶千秋的这话音。 一个个都是骇然无比。 他们都在想,这不是在找死吗? 桑桑更加愤怒。 暴风雨变得更加猛烈。 这时,叶千秋直接从祭台上飞起。 朝着天空之中桑桑身旁落去。 桑桑站在那半空之中。 眼眸里没有任何情绪,只剩下了平静。 叶千秋抬手。 一根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戒尺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叶千秋来到桑桑身边,拉起了桑桑的手,拿着戒尺朝着桑桑的手心打了下去。 桑桑任由叶千秋打着她的手心,然后漠然无比的朝着叶千秋说道:“你是第二个意外。” “但你既然来到了我的世界,那你就要臣服于我。” “如果你臣服于我,我赐给你永恒!” 叶千秋淡淡一笑,拿着戒尺,信手一指。 一条光阴长河出现在了天穹之中。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 除了夫子之外的所有人,都无法看到这条光阴长河。 一切都仿佛陷入了静止当中。 叶千秋拉着桑桑一脚踏入了光阴长河之中。 走入了光阴长河的下游。 桑桑道:“你带我去哪儿?” 叶千秋道:“带你去看看未来。” 第53章 打一个赌,她回不去 光阴长河存在吗,当然存在。 任何一个有过去、有现在、有未来的地方都有光阴长河。 叶千秋能在任何这样有过去未来的地方,召唤出这样一条光阴长河。 即便是昊天,也没有这样的能力。 而叶千秋有。 叶千秋要带桑桑去看未来。 桑桑并不觉得那是未来。 即便她在这条光阴长河之上感觉到了某些不用寻常,如果她被扔到光阴长河的某一处。 再也回不到刚刚出发的地方。 那原来那个时间节点的昊天就会出现新的意识。 昊天虽然还在,却已经不是她。 桑桑知道,这是一种大神通。 一种来自外界的大神通。 一种连她也无法抵御的大神通。 但即便是这样,桑桑依旧说道:“所有的生命,都必须臣服于我。” “我赐给你永恒。” “在外面,你也不是永恒的,你在我的世界之中得到永恒,难道不好吗?” “你修行不就是为了永恒吗?” 叶千秋听着桑桑的话,淡淡说道:“我修行并不只是单单为了永恒。” “更何况,你所说的永恒,只是相对意义上的永恒。” “如果有一天昊天世界被打破,这永恒也就是被打破。” “这样的永恒,没有什么意义。” “更何况,我是你的老师。” “作为你的老师,有义务带领你走出这片黑暗的深渊。” 桑桑道:“我是光明,从来没有置身黑暗。” 叶千秋却是说道:“你是光明,但你却畏惧黑暗。” “不然,为何你不敢直面宇宙。” 桑桑道:“我不会畏惧任何东西。” 叶千秋闻言,笑道:“好,那你可以去看看那里。” 桑桑顺着叶千秋的手指看去。 那里有她。 在那一处光阴之中。 她正在借助人间无数信徒的力量,朝着神国回归。 然而,她的回归,最终以失败告终。 她留在了人间。 桑桑的眼中没有任何情绪,她看着这一幕,并不觉得这是真的。 因为,她是天道。 她都算不到的事情,如何能是真的? 叶千秋带着桑桑继续往前走。 又让她继续看。 看了许多,见了许多。 桑桑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最后。 叶千秋带着桑桑来到了光阴长河的某一处,那里有一截断流。 桑桑在那里看到了繁星,看到了明月,看到了无止境的黑夜。 然后,她看到了自己。 不对,那不是自己。 是桑桑。 她看到桑桑和宁缺有了孩子,桑桑变成了只会抱狗到处遛的女人。 桑桑伤心欲绝的朝着宁缺说着:“你就是嫌我腰粗。” 看到了这一幕的她终于产生些许恐惧。 对于昊天来说,恐惧这种情绪本不该出现。 但是,现在真真切切的就出现在了她的心头。 这时。 叶千秋拉着她往光阴长河的上游行去。 昊天道:“那一切都会发生,对吗?” 叶千秋道:“那是你的宿命。” “你以为是你选择了世人,其实是世人选择了你。” 昊天道:“我不信……” 叶千秋道:“那我们打个赌。” 昊天道:“怎么赌?” 叶千秋道:“送你回去之后,会发生种种一切。” “你就看看你这一路行来看到的一切,终究会不会发生。” 昊天道:“若是我赢了,你要臣服于我。” 叶千秋笑道:“你不会赢。” 昊天道:“如果我没赢,那你的条件是什么?” 叶千秋道:“在那之前,我会告诉你。” 昊天微微颔首,道:“好。” …… 桃山,光明神殿。 一道道天雷落下。 直接将光明神殿给斩成了废墟。 桃崖坪上聚集的数千名神官执事,鸦雀无声。 人们看着突然变成废墟的光明神殿,一时间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神情震惊异常。 没有人敢走进光明神殿一探究竟,神官和执事们脸色苍白站在光明神殿前,根本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这一场光明祭。 到现在为止,已经偏离了太多。 就在几乎所有人都错愕无比的时候。 叶千秋回到了人间。 回到了桃山,回到了白石祭坛。 他于万众瞩目之下,带走了陈皮皮。 神殿众人恐慌无比。 叶千秋回来了。 而昊天没有回来。 这意味着什么? 再没有什么事情,比这样的事情更严重。 很多西陵神殿的神官脸上的神情变得极其惊恐,有些老年神官更是绝望地直接昏了过去。 昊天真的离开了? 难道她真的抛弃了他们这些最虔诚的信徒? 死寂,一片死寂。 …… 叶千秋带上陈皮皮,和夫子、宁缺、小黑他们汇合,坐上了大黑马车,朝着长安方向驶去。 等到一行人出了西陵神国之后。 叶千秋突然将宁缺扔下了马车。 宁缺本来还在吱哇乱叫。 但当他看到在他面前出现的高大女子时。 宁缺默然了。 高大女子不是旁人,是桑桑。 虽然现在的桑桑已经和从前的桑桑大不一样。 但是,宁缺依旧可以认出她。 因为她是他的本命。 宁缺很高兴,上前就要抱住桑桑。 但是,当他抱住桑桑之后,才发现身上是那样的痛楚。 不过,宁缺没有放手,而是咬着牙说道:“回来就好。” 桑桑道:“我回来,只是为了证明一件事。” 宁缺道:“什么事?” 桑桑道:“以后,你会知道。” 从这一天起,桑桑和宁缺开始周游世界。 而叶千秋和夫子等人,却是回到了长安。 …… 西陵神殿。 现在只剩下叶红鱼和天谕院院长。 天谕院院长的声音有些颤抖,他道:“一定要守住这个秘密,绝对不能让世间的信徒知晓。” 叶红鱼面无表情看着天谕院院长,淡淡说道:“我会把裁决神殿所有的人都派出去。” 天谕院院长道:“神座,她……一定会回来的,对吧。” 叶红鱼看了一眼天穹,天未变。 昊天到底是死是活? 她也有些摸不准。 就在此时,神殿下方的山道上隐隐传来一阵扰嚷。 紧接着,匆忙的脚步声响起,数名神官忽然走进昊天神殿,颤声禀报道:“有人来了。” 有两个人从知守观来到了西陵神殿。 中年道人推着轮椅,观主坐在轮椅里,神情恬静自然,身上的青衣依旧。 崖坪上的数千名神官执事,看着自山下缓缓行来的二人,根本没有人敢上前拦阻。 黑压压的人群像潮水一般分开,观主坐在轮椅里,看着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在近处看过的那数座神殿,脸上的情绪说不出的怀念还是漠然。 当他看到已经半成废墟的光明神殿里,眉头缓缓蹙了起来。 数十名老神官急步走来,然后以最谦卑的姿态跪倒在轮椅前,以道门至礼参拜,他们活的年岁够久,曾经见过观主的真面目。 崖坪上的神官执事们,先前只是猜测青衣道人的身份。 此时看到这幕画面,哪还有不明白的道理,不由面面相觑,有些辈份稍低些的神官和执事,被光明神殿前的气氛所感染,也纷纷跪了下来。 叶红鱼和天谕院院长纷纷赶到光明神殿前,对着轮椅里的青衣观主问安见礼。 观主看到叶红鱼后,没有多言,而是让中年道人继续推着自己进入了昊天神殿当中。 很快。 叶红鱼也走了进去。 观主背对着叶红鱼,只说了三个字。 “找到她。” …… 长安城中。 已经是冬天。 小院里。 叶千秋、夫子几个人正在吃火锅。 冬天吃火锅,是最爽的。 那热气腾腾的水蒸气,在空中弥漫。 辣椒的味道完美的与汤汁融合在一起。 夫子吃的很爽。 吃到了一半。 叶千秋朝着夫子问道:“你还需要多久。” 夫子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叶千秋道:“等她来到长安时,你总得出面表个态。” 夫子道:“我争取努力。” 叶千秋和昊天打了一个赌。 赌的是未来。 昊天赌自己的未来不会如同像是在光阴长河之中看到的那样。 于是,她和宁缺去周游世界。 时间过的很快。 又过了一些日子。 从大河国传来一个消息。 大唐正始元年,西陵大治三千四百五十年,大河崇圣十四年的深冬。 两千西陵神殿骑兵渡河南下。 大河国去了一对年轻男女。 于是,国君退位。 大河国改元熙洹。 新国君是位女子,登基之日,那女子不着国服,白裙飘飘。 转眼间,又是一年春。 这一日。 叶千秋和小黑起了个大早,去李三儿的面馆吃酸辣面片。 李三儿给叶千秋端上了酸辣面片儿之后,还不忘和叶千秋说道:“叶夫子,我又仔细想了想,我那天真的没看错。” “我真的在桃山看到你和小黑了。” 叶千秋笑道:“那是你真的看错了。” 李三儿一直很纠结。 这一年多来,他隔三差五的就会和叶千秋说,他在西陵桃山看到过他和小黑。 叶千秋当然不会承认。 李三儿将信将疑。 毕竟,桃山离长安很远。 他从桃山回来之后,第一时间就去了叶千秋的小院。 而那时叶千秋和小黑早已经回到了长安。 所以,李三儿才会将信将疑。 他没有将叶千秋和那些真正的大人物联系起来。 因为,那离李三儿的世界太遥远。 不过,李三儿依旧是很疑惑。 他思来想去,依旧觉得自己没看错。 只是想着可能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叶千秋和小黑吸溜着酸辣面片汤。 汤汁还是那般浓郁酸辣。 人间风景依旧。 长安依旧杨柳依依。 就在叶千秋和小黑将酸辣面片汤儿吃完的时候。 桑桑和宁缺出现在了临四十七巷的街口。 小黑见状,一脸诧异,就要上前和宁缺和桑桑打招呼。 叶千秋拦住了他,带着小黑先回了小院。 桑桑神情却很平静,仿佛根本没有离开过,负手随意行走,穿过熟悉的街巷。 二人朝着老笔斋行去,推开老笔斋的门,屋里没有灰尘,走到小院,惊走了窗台上的那只老猫,桑桑走进灶房看了看,然后走回前铺坐下,敲了敲桌子。 宁缺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很是无奈地去菜场买了菜,做了两荤两素四碟菜,然后盛了两大碗香喷喷的白米饭。 以往都是桑桑做饭,除了她离家出走那次,如今她是昊天,自然不会再做饭。 从桑桑和他再次周游世界开始,他早已习惯家庭地位的变化。 吃完饭后,宁缺洗碗,桑桑走出老笔斋。 他们二人在长安城逛了起来。 桑桑在她曾经留下过足迹的街巷里,重新印下崭新的脚印,去除曾经的那些痕迹。 她与宁缺回到了雁鸣湖畔的宅院里。 她去了湖畔,站在堤上对着湖面莲田静思片刻,摘下数根韧软的柳枝,以肉眼看不清的度编了十几个小玩意儿。 她编的小玩意里有竹篮,有桌椅,还有一只青蛙。 编好之后,她没有递给身旁的宁缺,而是扔进了雁鸣湖里。 她还是想离开人间,回到神国。 即便她已经从光阴长河之中看过了故事的结局,她依旧不相信那是真实的。 所以,她要再走一遍。 桑桑和宁缺发生了无数次对话。 来到了长安之后。 桑桑反倒是无言。 她从雁鸣湖畔的宅子里走出,来到了临四十八巷的小院。 叶千秋看到了她,道:“来啦。” 宁缺跟着桑桑的后边,走进了小院。 叶千秋道:“现在你还觉得你所看到的一切,还都是虚妄吗?” 桑桑道:“不到终局,我不会认输。” 叶千秋道:“那好,现在,你可以去再试一试了。” 桑桑微微一笑,转身离开小院。 春光照亮城墙,她来到了长安城的城墙上。 她看着遥远的南方,看向了桃山,看向了桃山里的信徒,看向了桃山里的观主。 她说了一句。 “你们知罪吗?” …… …… 西陵神殿在桃山上。 数百神官和数千执事,还有难以计数的虔诚昊天信徒,正在进行盛大的祭祀,这场祭祀已经持续了很多天。 从春雷绽放之时就已经开始,哪怕后面那场绵绵的春雨也没有让祭祀终止,虔诚的祈祷声未曾断绝。 今日,这些祈祷声忽然静止。 因为天空里忽然响起一道如雷般的声音,充满了无法抗衡的力量与最深远的威严感,就像是苍天在对人间训话。 “你们知罪吗?” 没有人知道这道声音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会在天空里响起。 但下一刻,所有人都知道,这声音便是昊天的声音。 只有昊天的声音才会如此威严,才会在这些虔诚的昊天信徒的意识里,映出如此鲜明的画面,触动最深处的灵魂。 桃山数道崖坪和前坪上的所有人都跪了下来,以额触地,恨不得要低进尘埃里去,如此才能表达自己对昊天的敬畏与爱戴。 崖坪偏僻处的石屋前,观主离开轮椅,双膝跪倒,用瘦弱的双臂支撑着身体,不停颤抖,神情却是那样的平静而骄傲。 那名中年道人的双手终于离开了轮椅,跪到了观主的身后。 他很清楚这一年多来,观主做的事情对昊天来说是怎样的不敬。 如今昊天天威重临人间,他如何能够不害怕? 桑桑的声音破云而至,落在桃山上,响彻天地之间,被天空与地面不停反射,传播的极远,甚至整片大陆都能听到。 无数人被这道来自天空的声音惊醒。 宋国的那间肉铺里,屠夫举着那把宽厚的油刀,遮着头脸,藏在案板下面,案板上积着的蹄膀不停落下,每落一根,他的身体便会颤一下。 酒徒坐在茶铺里,举着酒壶对着嘴不停狂饮。 …… 桃山之上。 观主虽然跪下,但他依旧仰头,看向天空,微笑说道:“我无罪。” 桑桑的声音再次在崖坪前的空中响起:“你不承认你曾经想杀死我?” 观主说道:“我想杀死的是桑桑,并不是昊天。” 桑桑说道:“我便是昊天。” 观主说道:“我信仰的是昊天,并不是那名叫桑桑的女子。” 桑桑的声音很长时间都没有响起。 过了很久,她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今日,我不杀你,不是因为你无罪,而是因为,我想要证明一些事情。” “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观主听到这句话,感到了意外。 确实是很意外。 良久之后。 观主艰难起身,看着遥远北方,看着长安城的方向,沉默了很长时间,说道:“让祭祀继续,昊天准备回神国了。” …… 长安城头。 叶千秋带着宁缺来到了这里,看着城头之上的桑桑。 叶千秋说道:“在你准备离开之前,我还是想告诉你,从你来到人间的那一刻,你就已经无法离开人间。” “除非,你能放开身心,去拥抱星辰大海。” 桑桑回头,看向叶千秋,道:“我说过了,我不信。” 叶千秋笑了笑,道:“你会相信的。” 桑桑向着南方某处伸手。 桑桑对着城墙外挥了挥衣袖,便有清风降临人间。 清风吹拂过世间的每一个角落。 春风吹满人间,与此同时,无数吟诵教典的声音随着春风吹满人间所有地方。 各国里的数万座道观,无数道人都开始诵读这段人人耳熟能详的教典。 春风缭绕山林,轻拂垂云,最终化雨,向着人间淅淅沥沥落下,那些雨水泛着金色的光泽,落到地面却是无比清澈。 春雨降临人间,昊天赐福于亿万信徒,普度众生,众生信仰更为坚定,甚至狂热,无数道不可见的精神气息,从众生的灵魂里生出,向着雨中而去直上天穹,这便是众生对昊天的回报。 亿万道纯粹的精神气息来到长安城南,无比和谐的融在一起。 飘缈的乐声响起,无数金色的花瓣飘落,无数道精神气息照亮的云层里,隐隐出现了一艘无比巨大的金色的船。 桑桑飞天而起,朝着那艘大船飞去。 宁缺想去拉。 叶千秋挡住了宁缺,他和宁缺说道:“她回不去。” 第54章 昊天有道,你该死了 在金色巨船出现在苍穹之中的那一刻。 无数唐人走出屋门,涌到街巷上,看着南方光明的天空,看着天上那艘不可思议的巨船,脸上写满了敬畏和恐惧。 街巷里的无数唐人虽然惊恐畏惧,但没有人放下手里的武器,甚至有人开始拣石头。 桑桑飞天而去,已经站在了船头,她背着双手,无限的光明,把她高大的身影投影在地面上,让城头变得有些黯淡。 宁缺的情绪也有些黯淡。 尽管叶夫子说了,她回不去。 在过去的一年当中。 桑桑陪他走过了这世间的每一个角落。 但是。 她终究还是想回到自己的神国中去。 此时,金色的大船出云,向着高空而去。 开始的速度很缓慢,但很明显正在逐渐加,而天空遥远某处,隐隐出现了一道金线。 那道金线不是昊天神国的大门,神国的门早已被叶千秋给毁了,那道金线是岸,是桑桑想要抵达的彼岸。 有岸便不需要门,她若有无上的智慧,便能抵达彼岸。 而她的智慧早已得到证明,无论夫子、佛祖还是宁缺,甚至是她自己,都在那份智慧里。 叶千秋看着金色的大船载着桑桑离去。 心中充满了感慨。 他知道想要改变一个人对世界固有的看法,就是要打破这个人的世界观,将这个人的世界观给重新塑造。 道心越是坚定之人,信念越是坚定之人,就越是难以接受改变。 在街坊四邻间,都常有人说,谁谁谁是那样的冥顽不灵,因循守旧。 抱着过往,不去拥抱未来。 道理,谁都懂。 但真到了去做,去改变的时候。 就不是谁都能去做了。 有些事,说起来似乎很容易。 但是,做起来却是很难很难。 对于叶千秋来说。 改变人间之人的信仰或许并不是一件难事。 但是,想要改变昊天心中的自我,却是一件十分不容易的事情。 昊天有道,有自我之道。 如果她只是一个单纯的个体,倒也罢了。 毕竟,大道三千,殊途同归,谁也没有规定谁必须走哪一条道,才能达到最终的彼岸。 但是,昊天不是一个单纯的个体。 她不是人。 她是昊天。 她是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中的无数生灵会因为她的走向,或生,或死。 世间之人,在昊天的世界当中,即便是如同那小草、浮萍一般,也依旧想要拥有更远大的前程。 世间的所有苦难生灵,从来不会说珍惜当下。 因为,他们的希望在未来。 希望未来没有苦难。 希望未来能够变得美好一些。 大船终究还是离开了,人间无数信徒跪地恭送。 叶千秋拍了拍宁缺的肩膀,道:“该回去了。” 宁缺道:“我再看一会儿。” 叶千秋笑了笑,独自离开。 …… 那道金线便是彼岸。 无数光明涌至眼前,桑桑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睛。 神国的门被叶千秋和夫子毁了,她也是第一次通过这种方法回去,这种感觉有些陌生,但她知道不会出错。 因为她来自神国,她的彼岸自然便是神国。 她闭上眼睛,准备开始与神国里的自己相见,然后融合。 当她睁开眼睛时,看到的是一片葱郁的山岭。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身体有些僵硬。 这片葱郁的山岭,她很熟悉,但这里不是神国,而是岷山。 在山岭间,她沉默不语,站立了无数日夜,想要推算出原因。 无数日夜后,她终于想明白了其中的原因,她是人类的选择,她来自人间,而不是神国,于是她的彼岸,便是人间。 她,还在人间。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 她望向小腹,微微蹙眉,感觉陌生,甚至有些惶恐。 此刻,她的心头浮现起了她曾经在光阴长河的下游看到的那一幕。 她的心头越来越惶恐。 她真的还是昊天吗? 当生命在她的体内萌芽,孕育时。 她突然发觉,那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她惶恐,又有些着迷…… 桑桑坐在岷山之间,看着远方。 她知道,她和老师打的这个赌,已经有了要输的迹象。 老师…… 对于昊天来说,那是一个陌生而又亵渎的词语。 但是,眼下的她,似乎并不排斥这个词语。 桑桑没有离开岷山。 她需要静一静。 需要一个人想想接下来的路。 …… 桃山,西陵神殿。 观主坐在轮椅上,看着天穹之中的太阳,淡淡说道:“她失败了。” “我就知道,她不会成功。” “要是她能死了,便更好了。” “她怀上了宁缺的孩子。” “呵呵,这是一件多么谎缪的事情。” “堂堂昊天,居然怀上了人的孩子。” “当她产下那孩子之时,便是她最虚弱的时候。” “那时,就是我们的机会。” 站在观主身后中年道人一脸苍白,放在轮椅上的双手都有些颤抖。 良久,他才说道:“昊天,会死吗?” “最终的结果,我们能承受吗?” 观主淡淡说道:“昊天死了便死了,昊天死了,那便再寻个新的昊天,道门灭了,那便再创个新的道门。” “我说了,最好的昊天应该居住在神国之中。” “人间的事情,应该归人间管,昊天管好神国中的事情就行了,何必要来人间掺和。” 中年道人脸色变得愈发苍白,无论春雨秋风都无法拂动润湿的宁静道心,忽然难以抑止地颤抖起来,甚至有了崩溃的迹象。 因为这些话,对于道门信徒们来说,是太过冷酷恐怖的事情。 都说光明大神官是最接近昊天的人,但他知道,从千年之前开始,人间最接近昊天的人便是观主,一直都是观主。 而前些年昊天来到人间,观主与她相遇,那种接近便从神学意义上落到了实处,不是看见而是相见,便自然没了距离。 看见后便不再畏惧,便敢思之、想之、杀之、灭之、夺之,与之相比,无论是莲生的野望还是书院的理想,甚至是昊天本身的想法,都显得那般可笑。 如果观主成功了。 那观主无疑将是道门历史上最伟大的存在。 中年道人并没有质疑观主的判断。 因为,他是观主。 看着外面的残雪,感受着从门外吹拂而来的寒风。 中年道人忽然觉得有些感伤,因为他将看到一个完整的旧世界的毁灭,而那个旧世界是他曾经全心全意供奉守护过的世界。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中年道人如此问道。 观主摇摇头,道:“不过是场涅盘,应该欣喜庆贺。” “你又何必如此感伤。” 中年道人道:“佛祖说的涅盘难道便要落在今年冬天?” 观主道:“谁也没有想过,像佛祖那样伟大的人,会有真正涅盘的一天。” “涅盘意味着重生。” “佛祖如果重生,那意味着这个世界,将会有不一样的变化。” “我相信,那一天不会太远了。” “在那棵菩提树下,终究还是会有新的菩提诞生。” 中年道人又道:“那……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观主道:“决定人间命运的,以前在天上……” 观主的目光从殿中转到殿外的风雪世界当中,看了一会儿之后,继续说道:“现在却在人间,那么我们当然要先找到她。” 观主此刻的状态,气息,都让中年道人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 当年他进长安,御风而行,飘飘若仙。 后来,他被那位叶夫子打成残废后,他就成了真正的凡人,由仙归凡,那便是真人。 中年道人看着椅中的他,感受着观主的气息,隐约明白了些什么,很是感慨,原来清静之上,尤有世界。 或许,那就是那位叶夫子所在的世界。 此时,观主忽然动了,双手自膝上离开,缓缓落到轮椅的扶手上。 中年道人动容无语,因为震撼,因为猜想变成了现实,那个令他激动万分的猜想,似乎马上便要成真。 中年道人扶在轮椅上的双手有些颤抖。 当初观主的被那位叶夫子所伤,现在这种变化意味着什么? 观主站起身来,离开了轮椅。 观主不再是一个残废。 他迎着寒风朝着殿外行去,寒风不停地吹拂进来,拂的观主身上的青色道衣不停飘动,却吹不乱他鬓角花白的发梢。 中年道人见状,急忙跟了上去。 观主走出神殿之后,看着那苍穹,缓缓说道:“有了世界,便有了光。” “真好。” 中年道人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说完这句话,观主背起双手,向下走去,青衣飘飘。 他离开了桃山,就此不知所踪。 中年道人见状,回到殿中,将殿中的轮椅推了出来,来到崖畔,双臂一振便推了下去。 中年道人也不知道走向人间的观主,什么时候才会再回到桃山。 但他知道,观主总是会回来的。 因为他对观主有绝对的信心。 道门在世上存在无数年,不知出现了多少了不起的人物,为人类奉献了多少智慧。 千年以来,人间的光彩似乎都集中到夫子和书院的身上。 甚至在书院夫子之后。 又出现了一个叶夫子。 但道门毕竟是道门,观主毕竟是观主。 …… 中年道人离开了昊天神殿。 他来到了裁决神殿。 他看着露台上那个穿着裁决神袍的女子,露出欣赏的眼光。 他一直很欣赏她,很小的时候在观里,他就很喜欢她,可惜今天他要杀死她,观主已经决定了她和她兄长的生死。 叶红鱼看着中年道人,缓缓说道:“你应该给我一个解释。” 中年道人道:“观主说,你和你的兄长都应该知道原因。” “你们二人背叛了道门。” 叶红鱼闻言,冷然一笑,道:“背叛道门的不是我和兄长,而是你和观主!” 中年道人道:“观主才是道门的领袖。” 叶红鱼道:“那从今天起,他不是了!” 中年道人道:“狂妄!” 随即,中年道人抬手,手中射出了一道奇怪无比的光,将叶红鱼笼罩。 中年道人强不强,当然很强。 他是道门之中,除了观主之外,最强大的存在。 叶红鱼虽然很强,但是,面对这样的强者,她依旧是落在了下风。 观主既然让中年道人来杀叶红鱼,那自然便是知道中年道人有杀掉叶红鱼的实力。 叶红鱼爆发出了强大的力量,将从易经中领悟来的力量,直接使出。 直接将中年道人的力量给破解。 随即,叶红鱼施展出了她最为强大的力量。 由易经中得到的力量,而改造而成的樊笼阵法! 而这时,中年道人的手里多了一卷书。 那卷书不知是什么材质所造,也看不出来新旧,隐隐透着股高妙的气息。 中年道人看着手里的这卷书,有些犹豫,有些遗憾。 叶红鱼隐约猜到这卷书的来历,神情骤变。 “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 中年道人最终下定决心,缓声吟诵道。 随着他的吟诵,他手里那卷书,也缓缓掀开了一页。 那卷书掀开了第一页,那页瞬间燃烧成灰。 一道磅礴的力量,极似于天启的力量,从那页消失的纸里迸出来,只是那力量要比天启来的更加真切! 轰隆一声巨响,樊笼阵微微颤抖起来。 看着这幕画面。 感知着那卷书里神奇的力量,叶红鱼知道自己的猜测果然是真的,神情剧变,寒声道:“你们竟敢以天书为器!” 是的,中年道人手里那卷! 天书落字卷! 一页落,而惊天下! 何况樊笼? 叶红鱼双臂一展,裁决神袍风而舞,如瀑的黑发也狂舞起来! 她要硬抗天书! 中年道人的神情异常凝重,因为他发现,一页天书,并不足以冲破这座樊笼。 于是,天书继续燃烧! 落字卷,一页一页地落着,落地变成灰烬。 仿佛穷尽的最本原的力量,随之释放,向着大殿四处袭去! 中年道人看着天书落字卷,在自己手里越变越薄,神情愈痛苦。 道门弟子,亲手毁去天书,谁能舍得? 樊笼与天书的战斗,依然在持续。 落字卷一页一页地燃烧着,裁决神殿不停地颤抖。 石壁上出现了数道细微的裂缝,有石砾簌簌落下,仿佛要地震一般。 战斗至此进入最恐怖的时刻,二人闹出如此大的动静。 桃山上的人们终于被惊醒。 数千上万名神官和执事,站在各处山峰,站在各处道殿之前,看向了裁决神殿方向,脸上苍白至极。 人们惊慌失措,人们震撼失语。 他们很惘然,不知该如何做。 随着那落字卷天书燃烧殆尽,中年道人终于冲破了叶红鱼结下的樊笼。 他的指头来到了叶红鱼的眼前。 就在中年道人的指头将要落在叶红鱼的脑门上时。 一道人影出现在了叶红鱼的前边,将这一道指头给挡住了。 中年道人看到这道人影渐渐由虚转实,眼中大为骇然。 “是……你……” 中年道人的声音之中,充满了惊恐的味道。 叶千秋看着中年道人,淡淡说道:“是我。” “我来了,那你该死了。” 于是,中年道人就死了。 他瞪大的双眼之中,似乎还在留恋着这个世间。 他抬起的手臂随着他往后倒下的身躯一起倒下。 尸体坠落在神殿的声音骤然响起。 在神殿之中有了回响。 叶千秋转身,看着面色有些苍白的叶红鱼,笑道:“跟我走吧。” 叶红鱼道:“去哪儿?” 叶千秋道:“去见你哥。” 叶红鱼闻言,轻轻点头。 于是,二人的身形便消失在了神殿之中。 寒风从神殿的门外吹拂进来。 发出呜呜呜的响声。 阴暗的神殿里,没有神灵,只有亡魂。 片刻后,神殿之中轰的一声巨响。 神殿彻底倒塌。 …… 宋国都城的一处大广场上。 有一座高台。 高台上点燃了火把,照亮了这片角落,叶苏坐在案后,看着案上的道义真析静静思考。 此时,有一个青衣道人从远处行来。 他是观主,他叫陈某。 这座城市是宋国的都城,在大陆上并不出名,无法和临康相提并论,更不要说长安。 但这座城市,对道门来说,意义很深远。 这里有大陆上最古老的道观,有最悠久的历史。 这里曾经为西陵神殿奉献了很多大神官,知守观里的人们,更与这里有撕扯不开的关系。 观主陈某,也是此间人。 宋国,是道门的源头之一,是最保守的所在。 叶苏于半年前来到这里。 选择在这里传播他从叶夫子那里悟到的新道。 这半年来,他所做的事情,已经初见成效。 在这座城中,已经有大半人,选择了相信他的新道。 但就在这时,一声声肃穆的钟声伴随着观主的脚步声,从道殿处传到广场上。 传到了不远处的神官执事们的耳中。 观主来了。 数十名道门强者,还有更多的神官执事,缓缓向前走去,朝着观主行礼。 观主看向叶苏。 叶苏坐在案后,右手落在书卷上,抬头看向观主。 这一对曾经的师徒。 在这里重逢。 没有寒暄。 观主说道:“叶红鱼已经死了,现在该你了。” 叶苏沉默,无言。 不知过了多久,他开口说道:“老师要我死,我便去死。” “也算是我报老师之恩德。” “不过,我死之后,老师应该也不会长久。” “除非,老师选择认可新的道门。” 陈某道:“你背叛的不是我,你背叛的是整个道门。” “你从姓叶的那里学来的种种,皆是他对这个世界的重新解读,但是想要解读一个世界,必然要承受不可承受的代价。” “这事儿,他不做,反倒是让你去做。” “足以说明,你在他眼中不过一个棋子而已。” “你该死,但死的一点都不值。” 第55章 人间之人,只信自己 叶苏坐在台上。 看着自己曾经的老师,缓缓说道:“吾爱吾师,吾更爱大道!” “在叶夫子这里,我学到昊天并不是这世界的全部。” “在大道之下,昊天也将不复存在。” “我所要做的事情,就是让一切世人,都走在大道之上。” “纵使在这条道上,他们走的不远,但只要曾经在道上走过,那便算是不枉来这人间走一遭。” 观主的脸上泛起一丝冷笑。 他一步一步的往前,仿佛是行走在人间最普通的道人。 但是,他走下的每一步,都在对这人间造成一些影响。 因为,他是观主。 他是道门之中最强大的人。 “你知道吗?” “在你去往长安之时,我就已经料到了今日的结局。” “其实,无论是从何得到新的教义都好。” “只要你踏上了这条路,你终究是要死的。” “这是你的使命。” “在这一切完成之后,你的使命也便结束了。” 叶苏一脸平静,道:“您想让我怎么死?” 观主抬手,从这座城中的各个角落不停的飞出了一块又一块的木料。 木料漫天飞来,仿佛如同雪花一般落下。 落在了叶苏所在的高台之下。 木料错落有致的堆积起来。 很快,便堆满了高台四周。 “在火焰之中死去,也不枉你这激荡的一生。” 观主如此说道。 叶苏看了他一眼,说道:“既然老师让我死,那我不得不死,不过在这之前,能否恳请老师,让我将这最后一段书给写完。” 观主的身上泛起了强大的自信。 他说道:“我只给你半柱香的时间。” 叶苏道:“足够了。” 于是,他开始低头继续书写起来。 观主的脸上没有任何不耐的神情。 叶苏作为他的弟子,这点时间,他还是可以给的。 很快,叶苏便停笔不写。 他抬起头来,看向观主。 “我写完了。” 观主有些诧异,道:“这么快?” 叶苏道:“我怕老师等不及。” 叶苏写的不是笔记,也不是什么教义,而是游记。 写的几年前的长安城。 在长安城里,有座小道观。 他在道观里生活了很长时间,他替街坊修房子,替道长攒银钱,他曾和书院大师兄辩难,也曾和摊贩谈价。 更为重要的是,他在那里第一次见识到了真正的道家经典。 很多年游历诸国时的体悟,在长安城里真正开花。 他在长安城获得了很多,而那些所得,在临康城里那条陋巷里逐渐成型。 这篇游记共五千零四十一字,只叙述不评论,只写所见所闻不写道理,只有悲悯与自强没有乞求与对来世的向往,简单又很不简单。 这篇游记通篇说的只是一件事:活着。 信仰究竟是什么,信徒们信仰的意义在哪里,那是教义需要解释的事情,那是追随者们的工作,叶苏要说的只是活着。 怎样活着,为什么活着。 活着就是大道。 人若死了,大道便无。 这篇游记里没有给出任何答案,只是通过对那些市井生活的描写,对那些苦难和幸福的怀念,指出一条道路。 要活得好,必须先信自己。 只有相信了自己,才能相信自己能够走出一条大道来。 叶苏搁笔于案上,然后对着纸上未干的墨迹吹了几口气,摊开晾晒,正好对着天空。 随后,叶苏站起身来,缓缓说道:“大道在我的脚下。” “在每一个人的脚下。” “从前,人间之人信昊天,信佛祖。” “但是,从今往后,人间之人,只信自己。” 此时,天光洒落,恰好落在他的身上,替他镀了一道金边,如神如圣。 观主看到这一幕,依旧平静。 无论叶苏身上发生怎样奇妙的变化,也依旧逃不过他的掌心。 阳光照耀着人间,叶苏的身躯仿佛变得透明起来。 阳光穿过叶苏的身躯,然后向人间播洒,光线传的极远,竟照亮了远处的街巷。 那些城中的普通民众,都看到了广场处的光明,看到了朝阳里的那个人。 人们很震惊,又有些惘然,下意识里移动脚步,向那边走去,人流渐要汇成海洋。 叶苏站在前方,背对着光明,看着不远处的观主,还有从城中四处赶来的百姓。 叶苏缓缓说道:“当永夜来临,太阳的光辉将被尽数遮掩,天空与大地陷入黑暗之中,人们将为之欢欣鼓舞,因为那才是真实地活着。” 叶苏的声音飘荡在安静的广场上,就像是林中的蝉声,池里的蛙声,山崖间的风声,秋日里的瀑布声,让世界变得更加安静。 安静的世界里,人们在认真地倾听,就像听到圣人的教谕,然后他们开始思考。 此时,观主看向叶苏,道:“说完了吗?” 叶苏道:“说完了。” 观主道:“那好,你可以死了。” 只见观主抬手,一朵火焰出现在了他的掌心之中。 那朵火焰妖异无比。 从观主的手掌之中朝着那高台四周的木柴上飞去。 在飞向高台的过程当中,一化二,二化三,三化百。 嗤! 火焰落在木柴上,发出了嗤嗤嗤的声响。 然后,火势骤然间升起。 叶苏坐在高台上,坦然赴死。 就在这时。 有雪花从天上飘来。 雪花落在那熊熊火焰之中。 融化,然后消失。 一股彻骨的寒冷突然不知从何处出现。 直接笼罩了整个大广场。 随着寒冷而来的是寒风。 寒风吹过了熊熊火焰。 熊熊火焰,慢慢消失在了高台四周。 随即,两道身形出现在了高台之上。 是叶千秋和叶红鱼。 叶千秋看着摇摇欲坠的高台,看了一眼坦然赴死的叶苏,道:“既然写下了活着,为何还要坦然赴死。” “死亡并不是高尚的代名词。” 叶苏睁开了眼,看到了叶红鱼,眼中闪过一抹异彩。 此时,叶千秋朝着下方的观主看去。 叶千秋道:“观主,你应该算到了我会出现。” 观主淡淡一笑,道:“你比我想象的还要沉得住气。” “就在刚刚,我还在想,或许,你真的放弃了这颗棋子。” 叶千秋道:“我不是你。” “还记得上次,我放你离开的时候,我说过什么吗?” 观主道:“当然记得。” 叶千秋道:“记得就好,那现在,你该告诉我,你还准备了什么。” 观主笑了笑,道:“如果不着急的话,我们可以再等一等。” 叶千秋道:“好,那就再等一等。” 天地仿佛陷入了寂静之中。 观主在等人。 叶千秋也在等人。 这一等,便是数日光景。 叶苏和叶红鱼,还有神殿的诸位执事,还有城中的很多百姓,每天来了走,走了来。 只能看到叶千秋和观主在广场之中对峙。 二人的身影几个月没有动弹一下。 无论刮风下雨,二人都是一动不动。 转眼间,便是一年过去。 一年后的某一天。 终于有新的身影出现在了大广场之中。 那是酒徒。 他一手拿着酒壶,一手背在身后。 他一边朝着观主身旁走去,一边说道:“道门看来是真的衰落了。” 观主道:“从衰落中走向新生,这样难道不好吗?” 酒徒微微颔首,道:“人我给你带来了。” 观主回头,只见屠夫带着一人前来。 那人不是旁人,正是桑桑,挺着大肚子的桑桑。 叶千秋看向桑桑。 怀了孩子的桑桑,即将临盆。 她的力量被压制到了极致。 此刻,她的脸上多了几分人情味。 或者可以说是母性的光辉。 观主看到桑桑到了,回头朝着叶千秋说道:“我等的人来了,你呢?” 叶千秋笑了笑,道:“我等的人,也来了。” 只见不远处,少年模样的夫子大摇大摆的走来。 观主显然没认识到情况的严重性。 不过,作为一个赌徒。 既然已经堵上了全部的身家,那到了此刻,已经没有了回头路。 夫子来到叶千秋身边,道:“我没来晚吧。” 叶千秋道:“晚倒是没晚,就是你这个样子,能不能行?” 夫子道:“应该,大概,没什么问题吧。” 叶千秋道:“无所谓了,既然人到齐了,那也该做个了断了。” 夫子道:“不对,还有一个秃驴。” 叶千秋道:“他来不了了。” …… 极西荒原。 烂柯寺外的那颗菩提树下。 一朵莲花从岐山大师的身下升起。 就在那朵莲花升起的那一刻。 烂柯寺中,钟鸣不已。 岐山大师坐在莲座之上,飞天而起,落入那烂柯寺上空,朗声道:“观身不净,观受是苦,观心无常,观法无我。” 随着这四句话的落下。 岐山大师脑袋后边,化出一道道琉璃佛光。 佛光普照而下。 照入那天坑之中。 照入那天坑的数百万农奴身上。 “善……” 一个善字传出。 烂柯寺震荡。 讲经首座枯瘦如柴的身形出现在烂柯寺门前。 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莲座之上的岐山大师,道:“你竟然真的得了道果……” 岐山大师道:“今日起,我为现在佛。” “百万农奴,归自由。” 讲经首座猛的吐出一口黑血。 然后,轰然倒地,再也没有起来。 …… 宋国都城的大广场之上。 观主看向叶千秋,平静说道:“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是,同为道门中人,你应该站在我这一边才是。” “轲浩然说我们是狗,莲生说我们是狗,书院里的人,还有很多人,都说我们道门是狗,是昊天的一条狗。” “如今,我想要将这个天取而代之,你不应该反对我。” 叶千秋道:“你不必说这么多,因为,这并不会改变你的结局。” 观主冷笑一声,道:“你以为你能阻止我吗?” 他看向一旁的桑桑,寒声说道:“我们供奉你,让你拥有无尽的岁月以至永恒,那么你就应该甘于永恒的寂寞,在神国默默守护人类的世界,而不应该偷偷溜到人间来贪一晌之欢。” “既然你做不好这个天,那便由我来做好了。” 桑桑没有说话,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 她以往哪怕虚弱到极点,也未曾像现在这般畏惧过,因为她清晰地感觉到,观主拥有了毁灭自己的能力。 此时,观主从怀里取出一卷书。 湛蓝的天空深处,响起一声雷。 这声雷鸣,来自神国。 天外有天。 湛蓝的天空外,是神国。 这道从神国传来的雷声无比恢宏,仿佛在向整个人间宣告着什么。 宋国东方的海面上,骤然生起千年未有的巨大风暴。 西陵神殿的天空里,隐隐有电痕闪现。 观主手里拿着的是天书“天”字卷。 来自神国的雷鸣还在持续,久久不肯散去,向人间散播着无限神威。 观主什么事情都没有做,只是握着天字卷,静静看着天空。 然后他又取出一卷天书。 是天书“沙”字卷。 大地上所有的沙砾,都开始缓缓流动起来。 荒原中部的沙漠,泥塘边缘的干地,风徐徐拂过,所有沙面都变成了吞噬一切的深渊。 即便是光线,仿佛也要被吞噬。 观主站在风中,黑发飘舞。 神情平静,仿佛神明。 而后,观主将剩下的五卷天书一一取出。 这些天书,有残缺不全的,也有只剩下灰烬的,但即便是只剩下灰烬的天书,也依旧是天书。 随后,一道难以形容的神威,自天而降,落在观主的身上。 一道难以形容的光柱,自天而降。 观主看向了桑桑,道:“既然你已经成人,那留着神格还有什么用处。” “来,交给我吧。” 观主抬手。 桑桑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一些金色的光粒从桑桑的身体之内飘出。 桑桑痛苦的蹙眉。 观主伸手,想要接住那些金色光粒。 高台上。 夫子说道:“这就是你想看到的神格?” 叶千秋仔细观察着,看着那些金色光粒,仿佛看到了这个世界的本源。 “原来是这样。” 下一刻。 叶千秋身形倏然而去。 屠夫和酒徒挡在了叶千秋的面前。 叶千秋抬起两条胳膊,一边给了一巴掌。 屠夫和酒徒直接被拍飞。 观主没有回头。 而是直接抬起另一只手,朝着身后一挡。 一道青光出现,挡在了观主的身后。 观主朝着叶千秋说道:“你挡不住我!” 叶千秋脚步不停,穿过了清光。 观主神色狰狞,看着桑桑,道:“来!” “给我,通通给我!” 桑桑无法抵御,只能眼睁睁看着观主将属于她的神格剥离。 随着金色光粒从她的身体里出现的越来越多,桑桑越来越虚弱,脸色越来越苍白。 此时。 叶千秋已经来到了观主的身后。 一手提起了观主的后脖领子,仿佛在拎小鸡一般,将观主拎起。 然后,重重的将观主摔在了地上。 噗通! 噗通! 噗通! 随后,就是一阵重物与地面的撞击声响起。 观主被叶千秋在地上甩来甩去,甩出了一个个大坑。 数个呼吸之后。 叶千秋停手。 观主鼻青脸肿的躺在地上,浑身气息松散不堪,道:“为什么……” 叶千秋很冷静的说道:“知道为什么你能集齐七卷天书吗?” “那是因为我给了你,你才能集齐。” 观主道:“我已经有了神国里的规则意志,为什么……为什么你还能抓到我。” “我现在就是规则,在世界之中,便要服从世界的规则。” “为什么,你能打破规则……” 叶千秋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观主,道:“世上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 “如果非要有一个答案,那也很简单,那是因为我很强。” 观主沉默良久,方才缓缓说道:“我还能看到未来吗?” 叶千秋没有回答他,只是抬手,一手按了下去。 随后,观主化成一道道光粒,消失在了天地之间。 风吹拂而来,将那些光粒朝着人间的每一个角落吹去。 此时,桑桑哇的一下哭了出来,坐在地上喊道:“疼!” 第56章 规则之力,迎新辞旧 桑桑喊疼。 那是因为,她要临盆了。 桑桑怀胎一年有余,终于要产子了。 新生的生命,意味着未来可期。 宁缺来了,带着稳婆来了。 桑桑的神格被观主剥离了大半,本来就虚弱的她,现在更加虚弱。 好在,观主被叶千秋杀了。 观主身上尚未形成的神格,消散在了天地之间。 全都重新回到了桑桑的身体中去。 桑桑的生产不是太顺利。 因为,她怀的是龙凤胎。 生了一个之后,还有一个。 生产自然不会是在空旷的大广场之上。 而是在宋国的道观当中。 随着“哇哇哇”的哭声在道观之中响起。 新的生命,来到了这个世上。 宁缺急忙冲了进去,去迫不及待的看自己的两个孩子。 …… 道观外。 叶千秋看了一眼夫子,道:“走吧,去见一见那两个家伙。” 夫子微微颔首。 这时。 叶红鱼和叶苏走了过来。 叶苏朝着叶千秋欠身道:“先生,我们呢?” 叶千秋道:“你们去西陵,重塑道门。” 叶苏和叶红鱼微微颔首。 然后朝着远方行去。 …… 宋国与燕国交境处的小镇上。 小镇唯一的那间肉铺里。 有些闷热。 虽然是冬天。 但还是有些闷热。 这种闷热感,不是由外而内,而是由内而外。 肉铺里,被血腥味和脱毛沸水锅包围的空间里,到处是令人掩鼻的气息和令人难耐的高温。 精壮的屠夫,穿着件皮围裙,站在厚厚的案板前不停地挥动沉重的刀,古铜色的身躯上有着淡淡的汗渍。 明明是冬天,明明是强大的屠夫。 可是,他的身上依旧,有着淡淡的汗渍。 刀锋落下,溅出的是血与脂肪溢出形成的雪花。 叶千秋和夫子站在肉铺门槛外,看着案板后的屠夫。 叶千秋道:“切的不赖” 屠夫没有抬头看他,依然继续着砍肉的动作,背后汗渍越来越明显。 不过,屠夫还是开口说道:“一般。” 这时,夫子说道:“和我从前看到的似乎不太一样。” “你的心境乱了。” 屠夫听到这话之后,停下砍肉的动作,从绳上取下一块布,胡乱擦了擦脸,又擦了擦手。 屠夫把那块湿布随意扔到屠刀上,看向夫子,有些惊疑不定的说道:“你是?” 夫子笑了笑,道:“是我。” 虽然只有两个很简单的字。 但却是让屠夫汗流浃背。 “怎么可能?” “你还活着。” 屠夫瞪大了眼睛。 夫子道:“怎么,是不是很不想看到我活着。” 屠夫沉默。 这时,拿着酒葫芦的酒徒从那边走了回来。 他缓缓说道:“我早就说了,夫子就是夫子,怎么可能真的一点声息都没有的就消失不见。” 酒徒的身上有些风尘,但没有血迹。 这两天的时间里他去过很多地方,他没有多少焦虑,他还有心情洗澡,换了一身衣裳。 只是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神情有些疲惫。 这几天,对于酒徒和屠夫来说。 无疑是自从上一次永夜之后,最为难熬的日子。 因为,等死着实不是一件好事。 更何况。 酒徒和屠夫都很怕死。 正是因为怕死,想要获得永恒。 他们才先后和桑桑、和观主达成了交易。 起初,桑桑赐给他们永恒。 他们给桑桑办事。 后来,观主赐给他们永恒。 他们给观主办事。 现在,观主死了。 他们也就没有了继续活下去的理由。 叶千秋看着酒徒,道:“记得上一次在长安相见之时,你走的很快。” “我一直以为,你们两个不会铤而走险,毕竟,你们是那样的怕死。” 屠夫伸手,隔着那块湿布握住刀柄,沉默不语。 酒徒说道:“我们的确是怕死,所以,我们做了一次又一次的选择。” “在观主的描述之中,他会成为新的昊天,如果他真的成功,我们真的可以永恒。” 叶千秋笑道:“这就是你们的可怜之处,从来不信自己,将希望寄托在别人的身上,是多么可笑的一件事。” “唯有自强者,才能获得自我的永恒。” “你们二人不过是从永夜之中停留过的可怜虫。” “枉活了这般大的岁数。” 酒徒道:“不过是一场赌局,我们押错了宝。” “如果她不变成人,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叶千秋道:“观主已经去了。” “现在,轮到你们了。” 屠夫说道:“夫子和轲浩然,我都打不过。” “你,我也打不过。” “但是,要让我等死,是万万做不到的。” “所以,我会反抗。” 酒徒道:“我虽然醉生梦死了一辈子,但也依旧不会束手任杀。” 叶千秋笑了笑,道:“我能一巴掌拍飞你们两个人,就能一巴掌拍死你们两个人。” 这时,酒徒的手里出现了一把剑。 小镇上空,突然变得阴云密布。 随着一阵来自北方的寒风,云里的湿意凝结成无数雪花,落了下来。 雪落人间。 别有一番凄凉。 雪花落在小镇上,落下肉铺上。 只听得啪的一声,肉铺的屋顶开始碎裂,融化。 然后,整个肉铺的房屋都开始坍塌。 屠夫在房屋坍塌之前走出了肉铺。 他的手里拿着一把刀。 酒徒的手里拿着一把剑。 酒徒和屠夫站在废墟旁,二人的身上落满了雪花。 二人的衣裳已然千疮百孔,花白的头发不停的往下脱落。 这让二人看起来有些狼狈,有如丧家的野狗。 肉铺毁了,紧接是旁边的酒肆也毁了。 酒徒提起手里的酒壶朝着嘴里猛的灌了一口之后,然后直接将那酒壶给扔的老远。 然后,酒徒提着剑,朝着叶千秋杀了过来。 叶千秋什么都没有做。 甚至连手都没有抬了一下。 只听得一阵啪啪脆响在酒徒的身体里响起。 酒徒的胸骨尽数碎裂。 酒徒喘息着,眼中满是不甘与愤怒。 他还是不想死,他想活下去。 他拼命地召唤着天地元气,但是,整个人却是犹如陷入了泥沼中一样。 无法自拔。 他的躯体之内的骨头好似受到了不可承受的挤压。 不停的碎裂。 起初,他还能奔跑。 一个呼吸之后。 他便不能再跑,只能行走。 又一个呼吸之后。 他甚至连行走都做不到了,只能站在原地。 第三个呼吸之后。 酒徒整个人散落在地,犹如一个散架的枯骨,瘫在了地上。 他手中的剑,也无力的坠落。 雪花飘落。 飘在酒徒的身上。 酒徒瞪大眼睛,看着叶千秋,道:“怎么可能?” “你怎么可能掌握规则?” “莫非你夺取了昊天的神格!” 叶千秋笑了笑,道:“愚昧。” “难道只有夺取别人的,才行吗?” 酒徒彻底傻眼,不住的呢喃:“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叶千秋抬手。 雪花聚拢在他的掌心之中。 那是规则之力的显化。 规则是运行、运作规律所遵循的法则。 一个世界的规则是怎样的,只有彻底去了解了这些规则,才能去掌握规则。 叶千秋不是昊天。 但他已经掌握了这个世界规则。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现在便是这个世界的神灵。 因为,他拥有了规则。 并且能够跳出规则之外。 叶千秋看向酒徒,道:“修行修到了你这个地步,也着实是可怜的很。” “活着对于你来说,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 “既然你不想拥抱新天地,那只好随着旧世界陪葬了。” “辞旧迎新,总得先将旧的辞去才行。” 叶千秋抬手。 他手里的那朵雪花便朝着酒徒的身上落去。 随后,酒徒被这朵雪花给彻底融化。 屠夫眼睁睁的看着酒徒被融化。 手里的刀都有些握不住了。 人间只有一位屠夫。 但是,在屠夫之上,还有人。 屠夫和酒徒,是人间活的最久的两名大修行者,要比佛院和夫子更久,从来隐居不出,直到夫子登天,昊天降世,才被迫显露行踪。 在这几年里,酒徒已然出手数次,但屠夫却一直没有出手。 他自然很强,和酒徒不同,他的人强,刀则更强,因为他很擅长杀人。 无数年来,他杀猪杀羊杀牛也杀人,他的强就在于杀字,这些年隐居不出。 杀的人少了很多,不是心境改变,而是夫子的要求。 屠夫看向叶千秋和夫子。 他现在已经知道,眼前这个几岁大的少年,便是夫子。 屠夫想要和夫子求个情。 酒徒已经死了。 看着酒徒的死状。 他更不想死了。 夫子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直接说道:“我不是来杀你的。” 屠夫听到这句话,松了一口气。 但是,夫子接下来又说一句话,让屠夫的心直接沉了下去。 “我是来送你最后一程的。” “毕竟,咱们也算是老相识。” 屠夫看向叶千秋,道:“我真的没有机会了吗?” 叶千秋道:“既然要迎接新天地,那自然要将一切旧世界的余毒都给肃清。” “你若是一直只做一只太平犬,我也懒得杀你。” “可是,你还是动了。” “所以,你只能去死。” 屠夫深吸一口气。 紧紧的将手中的那把刀握住。 那把刀很厚实,上面满是油污,还有些血。 时至今日,屠夫才发现。 原来只有手中握着刀的时候。 他的心中才会稍有一些安全感。 于是,屠夫奋力抬刀。 斩向漫天飘落的雪花,一刀斩去,万物皆空,仿佛下一刻,所有的雪花便会被这一刀斩空。 冬天落雪,这便是规则。 屠夫斩向了规则。 当这一刀斩落时,能真切地看到空间的变形,能听到某些事物被撕破的声音。 刀意去而未绝,落风雪之间。 只听得远处的山间不停的响动起来。 然后,山石开始缓缓滑动,无数山石从山上滚落,然后,远处的山裂开了。 屠夫一刀,横贯数里,将远处的一座山斩成了两半。 雪花还在落下。 甚至越来越大。 屠夫低喝一声,翻腕横刀于雪中。 再劈一刀! 轰隆隆! 刀气纵横出去。 震耳欲聋的撞击声,直接摧毁了小镇上的数座民宅。 将前方落下的雪花尽数撕成粉絮。 刀气直上苍穹,仿佛将那天穹之中的阴云都撕开了一道口子! 到处都是刀气引起的天地气息。 雪花依旧在不停的落下。 叶千秋和夫子站在那里。 没有任何动作。 仿佛在欣赏一出默剧。 表演的人是屠夫。 此时,雪花还是不可避免的落在了屠夫的身上。 屠夫的身上出现了很多道伤口,看不到血,但能看到血肉里的筋骨。 叶千秋看着屠夫,笑道:“果然不愧是最接近传说中不朽境界的人,你比酒徒要强上不少。” “看来嗜酒的确是能让人变得废物。” 屠夫微微挑眉,脸色苍白,沉喝一声。 他握着刀,再次朝着漫天雪花斩去。 一刀落下,还有一刀。 屠夫仿佛不知疲累。 长啸起来,举刀再斩! 每斩下一刀。 屠夫都会长啸一声。 仿佛这样可以给他助长几分气力。 刀意想要冲天而去,将这不停落下的雪花都给斩的一干二净。 但是,雪花太多了。 多的难以想象。 即便屠夫的刀又快又猛,依旧无法将这些雪花给尽数斩的干净。 屠夫仿佛不信邪一样。 不停的挥刀。 一连斩出了一百零八刀。 纵使是以屠夫的强大,再接连挥出了一百零八刀之后。 他也忍不住变得气喘吁吁。 这一百零八刀,将他的精力耗费了不知道多少。 求生的欲望,在刀意之中显现。 但是,终究是无法突破规则的牢笼。 看着那依旧不停落下的漫天雪花,屠夫仿佛是认识到了他即便是再挥上一千刀,一万刀,也恐怕改变不了这个结局。 于是,他终于收刀。 他看着站在不远处的叶千秋和夫子,沉默不语。 屠夫一生宰过不知多少生灵,直到现在这一刻。 他才恍然发觉,他真的只是一条狗。 从来只有主人选狗,什么时候轮到狗选主人了。 屠夫不停的喘着粗气。 雪花不停的朝着他的身上落下。 屠夫再也忍不住,直接半跪下来。 他用刀支撑着自己。 他抬头看向叶千秋和夫子,问了一句。 “死了之后,应该就不会感觉到冷了吧。” 夫子道:“我没死过,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 叶千秋道:“死了,也算是一种永恒。” 屠夫抬起头,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世界。 这个他曾经待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世界。 然后,他的身体在雪花之中融化,化为了飞灰,随风飘扬,飘向远方。 屠夫的刀依旧插在地上。 血淋淋的。 屠夫死后,雪花终于越来越小。 这个寒冷的冬天,终于要过去了。 此时,叶千秋看向夫子,道:“你得快一些,我在这里呆不久了。” 夫子抖擞一下身子,身体之内突然噼里啪啦的响了起来。 顷刻之间,居然长大了许多。 第57章 楚山寒雨,长安依旧 桃山。 清晨时分,朝阳还没有升起。 桃山之上已经聚集了许多人。 桃山有四座神殿,有数千神官、数万执事骑兵,这里是道门统治人间无数年的殿堂,也是所有昊天信徒心中的圣地。 此时的崖坪里有数万人,穿着红衣、禇衣的神官,穿着黑衣的执事,披挂着黑金盔甲的骑兵,黑压压地到处都是,却没有任何声音。 就连呼吸声都听不到,黑压压的人群站在那里,仿佛如同雕塑一般。 他们虽然沉默,但是脸上表现出的情绪却是十分复杂。 愤怒、悲伤、惘然,种种情绪出现在了他们的脸上。 道门是人类觉醒以来最强大的宗教,神殿是人类最庄严神圣的地方,这里的人们禀承昊天意志统治这个世界无数万年,享受过无尽尊崇与荣华、各种美好的事物,拥有过难以想象的地位。 但是,现在这一切都将改变。 自从光明大神官卫光明身亡之后。 西陵神殿似乎就一直在朝着下坡路走。 后来发生的种种,令许多神殿中人不想去回想。 掌教死了。 天谕大神官死了。 中年道人死了。 然后,观主也死了。 现在,站在神殿之前的是曾经的道门天下行走,是曾经的裁决大神官。 叶苏,叶红鱼。 神殿中的很多人都不太清楚,神殿的高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们只知道,从今日之后。 道门的历史将翻开新的一页。 叶苏和叶红鱼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道门历史上最大的叛徒。 人们看着他们,情绪自然很复杂。 此时,叶红鱼和叶苏两兄妹站在神殿之前。 看着桃山之上的数万人。 叶红鱼莫名的生出了一种荒诞的感觉。 这里,曾经是道门的圣地。 以后,还会是吗? 叶红鱼看向叶苏。 叶苏似乎听到叶红鱼的心声一般,道:“道门将一直都在。” “这些意味着过去的腐朽。” “既然要迎接新的天地,那自然要将这腐朽的东西,彻底毁掉。” 叶红鱼回头看了一眼神殿。 那阴暗的大殿似乎一直都存续在她的记忆当中。 现在,的确,是该毁去这阴暗了。 初生的朝阳被海上的云层遮着,只漏出些许光线。 在朝阳的照耀之下。 在桃山屹立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神殿,终于倒塌。 叶苏站在高处,朝着下方的一众神殿中人说道:“从今日起,道门重生。” 桃山一片静寂,一片死寂。 西陵神殿的人们震撼的说不出话来。 道门就要这样开始新的一页了吗? 很多人都感觉到了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这种不真实的感觉飘荡在每一个人的心中。 谁也没有想到,道门会以这样的方式重新开启新的一页。 对于那些信奉了昊天很多年的神殿中人来说。 想要改变,注定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在这期间,或许还会有流血事件的发生。 但,那终究是极少数。 …… 长安城。 临四十七巷,老笔斋。 清晨,阳光刚刚洒落。 便有婴儿的啼哭声在老笔斋响起。 桑桑还有些惘然。 就在她的身边,很近的地方,躺着两个婴儿。 两个婴儿闭着眼睛,很干净,粉雕玉琢都不能形容。 这些天,虽然她已经在极力适应自己已经为人母的角色。 但是,过了这么多天,她依旧有些不太适应。 因为,这一下子生了两个孩子,对于她来说,的确是一件难以适应的事情。 她脸色还有些苍白,眼神之中闪过一些慌乱。 生产之后。 她的身体虽然恢复了一些,但是她再也不是那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昊天。 桑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老笔斋。 虽然,她曾经在光阴长河的下游看到过自己带孩子的场面。 但是,当这一切都一一来临,应验之时。 桑桑才发现。 原来,老师说的很对。 在她来到人间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她再也回不到神国当中去。 现在,她变成了真正的人。 她不再是高高在上的昊天。 她一手一个把孩子抱在怀里,姿式还有些别扭。 便在这时,男婴忽然张开嘴,大声地哭了起来,仿佛受到感染,被她用右手抱着的女婴也随之哭了起来,就像最开始那样,此起彼伏。 她微微蹙眉,有些不悦,有些烦躁。 “不准哭。” 她看着怀里的两个婴儿,面无表情说道。 她虽然已经不是昊天,但言谈形容间,依然神威如海,庄严无比。 可是才出生不到一个月的婴儿,哪里能感觉到什么威严。 初生牛犊不怕虎,更何况,这两个婴儿是桑桑还是昊天的时候,就已经怀上的孩子。 老笔斋里不停的响起婴儿的啼哭声。 桑桑烦躁的很,眼中闪过一抹慌乱。 初为人母,桑桑育儿的经验自然是自己一步一步的摸索出来的。 于是,她撩起自己的衣裳,开始给孩子喂奶。 看着怀中拼命吮着奶的两个孩子,桑桑的脸上没有流露出什么母性的光泽,便是连情绪都没有太多。 两个孩子吃饱后终于不再闹腾。 哭声也从老笔斋渐渐消失。 这时,只听得老笔斋外有动静响起。 是宁缺回来了。 宁缺手里提着老母鸡,跑到屋外,朝着桑桑喊道:“桑桑,今天我给你炖老母鸡汤喝。” “这玩意儿最下奶了。” 桑桑听到宁缺这话,无名火气,不知从何处升起,朝着门外的宁缺喊道:“我不吃,我不吃,我要吃酸辣面片儿!” 站在院子里的宁缺闻言,直说道:“别闹,你现在是在坐月子,那酸辣面片儿什么时候都能吃,那面片儿哪里有这老母鸡有营养。” 桑桑道:“我不管,我不管,我就要吃酸辣面片儿。” 宁缺听着,一脸无奈,道:“好吧,好吧,怕了你了,我现在就给你买去。” 桑桑听到外面没动静了。 脸上才浮现出一抹笑意。 …… 宁缺垂头丧气的走出老笔斋,来到斜对面的李三儿面馆。 看到了叶千秋和小黑。 叶千秋和小黑自然也看到了宁缺。 小黑笑道:“早啊,宁缺。” 宁缺顶着两个黑眼圈,朝着李三儿说道:“三哥,来两碗面,我带回去吃。” 李三儿在一旁笑道:“好咧。” 宁缺坐到叶千秋这一桌前,一边等着面,一边打着哈欠。 小黑笑道:“昨晚儿上又没睡?” 宁缺打着哈欠,道:“睡是睡了一会儿,就是孩子闹腾的不行,夜里睡一会儿醒一会儿,那叫一个累人。” “我说请两个丫鬟吧,桑桑又不让。” “可怜我一大早起来,又跑了一趟西市,给她买了一只老母鸡回来,想着今天给她炖老母鸡。” “谁知道她闹腾着要吃酸辣面片儿。” “这不,我只好屁颠屁颠的来给她买了。” 小黑笑道:“孩子爹,就是不容易。” 宁缺一脸惨兮兮的看向叶千秋,道:“叶夫子,您说,这女人生了孩子,是不是都会变的喜怒无常啊。” 叶千秋把碗里的汤水喝完,打了个饱嗝儿,笑道:“我又没结过婚,又没生过孩子,我怎么知道。” 宁缺唉声叹气的说道:“累啊。” 叶千秋笑道:“行了,你小子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 “龙凤胎,那可是可遇不可求的事儿。” “等孩子再大一些就好了。” 宁缺道:“还有几天,就满月了。” “等孩子满月的时候,我打算大办一场。” “把街坊四邻都请来,凑个热闹。” 叶千秋闻言,笑道:“随你怎么办,反正你现在不差钱。” 宁缺想了想,道:“对了,俩孩子还没有大名儿呢,我让老师取,老师说,他取一个,让您也取一个。” “他给女孩起名叫寒雨。” “您看,这男娃的名字该叫什么?” 叶千秋想了想,道:“寒雨……” “叫楚山怎么样?” 叶千秋沉吟一番后说道。 “楚山?寒雨……” “宁楚山,宁寒雨。” 宁缺念叨一番,越念叨越是朗朗上口。 当即,宁缺便道:“好,就这么定了。” 这时,李三儿在那边说道:“宁掌柜的,你的面片儿好了。” 宁缺急忙起身,朝着叶千秋和小黑说道:“我先回了啊。” “要是我回的迟了,她又该闹腾了。” 说完,只见宁缺赶紧端上那两碗酸辣面片儿朝着老笔斋去了。 叶千秋看着宁缺的背影,笑着摇头。 小黑在一旁说道:“师父,我想去一趟西陵。” 叶千秋道:“去吧,现在那边的改革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现在就是你表现的最好时候。” “你也老大不小了,该娶个媳妇儿了。” 小黑一听,又道:“可是我走了,院里就剩下师父了。” 叶千秋笑道:“为师也呆不了多久了,你也该去寻找自己的幸福了。” 小黑闻言,微微颔首。 …… 师徒二人吃完了早饭,便回了小院。 柳白已经回了南晋。 夫子也已经正式回到书院。 不过,他想要恢复原样,还得一些时日。 叶千秋在等,等夫子恢复原样之后。 他便能和夫子一起开天。 …… 在小院的时光可能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叶千秋开始回味来到此方天地之后的种种。 人间一行,总有不同。 叶千秋慢慢体会着这些不同。 时光变得很慢。 但不会停滞。 小黑告别叶千秋,背上行囊,朝着西陵去了。 人的一生总归要追求一些什么。 小黑踏上了追求她的道路。 至于能不能成,全看他自己的努力。 小院里,春风渐来。 转眼间,便是几个月过去。 在过去的几个月里,发生了一些事。 当然,都是些琐碎的小事。 宁缺的两个孩子满月时,他的确是大操大办的办了一次满月酒。 书院的众人和街坊四邻都出席了。 叶千秋也去喝了一杯酒。 然后,叶千秋又回到了小院。 外面的喧嚣,似乎便再和叶千秋无关。 当夏天到来时。 小院里的黄瓜又长了出来。 一茬儿又一茬儿。 几年过去。 曾经在他这里学习的孩子们都已经长大。 各自有了各自的事情。 所以,来到小院的次数越来越少。 叶千秋仿佛又回到了最初来到此间时的境况。 一个人修行,一个人研究永生之叶的脉络。 在夏末秋初的时候。 有一个僧人来到了小院。 敲响了小院的大门。 是岐山大师。 年轻的岐山大师。 岐山大师在菩提树下悟道,终于悟出了菩提道果。 一朝顿悟,成为现在佛。 这是他成为现在佛之后,第一次来见叶千秋。 叶千秋请岐山大师在小院之中喝茶。 岐山大师开始给叶千秋讲述烂柯寺的改变。 百万农奴归自由,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被奴役了许多年的农奴们早已经习惯了被奴役。 想要让他们重新走入正常的轨道,并不是短时间内能够完成的事情。 那需要时间来适应。 岐山大师很感激叶千秋,他由衷的说道:“没有叶先生,便没有我佛宗的现在。” 叶千秋道:“我只不过指了一个方向,走出这条路的,最后还是你。” 岐山大师微微颔首。 喝完了茶。 叶千秋带着岐山大师走出小院,在长安城中逛了起来。 岐山大师道:“这是我第一次来到长安。” “长安,的确和人间的其他地方不太一样。” 叶千秋笑道:“如果你在这里住久了,你也会喜欢上这里。” 岐山大师深以为然。 二人在走遍了长安城,最后,来到了城外的书院。 …… 书院前坪的草甸上,绿草如茵。 夫子从桃山移植过来许多桃树。 此时,桃花盛放,美丽的很。 黄牛,白鹅,溪上水车,镜湖,宅院,一同组成了书院的清幽。 书院依旧。 书院的弟子们依旧。 叶千秋和岐山大师走过书院前坪,来到了书院后山上。 夫子正席地而坐,吃着火锅。 陈皮皮坐在夫子的对面,给夫子切菜。 夫子一边吃,一边说道:“十二,你切的怎么比你大师兄都慢。” “切快点。” 陈皮皮闻言,加快了一些速度。 这时。 叶千秋和岐山大师出现。 夫子高兴说道:“哈哈,来的正好,过来一起吃。” “吃火锅就得人多,人多才热闹。” 夫子现在的外表已经在四十岁左右。 虽然还没有花白的胡子,但那高大的身躯已经恢复。 叶千秋闻言,微微一笑,道:“还是你活的滋润。” “天天都有人陪你吃火锅。” 岐山大师上前,和夫子见礼。 夫子摆手道:“岐山,咱们也是老相识了。” “这些虚礼就不必了。” “来,坐下吃。” 叶千秋和岐山大师坐下。 叶千秋也不客气,拿起碗筷,吃了起来。 这一顿饭,吃了很久。 很多年后。 人间的人们都说这一顿火锅,才是儒释道三家能合而为一的起源所在。 第58章 换了新天,至圣先师 又是一年过去,长安的风依旧和煦。 长安在经过了一系列的变故之后,终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桃山之上的改革还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自上而下。 叶苏和叶红鱼成为了道门的新一代掌门人。 许多守旧的神官,信奉昊天的神官,都叛离了桃山。 有过流血事件的发生。 但是,大部分人还是选择了默默接受。 事实上,在这个世上的大多数人都是随波逐流的。 不是每个人都具有反抗精神。 新世界即将到来。 旧世界的一切,都要在新世界到来之前得到改造。 叶红鱼奔走在人间,为道门新思想的传播贡献出了自己的力量。 在叶红鱼的身后,时常会跟着一个话不太多的黑脸小子。 那是小黑。 小黑的大名叫卓尔。 夫唯大雅,卓尔不群。 卓尔或许不算大雅,但在他追寻自己真爱的这条路上,真正做到了不群。 他们来到了宋国的小城之中。 为最底层的人们传播着道门的新思想。 卓尔紧紧跟在叶红鱼的身后。 时不时会在叶红鱼后边唱上两句。 “鱼儿鱼儿水中游,看见前面一些钩,钩上是味美,看它脱险溜,小鱼儿愿上钩,贪图享受失自由……” “鱼儿鱼儿水中游,游来游去乐悠悠,倦了卧水草,饿了觅小虫……” 每当听到小黑唱这两句的时候。 叶红鱼总是忍不住回头踹小黑两脚。 小黑也不躲,乐呵呵的傻笑。 关于他们的故事还在继续,只是不那么轰轰烈烈。 …… 清晨。 桃山,道门新殿。 叶苏开始了一天的传习。 他带领着神官们开始研读新的道门经典。 昊天,这两个字,开始逐渐的在人们的视野之中消失。 叶苏坐在高台,看着那满山遍野的桃花,只觉人间之事正如那随风而去的桃花一样,总有一日,会落在泥土里。 当一天的传习结束。 叶苏忍不住朝着某个方向看去。 那是长安的方向。 他大概能感觉到。 新世界来临之时。 便是叶夫子离开人间之时。 …… 长安城。 小院。 叶千秋正在院子里打着拳。 打拳对于叶千秋来说,是一件能够让他愉悦的事情。 叶千秋在人间坐了许久,在这小院里也待了许久。 领悟了一些东西,看过了一些东西。 在离开之前,难免还是有些不舍。 夫子已经无限接近了他曾经的形象。 待夫子出现在他的小院时,便是他们离开的时候。 打完了拳。 叶千秋推门而出,和平日里一样,前往李三儿的面馆吃面。 这酸辣面片儿是吃一天少一天,吃一次少一次。 以后便是想回味,也吃不到一样的味道了, 李三儿看到叶千秋之后,还是那般的热情。 十几年风雨。 从叶千秋最初见到李三儿开始,李三儿的模样终究还是发生了一些变化的。 岁月在李三儿的身上留下了痕迹。 但是,叶千秋依旧还是那个样子。 李三儿也是最近才猛然发觉。 原来,叶夫子是不会老的。 这个发现让李三儿又是心慌,又是奇怪。 曾经过往的那些事情,又浮现在了李三儿的心头。 夜半时分,睡在床上。 李三儿也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他想起前两天夜里,他和媳妇儿的一段对话。 媳妇问他:“你大半夜的不睡觉,瞎折腾什么。” 李三儿道:“孩儿他娘,你有没有发现叶夫子这十几年是一点都没变,一点都没有老。” 李三儿媳妇道:“这还用你说?大家都知道的啦,好不啦。” 李三儿道:“那你说叶夫子为什么不老呢?” 李三儿媳妇道:“叶夫子那样厉害的人,不老也是正常的,你忘了前几年,在街头巷尾流传的那件事了?” 李三儿深吸一口气,道:“难道叶夫子真是冥王的护法?” 李三儿媳妇在被窝里踹了李三儿一脚,道:“什么冥王的护法,那人们还说老笔斋的那个丫头是冥王的女儿呢,结果呢,现在咱们还不是好好的。” “什么永夜啊,都没有什么道理的。” “便是天塌了,咱的日子不照样得过。” “叶夫子是什么人,重要吗?根本不重要。” “只要他还在咱的铺子里吃面,那就是咱的邻居街坊,就是咱的衣食父母。” “至于其他的乱七八糟的,就不要管的啦。” “好了呀,赶紧睡觉的了,明天还要早起呢。” 李三儿听到媳妇儿这话,心中是豁然开朗,在黑暗中摸索一阵。 “媳妇儿,你说的对。” 李三儿媳妇儿低声道:“哎呀,你这个死鬼,手往哪里放的啦,还睡不睡觉了。” 李三儿给叶千秋放下了面之后,没有离开,而是和叶千秋说了一句。 “叶夫子,明天,你还会来的吧。” 叶千秋突然听到李三儿这么说,有些奇怪,笑道:“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李三儿叹了一口气,道:“就是最近觉得心里有些慌慌的。” “前些日子,隔壁王大婶儿夜里睡着睡着就没了,十几年的老邻居了,人说没就没了。” “王婶儿生前最喜欢吃我这一口酸辣面片儿,现在是再也吃不着了。” “想起这些,我这心里头,就堵得慌。” 叶千秋看着李三儿发梢间冒起的白发,也忍不住感慨岁月不饶人。 叶千秋和李三儿说了一句明天还来,然后就开始吃面。 吃完了面,出了面馆,看到斜对面街上的老笔斋门前,有两个四五岁大的孩子正在跑来跑去,你追我赶。 叶千秋见状,笑着走了过去。 这两个孩子便是宁缺和桑桑的孩子。 一晃已经是几年过去。 这俩孩子都四岁多,快五岁了。 “楚山,寒雨,你们俩一大早的在外面瞎跑什么呢?” “你爹和你娘呢?” 宁楚山和宁寒雨长的很像,毕竟是龙凤胎。 但这俩孩子性格不一样。 宁楚山是男孩子,皮实的很。 宁寒雨就要文静一些。 不过到底还是还在,在街面上撒丫子的疯玩起来,也是不管不顾。 “师公,师公,我爹和我娘又在吵架了。” 宁楚山跑过来和叶千秋告状。 叶千秋一听,拉着俩孩子的手,朝着老笔斋内走去。 刚进老笔斋,就听到从后院传来了宁缺和桑桑的声音。 桑桑道:“昨天在朝府,你看着戏台上那小姑娘想啥,你以为我不知道?” “啧啧,那腰身细的,嫩的,软的……你要喜欢你去摸啊!” “现在红袖招是小草当家,简大家当年的禁令已经失效,你要喜欢,你可以随便去摸,我让小草给你挑最红的。” “够了!” 只听得宁缺拍了一下桌子,喊道:“我就默默赞了声腰细,又哪里惹着你了!” 桑桑略带委屈的说道:“你就是嫌我腰粗。” 宁缺大声说道:“这和腰有关系吗?” “我就是嫌你现在不肯做饭!” “不肯抹桌子!” “不肯给我倒洗脚水!” “不肯攒钱!天天花钱!天天抱着只狗到处遛!” “动不动摆出个神情漠然的样儿!你得弄清楚,你现在是我老婆!可不是什么昊天大老爷!” 桑桑哭着说道:“宁缺,你骗人。” 宁缺说道:“哪里骗了?” 桑桑说道:“那天我说我再也不服侍你,你说以后都是你服侍我。” 宁缺挠了挠头,想了想,好像真想起了有这么一档子事。 那是在桑桑临盆之时。 桑桑抓着他的手,一脸苍白的说道:“我以后再也不服侍你了,以后都是你服侍我。” 那个时候,眼看着孩子都要生了,宁缺哪里敢不答应。 自然是一个劲儿的点头。 后来,桑桑就变成了只会抱狗到处遛的阔太太,阔夫人。 宁缺叹气说道:“是……我是答应过你……但……你总得学着做点儿吧?” 桑桑好像什么都没有听进去,依旧是伤心的说道:“你就是嫌我腰粗。” 宁缺沉默了很长时间,低声说道:“……好吧,我承认确实有点,你说这孩子都已经生了这么长时间,我本以为你以瘦下来,结果……” 咔嚓一声。 门开了。 桑桑从后院走进了铺子里。 看到了叶千秋。 眼眶微红的她,眼角还带着泪水。 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叶千秋朝着桑桑道:“又吵架啦?” 里面还传来宁缺的声音。 “你去干嘛?” 桑桑头也不回的道:“我去学士府。” 宁缺怒道:“你再敢离家出走,我打不死你!” 桑桑没有理他。 坐到一旁的椅子上,低声啜泣起来。 叶千秋看着桑桑还在哭,笑道:“现在,你真的就只是桑桑了。” 桑桑闻言,抬起头来,看向叶千秋。 泪眼婆娑之中。 她仿佛看到了当年老师带着她在时光长河的下游看未来的自己。 那时候的她一点都不相信自己会变成现在这样。 甚至和老师打了一个赌。 可是,当时光流逝,一切的一切来到这一刻时。 桑桑便知道,她是彻底的输了。 桑桑抹去了眼泪,和叶千秋说道:“您打算什么时候走?” 叶千秋道:“快了,也许三天,也许五天。” 此时,宁缺一脸着急的从后院跑了出来。 一掀门帘一看,桑桑就在门边的摇椅上坐着。 他再看,叶千秋也在。 一脸尴尬的说道:“叶夫子来了啊。” 叶千秋看向宁缺,板着脸道:“我告诉你小子,以后少欺负桑桑,你再吼她,小心我收拾你。” 宁缺急忙点头称是。 桑桑在一旁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说道:“宁缺,你饿不饿?我下面给你吃啊。” 宁缺走上前去,牵住她的手。 叶千秋在一旁,朝着两个孩子说道:“去吧,找你爹去。” 宁楚山和宁寒雨朝着宁缺走了过去。 叶千秋负手道:“以后要吵架也别当着孩子的面儿吵,对孩子的成长不好。” “行了,你们俩忙吧,我走了。” 说完,叶千秋便转身,朝着门外去。 刚走出巷子。 便看到了站在巷口的夫子。 夫子笑语吟吟。 高大挺拔的身子立在那里。 他终于恢复了原貌。 叶千秋朝着夫子走了过去。 “都安排好了?” 夫子点头道:“我那些徒弟都省心。” 叶千秋回望了后边临四十七巷最后一眼。 “走吧。” 于是,叶千秋和夫子的身形消失在了临四十七巷的巷口。 一只老猫从巷口的屋檐窜了出来,看着二人消失的地方,喵了个喵。 …… 叶千秋和夫子来到了当初卫光明和颜瑟大战的地方。 山外有山,天外有天。 夫子看向叶千秋,道:“规则与世界一体两面,想要打破规则,便要打破这个世界。” “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叶千秋闻言,微微颔首,抬头看天,道:“可以开始了。” 话音一落。 夫子和叶千秋同时登天而去。 二人的身体周围都出现了一层光。 二人的速度越来越快。 直接破入云霄之中。 夫子道:“很多年前,我曾经来到过天穹深处,那时候,我没有看到外面的宇宙,今天,我要看一看。” 叶千秋抬手。 规则之力释放而出。 这是叶千秋的规则。 天穹深处。 太阳燃烧起来。 无数光线从天空落下。 这是光明的世界。 只有光明。 在新世界到来之前,光明在做着最后的反抗。 每根光线都有威压。 无数光线,便有无数威压。 恐怖的神威,从天穹直落。 叶千秋以自我的规则一拳轰出。 轰向了天穹深处。 夫子也抬起了手。 夫子的力量和叶千秋的力量合二为一。 两种力量融合在一起,绝对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 天穹瞬间被捅出一个窟窿。 然后。 那个窟窿越来越大。 天裂开了。 黑暗从世界之外穿过层层阻隔,进入了光明的世界。 光明与黑暗相遇。 整个世界都开始颤栗起来。 叶千秋大喝一声。 再轰出一拳。 夫子同样也在轰出一拳。 黑暗瞬间将整座天穹都给吞没。 充斥世界的光线,一少再少。 最终消失不见。 无限光明,就此不再。 天穹一下子就黯淡起来。 黑暗笼罩了整个世界。 在这一刻。 世间所有的人,都不约而同的抬头看向了夜空。 夜晚,突然降临人间。 世界变得一片安静。 夜晚的到来,是那样的突然。 是那样的令人猝不及防。 叶千秋和夫子在黑夜之中对望一眼。 夫子看着那茫茫宇宙,道:“原来,这就是天外的世界。” 叶千秋没有回应。 这一次,迎接他的不再是滚滚雷音。 是无穷的黑暗。 下一刻。 夫子看着黑暗将叶千秋吞噬。 叶千秋消失在了夫子的面前。 夫子伸手,却是无法触摸。 夫子大骇。 然而,叶千秋早已经不见。 下一刻。 满天陨石,在漆黑的夜穹里飞速而来。 夫子见状。 抬手一张,尽力去挡。 然而,就在这时。 那将叶千秋吞噬的黑洞,直接将那漫天而来的陨石全部吞噬。 夫子默然无语。 真实的宇宙,是这般的荒凉又危险,而且有些冷。 夫子意识到。 他可能再也见不到叶千秋了。 不。 只要人在,总有一日,他们能在宇宙之中相逢。 夫子看向那宇宙星河,意志坚定的踏了出去。 …… 人间,长安,老笔斋。 桑桑的身体突然出现了一些问题。 不过,很快,她的问题就得到了解决。 桑桑和宁缺在老笔斋的院子里,看着那已经完全黑下来的天穹。 桑桑说道:“再也回不去了,对吗?” 宁缺道:“世界总是该有些变化。” 桑桑道:“老师和夫子应该不会再回来了吧。” 宁缺道:“那谁知道呢?” …… 西陵,神殿。 叶苏坐在高台,看向夜空。 黑夜终于到来。 原来,真正的夜空,是这样的冷。 这一夜,叶苏在神殿画下了一副画像。 那是他印象当中,叶千秋的形象。 …… 宋国的小城之中。 叶红鱼和小黑抬头看向夜空。 小黑道:“师父走了。” 叶红鱼道:“如果我想去追寻先生的脚步,你会跟着我一起吗?” 小黑道:“会,一定会。” …… 夜空出现之后。 原本的天空没有了。 人间修行者们很快就发现,他们的身体变得轻了很多。 似乎只要一个念头,他们便可以离开地面。 昊天世界压制修行者无数年的规则,已经不复存在。 修行者们,获得了真正的自由。 不惑境界的修行者,忽然踏入了洞玄境界。 洞玄境界的修行者,看着天上真正的繁星,踏入了知命境界。 知命境的大修行者,轻而易举地迈过了拦在知命前的门槛。 人间的修行者们,变得前所未有的强大。 …… 南晋,剑阁。 柳白握着手中之剑。 轻而易举的踏入了新的境界。 他飞天而起,踏剑而去。 直入那茫茫夜空之中。 他要去追寻,追寻叶先生所说过的宇宙之剑。 …… 极西荒原,烂柯寺。 岐山大师看着夜空,微微一叹,然后开。 写下了一篇《现在如来经》。 …… 这一夜,是那样的漫长。 却又是那样的短暂。 当朝阳再次从人间升起之时。 人们猛然间发现。 原来。 人间还是那副模样。 只是天不再是那片天。 …… 长安城。 临四十七巷。 李三儿的面馆。 起了一个大早的李三儿忙前忙后。 等忙的差不多了。 他才忽然想到,今天叶夫子没来吃面。 李三儿并没有在意。 直到之后的几天,叶千秋一连好几天没来吃面之后。 李三儿才知道,原来叶夫子已经不在长安。 …… 很多年后。 人间已经没有多少人记得叶千秋这个名字。 但在人间的道殿之中,供奉着三尊神像。 居中的那尊神像,便是以叶千秋的容颜为蓝本。 后世的道门中人,皆称其为道门的至圣先师。 第1章 大乾王朝,气运之子 秋末过后,便是初冬。 虽然冬天还没有彻底到来,但是玉京城的寒气却一天比一天的重起来。 这几天,已经早早的有了霜冻。 不过,太阳一出来。 晒上这么一整天,可以让温度回升不少。 清晨。 叶千秋从院子里走出,伸了个懒腰。 左扭扭,右扭扭。 开始了一天的锻炼。 沿着门前的长街看去,只见家家户户屋檐下,都有了一长溜粗似婴孩手臂,晶莹剔透,如刀剑一般锋利的冰棱。 虽然冬天才到了没多久。 寒意就已经是颇为冻人。 这是叶千秋来到大乾王朝的第三个年头。 这里是阳神的世界。 这里武道和道术并行。 武道练到极致,可粉碎真空。 道术练到极致,可成阳神。 此方世界的武学之道,算是将肉身修行到了细微极致。 道术也算是将神魂念力修炼到了细微极致。 能将这两道修炼到极致的,无一不是神通广大的人物。 叶千秋抬头看了看天。 玉京是大乾王朝的都城。 他只觉这玉京城的天,和长安城的天,终究是有些不一样。 大乾王朝鼎盛繁华,地大物博,辽阔宽广,人口数万万,是天朝上邦。 到今年为止,大乾立国不过五十余年。 这五十多年,经过大乾王朝四代皇帝励精图治,大乾王朝已经到了一个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盛世。 既然是盛世,那身为一国之都,自然更是繁华无比。 比起将夜世界的长安来。 玉京城,更多了几分规矩。 因为,这里皇帝最大。 大乾王朝现任皇帝杨盘,也是一名道术高手。 武道境界也不弱。 杨盘手下,文臣武将众多。 一个个强横无比。 比如那“武温侯”洪玄机。 年纪不算大,但爵位隆重,而且位极人臣,官居内阁大学士,太子太保。 而且此人文武双全,年轻时能开九石强弓连射,骑大马冲杀数百人敌军如若闲庭信步。 二十二岁立下赫赫战功之后,又弃武习文,金榜题名,高中探花。 曾经得到过大乾王朝皇帝“上马能治军,下马能安民”的评价。 这方天地的高手众多。 但是,无论是何方世界,也都一样是普通人更多。 叶千秋晨练完之后,准备去隔壁街上吃个早饭,他顺手将门给关上。 这是他买下的独门小院。 三年前。 他从玉京城外醒来。 一身气息竟然没有受到半分减弱。 元神,肉身,反倒是越发的强大。 而识海之中,居然又生出了一片叶子。 也就是说,现在他识海之中的永生之叶已经达到了四片。 叶千秋回忆起他从将夜世界离开时,是进入了一片黑洞之中。 进入那黑洞之后,仿佛就陷入了沉睡一般。 再睁眼,已经是阳神世界,玉京城外。 这三年在玉京城。 叶千秋倒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做。 他纵览了玉京城中的诸多典籍。 有关于武道方面的,有关于道术方面的。 毕竟,玉京城内,有皇宫。 皇宫之内,藏书众多。 凭借叶千秋的实力,想要悄无声息的进入皇宫之内看书,着实不是一件难事。 三年读书。 叶千秋对于元神修行领悟的更加深切。 对于许多道术方面的东西,他又有了新的认识。 对于叶千秋来说,每到一个世界,去学习这个世界的精华所在,是必须要做的事情。 来到阳神世界之后。 叶千秋自然而然的便是要将元神和肉身都给完全精炼一番。 让他的肉身和元神能够更加完美的契合。 此时,叶千秋已经来到了隔壁街上的一处早点摊子上。 这附近居住的都是玉京城的平民百姓。 虽然玉京城的达官贵人很多。 但是平民百姓更多。 所以,这早点摊子的买卖还是很不错的。 人来人往的,基本上是有人前脚走,便有人后脚进来。 叶千秋寻摸了一处桌子坐下。 要了两个肉包,外加一碗汤,便吃喝起来。 肉包还冒着热气,显然是刚出笼屉的。 叶千秋吃饭的速度不快。 他早就是辟谷的人了。 吃饭不是为了裹腹,而是为了享受。 活的越久,叶千秋就越明白。 只有过好每一天,才算是不枉这修行一场。 叶千秋慢条斯理的吃着肉包,喝着汤。 吃饱了,喝足了,叶千秋便去外边长街上溜达。 一个人在玉京城住着,便是每日去皇宫里看书,也不可能占据叶千秋的全部时间。 更何况,三年来,叶千秋已经将皇宫里的藏书看的差不多了。 所以,近些日子以来。 叶千秋前往皇宫的次数是越来越少了。 一个人闲来无事,总得找些乐子。 叶千秋的乐子,便是走街串巷。 最近这半年来。 叶千秋的足迹可以说是遍布了大半个玉京城。 连皇宫他也去了几百次了。 可以说,现在叶千秋对于玉京城还是很熟悉的。 不知不觉间,叶千秋来到了玉京城的东南面。 这东城南城的交界一带,住着的都是权贵人物。 一个个都是豪门大户。 烟火气息少了些,更多的是鲜衣怒马。 叶千秋一般很少来这一带。 因为,他对这些豪门大户不太感冒。 这些权贵们,最小的宅子都在十亩地往上。 像那武温候洪玄机的宅子更是占地百亩。 就这还不是玉京城中最大的宅子。 叶千秋走到这一带,看到这些豪门大宅,便想着转身离开。 刚打算抬步离去。 便看到一个七八岁大的小男娃穿着单薄的衣衫,眼眶通红的从前边的长街低头而来。 只见他眉清目秀,身体很是单薄。 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给吹走一样。 那小男娃低着头,看起来很是沮丧。 没看到前边站着的叶千秋,一头便撞了过来。 待撞在叶千秋身上。 小男娃才反应过来,急忙朝着叶千秋躬身拱手,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对不起,先生,我刚才没看路,撞到您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叶千秋负手,看着眼前的小男娃,道:“没关系。” 小男娃眉眼之间带着几分愁苦。 见叶千秋不怪罪他,朝着叶千秋再躬身拱手后,便又失魂落魄的朝着前边行去。 叶千秋一眼就看出这小子的根骨不错,只是小小年纪,眉眼之中,愁绪太多。 和一般的孩子相比,少了几分童真。 叶千秋若有所思,看着那小子朝着前边抬步而去。 走到了那前边大门口的一对朱红大门前。 那朱红大门前有三人高的红漆石雕麒麟。 大门上有闪亮的铜钉,铜环。 门口站着衣衫鲜亮,眼神锐利的家丁。 再看那牌匾。 上面写着“武温候府”四个大字。 这时,只见那小男娃走到大门前,就要进去。 却是被家丁拦住。 家丁一脸扯高气扬的的说道:“易少爷,你还是从后门进吧,那里离你住的地方近。” 只见那小男娃一脸铁青的朝着那家丁说道:“狗奴才,是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拦我!” “滚开!” 家丁拦在门前,一动不动,道:“易少爷,我劝你还是识趣点,大夫人那里早就有了交代。” “从今往后,没有老爷和大夫人的准许,易少爷你不能从大门进府。” 小男娃咬牙切齿,道:“好,好的很……” 小男娃还没有那家丁的一半高,斟酌再三之后,还是咬牙切齿的离开。 门口的家丁看着小男娃离去,不由的摇头感慨道:“一个小妾生的儿子,虽然是侯爷之子,但也一样没什么用。” “得罪了大夫人,以后,有的是罪受。” 阳光之下。 朱门大户。 小男娃的身形显得很是单薄。 叶千秋看到这一幕,直接迈步向前。 他跟着小男娃来到了巷子的尾端。 小男娃正对着墙出气。 拳打脚踢的,发狠的样子,不像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 这时。 叶千秋走了过去,一把抓住了小男娃抬起的手。 小男娃转头,愣住了。 他的眼眶里,有着红血丝。 “先生……你?” 小男娃被人抓了现行,还有些不知所措。 “你是洪易?” 叶千秋看着小男娃。 武温候府,被人称作“易少爷”,七八岁大,应该就是洪易无疑。 既然碰上了,便是缘分。 七八岁大的洪易,还是很有可塑性的。 作为此方天地这个纪元的气运之子,洪易的少年时代可以说是很悲惨。 这也造就了他后来性格之上的某种偏激。 洪易看着眼前这个温润如玉一般的男子,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的怒火和怨气,一下子就消失了。 听到对方问自己是不是洪易。 洪易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叶千秋闻言,微微颔首,道:“你娘梦冰云还好吗?” 洪易有些防备的看着叶千秋,道:“先生,你……” 叶千秋看着洪易眼中的警惕,淡淡一笑,道:“小子,我和你娘梦冰云有过几面之缘,她的曲子弹的不错,我听过几遍。” “当初散花楼的头牌,太上道的圣女,也是响当当的人物。” “可惜道心不坚……” 洪易一听,有些讶然的看向叶千秋,道:“先生,您认识我娘?” 叶千秋笑了笑,道:“算是吧。” 洪易闻言,一脸黯然的说道:“我娘她……已经去世了……” 叶千秋蹙了蹙眉,道:“什么时候的事?” “两个月前,我还见过她一面,那时候,她的状态看起来还可以。” 叶千秋和梦冰云的确认识。 三年前,叶千秋初到此地。 正巧碰到了前往城外玉京观还愿的梦冰云。 梦冰云是太上道圣女,虽然那时候已经嫁给了洪玄机,但是眼光还是有的。 二人机缘巧合之下,聊过几次天。 抛却其他的不谈。 梦冰云还是十分有才的。 在没有嫁给洪玄机之前。 她便是玉京城有名的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诗词歌赋更是文采横溢。 对于道术,也有自己独特的理解。 故而,叶千秋对梦冰云的记忆还是颇为深刻。 二人最后一次见面,是在两个月前。 只是,没想到两个月后。 梦冰云却是突然过世了。 洪易听到叶千秋的话,明显怔住了。 散花楼的头牌,他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 太上道的圣女,他就不知道了。 毕竟,他现在才八岁。 很多关于父母的事情,他并不知道。 侯府的龌龊太多。 洪玄机这人确实不咋滴。 这时,只听得洪易眼中满是愤恨的说道:“两个月前,侯府里面举办中秋赏月的宴会。” “宴会上,大家都很高兴,济济一堂,我父亲和客人吟诗,我娘无意对和了一句,就立刻遭到了大夫人的当众训斥。” “大夫人当着众人的面,说我娘举止轻佻,不守妇道,青楼习气不改。” “自从那天晚上回去之后,我娘就气得血脉郁积,吐血伤身。” “十天前,我娘她一病不起,就去了。” 说到这里,洪易的眼中又忍不住泛起了泪花。 叶千秋闻言,多多少少能体会洪易的心情。 小小年纪,就要承受丧母之痛。 在这样的侯府之中生存,难免会造成性格上的缺陷。 叶千秋道:“你娘葬在了什么地方,能带我去看看吗?” 洪易闻言,想了想,倒也答应下来。 母亲梦冰云对于洪易来说就是最亲的人。 现在,最亲的人不在世上了。 能碰到母亲生前的旧相识,也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 洪易母亲梦冰云的墓地在玉京城外的西山。 因为梦冰云是妾,所以,地位很低,死后入不了洪家的宗庙祠堂,只能葬在城外的荒山野岭之间。 洪易其实刚刚才从城外拜祭母亲回来,但是叶千秋这么一说。 他便要带着叶千秋出城,前往西山。 叶千秋没让洪易傻跑。 八岁大的孩子,脚力不行。 让洪易指明了方向,直接一把拉着洪易消失在了玉京城中。 等二人再出现时,已经是在西山。 西山是玉京城外的一座大山,方圆近乎百里,虽然算不上雄伟,但也丛林茂密,地形复杂,山头极多,有流泉飞瀑,也有乱石山林。 山中多狐灌豺狼野兽,每年冬天,都会有一些王公贵族进山游猎。 现在,已经到了这个游猎的季节。 洪易母亲的坟就在西山脚下,孤零零的一座坟立在那里。 多多少少,有些荒凉。 纵使生前天香国色,才识过人。 死后也不过是这一堆黄土掩盖。 叶千秋看着眼前的孤坟,多多少少有些不是滋味。 算是替梦冰云感慨,人生无常。 坟头是刚起没多久的,还摆放着一些祭品,香烛。 洪易跪在坟前,朝着坟墓说道:“娘,叶先生来看您了。” 别看洪易现在还挺正常,那是他刚从晕晕乎乎的状态之中恢复过来。 刚刚叶千秋带着他,不过用了眨眼的工夫,便从侯府外的小巷里,来到了西山脚下。 这一幕,简直将洪易给惊呆了。 八岁大的洪易还没有接触过武道和道术。 根本不知道世上居然还有这样的神通。 洪易一下子惊呆,就提了好多问题。 叶千秋给洪易回答了一番。 洪易方才渐渐恢复过来。 二人的交谈之中,洪易也知道了叶千秋姓叶。 叶千秋看着那孤零零的坟茔,看着跪在坟前的洪易,觉得不做点什么,着实过不去心里的那一关。 毕竟,他和梦冰云相识一场。 想到这里,叶千秋心里有了决定。 在梦冰云的坟前待了一小会儿。 叶千秋便和洪易离开。 不过,二人没有回城。 而是就在西山脚下走了起来。 洪易想要从叶千秋这里打听道更多关于他娘梦冰云的事情。 在他眼里,叶千秋肯定是很厉害很厉害的神仙中人,不然也不会那种一下子就瞬移出数十里地的神通道法。 而他听叶千秋说了,他娘梦冰云是太上道圣女。 什么是太上道,他娘又还有什么样的故事,身份。 这些东西,都是洪易所感兴趣的。 他虽然人不大,但是已经很懂事。 叶千秋一边给洪易解答着他的疑惑,一边带着洪易在西山脚下行走。 北风呼啸而来。 吹拂在二人的身上。 洪易单薄的衣衫,已经有些抵御不住寒冷。 冻的他有些牙齿打颤。 叶千秋一手按在他的身上,一股暖流出现在洪易的体内。 洪易只觉浑身不再寒冷,心中充满了感激。 二人走了没多久。 就看到一座不算大的寺庙。 寺庙唤作秋月寺,看起来有些破败。 寺里只有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和尚看守。 看到二人进寺,打过招呼之后,便又自顾自的去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叶千秋带着洪易在寺庙里的偏殿坐下,朝着洪易说道:“洪易,我和你娘也算有几分交情。” “我看你根骨不错,想收你为徒。” “你可愿意?” 洪易一听,立马一愣,这好事来的有些突然,他有些猝不及防。 见识过叶千秋的厉害之后。 洪易哪里会不同意。 他和他娘在侯府内受够了旁人欺负。 现在,连区区一个守门人也敢对他耀武扬威。 他岂能不想得到力量。 洪易几乎没有犹豫,急忙跪倒在叶千秋对面,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叶千秋见洪易这么痛快,也很是满意。 育人,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 洪易现在就是一根幼苗,如果没人教,很容易长歪。 洪易毕竟是气运之子,教好一个洪易,胜过教好许多人。 第2章 道人画人,神秘强者 洪易拜了叶千秋为师。 自然是欢喜无比。 在娘亲死后的这些天里,这可能是他唯一感觉到温暖的事情。 偌大的侯府。 满是勾心斗角。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如同那寒冽的冬风。 师父叶千秋给他那冰凉的身体里,注入了些许温暖。 师徒二人没有在秋月寺待多长时间。 外面的寒风越来越大。 天也变得阴沉下来。 看样子,用不了多久,就要有一场暴雪落下。 叶千秋带着洪易回到了城中,来到自己居住的南城花胡子街。 花胡子街为什么叫花胡子街,这个叶千秋是不知道的。 反正,花胡子街的左右四邻都是些普通百姓。 一帮苦哈哈每天到了傍晚时分,就会聚集在街口的那棵歪脖子树下侃大山。 叶千秋时常混迹在其中,他喜欢讲故事。 给这帮人讲的故事,有人,有鬼,有神,有仙,还有佛,只听得附近的一帮苦哈哈是欲罢不能。 时间久了,叶千秋的名气在花胡子这条街附近就传开了。 人人都知道他故事讲的好。 非常能聊,经常聊着聊着就把人给聊懵了。 故而,有人给他取了个“聊先生”的美名。 洪易这天不亮就出了侯府,去给母亲上香,他要给母亲守孝。 但是,年纪太小,身上也没有多少银钱,又不能出府过夜。 所以,他只能每天天不亮起来,到西山祭拜,然后再回来。 这一通跑。 早上吃的那点饭早在肚皮里消化的一干二净。 叶千秋带着洪易到他常去的二蛋面馆,叫了一碗面。 二蛋面馆,顾名思义,便是一个叫二蛋的人开的面馆。 二蛋也喜欢听叶千秋讲故事,所以,对叶千秋很热情。 一看叶千秋来了,便笑道:“呀,聊先生来了,聊先生您今天吃点什么面?” 叶千秋笑道:“来碗汤面就行。” 二蛋一听,也不二话。 赶紧的叫媳妇儿忙活起来。 他开的是夫妻店,夫妻俩操持着这个小店,生活也还过得去。 要是雇人的话,就有些不太值当。 毕竟,每个月店里的进项不算太高。 能养活他们一家人,就已经是不赖。 叶千秋师徒俩坐在了堂间的桌上。 不消一会儿。 一碗热腾腾的汤面端了上来,几颗花椒洒在上边、 葱花、香菜放了不少。 面上还摊着的一面金黄嫩白的煎蛋,让人又多了几分食欲。 叶千秋把面推到了洪易面前。 “吃。” 洪易此时腹内已经是饥肠辘辘,哪里能够抵御住加葱煎蛋面的诱惑, 单单是闻着那香味,就让他肚子不停的咕咕叫。 他眼睛一亮,还不忘朝着叶千秋问道:“师父,您不吃吗?” 叶千秋笑道:“我早上吃过饭了。” 洪易也不再客气,拣起筷子,呼呼的大口吃了起来,吃的很是美味。 叶千秋见他吃的高兴,还不忘提醒一句。 “当心太烫了,不要吃的太快。” 洪易嘟囔的回了一声“知道了,师父”,但还是没慢了多少。 陈元见状,不由暗自感慨。 没妈的孩子像根草。 这话还真是一点都没错。 七八岁大的年纪,理应还是在父母怀里承欢的时候。 洪易已经饱尝了人心之恶。 就在这时,从外面响起两声咳嗽声。 只见一个道人走了进来。 闻着那热气腾腾的味道,忍不住说道:“嗯……好香。” 那道人头发花白,一身崭新道袍,看起来颇有几分道风仙骨的样子。 二蛋看到有客人来了,急忙出来招呼。 “客官,您来碗面?” 那道人闻言,指着洪易的那碗面,说道:“给我来一碗这样的。” 二蛋一听,笑道:“好嘞,您坐下稍等一会儿,我这就给您下面去。” 那道人坐在隔壁桌上。 还不忘朝着洪易问一句。 “娃娃,这面是不是很好吃?” 洪易正在大快朵颐,听到道人的话,口齿不清的回道:“好吃……好吃……” 道人听了,满意的点头。 不一会儿功夫,第二碗汤面端了上来。 道人拿着筷子吃了几口,竖起大拇指来,道:“嗯,绝!” 道人吃的很欢快。 叶千秋在一旁提醒一句:“加上点辣子味道更美。” 道人一听,也是直接照做。 加了一勺子辣椒之后,再吃一口。 道人脸上神色欢愉,朝着叶千秋说道:“嗯……真不赖……” 道人吃着面,顺势多看了叶千秋两眼。 这一看,道人就有些不淡定了。 他眼中闪过一抹惊疑不定,朝着叶千秋问道:“小伙子,你今年贵庚?” 叶千秋笑道:“你看我多大了。” 道人看着叶千秋,是左看看,右看看,然后说道:“奇了,真是奇了。” “从你的面相上来看,你也就是二十岁出头,可从你的气数来看,你的寿数最起码也在五百岁往上。” “小伙子,了不得啊,将来你定然是了不得的大人物。” 叶千秋看向那道人,想不到这道人倒是有几分眼力。 这道人服饰崭新,一看就不是什么穷道士,花胡子街这一带没有道观。 事实上,整个玉京城,也只有城外有一座玉京观,还是走上层路线的,和达官贵人们走动的比较勤快。 一般,很少有道人到花胡子巷这一带来。 叶千秋只是笑笑不说话。 道人见状,继续说道:“小伙子,能否让我为你画一幅像!” 叶千秋有些讶然,道:“为我画一幅像?” 道人点头,一脸兴奋的说道:“我这人,看到了不得的人和景儿,就喜欢画上一画。” “你的神韵,状态,着实是令人赞叹。” “不画下来,实在是可惜了。” 叶千秋道:“可是这里无纸无笔。” 道人大手一挥,道:“不妨事,我这就叫人去取。” 说着,只见那道人也不吃面了,直接大步奔出面馆。 不消一会儿。 道人回来了。 身后多了两个小道童。 两个小道童手里拿着笔墨纸砚。 道人也不客气,直接让两个小道童将笔墨纸砚放好在一旁的空桌子上。 然后,道人看向叶千秋,道:“怎么样,可以画吗?” 叶千秋倒是想看看这道人的画技如何。 当下,便点头道:“画来看看。” 道人也不客气。 直接开画。 只见他提笔沾墨。 挥毫而起。 在画纸上洋洋洒洒,时不时看叶千秋两眼。 很快,一个活灵活现的叶千秋就出现在了纸上。 此时,洪易也将面给吃完了。 面馆里,也没几个客人。 店铺里没有人说话。 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的看着那纸上的人。 “像……真的是太像了……” 二蛋从后堂走了出来,看着那纸上的画像,忍不住赞叹一声。 叶千秋抬眼看去。 那纸上的人像,的确是很像自己。 就连神韵也有七八相似。 这让叶千秋觉得有些意外。 想不到这个道人的画功竟然如此出神入化。 这时。 只听得那道人朝着一旁的道童挥挥手。 那道童立马心领神会,走到叶千秋这边。 从手里掏出一大锭赤金来,放在了叶千秋的面前。 叶千秋朝着那道人看去。 道人笑道:“些许黄白之物,算是我画你的报酬。” 叶千秋笑了。 这事儿还是奇了。 合着自己给这道人做了一回模特儿。 这道人还真讲究,抬手就是一块赤金。 在大乾,金子可不是一般人能用得起的。 七成金是青色,八成金是黄色,九成金是紫色,而十成金才是赤*色。 赤金,又叫做“药金”,是道士练铅烧汞,练金丹的一味药材。 这种赤金,印成了钱币,一般只有皇宫才有。 一般是皇帝、皇后赏给文武大臣,或者是后宫嫔妃的。 这道人能用赤金,那肯定和不是一般的道士。 再看那道人用的文房四宝也不是凡品。 纸是松竹轩出的雪纸,那松竹轩的雪纸是经过数十道手续制作出来的,一百张最少都要二十两银子。 砚台也是上等品,石质细腻润滑。 墨是麝香墨,是上等的松烟掺杂了金箔,麝香,捶打而成的。 这墨用起来,流畅无比,带有提神的清香。 笔也是好笔,纯狐毛。 这一套文房四宝,最少都要数百两。 这道士画功无双。 出手阔绰。 在玉京城,出手阔绰的人不少,但出手阔绰,又画功出神入化的人物可是少之又少。 不过,叶千秋只是笑了笑,信手将那一块赤金给收了起来。 既然是给的报酬。 那他不收白不收。 他和这道人素不相识,没必要给他省钱。 道人看到叶千秋收了金子,脸上的笑意更深。 让道童收了画,朝着叶千秋拱拱手,面也不吃了,直接让两个道童收拾了笔墨纸砚。 兴冲冲的朝着外面去了。 叶千秋看着那道人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洪易在一旁和叶千秋低声说道:“师父,那道人好像是玉京城里大名鼎鼎的画圣乾道子。” “听说,这乾道子画艺通天彻地,他作的画,可以假乱真。” “听说有一次,他为京里的一位达官贵人画了一头老虎的屏风,那达官贵人将屏风摆在家里,结果有人进去的时候,乍一看以为是真老虎,居然给活活吓死了。” 叶千秋闻言,朝着洪易看了看,笑道:“你怎么知道他是乾道子?” 洪易道:“我听我娘说起过这人,刚刚我看他画的很像师父,而且,他用又是赤金,如果不是画圣乾道子,应该没人出手这么阔绰。” 叶千秋笑了笑,道:“行了,别瞎猜了,吃完了没,吃完了,跟我走。” 洪易闻言,微微颔首,道:“吃好了。” 叶千秋带着洪易起身,和面馆老板二蛋打了个招呼。 然后,出了面馆,朝着自己的小院行去。 …… 玉京城,大乾皇宫。 作为大乾朝的中枢之地,皇宫就坐落在玉京城的正中央。 也就是子午线上,皇宫坐北朝南。 皇宫之外,是偌大的护城河,河上修建了许多白玉桥,地面也是白色石料铺成的,一块一块,平整如镜。 偌大的皇宫,围墙城楼,高达二十丈,一色朱漆黄瓦,向上望去,脖子都仰的难受。 外面巡逻的御林军日夜不停、轮流换班巡逻。 这些御林军,个个铁甲披身,骑马垮刀,弓在马背,箭囊在后,宛如一个个的铁铸魔王,环视在皇宫周围,对每一个企图接近皇宫的人,都投出冰冷毫不掩饰的杀意。 而皇宫里面,更是层层叠叠的大殿,宫墙,房屋,不知道有几千间。 如果站在高处望整个皇宫,就好像是天上的宫阙,飞到了人间。 皇宫无比的壮阔威武、富丽堂皇。 不愧是掌握天下的中枢之地。 在皇宫东面的偏殿之中,有一排排房屋,是内阁大臣们为皇帝分忧,处理朝政的地方。 此时,日落黄昏。 天色已经暗了下去,皇宫里面都掌起了灯笼,内阁大臣们也都回去休息。 但是内阁之中,却还坐着一人,那人两鬓花白,浑身上下有一种大学问家的气息。 他虽然两鬓花白,但是光泽的皮肤,深邃如星空一般的眼睛,却显示出了此人的超凡脱俗。 此人便是洪玄机,大乾武温候。 洪玄机是内阁重臣,深受乾帝杨盘信任。 此时,他正在整理下面各个州府、行省送上来的奏折,他要选出重要的,呈给乾帝。 就在这时,突然一阵脚步声音传来,门外掌值的太监高声叫道:“皇上驾到。” “臣叩见皇上。” 听见太监在外面高唱皇上驾到,洪玄机立刻离座而起,走出屋子深深的躬下身子,身上宽大的锦服都拉扯到了地面。 “爱卿免礼。” 一个十分温和的声音传了进来。 只见一个戴着九龙金冠,金冠上面镶嵌葫芦大楠珠,身穿明黄袍子,脚下锻靴的老者,走了过来。 这个老者也和洪玄机一样,两鬓微微的斑白,面如白玉,气息旺盛,步履四平八稳,浑身上下,有一股掌握天下的气度。 这老者,便是乾帝杨盘! “玄机不用多礼了,朕是用过晚膳后,随便散步走到了内阁殿而已。” “这些天,朕升你为太师,主管文宰,你的事情又多了一些,每天都要忙到半夜三更,倒是苦了你了。” 乾帝和颜悦色,好像是对一个知心朋友般的说话,显示出了君臣之间亲密无间的融洽。 “臣自幼打熬得一身好筋骨,这熬夜倒也算不了什么,为国分忧,为君减劳,这是臣的本分。” 洪玄机起身之后,恭敬的回答。 “不要君臣奏对,这又不是在朝堂上。” 乾帝轻轻摇摇头,示意洪玄机不要拘谨,放开一些。 “咱们闲聊闲聊,朕现在老了,时常会想起年轻的时候。” “还记得十几年前在青杀口,咱们两人被大军围困,你背着朕逃进山中,云蒙的太师宇文穆孤身来追杀我们,你身受一百多处刀枪箭伤,还带着亲兵和宇文穆交手。” “最后是你和太上道的梦姑娘联手惊退了他,令朕每次想起来,都心思激荡不已,当年咱们君臣是肝胆相照,打猎烤火,如今却怎么多了层隔阂似的。” “前两天,朕听说梦姑娘病逝了,你怎么也没和朕说一下。” “当初,你和梦姑娘结为百年之好,朕还是很高兴的。” “本来朕想给梦姑娘封个诰命的,但是你却拼死辞掉,朕也只好作罢了。” “现在,梦姑娘不在了,要不,朕给她追封一个诰命,也算是朕全了你们一场夫妻情分。” 洪玄机闻言,当即躬身说道:“陛下,万万不可。” “君臣礼法,不能不尊,臣身为太师,掌管天下文事,当为天下群臣做表率,不敢和人臣嬉笑。” “梦冰云是太上道传人,又是青楼贱籍出身,她生前臣尚且不敢给她诰命,死后便更不敢。” “给她封诰命,着实是会丧乱礼法,为群臣所诟病。” 乾帝杨盘一听,当即说道:“你啊,你啊。” 洪玄机继续说道:“说到道门,臣还是要劝谏一句。” “道士是方外化民,以鬼神修仙的邪门歪道蛊惑百姓,又不从事生产,不尊礼法,天下稍微动荡,他们不但不会为君王守节,还会生出异心,动摇江山社稷。” “臣还请皇上取缔册封的太上道,方仙道,正一道。” 洪玄机一脸恭敬,说的都是忠心体国之言。 让乾帝杨盘无话可说。 过了一会儿,杨盘才说道:“这事你说得对,道门的那些人,在天下动荡的时候,他们的确不会为君王守节,甚至还会依附新的势力,企图把持神器,左右人君,这点殊为可恶。” “不过道门之中高手众多,要取缔他们虽然不是难事,却要防止他们狗急跳墙,眼下也只能安抚着,这事得从长计议。” 洪玄机闻言,也不好多言。 “你们都退下!” 这时,乾帝突然挥了挥手,身后的护卫太监全部都退出了百步之外。 “朕让你查的那件事,查的如何了?” 乾帝脸上闪过一抹凝重之色,朝着洪玄机看去。 洪玄机听到这话,当即说道:“皇上,臣仔细查找了大半年,还是没有半点线索。” 乾帝道:“自从一年前,朕在皇宫之中再次感觉到那人的气息之后,朕就一直觉得有人在暗中窥探于朕。” “只是那人的敛息之术太过厉害。” “朕和宫中的诸多高手,竟然无法找到他,也不知道他藏匿在宫中的什么地方。” “或者,就如你所言,那人或许根本不在皇宫之中隐藏着,而是在玉京城中潜伏。” “三年了,整整三年了,除了皇宫藏经阁中留下的那一根头发,竟然一点别的线索都没有。” “有这样一位神秘强者隐藏在玉京城中,朕着实是心中难安呐。” 第3章 悠悠七载,见一个人 叶千秋在玉京城买下的这座小院可以说是十分普通。 既然是普通的小院,那自然是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普通就是小院的特色。 小院里的冰碴子从屋檐边上掉了下来。 噗通一下,摔成了冰碴碎渣。 洪易坐在院中,道:“师父,这院子是你的吗?” 叶千秋闻言,微微一笑,道:“我买下的。” 洪易道:“师父,您平日里都是一个人?” 叶千秋道:“对。” 这时,叶千秋话锋一转。 “你往后,就到为师这里来读书,为师顺便再教你些防身的本事。” 洪易目光灼灼,道:“是神仙法术吗?” 叶千秋笑了笑,道:“是强身健体的本事。” 洪易“哦”了一声。 叶千秋道:“今天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吧,你拜我为师的事情,不要透露给任何人。” 洪易点头,表示明白。 洪易在叶千秋这里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对于洪易而言。 今天绝对是值得高兴的一天。 他刚刚回到侯府自己的小院落之中。 本来他娘亲还在世的时候,他并不是住在这偏僻小院之中。 他娘亲一死,他就被迫搬到这侯府最偏僻的小院中来。 和师父的的小院比起来,也差不多大。 房间里面很简陋,烧火的盆是铁盆,炭也是普通的炭,并不是侯门大户生火用的精致鼎脚铜盆,雕刻出各种野兽形状的兽炭。 洪易虽然是侯爷之子,但是地位太低,在侯府之中,很多下人都敢对他不敬。 洪易刚刚坐下,想着明天起个大早,就去找师父。 一想到师父那神鬼莫测的神通,洪易的心头就是一阵火热。 若是,他能学到师父的本事。 这侯府中的人,哪个还敢在轻易辱他。 到时候,他就能给娘亲讨回一个公道。 就在洪易期待着明天早早到来的时候。 只听得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那声音很大,不像是用手在敲门,而是用脚在踢。 洪易眉头一皱,他这里很少有人来,听着这敲门声,洪易也知道是来者不善。 不过,身在侯府,洪易已经习惯了这些不敬。 他起身上前,打开了门。 “喂,洪易,怎么叫了这么久你都不开门,非要我用踢的!” 只见门口站着一个身穿鹅黄杂色毛皮大衣,脸蛋白皙,目如点漆的女子,少女大概十五六岁大。 她穿得很华贵,说话也很不客气。 洪易认得她,她是侯府东边“云亭斋”的婢女。 云亭斋是侯府二房方夫人的住宅,二房方夫人是武温侯的平妻,娘家是商贾,本身也捐了官,有钱有身份,在侯府之中的地位虽然不及大房赵夫人,却也能说得上话。 因此云亭斋的婢女奴仆都高人一等。 洪易虽然是侯府中的少爷,但是他娘不过是个小妾,还是“贱籍”出身。 所以,在侯府之中,根本没有人把他当回事情。 更何况,整个侯府中的人都知道大房赵夫人对他们母子很没有好感。 现在,他娘死了,就剩他一个,更是没人能瞧得上他。 整个侯府上上下,有三房夫人,四房小妾,连带管家,奴婢,家丁,护卫,总共有七八百口人。 洪易不说全认识,但也认得不少。 “你有什么事?” 洪易开门之后,坐回自己的书桌前,一脸平静的朝着婢女问道。 那婢女看了看屋子里面燃烧的木炭,不由鄙夷的撇了撇嘴,满是嫌弃的神态。 木炭质量不好,有一股味道,熏眼睛。 洪易虽然是少爷,但是每个月的月钱还未必有她这个婢女多。 所以,这婢女也很瞧不起洪易。 “我家夫人说了,若是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就去和她说。” “她说看在和你娘的往日情分上,夫人会尽力帮你的。” 洪易看向那婢女,淡淡说道:“多谢二娘的好意了,我这里一切都好。” 婢女一听洪易这口气,直接甩下一句,转身就走。 “都成这副样子了,还摆什么少爷架子。” “白瞎了我们夫人一片好心。” 洪易看着离开的婢女,眼中闪过一抹寒意。 二房方夫人和他娘根本没什么交情。 只是不像大房赵夫人那般欺负他们母子罢了。 方夫人突然让人来带话,说不定就是什么陷阱。 在侯府之中,要步步小心。 洪易甚至在想,是不是赵夫人要借方夫人的手来暗害自己。 大房赵夫人可不是什么宽宏大量之人。 不然的话,也不会示意手下的来,把他安排到这样一间偏僻的院落里来。 有了这一桩事。 洪易便愈发的渴望拥有力量。 他把门窗关好,等待着明天的到来。 …… 翌日一早。 天还没亮。 洪易就来到了叶千秋的小院。 看着这么早就前来求学的洪易只穿着一层单薄的衣衫。 叶千秋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他传了一口热气,让他的身子不那么僵硬。 洪易的眼中透出强烈的求知欲。 叶千秋知道,洪易就像溺水的人,现在抓住了自己这棵救命稻草。 自然是满怀希望,不会放开。 叶千秋不疾不徐,给了洪易几枚大钱,道:“先出去买早饭。” “学习的确很重要,但也不在乎这一点时间。” 洪易闻言,抓紧几枚大钱,便朝着门外跑去。 …… 小半个时辰后。 叶千秋和洪易师徒俩在屋里吃完了早饭。 洪易主动把碗给刷了。 然后一脸端正的坐在叶千秋面前,等着叶千秋教他本事。 叶千秋看着一本正经的洪易,笑道:“在正式开始教你本事之前,为师要问你一个问题。” 洪易恭敬道:“老师请问。” 叶千秋道:“你知道人为什么为人吗?” 洪易乍然间听到这个问题,都有些懵逼。 对于他一个八岁的孩子来说,这个问题,有些深奥。 洪易想了想,方才说道:“人之所以为人,应该是因为人的想法比较多。” 叶千秋笑道:“以你这个年龄,能看到这一层,已经很不错。” “为师今天给你上的第一课,就是如何做一个理性、克制的人。” 洪易很恭敬的说道:“请老师指点。” 叶千秋看到洪易这个好学的态度,很是满意。 洪易现在或许很想学的是武道、仙道。 但是叶千秋并不急着教洪易这些。 洪易的天资摆在那里。 早几天,晚几天,没什么区别。 叶千秋不想让洪易被仇怨蒙蔽双眼,所以,要先教他理性,克制。 冲动是魔鬼。 八岁大的洪易如果在短时间内武力大进,会不会成为脱缰的野马。 这个谁也不敢保证。 所以,叶千秋要先教他道理,再教他武学、术法。 于是,一连数日。 叶千秋都只口不提武学、术法之事。 一来是锻炼洪易的耐性,二来也是为了让洪易的身子骨更加壮硕一些。 毕竟,一旦开始练武、炼气,就凭洪易现在单薄的身子,肯定要亏元气。 叶千秋每天换着法子的给洪易食补。 三个月过去,洪易的身子圆润了不少。 这一日。 洪易依旧和往常一样,来到小院,吃了早饭,便开始主动读书。 书读到一半。 叶千秋打断了洪易,朝着洪易问道:“易儿,从今日开始,你随为师练武。” 洪易一脸惊讶,直接起身,朝着叶千秋问道:“老师,为何是今日开始?” 叶千秋淡淡一笑,道:“三个月了,你从来没主动问过为师一句。” “说明,你已经有了足够的忍耐力。” “而且最近你的身体也养精神了不少。” “是时候开始练武了。” 洪易脸上喜色泛起,朝着叶千秋躬身道:“多谢老师。” 洪易知道,如果没有碰到老师,他现在想要学武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毕竟,学武必须要有老师指点。 他只不过是侯府最不起眼的庶子。 每个月的月钱有限,根本请不起老师。 叶千秋道:“天地之间,修炼的方法多种多样,但目的无非就是超脱生死。” “而且这些修炼的方法可以归结为两大类。” “一是以炼神魂为主,称之为仙术。” “二是炼肉身,称之为武术。” “仙术的修炼,其实就是修自身念头,方法多样,但无非就是十大境界。定神,出壳,夜游,日游,驱物,显形,附体,夺舍,雷劫,阳神。” “至于武术的境界,便是练肉、练筋、练皮、练骨、练脏、练髓、换血、练窍、粉碎真空。” “当然除了这两大类之外,还有一种世上除为师之外,无人知晓的秘法。” 洪易一听,当即问道:“老师,是什么秘法?” 叶千秋道:“炼气之法。” 洪易嘀咕一句。 “炼气之法?” 叶千秋点头,道:“没错,就是炼气之法。” “这炼气之法的最大好处,就是能和这武术和仙术一同修行。” “修炼到最后,炼气之法还能将武术和仙术合二为一,圆融如一,有望登临彼岸。” 洪易眼中满是惊讶。 对于从来没有接触过修行之道的洪易来说。 这些东西既让他兴奋,又感觉到迷惘。 叶千秋道:“现在,为师问你,这三种修炼之法,你选哪一种?” 洪易一听,却是反问道:“师父,难道不能三种一起修炼吗?” 叶千秋听到洪易这话,不禁笑了起来,很是欣慰的说道:“很好,为师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常言道,人心不足蛇吞象,但是在修行这条道上,时时刻刻都要保持着这种蛇吞象的心态。” “只有敢想,才能敢做,具备了这两样特质,你才能在修行之路上走的更远。” 洪易朝着叶千秋躬身道:“弟子谨遵老师教诲。” 叶千秋道:“好,从今日开始,为师先教你武术和仙术这两种修炼之道的基础功法。” 叶千秋来到此方世界三年。 在皇宫之中看过了无数修行秘本。 所以,他能为洪易量身打造出三种修炼的基础功法来。 给洪易打下一个好的根基。 洪易很是高兴。 开始了他的修行之路。 …… 转眼间,便是七年过去。 七年时光。 在叶千秋的身上并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但是,洪易却是已经长大。 七年过去,当初瘦弱的洪易,现在已经长成了一个身形健壮的少年。 当然。 他的体型还没有完全成型。 还在发育当中。 这七年。 洪易几乎风雨无阻,每日都要到叶千秋这里来读书、练武、炼气。 七年后的今天,洪易已经是炼髓换血的武圣,一身气血旺盛。 神魂修炼也已经达到了三次雷劫的层次。 当然,洪易渡雷劫是在千里之外渡的,由叶千秋亲自引下天雷。 并没有惊动玉京城中的任何人。 按照叶千秋的规划。 等洪易的功力再进一步,就能用炼气之法,将二者合二为一。 叶千秋之所以让洪易先分开炼体、炼神,而不是直接炼气。 是因为叶千秋要让洪易将根基打牢靠。 洪易将根基打好之后,肉身无双,元神强大。 再以炼气之道为主,即便是不发什么宏愿,也未必不能突破天地樊笼,踏入新的天地。 洪易此时并不知道叶千秋的打算。 不过,他很是高兴。 这五年来,他变得强大无比。 若非师父告诫他,还他展露头角的时候。 他恨不得早就从侯府之中搬出来。 这一大早的,洪易便给叶千秋送来了早饭。 这七年来。 洪易早已经养成了和叶千秋一起吃早饭的习惯。 七年时间。 早已经让洪易将叶千秋视为最尊敬、最亲近的人。 吃完了早饭,洪易本来打算开始读书。 但是,叶千秋却是阻止了洪易,而是说道:“今日休息一日,为师带你去见一个人。” 洪易有些惊讶,道:“老师,是什么人?” 叶千秋笑了笑,道:“去了你就知道了。” …… 很快。 师徒二人就来到了玉京城的东面。 洪易看着眼前的巨大楼阁,有些惊愕,低声和叶千秋说道:“老师,我们要见的人,不会是在这散花楼之中吧。”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就是在这散花楼中。” 洪易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会邀请老师在这散花楼中相见。 这散花楼,说楼也不是楼。 占地几十亩,一色的雕栏玉砌,一重重的五层楼阁,门前是衣着鲜亮的豪奴,门后是悠远深长的花厅。 门口许许多多的鲜亮马车,大轿子,粉红金漆的小轿子等等在豪奴们的引导下,都井井有条,见不出丝毫慌乱。 这样的摆设和气势,足足可以让一般的平民,甚至一般小富的人家都望而却步。 洪易虽然没来过这里,但也知道这“散花楼”每一次的最低消费,都要花费数百两银子,是典型的销金窟。 毕竟“散花楼”是玉京第一大青楼。 洪易看着一排深远精致的楼阁,还有楼阁顶上隐隐约约的粉红牙帐,以及若有若无的香气,还没有进去,就已经感觉到软玉温香。 眼看着师父走了进去。 洪易也不好多言,直接跟了进去。 眼看着二人进来,散花楼中的其他人却仿佛看不到叶千秋师徒二人一般。 叶千秋走到楼中,眉眼一抬。 带着洪易七转八转之后,朝着其中一间大厅之中行去。 刚进大厅,便看到了一个年轻男子坐在那厅里,正在抚琴。 那男子一身锦袍,双眉如剑,浑身透着一股意气风发。 虽然在抚琴,却是给人一种难以言说的凌厉霸道气息。 叶千秋和洪易一进大厅。 那年轻男子就停了下来,起身朝着叶千秋拱手道:“梦神机恭候太玄先生多时了。” 第4章 速度之快,好似电光 梦神机! 眼前这个年轻男子居然就是梦神机! 洪易的眼中充满了惊讶。 在大乾王朝。 只有三大道门被官方承认。 第一便是太上道! 而这梦神机,便是太上道的领袖! 这人曾经一手经营大周朝灭亡,以及刺杀大乾两代皇帝! 是实打实的厉害人物! 太上道神秘莫测。 历朝历代在改朝换代之时,都有它的身影。 这个门派虽然不出来传教,接受香火。 门派之中也没有几个人。 但是历代皇权都对太上道十分忌惮。 历朝历代。 哪代皇帝都恨不得将太上道除之而后快。 可惜,没有一代皇帝,能奈何得了太上道。 太上,太上,代太上之天。 废立天子,监管社稷。 这等门派,很是恐怖! 洪易这七年来,饱读诗书,纵览许多隐秘的人和事,自然知道这梦神机的厉害! 只是,洪易没想到,师父要来见的人,居然是梦神机! 洪易的心中有很多不解。 难道师父也是太上道的人? 但是,眼下,叶千秋显然没有空回答洪易的疑问。 叶千秋自然知道在散花楼等着他的便是太上道宗主,梦神机。 事实上,他已经认识梦神机有几年了。 算上洪易拜他为师的这七年,叶千秋已经来到此方天地整整十年了。 前三年时间,他没有离开过玉京城一次, 但是,自从洪易拜他为师之后,叶千秋就经常外出,探寻各家典籍,修炼之法。 这七年间,他的去过很多地方。 太上道的山门,叶千秋也曾经去过。 并且在太上道的山门之中,和梦神机大战一场。 以莫大威能,将梦神机给降伏。 梦神机此人,不是甘心屈居于人下之人。 但是,在叶千秋绝对的实力面前,他也不敢放肆。 叶千秋降伏梦神机之后,在太上道中,将太上道的功法给看了一遍。 梦神机一个不字也不敢说。 因为,叶千秋有完全毁灭他的实力。 叶千秋一步踏入大厅之中,也不会和梦神机客气。 直接坐在了一旁,和梦神机说道:“你来玉京城做什么。” 叶千秋知道,梦神机一心想要超脱,如果没有什么事情,不会轻易下山。 更别说,亲自到这玉京城来。 梦神机闻言,朝着叶千秋恭敬说道:“先生,这一趟,我专程前来玉京城,就是想见一面先生,顺便将苏沐带来,让先生掌掌眼。” “看她够不够格在玉京城这个大染缸之中代表我太上道。” 洪易看到梦神机对师父说话的态度,颇为惊讶。 这梦神机对师父竟然如此恭敬! 洪易一脸懵逼。 不知道这其中到底有什么隐情。 叶千秋听到梦神机的话,挑眉道:“就这一件事儿?” 梦神机闻言,方才又说道:“除了这件事之外,的确还有一件事,想要请教先生。” 叶千秋淡淡道:“说。” 梦神机道:“我想请教先生,先生三年前所说的时机未到,到底是什么意思。” 叶千秋道:“一个大时代即将来临,各路高手将不停的涌现于世。” “你现在要做的便是提升自己的实力。” “不然的话,太上道,将不复存在。” 梦神机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凝重。 三年前,这位太玄子从天而降,出现在了太上道的山门之外。 开口便要看太上道的宇、宙二篇。 想他梦神机是何人。 堂堂天下第一人! 竟然有人敢到太上道的山门前,向他梦神机索要太上道的功法! 这不是痴人说梦吗? 他当然不愿意。 直接就朝着这位太玄子出手。 然后,他直接就被这位太玄子翻手镇压。 虽然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年。 但是,梦神机这辈子都无法忘记,那天他所遇到的恐怖景象。 那种无法抵御的的力量,似乎只要落在他的身上,就能将他给泯灭。 梦神机也不是不识时务之人。 在生死危机之下,果断交出了宇、宙二篇。 并且将太玄子奉为座上宾。 好在,太玄子并没有灭掉他的意思。 真的只是看了看宇、宙二篇的功法。 这三年来。 梦神机苦苦修行。 但是,依旧不敢说能胜过这位神秘无比的太玄子。 这一次,他之所以来到玉京城。 就是想再亲自见一见这位太玄子。 只有再亲眼见过太玄子,他才能知道自己和对方的差距有多大。 就在二人说话的时候。 只见一位国色天香,仙气飘逸的女子从外面走进了大厅之中。 那女子缓缓走进大厅来,香风袭人,这种香气不是脂粉味道,而是好像百花一样的清香,令人闻了之后心神清爽。 她身上穿的淡绿纱裙,外罩白色披肩,只见她进门之后。 朝着梦神机欠身道:“掌教师尊。” 梦神机微微颔首,面色平静,道:“苏沐,来见过叶先生。” 苏沐听到梦神机的话,也不多言,直接朝着梦神机走了过来。 朝着叶千秋见礼。 “叶先生。” 叶千秋的目光落在苏沐的身上。 这苏沐身为太上道当代圣女,确实有出众之处。 一旁的洪易看见走过来的苏沐。 也是微微一惊。 不过,经过最初刹那间的震惊之后,他便平静下来。 一旁的梦神机看到洪易之后,微微蹙眉。 “先生,您觉得苏沐如何?” 梦神机朝着叶千秋恭敬说道。 叶千秋道:“她是你的弟子,最了解她的人,应该是你,你为何要来问我呢?” 说到这里,叶千秋的目光落在了梦神机的身上。 梦神机不敢和叶千秋对视,低下头去。 叶千秋淡淡一笑,道:“梦神机,我三年前就说过,如果有一天,你觉得你能行了,大可以来向我挑战。” “现在的你,完全没必要专门跑到玉京城来我面前刷存在感。” 梦神机道:“先生功参造化,我此生难及先生万分之一。” 叶千秋不再理会梦神机,而是直接带着洪易朝着大厅外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梦神机,收起你的这些小把戏,我希望,下一次再见你时,你能有勇气向我出手。” 洪易看到师父离开。 急忙跟了上去。 …… 大厅内,苏沐看着叶千秋离去的背影,一脸不解的朝着一旁的梦神机问道:“师尊,您为何要对此人如此恭敬。” 三年前的那场战斗,苏沐并没有亲眼看到。 事实上,当时只有叶千秋和梦神机二人在场。 梦神机自然不会和别人说他被叶千秋如何镇压。 所以,苏沐看到一向对任何人不假辞色的掌教师尊如此恭敬一个人。 苏沐十分疑惑。 梦神机看到叶千秋离开,面色恢复了淡漠。 他负手道:“苏沐,往后你在玉京城,只有一个人不能惹,这个人便是刚刚出去的那位叶先生。” 苏沐一听,顿时凛然无比。 “是,师尊。” 梦神机道:“这一次,我派你来玉京,明面上是为了真空道和无生道的事情,但是真正的目的,你要牢记。” “洪玄机和杨盘都不是省油的灯。” “你要小心。” 苏沐微微颔首。 …… 叶千秋和洪易朝着散花楼外行去。 走了没多远,经过一处院子。 洪易有满肚子的疑惑,想要问师父叶千秋。 但是,话还没问出来。 就听到那边有人在叫他。 “洪易!” “好啊,原来你已经提前到了。” “我还以为你真不来了。” 洪易抬眼望去,有些愕然,道:“镇南公主?” 只见一个身着锦衣,女扮男装的妙龄少女走了过来,和洪易打招呼。 “洪易,这位是?” 妙龄少女看到了站在洪易前边的叶千秋。 朝着洪易询问。 洪易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解释。 七年来,他和师父叶千秋的关系一直没有为外人所知。 现在,突然碰到了镇南公主洛云。 这个,还真不好解释。 这时,叶千秋开口道:“我是洪易的老师。” 洪易一听这话。 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 “洪易的老师?” 镇南公主洛云看叶千秋年纪轻轻,看起来比他们大不了几岁。 虽然气势十足,不像凡俗之辈。 但想要为人师,似乎有些不太可能吧。 “洪易,这位先生真是你的老师?” 洛云再问道。 洪易点头道:“没错。” 洛云闻言,朝着叶千秋说道:“看来先生是真有本事。” “洪易的学识出众,一定和先生教的好有关。” 叶千秋微微颔首,没有多言,就准备离开。 这时,只见那边有十来个公子哥围了上来。 这些公子哥一大半都穿得很文雅,而且个个手上都带有骑射开弓的扳指,看起来都不一般。 “这位是武温侯府的洪易公子,精通玄理,是我好友。” “这位是洪易的老师。” 镇南公主洛云看到这些公子哥过来,介绍起洪易的身份来。 诸多公子一开始听到武温侯府,脸上个个都显露出了凝重的神采。 很显然,武温侯这个响当当的名头震得住很多人。 在大乾朝,武温侯的名头比一些王爷都要高。 朝廷两大支柱,神威王杨拓,武温侯洪玄机。 不过当这些公子哥的目光放到洪易身上打量了几番之后,就看出来,他并不是嫡系,而是地位低下的庶出。 于是众人的神态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至于叶千秋,则更是不被这些公子哥放在眼里。 一个侯府庶出子弟的老师,能有什么本事。 这时,那洛云的目光却是落在叶千秋的身上,悄然说道:“先生能做洪易的老师,本事定然不小,还未请教先生高姓大名。” 洛云言语间颇为客气。 一点都没有公主架子。 叶千秋淡淡的说了一句。 “我姓叶。” 洛云还没说什么。 此时,一个身穿淡银色丝绸的年轻人却是站了出来,朝着叶千秋道:“这位叶先生当真是好大的架子。” “镇南王公主和你说话都是爱搭不理。” “不知你有什么本事,敢这样傲气?” 叶千秋看了那人一眼,不想和这些屁大点的王公贵子计较。 便直接抬步往外走去。 这时,却见那年轻人直接挡在了前边,一脸倨傲的说道:“怎么?” “我和你说话,你没听见吗?” 镇南公主洛云见状,朝着那年轻人说道:“长乐小侯爷,不要为难叶先生。” 那长乐小侯爷却是说道:“公主,让我试试这位叶先生的本事。” “看看这位叶先生到底有没有真才实学。” “免得误人子弟。” 叶千秋看着挡在他前边的年轻人,不知道为何,有些想笑。 这年轻人争风吃醋,还把他当成打压的对象了。 洪易正要和那长乐小侯爷说些什么,被叶千秋抬手制止。 叶千秋多了几分玩闹的心思,朝着那长乐小侯爷问道:“你想试什么?” 长乐小侯爷看着叶千秋,道:“我大乾以武开国,现在更讲究的是文武双全。” “既然你能教得了武温候府的子弟,那想必是文武全才。” “你我来比一场射艺如何?” 叶千秋一挑眉,道:“射艺?” “你确定要比?” 长乐小侯爷道:“怎么?你不敢?” 叶千秋笑了笑,颇有一种看小屁孩玩闹的心思。 “没什么不敢的。” 叶千秋说了一句。 “好!” “痛快。” “不过,既然要比试射艺,咱们总得添一点小赌注。” 只见那长乐小侯爷拍拍手,立刻就有身边的人拿来弓箭,在院子百步远的地上立了一个皮革红漆心的箭靶。 随后,又见一个豪奴牵了一匹身长一丈二,全身暗红,皮毛火云一般的大马过来,这大马神俊非凡,一看就是日奔千里的神马。 “这就是我的赌注,不知道叶先生的赌注是什么?” 长乐小侯爷看着叶千秋,脸上显现出冷笑。 心中暗道,长的好看了不起啊,让我好好教训教训你,看看洛云公主还会不会瞧得上你。 叶千秋笑了笑。 抬起右手来。 一点神光从手掌心中倏然转起,然后在顷刻之间化为三尺青锋,凭空立在叶千秋的掌心上方。 一时间。 院子内的其他公子哥都愣住了。 那长乐小侯爷也是眉眼一跳,忍不住惊愕无比。 “你是道术高手!” 叶千秋没有开口,看也不看,随手一甩。 太玄剑直接将院子中百步之外的那靶子中心给洞穿。 然后,倏然而回,又落在了叶千秋掌心之中。 前后不到一个呼吸。 速度之快,好似电光! 霎时间。 院子内的一个个公子哥们,顿时都是倒吸一口凉气。 那长乐小侯爷也是瞪大了双眼。 这下,他们都明白了。 眼前的这位叶先生,绝对是一位厉害人物。 长乐小侯爷暗自吞咽了一口口水,看着面前的叶千秋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能让开了吗?” 叶千秋朝着那长乐小侯爷说了一句。 长乐小侯爷如梦初醒一般,急忙侧过身子。 叶千秋负手而行,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洪易朝着洛云拱拱手,然后也跟了出去。 一众公侯子弟,看着师徒二人离去的背影。 一时间,鸦雀无声。 第5章 如何超脱,道祖原型 “这就是洪易的老师吗?” “洪易的老师竟然是一位道术高手,真是没想到!” “听说武温候一向对佛道之人不假辞色,洪易身为武温候的儿子,竟然敢拜一位道术高手为师!” “这事儿,真是怪哉!” 散花楼的小院内。 在经过了短暂的一阵宁静之后。 不少公侯子弟开始议论纷纷。 洪易能拜这样的一位道术高手为师,已经足以说明,此人不可小觑。 镇南公主洛云的一双美眸之中闪过一抹疑惑,更多的是好奇。 洪易身为一个侯府庶子,据她所知,在侯府之内并不受待见。 武温候的大夫人处处打压洪易。 但是,没想到,洪易居然能拜一位道术高手为师。 那位叶先生,到底是何许人也? 看样子,应该是位厉害人物。 怎么好像在玉京城一点声名都没有呢。 一旁的长乐小侯爷久久回不过神来。 刚刚,那位叶先生离去之时,看了他一眼,直接吓的他大脑一片空白。 …… 长街之外。 洪易跟在叶千秋的身后。 眼看着叶千秋朝着城外走去。 有些疑惑。 “师父,不回吗?” 叶千秋道:“白子岳来了,邀请我到幽谷一聚。” 洪易一听,眼前一亮。 “天下八大妖仙之一的白子岳!” “师父,他怎么来了?” 白子岳的大名,洪易听师父提过。 这几年,师父走遍天下,结识了不少厉害人物。 这白子岳便是其中之一。 这白子岳用了六十年苦修成鬼仙,投胎转生附于胎儿身上,如今年方十五,和他一般大。 五年前,洪易有幸跟着师父外出一次,在大乾之外,见过一次白子岳。 那时候,白子岳虽然才十岁,就已经展现出了不俗。 不过,便是再天才的人物,碰到了师父,也得俯首。 记得当初,那白子岳还想拜师父为师来着。 不过,被师父拒绝了。 想到这里。 洪易说道:“师父,这白子岳不是又来找师父拜师的吧。” 叶千秋闻言,淡淡一笑,道:“白子岳的天资不错,但未必适合做我的弟子。” 洪易道:“那是为何?” 叶千秋没有解释,而是说道:“你马上就要科考了,最近还是要多用功读书。” 洪易闻言,却是说道:“师父,我是不是非得走科考这条路。” 这几年来,洪易跟着叶千秋涨了不少见识。 特别是他现在早已经功力大涨,武道走到了武圣境界,仙道也走到了三次雷劫的层次。 放眼整个大乾王朝,都是强者。 他虽然还未展露头角,未曾显露过锋芒。 但那只是师父教给他的藏拙之术。 按照师父的说法,他现在的功力只能说是尚可。 但想要纵横天下,还差得远。 洪易早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 在见识了更广阔的天地之后。 他的眼光早已经不局限于大乾。 他的目光早已经在更广阔的天地之中。 至于,给母亲恢复身份,名誉,只要他想,便能做到。 从前,他执着于母亲是贱籍出身,想要通过科举考试,来给母亲求取一个诰命,让母亲死后得以荣华。 但,现在的洪易,早已经没有那点执念。 区区大乾王朝,早晚要被覆灭。 何必要去求一个大乾皇帝封的诰命呢? 更何况,今日,他才见过了曾经一手覆灭过大周王朝,刺杀过大乾两任皇帝的梦神机。 梦神机视皇帝为无物。 但却不敢对老师有半点不敬。 他洪易身为老师的弟子,岂能只着眼于井底之间。 所以,当他知道老师让他继续走科举这条路的时候。 洪易多多少少,心里还是有些疑惑的。 毕竟,他现在并非只有科举这一条路可以走。 叶千秋听到洪易的话,便知道洪易现在眼界放开了,已经不再执着于通过科考来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是洪易内心强大的表现。 一个人的内心只有足够强大,才会将曾经执着的东西放下。 真正的强者,无论外物如何变化,自我都是岿然不动。 叶千秋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欣慰,这说明七年来他对洪易的教导还是很有成效。 叶千秋道:“如果你不想走这条路,也是可以的,不过,为师之所以建议你去走这条路,就是希望你通过这条路去历练一下自己。” “这些年来,你跟着为师苦修,读了许多道理,虽然也跟着为师外出了几次。” “但是,还没有做到过真正独自面对一切。” “一个真正的强者,要学会自我成长。” “科举之路不过是你修行路上的一次小小历练而已。” 洪易闻言,体会到了老师的苦心,当即便道:“师父,我明白了,我准备便是。” 叶千秋微微颔首。 师徒俩不疾不徐的朝着城外行去。 一边走,洪易一边说道:“师父,我娘既然是梦神机的妹妹,可是为何刚刚我见他之时,他似乎对我没什么多余的情绪。” 叶千秋道:“太上道讲究的是太上忘情。” “你娘虽然和梦神机曾经是兄妹,但是你娘身死道消,梦神机也重新尸解,那前身诸多前尘便是斩断了。” “像梦神机这样的人,不会因为这点关系,就和你产生什么牵连。” “更何况,你是为师的弟子,梦神机便是心里有什么想法,也不敢在为师的面前,和你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洪易闻言,微微颔首。 太上忘情,好一个太上忘情。 …… 玉京城外,西山。 百里绵延,时值冬日。 前些日子刚刚下了一场大雪。 所以,这西山之上,便是银装素裹。 大雪纷乱之中,一群骑着烈马,带着猎犬,背着大弓,身穿华贵皮装披风的人进山了。 这群人显然是极其有地位和钱财的王公贵族。 这从他们骑乘的马儿就看得出来。 这些马里面,最小的都有一丈多长,八尺高,在风雪之中喷着强烈的白气,眼睛对着风雪也睁开,没有一点儿畏惧和寒冷。 强健有力的马身,修长的四蹄,浑身没有一点杂色,油光得发亮的毛,都显示出了这些马并不是普通的种类。 如果是善于养马的人就可以看得出来,这些马都是域外火罗国的火云马,因为全身暗红,奔跑起来仿佛火云,因此而得名。 这种马不吃草料,顿顿都要用鸡蛋拌着黄豆饲养,而且讲究极多。 在大乾王朝之中,这样的马每匹都要配备三到四个马夫,日夜照料。 根本不是普通人养得起的。 但是这种马奔跑起来,也极其迅猛,忍耐力极强,载人日行千里,更兼之通人灵性,遇到主人不离不弃。 进山的一群人,骑马的是两男两女,另外还有几个身穿单薄,但在寒冷之中却丝毫不惧的人。 那几个人跟在马后面,眼神冷傲,行走如风,跟在马后面也没有被落下。 很显然,这些人都是护卫高手。 “郡主,前天听宫里传来消息,元妃娘娘不知道为什么被册封了皇贵妃。” 这时,只听得一个锦衣华服的少年开口道。 这个少年身体修长,眼如星辰,年纪虽然不大,但是自有一番气度。 旁边的男女都披着纯白狐皮大披风,雪落到了披风上面,轻轻一抖,都自动的滚落下去,好像是不沾水的荷叶皮子。 “听宫里太监传出来的消息,是皇上偶尔问众妃子,说是天下什么东西最大,众妃子都没有满意的答案,结果元妃说道理最大,令皇上龙心大悦,就加封为皇贵妃了。” 一旁的那个郡主说道。 汪,汪,汪....... 就在这时,前面奔跑的十多只猎犬猛烈叫了起来。 同时,这些猎犬在叫汪之间,全身弓了起来,毛竖得笔直。 这些猎犬个个都有小牛犊子大小,牙齿锋利,神态凶猛,似乎狮子一般。 这是“獒犬”,三四头獒犬可以撕裂一头猛虎! 这两对男女出来打猎,足足带了十多只獒犬,显示出了对猎物志在必得的心思。 “发现了纯狐窝了?” “纯狐有灵性,搞不好还有些手段,不过这次仍旧逃不出我们的手掌心。这群獒犬,可是有看穿鬼怪的能力。” 其中一个男子听到獒犬一叫唤,立马抬手,一柄长弓就取在了手中。 …… 另一边。 正在山间行走的叶千秋和洪易也听到了这声音。 洪易朝着叶千秋说道:“师父,那边好像有獒犬在叫唤!” “应该是又有人进山打猎了。” 洪易对这情况早已经见怪不怪。 每年冬天,都有王公贵族的子弟进山打猎。 师徒二人说话间。 只见那前方的雪地上。 十多只獒犬已经出现。 后边跟着的便是那两对骑马的男女。 这时,只听得那几个人在说话。 “郡主!前面那个小山坡的树林里面藏了有生气的东西!” “是吗?纯狐难道就藏在山林里面?” “让獒犬先上去,恐怕会把狐狸撕碎,那就不好了,我要是没有损坏的皮毛。” “雪娇,你的箭法不错,等下让獒犬上去,把狐狸赶出来,你再射它们的眼睛,不要伤到皮毛。” “郡主,没有问题。” 洪易看到那几个人之后,蹙眉不已,他认出了那几个人。 那个大约二十岁,身穿纯一色雪白的劲装,头上系着红头巾的女子是洪雪娇,是侯府之中二房的女儿。 还有一个女子是荣亲王的女儿,皇帝赐封号永春,是一位郡主。 那个锦衣少年是理国公的嫡长子景雨行。 另外一个身材极高,鼻梁高挺的是成亲王世子杨桐。 洪易虽然在玉京城中声名不显,但是他这些年早已经对玉京城大大小小的权贵人物了如执掌。 看到是这几个人在打猎,洪易思虑一番,和叶千秋说道:“师父,这里靠近幽谷。” “他们应该是冲着幽谷之中的涂老他们去的。” “要不要我去出手,惊走他们。” 叶千秋道:“现在还不是你显露自己实力的时候。” “还是为师来吧。” 下一刻。 只见叶千秋信手一招。 本就阴沉沉的天穹,瞬间变得更加黑暗。 霎时间。 数十道惊雷从天而降。 朝着那前方原地上劈去。 在那十多头獒犬前边劈开数个大坑。 将那十多头獒犬给吓的咆哮不已。 便是那两对男女骑着的火云马,也被吓的连连后退。 几个护卫高手见状,急忙挡了上前。 一脸戒备的看向四周。 那成亲王世子杨桐面色一变,看着前边的数个大坑,急声道:“前面有古怪!” “这天雷来的也太蹊跷了!” “莫非前面有道术高人在做法?” 理国公长子景雨行一手牵着缰绳,朝着四周看去,朗声道:“是哪位前辈高人在此施法!” 回应景雨行的又是一道粗大的雷霆。 轰! 这道雷霆直接轰在了那些獒犬的身上。 直接将两头獒犬给轰的骨头渣子都不剩。 “退!” “快退!” 景雨行见状,不敢再多问。 直接朝着周围的人疾呼起来。 霎时间。 这一队人马,迅速后撤,不敢再往前半步。 …… 另一边。 看着仓皇而退的景雨行几人。 洪易并没有露出什么情绪。 老师的手段,他早就见过。 比这还厉害的雷霆海,他还见过。 一年前,他渡第三次雷劫时,那阵仗可比这区区几道雷霆的阵仗大多了。 洪易知道,如果不是老师,他现在可能还不如洪雪娇、景雨行他们。 毕竟,他们再不济,背后都有家族支持。 比如那洪雪娇。 虽然和他是同父异母的姐弟。 但是,洪雪娇在侯府之中的待遇可是不知道比他好了多少。 不过,现在,他早已经和洪雪娇这些人不在一个层次。 现在,整个人大乾王朝,能和他在武道上争雄的人,也就只有杨拓和他父亲洪玄机而已。 况且,他还是三道同修。 肉身、元神、炼气。 越是修行,越是对修行的东西了解的多。 洪易便越会发觉老师的伟大。 他还什么都不会的时候,老师在他眼中,便是高大无比。 现在,他已经是武圣、鬼仙,老师的身形在他的眼中依旧是高大无比。 “行了,走吧。” 叶千秋看着那伙人离去。 拍了拍还在发愣的洪易。 朝着前边不远处的一处山谷之中行去。 二人刚进了山谷。 便看到一个身穿月白色衣服的年轻人一脸欢喜的迎了出来。 年轻人的双眼散发出柔和的光,就好像是温玉一样。 他的头发很长,结成垂髫散落在鬓角。 他的腰间还挂着一个紫色酒葫芦,背后背了一口长剑。 整个人显得出尘无比。 …… 只见那年轻人一边走,一边欢喜的朝着叶千秋拱手道:“先生,刚才一听到外面雷霆轰鸣,我便知道是先生到了。” 叶千秋闻言,淡淡一笑,道:“子岳,五年未见,看来你长进了不少。” 这年轻人,便是天下八大妖仙之一的白子岳。 五年前,叶千秋游历诸国,碰到白子岳。 白子岳被叶千秋的手段折服,想要拜叶千秋为师。 当时,叶千秋没有答应,不过,还是指点了他一些修炼上的东西。 如今,五年过去,白子岳长进不少。 “洪易,好久不见!” 白子岳看到了在叶千秋身后跟着的洪易,朝着洪易打招呼。 五年前的那场游历。 洪易是跟着叶千秋一起去的。 所以,洪易和白子岳是认识的。 二人当年还打过一场。 算是不打不相识。 白子岳很羡慕洪易,能有叶千秋这么一个厉害的老师教导。 “子岳,好久不见。” 洪易朝着白子岳打个招呼。 这时。 只见山谷中有几只雪白皮毛的狐狸走动着。 看到叶千秋和洪易之后。 那几只狐狸朝着这边“唧唧,唧唧”个不停。 人有人言,狐有狐语。 这算是在和他们打招呼。 这时,只见三只幼小的狐狸从那边的石洞里一溜烟的窜了出来。 围绕着叶千秋身边上下跳跃,一副欢呼雀跃的模样。 很显然是很熟悉叶千秋。 “小桑,小菲,小殊。” 叶千秋朝着三只小狐狸笑了笑。 这三只小狐狸算是这一窝狐狸当中最聪明的。 这不是他第一次来这里。 他第一次来这幽谷,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 幽谷之中,藏书众多,都是从覆灭的大禅寺搬来的。 他到幽谷看书,自然而然,便和这些白狐相熟。 这时,只见一个老狐狸走了过来,老狐狸后肢着地,前肢做出拱手的样子,像个老学究似的朝着叶千秋道:“叶先生,您可是有些日子没来了。” 老狐狸的声音生硬,腔调有些怪,但也能听得懂。 叶千秋笑道:“老涂,你这满山的藏书,我都看完了,自然是来的次数便少了。” 老狐狸闻言,朝着叶千秋道:“先生不常来,小桑、小菲、小殊她们可是闹腾的紧。” “天天盼着先生来教她们修炼呢。” 叶千秋闻言,笑了笑,道:“按照我给的功法修炼,她们早晚可以练出些名堂来。” 白子岳在一旁道:“好了,别让叶先生在这里站着。” “请先生到石屋里去坐。” 于是,白子岳就请叶千秋朝着山谷中的一处石洞中行去。 山谷南面的一个石洞,是狐狸们居住的地方,石洞又大又宽广,足足有五六百步宽。 走进去之后,好像一个殿堂,一点都不觉得拘束。 石洞的石壁上凿有许多小孔,小孔上,点燃着一只只的油灯,这油不知道是什么油,带这一股清香,却没有烟。 石洞四面全部都是木质的书架,书架上都放着一册册的书籍,各种各样,有大本的,有小本的,有手抄本,有石印本,有木刻本。 纸质也各种各样,有竹纸,檀纸,绸书,羊皮卷。 四面墙壁,数十个大书架之外,四面的墙角下,还堆放着无数纸质已经发黄的书。 有残缺的古籍,有经文。 这里的藏书很多。 洪易也经常到这里来翻阅。 这里的藏书,还是洪易整理分类好的。 叶千秋、洪易、白子岳进入这里边之后坐了下来。 “唧唧,唧唧。” 三只小白狐不知从何处捧来了干果,送到了三人的面前。 叶千秋见状,笑道:“你们三个先出去,过一会儿,我去检查你们的功课。” 三只小狐狸通晓人言,直接离去。 坐定之后,一番寒暄。 白子岳朝着洪易道:“洪易,几年不见,你跟着叶先生,肯定又长进了许多。” “什么时候,我们再打上一场。” 洪易笑道:“好啊。” 一旁的叶千秋说道:“子岳,你这一次到玉京城来,恐怕不单单是为了见我一面吧。” 白子岳闻言,微微颔首,道:“我便知道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先生。” “不过,此事不能外泄,还望先生理解。” 叶千秋淡淡一笑,道:“我对你们的那些事,不感兴趣。” “你便是和我说,我也不想听。” 白子岳闻言,哈哈一笑,道:“先生就是先生,这话说的,让我无言以对啊。” “其实,这一次请叶先生来,着实是我在修炼上陷入了瓶颈,找了诸多办法,依旧无法突破。” “所以,我只好厚着脸皮来请教叶先生。” “希望叶先生再指点我一二。” 叶千秋闻言,淡淡一笑,道:“你现在应该还没有渡过雷劫吧。” 白子岳道:“先生果然慧眼如炬,没错,我现在魂只修到鬼仙,还没有经历雷劫,而武也只修炼到炼髓换血的武圣境界,未成人仙。” “这次我来玉京,便是想求一个答案。” “我想问先生,如何能超脱?” 叶千秋闻言,笑道:“想要超脱,并非易事。” 白子岳道:“我听闻大禅寺中有三卷书,一卷为《过去弥陀经》,一卷为《现世如来经》,一卷为《未来无生经》,是讲超脱的无上法门。” “《过去弥陀经》为修炼神魂的无上秘诀,《现世如来经》则是成就人仙的无上拳术,传闻要真正超脱,需要三卷经一起参悟。” “不知叶先生可否听说过这样的传闻。” 叶千秋笑道:“想要真正超脱,又岂能是三卷经就能搞定的。” “子岳,修行,修的不止是功法,更重要的是修自我。” “如果,对自我认识的不够深刻,便是给了你超脱之法,你也无法超脱。” 白子岳闻言,心头一动,朝着叶千秋拱手道:“请先生教我!” 叶千秋摇头,道:“我尚未真正超脱,如何能教得了你?” 白子岳眼中闪过一抹失望。 不过,白子岳很快就振作起来。 他朝着叶千秋说道:“难道连先生这样的人物,都无法找到真正超脱的方法吗?” 叶千秋笑了笑,道:“如果真有超脱之法,那也只是我的超脱之法,并不适合于你。” “能得超脱者,必是无上大法力者。” “子岳,你还是走好当下之路,不要好高骛远。” “先渡过雷劫,再谈其他。” 白子岳闻言,心神一震,朝着叶千秋拱手道:“多谢先生指点。” 白子岳和叶千秋聊了没多久。 外面就下起了大雪。 雪下的很大,铺天盖地,犹如从天上撒鹅毛,扯棉絮一般。 天气也是愈发的寒冷。 叶千秋和洪易没有在幽谷之中多待。 一个时辰后,师徒二人便离开了幽谷。 看着师徒二人离去。 白子岳的脸上闪过一抹失望。 五年前,他就想拜入叶千秋门下。 可惜,未能如愿。 如今,他来到玉京城,本想借着这次机会,看看能不能再拜一次。 但是,叶千秋并没有给他机会。 …… 山林之间。 大雪压下。 落下了叶千秋和洪易师徒俩的身上,然后又轻轻飘落。 洪易道:“师父,看来白子岳还是想拜您为师啊。” “您为什么不肯给他一个机会呢?” 叶千秋道:“白子岳和你不同,他是妖仙。” “我没有这方面的储备,教不了他。” 洪易很疑惑,道:“老师纵览天下群书,学识丰富,若是老师教不了他,恐怕天下间能教他的人,便更没有了。” 叶千秋笑了笑,不可置否。 没和洪易继续这个话题。 他之所以不收白子岳,自然有他的道理。 师徒二人下了西山,走了没多久。 叶千秋看到前方的一条好似卧龙一般的山,道:“易儿,时间还早,咱们上玉龙山上的玉京观瞧瞧去。” 玉京观是大乾王朝最大的道观,在玉京城外十多里外的玉龙山脚下。 这玉龙山的地势,好似一条玉龙,把玉京城遥遥的环抱了半边,山清水秀,是一等一的风水宝地。 别看现在是寒冬腊月,但玉京观依旧是游人香客多如牛毛,香火十分鼎盛。 洪易听到师父要去玉京观。 倒也没有多想。 毕竟。 严格意义上来说,师父也是一名清修的道士。 叶千秋一边走,一边看着那玉龙山,心中想着的却是,大乾王朝治下,道门发展的还算是不错。 但也是各有各的问题。 来到玉京城的这些年。 他还从来没有去过玉京观。 今日得空,索性便去看一看。 大乾王朝,三大受皇帝册封的道门,太上道、方仙道、正一道。 玉京观是方仙道的根基,方仙道的道士,除了修炼之外,就是炼丹炼金。 …… 此时,夹杂在游人之中有一位不同寻常的中年人。 中年人慢慢的走着,看似随意,但步子却有一种云游乘雾的韵味。 他来到山上游人稀少的大丹殿。 大丹殿是玉京观道士修行,炼丹的地方,不允许游客上来。 不过此时,大殿的山路上,早有两个身穿黑色丝绸道衣,手拿拂尘的小道童迎接着。 “哼。” 中年人冷哼一声,也不理会这两个小道童,径直走了上去。 中年人一走到大丹殿的正殿院落之中,就看见一个面色淡淡金紫,胡须全无,闭目坐在院落一颗巨大的雪松下的道士。 正殿上供奉的一尊巨大道祖相,披星光霞衣,手持玉如意,顶上有青气,青气上升演化出日月雷霆。 这道祖相不知道是什么雕刻成的,看起来栩栩如生,好像要活过来一般。 看这道祖相,人的心里就会产生出一种开天辟地,演化万物的传神感觉。 “萧黯然,你有什么事?” 中年人一看坐在雪松下面的道士,便不客气的开口冷喝道。 “玄机兄,我今天请你来,是听说元妃娘娘已经认你为恩亲?” 萧黯然笑着道。 原来,这道士便是方仙道的领袖,萧黯然。 而那中年人,便是武温候洪玄机。 “你的消息倒很灵通。” 洪玄机寒声道。 萧黯然笑道:“那自然,我方仙道出入皇宫,为皇室炼丹炼金炼药,这点消息还是知道的。” “放肆!” 洪玄机大喝一声,朝着萧黯然不客气的说道。 “自古以来,朝廷衰败都是由你们这些和尚道士装神弄鬼,蛊惑人君,才天下衰败,我迟早有一天会禀明皇上,把你们这些道士一一逐出朝廷。” 萧黯然听到洪玄机这话,也回以冷笑。 二人就在这院中吵了起来。 只听得洪玄机道:“你一区区小道士,凭着几分宠幸,就想干预朝政!把持社稷神器!你想抄家灭门吗!” “洪玄机!” 听见洪玄机这话,萧黯然也是忍不住面色一变。 直接和洪玄机争锋相对起来。 “我倒是要看看你洪玄机,如何把我方仙道抄家灭门。” 这话音一落,大殿那尊巨大道祖相的供桌上。 锵的一声龙吟。 随后,一柄长三尺,宽两指,通体布满血纹,像极了人体血管脉络的宝剑飞起,围绕着萧黯然上下飞舞起来。 “萧黯然,你不要在我面前卖弄这些小玩意儿,我要杀你,易如反掌。” “你我相距只有二十步,我保证你还没有发出飞剑,躯壳就被我击碎。” “况且你的神魂,根本靠近不了我的身体。” 洪玄机看着上下飞舞的飞剑,丝毫不放在心上,他只是轻轻的向前踏了一步。 这一步轰隆一声,地面一震,连着十多块青石方砖一起拱了起来。 连带着后面的大丹殿堂都震荡了一下,那尊道祖相都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我倒要看看是你的肉身坚硬,还是我的元阳飞剑坚硬!” 萧黯然勃然大怒,长身而起。 萧黯然身为方仙道领袖,一口元阳剑,天下闻名。 被洪玄机这么一激。 萧黯然便想要和洪玄机一决高下。 就在这时。 一道声音从大殿之中传出。 “多年不见,玄机兄还是这样不近人情。” 只见大殿之中,走出了一个拿着画笔,身穿道袍的男子。 “原来是乾道子兄。” 看见这个拿画笔的男子,洪玄机的脸色缓和了一些。 “道子兄,你来玉京观有何事?” 洪玄机收了架势问道。 萧黯然见状,心念一动,元阳剑也飞回了道祖相下面。 “我来为三派画无上道祖图。” “当年大禅寺三卷经书之中的过去弥陀经,号称神魂修炼之术第一经,观看此经,就能成就阳神,修成神仙大道。” “其实我想,那卷经书,也未必就那样的神妙,修行之法,其实也未必比得上道门的各种观想存神法。” “但是那经卷之上,却有一尊弥陀相,将整个佛门的所有气质神韵大势,全部融汇于其中,观想此相,存于心中,能镇压一切邪魔,明白过去种种,知道本来面目。” “我道门之所以没有无上秘法,缺少的也就是一尊包容大道的道祖相而已。” 乾道子说着,看了看大殿中央的道祖神像,感叹道:“这尊道祖相,有开天辟地,演化日月雷霆的精髓,但似乎还是差一些神韵,不能把大道全部包容,观想存于心中,恐怕也收不到镇压一切,修复神魂的效果。” “好在,我这里有一副画像,若是能将这副画像中的人找到,以其为原型,塑成道祖相,定然能媲美那佛门的弥陀相。” “到时候,镇压一切,修复神魂应该也不在话下。” 乾道子这话一出,惹得一旁的洪玄机和萧黯然都有些讶然。 洪玄机道:“哦?” “是什么样的一副画像,可否让我一观?” 萧黯然也在一旁说道:“道子兄,我怎么从没听你提起过这幅画?” 乾道子淡淡一笑,走入大殿之中。 再出来时,手中已经多了一副画卷。 只见乾道子将那画卷一展开。 一个侧坐在桌前的丰韵男子出现在画卷之中。 只听得乾道子有些可惜的说道:“可惜,这副画不是全身画像,只能是一个侧身画像。” “若是能再让我画一次,定然能画的效果更好。” 洪玄机和萧黯然看到那画卷上的年轻男子,皆是觉得心神一震。 只觉得好似那年轻男子要从画中活过来一般。 着实是神韵非常。 洪玄机定了定神,道:“道子兄,这画中人,是谁?” 乾道子道:“我也不知此人是谁。” “这是当年我在花胡子巷的一个面馆吃面时,碰到的一位年轻人。” “当时,我一看那年轻人,便觉得那人面相不凡。” “只是,那时候,我并没有将那人和道祖相给联系在一起。” “这些时日,我为了给三派画无上道祖图,翻开了以前的画作。” “当我看到了这副画像时,顿时就知道,无上道祖图只要以此人为原型,定然可以画出!” 洪玄机和萧黯然皆是心头一震。 能成为无上道祖图原型的人,那定然是厉害无比的人物。 毕竟,那可是无上道祖相! 能显露出道祖神韵的,又岂能是凡俗? 玉京城中,居然还有这等人物? 洪玄机的心头更是一紧。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 第6章 七日之后,无可奉告 山道之上。 叶千秋和洪易不疾不徐的的走着。 雪花开始悉悉索索的落下。 叶千秋一边走,一边和洪易说道:“易儿,你觉得当今的道门如何?” 洪易听到叶千秋的问题,稍微思索一番,然后说道:“当今三大道门,全由皇帝册封。” “虽然有太上道这样的门派,但是,太上道只有寥寥几人,即便梦神机能威慑皇帝。” “但是,道门的实力,其实依旧还在皇帝的控制范围之内。” 叶千秋闻言,微微颔首,道:“没错,像方仙道这样的门派,更是在权贵之间游走。” “其实对道门的长远发展,并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 “有朝一日,若是皇帝想要取缔方仙道也是易如反掌之事。” 洪易听到这话,心头闪过一个念头。 “老师曾经说,他也是修道之人,那么老师突然来到方仙道,又问出了这样的问题,难道是想做些什么事情?” 洪易的心头多了几分疑惑。 这时,师徒二人已经走入了玉京观的范围之内。 玉京观的殿堂不少。 虽然名称上是观,但是其中大小宫殿,不下几十座。 叶千秋和洪易走在人群之中,倒也显示不出多少特殊来。 二人都是第一次来这玉京观。 别看洪易在玉京城生活了十五年。 但是,他的活动范围一直都不算大。 而且,很固定。 尤其是这几年,跟着叶千秋修行之后,他更几乎就是两点一线。 除了晚上会回侯府睡一下,基本上时常都在叶千秋的小院中停留。 甚至有时候,十天半个月都不回侯府。 反正,他也是一般也无人问津。 他在侯府之中居住的偏僻院落。 一年当中,能有两三次外人前去,就已经不赖。 师徒俩在观中逛了一会儿。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山上游人稀少的大丹殿。 大殿的山路上,小道童的身影早已经不见。 师徒二人朝着那大丹殿的院中行去。 …… 此时,大丹殿的院子里。 洪玄机经过一番念头浮沉之后。 让自己的心绪平静下来。 只见洪玄机换了个话题,朝着那乾道子问道:“道子兄,你既然出现在这里,想必也不是为了完全作画吧。” 乾道子回道:“当然不是,我是神威王爷请我,让我调停一下。” “玄机兄,你现在可知道,天下八大妖仙?” “还有无生父母,真空家乡这个八个字?” “现在妖孽,邪教扰乱朝纲,单单是你一人,恐怕也难以抗衡。” “尤其是,妖孽现在盯上了你。” “那元妃的底细,你不会告诉我,你不知晓吧。” 洪玄机有些诧异道:“神威王杨拓?他镇守边疆,居然消息也这么的灵通?” 乾道子道:“当然,不过他分不开身来。” “他说那无生道,真空道非同小可,很可能是当年大禅寺三卷经书之中的未来无生经落入了某些人的手中,而开创出来两大道门,以乱世为主。” “这两大神秘邪教,再加上天下八大妖仙,如果真要闹起事情来,却也不小。” 这时,萧黯然插了一句:“另外,太上道也派了人出来,我们暂时要合作一下,找准时机,剿灭妖仙与邪教。” 洪玄机微微蹙眉:“太上道派了人出来?在哪里?” 萧黯然没好气的说道:“太上道出世,女子都在青楼之中,玄机兄怎么问起我来了?” “这事儿,玄机兄应该是门清儿才是,那来人唤作苏沐,在散花楼之中。” 洪玄机一听,更是眉头大蹙。 一旁的萧黯然幸灾乐祸,道:“怎么?玄机兄怕了?” “是不是怕三次尸解后的梦神机来找玄机兄算账?” 洪玄机冷哼一声。 也不理会萧黯然,朝着乾道子说了一句。 “乾道子兄,我先告辞了。” 说着,洪玄机就朝着院门行去。 结果,洪玄机刚刚走到门前。 就看到两人走进了院子。 “嗯?” 当洪玄机看到其中一人是洪易的时候。 洪玄机直接又蹙起了眉头。 脸上也是立马威严十足。 洪易跟着叶千秋刚刚走进院门。 还一脸欢喜的和叶千秋说着话。 哪里想到,这一抬头,居然就看见了自己的父亲洪玄机。 洪易也是颇为错愕。 别看他和洪玄机是父子。 但是,自从母亲过世后的这七年来。 他和洪玄机相见的次数屈指可数。 平日里,洪玄机因为忙国家大事,整日整夜居住在宫中内阁,很少回府。 若不是过年过节,他也要照例去拜见父亲洪玄机。 恐怕他这一年到头,都未必会见上洪玄机一面。 父亲这个词,在他的印象当中,已经十分模糊。 谁曾想到,他们父子二人,会突然在这里偶遇。 洪易经过了最初的错愕之后,很快就回过神来。 虽然他们父子关系淡薄。 但是,洪易还是依旧开口,算是打招呼。 “父亲……” 洪玄机的目光在洪易的身上仅仅停留了不到两秒。 他的目光就已经落在了叶千秋的身上。 第一眼。 洪玄机的眼中还带着审视。 第二眼。 洪玄机不知道脑海之中想起了什么,眼中就升起了一股惊疑。 第三眼。 洪玄机突然心头一震。 是他! 是那个画中人! 洪玄机乃是大乾重臣。 这半辈子不知道见过多少形形色色的人物。 但是,像叶千秋这样的人物,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平凡之中,显现着不平凡。 第一眼乍看,可能没什么太大的感觉。 但是,越看,便越觉得这人非同小可。 洪玄机心中大为惊讶。 不过,他的面上却是没有表露出半分来。 听到洪易和他打招呼。 他也只是充满威严的“嗯”了一下,好似见到一个不相干的人一般。 站在洪易身旁的叶千秋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上洪玄机。 洪玄机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令人不舒服的气息。 叶千秋没有多言。 这是他和洪玄机的第一次见面。 他和洪玄机从未谋面,自然也不需要打什么招呼。 洪玄机更是干脆。 嗯了一声之后,直接头也不回的朝着门外行去。 洪易面色平静。 对这种事,早已经习以为常。 父亲洪玄机一向如此。 若是对他嘘寒问暖,他才不适应。 洪易现在早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洪易。 洪玄机对他如何,他半点也不在意。 不过,转念一想。 父亲洪玄机一向对佛道比较厌恶。 他看到自己的出现在玉京观,应该会生气的吧。 洪易倒也不怕。 他现在已经有了实力。 等到时机一成熟。 他直接出府自立。 像洪玄机这等薄情寡性的凉薄之人,敬而远之便是了。 叶千秋看洪玄机走的远了。 朝着一旁的洪易说道:“走吧。” 洪易微微颔首。 师徒二人朝着院子里边行去。 没走了几步。 便看到了大丹殿。 还有那大丹殿中的无上道祖相。 还有那乾道子和萧黯然。 乾道子正在和萧黯然说着话。 萧黯然道:“这洪玄机,当真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早晚要他好看。” 乾道子笑道:“他那人就是那样,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 “若论满朝文武,谁最受皇帝信任,那肯定是这位武温候了。” “我劝你,还是别和他较劲。” 萧黯然冷哼一声,心情很不好,显然没有将乾道子这话听进去。 就在这时。 乾道子转头看到了走过来的叶千秋师徒俩。 乾道子是何许人也。 他是堂堂画中圣手。 只要见过的人,就不会忘记。 更别提是他给做过画的人。 “哎呀,哎呀,我没看错吧……” “怎么会是你们?” 七年前,花胡子巷匆匆一别。 乾道子可是记忆尤深。 乾道子迎了上去,朝着叶千秋说道:“小伙子,你看记得我吗?” “七年前,在花胡子巷的面馆,吃汤面,给你画像的那个,我还给了你个金饼子来着。” 叶千秋闻言,淡淡一笑,朝着乾道子说道:“自然记得。” 事实上,他刚刚一看到这殿前的二人,就已经认出了这个曾经给他画过像的老道。 “真是巧,真是妙啊。” “我正要寻你,你便来了。” “好,真是太好了!” 乾道子一脸高兴。 “哦?” “你要寻我?” “有什么事吗?” 叶千秋有些意外。 乾道子笑道:“我受人之托,要画一幅无上道祖图。” “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以你为原型最为合适。” “也只有你的形象,能将道祖的神韵给展露无疑。” 叶千秋一听,顿时了然。 看来当初洪易的猜测没错。 此人定是乾道子无疑了。 整个大乾王朝,能画无上道祖图的人,也唯有乾道子。 “无上道祖图?” 洪易在一旁听着,也是颇为心惊。 用师父做无上道祖图的原型,洪易当然觉得没什么问题。 毕竟,师父强大无比,称一声道祖也没什么。 只是,这老道莫非也看出了师父的厉害? 才要用师父做无上道祖图的原型。 叶千秋看了一眼那殿中的道祖相。 那道祖相已经足够栩栩如生。 但的确是少了几分韵味。 “怎么样?小伙子,让我再给你画一幅像,如何?” “这一次,我给你双倍的酬金。” 乾道子在一旁问道,生怕叶千秋不愿意。 叶千秋淡淡一笑,道:“今日,恐怕不行。” “改日吧。” 说着,叶千秋转身便走。 以他为原型,画无上道祖相。 倒也不是不可以,但他不能轻易答应。 乾道子一听,当即着急起来,急忙喊道。 “改日是什么时候?” 话音还没有落下。 叶千秋已经带着洪易唰的一下消失在了院子里。 此时,叶千秋的声音从远处悠悠传来。 “七日之后,面馆见。” 乾道子和萧黯然看到叶千秋和洪易二人唰的一下就消失不见。 二人皆是泛起了惊愕之色。 听到叶千秋的话音。 乾道子安心了不少。 萧黯然却是一脸震撼的说道:“道子兄,此人……好生厉害……” …… 玉京城中。 小院里。 叶千秋使出神通,直接带着洪易回到这里。 此时,天还没黑。 洪易就留在小院里又读了一会儿书。 等天色变暗之后,才磨磨蹭蹭的回府。 叶千秋也不留洪易。 这几年来,他们师徒俩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 等洪易一走,叶千秋的人盘坐在屋子里。 元神却是已经出窍,朝着玉京城的皇宫之内飞去。 …… 天色渐黑。 洪易刚刚回到侯府。 就有一名侍女找到他,急匆匆的和他说道:“易少爷,侯爷回来了,要见你。” “父亲要见我?” 听到自己父亲洪玄机回府了,还要见自己。 洪易心中倒也没有多少波澜。 看来,今日在玉京观的那匆匆一面,还是让他的这个便宜父亲洪玄机有了些许波澜。 洪易没有多言,直接连自己的小院都没有回。 便去了正府的大门口。 大门口,已经有人候着。 是侯府的大管家。 “易少爷,侯爷要你到书房去见他。” 一看见洪易走过来,大管家就开口说话。 “到书房见我?不是在大厅吗?” 洪易听见这话,心中一愣,有点摸不到头脑。 洪玄机在家里训话,也是有规矩的,一般都是在正府大厅之中,以表达家法的庄重,家规的严厉。 而在书房,一般都是接待客人,商谈机密要事才会这样。 这也是侯门公卿的规矩,书房都是机要重地,闲人免入。 “居然叫我到书房去,这似乎不合常理,到底要干什么?” 洪易虽然心中有些疑惑重重,但还是跟着管家朝着书房行去。 “易少爷,到了,进去吧。” 到了书房的门口,大管家停住脚步对洪易道。 洪易点点头,敲门道:“父亲,孩儿洪易拜见。” “进来。” 书屋之中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 洪易推开门走了进去,只见洪玄机金冠锦衣,背对着自己,并没有转过身来。 一进门。 便听到洪玄机不停的开口。 “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去玉京观的?” “玉京观是什么地方,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今日,和你相跟着的那人是谁!” “是什么来历!什么底细!” “家住哪里!姓甚名谁!” 洪玄机这一连串的问话,如同雷霆暴雨般降落下来,使人毛发皆栗。 书房之中,顿时沉闷得喘不过气来。 洪易倒是从容不迫。 洪玄机的这点气势。 还压不倒他。 洪易一脸平静的回道:“父亲,请恕孩儿无可奉告。” 洪玄机听到这话,微微一愣。 显然没想到洪易居然还这么回答他。 “嗯?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洪玄机的声音很平静,但是声音之中蕴含着的愠怒却是已经不停暴涨。 洪易丝毫不理会洪玄机的语气。 依旧说道:“父亲,我有我的自由,我想去哪儿,要结交什么人,你也无权干涉。” “混账!” “你敢和我这么说话!” “是谁给你的胆子!” “难道你不怕我家法处置你,将你乱棍打死吗!” 洪玄机爆喝一声。 寒意骤然在书房之内升起。 洪易却是不疾不徐的抬头,直视着洪玄机的眼睛。 从前,他根本不敢如此和父亲洪玄机对视。 但是,现在的他,早已经无所畏惧。 洪易就这么看着洪玄机,道:“父亲,如果没什么事,那孩儿就先回去休息了。” 说着,洪易转身便要走。 “我让你走了吗!” 这时,只见洪玄机一步跨出。 一手直接朝着洪易的肩膀抓来。 洪易早有察觉,直接侧身一躲。 洪玄机直接双眼眯起,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好啊,原来你背着我练了武!” “逆子!” “这就是你忤逆我的底气吗!” 洪玄机看向洪易,不再动手。 洪易转过身来,朝着洪玄机看去。 “父亲,我马上就要参加科考了,今科,我一定中举。” “中举之后,我便会搬出去住。” 洪玄机这时反倒是平静下来。 “你是在通知我吗?” 洪易道:“算是吧。” 洪玄机冷笑起来,道:“你还真是翅膀硬了。” 洪易淡淡说道:“不劳父亲费心。” “这些年来,没有父亲、没有母亲,我也依旧过的很好。” “之所以没有提前出府,只是奉了师命而已。” “从今往后,父亲还是不要浪费注意力在我的身上了。” 话音一落。 洪易直接大步走出了书房。 走出书房的那一刻。 洪易的念头,前所未有的通达。 在回去的路上。 洪易仔细回忆着书房之中父亲洪玄机的神色语气。 “虎毒尚且还不食子。” “他竟然对我动了杀心。” 洪易如今不是肉眼凡胎。 自然能察觉到刚刚在书房之中。 父亲洪玄机对他动了杀心。 若非他及时展露出了武圣的气息。 父亲洪玄机很可能当场就对他痛下杀手。 此刻。 洪易的心里,多多少少觉得颇为可笑。 …… 书房之中。 洪玄机负手于后,双手紧紧握着,不停的徘徊着。 “这个逆子,究竟有了何等际遇,竟然已经是武圣境界!” “这些年来,我竟然一点发觉都没有!” “他竟然有如此高明的遮掩气息之法!” “这个逆子,到底想干什么!” “难道是梦神机在暗中捣鬼?” …… 夜深人静,月黑无风。 皇宫大内之中。 叶千秋的元神,已经来到了皇家的藏书阁之中。 “许久没来,这里倒是没什么变化。” 第7章 皇宫内廷,夜会乾帝 叶千秋落入藏书阁之中。 翻找起了他想要看的书。 他已经来到此方世界十年。 除了前两年来这皇宫的藏书阁之中来的频繁一些。 后面就来的越来越少。 最近五年,更是一次都没有来过。 今夜,叶千秋之所以来到这藏书阁之中,便是想着从这藏书阁之中,翻阅一本旧书。 很快,叶千秋就找到了他要找的书籍,开始翻看起来。 大乾皇宫,算是当今天下最为庞大的宫殿,这藏书阁也是庞大无比。 大乾鼎立六十年,许多经典书籍,都被收藏到了这藏书阁中。 叶千秋无声无息的在阁中翻阅着书籍。 皇宫之中,虽然高手众多,藏龙卧虎。 但是,却无人能发现叶千秋的踪迹。 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叶千秋将书给翻看完之后。 便准备离去。 此时,叶千秋抬眼望去,只见那皇宫之外,有一股股金黄色的气流,上下漂浮,闪烁不定,这些金黄色的气流,蕴含着无穷无尽的威严。 不过这些金黄的气流,便是大乾这么多年来积攒下来的气数。 若是这些气数消散。 那大乾必定要发生灾祸。 皇权也未必能安稳的维持下去。 出了藏书阁,叶千秋并没有立即离开。 而是在皇宫里游荡起来。 他虽然来了皇宫许多趟。 但是,也就藏书阁这一带还算熟悉。 其他地界,还真没怎么去过。 想着以后可能不会到皇宫来了。 叶千秋便想着多转一转。 整个皇宫,一共有三万六千间房子。 光是一个正宫就有乾罡殿,坤元殿,养心殿,日华殿,月华殿,子午殿,奉先殿,内阁殿,飘云殿,玉龙殿,泰极殿,琅琊殿,山海殿,荣富殿,礼仪殿等等等三十六个大殿。 长长的大道,耸立的宫殿,一间间的房屋,还有提着灯笼巡视的太监。 在叶千秋的视野当中出现。 “大家巡夜小心一点,千万不要出什么事情,否则的话,我们都要被废掉武功,贬到青州,与披甲人为奴!” 一队提着灯笼地太监,从叶千秋的身边走了过去,领头的太监,身穿绿袍,声音尖细。 太监的身边,还牵了一头獒犬,全身紫色,没有一点杂毛,好像狮子一般。 这是极品紫獒,和獒狮王一个等级地存在,都是獒犬中的帝王,比狮子还要凶猛,也非常的聪明,通人意,更能看穿一些肉眼看不到的东西,比如阴气念头。 这一队太监,总共有十二个,一头紫獒。 这样的组合,应该就是皇宫里的一个巡逻小队。 这些人自然看不到叶千秋的存在。 只听得他们一边走,一边小声说着话。 “青州,青州以前是不毛之地,和云蒙一个边界,现在听说被冠军侯变了个模样。” “到处都是良田沃野,说真的,这皇宫之中,天天呆得真是闷了,想出去透透气儿。” “管它那么多,咱们还是巡逻完了之后,喝杯小酒,吃点小卤肉,舒舒服服的睡一觉好。” “没有出息!巡逻完毕之后,回到房子里面,你们都要练武!” “早早进入了先天境界,就可以选拔成小头目!” “像我已经进入了先天,若是再能进一步,踏入宗师境界,再巴结得好,那就能够被风大公公看上成为一殿总管,那个权势可就大的没边了。” 身穿绿袍的太监骂了一声,继续说道:“我们这些阉人,其实是最好练武的,不像普通人,还有命根子,有了命根子,就要发泄。” “一发泄,难免耗费精元,我们想泄都没有地方,精力旺盛,就可以更多的化为力气!” “你们难道不觉得,被阉割了之后,每天都有使不完的劲?” “牛马被阉割了,就能多干十多年的活儿,人其实也是一个道理,咱们太监之中,容易出高手啊!” “你们只要练到了武圣的境界,那个威风儿,出去之后,王爷都得怕你们三分!” “汤公公,您的武道高强,今天晚上还是要练武吧!指点指点我们,我们也想晋升。” 几个太监连忙恭维道。 听到这些话,叶千秋也不免笑了笑。 这太监话糙理不糙。 一般练武的,太监的确是要比正常男子要容易成事。 没了男人的那物件儿,精力积蓄起来,的确适合练武。 但到了一定地步,还是会出问题。 叶千秋负手漫步,延着长长的宫道,左转又转,前进后进,过门穿墙,大约走了半个时辰,天上雪花在不停的落下,一片宁静祥和,却又生气勃勃。 整个皇宫,除了正宫,后宫之外,还有皇家藏书阁,御花园,海子湖,内库。 叶千秋是从藏书阁出来的。 没走多久。 就接近了后宫。 接近后宫,便能察觉到一股脂粉阴柔之气,飘荡在空气之中,还有许多女人的气息在夜空之中窜来窜去。 这时,一个牌坊似的大院落,出现在了前边,巨大的牌坊上面写着“天香居”这三个字。 院落之中,是雕栏玉砌,美轮美奂的房子,处处都是牙帐,地毯,烧着宝鼎,香炭,更有许多宫女太监掌灯的掌灯,巡逻的巡逻。 叶千秋抬脚走进了院落,朝着屋子里走去。 如果他没记错的天香居是一个故人之所。 这个故人,便是天下八大妖仙之一香狐王元妃。 当年,在元突国,叶千秋不仅结识了白子岳,还认识了元妃。 后来,元妃嫁给乾帝杨盘做了妃子,到了玉京城。 经常在玉京城外西山的幽谷之中见面,元妃也经常向叶千秋请教修炼之上的难题。 算是他半个学生。 叶千秋念头转动之间,穿过门户,走进了正屋内堂之中。 一个锦衣宫装的妙龄女子,正在堂中打坐。 那女子自然便是元妃。 叶千秋显露出身形来。 那元妃本来闭着眼,这一下,直接睁开了眼。 当她看到是叶千秋的时候。 眼中顿时出现了惊愕之意。 “先生……你怎么来了?” 叶千秋笑道:“进宫里的书库翻书,看完书,便想着随处走走,没想到,走到你的天香居来了。” 元妃听到叶千秋如此出言,倒也不惊讶。 毕竟,叶千秋的本事,她是见过一些的。 时至今日。 她依旧不知道叶千秋是何等境界。 只知道,这叶先生的功力深不可测。 比起她和白子岳来,不知道要强出多少。 “白天我刚刚在幽谷见了白子岳。” “看起来,他的状态还不错。” “就是依旧急躁了些。” “你在宫里边,不是长久之计,你的身份,乾帝早有察觉。” “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尽早离开这是非之地吧。” 元妃也算是叶千秋半个学生。 所以,叶千秋还是叮嘱了她两句。 元妃闻言,道:“多谢先生提醒。” “不过,先生也应该知道,我和子岳现在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叶千秋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说道:“行吧,你们好自为之,我再去其他地方转一转。” 话音一落。 叶千秋的身形便再度消失。 元妃看着叶千秋消失,亦是微微一叹。 子岳想拜叶先生为师,可惜,没有成功。 若是有叶先生这样的无上强者相助。 他们行事自然容易许多。 可惜,可惜。 …… 叶千秋离了天香居,直接朝着那皇帝的寝殿行去。 乾帝杨盘,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当年,他初至玉京城,第一次夜探皇宫,那时,他可不是元神出窍而来。 在藏书阁中看书的时候,显露了一丝气息出来。 就惊动了乾帝杨盘。 若不是那时候,叶千秋并不想多事,直接先行离开。 可能现在坐在皇帝位子上的,就不是乾帝杨盘了。 很快。 叶千秋就来到了皇帝的寝殿,春华殿当中。 此时,夜色已深。 但是,乾帝杨盘依旧还在批阅着奏章。 身为一个帝王,乾帝杨盘对政务颇为用心。 大乾王朝至今已经鼎立六十年。 在乾帝杨盘的治下,这大乾天下也算得上是盛世。 虽然,帝国之中有着各种各样的问题。 但身为一个帝王来说,乾帝杨盘能知人善用,还算是一个合格的皇帝。 不过,这杨盘也有身为帝王的本身缺陷,他要愚天下之民,这样才有利于他的统治。 民权和君权,本来就是存在着冲突。 他这么做,站在他的角度上,倒也没什么问题。 只是,叶千秋深知,一个国家若是自上而下的愚民,那这个国家终究会被历史的车轮给碾碎。 人,不是禽兽,不是牲口。 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人有思想。 叶千秋看着这个还在伏案批阅着奏章的乾帝杨盘。 缓缓现出身形来。 “嗯?” 本来正在批阅奏章的乾帝杨盘突然感觉到了一股陌生的气息出现。 他猛的抬头。 便直接看到了叶千秋。 “你是何人?” 乾帝杨盘并没有慌乱之色,表现的很淡定。 身为帝王,他的心理素质自然是过硬的。 这些年,他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 叶千秋淡淡一笑,道:“你不是找我很久了吗?” “我现在主动来见一见,你怎么反倒是认不得我了。” 乾帝杨盘听到这话,心头巨震无比。 “是你!” 饶是乾帝杨盘心志坚定,也是忍不住有些惊愕。 “这么多年来,是你一直在观察朕?” 乾帝杨盘稳了稳心神之后,朝着叶千秋发问。 叶千秋淡淡一笑,道:“我在藏书阁读书的时候,不喜欢被人打扰,但是,你打扰过我两次。” “那两次,我就站在你的跟前,看了你很久。” 乾帝杨盘听到这话,只觉得毛骨悚然。 世上竟然还有如此高手。 近在咫尺,他却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发觉。 不过,很快。 乾帝就镇定下来。 因为,他知道,如果对方要对自己不利,早就已经动手。 凭借对方神出鬼没的手段。 要刺死自己,并不难。 想到这里。 乾帝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莫非……你是太上道的人!” 叶千秋笑道:“我只是我而已。” 乾帝蹙眉,道:“阁下来见朕,到底有何事?” 叶千秋闻言,淡淡一笑,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只是想问一问你,如果给你一个机会,让你一统大千世界,你会继续你的愚民之策吗?” 乾帝杨盘显然没有想到叶千秋突然会问他这么一个问题。 他顿了顿,然后说道:“阁下是什么意思?” 叶千秋道:“你只需要回答会还是不会。” 乾帝杨盘道:“普通百姓只需要生活安稳便是,聪明人太多,不利于国家安稳。” “如果人人都想着出人头地,只想着往上爬,无人安分守己,无人去做那最低等的苦活累活,那这世上岂不就乱套了。” “并非,朕要愚民,而是维持国家的安稳需要愚民。” “任何一个统治者,都会做出和朕一样的选择。” 叶千秋微微一叹,道:“我明白了。” 下一刻。 叶千秋的身形直接消失。 仿佛从来没有出现一般。 乾帝杨盘看着叶千秋突然消失,一点气息全无。 他的目光之中闪过惊疑。 这人太强大。 简直比当年的梦神机还要强了不知多少。 这人问他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乾帝杨盘猜不透。 不过,他还是立马开口道:“来人!立刻宣洪太师进宫见朕!” …… 夜凉如水。 当叶千秋踏出皇宫之时,只觉得他该做些事情了。 他来到此方天地十年,足迹遍布天下。 有些地方他去过,但有些地方还没有去过。 这大千世界,腐朽太久。 该换一个新面孔了。 …… 春华殿之中。 乾帝杨盘眼中目光灼灼。 很快,洪玄机的身形便出现在了殿中。 “臣洪玄机拜见皇上。” 洪玄机依例朝着乾帝行礼。 乾帝杨盘摆手道:“玄机,不用多礼,你可知,朕深夜召你前来,所为何事?” 洪玄机道:“臣不知。” 杨盘顿了顿,方才道:“那个神秘人,刚刚堂而皇之的在朕的寝殿之中现身了。” “他问朕,如果给朕一个机会,让朕一统大千世界,朕会继续朕的愚民之策吗。” 洪玄机一听,脸上亦是忍不住泛起惊疑之色。 “皇上,那人现在在哪里?” 杨盘摇头,道:“消失了,好似完全没有存在过一般。” “玄机,此人深不可测,他问朕那个问题时,朕仿佛能感觉到天地万物都听他号令。” “仿佛他便是那至高无上的神灵一般。” “玄机,你说,他的这个问题,到底是什么意思?” 洪玄机沉默片刻,才说道:“皇上,臣觉得此人并非是什么神灵!而是妖孽无疑!” “而且是前所未有的大妖孽!” “能悄无声息,不惊动任何人,出现在皇上的面前,视皇宫禁地为无人之境!” “足以说明,此妖孽根本不把皇上放在眼里。” “皇上,眼下玉京城内,各方势力云集,现在又有一个这样的大妖孽出现。” “看来,我们的准备要更加充足一些了。” 乾帝深以为然的点头道:“真空道、无生道的妖孽不足为惧。” “只是这个神秘人,太过神秘,比起当年的梦神机来还要强大不知多少。” “这样的人物,一旦想要对我们动手,以我们现在的实力,恐怕根本无法抵御。” 洪玄机道:“皇上,臣已经突破人仙。” “从今夜起,臣日夜陪伴皇上左右。” 第8章 又添新人,以正家风 …… 转眼间,已经是三个月过去。 冬去春来。 叶千秋所在的小院里,也已经换了新颜。 春雨下了又停,停了又下。 早上还有阳光照射下来,到了中午便阴暗下来,缠绵的雨丝从天上依旧落下来,令人身心清爽愉快。 这场雨,足足下了两天两夜才彻底的停下来,把干燥的土地都浸透了。 一大早上,天还没有亮,外面漆黑一团,只有天空的启明星一闪一闪。 这个时候,很多人都还在睡梦之中,但洪易已经起床开始收拾东西。 今天是科考的日子。 自从三个月前,他和父亲洪玄机摊牌之后。 他就很少回府,后来,直接索性搬到了师父的小院来住。 叶千秋倒也没反对。 洪易和洪玄机的那一次见面,算是彻底把父子俩的关系搞僵了。 不过,这样也好。 叶千秋在这里闲了太久。 也想着做点事情。 洪易科考之后,他们师徒俩便能大干一场。 洪易收拾完东西,叶千秋和洪易说道:“十年之功,便在今日,以你的学识,中个举人,不在话下。” “便是头名解元,也未尝不能拿下。” 洪易朝着叶千秋微微颔首。 然后出了院门,直奔考场。 大乾朝的科考,秀才试,举人试都只有一天,只有进士的“会试”才有三天。 对于很多人来说,科举之路就是向上攀升的唯一通道。 洪易却是不同,对待科举很是平静。 能考得上自然好,考不上,也没什么。 大不了和师父一样,做个一心求长生的修道者。 等到了师父所说的那阳神境界,甚至可以为死去的娘亲重聚神魂,让娘亲复活。 荣华富贵,不过是过眼云烟。 还是自我强大,长生大道才是值得追求的东西。 …… 看着洪易离去的叶千秋很是欣慰。 洪易从八岁起就跟着他。 七年养育,看着洪易从小长到大,叶千秋颇有一种老父亲般的心态。 对于自己的弟子。 叶千秋的教导方式,一向是因人而异。 向对待洪易这样好的,倒是头一个。 因为,洪易自小缺少父母的关怀。 所以,叶千秋在这一方面很是注重。 这也让洪易对他十分尊敬。 不过,孩子大了,总归是得放出去闯荡一番的。 特别是像洪易这样的,更是应该放出去闯一闯,才能成长的更快。 所以,叶千秋已经在盘算这种机会。 这一天过的很快。 等日落黄昏的时候。 洪易已经回到了小院。 和叶千秋报喜。 考试结果要在半个月后出来。 所以,洪易不担心自己考不上,叶千秋也不担心洪易考不上。 师徒二人打算吃顿好的。 于是,便朝着玉京城最有名的酒楼去。 这酒楼本身就在天桥一带。 而天桥一带,也是玉京城最热闹的地方。 这地方车水马龙,卖小吃的,说书的,测字算命的,摔跤的,演马戏的,练武表演挣钱的,卖大力丸的,摆摊买卖古董字画的等等,琳琅满目。 叶千秋和洪易在酒楼里吃完了饭,便在这天桥一带逛了起来。 “好!好!” 就在师徒俩四处闲逛的时候,突然前面一群人围出了个大圆圈,水泄不通,圈子里面听得呼呼剧烈的劲风,还有小女孩的娇喝,随后就是一阵哄堂的叫好。 师徒二人轻轻的挤进了那人群圈子之中,看见圈子中间的情形,倒是吃了一惊。 原来里面的是三个人在演武卖艺。 洪易见状,和一旁的叶千秋说道:“师父,这三人看起来不是花架子,应该是真有本事的。” 叶千秋微微颔首。 卖艺的是一个老人,一个壮汉,一个小女孩。 老人一屁股坐在地上,拿着根旱烟斗抽着,那根旱烟斗都点大得离谱,通体黑色,是纯铁打造的。 而那壮汉却是一尊铁塔模样,壮汉手里拿着一根茶杯粗,比人还高的铁棒。 这根铁棒最少都有百八十斤,但这壮汉的手上,好像是一根火柴玩得滴溜溜的乱转。 “师父,这壮汉的双臂,只怕有六七百斤的力量!” 洪易在一旁见状,惊讶道。 叶千秋点头,虽然这是阳神世界,但是一般的练武之人,也未必能有这样的力量。 那个小女孩,粉扑扑的脸蛋,大概只有十一二岁。 小女孩穿着红颜色的劲装,劲装上脏兮兮,显示出了日子过得并不好,风尘仆仆。 “小丫头倒是有几分英武之气。” “咦?不对,有些古怪?” 叶千秋看着这个小丫头,心中一动,察觉到了那小丫头身上似乎有些古怪。 片刻之后。 叶千秋眼中泛起一抹精光。 “嚯!” 此时,只听得周围的人群惊叫起来。 只见那铁塔一般的大汉猛然举起铁棒,朝小女孩打出,铁棒挥动之中,呜呜怪叫,相隔十步开外,都听得惊心动魄。 这一棍下去,别说是娇滴滴的小丫头,就算是头大水牛都要被捶成肉泥。 但是那小丫头在棍临身的时候,突然一跃,身体似蝴蝶一般踩在铁棒身上,猛的飘了起来。 大汉抽棍,又是一横扫,小丫头身体又一跃,附在棍子上,轻盈得好像没有半点重量。 这一切,都把在场的众人都看得呆了。 突然之间,棍势一停,小丫头从棍上跳下来,大汉把棍狠狠朝地面一戳。 这时,老人也站起身来,托了一个铜盆,朝着围观的众人走去。 “各位看官,有钱的捧个钱场……” 周围的人一看这架势,都散开去,只有几个衣着光鲜的,丢出几文大钱。 老头和壮汉看见铜盆里寥寥有数的铜钱,一脸惨淡,有些木楞的的站在那里。 只有那个小丫头苦哈哈的说道:“十八个大子儿,还不够住店的,爷爷,咱们今天又要睡城隍庙了。” 这时,叶千秋从怀里掏出几个黄金饼,直接扔进了那铜盆之中。 洪易见状,也摸摸自己的口袋,把自己身上的银钱都一股脑的掏了出来,放进铜盆里面。 叮叮咚咚……. 师徒俩的金银落入铜盆之中,发出清脆的声音。 突然看到这么多钱。 老头和壮汉,还有那小女孩都朝着叶千秋和洪易师徒俩投来惊讶无比的目光。 老头儿看到叶千秋气度不凡,当即上前,道:“小老儿多谢先生慷慨解囊。” 叶千秋淡淡一笑,道:“你们这样在天桥卖艺不是办法。” “大乾律法禁止民间拳棒,这是玉京城,天子脚下,你们卖艺,挣的少就不说了,还可能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我给你们指一条出路。” “你们干不干。” 老头心思活泛,本来看到这么多钱,还不敢收。 一听叶千秋这话。 便察觉出了叶千秋绝非等闲。 与其在这里天天卖艺,挣不了几个大子儿,索性搏一条出路。 当即便道:“小老儿愿听贵人指点。” 叶千秋闻言,微微一笑,示意他们跟着自己走。 周围围观的人一下看见这么多钱,都是惊叹不已。 有的人眼睛中还显露出贪婪的目光。 天桥之上,本来就是三教九流都有,师徒俩一下掏出这么多的金银来,自然令人眼热。 那老人倒也是果决之辈。 既然决定了听叶千秋指点。 也不犹豫,直接带着那大汉和小女孩跟着叶千秋离开。 其实,老人心里虽然有一些犹豫,但是却被叶千秋身上的气息给不自觉的感染。 洪易见状,赶紧跟了上去。 一行五人回到了花胡子巷的小院里。 一进小院。 老人看到小院别具一格,自有一股韵味。 也忍不住先开口,朝着叶千秋问道:“敢问先生,给小老儿指的出路在哪儿?” 叶千秋看三人还有些拘束,笑道:“不必拘束,你们都坐下,咱们好好聊聊。” 说着,叶千秋还让洪易给三人泡了茶。 叶千秋身上自有一股令人不由自主信任的气息。 三人看到叶千秋如此平易近人,也就在屋里坐下。 “我姓叶,你们叫我叶先生便是。” “我能看得出来,你们不是一般的卖艺之人。” “身上还是带着些真本事的。” “我想让你们跟着我,往后替我办事,你们觉得如何?” 老头听到叶千秋这话,还有些疑惑,他朝着叶千秋道:“先生是要招家仆吗?” 叶千秋笑道:“算不上什么家仆。” “你们也看到了,这院子里平常就和我们师徒俩。” “我这徒弟马上就要中举人了,他一中举,就得自己开门立户。” “到时候,这院子里就剩下我一个人,有事儿总得找人去办不是。” “放心,不签卖身契,以后,你们若是想走,还是随时能走。” 老人一听,连忙拜倒在地上。 那铁塔一般的大汉,还有那小姑娘,也连忙跟着老头下拜。 其实他们已经到了穷困潦倒的地步,不然也不会睡城隍庙,现在就是让他们签卖身契,他们也干。 更何况,叶千秋还不要他们签卖身契。 老头当然乐意了。 这对于他们来说可是大大的好事。 跟着这位出手阔绰的叶先生,最起码是吃住不愁了。 叶千秋大大方方受了这几拜,然后和老头说道:“你练的是大禅寺的三十六路罗汉手,对吧。” “先生,好眼力!” 老头起身,坐在对面。 叶千秋笑了笑,道:“你们不是玉京人,应该是中州一带的吧。” 老头一听,当即说道:“先生果然慧眼如炬!” “实不相瞒,我们是中州沈家沟的人,小老儿我叫沈天扬,这是我儿子沈铁柱,小穆是我们在路上救下来的,她姓宇文。” “我们沈家沟早年都是租种的大禅寺的田,租子还不重,但是后来大禅寺被剿,田虽然归了我们,但税就一年重起来,加上前几年遭了水灾,税交不上去,官府就要收田,我们气愤不过,打伤了几个衙役,逃荒出来,一路流落到这里。” “我们的拳法,也是早年大禅寺流传出来的。咱们沈家沟世世代代种田,练拳,虽然功夫说不上精深,却也能自保,在江湖上行走,也不怕匪徒。” 沈天扬在一旁娓娓道来。 叶千秋微微颔首,心中有了谱儿。 这时,洪易突然在一旁说道:“你们是中州沈家沟的人?” “我听说前几年沈家沟是遭了水灾,不过太子爷调拨了不少赈灾钱粮去过,但是好像是大禅寺的余党组织刁民还要闹事,结果闹出了民变来,后来派军镇压,因为镇压及时,太子爷还得了皇上的赞誉,说是办事雷厉风行。” 沈天扬却是一脸愤愤不平的说道:“根本没有调拨赈灾粮过来!” “那些赈灾粮都被中州的官儿贪掉了,我们去论理,就说明民变,后来带兵来缴村子的什么将军,更是污民为匪!” “我们逃出来之后,他们把村子里面的留下的人都杀光了!” “男女老少每一个逃出生天的!” 叶千秋闻言,面色平静,道:“你们在我这里住下,这事儿,早晚能给你们一个公道。” 沈天扬听叶千秋这口气,只觉得叶千秋定然是厉害无比的人物。 竟然也是半点不怀疑叶千秋的话。 他朝着叶千秋拜谢道:“如果真能讨回一个公道,那小老儿便替沈家沟死去的那些男女老少多谢先生了。” 一旁的洪易面色一惊,道:“师父,这些狗官,胆子都大到了这个地步了吗?” “这事儿当初还有太子掺和,甚至有可能牵扯到太子。” 叶千秋闻言,淡淡一笑,道:“行了,为师心里有数。” 这时,叶千秋的目光落下那小女孩,小穆的身上。 云蒙国太师,玄天馆主之弟宇文穆,被梦神机重伤之后,尸解转世,分散念头于资质非凡的人中。 这个小穆身上,便有宇文穆的念头附身。 宇文穆倒也算是个人物。 叶千秋笑了笑,朝着小穆招手。 小穆倒也不认生,朝着叶千秋那边挪了挪。 叶千秋道:“丫头,以后你跟着我念书。” 小穆还不知道她这是得了天大的机缘。 这时,沈天扬听到洪易的话之后,却是说道:“先生,我们的这事儿还牵扯到了当朝太子?” “那我们住在先生这里,会不会给先生找麻烦?” 叶千秋笑道:“无妨,你们安心住下便是。” “便是皇帝要找你们的麻烦,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骨头够不够硬。” 叶千秋这话一出。 直接让沈天扬惊讶无比。 着实是因为叶千秋的口气太大。 皇帝是谁,那可是至高无上的人物。 合着这位叶先生连皇帝都不怕? 好家伙。 他们这是碰上什么大人物了。 洪易也在一旁说道:“你们安心住下便是,听师父的没错。” 虽然,玉京城每个几个月都会挨家挨户的查户籍。 没有户籍的全都会被打入大牢。 但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查到叶千秋头上的。 就这样,沈天扬三人,便在叶千秋的小院里住了下来,伺候起了叶千秋的衣食起居。 叶千秋其实也不用人伺候。 只是,家里多了几个人,自然多了不少人气。 得空吃起火锅来,还挺热闹。 起初,沈天扬三人还有些拘束,但日子久了。 他们都知道叶千秋的脾性,也不会太生疏客气。 转眼间,半个月过去。 洪易没有任何意外的中了举。 而且是头名解元。 一中举,洪易便直接从侯府搬出。 这事儿可是在玉京城的权贵圈子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毕竟,洪易只是侯府庶子,这一下子就中了举人,很多有心人开始打听关于洪易的消息。 …… 小院里。 洪易正在和叶千秋说着他搬新家的事情。 “师父,要不我还是住在您这儿算了。” “反正我现在也还是一个人。” “要不,咱买个大宅子,您和我一块儿搬过去。” 叶千秋闻言,笑道:“我在这儿住着挺好的,不过,买宅子就不必了,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送你大宅子了。” 洪易一听,有些诧异,道:“有人送我大宅子?” “师父的意思是,有人会拉拢我?” 洪易的脑子转的快,一下子就品味出了叶千秋的意思。 叶千秋卖了个关子,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一旁的小穆正在看书。 听到叶千秋和洪易的对话,忍不住插话道:“师兄若是有了大宅子,一定要给我留一间大屋子,里边放上一个大床,这样我晚上睡觉就不怕掉下床了。” 小穆这话一出,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原来,前两天这小穆半夜里睡觉,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居然在床上就手舞足蹈起来,直接就从床上滚到了地上,摔的不轻。 …… 武温候府,书房。 和小院里一派欢笑不同。 这书房里可是气氛有些凝重。 这些天,洪玄机没有回府,今夜,他也是要见一面自己的大儿子,才会回侯府一趟,一会儿,他还要进宫,去陪伴皇上。 洪玄机的嫡长子名叫洪熙,此时正一脸恭敬的站在一旁,和洪玄机说道:“父亲,洪易的胆子太大了。” “刚刚中举,就搬出府去,母亲留他,他竟然对母亲出口不逊,差点当场动手,听说他现在练了武,飞扬跋扈的很,谁都不放在眼里。” “父亲,您看,是不是让我代父亲去训斥他一番,以正家风!” 第9章 替你兜底,闯入洪府 洪玄机听到洪熙这话,顿时眯着眼说道:“你还想做什么?” 洪熙躬身道:“父亲,听人说,洪易还拜了个师父。” “那个师父还是什么道术高手。” “曾经在散花楼出现过。” “父亲,这些事儿,您还都不知道吧。” “而且,就在洪易离开的前一天晚上,曾嬷嬷就中风死了,父亲知道,曾嬷嬷是母亲府邸里面跟过来的老人,一身武功那也是极好的,怎么会就中风死掉呢?这件事情,孩儿想彻查个明白。” 洪玄机用摸着桌面上一根白玉麒麟镇纸,慢条斯理的道:“家里的事情,你不要管,一切我自有主张。” “还有,你是朝廷大将,就要有朝廷大将的风度,不要为家里的琐事而动干戈,做好你的分内事情,为朝廷效力,才是最重要的,不要分了心。” “可是……”洪熙分辨一句。 洪玄机声音立马变大,道:“嗯?可是什么?你难道去找洪易?想查出他的幕后人物?” “你身为朝廷大将,欺辱兄弟?不悌的名声传了出去,以后就是你晋升道路上的一个污点!你自己心里要明白就好!” 洪熙闻言,急忙道:“父亲教训的是。” 洪玄机摆了摆手,道:“好了,你回营去。” “回去好好练兵,也许在不久之后,会有一场硬仗要打,到时候,就是你为朝廷立功,晋升的好机会,也好堵住反对人的嘴,以后你母亲派人来找你,你就回答说,父亲是一家之主,一切由他做主。” “知道了吗?” 洪熙按了按腰间的佩刀,退身出去了。 “孩儿明白。” 洪玄机坐着不动,心中却是烦躁的很。 洪易拜了一个道术高手为师,他自然知道。 从玉京观回来的那一天,他就派人去调查关于洪易的一切。 他自然知道了洪易拜师的事情。 一想到那个人曾经出现在过他的面前。 洪玄机心中便颇为复杂。 眼下玉京城局势错综复杂。 洪易的老师,应该是太上道的人。 莫非是尸解之后的梦神机? 不对,应该不是梦神机。 如果是梦神机,他又怎么会认不出。 那人到底是谁呢? 那个出现在皇上寝殿之中,又消失的无影无踪的神秘人,又是从何而来呢? 洪玄机的内心之中充满了疑问。 …… 这天早上,洪易一大早就起来,照常的练功,突然外面响起了马蹄声,随后到院子门口停下来。 有衣着亮丽的奴仆敲门。 沈天扬去开门。 那奴仆将烫金色的请柬递给了沈天扬,然后便离开。 “玉亲王的请柬?” 洪易接来,一看上面的文字,倒是愣了愣,随后,他又看到请柬下面的小字,却是一行人用毛笔小锴临时加上去的,“洪兄,今天玉亲王的堂会,务必要来,别忘记了牵上追电。”落款是萧浩。 这个萧浩是长乐小侯爷的名字。 “师父,玉亲王是乾帝的四子,是太子最重要的竞争对手。” “这请柬上,还说想请您一块去。” 洪易拿着请柬来请教叶千秋。 叶千秋坐在门前打坐。 听到洪易这么问,笑道:“去,为什么不去。” “玉亲王是皇帝四子,虽然现在年纪轻轻,才二十四岁,眼下也没有带兵,但在朝廷之中打理户部,理顺钱粮,开牙建府,广收门人清客,纳豪杰,是能和太子抗衡的人物。” “乾帝老了,将来若是换个皇帝,这玉亲王应该是个不错的人选。” “你先去会一会他,为师就不去了。” “我估计他是要招揽你。” 洪易闻言,却是听出了叶千秋话语之中的弦外之音。 “师父,我明白了。” 于是,洪易拿着请柬,孤身赴宴而去。 …… 很快,洪易就来到了正阳大街的玉亲王府。 洪易心里有谱,有豪奴迎上来,接了请柬,立刻引洪易进门。 玉亲王的府邸一番气象自然不同,奴仆个个孔武有力,面容坚毅,清一色的衣服,好似钉子似的站着。 玉亲王府地势开阔,清一色的整齐房屋,青石铺地,光如镜,硬如铁。 王府东边是练武场,南边是正宅,西边是奴仆住的地方,北方则是水井清泉,中间修建着朱红镂空围墙,一切都井井有条,让人一看就明了,堂堂正正之中又带着分明。 “哈哈,洪世兄,来的正好。” “咦?怎么没见洪世兄的老师叶先生。” 就在洪易走到正府的时候,正府的大门口拥簇出了三个年轻人,其中一个正是长乐小侯爷萧浩。 还有一个身材修长,身穿锦衣的男子,洪易也认识,是和洪雪娇要好的景雨行。 这两个年轻人,一个小侯爷,一个小国公,都生得风度翩翩,举手投足自有气度。 但今天的主角却并不是他们,而是站在他们中间的一个头戴金冠,穿玉色衣,手拿折扇的男子。 这个男子星眸秀眉,天庭微圆饱满,白皙的皮肤之中带着微微的血色,似乎一团紫气藏在皮肤之中,让人一眼看上去,就带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尊贵。 洪易知道,这就是玉亲王杨乾。他平生也见过许多出色的人物,翩翩少年英雄人物,但是能和这个玉亲王媲美的,也只有白子岳一人。 “参见玉亲王。” 洪易连忙躬身参见。 “洪世兄不用多礼。”玉亲王杨乾连忙几步走下了台阶,用手扶住洪易的手臂,不等他躬身下去。 只见玉亲王哈哈笑着:“洪世兄才压玉京,科考一篇文章,压倒玉京秀才,夺得第一名解元,本王也听闻,早就想结识世兄这样的才俊人物了,走走走,我们到正府大厅里面说话。” 说着,玉亲王杨乾拉着洪易的手,显现出了平易近人,礼贤下士的风度。 而且洪易感觉得出来,这位玉亲王,并不是做作,而是性格上本来就是这样。 一边走,玉亲王一边问道:“洪世兄,我听说你有一位道术高手做老师。” “我特意让长乐小侯爷一起将你的那位老师也请来。” “怎么不见他的人呢?” 洪易一听玉亲王这话,便知道,当日在散花楼。 老师的那一手着实是将这一帮权贵弟子给震慑住了,才会在玉亲王这里添油加醋。 不然,像玉亲王这样的人没必要对他的老师如此上心。 洪易只得答道:“老师今日恰好有事,所以,只好我一人过来。” 玉亲王点点头,又问道:“洪世兄的武学和才学都十分出众,莫非都是这位叶先生所教?” 洪易微微颔首,道:“洪易一身本事确实都是老师所教。” 玉亲王一听,更好奇了,道:“哦?这位叶先生如此文武全才,怎么在玉京城全无名气。” 洪易淡淡说道:“老师他淡泊名利,一向不喜欢出风头。” 玉亲王道:“有机会,请洪世兄,一定要代为引见一下这位叶先生。” 洪易道:“那是自然。” 进了正府之中,杨乾才让洪易坐好,看了洪易一眼,突然道:“这次请洪世兄过来,一是见识下才气,二是想问世兄一句,可否助我一臂之力?” 洪易听见这个话,吃了一惊,心道,还真是让老师给猜中了,只是没想到这玉亲王竟然如此痛快,直接开门见山。 洪易顿了顿:“我一个小小的举人,无一官半职,也没有半点爵位,一文不名,王爷何出此言?” …… 夜色深沉,小院里。 叶千秋正在教小穆读书。 洪易却是突然回来。 只见洪易面色有些不好看。 他回来之后,就坐在叶千秋身边,缓缓说道:“师父,我有事儿跟您说。” 叶千秋看他这个样子,也不多问,只说道:“有什么话话,尽管说来便是。” 洪易道:“我今天出去,杀人了。” 叶千秋面色平静,道:“杀了谁?” 洪易道:“我从玉亲王府出来之后,碰上了赵寒,他是侯府中管账的能手,他说是洪玄机派他来跟着我的。” “我与他发生了一些争执,出了手,将他打死了。” “他临死之前,和我说,我母亲不是病死的,是被被赵夫人暗中下了焚筋散,活生生的痛死的。” 说到这里时,洪易的眼中闪过了一抹恨意。 叶千秋闻言,道:“你想怎么做?” 洪易道:“我想冲进侯府,当面质问赵夫人。” “到底事情的真相是不是这样。” “我要问一问洪玄机,他到底知不知道,我母亲是怎么死的。” 叶千秋闻言,微微一叹,道:“为师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 “既然你已经有了决定,那便去吧。” “万事小心,既然要做,就做的干净些。” “别怕把事情闹大。” “为师替你兜底。” 洪易闻言,当即朝着叶千秋躬身道:“多谢师父成全。” “我知道怎么做了。” 说罢,洪易转身就要走。 叶千秋却是说道:“等等,这夜深人静的,闹腾起来也不像话,等明天早上再去吧,准备准备。” 洪易闻言,微微颔首。 翌日,清晨。 洪易拜别叶千秋,独自前往武温候府。 他要去找洪玄机当面对质。 …… 洪易杀气腾腾的离开了小院,叶千秋看着洪易离去的背影,将沈天扬招呼过来。 沈天扬道:“先生,您有事尽管吩咐。” 叶千秋起身,道:“我出去一趟,你们看好门,外面无论发生了什么大动静,都别出去。” 沈天扬闻言,当即点头。 下一刻。 叶千秋的身形消失在了小院中。 …… 清晨,太阳还未升起。 武温侯,正府,也已经到了吃早饭的时候。 早餐十分的丰盛,除了十碟精致的点心,蜜饯,果子之外,还有燕窝粥,乳麦粥,莲子粥,蜂蜜调乳,等等十多种养生的粥点。 粥点之后,就是一小罐一小罐拳头大的乌鸡山参汤,五味羊肉汤,乳鸽汤,鲫鱼脑髓汤等等,也都是补元气,调精神,滋养内脏的汤。 那些糕点,香芋麦面小馒头的主食,也用刚刚新鲜栽下来,清洗得干干净净的花瓣装点在盆子里面。 食物的香气更沾染是花露的清香,不说吃上一口,就算是闻到了,也沁人心脾。 准备这样一桌子早点,侯府正府之中的厨师,侍女,三四十人,要从三更起床,一直忙活到大天亮。 此时,侯府的女主人赵夫人用雪莲煎熬的茶汤洗漱过口之后,坐到位子上,在身边一大堆丫鬟侍女的伺候下,正在享用早餐。 每天这个时候吃早餐,是南方赵家多年来养成的规矩,雷打不动。 赵夫人是侯府中的主人,也把南方世家的奢华,讲究,大体面,都带到侯府来。 以往都是赵夫人一个人安静的享用早点。 但是今天,她的对面却坐了一个人,也和她一起坐着。 这个人也是身穿霞披,头上金钗翠珠的女人,大约在三四十岁之间,显然也是一个贵妇。 “姐姐,你也太节俭了一些,一顿早点才三十六道点心,粥,汤。” “要知道,现在姐夫可是当朝太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可不能去了体面。” 这个贵妇人细细的喝了一口丫鬟用精致细碗端过来的燕窝粥,看着桌子上的早点,笑着道:“咱们赵氏,在大周时候就是几百年的名门望族,到了现在大乾,更是开国随太祖从龙,功勋彪炳,咱们家的老太君早餐,也都要五十道粥点汤面的,如今姐姐的地位,比老太君也差不到哪里去,用餐太节俭了一些。” 赵夫人道:“你姐夫不喜欢奢华,以简治家,为朝廷群臣的表率,我做为他的正妻,也要为他管理这个家,不能让外人说三道四,戳脊梁骨的。” 贵妇人道:“以简治家是不错,但也不能丢了体面。” “姐姐,是不是那贱人的阴魂不散,听说那贱人生出的孽种现在也开始翻腾了,早知道,当初你就狠狠心,一下把那孽种弄死算了。” 赵夫人淡淡说道:“要翻腾,也翻腾不起大浪来,昨天不是派赵寒去了吗,以赵寒的身手,难道还控制不住那小孽障?” “不过我也是走眼了,本来以为那孽障死读读书,倒也算了,却没有想到会蠢蠢欲动。” “不过这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就算出了侯府,更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在侯府里面,我很多事情还行不方便呢。” “紫玉,你等下去和赵寒联系,把那小孽障的一举一动都告诉我。” 一旁的一个小丫头点头称是。 贵妇人道:“赵寒的身手在我们赵家护卫死士里面,虽然算不上顶尖儿的,却也出类拔萃,有他看着那小孽障,那是极稳妥的。” 就在这时,突然间,有一个丫头突然慌忙的跑了进来。 “夫人,不好了!” 赵夫人眉头一皱,喝道:“什么事情大惊小怪的,没有规矩,等下去刑房领十个嘴巴。” 那小丫头一脸惊慌的道:“夫人,易少爷……易少爷……他回来了……” 赵夫人蹙眉道:“这个孽种回来便回来了,你惊慌什么。” 那小丫头慌里慌张的说道:“易少爷……易少爷……他朝着这边冲来了……说是……说是要找夫人您对质了呢……说……说您害了他母亲的性命……” 赵夫人猛的站了起来。 “什么!你再说一遍!” 那小丫头又说了一遍。 赵夫人冷哼一声,满脸怒气,道:“反了,反了,那小孽障,简直是反了,他哪里来这么大的胆子!” “不想活了吗?” 贵妇人尖叫起来:“姐姐,赶紧叫姐夫回来啊,这孽障要翻天了,非得让姐夫回来治一治他才行。” 赵夫人闻言,还没说什么。 这时,只见外面有声音传来。 “易少爷,易少爷,您不能硬闯进去啊,大夫人正在……” 嘭!嘭!嘭! 那话音还没落下,便只见有几道人影被踢进了内堂之中。 直接坠落在地。 下一刻。 洪易的身形出现在门口。 只见洪易一脸寒霜,朝着堂中的赵夫人看去,寒声道:“不用你们去叫洪玄机了,一大早,我已经派人去宫中叫他了!” “今日,我就是要当着他的面,问一问,当年我娘到底是怎么死的!” “姓赵的,我娘是你毒死的,是不是!” 洪易声音之中蕴含着无比森寒之气。 他死死的盯着赵夫人,仿佛一头能将人吞噬的猛兽。 赵夫人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但被洪易这么死死的盯着,也是忍不住心头发寒。 她强自镇定,一手指着洪易,尖声说道:“混账!” “洪易,你知道你现在是在干什么吗!” “你当真不怕死吗!” 洪易冷声道:“我从未像现在这么清醒过。” 赵夫人喊道:“来人!” “来人!” “给我将这个孽障拿下!” 洪易寒声道:“你不用喊了,府里但凡是你能使唤动的武夫,都已经被我给干趴下了。” “现在,你就指望着洪玄机能早点回来,救你一救吧!” 说着,洪易一步一步的朝着赵夫人走去。 赵夫人连连后退,她身旁的贵妇人也早已经吓的爬到了桌子底下。 赵夫人眼中闪过一抹惊慌,抬手指着洪易,道:“孽障,我还是你的母亲,你要弑母吗!” 洪易面无表情的迈步过去,一手直接掐住了赵夫人的脖子,将她整个人提起,然后又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母亲,你也配?” 第10章 孽障找死,果然是你! 洪易听到赵夫人提到了母亲这二字,顿时便是怒火中烧。 赵夫人毒死了他的亲生母亲。 现在反过来,还说她是他名义上的母亲。 洪易将赵夫人狠狠的摔在地上,然后又一脚将她给踢的撞断了厅中的诸多桌椅。 赵夫人的妹妹吓的在桌子底下不敢出来。 赵夫人被洪易凶神恶煞的样子吓的魂不附体。 洪易再次朝着赵夫人一步步走去。 赵夫人看着洪易眼中的凶戾,急忙呼喊道:“洪易……你不能杀我!” “你不能杀我!” “难道你想背上弑母的罪名吗!” 洪易冷笑道:“大乾律令并不阻止为血亲报仇。” “我母亲只有一个,你算哪门子母亲?” “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这么痛快!” “我要让洪玄机看着你死在他的面前。” “我倒要看看他这个假仁假义,满口道德规矩的伪君子会不会心痛!” 就在这时。 “易少爷,你何必这样呢?” 一声深深的叹息从外面传了进来。 只见一人走了进来。 洪易看向那人。 那是侯府的大管家。 吴大管家! 刚刚那一声叹息从吴大管家的喉咙里面传了出来,悠悠深长。 洪易看向吴大管家,一脚将赵夫人踩在脚下,道:“吴大管家,你有事?” 赵夫人看到吴大管家来了,朝着吴大管家呼喊道:“吴大管家,救……我……” 吴大管家见状,面色一变,道:“易少爷,你这么做,便是自绝于侯府。” “老爷很快就回来了,你当真是要自己朝着死路上走吗?” 洪易寒声道:“吴大管家,你少在这儿废话,今日,我便是要讨这一个公道。” “你要么站在一旁别吭声,要不,就向我出手!” 吴大管家面色一变再变,道:“易少爷,你……” “好!” “那老奴只能是得罪了!” 下一刻,只见吴大管家抬手,整个人好像变成了一抹青烟,一道光线,抬步一脚,身上的衣服猛烈鼓了起来,好像充满了气一样。 轰隆! 吴大管家一掌疾推而出,周身气流好像起了一阵罡风,剧烈震爆。 周身连珠炮似的响动,铺天盖地的罡风朝着洪易撞击过去。 吴大管家一步之间,整个大厅都似乎向下一沉, 一道道石子从院外飞来,朝着洪易飞去,打出了破空的呼啸! 可见其中蕴含的力量之大! 砰! 洪易抬手一挥。 将周围的桌椅板凳给挥舞出去。 吴大管家一掌推出直接全部粉碎。 下一刻,吴大管家直接朝着洪易冲撞而来。 砰! 吴大管家的身体骤然从原地消失,然后骤然又出现在了洪易的面前! 他就这么一出现,双掌一搓,周身猛烈一转! 身边的气流震爆,剧烈大响! 一股炽烈之气爆炸而出! 洪易的目光,死死的看着吴大管家的双掌,就已经挥出出了二十多下。 洪易只感觉到,强烈的武力血气,充塞了整个大厅 这强烈的压迫血气,都是吴大管家身上散出来的! “武圣!” 洪易这才明白,原来,这吴大管家竟然是一位武圣! “难怪你有向我出手的勇气!” 洪易朝着那吴大管家看去,顺便抬掌而出,瞬间和那吴大管家对了数掌。 吴大管家被洪易瞬间击退。 他的脸上升起了一股敬佩之色。 “易少爷,你果然是深藏不露。” “你才多大年纪,居然已经是武圣境界!” “而且还突破了鬼仙,渡过了雷劫!” 吴大管家说话之间,双手一撑! 唰! 吴大管家身上的衣服全部一下裂开,显露出了暗金色的袈裟。 两杆尺,也出现在了吴大管家的手中。 与此同时,吴大管家的身体之中,一股强大的,隐隐约约的气息升腾了出来。 每个窍穴之中,都似乎有一尊不同的神灵变化而出,七尊神灵,托着一个巨大的生死轮。 庞大气场,直接一下子轰然发散开来! “什么!吴管家,你说的是真的?” “他已经修炼成了鬼仙!还渡过了雷劫?” “甚至还修成了武圣!” “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被洪易踩在脚底的赵夫人听见了吴大管家的话,着实是震惊无比。 他万万没有想到,洪易居然强大到了这样的境界! 赵夫人没有理由不震惊,鬼仙是什么,武圣又是什么,她可是十分清楚的。 毕竟,她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深闺妇人。 她的娘家是南方大族赵氏家族。 自然明白,武圣、鬼仙是何等厉害的人物。 渡过了雷劫的鬼仙,那是超脱了生死轮回的存在啊! 虽然一般的鬼仙,在尸解转世之后,有“胎中之迷”,会忘记前生的所有事情,神魂之力法力也会渐渐的虚弱,最后变成普通人,尘归尘,土归土。 但是雷劫之后的鬼仙就不会了! 雷劫之后的鬼仙,拥有了纯阳之性,灵魂之本性,永不堕落,永不磨灭,基本没有任何的“胎中之迷”。 而且雷劫高手,甚至是是超越了武圣的强者! 那是纵横天下,独来独往,没有人可以奈何得了的逍遥仙人! 难怪洪易这个孽种竟然敢只身独闯侯府! 原来,他的本事竟然已经这般大了! 为什么! 为什么! 这么多年来,她一点风声都没有收到! 狼子野心! 狼子野心! 赵夫人好后悔,当初没有把洪易给一起毒死! 洪易这么年轻就有了这般大的本事,背后要是没人,她才不相信。 到底是谁! 是谁在和侯府作对! 赵夫人的身上很疼,但是心里更疼,惶恐而疼! “不敢相信是吧……” 洪易看着脚下的赵夫人震惊,狰狞,带着歇斯底里的表情,不由得心情一阵的舒畅,神魂之中的念头越来越畅达,甚至有一种心神被洗涤,畅游天地的愉快感觉。 一瞬间,洪易觉得自己的修为更加精纯了! 什么叫做扬眉吐气。 这就叫做扬眉吐气! 多年积压在胸中的那股子愤怒,这下子,消解了不少。 这时,吴大管家则是爆喝一声。 “易少爷,你这样做是大逆不道,今日,我只能是先替老爷将你除掉了!” 吴大管家的声音变得无比的坚定。 突然之间,他一个展步,两条胳膊外撑,条条筋肉也团了起来,如蟒蛇一样抽打 吼! 吴大管家这一动作,伴随的是一声震惊天地的巨大吼声。 他的身体,在吼叫的时候,整个喉咙好像一只大蛤蟆,完全鼓了起来,脖子和脑袋一样的粗,怪异的吓人。 在洪易的眼里,吴大管家这一声巨吼,身体之中的一圈圈肉眼看不到的庞大气场,瞬间的膨胀,一股极其阳刚,好像是雷火爆炸的气息,猛然从中间炸裂开来,爆破开来! “好!不愧有武圣的实力!” 洪易丝毫不惧怕吴大管家,任由他施展本事。 他洪易修行七年,还从未出过全力。 正好来用这吴大管家做磨刀石! 下一刻,只见洪易同样是高吼一声。 二人的吼声在大厅之中相撞。 将大厅之中的物件儿,都给震的七零八落。 好似经过了一场大地震一般。 下一刻。 吴大管家再吼一声,眼神之中,光芒闪烁,手上的量天尺一合,直接朝着洪易一跃而来,大力朝着洪易的脑门上劈了下去! 哧啦! 这一劈之间,一道无形的破空之声撕裂而起。 洪易直接就是一拳轰出。 一道拳意凝为实质一般,直接挡住了吴大管家。 吴大管家一连劈出了十多尺,方才堪堪稳住身形。 “诸天生死轮!” 只听得吴大管家大喝一声。 猛烈一翻! 一拳轰出! 洪易再出一拳,一股阳刚猛烈的拳风飞了出去。 气势惊人。 这时,吴大管家的人影已经到了近前。 砰砰砰砰! 二人接连对轰了数拳。 吴大管家一点便宜没有占到。 反倒是让洪易将手里的量天尺给打落。 而且在受到洪易的拳意轰击之后。 吴大管家也忍不住吐出一口老血。 下一刻。 洪易飞身而起。 纵身一跃。 电闪雷鸣之间,手掌一挥。 双拳好似化成了世上最锋利的刀剑。 直接猛烈的朝着吴大管家切割过去。 吴大管家瞬息之间被洪易的拳头打的浑身瘫软。 经脉已经断裂了不知道多少。 眼看着吴大管家气血不凝,精神涣散,坠落在地。 洪易毫不留手,既然已经动手,那自然是雷霆之威。 洪易一拳朝着吴大管家的脑门砸了下去。 嘭! 吴大管家当场脑门爆裂。 脑浆子也蹦了出来。 洪易杀气腾腾,如同杀神一般的样子,直接吓的已经爬在一旁的贵妇人晕了过去。 赵夫人虽然还没晕过去,但是也是手脚冰冷,浑身发凉。 她从未想过,有一日,洪易这个孽障,居然会成了这般气候。 …… 洪易杀了吴大管家,没有丝毫波动。 直接抬手摄来一把椅子,提着椅子朝着那赵夫人走去。 将椅子架在了赵夫人的身上,露出赵夫人的前半截身子。 而洪易直接坐在了椅子上,一脚正好踩在洪易的背上。 赵夫人就像案板上的一块肉,毫无反抗之力。 洪易踩着赵夫人,端坐在椅子上,看着厅外。 等待着洪玄机的到来。 这一刻。 大厅之中变得安静无比。 赵夫人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洪易直接一脚踩死她。 毕竟,洪易现在是武圣,是鬼仙! 连吴管家也不是洪易的三合之敌。 洪易要踩死她,就和踩死一只蚂蚁那样容易。 洪易看着厅外,静静等候。 此刻,他的内心是如此的平静。 自从母亲死后,他从来像此刻一样,感觉到念头通达。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对于赵夫人来说,这是她一辈子当中,最煎熬的时候。 洪易看着厅外。 大概过了半柱香的时间。 一个人影缓缓出现。 这个人出现的很快,几乎眨眼之间,就出现在了厅外。 只见他缓缓走进了大厅。 他站立在那里,若有若无,似乎融入了浩大的虚空之中,没有半点痕迹,却又好像是和整个天地,融为一体! 让人根本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但是当人的肉眼看见了他,却又发现,这个人似乎是整个宇宙的中央,一举一动,都能拥有天地自然,鬼斧神工的造化之力。 他一身锦衣,头戴紫金冠。 他看到了地上已经死去的吴大管家。 看到了被洪易踩在了脚底的赵夫人。 他的面上泛起了怒意,眼中满是怒火。 “孽障!” “你真是在找死!” “是谁给了你这样的胆气!”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洪玄机。 洪玄机一声爆喝,直接让大厅都直接震颤。 洪玄机的语气字字如雷,击在洪易的身上! 使得洪易的心都颤抖了起来! 纵然修行有成,依旧是忍不住。 洪易死死咬住自己的牙齿,牙缝之中,挤出了三个冰冷的字。 “洪玄机!” 洪玄机站在那里。 他身体匀称,脸白无须,好像白玉一般,看样子只有三四十多岁的模样,潇洒而沉稳,坚实而不虚浮。 他的发丝之中虽然有些白发,但是更为了添加了不少理性的气质。 只从外表看,他就像是一个成熟稳重,经历丰富的理学大儒。 洪易的这一声冷喝。 直接让洪玄机带给他的压力,骤然减轻了不少。 但是。 下一刻。 洪玄机直接踏出一步。 更大的压力,直接骤然席卷到了洪易身上。 “孽障!” “让你背后之人滚出来!” “今日,我要连带着将你背后之人给一同铲除!” 洪玄机字字珠玑,如同天威降临。 一声声爆喝之下。 令人胆颤心惊。 洪易被洪玄机的强大气势,给压制住。 人仙之威,显露无疑! 就在这时。 一道平静之声出现。 “你是在找我吗?” “洪玄机!” 随着话音出现的,还有一道人影。 只见叶千秋出现在了大厅中央。 刚好,将洪易的身形挡在了后边。 叶千秋负手而立,朝着洪玄机看去。 洪玄机一眯眼,杀意飞涨。 整个人犹如那万年不化的寒冰,冰冷无比。 “果然是你!” “你到底是谁!” “为何要给这个孽障撑腰!” “你和太上道有什么关系!” 叶千秋冷眼相看,负手道:“洪玄机,你以为你是在审问犯人吗?” 第11章 阉割去势,游街示众 洪玄机浑身的气势散发出来。 直接笼罩了整个侯府。 但偏偏就是淹没不了叶千秋身前的三丈之地。 洪玄机眯起了眼,死死的盯着叶千秋,道:“你到底意欲何为!” 叶千秋见状,却是笑了起来。 “洪玄机,今天,我只是来压场子的。” “易儿,像洪玄机这样的人,别和他客气,今天就和他做个了断便是。” 叶千秋往一旁一闪。 洪易便和洪玄机再度相遇。 洪易精神抖擞的看向洪玄机,朝着洪玄机逼问道。 “洪玄机,我就只问你一句,我母亲到底是怎么死的!” 洪玄机冷哼一声,道:“小畜生,既然你都知道了,还问什么!” 洪易双眼冒火,寒声道:“这么说,这一切,你都知道,你都知道,对不对!” 洪易一手指着脚下的赵夫人。 “这个贱人在毒杀我母亲的时候,你可曾有过半点动摇!” “洪玄机,好,你好的很!” 洪易脚下用力,直接将赵夫人踩的胸骨碎裂。 洪玄机见状,寒声道:“小畜生!” 陡然之间,洪易就感觉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压迫到了自己的精神之上,心灵咯咯的响,似乎要被压碎一般。 洪易元神一震,将这股压力给祛除。 洪易道:“你应该给我一个解释!” “我洪玄机行事,从来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 “何况是你这个黄口小儿!” “况且,你这样对我说话,你还有没有父子伦常!” 洪玄机听着洪易声色俱厉的话,眉毛上挑了挑,眼神好像两道闪电一般凌空朝着洪易刺了过去! “哈哈哈!” 洪易好像听见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一般,哈哈大笑起来:“我在侯府之中,受尽欺凌的时候,你这个父亲在哪里?” “你手把手教洪熙,洪康拳法,却禁止我练武!” “我考举人的时候,你到现场巡视,为什么要把我的考卷拉下去,幸亏我地座师李神光提拔了我!” “你害死我母亲,把我当猪一样,养在侯府之中!” “你不把我当儿子,我为什么要把你当父亲!” 洪玄机眉毛挑起,寒声道:“凭礼法,你只不过是侯府之中的庶子,凭什么和康儿,熙儿去比?” “莫非还要我像对待康儿,熙儿一样地对待你?” “嫡长不分,为天下人所耻笑!” “更何况我洪玄机有十六个儿子,七个女儿!” “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你母亲乃是妖道圣女,祸乱朝纲,企图把持社稷神器,还要陷我于不义!” “况且她不过就是一个小妾,地位卑贱,我可随意将她送人,我的正妻便是杀了她,也是合情理,通国法!” “你就算说到天上地下,这也是堂堂正正。” “我洪玄机岂会有你这么一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儿子?” “你读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小畜生!” 洪玄机眼神之中全都是不屑,还有几分蔑视! “好,很好!” “洪玄机,看来你是真的不当人了。” “洪玄机,你算个什么东西!” “若说卑贱,谁能卑贱过你和这个姓赵的狗东西。” “你从我母亲那里骗取了太上道宇宙二篇,卑鄙小人、窃贼而已,也配谈规矩大义?” “你这样的人,居然是当朝太师,还治理天下,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洪易心中的怒火,彻底被点燃。 此时,赵夫人虚弱的喊道:“老爷,你还和这个小畜生废什么话!” “杀了他,杀了他!” 洪易一脚用力,将赵夫人直接踩死。 洪玄机见状,寒声道:“小畜生,当真是找死!” 洪易冷笑道:“你想杀我?你杀得了我吗?” 洪玄机看了一眼叶千秋,眼中满是蔑视。 “你以为,你靠上了这个来历不明的妖道,我就杀不了你吗?” “你以为,你今日杀了侯府这么多人,我就没办法吗!” “待我粉碎真空之后,我可以帮他们重聚念头!重拾神魂!” 洪玄机身上一股铺天盖地的杀意,朝着洪易笼罩了过去。 “还想替这妖妇重聚神魂?做梦!” 洪易一手拍下,直接将赵夫人的神魂都给震碎。 洪玄机终于忍不住。 咔嚓咔嚓! 爆响之声从洪玄机的身上响起。 “小畜生,你找死!” 只见洪玄机身形一闪。 骤然抬手,就要朝着洪易拍下去。 就在这时。 叶千秋的身形挡在了洪易的面前。 叶千秋甚至没有抬手,就直接将洪玄机的攻势给挡住。 一股无形之罩,挡在了叶千秋的面前,将洪玄机给彻底的挡住。 叶千秋喝一声“吒”。 洪玄机顿时感觉到了一股天地之威降临,直接将他的身体挤压。 一座五行大山压在了洪玄机的身上。 让洪玄机无法继续站立。 他面如苦色,直接跪倒在了地上。 “你!” 洪玄机咬牙切齿,都无法说出更多的字来。 叶千秋看着洪玄机,道:“洪玄机,你一向重视脸面,用规矩约束别人,当用规矩约束不了别人的时候,就用你的拳头来约束。” “今日,比拳头,你是比不过了。” “你的那些伦理道德,在你眼中不过是你约束人的工具罢了。” “就你这样的,还想流芳后世,成为理学之“子”?” “理学,不过是你们这帮无耻之辈将儒学的自我阉割。” “你们这帮人,没一个好玩意儿。” “你不是自诩理学大家吗?” “很好,那我便让你做个真正的理学大家。” “给你去一去势。” 下一刻,叶千秋信手一挥。 一道光芒直指洪玄机的两腿之间而去。 洪玄机痛苦无比,面色狰狞。 “你……” 洪玄机怒视叶千秋,可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叶千秋如此折辱于他,对于他来说,着实是比他死了还要命。 这时,叶千秋又道:“洪玄机,你不是最要脸的吗?” “今日,我便要让你所谓的脸面,规矩,通通都现于这朗朗乾坤之下。” “我倒要看看,这朗朗乾坤,灼灼大日,能不能照清楚你心里的那诸多丑恶。” 下一刻。 叶千秋抬手一指,一架囚车从玉京城的某处飞到了大厅之外。 叶千秋直接将洪玄机的浑身衣衫给震碎。 洪玄机赤luo于世,跨间一片血红,没有了物件儿。 叶千秋将洪玄机扔进了囚车之上。 一匹骏马拉着囚车,拉着囚车上的洪玄机直冲侯府大门之外。 唏律律! 骏马嘶鸣,奔驰而去。 从侯府大门,直入玉京城中最热闹的大街。 一时间。 整座玉京城,都震惊了。 很多玉京城的百姓,并不认识洪玄机这个当朝太师。 但是,浑身赤luo游街,本就是一件大新闻。 更何况,还是在玉京城! 长街之上,聚集的人越来越多。 很多人都朝着玉京城的长街之上蜂涌而去。 他们看着囚车上的洪玄机。 对着赤luo的洪玄机指指点点。 有母亲带着孩子的,赶紧捂住孩子的眼睛。 洪玄机此刻简直无法用言语表达自己的心情。 愤怒已经无法表达他现在的情绪。 看着如此之多的人对着他指指点点。 对于他这一个理学大家来说,比死了还难受。 他一向奉行家丑不能外扬。 但是,今日,他洪玄机。 堂堂大乾太师。 被人剥光了,游街示众! 而且,他现在已经被去了势! 从今日起,整个大乾的人多会知道,他洪玄机是个没卵蛋的人。 耻辱,莫大的耻辱! 洪玄机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居然会有这么一天。 恨! 发自心底,咬牙切齿的恨! 但是,他无法挣脱。 此刻,仿佛有天地的意志在约束着他。 让他无法动弹。 只能任由人们像看猴一样的看着他。 很快。 便有人王公子弟认出了洪玄机。 “那不是武温候吗?” “什么!” “武温候,你没看错吧!” “不可能看错,就是他!”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武温候竟然被剥光了游街示众!” “武温候连那玩意儿都没了?” “天呐,这到底是怎么了!” 不出半个时辰。 消息顿时传遍整个玉京城。 …… 理国公府。 理国公之子景雨行一脸慌张的朝着自家老爹的书房里跑去。 一进书房,景雨行便道:“父亲,父亲,不好了,不好了,发生天大的事情了。” 理国公一脸平静,道:“能有什么天大的事。” 景雨行道:“武温候,洪玄机,被人剥光了,正在当街游行!” 理国公蹭的一下就站起来,一脸发怔,道:“怎么可能!” …… 玉亲王府。 玉亲王正在和几个心腹谈事情。 这时,只见有侍从前来,朝着玉亲王禀报,道:“王爷,城中有大事发生!” “有人看到武温候洪玄机被剥光了当众游街。” “而且……而且,他被人去了势……” 玉亲王和几个心腹一听,都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玉亲王更是说道:“这怎么可能!” “是谁在传谣!不怕被论罪吗!” 那侍从道:“王爷,的确是真的,现在,京城之中,恐怕已经有很多人知道了!” 玉亲王面色一变,道:“探,继续再探!” …… 玉京,皇城正东面的太子东宫之中。 一个头带玉冠,上面镶嵌着几缕赤金色金花的人坐在宫殿深处的椅子上,这个人眉宇天庭之间,无时无刻都有一股紫色的气流笼罩着,似烟似雾,给人一种无比神秘的高贵。 这人是大乾太子杨元。 此时,这位大乾太子杨元坐在大殿之中,身上穿着宽大地锦袍,双手放在椅子的扶手上,四平八稳,似乎有一种拿捏江山的气势。 太子坐得稳当,眼皮垂下,似乎什么都没有想,也什么都没有做,空旷的大殿堂之中没有一个伺候的太监,还有护卫,宫女。 因为这些宫女,太监,护卫都知道,太子这个时候正在想事情,是万万不能打搅。 这时,突然之间,一声轻微的鼻音从太子的鼻腔之中哼了出来,整个大殿居然一下变得微微黑暗了一下。 随后,大殿的中央,出现了一个女子。 这个女子全身洁白,衣袂飘飘,柳叶眉,杏眼桃腮,脚下踩着一双淡白色的云靴。 “无生,你居然真身进皇宫之中来了?” “我师傅已经修炼成了人仙,血气笼罩,众神所归。” “整个玉京的道术高手,无时无刻都会感受到压迫,就连我最近修炼神通,都有些神魂运转不畅了,蓝九那奴才,更是借故出京了。” 太子看着这个女子一出现,眼神抬了起来,一直不变地眼睛之中,有了一丝异常地神采。 那唤作“无生”的女子则道:“你师傅现在已经是自身难保了,纵使是人仙,也要遗臭万年,被万人耻笑了。” 太子闻言,蹙眉道:“你什么意思!” 无生道:“刚才,在我来的路上,我看到你师傅洪玄机被人剥光了衣服,浑身一丝不挂的困在囚车之内游街示众。” “而且,他的双腿之间没了物件儿,成了实打实的太监。” “这会儿,恐怕整个玉京城都在议论他。” 太子一听,一脸震惊,立马站起来,道:“不可能,不可能。” “我师傅他乃是人仙!” “怎么可能!” 无生道:“我也觉得不可思议,但是,我绝不会认错。” “在这种事上,你觉得我会开玩笑?” 太子当即道:“不行,我得立马去见父皇!” 无生道:“不必了,恐怕现在皇上也已经知道了!” …… 皇宫正宫。 乾帝杨盘正在批阅奏章。 就在这时。 突然有一道黑影出现在书房当中。 杨盘没有抬头。 他知道是谁。 “什么事?” 那道黑影回道:“皇上,发生了一件大事。” “半个时辰前,洪太师被人剥光了,装于囚车之上,游街示众了。” “眼下,已经闹的城中沸沸扬扬。” 杨盘手中的笔一下子就跌落。 杨盘猛的一下抬起头来,朝着那道黑影看去,一脸的不敢相信。 “怎么会这样!” “玄机他可是人仙!” “到底是怎么回事!” “人呢!” “人救回来没有!” 那道黑影摇头道:“我无法接近那座囚车。” 乾帝杨盘的心头一下子清醒过来。 “查,立马给朕查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 玉京城上空。 叶千秋和洪易俩师徒立于云端。 叶千秋指着那皇宫的气数氤氲,和洪易说道:“易儿,你说,乾帝会怎么做?” 洪易看了一眼还在大街上游行的洪玄机,眼中是说不出的快意。 “师父,乾帝应该会为洪玄机出头吧。”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乾帝杨盘、洪玄机,这两个人可不简单。” “现在,为师就和他们玩一个游戏。” 第12章 妖道妖道,朕答应你 乾帝一声令下。 自然有很多人在玉京城行动起来。 很快。 武温候府便被羽林军围的水泄不通。 武温候府中。 许多女眷,下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事实上。 洪易之前闯入洪府的时候。 直接用道术显化出了幻想。 普通人根本没有察觉到侯府里的动静。 后来。 洪玄机出现,也一样没有破除幻境。 对于洪玄机这样要脸面的当朝太师来说,如果让旁人知道,他父子相残,那满朝非议,足以摧毁他武温候的脸面。 对于洪玄机这样的地位,这样的名声,家里出现这样的事情,是万万承受不起的。 到时候,他这个当朝太师,自然就做不下去了。 便是皇上让他做,他也不能去做。 背地里的龌龊怎么搞都可以,但是将这些龌龊拿到台面上来,让众人都知晓。 这就不是洪玄机愿意看到的了。 现在,一帮羽林军围住了洪府。 直接羽林军护卫直接冲进了洪府之中正堂之内。 这才发现,原来,洪府正堂之内,已经是一片狼藉。 洪府的下人们看到赵夫人和吴大管家的尸体都吓傻了。 很快消息就传回了皇宫大内。 传回到了乾帝的耳中。 “到底是谁干的!” “到底是谁干的!” 乾帝杨盘在咆哮。 “立刻,马上,给朕把太师抢回来!” 杨盘朝着殿中的黑影咆哮着。 殿中的黑影说道:“皇上,羽林军已经围住了那条街,正在驱散百姓。” “可是,一旦有人靠近囚困着太师的囚车,就会立即被击飞。” “便是奴才也试了,奴才也差点被震死啊。” 杨盘一脸惊愕,他坐了下来,仔细的捋着来龙去脉。 但是,他发现他根本不知道该从何做起。 在这一刻,杨盘突然觉得,有人遮住了大乾的天。 真真正正的遮住了大乾的天,让他无从下手,无法还击。 …… 玉京城,散花楼。 散花楼乃是玉京第一大名楼,风雅圣地。 此时,玉京城第一才女,苏沐,正坐在高楼的窗户边上,看着那远处的长街。 在那长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正在不停的涌动。 整个房间,琅邪蔓帐,软玉温香。 苏沐用细细如象牙一般洁白的手在瓶中插着一朵梅花。 就在苏沐细细插花的时候,一股微风吹起了牙帐,从窗户外面渗透进来。 “是小鹤儿吗?” 苏沐头也不回,继续插着花儿。 微风停住,显现出了一个绝美女子的形体,正是刚刚和太子见面过的“无生”。 “拜见圣女。” 无生出现之后,看着苏沐插花的背影,身体微微的躬了躬。 “小鹤儿,如今你也是我太上道的长老,我太上道凌驾于一切道门之上,皇权在我们的眼里,也不过是交替更辛的一个权柄符号,社稷神器,也不过是可以随意把玩的器物。” “你还没有养成这种气质啊,我们见面,一切的礼仪都不需要的。” 苏沐一脸平静的说道。 “这种气质,也只有宗主和圣女才能养得成,我越接近皇权,越是知道皇权力量的恐怖,不自觉的有一种威压。” 无生微微一笑,坐到了一张椅子上。 椅子旁边,是一个大凤凰铜盆,铜盆之中,烧着兽炭火。 “圣女,外面的热闹可是越来越大了。” “洪玄机这一次可是栽了,栽的彻彻底底。” “圣女,是宗主做的吗?” 无生凝住眼神,看着火盆之中没有一丝烟气,反而有淡淡清香的火炭道。 苏沐闻言,缓缓转过身来,道:“不是。” “啊?既然不是宗主,整个大乾,谁还有这样的实力,能将洪玄机给羞辱至此?” 无生一脸惊讶。 苏沐道:“能将洪玄机羞辱至此的,恐怕还有一人。” 无生有些错愕,道:“什么人?” 苏沐道:“一个连宗主都要敬畏三分的人。” 无生更为惊愕,太上道凌驾于世间之上,太上道宗主更是替天行道。 还有什么人能让太上道宗主都要敬畏三分。 “他是什么人?” 苏沐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是什么人,我也不知道,掌门师尊也不知道。” “但是,我知道,这一次羞辱洪玄机一定是他搞出来的。” “他的徒弟是洪玄机的庶子洪易。” “洪易的母亲是我太上道前代圣女梦冰云。” “而梦冰云是被洪玄机给害死的。” “如果你知道了这些,就知道,今日这一出戏,是因为什么而起的了。” 无生听到这些之后,一脸惊讶,她想不到这其中还有这样的曲折。 无生道:“那我们?” 苏沐道:“什么都不用管,静观其变即可。” 无生道:“那太子那儿?” 苏沐道:“不要轻举妄动。” “洪玄机出了这档子事,便是不死也得蜕层皮。” “洪玄机的太师之位铁定是做不成了。” “这玉京城的形势,恐怕要有很大的变化。” “太子那儿,任由他折腾去。” 无生道:“可是,太子就要练成九大真空法身了……” 苏沐淡淡说道:“就算他练成了九大真空法身,也没有什么。” “师尊自有主张,练成了也好,练成之后,他们父子对决,朝廷就会散乱,更方便师尊挑选人皇。” 无生眼中闪过一抹惊愕,道:“人皇?” “现在,宗主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吗?” “自然有。”苏沐淡淡说道。 “谁!” 无生看向苏沐。 …… …… 玉亲王府。 玉亲王杨乾坐在大厅之中,看似平静,内心却是极为不平静。 这时,探子从外边跑了进来。 杨乾道:“如何?” 探子道:“王爷,羽林军将洪府给包围了,还肃清了洪太师所在的那条街。” “可是,困住洪太师的那座囚车太过古怪,便是武圣也无法靠近一步。” “但凡是敢上前靠近那囚车三步之内的,不是死了,便是重伤。” 杨乾道:“这事儿,透着古怪。” “好了,你下去吧。” 那探子直接悄然而去。 此时,只见一个年轻姑娘走了进来。 杨乾看到那个姑娘走进来,脸上泛起一丝喜色,道:“你怎么来了。” 姑娘道:“出了这样的大的事情,我猜王爷心里一定是没着没落的。” 杨乾点头,道:“是啊,的确是没着没落的。” “洪玄机一直都是太子的有力支持者。” “他现在出了这档子事,不管是生是死,对太子来说肯定是缺少了一大助力。” “现在,就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物在对洪玄机下手。” “洪玄机毕竟是当朝太师。” “这样动他,无异于是在打我大乾的脸面。” “这一下,也不知道父皇会做什么。” 年轻姑娘道:“我觉得现在这个时候,王爷是不是该请洪易来过府一叙。” 玉亲王闻言,当即说道:“对啊,你提醒的对,是该叫洪易过来一叙。” …… 皇宫正中央。 乾罡殿上。 乾帝杨盘来到了这里。 乾罡殿,乾罡独断。 这是皇帝朝堂会见文武百官的殿堂,高高殿堂上,一尊龙椅显现出了至高无上的权威。 此时,整个乾罡殿上,就只有乾帝杨盘一人。 他坐在龙椅之上,仔细思量着。 是谁在跟他作对。 然后,他的脑海之中闪过一个人影。 “是你吗?” “是你吗?” 乾帝本来在呢喃,后来这三个字的声音越来越大。 越来越大。 直穿天际。 “如果是你,就请出来一见!” “玄机与朕君臣一体,你羞辱于他,便是羞辱于朕!” “你出来呀!” “你出来呀!” 乾帝杨盘好似疯魔了一般,从龙椅上站了起来,朝着大殿之中,朝着天穹之中大声嘶吼。 …… 云端之上。 叶千秋拨开云雾,指着乾罡殿中的乾帝杨盘,说道:“你看,这就是乾帝。” “他和洪玄机的君臣关系真的是不错啊。” 洪易道:“师父,您想做什么?” 叶千秋道:“易儿,你看我们坐在这云端,看着人间,像是在做什么。” 洪易想了半天,方才说道:“钓鱼?” 叶千秋道:“没错,太上道的梦神机坐在这九天之上时,恐怕想着的便是这芸芸众生,包括王侯将相,也都在他的脚下。” “所以,太上道才敢凌驾于所有道门之上。” “今天,你我师徒站在了九天之上,看这芸芸众生,看这王侯将相。” “可千万不能生出和梦神机一样的心思。” “很多时候,并不是你站的高,你就能镇压一切,主宰一切。” “为师的意思,你懂吗?” 洪易思索一番,似懂非懂。 叶千秋笑了笑,道:“好了,该下去会一会乾帝了。” “别让他等久了。” 下一刻。 叶千秋和洪易的身形消失在了云端。 …… 等师徒二人再出现的时候。 已经来到了乾罡殿中。 好似疯魔一般的乾帝看到叶千秋和洪易突然出现之后。 一下子就哑火了。 乾帝看向叶千秋,道:“是你,果然是你,对不对!” 叶千秋站在大殿之中,淡淡一笑,道:“没错,是我。” 乾帝道:“为什么?” “朕自问没有的罪过你。” 叶千秋笑着指了指上首的龙椅,道:“你坐在这张位子上,做了些不该做的事情。” “我知道,你想恢复上古皇朝的气象。” “但是,我得告诉你一句。” “这世道,总归不能是越往前走,越倒回去。” “上古皇朝,早已经湮没在了历史的长河当中,你便是恢复了,又能如何?” 乾帝道:“你将玄机还给朕!” “无论你有什么条件,朕都答应你!” 叶千秋笑道:“这个简单。” 叶千秋抬手,一道囚车自玉京城中而来。 直入乾罡殿中。 唏律律。 唏律律。 仿佛如同天马一般的大黑马拉着一架囚车,驶入了乾罡殿,喘着粗气,望着四周。 这对于一匹马来说,这可能是它这一辈子最高光的时候。 囚车上的洪玄机。 看到了殿上的乾帝。 洪玄机发现自己能动了。 他光溜溜的跪在了囚车里,朝着乾帝沉声道:“臣洪玄机,给皇上丢脸了。” “请皇上赐臣一死!” 乾帝看到光不出溜的洪玄机,想着洪玄机就这样一副样子,在玉京城的大街上,任人看来看去,任人指指点点。 饶是乾帝心智强大,也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你……到底要干什么!” 乾帝看向叶千秋,脸上满是愤怒。 不管是真愤怒,还是假愤怒,反正他现在表现的很愤怒。 叶千秋淡淡说道:“我想请你禅位。” “把这皇位传给你的儿子。” 乾帝杨盘听到这里,眼睛不自觉的眯起,他缓缓说道。 “传给朕哪个儿子!” 叶千秋道:“玉亲王,杨乾。” 杨盘道:“好啊,原来你看好了朕的儿子。” “是他给了你什么好处吗?” “不对,不对,以你这样的人物,世上能有什么东西能打动你?” “金钱,女人,权势?” “不可能,不可能,这些东西对你来说都是垃圾,都不值一提。” “朕明白了,朕明白了。” “你是觉得乾儿能做好你的提线木偶,对吗?” 叶千秋摆手道:“你错了,我没有想让他做我的提线木偶。” “对于我来说,谁做皇帝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世界会不会变得更好。” “只要是能让这亿万普通生灵过的更好一些,朝着未来迈的更近一些。” “我也不希望什么人人如龙,只希望少一些人成为皇图霸业之下的亡魂。” “万世太平自然是不可能的,无论是什么样的世界,太平日子总是短暂的,人心就如同一条填不满的沟壑。” “处在上面的人,总是不自觉的会朝着下边的人伸手,这是上古圣皇也改变不了事情。” “我只希望,皇帝不愚民,开民智,那他这个皇帝就能继续做下去。” 乾帝愤怒起来。 “妖道!” “妖道!” “你和太上道的妖孽,有何区别!” “祸国殃民,你们才是祸国殃民!” 叶千秋笑道:“不,别拿我和梦神机比。” “梦神机这提不上台面的人,他还不配和我比。” “杀皇帝,我从来都是正大光明的杀,不会搞什么刺杀。” “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带着洪玄机滚出玉京,要么你们君臣一起,死在这乾罡大殿上。” 叶千秋这话说的轻描淡写。 但是落在乾帝的耳中,却是犹如惊天霹雳。 乾帝知道,对方有直接杀死他的能力。 他根本无法反抗。 他还有满腔抱负,他还有满腔宏图伟业。 他自然不能死,最起码不能死在这里。 不仅他不能死,就连他的手足、臂膀、心腹,洪玄机也一样不能死。 他们还有很多未完成的大事。 乾帝看了一眼身后的龙椅,然后猛的回头,朝着叶千秋说道:“好,朕答应你!” 第13章 弑父不祥,好事将近 “皇上!” 听到乾帝杨盘答应了退位,洪玄机哀嚎一声。 简直比他死了亲爹还要嚎的惨。 叶千秋看到洪玄机这副死样子。 不由的暗道:“这货还真是能演。” 且不说洪玄机这表现出来的悲鸣,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 但就他和乾帝杨盘表现出来的这副腻歪劲儿。 就不得不说,这俩君臣,还真是贴心。 此时,站在叶千秋背后的洪易,心中也是震撼不已。 他着实没想到,师父竟然会直接逼乾帝杨盘退位。 而且,乾帝杨盘还答应了。 答应的这么痛快。 这也太梦幻了。 如果不是这事情就真真切切的发生在他的眼前。 他是如何都不会相信的。 天子威严,皇帝权威,在这一刻,被碾压的粉碎。 洪易这时才真真切切的意识到了,师父是何等的强大。 为什么连太上道的梦神机都会对师父那般恭敬。 因为,即便是目空一切的太上道做事,也没有这么肆无忌惮。 也没有这么干脆利落。 没错,大乾前两代皇帝都是死在太上道的手中。 但是,太上道再嚣张,也没嚣张到敢直接选择是生还是死的地步。 只是偷摸的搞刺杀而已。 但仅仅如此。 太上道已经是凌驾于世间一切道门之上。 很多人听到太上道这三个字,都是瑟瑟发抖。 这时。 乾帝杨盘看向洪玄机,道:“玄机,只要能保住你的性命,朕舍了这皇位,又如何?” 洪玄机朝着杨盘跪倒,一脸悲戚,道:“皇上之恩,臣定以死相报。” 叶千秋站在一旁,淡淡说道:“行了,你俩要演君臣情深,别在这儿演。” “等离了玉京城,天大地大,你们想怎么君臣情深,我都没意见。” “我限你三日之内,将所有事情都安排妥当,滚出玉京城。” “如若不然,后果自负。” 说完。 叶千秋带着洪易直接消失在了乾罡殿中。 大殿之中,只剩下乾帝杨盘,还有被剥光的洪玄机。 乾帝看到叶千秋走了,当即飞身而下,来到囚车前。 囚车上的禁制已经被叶千秋解除。 乾帝直接将囚车打开。 急招来小太监,给洪玄机找了一身衣裳。 披上了衣裳的洪玄机和乾帝坐在这乾罡殿里,开始详谈今日之事。 乾帝也终于从洪玄机的口中洞察了前因后果。 而二人也终于知道。 原来他们一直找的神秘人竟然一直隐藏在玉京城内。 还收了洪易为徒。 “皇上,您真的要退位吗?” 洪玄机此刻心中只有愤怒。 但是,他也知道愤怒解决不了任何事情。 面对强大的敌人。 他们无法抵御。 乾帝杨盘反倒是平静许多。 “退,当然要退。” “既然咱们实力不如人,那就要最大限度的保存实力。” “玄机,眼下玉京城本就是鱼龙混杂。” “这样也好,朕将这摊子都甩给朕的那个好儿子。” “咱们远离这漩涡中心,将来等咱们有了实力,未尝不能再堂堂正正的坐回来。” “玄机,你说呢?” 洪玄机看着乾帝杨盘,道:“臣愿为皇上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乾帝杨盘道:“不,你我都不能死,该死的是那个人。” 说到这里的时候,乾帝杨盘的声音也是冰冷无比。 对于一个立志要成为上古圣皇的人来说。 被人逼着退位,着实是奇耻大辱。 但是,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如果不同意,那就是死。 死了,可就是什么都没有了。 …… 这一夜。 玉京城中,注定是很多人都无法入眠。 很多人都不清楚,玉京城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大事。 为什么当朝太师洪玄机会被人剥光了扔到囚车上游街示众。 有人在看笑话,有人在想着这样一件大事发生之后,皇帝会如何处置这样的大事。 毕竟,当朝太师被人剥光了游街。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事情。 对于大乾朝来说,绝对是一件打脸的事情。 但是,令所有人都出乎意料的是。 第二天宫里传出了勤勉的乾帝杨盘突然病倒的消息。 这个消息一出,顿时让玉京城中很多权贵都是心头一紧。 乾帝杨盘也是练武之人,怎么会突然病倒? 先有当朝太师被人游街示众。 再有皇帝突然病倒。 很多聪明人都从中嗅出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味道。 …… 夜深人静。 小院里。 洪易坐在叶千秋的对面,有些疑惑不解。 洪易道:“师父,为何不让我杀了洪玄机。” 叶千秋道:“洪玄机纵使是畜生一个,但他始终是你的生父。” “弑父,不祥。” “等你修行有成,换体重生,和洪玄机不沾因果之后,再做这些事,便算不得什么。” “更何况,以你的实力,现在根本不足以击杀洪玄机。” “你身上有大气运。” “洪玄机身上也有大气运。” “在大时代将要来临之时,有洪玄机这样的敌人做对手,会让你成长的更快。” 洪易闻言,一脸恭敬,道:“师父的意思,我明白了。” “总有一日,我会堂堂正正的击杀洪玄机。” 叶千秋微微颔首。 洪易又道:“师父为何要选玉亲王继承大统?” 叶千秋道:“乾帝的几个儿子,也就玉亲王杨乾还有个人君的模样。” “其余几个,比起杨盘来,差的远。” “坐在皇帝那个位子上的,不能太雄才伟略,也不能太蠢。” “更何况,玉亲王不是刚送了你一座宅院吗?” “玉亲王做了皇帝,总归还是要器重你的。” “将来这天下如何,便看你如何施为了。” “洪玄机做得太师,你也一样能做得。” 洪易听到师父这话,方才明白过来。 原来,师父是在为自己铺路。 洪易朝着叶千秋行大礼,道:“师父之恩,洪易没齿难忘。” 叶千秋受了这一礼。 师徒俩继续闲聊起来。 …… 玉亲王府。 一间四面封闭的密室之中,玉亲王杨乾正在猛烈的吐纳着,气流从口腔、鼻孔之中喷吐而出,四面震荡,嗡嗡作响。 突然! 他猛的起身,扎了一个稳稳当当的步子,猛烈开手,伸掌疾推之间,风声震荡,带起的劲风刮到了墙壁上,劲风居然能反弹回来。 原来这个密室是一个特殊的弧形,而且还是特殊的钢质,可以让打出去的气流回旋,震荡。 只要人在其中练武,就有一种风波生生不息的感觉。 玉亲王猛烈排掌疾推,震荡着体内强大的力量,带起剧烈的劲风,劲风刮到墙壁上又回旋过来,又吹拂到身体上。 呼! 不断的震荡,不断的有风延展着墙壁旋转! 整个密室之中,似乎被风席卷,玉亲王杨乾的整个身体的衣服都飓风扯得呼呼作响。 但是杨乾浑然不觉,依旧猛烈的出手,四周的空气剧烈的在密室之中流荡着,人的肉眼看上去,就好像是水底汹涌的暗流! 轰隆! 玉亲王最后一拳击出,整个密室之中的气流被他搅动,奔腾到了极点,被他这一拳击爆,整个气流也猛烈散开! 一下把他身上的衣服扯了个稀巴烂,好像蝴蝶一样片片飞腾。 呼! 这一切完成之后,剧烈的喘息从玉亲王的身体上传了出来,玉亲王躺在地上,全身寒浆如雨。 “还是没有突破!” “造化天经之中的沧浪回风掌我虽然练了第八层,也打出了沧浪回风,奔腾旋转,无量巨力的程度。” “但,只有在密室之中才能有效果,在空旷之地就打不出这个效果。” “听说冠军侯修炼这门拳法,在十四岁到达了这样的境界,一举踏入了换血境界的大宗师巅峰,一年之后,就进入了武圣的境界。” “他的天资怎么那么好?我不相信天下有这样天资好的人。” 玉亲王躺在地上,喃喃道。 咯吱…… 一声沉重的推门声,密室的门被打开,走进来了一个年轻姑娘。 年轻姑娘是玉亲王的老相好。 算是王府半个主人。 可惜是风尘女子出身。 玉亲王无法将其娶为正妻。 “王爷,你还没有突破境界吗?” 年轻姑娘进来之后,看见玉亲王杨乾躺在地上,不由得微微的叹了口气,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又用干爽的毛巾帮他把身体擦干,穿上了衣服。 “沧浪回风掌是练髓换血秘诀,我从五岁在皇室的武学密室之中就背熟了口诀,一直修炼到现在,还是没有修炼到十成的境界。” 杨乾叹息道:“所以我现在还是宗师境界,迟迟无法突破,打破那重门槛,进入武圣的境界,而冠军侯在十四岁的时候,就已经达到了这个境界了!” “我还是皇室之中,修炼了许久的杰出弟子,从小就被许多罕见的灵药洗刷身体,练成了铜皮铁骨,可以说,我们皇室的练武道,灵药之多,修炼之残酷,是天下任何门派,就算是那些武学圣地,都比不上的。” 年轻姑娘道:“我知道,你们皇室子弟,练习武道都十分的残酷,在十五岁成年之后的一年之中,必须要到达先天境界,才可以册封为郡王。” “如果到达了宗师境界,就可以册封为亲王,否则的话,就要被圈禁起来养老。” 玉亲王杨乾叹息道:“我有一个最疼爱的亲弟弟,死在了里面。” “皇子皇孙也不是这么好当的啊……我要是进入了武圣境界,就更有机会争夺江山了!” “只有武圣的境界,才可以克制道术,可是武圣难成啊。” “我们皇室,虽然拥有无穷的典籍,但最高的武功和道术只能太子一人修炼。” 年轻姑娘问道:“那王爷为什么当初不选择修炼道术?” 玉亲王道:“这是父皇当初的意思,太宗,高宗的事情,你也大概知道吧。” 年轻姑娘闻言,微微颔首,然后话锋一转,道:“不说这些了,今天,王爷不是没找到洪易吗?” “刚刚,洪易派人递来了一封信,让交给王爷。” 玉亲王杨乾一脸好奇,道:“洪易给递来一封信?” “信呢?” “信在这里,王爷你看。” 说话之间,年轻姑娘从身上取出了一封书信。 玉亲王迟疑着打开之后,突然之间,这封书信一下就燃烧起来,燃烧的火焰在空中形成了一行字符。 “王爷,好事将近,三日之内,不要出门,在府中静候。” 砰! 几个火焰字符闪烁完毕之后,化为了流光消散无形。 这封信的内容,让玉亲王杨乾有些摸不着头脑。 “好事将近?” “会是什么好事呢?” 玉亲王杨乾一脸疑惑。 就在这时。 有声音在密室外响起。 “王爷,宫里来人,说是皇上要传王爷进宫。” 玉亲王杨乾一听,当即面色微变。 平日里,父皇可是不会深夜召见他的。 莫非父皇有事? 杨乾不敢耽搁,在提心吊胆之中,穿好衣服,跟着宫中的太监,朝着宫中行去。 …… 皇城,东宫。 太子正在寝殿之中假寐。 这时,有小太监从外边跑了进来,低声道:“太子殿下,有人看到玉亲王深夜入宫,到大德宫去了。” 太子一下子惊醒过来。 他本来就没有睡着,而是在假寐修炼。 听到玉亲王深夜入宫,还是去的大德宫,这直接让他察觉到了不对劲。 大德宫,是皇帝的寝宫。 别说是王爷,就是他这个太子,也不敢深夜造访。 除非,是皇帝亲自传召。 “父皇深夜传召老四做什么?” 太子杨元眼中闪过一抹疑惑。 他摆了摆手,让那小太监下去。 小太监离去之后。 从大殿的一侧,走出来了一个手拿拐杖的老太婆。 若不是这大殿之中灯火通明。 还以为是什么鬼怪妖魅跑了出来。 太子杨元似乎知道这老太婆的存在。 他直接头也不回的说道:“无生老母,你说父皇深夜召见老四,是不是察觉了什么?” 无生老母回道:“殿下不必担心。” “老身觉得,今日既然发生了洪玄机被游街示众一事,皇上肯定是雷霆震怒,深夜叫玉亲王进宫,很可能还是为了查这件案子。” 太子杨元,微微颔首,觉得有些道理。 …… 大德宫中。 玉亲王杨乾见到了一脸威严的皇帝杨盘。 杨乾只觉得今夜的父皇,给了他十足的压力,让他都有些喘不上气来。 行过大礼之后。 他也没听到父皇让他平身。 他也不敢擅自起身,就跪伏在殿中,一动不动。 良久之后。 乾帝杨盘方才负手说道:“老四……你还真是好手段啊……” …… 小院之中。 一夜无话。 翌日一早。 沈天扬便带着小穆出去买菜去了。 沈天扬现在又是管家又是大厨。 所以,每天一早都会带着小穆出去买菜,然后回来做饭。 这爷孙俩刚走。 叶千秋便也开始在院子里打起了拳。 这时,只听得有一道人影出现在了院门前。 “哎呀,小伙子,你可是让我好找啊……” 第14章 以身为型,夜里刺客 ……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那画圣乾道子。 叶千秋看到乾道子,手上的架势依旧没停。 只见那乾道子走进小院,道:“小伙子,我可是足足找了你三个多月。” “不是说好的七日之约吗?” “你怎么能放我老头子的鸽子。” 沈铁柱看到有陌生人走进了小院,就出来相看。 叶千秋停下来,朝着沈铁柱道:“铁柱,去泡茶。” 沈铁柱点头,赶紧去照办。 叶千秋看向乾道子,笑道:“不好意思,七日之约,我忘了。” 其实,叶千秋哪里会忘。 但是,他就是故意没有去见乾道子。 三个多月前,在玉京观碰到乾道子。 乾道子提出想要用他为原型,画一幅无上道祖相。 当时,叶千秋就是拒绝的。 但是,并不代表,叶千秋真的不想让人画出这幅画来。 三个月前。 时机并不合适。 现在。 就合适多了。 乾帝杨盘马上就要退位。 带着洪玄机滚出玉京城。 大乾皇帝马上就要换成玉亲王杨乾。 此事一出,定然会在大乾引起巨大的波澜。 各方人物,未必会允许玉亲王杨乾轻易的坐稳皇位。 所以,这个时候,让乾道子用他的画像作为无上道祖图。 等到了合适的时候,定然会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乾道子听到叶千秋很干脆的说自己忘了。 乾道子也不好说什么。 他也不管叶千秋是真忘了,还是假忘了。 反正今天既然寻到了叶千秋的门上来。 那肯定就是要把这副无上道祖图给画出来的。 不然,岂不是白来这一趟。 叶千秋知道乾道子肯定是真心实意。 邀请乾道子坐下,喝了一杯热茶。 又问乾道子吃了早饭没有,如果没有吃的话,一会儿可以和他一起吃。 乾道子闻言。 哪里还坐得住。 直接开口说道:“我哪里还有吃饭的心思啊。” “小伙子,你就让我赶紧把这副无上道祖图给画出来吧。” “就算你可怜可怜我这个老头子。” 叶千秋见状,也不好再捉弄乾道子,笑道:“行吧,你说,怎么画?” 乾道子看到叶千秋答应下来。 喜出望外。 当即说道:“你站着便好。” “今天,我要画一副全身像。” 乾道子倒也不客气。 他早有准备。 直接把候在门外的两个道童给叫了进来。 两个道童把笔墨纸砚全部给乾道子准备好。 乾道子便开始作画了。 这一次,乾道子画的更加认真。 更加入迷。 生怕有半点瑕疵。 叶千秋的神态,韵味,都给乾道子一种,他就是道祖本尊的感觉。 乾道子也不问叶千秋到底是什么身份。 只要他能将这道祖相给画下来,那就是大功告成。 乾道子这一次画的很慢。 沈天扬和小穆都回来了。 乾道子还没有画完。 叶千秋倒也乐得自在。 …… 时近正午。 花胡子巷的巷口。 一个身穿白色衣服,头发两边散着,额头上系了一根彩色带子的女人突然出现。 这个女人的打扮,一点也不像是大乾的服饰,而是云蒙国的女装。 她站在巷子口,看着叶千秋的小院,悄声嘀咕道:“莫非那个小女孩就是馆主要找的人?” “刚才在大街上,那小女孩使的是蝶舞拳法,那是我们玄天馆的秘传,从来不会落入外人的手里。” “应该不会错了。” “看来,她们就住在这里了。” “现在时间还早,等到了晚上,我得将她摄出来看看。” “这次馆主派我们进入大乾,一是配合白猿王,香狐王的计划,二就是寻找宇文太师的转世身,这个女孩很像。” 她自言自语了一番之后,脚步一动,朝着花胡子巷的另一条街上走去。 那条街上,有一个小客栈。 她准备先在那里落脚。 等到天黑。 …… 小院里。 叶千秋看到刚刚回来的沈天扬和小穆,笑道:“你们怎么现在才回来。” 沈天扬道:“先生,今天外出买菜的时候碰上点事,所以,才耽搁了。” 叶千秋道:“什么事?” “不要紧吧?” 小穆道:“师父,没什么,就是碰上几个泼皮在捣乱,我教训了他们一顿。” 叶千秋闻言,微微颔首。 还在作画的乾道子看到叶千秋动弹起来,道:“我的大老爷,再坚持一会儿,我马上就画完了。” 叶千秋见状,也是无奈。 又坚持了大概半个时辰。 乾道子终于将画给画好了。 乾道子作的画,的确是充满了神韵。 比起七年前,第一次见到叶千秋时,给叶千秋画的那幅画,还更上一层楼。 “成了!” “有了这幅画像,那无上道祖相,就有谱儿了。” “叶先生,多谢了。” 乾道子在小院里待了一上午。 听到沈天扬和沈铁柱父子俩称呼叶千秋为先生。 他也直接改口叫叶千秋“叶先生”。 乾道子是聪明人。 知道人不可貌相。 像叶千秋这样的人物,定然有不为人知的身份。 所以,称呼一声先生倒也没什么。 叶千秋看着乾道子给自己做的画像,笑道:“画圣的功力,就是不一般。” 乾道子得偿所愿,笑道:“让叶先生见笑了。” 叶千秋道:“好了,现在画也作完了。” “也该吃饭了。” “画圣不如也一起留下来用个便饭?” 乾道子连忙摆手,道:“不必了,不必了。” “我还有要事。” “这里有我的些许心意,还希望叶先生收下。” 只见乾道子又掏出几锭赤金来,算是给叶千秋的费用。 叶千秋淡淡一笑,让沈天扬收下。 乾道子看到叶千秋痛痛快快的收下了钱,高高兴兴的走了。 叶千秋见状,只觉得这老小子,是个人精。 他不信这老小子对自己的身份一点都不好奇。 毕竟,能有道祖神韵的人物,定然不是一般人。 这乾道子反倒是只口不提这些,只是和上次给自己画像一样,还给了自己费用。 这老小子,有一手。 乾道子走了。 叶千秋张罗着吃饭。 沈天扬赶紧给安排上。 小院里,很快便是香气扑鼻。 …… 夜里。 花胡子巷跟前的那一条街上,那个普通的小客栈里。 身着云蒙国衣衫的女人离开客栈。 来到了花胡子巷巷口的歪脖子树下。 此时,夜深人静。 这小巷里,早已经没人。 只见那女人从怀中取出一道充满了火药味道的符纸。 符纸上全部都是密密麻麻的火焰形图画。 在取出符纸的同时,她又取出了一枚鸡蛋大小,金银之色流传的丹丸。 她用符纸包裹住丹丸,望地下一丢。 嘭! 符立刻就暴开,声音很小,但火光强烈,纯白色的火焰,把包括的丹丸一下就烧成了气。 一股金银色的蒸汽升腾而起,女人坐着不动,好似神魂出壳,一下钻入了那丹气之中。 顿时,金银色的丹气迅速的变化成了一个身穿银甲,高三丈,宛如天神的女武士,面孔和她一模一样。 那女武士猛烈一跳,跳起几丈高,直接跃过小巷,翻过了围墙,进入了叶千秋的院子里面。 砰! 银甲女武士落入小院之后。 顿时就被叶千秋发现。 洪易也睁开了眼睛。 师徒二人对视一眼。 叶千秋抬手,道:“有人在外施法。” 洪易微微颔首,直接起身,踏步而出。 那银甲女武士,一跳入院中,二话不说,突然把手伸出来,一拳就要打在院子里的房屋上。 只是,她的拳头还没挥出去。 就直接被镇压。 沈天扬、沈铁柱、小穆被外边的动静给惊醒。 三人都走出屋子。 小穆看到半跪在院子里的银甲女武士,一脸诧异,道:“那是什么人?” 此时,叶千秋推门而出,淡淡说道:“那是铅汞金丹之气,被神魂驱动,而显化出来的实体。” “是道家阴神依附金丹的手段。” “并不是人。” 这时,只听得院子外响起了拳脚相击之声。 只是响了几下。 不多时。 只见洪易推门而入。 手里还提溜着一个白衣女人。 此时,只听得那白衣女人喊道:“你练的是什么道术?为什么就这么破了我的黑魔乌鸦阵?” “我修炼观想的是玄天道尊坐下黑天魔神,主一切迷乱,昏暗。” “就算是道门的日神观想修炼到极,神魂如炎炎烈日,也扫除不了无边的黑暗。” 洪易将白衣女人直接朝着地上扔去。 嘭! 白衣女人摔了个结结实实。 还不闭嘴。 “我姓慕容,单名一个燕,乃云蒙玄天馆黑魔堂首座完颜乌的弟子,云蒙赤炎侯慕容家三小姐,你想把我怎么样?” “你只要放了我,我可以用钱赎回自己。” 洪易看也不看那白衣女子,朝着叶千秋说道:“师父,怎么处理她?” 叶千秋看向那白衣女子,淡淡说道:“玄天馆,黑魔堂,慕容燕。” “原来是你。” 白衣女子从地上坐起来,看向叶千秋道:“你是谁?” 叶千秋道:“你无须知道我是谁,你夜半三更,在这里出手。” “看来,你是嫌自己的命太长。” 白衣女子蹙眉道:“我只是来找宇文太师尸解之后的转世之身。” “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多多原谅。” 叶千秋淡淡说道:“这里没有什么宇文穆的转世身。” “易儿,给她点教训,把她赶走。” 洪易闻言,微微颔首,直接一手提起慕容燕,大步流星的出门而去。 看到洪易提溜着那白衣女子走了。 小穆和沈铁柱又回去睡觉了。 沈天扬确是留下来,和叶千秋说道:“先生。” “刚刚那个女娃娃,是来找小穆的,对吗?” 叶千秋也不瞒沈天扬,道:“没错。” 沈天扬道:“小穆莫非真是她说的什么宇文穆的转世身?” 叶千秋道:“宇文穆当年和太上道梦神机斗法,被梦神机的九火炎龙伤了肉身,不得不尸解转世。” “这个的确不是假的。” “至于小穆……” “放心,我不会让她有事。” 沈天扬和小穆不是亲爷孙,但感情在那里。 听到叶千秋这话,沈天扬松了一口气,朝着叶千秋躬身道:“我替小穆多谢先生了。” 叶千秋摆了摆手,道:“回去休息吧。” 不多时,洪易从外边回来了。 洪易和叶千秋说道:“师父,都处理好了。” 叶千秋也没问洪易是怎么处理慕容燕的。 这种小事,他也不会过问。 洪易道:“师父,那慕容燕是奔着小穆来的?” 叶千秋道:“你也看出来了?” 洪易道:“我是从慕容燕的口中问出来的,她说,她还要相助元妃和白子岳做一件事。” 叶千秋道:“不必理会她们。” “明天,就是最后的期限。” “杨盘应该会在明天昭告天下,宣布退位。” “杨盘退位,杨乾继位。” “玉京城肯定会生乱。” “玉亲王能用的人不多,你绝对算一个。” “把握住机会,让天下人都知道你洪易的名字。” “当大势站在你这一边的时候,无论是什么样敌人,都会被你碾碎。” 洪易闻言,微微颔首,道:“多谢师父教诲,我明白了。” …… 夜深人静。 皇宫之中。 玉亲王杨乾跪在大德殿中,已经整整一天一夜。 昨天夜里。 他被父皇招进宫来。 就一直没有离开。 他被父皇罚跪在这里,也不敢动弹一下。 昨夜,父皇只和他说了一句话。 然后,便没有再理会他。 他都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 就这么云里雾里的在这里跪了一夜。 这时,大殿里传来了脚步声。 是父皇的脚步声。 玉亲王能够听得出来。 只见乾帝杨盘从殿外走了进来。 一脸疲惫。 他走到玉亲王杨乾的面前,缓缓说道:“抬起头来!” 玉亲王杨乾抬头,看到了自己父皇。 “在这里跪了一日一夜。” “你可想清楚了自己错在了哪儿?” 乾帝杨盘盯着玉亲王杨乾问道。 杨乾道:“还请父皇明示!” 乾帝杨盘死死的盯着杨乾,道:“你真的不知道吗?” 杨乾一脸懵。 杨盘见状,往后一退,道:“你起来吧。” “回府去,好生洗一洗自己身上的晦气,明天一早,来上朝,朕有大事要宣布。” 杨乾听到这话,也不敢多问一句。 父皇杨盘在他们几个兄弟之间的威严一向很重。 虽然,现在他也是一头雾水。 但,他着实不敢再多问一句。 只能是站起身来,朝着杨盘说一句。 “父皇,儿臣告退。” 杨盘摆了摆手,示意他离去。 待杨乾走了。 洪玄机从暗处走了出来。 杨盘道:“玄机,你觉得乾儿是否真的知情?” 洪玄机道:“皇上,经过臣这一日一夜的观察,臣以为,玉亲王并不知晓他已经被人指定为下一任大乾皇帝。” 杨盘闻言,松了一口气。 “那就好。” 第15章 朝会传位,何方妖人 大德殿中。 杨盘微微一叹,朝着洪玄机说道:“玄机,你我君臣二人,已经在一起共事二十多年了吧。” 洪玄机道:“皇上,已经二十一年一月十一天了。” 饶是前几天他刚刚经过了一场前所未有的耻辱。 此时,洪玄机的脸上,依旧是那副神态,让人丝毫看不出他受过什么样的打击。 他给人的感觉就是如狱如海,身上有一种“掌握”的气质,就算大乾皇帝杨盘,都不能掩盖他的这种天地诸神都在掌握的霸道。 这一君一臣的气质,并不相冲。 而是默契成规,乾帝就好像是无生无灭的道,而洪玄机似乎就是把持大道规则运转,不准人随意破坏的诸天神王,众神之神。 这一君一臣站立的气质,应该是这方天地有史以来,最为和谐、最相互信任的一对君臣。 “等明天天一亮,朕就要宣布退位了。” “到时候,咱们君臣二人就能离开这个地方,到外面的世界看一看。” “只可惜,本来再过半月,就是科举,这次科举会试,朕看了一下有不少世家弟子在其中,甚至姬,朱,程,王,墨这些圣贤世家的子弟都有很多,九千举子,要全部到京城来考试。” “这些举子之中,还有深不可测的之辈,要混入朝堂。” “本来朕放出了新政的风声,准备大干一场的,但是,现在只能是戛然而止了。” 说到这里是,杨盘的心情显得很不好。 即便他再能想得开。 但身为皇帝,被人逼到主动退位,着实是奇耻大辱。 但是,他没办法。 想要活命,只有这一个选择。 此时,洪玄机在一旁说道:“皇上,咱们早晚还要杀回来的。” “只要能杀了那人,到时候,皇上还是皇上,到时候,皇上再想要推行新政,还要更加顺利。” 杨盘听到这话,微微颔首,道:“你说的没错,咱们早晚还是要杀回来的。” “老四坐上皇位也好,且让那些豪门世家,士绅权贵们再安稳一些几年,等到时候,朕回来之时,便能快刀斩乱麻。” “不过眼下,元突国真罡门掌门白奉先尸解,云蒙兵败,两国都已经内乱,西域火罗,蠢蠢欲动。” “本来,按照朕的意思是趁着这个时候,朝廷再兴兵事,剿灭火罗,然后一举兴大狱,推新政,削减豪门世家,贵族功勋势力。” “如果错过这个时机,就要找其他借口兴兵事了。” 洪玄机闻言,道:“皇上为大乾操碎了心,臣早晚要将那妖道给碎尸万段,以告慰皇上!” …… 清晨。 天刚刚亮。 小院外有人敲门。 一个太监出现在了门外。 沈天扬去开门,看到是个小太监,有些愕然。 只见那小太监二话不说,递了一封信给沈天扬,然后转身就跑。 沈天扬见状,也没叫那小太监。 只是一脸疑惑的看着手里的信,赶紧回到主屋,将信交给了叶千秋。 叶千秋打开信,看了信的内容,是杨盘请他入宫,观礼。 观什么礼,自然是禅位之事。 叶千秋将信递给洪易。 洪易一看,一脸讶然,道:“师父,杨盘居然请您去观礼。” “莫不是埋伏好了人手,想要殊死一搏?” 叶千秋淡淡一笑,道:“杨盘是个聪明人,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不会去做那等事情。” “他之所以请为师进宫观礼,应该只是想让为师安心。” 洪易道:“那咱们去不去?” 叶千秋站起身来,道:“去,为什么不去。” “既然他有心让我们看着他退位。” “那咱们就去看一看。” …… 清晨。 当第一缕阳光照射在玉京城的皇城之上时。 皇城之内,已经是戒备森严。 今日,是朝廷举办大朝会的日子。 各路王公贵族,朝中重臣,文臣武将,尽数来到了皇宫之中。 乾罡殿外的大广场上。 文成武将、王公贵族一字排开,站成了一排又一排。 四周,有羽林军把守,气势威严。 此时,只见乾帝杨盘,缓缓走上乾罡殿前。 他看着那大广场之上的大乾臣民。 脸上只有平静。 前两日,他故意放风出去,说他病了。 所以,当今日这些朝臣们看到他的时候,纷纷尽数高呼道:“皇上,龙体安康,万岁万岁万万岁!” 乾帝杨盘坐在龙椅上边,抬手道:“众卿平身。” “诸位卿家,今日是大朝会。” “朕也有一件大事要宣布。” “不过,在宣布这件大事之前,诸位爱卿先上前奏本,无本奏前,朕再宣布不迟。” 乾帝杨盘这话一出,顿时惹得许多大乾朝臣猜测不已。 这几日。 玉京城内,发生的事情有点多。 尤其是太师洪玄机一事,让京城之中的很多权贵都摸不清头脑。 那日,太师洪玄机无缘无故的被人剥光了,扔到囚车里,当众游街。 后来,那辆囚车直接消失不见。 连带着太师洪玄机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而皇上就跟不知道这事儿似的。 这两日,外臣一律不见。 也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今日,大朝会,皇上到底有什么大事要宣布? 会不会和太师洪玄机失踪一事有关。 玉亲王杨乾,太子杨元,都在大广场之中站着。 杨乾眼中也满是疑惑。 昨夜,父皇对他说的话,他还记得。 今天,到底有什么事情呢? 杨乾有种感觉,今天在这大朝会之上,可能要发生一件天大的事情。 太子杨元瞥了一样玉亲王杨乾。 他的几个兄弟当中,能和他争皇位的不多。 但玉亲王杨乾,绝对算一个。 这时,大广场上的群臣之中。 站出来一人。 那人是朝中的礼部尚书。 只听得那礼部尚书朝着上首的乾帝杨盘说道:“皇上。” “太师洪玄机失踪一事,敢问皇上派了何人去查?” 杨盘蹙眉道:“此事,朕自有主张,尔等不必多事。” 那礼部尚书听出了杨盘话中的不满,赶紧站了回去。 乾帝杨盘,登基多年,在朝臣心中威望很高。 一般人,不敢忤逆于他。 礼部尚书一退。 杨盘继续高声道:“诸位爱卿,还有没有其他要上奏之事,如果没有的话,朕便要宣布大事了。” 大广场上的群臣,纷纷你看我,我看你,也不出言,等杨盘宣布大事。 就在这时。 只见一道虹光从天际之中飘来,屹立在了那皇城上方。 “杨盘,着急什么。” “你不是请我来观礼了吗?” “我的人还没有到,你如何便要宣布这件大事。” 这话音顿时传遍皇宫。 整个大广场之上的所有大乾臣子,纷纷转头朝着天上看去。 只见一柄宽阔巨剑之上。 站着两个人。 一人身着青衫,气宇轩昂。 一人身着锦衣,英姿勃发。 这二人自然便是叶千秋和洪易。 大广场之中的大乾群臣。 认识叶千秋的人不多。 除了乾帝杨盘之外,就剩下一个方仙道的萧黯然。 没错。 方仙道的萧黯然也在这大广场之中站着。 方仙道受大乾朝廷册封。 所以,这大朝会,萧黯然身为方仙道的首领,也应该出现。 此时。 萧黯然一脸惊愕的看着站在剑上的叶千秋和洪易。 心里满是震撼。 不能怪他震撼,着实是因为自从大乾开国以来。 从来没有人敢在这皇宫上方御剑而行。 居高临下的对着大乾皇帝如此说话。 “这到底是什么人!” 萧黯然不禁想起了,三个多月前,在玉京观中第一次见到叶千秋时的景象。 萧黯然知道,此人竟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直呼乾帝的名字。 还堂而皇之的来到皇城上空。 足以说明,此人来头极大。 此时。 皇宫之中,一派寂静。 大乾群臣仿佛都被突然出现的叶千秋给惊呆了。 乾帝杨盘很清醒。 他看到叶千秋御剑出现。 倒是没有多少多余的情绪。 乾帝杨盘能坐得住。 但是,很多大乾朝臣却是坐不住了。 有武将直接跳出来,朝着天上的叶千秋大喊道:“何方妖人!” “竟然敢来我大乾捣乱!” 话音一落。 只见那武将竟然直接一跃而起,朝着叶千秋杀来。 大乾的巅峰大宗师很多,突破初级武圣的人,也有一些。 这名武将,就是一名初级武圣。 他这一出手,体内精气暴涨,令人侧目。 叶千秋冷哼一声。 一掌拍下。 那武将刚跃起三丈。 直接被一巴掌拍到地下,生死不知。 嘶~~~ 所有大乾朝臣看到这一幕,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来人的手段太过惊人。 竟然一巴掌将一个初级武圣给打的生死不知。 要知道,那可是初级武圣啊。 初级武圣虽然比不得巅峰武圣。 但也不差。 整整大乾近二十年来,只有三位巅峰武圣。 一个是洪玄机,一个是神威王杨拓,还有一个便是冠军侯。 在这三人之下。 这些初级武圣已经是极为厉害的存在。 一般人难以抵挡。 可是,就是这样的初级武圣。 此人,到底是谁? 一时间。 大广场之上,许多人的神色都是凝重无比。 玉亲王看着站在剑上的叶千秋,目光凝重。 当他看到了站在叶千秋身后的洪易时,眼中出现了惊愕之意。 “洪易……怎么是他?” “三日前,洪易给我来信,说我好事将近。” “然后,我就被父皇叫进宫,罚跪了一天一夜。” “现在,洪易又跟着这么一位神秘强者出现在了皇宫之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饶是玉亲王杨乾心思剔透,也一时间参悟不透其中玄机。 这时,只听得乾帝杨盘站起身来,遥望着叶千秋,开口道:“你终于来了。” 叶千秋淡淡说道:“可以开始了。” 杨乾杨盘微微颔首,也不废话。 直接朝着大乾的一众群臣朗声说道:“今日,朕要给诸位宣布一件事。” “朕近来身体抱恙,所以朕决定,从即日起退位,将大位传给四皇子玉亲王杨乾!” 哗! 杨盘这话一出。 直接让大广场之中的大乾群臣都直接傻眼了。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的话语。 这怎么可能? 乾帝杨盘,登基二十多年。 励精图治,雄才大略。 现在,还是正当年。 怎么可能会突然退位? 许多人都开始你看我,我看你。 想要从同僚的眼中看到这不是真的。 但是,所有人的脸上,都几乎挂着震惊之色。 玉亲王杨乾本来还在疑惑,为什么洪易会突然出现在上空之中。 然后,就直接听到了父皇杨盘的话。 玉亲王杨乾一脸不敢相信的看向父皇杨乾。 “父皇居然要传位给我?” “这……怎么可能!” “这也太儿戏了吧!” “莫非父皇中了邪?” 不仅仅是玉亲王杨乾本人懵了,一旁的太子杨元也傻眼了。 他是太子。 就算是父皇要退位,继承大统的也应该是他啊。 怎么会是老四呢!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一时间,都难以消化这个消息。 寂静了许久之后。 终于有人反应过来。 是朝中的老臣。 “陛下!” “陛下,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 “陛下,正值春秋鼎盛之年,何故要退位?” “便是退位,也应该传位给太子啊!” “陛下!” 那老臣子站了出来,老泪纵横。 这时,玉亲王杨乾也反应过来,当即跑出来,跪下。 朝着杨盘大声喊道:“父皇,儿臣何德何能,岂敢让父皇退位,继承大统!” “还请父皇收回旨意!” 这一下。 所有朝臣基本都反应过来。 这到底是怎么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乾帝杨盘居然要退位? 朝臣们纷纷跪下,朝着杨盘高呼道:“陛下,万万不可啊。” “还请陛下收回旨意!” 站在上空太玄剑上的叶千秋看着乾帝杨盘,看到杨盘面不改色。 对杨盘的评价又提高了几分。 这时,只听得乾帝杨盘对着那一众朝臣说道:“诸位爱卿!” “朕意已决!” “从即日起,杨元便不再是太子。” “玉亲王杨乾即日起登基,为我大乾新帝。” “若有不肯者,杀无赦!” 乾帝杨盘声音冰寒,充满了杀意。 一时间,大广场上的一众大乾群臣,都是纷纷错愕不已。 多年来。 杨盘积累的皇帝威势,让他们不敢再多言。 但是还有老臣不信邪,直接开口再劝。 “皇上,不可啊!” “此举有违礼法!” 乾帝杨盘面不改色,大手一挥,道:“来人,把王通给朕拿下。” 话音一落。 立即便有军士上前,将那老儒生带走。 一时间。 大广场上,没了声音。 所有大乾群臣都看出来了。 乾帝杨盘这是铁了心要让位了。 很多人都嗅出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但是,眼下这个时候。 谁还敢再多言。 第16章 借一下势,武举相见 皇城上空。 太玄剑上。 叶千秋看着杀伐果断的乾帝杨盘,和一旁的洪易说道:“易儿,好好看清楚杨盘,这可是将来你的磨刀石。” “洪玄机也好,杨盘也罢,这些人终究是要成为你脚下的踏脚石。” “只有将这些人都给战胜了,你才能变得更强。” 洪易闻言,微微颔首,道:“师父,我明白。” 下一刻。 叶千秋直接御剑而走。 和洪易消失在了皇城上空。 玉亲王杨乾此时震惊无比。 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其他朝中大臣也是一样。 唯有乾帝杨盘,他到了叶千秋离去,他知道,这一关,总算是过去了。 他和洪玄机的命,算是保住了。 …… 这一日。 乾帝杨盘宣布退位,将皇位传给四皇子玉亲王杨乾。 整个大乾朝廷,动荡不已。 但是,在乾帝杨盘的铁血镇压之下。 无人敢在做出头羊。 乾帝杨盘似乎早已经计划好了一切。 直接当场让人给玉亲王杨乾换上了龙袍,让玉亲王杨乾登基。 这一下。 直接坐实了玉亲王杨乾的身份。 这一日,注定是大乾震动的一天。 许多暗流虽然被乾帝杨盘以铁血手腕压下。 但是,这些暗流并没有消失,而是愈演愈烈。 玉京城中的局势一下子变得波云诡谲起来。 …… 乾帝杨盘一退位,便自称有病,要闭关休养,什么人都不见。 其实,他和洪玄机早已经结伴离开了玉京城。 杨盘刚刚退位的时候,京中的很多人,还相信杨盘可能是真的退位养病去了。 但是,很快,许多有心人就发现了不对劲。 …… 玉京城。 礼亲王府。 曾经的太子,现在的礼亲王杨元。 坐在府中,一脸阴暗的看着屋子里的几个妙龄女子。 “脱,都给我脱!” “脱的干干净净,一丝不挂!” “不要留下一星半点!” 几个妙龄女子被杨元吓的花容失色,不敢有违,小心翼翼的将身上的衣物,一件又一件的褪去。 杨元眼中闪过一抹阴狠。 他站起身来,大步走上前去。 拉过一名妙龄女子,就朝着内室之中走去。 过了一会儿。 内室之中响起了靡靡之音。 又过了一会儿。 杨元面色狰狞的走了出来。 又拖了一个妙龄女子进去。 不到一会儿,杨元又走了出来。 内室里,传来那几个妙龄女子的悲惨哭声。 半个时辰后。 杨元衣衫不整的走出内室。 这时。 一个身影从虚空之中显化出身形。 杨元看着那道身影,眼中满是寒光,道:“无生,你来了……” 鹤无生落下身形,看了一眼衣衫不整,浑身充满着暴戾之气的杨元,道:“你就打算这样自暴自弃了吗?” 杨元道:“那还要怎样?” “现在,老四已经是皇帝!” “他册封我为礼亲王!” “他是什么意思,难道还不明白吗!” 鹤无生道:“皇上传位传的蹊跷,这其中肯定是大有文章。” “如今,朝局不稳,如果,这个时候,你选择放弃挣扎。” “恐怕,这九五至尊的大位,就真的和你再无关系了。” 杨元道:“你什么意思?” “难道,你要让我造反吗?” “宫城之中,护卫有多森严!” “你难道不知道吗?” “父皇突然传位给老四,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缘由,现在还不清楚!” “如果让我贸然动手,那岂不是找死?” 鹤无生笑道:“殿下在中州的势力已经发展的很壮大,也时候派上用场了。” “殿下,该出手就出手。” “如果犹豫下去,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话音一落。 鹤无生的身影顿时消失在了屋内。 只留下杨元一脸阴沉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 数日之后。 小院里。 洪易正在和叶千秋说话。 “师父,皇上传来消息。” “三日之后的武科考,也想请您一起去。” 叶千秋道:“请我一起去?” “你把一切都告诉他了?” 洪易点了点头,道:“没错,我遵照师父的指示,将一切原委都告诉了皇上。”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他是什么反应。” 洪易道:“依我之见,皇上虽然有忌惮,但是更多的还是感激。” “毕竟,如果没有您,他要想坐上皇位,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为了表示感谢,他想亲自见您一面。” 叶千秋淡淡说道:“这位大乾的新皇帝,也不简单,他或许是想感谢我一下,但并不完全是。” “三日之后,武科考之时,定然有很多人在场。” “他这是想借势。” “毕竟,眼下的大乾朝廷,暗流涌动。” “他是想让为师露面,震慑一下宵小之辈。” 洪易闻言,微微颔首,道:“师父说的是。” “那您去还是不去?” “如果您不想去的话,我直接回绝了他便是。” 叶千秋淡淡一笑,道:“去一趟,倒也无妨。” “让他借一下势,也没什么。” “毕竟,扶他上位,便是为了让大乾能变得更平稳。” 洪易闻言,微微颔首。 …… 转眼间,已经是三天后。 一大早,洪易便等着叶千秋一起出门。 叶千秋却是说道:“今日,你先去。” 洪易也不问为什么。 直接自己先离开。 今天是新乾帝杨乾登基之后,主持的第一次大型活动。 洪易虽然还只是一个举人。 但是,他和乾帝杨乾的关系不一般。 所以,很受杨乾器重。 今日是武科考,武科考虽然没有文科考那么重要,但是也算是选拔人才的一种方式。 洪易一旦考中。 杨乾便能正大光明的给洪易升官。 叶千秋之所以让洪易先走。 是因为。 他知道,今日这一场武科考。 他的作用只是压轴,在最后露面即可。 他并不需要全程都在场。 …… 武科举,是在木兰围场举行。 木兰围场,是靠近玉京靠近雪州之地一块大的狩猎场中建造的。 方圆有三多百里,连接着雪州最大的山脉,里面放养了无数的麋鹿,野猪,老虎,羚羊,狗熊,野牛,猩猩,猿猴等等无数奇珍异兽,专供皇室贵族打猎,演练武艺,操练军队。 延绵起伏的山脉,无数高耸入云的山峰,白雪皑皑,终年不化。 是大乾龙脉山川之一。 洪易离开了小院之后,便直接入宫,跟随皇帝杨乾一起前往木兰围场。 皇帝杨乾看到只是洪易一个人出现。 急忙问道:“洪易,你师父呢?” 洪易道:“陛下莫急,我师父既然答应了会来,那一会儿,自然会出现。” 杨乾点了点头。 对于这个让自己登上皇帝宝座的人物。 杨乾有着十分复杂的心情。 毕竟,他的皇位,算是从父皇手中抢过来的。 洪易的老师,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能让父皇那样的铁血人物,都不得不低头。 就连洪玄机,也一样被洪易的老师,剥光了,游街示众。 这样一个强大的人物。 杨乾自然不会认为自己可以抗衡。 他既然坐上了皇位,那总归还是要感谢一下洪易的老师。 如果能说服洪易的老师,再助他一臂之力,就更好了。 毕竟,眼下的朝堂局势,并不平稳。 很多人,蠢蠢欲动。 很多人,都对他不是很服气。 因为,他这个皇位继承的太过儿戏,太过突然。 一路上。 杨乾和洪易闲聊着。 “洪易,你放心,等这次科举完了。” “只要你是前三甲,我定然给你封一个大官。” 洪易闻言,淡淡一笑,道:“皇上的好意,我心领了。” “不过,皇上,还是要以大局为重。” 杨乾闻言,点头道:“将来,你我君臣同心协力,一定能将大乾变得更加强盛。” “对了,洪易,朕记得你母亲生前在洪府一直没有名分。” “朕已经拟诏,册封你母亲为仪南君,封地南州为神,享一方之香火。” “朕现在是天子,你身为人子,武艺高强,助朕登上大位,母凭子贵,若不封赏,天下人不服,于人情,于礼法,也都是说不过去的。” “但是这个名分,现在不能给你。” “否则朝中非议定然不少,七日之后,是文科举。” “今日,武科举,以你的实力,肯定能拔得头筹。” “文科举,你也肯定是前三甲。” “等你得中进士,朕就把这道旨意赐给你!” “这样,就能堵住悠悠众口。” 杨乾一脸真诚的看着洪易。 洪易闻言,心中多多少少还是泛起了不少波澜。 虽然,这个执念,他早已经没有了。 但是,能给母亲一个名位,自然是极好的。 而且,皇帝册封自己母亲为神,享一方之香火! 这可不是说一说而已。 大乾天子,虽然在师父眼中算不得什么。 可以随意更换。 但是天子就是天子,金口玉言。 受命于天,是有资格替天封神的。 要封哪个人为神,在礼部下一道旨意。 立马,整个大乾便有无数的庙宇起来了,供奉的人也就多了,香火络绎不绝。 “谢皇上恩典!臣一定为社稷江山,为天下黎民,肝脑涂地。” 洪易朝着杨乾谢礼。 杨乾摆手道:“洪易,你我君臣,无须如此客气。” “将来,朕还要指望你替朕治理这大好山河。” …… 很快。 木兰围场之中,已经开始了武科举考试! 虽然整个大乾朝廷的武科举开始比起文科举那规模要小了许多。在民间的重视程度,也远远没有文科举那样重大。 相比之下,武科举就是一个庶子,而文科举才是真正的嫡子。 但是这次武科举,是新帝杨乾登位之后的第一次武科举。 所以,杨乾很重视。 这一下就把兵部忙活了起来,礼部也急了起来。 此时,演武场中,只见一千多名武举人都聚集了起来,另外,场外还有许多王公贵族子弟,甚至还有许多平时不见面,但是朝廷之中的老将。 这些武举人之中,有几个人血气浓烈,拳意隐隐。 居然都已经是初级武圣! 洪易多看了那几个人几眼。 整个大乾,能达到武圣的人凤毛麟角。 虽然那几个人只是初级武圣,而他现在是巅峰武圣。 那几个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但是,这也足够惊人。 这时,只听得杨乾站在高台上,朗声道:“我大乾以文取士,以文治天下,但守土扩疆,也必须要武备兵事,如今火罗国蠢蠢欲动,屯兵于西域,火罗阿育王有意冒犯我天朝!” “朕必然会将其俘虏,尸悬挂午门。今日武备科举,朕亲临观看,正是要震我大乾武备之风!” “现在,武举,开始!” 随着杨乾这一声令下。 所有的王公贵族,都连忙离了座位,站起身躬下去。 武举人们也都拜了下去。 杨乾说了这一段话后,把手一扬,随后坐到龙辇之上。 朝着四周看去。 今天,武举虽然重要。 但是,如果洪易的老师不出现。 那这武举也就是索然无味了。 随后,整个皇家围猎场四周,巨大的犀牛皮鼓擂动了起来。 震天巨响,擂鼓四方动,把人震得热血沸腾,一股风沙吹了过来,有一种血腥沙场的味道。 上千名武举人,人人都分到了一头宝黄驹,还有一柄上好的铁木乌骨神弓,以及一壶箭。 武举考试的第一关,乃是弓马,射义。 前方几里远处,是一片酸枣树林,酸枣是一种荆棘树,树林之外,是一片沼泽地,沼泽地中摆设了许多靶子,每人的牌号,都对应一个靶子。 第一关的考试,就是人骑马穿越过这片酸枣林,在沼泽地外,五百步距离,停下马匹,射中靶心之后,飞快的返回。 下一刻。 上千匹马同时冲了出去,声势惊人。 杨乾看到洪易一马当先。 一点都不意外。 就在这时。 杨乾的目光一凝。 只见那不远处的林间,有一人踱步而出。 从御林军之中穿行而过。 而周围的那些御林军仿佛都看不到他的身形一般。 杨乾面色微变。 他认得那道身形。 当日,在皇宫之中,父皇将大位传给他的时候。 那道身形曾御剑而来,一巴掌拍死一个初级武圣。 是洪易的师父到了! 杨乾按捺着心里的激动。 这时,四周仿佛一下子就安静下来。 没有了其他声音。 叶千秋出现在了杨乾的龙辇之上。 杨乾一脸激动,道:“您是叶先生?” 第17章 隔空争锋,拜见师父 叶千秋也不客气。 直接坐在了龙辇之内。 对着杨乾说道:“没错,是我。” 杨乾一脸欢喜,丝毫不在意叶千秋的随便,事实上,叶千秋表现的越是随便,他就越高兴,这说明,对方对他没有戒备。 对于杨乾来说,这是十足的好消息。 “先生,您终于肯见我了。” 杨乾的这话,说的很高明。 他没有自称朕。 而是自称我。 一开口,将自己放在了一个很低的姿态。 他知道,自己能坐上这个皇位,全靠叶千秋一力提携。 所以,他能摆清楚自己的位置。 叶千秋是何等眼光。 他这几百年见过的人太多太多。 杨乾的低姿态,最起码让叶千秋还是感到有点欣慰的。 不过。 叶千秋还是和杨乾说道:“不必如此。” “我没你想象的那么不近人情。” 杨乾朝着左右一看,发现周围的人好像根本不知道叶千秋已经来到了他的龙辇之上。 叶千秋见状,知道杨乾心中的疑惑,道:“不必担心。” “现在这些人,他们都看不到我。” “在他们眼中,你还在看比武。” “我们说的话,他们也是听不到的。” 杨乾闻言,微微颔首,道:“先生果然神通广大。” “先生,我想请先生出任我大乾国师。” “不知先生可否愿意?” 叶千秋笑道:“算了吧,我对这些俗务没有兴趣。” 杨乾道:“我听洪易说,先生是修道的。” “不知先生修的是什么道,我可以将先生的道统册封为大乾第一道统。” 叶千秋道:“完全没那个必要。” “我闲云野鹤惯了,没什么道统。” “徒弟也就收了两个。” “你着实不必如此讨好我。” “我扶你上位,是因为我觉得你能做一个差不多的皇帝。” “你也不用惧怕我,我没兴趣掺和你大乾的事务。” 杨乾听到叶千秋这话,心中又是庆幸,又是失落。 庆幸的是,叶千秋并不想操控皇权,让他成为一个傀儡。 失落的是,想要和对方关系更近一些,估计没什么太大的希望。 杨乾还想说点什么。 但是,直接被叶千秋打断。 叶千秋道:“其实,你只需要做好自己分内之事就行了。” “你无须多虑。” “往后,朝堂上的事情,洪易会帮你。” “你是个聪明人。” “但我不希望,你把这普天之下的普罗大众看成猪狗一样的存在。” “如果,你有朝一日变得和你的父亲杨盘一样只想愚民,那你也会被我赶下这个位子。” 杨乾闻言,直接抓住了叶千秋话中的关键词。 他当即朝着叶千秋说道:“请先生放心。” “我定然会开民智。” 叶千秋点了点头,道:“好了,现在,我要撤去幻象了。” 话音一落。 杨乾察觉到四周众人都陆续发现了龙辇上的叶千秋。 一旁的秉笔太监一脸惊恐,朝着叶千秋看来。 杨乾一摆手,道:“不必惊慌,这位是叶先生,是朕的大恩人。” “诸位,继续看比武。” 下面的一众群臣。 看到叶千秋之后,纷纷惊愕无比。 他们都认出了叶千秋便是当日在传位大典之上,御剑而来的人。 现在,皇帝说这人是皇帝的恩人。 这个消息,很震撼。 一时间。 猜测什么的都有。 能和皇帝同乘龙辇之人。 可见和皇帝的关系之亲密。 就在这时。 只见那主持科考的兵部尚书跑了过来,和乾帝杨乾汇报道。 “陛下,第一名已经出现,是叫洪易的武举,是太师洪玄机的庶子,进入棘城,射倒靶子,回到场地,半柱香时间不到,二十八个呼吸。” “这一关过棘城,半柱香时间,就只剩下二三十个了吧。” 乾帝杨乾面对别人,恢复了自己的威严。 他远远的望着场中,只见半柱香已经烧到了尽头。 而许多举子还没有从棘城之中出来, 当金铁交鸣的声音响起时,意味着还没有骑马从棘城之中出来的人就失去了资格。 半柱香时间,骑马过棘城,射中靶子然后回来,这是大乾皇室考校弟子的手段,今天拿来作为武进士的第一关。 这第一关,就足足可以淘汰九成的人。 兵部尚书道:“是,还剩下二十三位。另外麒麟军的四位大将,马匹死亡,也被出局。” 杨乾点头,道:“嗯,把第一名洪易记录下来,下一关,就是比拼刀术力量了吧。” 兵部尚书回道:“是!” “骑射过后,就是刀术。然后就是兵法文章,关防策论。” 杨乾点头,示意兵部尚书先下去。 此时。 洪易一马当先,过棘城,射倒靶子,回来之后,当真是威风凛凛。 但是,此刻很多人的注意力不在洪易的身上。 很多人的注意力都到了龙辇上的叶千秋身上。 几乎是所有人都在猜测,叶千秋到底是谁。 到底和乾帝杨乾是什么关系。 那日,传位大典之上。 龙辇上的这人御剑而来,站在皇城上空。 和太上皇杨盘对话。 直呼杨盘姓名。 一巴掌拍死一个初级武圣。 那种种一切,都还在当日目睹了那一切的群臣脑海之中停留着。 很多人在悄悄议论。 “那个人,一巴掌拍死一个初级武圣,定然是人仙无疑。” “想不到,皇上背后,竟然还有这样一位大人物在支持。” “人仙?” “我觉得不像,反倒是像道术高手,最起码也是渡过六次雷劫的道术高手。” “世上竟然还有这样的人物。” “这人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 此时。 长乐小侯爷也在人群之中站着。 他自然知道坐在龙辇上的人是谁。 那是洪易的师父! 那是实打实的道术高手。 但是,长乐小侯爷没想到,洪易的师父,竟然能跟皇上坐在一起。 长乐小侯爷对乾帝杨乾可是十分熟悉。 杨乾突然成为皇帝,他也很懵逼。 现在,看到洪易的师父出现在皇上的龙辇上。 长乐小侯爷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但他隐隐约约能感觉到。 从今往后。 在这玉京城中。 洪易绝对是炙手可热的人物。 …… 叶千秋坐在龙辇上。 看着这武举考试。 武举考试,他还真没看过。 这热闹,不错。 考武进士,不仅仅要武艺,还要兵法,对朝廷关防的一些看法。 这时,只见那边十个精悍的御林军,抬了一口长柄大刀过来。 抬动之间,还打着号子。 那口长柄大刀,足足有一丈来长,柄有碗口来粗,全部都是一种带着花纹的钢铁打造。 刀头更是巨大,宛如门板! 刀身并不锋利,而是一道道的锯齿。 那刀就和庙宇之中的天柱一样,仿佛是天神的大刀。 杨乾见状,和叶千秋介绍道:“先生,这是大稷神刀,重达九百九十九斤。” “这口刀,取“社稷”之沉重,用海底重钢寒铁铸造,若是有武举人在试之中。舞得动这样的刀。” “那就表明,这武将抗起社稷之沉重,是真正的元帅之才,诸侯之才,可以为国守土。” 叶千秋微微颔首,他听出了杨乾的这话外之音。 这是在和叶千秋说,他往后定然会倚重洪易。 “哈哈!好刀!” 这时,只见洪易大步上前,猛烈一伸长臂,捞到了这口刀的碗口粗的刀柄,双手一用力,仰天咆哮! 洪易这咆哮,就好像是虎神在山林之中,一吼之中,地面动摇,风声猛起,人人都闻到了一股剧烈的刚烈风气。 十个抬刀的御林军浑身一松,连退了数步。 这一下。 倒是让周围的不少人,纷纷侧目。 “如此气势,如此力量。” “最起码也是巅峰武圣!” “这个洪易居然如此厉害!” “年纪轻轻,已经是巅峰武圣。” “他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一身本事。” “我原来以为我的功修炼了这么多年,已经把家族的排云罡气修炼到了八成,这次武科必然夺得状元,想不到居然会出现这样一个厉害人物。” 今天,来到这木兰围场的人,除了考试的武举人。 还有世家豪门子弟。 还有许多大乾重臣。 这些人中。 除了一些文臣之外。 大多数都是高手。 有的是先天绝顶,灵肉合一。 有的是大宗师。 还有不少人道武双修。 实力都是不俗。 但是,和洪易一比,就太过逊色。 十五岁的巅峰武圣。 也就是冠军侯能和洪易相比。 在场的人之中,有不少世家子弟,和洪府中的人相交。 都知道,洪易是侯府庶子。 在侯府之中,遭受打压,不受待见。 能以这等年纪,成为巅峰武圣。 肯定有旁人支持。 有心人发现,那日在传位大典之上。 洪易好像和那个坐在皇帝龙辇之上的神秘人一起出现过。 莫非,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 这个猜测,让不少人都是心中惊讶无比。 很多世家子弟都在猜测。 和皇上一起乘坐龙辇的那人,或许是什么隐世高手。 正好出山,看中了洪易的天资。 这些世家弟子之中,都是厉害之辈。 读书,练武周游天下。 是修身养性的标准士大夫。 这些高手本来参加这次武举。 都以为自己十拿九稳。 但是谁知道突然之间冒出了洪易这样的一个人物。 一时间,都是感慨不已。 这时,只见人群中,有一个少年,四平八稳的坐着。 看着洪易,眼中闪烁着精芒。 洪易似乎感觉到了这个少年在盯着他看。 洪易直接抬起刀来,朝着那个少年遥遥指去。 轰! 霎时间。 狂暴之势,引爆全场。 很多人都认出了那名四平八稳的少年。 “冠军侯!” “冠军侯什么时候来的!” “他不是应该在边疆吗?” 就在洪易拿刀遥遥指住冠军侯之时。 冠军侯顿时站了起来。 他的眼睛之中,闪过暴怒! 一股强大的精神之力从他的身体之中冒了出来。 在暴怒之下,他的筋肉动弹起来,衣服都一下的鼓了起来。 冠军侯! 巅峰武圣! 冠军侯的暴怒,立刻给了全场无比的精神压迫! 叶千秋朝着那冠军侯看去。 杨乾在一旁给叶千秋介绍道:“先生,那是冠军侯。” “巅峰武圣,我大乾的少年英才。” 叶千秋闻言,微微颔首。 冠军侯杨安,这家伙还真是一点都收敛自己的锋芒。 不过,这就是他的道。 只见冠军侯的身体上空,精气如狼烟,笔直上天,直冲天际。 更为猛烈的是,这股笔直的精气狼烟在天空之上,铺开演化。 似乎是隐隐约约演化出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图画。 在这种莫名其妙的图画之中。 甚至会给人一种山河社稷,全部被占有的味道。 叶千秋看着那冠军侯。 这种人,没有大靠山,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此时,只见洪易和那冠军侯争锋相对。 二人隔空相望。 拳意,精神。 在半空之中碰撞。 下一刻。 只见洪易挥舞起了大稷神刀,刀光缭绕着洪易的身体。 四面爆出了一阵阵滋滋滋滋的声音。 是神霄雷光在洪易的身体四周出现。 洪易跟随叶千秋修行七年。 将神霄雷法给学了个精通。 雷光在洪易的身上出现。 然后。 洪易直接一刀劈了出去。 哧啦! 刀光暴涨。 一拉一闪之间。 变化出了一道长达五十步,宽三丈的巨大刀气! 咔嚓一下。 地面直接裂开了一道深深的沟壕。 “啊!” 一个世家弟子被吓的直挺挺的倒在地上。 “这一刀,有人仙的威力,就算不是人仙,也无限接近于人仙了。” “怎么可能?” “他这一刀的威力居然超过了我,就算我全力爆发,也不可能挥出这样的力道!” 冠军侯气势一收,眼中精芒闪过。 洪易的强悍,出乎他的意料。 同龄人之中。 他还从未见过这样的人物。 “好!” 乾帝杨乾看到洪易如此气势,叫了一声好。 叶千秋坐在一旁,静静等候。 这时,兵部尚书过来和杨乾说道:“皇上!大稷神刀在洪易舞刀之被毁。” 原来,洪易用力过猛,用雷霆真道将大稷神刀给震碎了。 “再抬小一号的刀过来,诸位大将军高手再评论洪易的刀术如何?” 乾帝杨盘问道。 “诸位大将军都认为,洪易武功高深精妙,力量无穷,已经是武道圣者,可以不用考试,直接为武状元。” 兵部尚书道。 杨乾道:“等兵法考试完再说吧。” 接下来,毫无意外,几位世家弟子取了榜眼,探花。 而洪易一篇论兵法书,文字优美,再夺第一。 成为了当之无愧的武状元。 然后,这时。 只见在那众目睽睽之下。 洪易来到龙辇之前,朝着叶千秋行礼。 “徒儿洪易拜见师父。” 然后,洪易才朝着杨乾行礼。 这一下。 直接让周围的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惊讶无比。 第18章 杨乾拜师,遇事不决 “什么!” “那人竟然是洪易的师父!” “怎么可能!” “洪易的师父和皇上同乘龙辇!” “这个人到底是谁!” 洪易的这一举动,算是彻底将在场的所有人都给震惊。 此时,坐在龙辇之上的乾帝杨乾,直接挥手,朝着洪易说道:“洪易,上来,我们到行宫去谈。” 洪易也不客气,直接在一众大乾朝臣惊讶的目光当中,坐上了龙辇。 然后,龙辇就朝着木兰围场的行宫行去。 …… 行宫之中。 杨乾请叶千秋和洪易落座。 杨乾笑道:“洪易,你一举夺得武状元的头衔,可是没有人不服气啊。” 洪易笑道:“全赖师父教导的好。” 杨乾看向叶千秋,道:“是啊,有叶先生这样的前辈高人教导,的确是洪易你的福气。” 说到这里,杨乾突然心生一个念头。 只见他站起身来,朝着叶千秋躬身拱手道:“叶先生,我习武多年,但是一直没有太大的成就。” “我欲拜先生为师,不知先生能否收下我这个学生。” 叶千秋倒是没有想到杨乾会突然来这么一下。 不过,叶千秋转念一想,倒是直接点头,算是答应下来。 杨乾愣住了。 他完全没有想到。 这位叶先生竟然会这么干脆利落的答应下来。 杨乾也不客气,直接就跪在了叶千秋的面前,直接行了拜师大礼。 洪易在一旁也是有些错愕。 谁能想到杨乾会这么干。 不过,转念一想。 好像杨乾这么做,也在情理之中。 毕竟,他这个皇位来的蹊跷。 眼下,朝堂内外,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看着他。 他要是不抱紧师父这个大靠山。 往后,这皇位能不能坐稳还是两说。 况且,杨乾无论是给师父什么加封,师父都不可能接受。 反倒是拜师父为师,是最直接,也最有效的方法。 毕竟,洪易很懂师父这个人。 对于自家弟子,从来都是维护的很。 只不过。 洪易没想到师父这么轻易就收下了杨乾。 毕竟,以师父的神通,便是直接拒绝。 杨乾也不敢说半个不字。 洪易却是不知道叶千秋的考虑。 对叶千秋来说。 收杨乾为徒,倒也是挺合适的一个选择。 毕竟,杨乾现在是大乾皇帝。 将来,他若是权柄日渐深厚,对自己这个可以随意更换皇帝的人,会不会有其他想法。 叶千秋不喜欢麻烦。 与其这样,不如收杨乾为徒。 这样,有了这层师徒关系,日后,自己再对杨乾多加教导。 叶千秋有自信,能对杨乾的人生观有很大的影响。 将来,杨乾也定然能成为一个好皇帝。 这些念头,在叶千秋脑海之中转瞬即逝。 所以,叶千秋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的就答应了杨乾这个要求。 “行了,起来吧。” “既然,你拜我为师,那我也不会亏待你。” “往后,每隔一段时间,我会到宫里住一段时日,方便你请教我问题。” 杨乾听到叶千秋这话,顿时高兴的快要跳起来。 事情太过顺利,让他都觉得有些不真实。 杨乾当即朝着叶千秋躬身道:“徒儿多谢师父。” “等徒儿回宫,便在宫中专门让人给师父腾出一座宫殿来。” 叶千秋也不拒绝。 做了杨乾的老师,那就是帝师。 虽然,他不讲究排场。 但是,在宫里。 该有的东西,还是要有。 毕竟,杨盘虽然走了。 但是,宫里还是有杨盘的人存在。 比如说,杨盘的皇后,也就是现在的太后。 那女人的势力不小。 皇宫之中,也不是清净之地。 杨乾大张旗鼓的给自己弄一个宫殿,也算是能震慑不少宵小之辈。 这时,洪易在一旁祝贺,道:“恭喜皇上,从今往后,你我可就是师兄弟了。” 杨乾笑道:“是啊,没想到,有一天,我和洪易你也能成为师兄弟。” 杨乾高兴的让人准备晚宴。 “师父,今天,咱们就在这木兰行宫吃个便饭。” “怎么样?” 杨乾朝着叶千秋询问。 叶千秋也不矫情,直接答应下来。 皇帝一声令下。 那自然便有很多人动了起来。 很快。 一道道精美的饭菜,便被端进了大殿之中。 三人一边用饭,一边说着话。 说着说着,杨乾就有了几分惆怅之色。 只听得他说道:“师父,您把我扶上了这个位子。” “我只觉得自己肩膀上的责任重了不知道多少。” “以前,没坐上皇位的时候,我还觉得这皇帝是天下至高无上的权柄之位,只要坐上了这个位子,那想要办成一些事,应该不是问题。” “但是,现在,我才发现。” “原来,很多时候,皇帝也不是什么事情都能办到的。” “师父,洪易,我现在的处境,很不妙。” “你们今天也都看到了。” “那冠军侯的气焰是多么的嚣张,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冠军侯居然是我同父异母的兄弟。” “昔日,父皇在位时,尚且能压制住他,现在,我为皇帝。” “他恐怕心中大为不服气。” “他奉命镇守青杀口。” “没有我的旨意,他竟然擅自回京,也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还有礼亲王杨元,他以前是太子,势力雄厚。” “现在,我做了皇帝,他对我是一百个不服气。” “现在,还不定在谋划着什么。” 说到这里,杨乾忍不住连饮了三杯酒。 叶千秋见状,淡淡一笑,道:“乾儿,你也不必太过忧心。” “所有能被镇压的敌人,看得见的敌人,都是不是什么大问题。” “既然你已经是我的学生,那为师自然不会让你这个皇帝做不下去。” “只要你勤勉政务,为天下百姓谋福祉。” “你这个皇帝,就一定能坐得稳。” 杨乾听到叶千秋这话,仿佛就跟吃了一颗定心丸一样。 杨乾大喜道:“有师父这句话,我就放心多了。” 洪易在一旁道:“等我参加科考之后,考中进士,也能为师弟你分忧。” 杨乾笑道:“那我可等着师兄为我总理国事。” 这一夜。 叶千秋师徒三人喝了大半夜。 畅谈许久。 也让叶千秋对杨乾有了更多的认识。 …… 玉龙山,玉龙观,方仙道一间精巧的道院之中。 几个身着黑衣的高手,单膝跪在地面上。 他们跪的对象,是一个光头少年。 那少年正是冠军侯杨安。 “侯爷,那洪易和他的师父,随着皇帝一同进入木兰行宫,一夜未出。” “看来,那洪易现在是深受皇帝信任。” 其中一名黑衣高手,朝着杨安说道。 冠军侯一抬手,道:“你们先起来吧。” “这个洪易很强大。” “更关键的,是他的那个师父。” “来历太神秘,即便是隔着那么远的距离,我都感觉到了那人的恐怖。” “我看到那人时,就好像看到了深不见底的深渊一般。” 其中一个黑衣人道:“侯爷,那我们还用不用盯着他们?” 冠军侯一摆手,道:“不必了。” “你们的实力不济,盯的时间太久了,容易被发现。” “即便是洪易,也能要了你们的性命。” “更别提是那洪易的师父。” “行了,你们下去吧。” 那四个黑衣人直接离去。 这时。 只听得冠军侯朝着道院之中的一名女子说道:“优露莱特,让你调查杨元的事情,你调查清楚了没有。” 只见一个美丽动人的女子在一旁说道:“侯爷,杨元被册封为礼亲王之后,一直很少出门。” “不过,他的未来无生经已经练到了第九重的境界,这是肯定的。” “未来无生经练到第九重,出手之间,就有九道神光,只差一步就可以练就不朽元神。” “他的手下,有两个,一个是无生老母,一个是真空道人。” “若非杨乾突然登上帝位。” “杨元一定会借助这真空道人和无生老母继续在京城和中州生事,达到他的目的。” 冠军侯坐着不动,面上渐渐的浮现出了笑容。 “杨元这个人,稍稍受到了一些打击,已经是意志消沉。” “着实是成不了大事。” “不过,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眼下,杨乾这小子就是杨元和本侯爷共同的敌人。” “杨乾这小子能坐上皇位,和洪易的那个师父脱不了干系。” “杨盘和洪玄机被逼的离开玉京城,也一定和洪易的那个师父有关。” “洪易的那个师父,定然是绝顶无敌的大神通者。” “不然,以杨盘的性格,又岂能心甘情愿的离开。” “现在,杨乾有洪易的那个师父撑腰,玉京城的局势,估计很快就要被他稳住。” “接下来在玉京城生事的人,必定会成为活靶子。” “这个活靶子就让杨元那个蠢货去当吧。” “让洪熙那个废物和杨元联系,让他们两个蠢货联手,也算是给杨乾造成点麻烦。” “对了,洪熙的武功进入圣境没有?” 一旁的那个叫做优露莱特的女人说道:“侯爷,还没有。” 冠军侯直接骂道:“哼,真是一个废物,早知道就不用浪费一枚元灵丹了。” “洪家除了洪玄机和洪易之外,都是废物。” “那个洪易今天敢向我挑衅,早晚我得让他臣服。” 这时,冠军侯突然道:“给我开启造化葫芦。” 优露莱特道:“侯爷可是要到元突国去?” “优露莱特,你真是冰雪聪明。” 冠军侯抬手,拍了拍优露莱特的脸蛋。 “眼下元突国真罡门掌门白奉先尸解,真罡门群龙无有许多高手都想要争夺掌门之位。” “白奉先的女儿“冰川天女”,白猿王白子岳,真罡门的巨灵真人元世祖。这些人物,其中有鬼仙,有武圣,甚至有雷劫高手,我正好乘着这个机会,把他们一一收入麾下。” “让整个真罡门,成为我的忠实手下。” “况且,玉京城这边暂时已经没什么能够威胁到杨乾的。” “本侯爷还不会蠢到这个时候去出手。” “就让杨元和洪熙那两个蠢货去打头阵吧。” “等本侯爷羽翼丰满,势力大涨,境界提升之后,直接带人到玉京城,逼杨乾退位便是。” “现在,就且让杨乾再多过几天皇帝的瘾吧。” 话音落下。 冠军侯的面前出现了一道混沌缝隙。 他微微一笑,一步踏入了混沌缝隙之中。 随后,就消失不见。 这时,从那混沌缝隙之中,传出了冠军侯杨安的声音。 “优露莱特,我给你留下几样法宝,足够你自保了。” “我不在玉京城的时候,你们尽量不要去招惹洪易,洪易的那个师父太厉害。” “我担心你们折在他的手里。” “你们都是我的美人儿,我可不希望我回来的时候,你们都没了。” …… …… 清晨,小院之中。 叶千秋吐出一口浊气。 将昨夜的酒气全部吐了出去。 这时。 洪易从屋里走了出来,道:“师父,昨夜,师弟和我说,要让我去调查一下冠军侯。” “我现在没什么头绪,不知道师父能否给徒儿一个提示。” 叶千秋笑道:“你小子,现在也学会偷懒了。” 洪易道:“师父神通广大,无所不知。” “遇事不决问师父嘛。” 叶千秋摇头笑道:“滑头。” “走吧,为师和你去一趟玉龙观。” 洪易有些诧异,道:“玉龙观?” “冠军侯在玉龙观?” “难道冠军侯和方仙道的人有牵扯?” 叶千秋道:“冠军侯这个人狂妄自大,但是,实力还是有一些的。” “像方仙道萧黯然这些人,和冠军侯扯在一起,并不是什么意外的事情。” 洪易道:“好,那我们就去玉龙观。” …… 玉京城外,玉龙山。 玉京观内。 优露莱特拿着一柄扇子。 只见她的脸上泛起一丝笑意,悄然说道:“这就是昊天扇吗?” 一缕念头从她的身体之中冒出,渗透进了“昊天扇”。 顿时。 整个“昊天扇”大放光彩。 一道道带着神圣气息的流光,缠绕着她的念头。 在她的念头和“昊天扇”接触的瞬间。 优露莱特瞬间感觉到了自己的道术在快速的提升着。 “这昊天扇,有无穷的威力。” 优露莱特祭炼完这扇之后。 走出了道院,只见那朝阳初升。 万道霞光洒满庭院。 令人觉得舒畅无比。 这时,突然有一道声音出现。 “师父,应该就是这里了吧。” 优露莱特听到这声音,顿时心头一紧。 她一转头,只见两道身形出现。 “你们是谁!” “为何擅闯道院!” 优露莱特知道,这道院之中,一般不会有外人出现。 这突然来人,定然不是善茬儿。 来人自然便是叶千秋和洪易。 叶千秋看向那充满异域风情的美人儿,淡淡一笑。 朝着道院之中喊道:“萧黯然,出来见我。” 70 第19章 大乾帝师,无上道门 叶千秋的话音一落。 只见没过了一会儿,萧黯然便带着一人小跑了过来。 “哎呀,叶先生,您怎么来了?” 萧黯然满脸笑意,那模样简直是献媚到了极点。 这也不怪萧黯然如此。 着实是因为。 这一日之间。 洪易和他师父叶先生的名号已经传遍了整个玉京城。 昨天武举结束之后。 皇帝拉着洪易和他的师父叶先生直接去了木兰行宫,一夜未归。 萧黯然是个聪明人。 自然能嗅出这其中代表着什么。 不管这玉京城中有多少人不服气杨乾做皇帝。 但是。 现在,大乾的皇帝就是杨乾。 这位叶先生能成为皇帝杨乾的座上宾,那肯定是有大本事的。 更何况。 现在萧黯然还知道。 眼下,乾道子正在制作的无上道祖相,便是以这位叶先生为原型。 细极思恐。 能成为无上道祖原型的人物。 岂能没有大神通? 联想到这种种细节。 萧黯然便知道,这位叶先生,绝对是将来大乾举足轻重的人物。 所以。 萧黯然现在要抱紧大腿。 绝对不能得罪这位叶先生。 叶千秋看到萧黯然这副谄媚的样子,也不怪意他。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处事方法和原则。 萧黯然虽然是方仙道的宗主,但是,方仙道和太上道没得比。 他萧黯然的实力,也不算太过出众。 所以,攀附权贵,依靠强大之人,就是方仙道的生存之道。 从这一点上来看,萧黯然和雪中世界当中的吴灵素还有些相像。 不过。 吴灵素的境况比起萧黯然来要好上许多。 叶千秋道:“萧黯然,看来你和冠军侯走的很近嘛,连他的女人,你都要帮忙照看。” 萧黯然听到叶千秋这话,有些不太懂叶千秋的意思,当即说道:“叶先生,冠军侯是我大乾的少年英才。” “我给侯爷帮个小忙也是理所应当。” 叶千秋闻言,淡淡一笑,道:“萧黯然。” “我现在要将冠军侯的这帮女人带走,你同意还是不同意?” “啊?什么……” 萧黯然听到叶千秋的这话,有点傻眼了。 他有些搞不懂,叶千秋为什么要带走冠军侯的女人和手下。 萧黯然还没有说话。 萧黯然身边的那个道人却是开口道:“你是什么人!” “竟然敢觊觎冠军侯的女人,难道不怕死吗?” 叶千秋朝着那人看了一眼,只用了这一眼。 直接吓的那人瘫软在地。 萧黯然见状,大为骇然。 “好强!” 这人是他的师叔,萧云峰,算是方仙道之中,功力比较高的一人。 比起他,也差不了多少。 但是,这位叶先生仅仅用了一个眼神,就直接将自己的师叔萧云峰给吓的瘫软在地。 这是什么样的实力! 萧黯然的心里在急速盘算着。 冠军侯,他是得罪不起的。 但,眼前的这位叶先生,他也得罪不起啊。 他现在是左右为难。 冠军侯既然将他的女人放在了方仙道,便是让他照看。 若是,他将冠军侯的女人交给了这位叶先生。 冠军侯回来绝对要找他的麻烦。 “怎么办?” 萧黯然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饶是他一向左右逢源,此刻,也无法做出选择。 …… “你是谁?” 这时,只听得那优露莱特朝着叶千秋开口问道。 叶千秋站在原地,看向这位来自柔然的公主。 草原之上,柔然帝国排在第二位,仅在云蒙帝国之下。 这位柔然公主,优露莱特被冠军侯给收入囊中。 也算是一种强强联合。 优露莱特手上的“昊天扇”隐隐约约流露出一股氤氲般的云气围绕着她的身体。 这股云气呈现出紫色,淡淡飘渺。 每一丝云气都好像是鲜活的精灵。 一瞬间,优露莱特的身体好像被众仙拥护,百魔不侵。 叶千秋负手道:“我是大乾帝师叶千秋,优露莱特。” “现在,我要以大乾帝师的名义,带走你们这些人,你可愿意主动离开?” 优露莱特一脸惊讶,道:“大乾帝师?” “大乾什么时候多了一位帝师?” “我怎么不知道?” 叶千秋道:“现在,你不是知道了吗?” 优露莱特被叶千秋的强大气势给慑服。 一时间,也没了主意。 如果,叶千秋真是大乾帝师。 那她也不敢太过放肆。 毕竟,大乾才是当今世上第一强大的王朝。 这时,叶千秋继续说道:“你跟着冠军侯,没什么前途。” “冠军侯杨安,早晚会死,你投入大乾麾下。” “我保你堪破生死屏障,突破鬼仙境界。” “突破鬼仙?” 优露莱特的眼睛泛起精芒。 突破鬼仙,对她的诱惑也不小。 她之所以跟着冠军侯杨安,除了比较欣赏冠军侯杨安之外,也是因为冠军侯杨安的实力强大,有可能让她的修为再更进一步。 “公主,不要答应他!” “小心中了他的奸计!” 就在这时。 一声长长宛如鹰啼的声音从道院山下传了出来。 随后,一道金色的大影飞掠而来,迅速从天上落了下来。 那是一只巨大的金雕。 这只巨大的金雕,两爪张开,指如钢钩。 足足有一两尺方圆,便是一头牛也抓得起来。 同时,这只金雕大鹰的翅膀完全张开。 感觉把太阳都遮住了。 整个道院一下阴暗下来。 猛烈的劲风被鹰爪撕裂,威势绝伦。 叶千秋没有动手。 递给洪易一个眼神。 洪易顿时会意。 “哼!这点道术,也敢在我师父面前献丑!” 洪易目光一闪,指头一弹。 一点雷光飞腾而起。 转眼之间,就化成了一片雷霆。 朝上轰然而去。 那头金色大雕一下子就被卷入其中。 随后发出了一声惨叫。 化为一道焦糊的羽毛,从半空之中掉落下来。 此时,优露莱特被猛然惊醒。 她看着叶千秋,道:“你当真是大乾帝师?” 叶千秋道:“怎么?考虑好了吗?” 优露莱特张口一吐,一颗土黄色的球被吐了出来。 猛的一爆。 在优露莱特的身体周围形成了一个坚固不可摧毁的蛋壳。 紧接着,她手中的“昊天扇”挥舞之间。 几条黑线无声无息的划破虚空。 直接朝着叶千秋撕裂而来。 叶千秋见状,大手一抓。 那几条黑线完全消失。 坚不可摧的蛋壳,也直接破碎。 而优露莱特手中的昊天扇,也完全不受优露莱特的控制,直接落入了叶千秋是手中。 然后。 优露莱特就被定在了原地,完全动弹不得。 “你!” “这怎么可能!” “我手中有这么多法宝,堪比雷劫鬼仙!” “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栽在你的手里!” “你到底是什么人!” 优露莱特的眼中一下子充满了惊惧之色。 她没想到,拥有好几种法宝的她,根本毫无反抗之力。 直接被人定住。 叶千秋淡淡说道:“我说了,我是大乾帝师叶千秋。” “你可以称呼我叶先生。” 这时。 一声尖锐的鹰啼从上空又传了下来。 随后一道强烈的阴风从山上狂卷了上来,落到了道院之中的时候。 然后那阴风之中居然显现出了几个人影。 其中两个人是两个美丽的少女。 这两个少女的眼睛,都是重瞳。 看起来十分神秘,奇妙。 好像和人类有些区别。 只见那两个少女身体之中,散发着淡淡飘逸的清香,没有一丝一毫的杂味儿。 显然是肉身进入了“圣”境的武圣! 另一个少女,应该是修道术的,身上散发出十分高明的道法气息。 除了这两个少女,还有一个年轻男子。 只见那个年轻男子朝着叶千秋看去,喝道:“快放了优露莱特!” 叶千秋见状,笑道:“人来齐了吗?” “既然来齐,那就随我走吧。” 那年轻男子是柔然王子。 是一名武道高手。 但是,此刻,这位柔然王子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威压出现在了他的身上。 让他动弹不得。 柔然王子的脸上泛起震惊之意。 “这……怎么可能!” “单单只凭借威压,就让我不能动弹!” “莫非,这人是一位人仙!” …… 这时,只见那个掉落地上的大鹰化出人形。 只听得他直接掠过洪易,朝着叶千秋看去。 他的脸上泛起惊恐之意。 “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能悄无声息的将我们全部压制,最起码也是人仙!” “像你这么强大的人,为什么要为朝廷做事?” 叶千秋看向那人,淡淡一笑,道:“你是神鹰王?” 神鹰王道:“没错,是我!” 叶千秋道:“我是帝师,是现在大乾皇帝杨乾的老师,我给我的学生扫除一些障碍,怎么,你觉得有问题?” 神鹰王道:“糊涂!” “杨乾得位不正!” “早晚会被冠军侯取而代之!” “冠军侯乃是盘皇生灵剑的主人,他以后会成为上古圣皇一般的存在。” “叶先生,是吧!” “我劝你不要和侯爷作对,虽然你的实力强大!” “但是,侯爷的实力更是你想象不到的。” “你便是人仙,和冠军侯作对,也是要万劫不复的!” “冠军侯被天大运气笼罩,这些年来,和侯爷作对的人,全部都死了,只有臣服侯爷才有出路!” “我劝你还是立刻放了我们,拜服在冠军侯脚下,以你的实力,定然能成为侯爷的得力干将,深受侯爷器重。” “来日侯爷成为上古圣皇,你说不定有机会超脱!” 叶千秋听到神鹰王这话,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叶千秋道:“神鹰王,你这是跪久了,站不起来了吧。” “就凭杨安那种人,也配成为上古圣皇?” “不要聒噪了,现在,你们都已经是阶下囚。” “如果不想死,就闭嘴!” 这是,只听得那边的一个少女朝着叶千秋问道:“大乾帝师,你要将我们带到什么地方去。” 叶千秋道:“去了,你们自然便会知道。” 这时。 叶千秋突然反手一招。 “鬼鬼祟祟,给我出来!” 下一刻。 只见一个人影被叶千秋从后面的草木之中拽了出来。 那人被拽出来的时候,狼狈不堪。 那是一个身穿金袍,头上戴着一个金色冕冠的老者。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那人一脸惊恐的朝着叶千秋看去。 叶千秋道:“天下八大妖仙,金蛛法王?” 那人点头,道:“没错,是我!” “你当真是当今大乾皇帝的老师?” 叶千秋道:“骗你有什么用?” “行了,你们这些人,也算是有些用处。” “如果不想死,就臣服在乾帝杨乾麾下。” 一旁的众人一脸惊恐的看着叶千秋。 金蛛法王在天下八大妖仙之中,排名第四,以善于偷袭着称。 纵横天下,没有人奈何得了的金蛛法王,竟然也栽了! 这让优露莱特等人的心头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这个叫叶千秋的大乾帝师,太过强大。 令人一点反抗的念头都无法生出。 世上竟然还有这样厉害的人物。 冠军侯,能敌得过这大乾帝师吗? 一时间,所有人都不敢多言。 反而只是担心被叶千秋杀人灭口。 毕竟,叶千秋表现出的力量太过恐怖。 简直就是神鬼莫测。 这样的人物,要杀死他们就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下一刻。 叶千秋大手一挥,将这些人全部收走。 萧黯然和萧云峰看着冠军侯的人全部消失不见。 脸上皆是浮现出了难看的神色。 但是,二人也是屁都不敢放一个。 萧云峰好不容易缓过来,哪里还敢再放肆。 方仙道的高手,基本上就这萧黯然和萧云峰两个人,也就是这两大鬼仙。 方仙道,擅长练丹,练器,制造机关,对于道术修炼,不能精深,难以修炼到雷劫的程度,甚至鬼仙境界都需要机缘巧合的顿悟。 此时,二人大眼对小眼,默不作声。 叶千秋看着二人,道:“萧黯然,我念在你也是道门中人的份上,给你一个机会。” 萧黯然一听,当即一个激灵,道:“请叶先生示下。” 叶千秋道:“修道者,依附权贵,终究不是长远之计。” “天下道门,鱼龙混杂,良莠不齐。” “我欲在大乾,建立无上道门,将天下修道者尽数收入其中,汇聚天下修道者之力,共同开创一个大道之世。” “你可愿意解散方仙道,率你门下弟子,加入我这无上道门中来?” 萧黯然一听,彻底愣住了。 别说萧黯然愣住了。 就连一旁的洪易都有些愣住了。 师父要建立无上道门? 将天下修道者都收入这无上道门之中? 这可是大伟业! 毕竟,从古到今,道门不知道有多少流派。 想要将这些流派全部整合,归拢为一道。 绝对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没有气吞山河的气势,没有强横到极致的实力。 如何敢做这样的事情? 第20章 唯一道祖,不要杀我 萧黯然的心头在快速盘旋着。 在做着抉择。 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如今的大乾帝师。 大乾在短短时日之内。 改天换日。 皇帝从杨盘换成了杨乾。 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玄机。 萧黯然至今还未参透。 但是。 今日。 就在刚才。 萧黯然的脑海之中突然闪过一道灵光。 杨盘突然退位,会不会和这位大乾帝师叶先生有关系! 杨盘的皇帝做的好好的,为什么要退位? 得病? 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除非,是有人逼他退位! 那这个人是谁! 这个人能逼杨盘退位,那无疑要有强大无比的实力。 这个实力,绝对不止是人仙! 毕竟当年,大禅寺那么强盛! 大禅寺长老,印月和尚更是人仙! 修炼的《现在如来经》,通一百零八穴窍。 但不一样是被大乾无数高手围攻致死。 也就是说,威胁杨盘退位的人,实力境界还在人仙之上! 极有可能是粉碎真空境界,甚至是阳神境界的高手! 那么,这个人最有可能是谁! 没错! 这个人最有可能就是当今帝师! 现在站在他面前的这位叶先生! 如果是这样的话。 那么一切就说得通了!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杨盘会传位给杨乾! 而不是太子杨元! 因为,逼杨盘退位的人,就是杨乾的师父,大乾帝师叶先生! 想到这里。 萧黯然不禁打了一个激灵。 这位叶先生,如果是粉碎真空级别的武道高手或者是阳神境界的道术大神通者。 那么,他刚刚说出的那一番话,就不是狂妄! 不是妄言! 而是极有可能实现的! 毕竟。 当今之世。 阳神境界的高手,代表着什么。 那代表着的是无敌! 一个无敌的高手,现在正在邀请他萧黯然加入,共创一个无上道门。 这是一件多么荣耀的事情! 这个机会! 可遇而不可求! 五个呼吸! 短短五个呼吸! 萧黯然就确定了自己的抉择! 他抬起头,朝着叶千秋说道:“好!” “我同意!” “我立马解散方仙道!” “追随帝师大人!” 一旁的萧云峰傻眼了。 他根本没想到。 萧黯然居然会答应! 这小子,是得了失心疯吗? 萧云峰朝着萧黯然看去,一个劲儿的使眼色。 但是,萧黯然,不为所动。 一旁的洪易,也是一脸惊讶,他看向萧黯然。 没想到。 着实是没想到。 这个萧黯然,居然还有这样的眼光! 在短短时间内,决定解散方仙道,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事情。 洪易不禁感叹,能在玉京城混得风生水起的方仙道领袖,绝对不是个简单人物。 叶千秋听到萧黯然这斩钉截铁的话,淡淡一笑,道:“好。” “你先留在这里,处理善后事宜。” “等你处理好了事情,到绿柳庄来找我。” 萧黯然微微颔首,道:“明白。” 下一刻。 叶千秋和洪易的身形消失在了萧黯然和萧云峰的面前。 萧云峰终于忍不住朝着萧黯然开口。 “师侄,你疯了吧!” “你怎么会答应那个什么叶先生,要解散方仙道!” “我们方仙道,可是大乾皇帝册封的三大道门之一!” “那是正儿八经的道门!” “你现在解散方仙道,岂不是将我们多年来的心血,全部都给付诸一炬!” 萧云峰有些气急败坏。 萧黯然却是平静无比。 只听得萧黯然说道:“师叔,有些事,你只看到了表面。” “却是没有看到更深层次的东西。” “师叔,大乾的天,已经变了!” “如果不信,你等着看。” 说罢,萧黯然负手离开。 萧云峰见状,指着萧黯然的背影,一脸懵逼。 …… 绿柳庄。 是杨乾还是玉亲王的时候,就赠送给洪易的庄园。 只是,洪易一直都没有搬过来。 因为,这宅子太大。 若是只有洪易一个人搬过来。 洪易觉得没有人味儿。 所以,他平日里,还是喜欢住在叶千秋的小院里。 不过。 今天。 叶千秋带着洪易,直接来到了这绿柳庄。 这绿柳庄就在玉京城外七十里外的绿柳村内。 绿柳村的位置非常好,村外就是一条大江,名为白浪江,由南方蜿蜒数千里,通过玉京,再入东海。 这条白浪江几乎贯通了大乾境内一半的水运交通,使得南方所有的物资,商品,都能源源不断的运到玉京,以致各个周边城镇。 所以绿柳村附近的镇上,也极为繁荣,要购买一些东西,也不用远行到玉京去。 庄子就在绿柳村的深处,处处都是合抱的杨柳,小桥流水,港汊交错,泉眼密布,田地肥沃,鱼塘鱼虾肥大,简直像是南方的鱼米之乡。 绿柳庄的房子非常多,足足有三十多间,一色的上好雪杉木,厚大青砖建造,连外面也全部都是砖砌的厚实围墙,足足有三人高,墙上是铁蒺藜,防止人攀爬。 更为重要的是,庄园的各个角落,都有石塔搭建的了望台,可以远远望见外面的情况。 可以居高临下用弓弩射击围墙外的人。 庄子的另外一头,是磨房,酿酒坊,榨油房,还有养猪,鸡鸭的场子,一半是自己吃,一半是拿出去卖,增加收入。 除此之外,外面还有桑树,养蚕织丝的房屋。 除了水田,菜地,桑林之外,还有茶山,鱼塘。 这是典型的农庄,除了盐之外,柴米粮油菜茶肉食,全部能自给自足。 此时,叶千秋和洪易师徒二人坐在庄子里的一处宅院里。 洪易朝着叶千秋问道:“师父,您怎么突然想到要在大乾建立一个无上道门?” 叶千秋道:“这个也是为师昨天夜里才有的一个想法。” “为师行走人间,做事情,要么不做,要么就做个痛快。” “既然,为师已经答应做这个大乾帝师。” “那肯定便要将后续的摊子都给拉起来。” “不能将所有的事情,都压在你一个人的肩上。” “为师的确想做个什么事儿都不管的逍遥道人。” “但是,闲得的太久了,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所以,还是找点事情来做,比较好一些。” “建立这个无上道门,将来,好处多的很。” 洪易道:“师父想要办到的事情,一定能办到。” 叶千秋笑了笑,道:“要建立道门,还得先给这个无上道门选个落脚的地方。” 洪易道:“直接就在玉龙山上不行吗?” 叶千秋道:“这个得再观望观望。” “或许,不一定要将道门总殿建在玉京城跟前。” 叶千秋有叶千秋的考虑。 这个无上道门一旦建立。 地位不会比昊天世界当中的道门地位差。 所以,不适合跟世俗皇权靠的太近。 叶千秋还在斟酌之中。 洪易道:“师父,咱们到绿柳庄来做什么?” 叶千秋道:“从今天起,咱们就搬到绿柳庄来。” “这里到底是地方大一些。” “方便往后行事。” 洪易道:“好,我去办。” …… 叶千秋坐在院子里。 在想着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他想要在此方世界,建立一个一统的道门。 无论是什么样的道门流派,尽数归于这个道门之中。 这样有利于道门的发展。 大乾世界的道门之所以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就是因为天下间的道门各派太松散了。 当皇权越来越强大。 只会越发的压缩道门的实力。 现在,他既然成为了大乾帝师。 那自然就想着做点什么事情。 这件事如果做成了。 那他将会成为此方世界的唯一道祖。 应该是一件功德无量的大事。 …… 很快。 叶千秋就把沈天扬他们父子俩,还有小穆也都调到了绿柳庄。 沈天扬变成了大管家,抱着一大堆的帐簿,逐步的清点银钱。 他虽然是老江湖,但手握这么多财产,逐一清点,支出还是头一次,神情也颇为兴奋。 “先生,现在庄子里面的库房银钱余额是七千两银子,以往每年,年份好的时候,庄子一年的收入也就是这么多,应该是够庄子本身的开支了。” 叶千秋坐在椅子上,微微颔首。 洪易这两天在备考。 所以,庄子上的事情,基本都得叶千秋点头。 叶千秋让沈天扬看着办。 杨乾已经知道了叶千秋要建立一个前所未有的大一统道门的事情。 他自然是大力支持。 让叶千秋随便挑选地方,大乾那么大,总有适合的地方。 叶千秋还没想好,将这个大一统道门的总殿定在什么地方。 …… “这里是什么地方?” 一片清光盈盈之中。 两个少女踏在了有如水波一般涟漪的地面上。 “妹妹,这里是小千世界!有真正大神通法力人开辟出来的稳定小千世界。” 只见一个少女把手一挥,身体上一片晶莹的月光又厚厚的加上了一层,两个人好像包裹在月光球体之中,坚固非常。 “不错,这里是小千世界。如果我猜测得没有错的话,这是那位帝师随手开辟出来的一处小千世界。” 优露莱特和那位柔然王子,还有浑身阴气深深的金蛛法王,也尽数出现。 说话的是金蛛法王,他的脸色很难看。 身为天下八大妖仙之一。 就这么被人捉到了。 太丢脸了。 “金蛛法王不愧是金蛛法王,对于道术也知道得颇为多,居然知道这里是我随手开辟出的一片小千世界。” 叶千秋的声音在众人的耳边响了起来。 几人定睛一看,只见叶千秋从朦胧的清光之中走了出来,光彩照人,俊朗非凡。 此时,整个小千世界的清光之中,朦朦胧胧,看不清楚任何的东西。 就好像是早晨的大雾一般。 就算是金蛛法王和神鹰王这样的妖仙,也只能勉强的看出去四五里,再远,连念头也探不出去了。 这几个冠军侯的心腹,看到叶千秋一出现。 顿时,都是神经紧绷。 叶千秋之前表现出的实力太过强大。 让他们不得不畏惧三分。 就连神鹰王和金蛛法王这样的妖仙。 也不敢放肆。 这时,只见那优露莱特朝着叶千秋问道:“你要把我们关到什么时候去。” 叶千秋淡淡一笑,道:“这个,得看你们自己的选择。” “选择效忠于我。” “你们很快就能出去。” “如果继续选择忠于冠军侯,那你们很可能都见不到外面的世界了。” 神鹰王道:“别做梦了,和冠军侯作对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叶千秋二话不说。 直接抬手一指。 一道青光直接洞穿了神鹰王的眉心。 天下八大妖仙之一的神鹰王,连个惨叫声都没有,直接殒命! 这一幕。 直接让剩下的那些人,都愣住了。 这也太杀伐果断了。 神鹰王这就死了? 就连金蛛法王,也是倒吸一口凉气。 “侯爷深不可测,隐藏的实力爆出来,没有人预料得到。我若是背叛了他,他的怒火,没有人能承受得起。” 这时,优露莱特在一旁说道。 叶千秋道:“我的怒火,你们便能承受得起了吗?” 几人闻言,面色一变再变。 叶千秋见状,直接又是抬起一指,又是一道青光闪过。 金蛛法王的眉心也被洞穿了。 眨眼之间。 两大妖仙,全部殒命! 剩下的几人终于坚持不住。 优露莱特最先服软,她带着颤音,道:“不要杀我,我说……” …… 天光正好。 在离绿柳村不远的西山。 一道阳和极致的风从天上吹拂了下来,这风来的怪异。 一吹而来,直接让人有一种十分燥热的感觉! 仿佛大漠之上,炎炎烈风的味道。 那风一吹到地面上,地面的青青的小草居然有一种被烘烤,烧焦的气息。 随后,这股炽烈的风落到了地面,显现出了一个人来。 这个人是个年轻人,极其俊美。 头发是褐色的,眼睛蔚蓝,如平静的湖泊。 很明显,这个年轻人并不是大乾人士,而是西域的高手。 “哼,这金蛛法王不愧是偷袭之王,狡诈到了这样的程度吗?” “我以万里锁魂术追踪他,居然还缕缕锁定不了他的位置。” “这次图元被杀,教皇下令号召西域各国,向大乾动圣战,同时派了我们三大祭司出来追踪金蛛法王,谁如果捕捉到金蛛法王,谁就是下一任的教皇。” “若是让巴尔,努斯抢先一步,那就不好了。” 这个西域年轻人目光闪烁,自言自语之中,显现出了他在西域精元神庙之中,极大的地位。 “那就是大乾玉京城吗?天下第一大城,果然雄伟壮阔!” 他说话之间,把手一挥,一道炽热的念头升腾上了天空,好像苍鹰一般,盘旋了很久,才把念头收了回来。 显然,他刚才正在用念头观察远处七八十里外的玉京城。 “哼!这玉京城,迟早要是我们神庙的!” “这次我们精元神庙动圣战,聚集了八十多个大小公国,百万兵力!” “无数高手,不愁不能一举占领天州肥沃之地!” 年轻人邪邪一笑,念头之中,有一股炙热的硫磺气息,就好像是火山熔岩。 “咦?” “那里好像有金蛛法王的气息。” 说话之间,这个极其俊美的西域年轻人身体一动,化为了一阵风,来到了绿柳村。 这个西域年轻人施展了虚空幻境,普通人根本看不见他。 他看着绿柳村里的绿柳庄。 眼中闪过一抹疑惑。 “刚刚明明就在那里,现在,怎么消失了?” 就在这时。 一个声音在这个西域年轻人的耳边响起。 “精元神庙有四大祭司,圣者图元,圣者巴尔,圣者努斯,圣者道夫,你是哪一位?” “你是谁?” 这个西域年轻人目光一动,朝着四周看去,却空空如野,没有任何的东西。 “我乃大乾帝师,你的念头在整个玉京城上空,肆无忌惮的盘旋了足足有半个时辰。” “你还没有看够吗?” 这个声音慢慢的说着话。 西域年轻人目光一动,身体一纵,就要飞上天空。 但是却迟了。 在他身体刚刚纵身而起,却突然之间,看到了一个人形出现在面前。 他刚刚看到这个人形。 便感觉到一股磅礴无比的气象袭来。 轰! 这个西域年轻人的神魂一下被捏爆。 下一刻。 叶千秋的身形显化出来。 他刚刚审问完优露莱特他们,将他们交给了洪易,便感觉到了这个来自精元神庙的家伙,在外游荡。 本想着抓住这个精元神庙之人的神魂。 没想到这个家伙还想跑。 于是,叶千秋只能是捏爆他。 这时,叶千秋眉头一蹙。 整个人突然消失不见。 …… 玉京城西方四五百里之外的荣州一座庄园之内。 一个身穿丝绸衣服,打扮像是胡商的一个人正在痛骂。 “该死!” “洪玄机和杨盘明明已经离开了玉京城,为什么还有这么强大的人,这个大乾帝师,到底是什么人?” 此人,是精元神庙,神殿大祭司,圣者道夫。 圣者道夫很生气。 他本来正在用神魂追杀金蛛法王,哪里知道,会突然冒出一个大乾帝师来。 直接捏爆了他的一缕神魂。 就在这时。 突然一道恐怖威压降临。 将这座庄园全部笼罩。 一个虚影出现在圣者道夫的面前。 圣者道夫顿时汗毛竖起。 “是谁!” 第21章 帝师宫现,各方震动 “是我!” 叶千秋的身形直接化虚为实。 出现在了圣者道夫的眼帘之中。 “是你!” 圣者道夫看到叶千秋出现。 顿时,吓得魂不附体。 “你怎么可能找到我的本体!” “还能在顷刻之间追过来!” 圣者道夫的脸上,泛起一丝惊恐之色。 叶千秋脸上平静无波,只是说道:“你做不到的事情,并不代表别人做不到。” 叶千秋眺目远望,看着这座胡商庄园。 将这座胡商庄园给完全封闭起来。 这座胡商庄园,是典型的胡人庄园。 玉京城的南方是中州,北方是雪州,东方是燕州,燕州过去就是青州。 而西方则是荣州,荣州过去,是庆州。 庆州过去是赤州。 而赤州再过去数千里,就是比较荒芜的沙洲了。 再过辽阔的沙洲几千里之外,便是大乾帝国的边疆上。 那里驻扎着无数的大乾军队,抵抗着火罗国的侵略。 这一条漫长的万里长路,也是一条丝绸、瓷、茶叶、盐铁之路。 大乾把许许多多的丝绸、瓷器、茶叶、盐铁运送西域贩卖。 西域的商人则把宝石、玉石、香料、毛皮、马匹、各种珍稀药材、甚至是女人奴隶都运到大乾来贩卖。 大乾很多士大夫的贵族家里。 都养着漂亮的,金发碧眼眼的胡姬为奴。 西域的火罗马,更是许多士大夫,贵族喜欢的名马,千金难买一匹。 所以,在这一条万里之路上有不少州省、府县上都有胡商的庄园。 尤其是冠军侯曾经从东面草原横插,到达过西域。 更增加了不少商队的往来。 叶千秋观察的仔细,可以看出这座胡商庄园拥有天机商行的商标。 他从玉京追来,不过是想知道,这个敢在玉京城上空肆意妄为打探的蠢货是谁。 现在,他明白了一些。 这人的确是精元神庙的圣者。 而他所在的这座庄园是受到天机商会庇护的。 天机商会,是冠军侯的产业。 一般人,谁敢去查? 叶千秋朝着那圣者道夫看了一眼。 圣者道夫顿时眼花缭乱,直接陷入了浑浑噩噩的幻境之中。 叶千秋朝着他问一句。 他便答一句。 叶千秋道:“你是什么身份?” 圣者道夫道:“我是精元神庙,神殿大祭司,圣者道夫。” 叶千秋又道:“为什么去玉京城?” 圣者道夫道:“为了追杀金蛛法王。” “圣者图元被杀,教皇下令号召西域各国,向大乾发动圣战,同时派了我们三大祭司前来追杀金蛛法王,谁捉到金蛛法王,谁就是下一任教皇。” 叶千秋闻言,这才明白过来。 原来,是因为圣者图元被杀一事。 这事儿可不小。 教皇下令号召西域各国,对大乾发动圣战。 如今,杨盘刚刚即位不久。 朝局动荡。 若是,这一战输了。 大乾人心更加浮躁。 杨乾的这个皇帝,恐怕会有更多人不服气。 但是。 如果这一战胜了。 杨乾就能携大胜之威,将朝廷之中的不少宵小震慑。 这是危机,也是机遇。 叶千秋又继续问了这圣者道夫几个问题。 这时,只见那房间里。 一炉香料在燃烧着。 只见,在那圣者道夫的面前摆放了三枚水晶石。 晶石之中,封印着一滴滴鲜红妖异的血液。 叶千秋从圣者道夫的嘴里知道了这是无上灵药。 是仅次于“天元神丹”的邪神之血。 而就在这三枚邪神之血的中央。 摆放了一本书籍。 这本书籍,就只有寥寥几页。 但是极其厚。 好像每一页,都是金铁铸造而成的。 给人一种“丹书铁券”的感觉。 书籍的封面,是一尊栩栩如生的人,那人身穿漆黑袍子,耸立在虚空之中。 而他的下方,是无穷无尽的火焰,岩浆。 火焰,岩浆之中。 隐隐约约有无穷无尽的灵魂在接受煎熬。 看着这个画面。 无论谁都会感觉到了一股来自地狱之中的硫磺火焰,那种绝望恐怖的煎熬气息,令人难以适应。 如果用一个词语,来形容这股气息。 那只有两个字。 那就是“死亡”。 叶千秋看到这本书籍,从圣者道夫口中得知。 这是一本名为《冥神炼魂录》的功法。 将五本《冥神炼魂录》集齐,就可以凑成精元神庙镇教秘典——《精血元气集》。 叶千秋前些年行走天下,见识过不少天下各门各派的修行法门。 但是,这精元神庙的《精血元气集》还一直没有看到过。 他用手一指这本青铜似的典籍。 呼~~ 典籍上的那尊“冥神”似乎活了起来一般。 一股浓烈的,地狱的死亡气息传递出来。 叶千秋感觉到这股气息,微微蹙眉。 然后,将这本《冥神炼魂录》给收了起来。 此时。 叶千秋大手一挥。 那圣者道夫顿时清醒过来。 他的脸色苍白。 看着叶千秋,眼中充满了恐惧。 叶千秋淡淡说道:“放心,我现在不会杀你。” “回去告诉你们的教皇,让他把《精血元气集》的其他四卷给我准备好。” “有时间,我会去看。” 话音一落。 叶千秋的身形直接消失在了圣者道夫的面前。 圣者道夫直接吓的瘫软在地。 太恐怖了。 简直太恐怖了。 他还从未见过如此强大的人物。 堪比冥神! …… 玉京城之中。 礼亲王府。 昔日的太子,现在的礼亲王杨元坐在府中。 他微微皱了皱眉头。 他的下方,站着一个大太监,这大太监唤作阴怜花。 是杨元的心腹。 阴怜花道:“王爷,刚刚是谁,胆子也太大了吧。” “念头居然敢在整个玉京城上方盘旋了足足小半个时辰?” “不过此人好强大,念头之中,有一股炽热的气息,恐怕是雷劫绝顶真人。” “不过,此人的念头消失的好生诡异。” “像是被人给捏爆了。” 杨元眯着眼睛,闪烁着精光。 他的脑袋后边,有七重光圈在闪烁着。 “刚刚那人修炼的,应该是精元神庙冥神殿诀。” “那人的念头之中,有硫磺火焰地狱的气息。” “应该是精元神庙的冥神殿大祭祀,圣者道夫。” “能在转瞬之间,捏爆那圣者道夫念头的人,最起码也是人仙。” “而现在的玉京城中,还有谁能达到人仙境界?” “莫非是洪易的那个老师?” 杨乾在武举考试结束之后。 邀请洪易和洪易的老师共同乘坐龙辇,一夜未归皇宫之事,早已经在玉京城之中传遍。 杨元自然不会不知道。 “王爷,能被杨乾如此重视,应该不会只是因为区区一个洪易。” “那个叶先生,应该是有真本事的。” “最起码,不比洪玄机弱。” 阴怜花在一旁说道。 杨元闻言,微微颔首。 “如果那个叶先生,也是人仙,这倒是也能说通,为什么杨乾那么重视他。” “有一个人仙帮他坐镇朝堂,稳定朝局,的确是轻松不少。” “不过,此事,还要再查!” “一定要调查清楚,那个叶先生,是什么来头,是什么境界!” “还有,那个大祭祀的神魂念头虽然被消灭了,不过精元神庙道术高深,这个大祭祀恐怕还没有死。” “他的肉身,也很可能就在玉京城外的州府之中,你立刻查询。” “天黑之前,一定要查清楚。” “一些可疑的地方,都要汇报给我。” “这个圣者道夫身上,估计应该有不少有价值的东西,我正要乘他的病,要他的命。” 阴怜花点头。 这时,有下人前来,朝着杨元说道:“王爷,武温候府洪熙前来求见。” 杨元闻言,蹙起眉头。 “洪熙?” “他来见我做什么?” 阴怜花道:“王爷,或许是洪玄机留了什么话给王爷?” “毕竟,洪玄机是王爷的老师。” 杨元道:“父皇退位之后,名义上是在养病,但是其实早已经跟洪玄机离开京城。” “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鬼。” “这背后,一定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洪熙,这个洪熙,的确是要见一见。” “或许,能从他的口中,知道一些有用的信息。” …… 玉京城外,一座学院书库之中。 一个眉毛、头发全白的老者正在舞剑。 这个老者虽然看起来老迈,但是精神奕奕。 他的手里拿着一柄士大夫标准的宝剑舞动着。 身形虽然缓慢。 但一招一式之间,绵绵不断。 剑尖之上好像挂了一团无形的球体。 这个人,乃是大乾文坛大宗师,唤作谢文渊。 这个大学问家,学问精神很高。 却也没有丢下士大夫的强身之道。 武功也到了极高的境界。 这时,只见他微微蹙眉。 “嗯?竟然有西域的妖邪在玉京城上空作祟?” “咦?是谁出手?竟然如此干脆利落,不留一点后患。” “莫非,是皇帝前两日,才认的那位师父?” “听说,皇帝专门在宫里开辟出一座宫殿来,取名为帝师宫,应该是专门为了帝师所建。” “能成为新帝的老师,定然有令人称赞的本事。” “有机会,要去见识见识。” “来人,去把几个世家的老家主都请来,计划一下,让门下的弟子去西域历练一下。” 谢文渊一声令下。 “是。” 旁边一个儒生躬身。 …… “召集正一道的道正副总管来。” 在玉京城另外一处。 大乾三大道门之一,正一道宗主姬常月对道坛大总管张伯恒道。 “也不知道是什么人,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敢用念头在玉京城上方盘旋足足笑半个时辰。” “这不是找死吗?” 姬常月望着天空,悄然说道。 不多时,两个中年道士走了进来。 其中一人说道:“宗主,最近几天,方仙道有些异常。” “就连宫里太后有请,也不见方仙道的人出现。” “这极为不合常理。” “宗主,你看我们是不是去玉龙观查探一二。” 姬常月闻言,微微蹙眉,道:“不必了。” “萧黯然也不是吃素的。” “不要惹恼了他。” “方仙道,翻不起什么大浪。” “眼下,我们的注意力,要盯着那个杨乾刚刚拜了没多久的老师身上。” “杨乾专门为他这个老师,在宫里开辟了一个宫殿,就叫做帝师宫。” “自从大乾建立以来,还从未有过这样的事情。” “一个外人,入主大乾皇宫,这事儿才是不同寻常。” “杨乾继位之后,我正一道的地位,也该往上提一提。” “所以,我们要先看一看这个帝师是什么来头。” “如果可以拉拢,最好拉拢。” “不能拉拢的话,就找机会,干掉他!” “当杨乾没有了靠山,太后再向他抛出橄榄枝。” “到时候,我们正一道,便能趁势而起。” 另外两个中年道士闻言,急忙说道:“宗主考虑的周全,我们明白了。” …… 西域,沙洲边境线上。 一座座巨大的兵站,房屋,还有高达三十多人,厚有数丈的巨大城墙,巍峨雄关,耸立在漫长的边境线上。 在一座繁荣的大镇之中,黄沙,骆驼,胡杨树,各色各样的商人,冒险,士兵,构成了一道异样的风景线。 这座镇子叫做“神威镇”。 这镇子,说是镇子,其实比一座省城还要大,因为统领了八十万兵马,大乾威名赫赫的神威王杨拓的王府,就在这座镇子上。 神威王府比起玉京城任何一座王府,都要巨大得多。 因为这里的土地部都是由神威王爷掌管,在整个漫长的沙洲边境线上,神威王就是唯一的王。 高高的房屋,一片一片,远远望去,房屋之中有塔楼,观星台坛等等。 “听说玉京这次考武状元,居然出现了一个巅峰武圣,武力滔天,震慑全场,到底是真还是假?” 神威王爷府最中央,是一个气势恢宏圆顶大殿堂。 地面上到处都铺着华丽的地毯,五颜六色,绚丽夺目,珠光宝气尘不染。 此时,整个大殿中十分寂静。 只有一个声音发出。 说话之人,是一个男子。 这个男子头带赤金冠,身穿着一件白色的儒衫,手里拿着一卷书貌年轻,在二十到三十之间样也俊朗,一看好像是朝廷之中高贵的士大夫子弟。 此人就是统领八万雄兵,镇守边关二十年之久的神威王杨拓。 神威王杨拓的面前,单膝跪着一个全身用黑布包裹的人。 “不错,王爷,这个是武温侯洪玄机的一个庶子,名叫洪易!” “这是我们买通工部工匠,得到当天洪易在练武场之中舞刀,震断的大稷神刀。” 这个全身被黑布包裹的人站起来,把手一挥。 远处窜来了七八个黑影,手里各拿着几截断裂的大刀,麻利整齐的放到地毯上,凑在一起。 “这大稷神刀虽然不是什么法器,但严格按照礼法打造,用寒铁,英母等矿砂打造,坚硬无比,重达九百九十九斤,这刀不是受到碰撞断裂的,而是凭空被震断的,的确是武圣巅峰的实力!” “甚至我感觉到了一股无限接近于人仙的气息!” “不可能吧!” “洪玄机的儿子,怎么也可能修炼成人仙?” 神威王杨拓摇摇头,道:“这件事情,好好的调查调查,两日之内,我要接到京城之中的飞鹰书,要拿到这个洪易的一切情报。” “是!” 几个黑影麻利的退了下去。 这时,又有一个黑影走了进来。 将一卷文书递给了神威王杨拓。 杨拓摊开文书一看。 直接蹙眉。 “京城局势,在短短半个月之间大变。” “皇上和洪玄机不知所踪,不知去向。” “新帝杨乾拜了一位姓叶的先生为帝师。” “甚至还在皇宫里专门空出一座宫殿来,改为帝师宫。” “这其中到底有什么隐秘的事情。” “这个叶先生,究竟又是何人!” “来人,给我查,三日之内,我要知道关于这个叶先生的所有消息。” 那个黑影闻言,当即闪身而走。 这个黑影刚走,又有一个道士走了进来。 这个道士,仙风道骨,眉宇之间却有一团若有若无的幻影,他见到了神威王杨拓,只是微微躬身。 杨拓朝着那道士问道:“道子兄?” “你怎么来了?” “你不是在京城吗?” 原来那道士是乾道子。 乾道子闻言,脸上泛起一抹喜色,道:“神威王,大喜啊。” 杨拓道:“喜从何来?” 乾道子道:“我此番去京城,不是为了无上道祖相吗?” “现在,这副无上道祖相,终于有了着落。” 杨拓闻言,一脸诧异,道:“哦?是吗?” “道子兄,如何找到这总摄一切,镇压一切的道祖相的。” 乾道子闻言,哈哈一笑,道:“神威王,你且听我给你细细道来。” 说着,乾道子开始给杨拓讲起了这其中的曲折。 过了一会儿。 乾道子将事情的经过讲完之后。 杨拓在一旁问道:“道子兄,可否让我看一看这幅无上道祖图?” 乾道子笑道:“当然可以!” “我这次来神威镇,就是专程来让神威王一观道祖神韵的。” “说不准,神威王看过之后,会有什么突破!” 只见乾道子一招手。 两个童子从外走了进来。 两个童子联手,将一幅画给展开。 杨拓上前观看。 乾道子笑道:“神威王,怎么样!” 杨拓看到那副无上道祖图,顿时精神一震。 霎时间。 整个人的气势突然暴涨。 “好一副无上道祖图!” “道子兄,你莫非真瞧见了道祖?” “不然,如何能画出这么一副巧夺天工,栩栩如生,神韵兼备的无上道祖图!” 乾道子笑道:“我都说了,这道祖原型,是那位叶先生。” 杨拓闻言,突然浑身一震。 “道子兄,你刚刚说,那位道祖原型,怎么称呼来着?” 第22章 杨元逞威,同室操戈 “那位道祖原型,姓叶,人称叶先生,至于他的具体姓名,我也不知道。” 乾道子在一旁说道。 杨拓闻言,呢喃道:“不会吧,应该不会这么巧吧。” “王爷,什么巧合?” 乾道子一脸疑惑的在一旁问道。 杨拓闻言,道:“刚刚,我接到飞鹰传书,从玉京城传来的消息。” “说是当今皇上新拜了一名老师,还特意为这位老师在宫里开辟出一座宫殿,就叫做帝师宫。” “而皇上的这位老师,人称叶先生。” 乾道子闻言,一脸诧异。 “不会吧……” “王爷的意思是……这个叶先生,很可能就是这个道祖原型?” “应该没那么巧的事情吧。” 杨拓在一旁沉声说道:“本王也希望没有那么巧合的事情。” “但是,能成为皇上的老师,让皇上如此礼遇,定然是有不世之材。” “而能成为道祖原型的人物,又岂能是一般人?” 乾道子深吸一口凉气,道:“的确,我见过那位叶先生三次。” “但是,每一次,那位叶先生都会给我不一样的感觉。” “我看不透他。” “京城之中传言,他是一位道术高手。” “我觉得应该不错。” “如果,这位叶先生真成了皇上的老师,那倒也可能是我大乾之福。” “毕竟,我看那位叶先生,不是什么奸恶之人。” “若是,奸恶之人,又岂能拥有道祖神韵。” 神威王杨拓微微颔首,道:“你说的不错。” “关于这个叶先生,我已经派人去详查,三日之内,必有消息。” 就在这时。 又有一人走了进来。 也是一个道士。 这个道士看起来很年轻。 只见这个道士一进来,就开口道:“王爷,刚刚接到玉京城来的飞剑传书。” 杨拓闻言,道:“千幻,飞剑传书上说的是什么事情。” “精元神庙冥神殿的圣者道夫,已经混杂在胡人商团之中,进入了玉京,还施展道术,在玉京城上空盘旋挑衅。” 这个叫做千幻的道士述说着情报。 “我已经严密令人封锁各个道路,出动了许多高手,盘查胡商商团,怎么会让圣者道夫混进去的?” “就算这人道术高深,神魂进入大乾,我们防备不住,但是肉身也让他混进去了,还大胆挑衅!” “如果本王猜测得不错,这个人,应该是混在冠军侯的天机商团保护之中,进入大乾的吧!” “哼!冠军侯重视商业,保护外国胡商,甚至有的时候,连云蒙的商人只要缴纳了钱,也要受到他的保护进入大乾经商,这简直是荒唐!” 神威王杨拓在一旁,蹙起眉头说道。 “嗯,我已经通知了万象师兄,他亲自动手去查这件事情去了。” 千幻道人道:“我今天来这里,也是想王爷辞行的,我也要到玉京去一趟,和万象师兄,联手杀掉那个圣者道夫!报当年之仇!” 杨拓道:“好,此去小心,你们万象道,现在就剩下了万象和你千幻。当年我领兵打破火罗,解救了你们的神魂,又选择了上好的身体,让你们夺舍转生,你们现在修炼已经大成,是到报仇的时候了!” 千幻道人道:“哼!精元神庙囚禁了我兄弟两人的神魂六十多年,想把我们练成法宝,但是哪里想得到,我们还会有一线生机?” “此仇当然要报,我和师兄,闭关二十年,已经把师门法宝,千幻万象图祭练成功,就算那圣者道夫乃是雷劫高手,虽然杀不了他,但也可以封禁住他!” 千幻道人说着,把手一挥。 一道画卷一般的图画铺开,人一步踏入画卷之中,这画卷就包裹住身体,冲上了天空。 乾道子看着那千幻道人飞走。 在一旁感叹道:“王爷,这千幻的性子太过着急了些,恐怕此去未必能成事。” 杨拓闻言,微微颔首,道:“无妨,吃一堑长一智,千幻和万象二人联手,即便不敌那圣者道夫,也能安全离开。” …… 玉京城,皇宫之中。 一座雄伟大殿之前。 一脸兴高采烈的杨乾,正在和叶千秋介绍着眼前这座宫殿。 “老师。” “这就是帝师宫了。” “怎么样?” “您还满意吧?” “您不会怪我擅自做主,将此殿命名为帝师宫吧?” “您看看,还有什么要增添的东西,我让人去置办。” 杨乾的神色之中,带着三分讨好。 好在,周围没有太监婢女跟着,不然看到杨乾这副神情,定然要惊愕无比。 叶千秋看着眼前这座宫殿,笑道:“不过是一个名字罢了,叫什么不重要。” “这座宫殿,足够大了,不用再增添什么。” “我只是在这里暂住,你不必太过费心。” 杨乾闻言,道:“老师,请。” 师徒二人,走进了帝师宫之内。 这宫殿之中,富丽堂皇。 又分割为好几个房间。 叶千秋也没有多看。 直接领着杨乾随意在其中一个房间里坐下。 叶千秋将从圣者道夫那里拿来的邪神之血给了杨乾一滴。 杨乾见状,道:“老师,这是?” 叶千秋道:“这是邪神之血,你服用了,对你有帮助。” 杨乾道:“多谢老师!”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事不宜迟,今天,我给你来讲第一课。” …… 荣州,那座胡商庄园之内。 劫后余生的圣者道夫,此时正躺在一张大圆床上。 喝着血红的葡萄酒,看着三十六个千娇百媚的胡姬在扭动着腰肢,跳着舞。 这些胡姬个个都着装暴露,只带了一条抹胸,还有若隐若现的蝉翼纱。 这是正宗的西域艳舞,也是朝廷很多士大夫严厉批判,但却心中恨不得天天观看的好项目。 不过胡姬的价格非常贵,更别说是精通艳舞的诱人胡姬。 三十六个胡姬从买卖,到包养,最少都要花费数十万两。 圣者道夫此刻正在压惊。 劫后余生的他,没有立即返回精元神庙。 因为,他知道,如果就这样返回精元神庙。 不仅他会错失教皇之位。 还有可能受到教皇的惩罚。 所以,他不能现在回精元神庙。 最起码还得做些什么,才能回去。 他看似在压惊,其实也是在修炼。 因为他观想的神灵是死亡的冥神,冥神是一尊会享乐的神明,在享乐之中,舒畅自己的心灵每一个念头。 用享受的快乐,滋润每一个念头,也是一门修炼的道术。 大道千万条,未必只有忍耐,苦修,坚强,磨练才能成就至高的顶点。 旁门道术,只要运用得当,一样可以修炼出莫大的神通来。 观看着胡姬的舞蹈,还有美妙的艳舞,圣者道夫的面孔之上渐渐舒缓下来。 但是,那位大乾帝师带给他的恐惧,依旧萦绕在他的心头。 即便他观想冥神,也无法忘记。 就在这时,一股强烈的危险感觉,侵袭入了他的念头之中。 只见远方,猛烈的飞腾来了九道神光。 神光之中,包裹着一个身材匀称,头带玉冠,眉宇之间有紫色气流的男子。 这个男子,便是礼亲王杨元。 杨元速度极快。 身后的空气爆出了一条火红色的尾巴。 好像陨石一般。 他来到了这庄园上空。 脑袋后面的九色神光。 在虚空之中,凝聚成了一尊巨大的手掌。 朝着下方压去。 那圣者道夫见状,当即大怒。 真当他是好欺负的了! 那位大乾帝师也就罢了。 毕竟,那是一位无比强大的大神通者。 可是,这又是谁? 圣者道夫,直接从庄园之中飞出。 出现在半空之中。 他猛烈的睁开了自己的眼睛,蔚蓝的眼珠之中,放出一股极其强烈的火焰。 与此同时,他的手中凝聚出了一根白骨长矛,这股白骨长矛之上闪动着无数符文。 然后,他猛的朝着杨元一掷! 杨元面色不变,大手印直接往前递去。 还不忘说道:“冥神之矛,果然非同凡响,不愧是上乘道术!” “圣者道夫,你的道术果然很高,不愧是雷劫高手。” “你告诉我,是谁伤了你!” “我可以答应,不杀你!” 圣者道夫听到这话,顿时更加怒火上头。 “你找死!” 杨元的这话,对他是莫大的侮辱,他堂堂神殿祭司,竟然沦落到被人可怜的地步? 想他一个雷劫高手,纵横天下,从来没有吃过亏,但是现在第一次出来,就连连吃亏。 圣者道夫双手一动,一根冥神之矛,白骨长矛再度在手中凝聚成形,随后一震,猛烈的朝杨元投了过去! 这跟白骨长矛,比起刚才仓促凝聚的要大了足足三圈。 在长矛破空之间,剧烈呼啸,隐隐约约,一尊漆黑的冥神浮现在了白骨长矛的上空。 轰隆! 杨元看到圣者道夫这么强硬,直接凝结出一只巨大的真空大手印,朝着那冥神之矛挥去。 在一连串的爆响之中,白骨长矛深深的刺进了真空大手印的手掌心中。 白骨长矛一下子就把坚不可摧的真空大手印刺穿了! 但是接下来,真空大手印猛烈一捏之间,竟然把刺入掌心的长矛一下捏成粉碎,大手印依旧朝着圣者道夫猛抓而去。 圣者道夫狂吼了一声,身体猛烈向上一纵,就要飞走。 这时,只见杨元手掌周围出现无数灵动的经文。 每个经文都好像是活了过来,飞舞不已。 而且,还传出了梵唱之音。 这经文梵唱之音一出现。 立刻弥漫天地。 与此同时。 整个空中的空气似乎一下被抽走一般,变成了真空。 一种无穷无尽的挤压力量。 从四面八方朝着圣者道夫挤压而去。 圣者道夫见状,急忙大声呼喊道:“我投降!” “我投降!” “是大乾帝师,伤了我!” 圣者道夫一下子从硬骨头变成了软骨头,变化之快。 令人咂舌。 杨元收了神通。 眼中闪过一抹凝重。 “果然是他!” 他从洪熙那里得知,杨乾拜了洪易的老师,也就是那位叶先生为师。 并且在宫里专门开辟出一座宫殿,为帝师宫。 现在。 他终于知道。 站在杨乾背后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 能随手捏爆圣者道夫的神魂,最起码是人仙。 好一个杨乾。 你的背后,除了这个叶先生,还有谁? 太上道吗? 洪易,太上道上代圣女梦冰云的儿子。 那么,这个叶先生,极有可能是太上道的人。 来助洪易,助杨乾,为的就是完成太上道的某种图谋! 想到这里。 杨元直接抬手,就要捏住那圣者道夫。 就在这时。 远方突然裂开了一条缝隙,缝隙之中,走出了一个妙龄女子的身形来。 杨元看到那妙龄女子之后,直接蹙眉。 “太上道圣女,苏沐!” “你来做什么!” 苏沐看到杨元,似乎并不惊讶,她没有理会杨元。 只是朝着圣者道夫说道:“圣者道夫,将你身上的三枚邪神之血和《冥神炼魂录》给我,我可以做主,放你一条生路。” 杨元一听,顿时不乐意了。 他阴沉着一张脸,道:“苏沐,你未免太不把我放在眼里!” “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 “圣者道夫已经归我了!” 苏沐淡淡说道:“杨元,你现在已经是礼亲王,连太子都已经不是,你还有什么可用的资本?” “你!” 杨元怒视着苏沐。 苏沐轻描淡写的说道:“怎么?想动手?” 下一刻。 只见一片火云,出现在高高的苍穹之上。 杨元见状,面色一变,嘴中吐出几个字。 “九火炎龙!” 看到这九火炎龙,杨元顿时偃旗息鼓。 再没有动手的打算。 九火炎龙,是太上道教主梦神机以莫大法力,虚空造物,练就的分身。 是身外之身,龙形之体,有无穷的威力,天下的道术高手无论是谁,听到九火炎龙这四个字,心中立刻就是恐惧,崇敬。 他虽然是大乾皇族,但是看见了九火炎龙,仍旧要变色。 因为,这九火炎龙背后代表的是梦神机。 这时,苏沐看向那圣者道夫,道:“圣者道夫,快点交出邪神之血和《冥神炼魂录》,可饶你不死。” 圣者道夫此时心里老后悔了。 早知道是现在这个样子,他早已经离开这个倒霉至极的鬼地方。 他哀嚎道:“邪神之血和《冥神炼魂录》早已经被那位大乾帝师给收刮走了!” “你们要拿,就去找他!” 圣者道夫这话,顿时让苏沐蹙眉。 “是他?” 她当然知道大乾帝师是谁。 她坐镇玉京,就是为了随时得知大乾朝廷之中发生的事情。 大乾帝师是那位连师尊都要忌惮无比的,恭敬无比的叶先生。 怎么会这样? 如果真是那位叶先生拿走的邪神之血和《冥神炼魂录》。 那她肯定是没办法拿到了。 想到这里。 苏沐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凝重之色。 她的神念朝着下方稍稍一探查,便知道圣者道夫没有说谎。 苏沐没有耽搁,破开虚空,直接离去。 那九火炎龙也消失在上方的天际之中。 杨元看着来去匆匆的苏沐,眼中闪过一抹坚定。 那帝师叶先生一定是太上道的人! 不然,为何苏沐一听到是大乾帝师带走了邪神之血和《冥神炼魂录》,直接掉头就走! 好一个太上道! 除了梦神机,竟然还有这样一位人仙高手! 不过,那又如何! 我杨元的皇位,谁也夺不走! 下一刻。 杨元没有任何犹豫,也直接原路返回,朝着玉京城急速飞去。 他已经和洪熙约好了。 只等无生老母他们从中州回来,他就直接带人杀进皇宫,逼杨乾那个小子退位! 要是杨乾不答应,他就直接干掉杨乾! 到时候,管他是什么叶先生还是鬼先生的。 还有那洪易那无知小儿。 都给通通镇压! 人仙又如何? 当年,大禅寺印月和尚不也一样是人仙,不还是被人围殴至死? 圣者道夫看到二人离去,再一次生出了劫后余生的感觉。 这一次,他没有再停留,去欣赏什么歌姬的艳舞,直接头也不回的朝着西域精元神庙的方向遁去。 他可不想死在这里。 即便是做不成教皇,也一定要活着! …… 三日之后。 神威镇中。 杨拓看着刚刚从玉京传来的书信,和一旁的乾道子说道:“道子兄,看来还真是让本王猜中了。” 乾道子闻言,道:“看来,这位叶先生,的确是有常人难以察觉的神通。” 此时,杨拓又道:“京城之中,恐怕要有一场大乱了。” 乾道子闻言,一脸诧异,道:“哦?” “是谁要作乱?” 杨拓微微一叹,道:“是礼亲王杨元,同室操戈,徒之奈何!” …… 玉京城,皇宫,帝师宫内。 洪易匆匆而来,入殿之后,和正在殿中打坐的叶千秋说道:“师父,刚刚得到消息,杨元准备今夜入皇宫,逼师弟退位。” 叶千秋闻言,睁开眼睛,道:“他还真是挑了一个好时候。” “明日,便是文科举试。” “易儿,你去休息吧,为明天的考试养精蓄锐。” “今夜,为师坐镇,没人能翻得了天。” “让你师弟,到为师这里来。” 第23章 内忧外患,杨元逼宫 夜里,帝师宫中。 灯火通明。 一队队的太监护在外面,里面传来了杨乾和叶千秋说话的声音。 殿中。 只见师徒二人相对而坐。 一旁,还有几人,是大乾内阁重臣。 如今。 大乾内忧外患。 眼看着,西域的精元神庙,发动“圣战”,召集了大大小小上百个国家。 屯兵百万于边境线上,准备四面开花。 这事儿可非同小可。 可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 又有礼亲王杨元图谋叛乱。 想要进宫弑君。 杨乾也是千头万绪。 还好。 他找到叶千秋这个大靠山。 拜了叶千秋为师,不然的话。 单单是杨元今夜要围宫一事,就够他喝一壶的。 现在。 杨乾倒是不那么着急。 还在听内阁大臣们说着兵部上报的情报。 “陛下。” “精元神庙蛊惑西域之弹丸小国,对我大乾动“圣战”。” “屯兵百万于边境线上,刚才臣等整理了一下兵部的情报。” “逐一观察,竟然发现百万不是虚报,而是事实!” “精元神庙动如此浩大的战争,图谋甚大。” “我大乾虽然不惧,但神威王的军队,恐怕还不够,的确是需要增兵。” 只见一个身材修长,留着三柳长须,精神养的极好的内阁重臣站了起来说道。 这时,又有一个内阁重臣站在一旁说道:“皇上,看来给西域增兵,迫在眉睫。” “神威王在漫长的沙洲边境线上,屯兵八十万。” “但兵力分散,实在是不好抵挡。” 杨乾看向那位内阁重臣,道:“颜爱卿,那依照你的意思,应该增兵多少?” 那位姓颜的内阁重臣约摸估量了一下说道:“少则五十万,多则八十万!” 杨乾第一次碰到如此兵事,也没有多少经验,尚且不知如何决断。 他不自觉的将目光投向叶千秋,道:“老师,您觉得颜卿所言,如何?” 叶千秋摇头,道:“不行,太多了!” “增兵五十万、八十万,大军一动,一天耗费的银两,粮草。” “那就是数以百万计,要是打上几个月,国库什么事情都不用干了。” “大乾虽然到了鼎盛之时,国库还不太紧张,但若是在这场战争当中投入太多,会对大乾的国力有很大的影响。” “最后,倒霉的还是老百姓。” “这场国战,拼的不应该是国力。” 杨乾闻言,觉得很有道理。 “是啊,老师说的对。” “几十万大军投入进去,人吃马嚼的,那消耗的钱粮太多了。” “我大乾有今日之盛景,不容易。” “诸位爱卿,还有什么良策?” 一众重臣,你看我,我看你,都不说话了。 杨乾见状,只好求助叶千秋,道:“老师,可有良策?” 叶千秋看了那帮内阁重臣一眼。 只觉得这帮内阁重臣都老奸巨猾的很。 看来,杨乾的这个皇帝还是不能服众,需要逐渐来奠定他的威严。 叶千秋知道,此时如果他不说话。 杨乾就坐蜡了。 于是,叶千秋侃侃而谈道:“西域这次来势汹汹,非同小可。” “西域诸国的政治和本国不同,乃是****。” “以精元神庙为主,人人都信仰“元气神”。” “连国王上位,都要邪教首脑加冕。” “这次邪教发动“圣战”,百国呼应。” “屯聚的兵马众多,尤其是火罗一国。” “单单启动大军就足足六十万,近乎是倾巢而出!” “再加上百国联军,自然有百万之众。” “不过大乾沙洲一代的雄关,经历朝历代的修缮经营,雄关巨大,连绵三千余里。” “各关口把守的也是老将,就算西域诸国倾巢出动,一时之间也难以攻破。” “况且西域百国,并不齐心,派出来的兵马,也都是各自攻击。” “很难形成统一,可以各个击破,不必劳师动众,浪费钱粮。” 这时,只见一个大学士问道:“叶先生,你说了这么多,似乎没有说到具体的方法。” 叶千秋看了那人一眼,直接接着说道:“派一军不如派一将。” “朝廷可派十数名能领军的高手前往边疆,带高手轻骑突击。” “越过边境线,进入西域内部,乘着其内部空虚,四处杀掠。” “不抢夺人口,不抢夺金银,只是见人杀人,见屋烧屋。” “粮草辎重,就地抢劫之后补给。” “只要数万人,立刻可以四面开花,闹的西域诸国人心惶惶。” 这话落下。 那一众内阁大臣,纷纷眼中闪过一抹敬佩。 他们都是识货之人。 当年,冠军侯纵横大草原,便是用的这方法。 不过,还是有人问道:“派擅长奔袭作战的骑兵高手,大将率领孤军深入?” “不带粮草,不带辎重,只杀人放火?” “叶先生此计,倒也是一良方,不过没有粮草辎重。” “没有援军,孤军深入,恐全军只能起到骚扰的作用。” “况且西域不比草原。西域也修炼之人,有很多城池,草原上没有城池。” 叶千秋看了那人一眼,淡淡说道:“骚扰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在于人才的运用。” “此次大战,正好为大乾磨砺出转战千里的英雄。” “明日便是文科举考试。” “只要再等一日,便可出成绩。” “到时候,挑选几个人才,可投入此次大战当中。” 一旁的几个内阁重臣闻言,也便都沉默不言。 杨乾看到那几个内阁重臣都没有反对意见,便说道:“好,就按照老师的意思,先准备着。” “行了,今日天色已晚,诸位爱卿,先退下吧。” “臣等告退!” 几个内阁重臣也不多言,直接朝着杨乾躬身拱手,然后退出了帝师宫外。 等这几个内阁重臣走了。 杨乾才和叶千秋说道:“老师,这些内阁重臣,一个个还是对朕不够忠心啊。” 叶千秋笑道:“饭要一口一口吃。” “你登上皇位的时间太短。” “想要收服人心,不是那么一件容易的事情。” 杨乾笑了笑,道:“有老师在,我的心里就安稳了许多。” “明天就是文科举。” “本来是国之大事,今夜,却是还有宵小前来捣乱。” “真是多事之秋啊。” 叶千秋道:“越是磨难多,才越能提升自我的能力。” “做皇帝也好,做人也罢,要随时准备迎难而上。” “为君者,更不能惧怕困难。” “一个皇朝,上上下下,不知道有多少人仰望着你,看着你。” “如果身为君主,你都畏惧了,倒退了。” “那站在你身后的亿万臣民,又当如何。” 杨乾闻言,重重的点头,道:“多谢老师教诲,学生记下了。” “对了,老师,我听说明日科举,还有一个八岁小孩儿参加,好像叫什么方圆。” “不知道老师听说过没有?” 叶千秋点头道:“有所耳闻,此子非同一般,六岁中了秀才,七岁便中举。” “经义字字珠玑。” “应该不是普通人,或许是鬼仙中人!” 杨乾疑惑道:“哦?那么他是鬼仙转世了?” 叶千秋摇头,笑道:“那倒不是,这孩子,是个天才,运用得当,当是一把好刀。” 就在师徒二人说着话的时候。 突然间,叶千秋眉头一蹙。 杨乾见状,道:“老师,怎么了?” 叶千秋一脸平静的说道:“他们开始动手了。” 杨乾自然知道,这个“他们”指的是谁。 “还不到子时,他们居然这么早就动手了?” “还真是急不可耐啊。” 杨乾在一旁说道。 叶千秋心神放下去。 静静的感受着皇宫内外。 皇宫之中,高手不少。 但是,很多人,在今夜,都选择了蛰伏。 对于杨乾来说,这座皇宫之中,他的心腹不多。 杨盘的威势还笼罩在这座皇宫的上空。 便是宫里的几个太监头子,都未必对他忠心。 很快。 一阵阴风吹进了帝师宫中。 随着这股阴风出现的,还有几道身影。 其中,站在最前边的是一个身穿紫色纱袍,带玉冠,手里拿柄折扇,眉宇之间紫气盎然,命禄不可言的男子。 这个男子,便是礼亲王杨元。 在杨元的身旁两侧,站着两人。 一个身穿红袍,两手空空,鹰目龟形,是个老太监。 一个是身穿一件白金色袍子,头带金冠的年轻男子。 只见那杨元大步昂首的走了进来。 他的脑袋后边,八重光圈不停的泛着光。 好似天神下凡,俾睨四方。 杨元坐了多年太子,气势很足,比起杨乾来,竟然还要强上几分。 杨乾初登大宝,在霸道和气势方面,确实是稍显逊色。 只见他走到大殿中央后,停下了脚步。 朝着杨乾说道:“老四,我来了,是你自己主动走,还是我送你走?” 杨乾面无表情的站起身来,负手道:“杨元,你放肆。” “朕现在是大乾皇帝!” “你竟然敢对朕这么说话!” “当真是以为朕不敢杀你吗!” 杨元闻言,不屑的一笑,道:“老四,你这个皇位是怎么来,你自己心里清楚!” “父皇为什么假意称病,直接传位给你,和洪太师暗中离开京城。” “这其中到底有什么隐情!” “老四,我劝你,还是一五一十的交代出来!” “若是你老实点,我还能给你一条活路!” “不然的话,今夜,便是你的死期!” 杨乾闻言,神色变得冷漠起来。 “杨元,朕现在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你现在立马向朕认罪,朕还可以宽恕你。” 杨元一听,仿佛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哈哈大笑了起来。 “老四,你当真以为自己是大乾的主宰了吗?” “可笑,真是可笑!” “你的底气是谁!” “就是你身后的这个老师?” “他能护得住你吗?” 杨元的声音,在帝师宫中回荡着。 杨乾不再看那杨元,而是朝着一旁的叶千秋躬身,道:“学生斗胆请老师诛邪。” 杨元看到杨乾对叶千秋如此恭敬,又是放肆叫嚣道:“老四,你瞧瞧你,浑身上下,哪里有一点皇帝的样子!” “区区一个化外之士,也值得你如此相待?” “我大乾威加海内,四夷臣服,你都坐到了皇位之上,还如此低声下气,真是丢尽我大乾的脸。” “你觉得你配得上大乾的皇帝之位吗!” 杨乾根本看也不看杨元,静静候在一旁。 仿佛杨元是空气一般。 这时,叶千秋缓缓站起身来,看向站在大殿中央,不停狂吠的杨元,道:“你说完了吗?” 杨元闻言,直接朝着叶千秋看来。 他冷笑道:“你就是那位叶先生?” “听说,你还是洪易的老师?” “你这个化外妖道,祸乱宫闱!” “今日,我杨元,便要替大乾除了你这祸害!” “洪熙!” “无生老母!” “真空道人!” “阴怜花!” “赛先生!” “姬宗主!” “张总管!” “助我一臂之力,给我拿下这个妖道!” “成事之后,我重重有赏!” 只见杨元大手一挥。 下一刻。 顿时又有几人,出现在大殿当中。 那几人,一个个身上都是气势雄浑。 不是雷劫鬼仙,便是武圣。 叶千秋看向杨元,一脸淡然的说道:“还有人吗?” “还有的话,一起叫出来。” 杨元闻言,冷笑道:“好个妖道!” “别以为你是人仙,就无所不能!” “我若不清楚你的底细,如何敢来?” “当年,大禅寺印月和尚也是人仙,不也一样被众多高手围攻至死?” “今夜,你终究逃脱不了和那印月和尚一样的命运!” “当然,你要是想求活,可以转投在我的门下!” “只要我坐上大乾皇帝,还能封你个公侯爵位。” 杨元恩威并施,竟然还想招揽叶千秋。 叶千秋闻言,脸上古波无惊。 真不知道该说这杨元到底是蠢,还是聪明。 这时,只听得那身着白金色袍子,头带金冠的年轻男子朝着杨元说道:“王爷,何必跟他废话!” “大家一起上,灭了这太上道的妖人!” 这个年轻男子,就是神机营大统领,手握重兵,权势赫赫的武温侯嫡长子洪熙! 这时,只见那洪熙嘴角凝聚起一团残忍的冷笑,就好像一头凶猛的老虎,显露出了锋利的爪牙。 下一刻。 只见他化作一道残影,幻影连连,浑身爆响,直接朝着叶千秋杀来。 洪熙的速度很快。 他的身上充满了血腥,暴戾的气息。 他的脸上充满了狰狞的笑意。 “你这个妖道,敢为洪易那个小杂种撑腰!” “要你好看!” 洪熙率先动手。 眼看就要挥拳到了叶千秋近前。 但是,就在此时。 洪熙猛冲而前的身子,突然犹如被重物击中了一般。 直接倒飞了出去,整个人,直接在半空之中碎裂成了一滩烂泥。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顿时,出现在大殿之中。 第24章 惊慌失措,只手遮天 刚刚还充斥着巨大声响的帝师宫之中,直接出现了短暂的寂静。 着实是这一幕太过令人惊讶了。 洪熙,竟然在眨眼之间,就化为了灰烬。 一切发展得太快,念头都来不急转动。 要知道洪熙可不是弱者。 他可是接近武圣的存在。 这样的人物。 居然就这么没了? 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整个帝师宫之中,好像时间停止了一样。 杨元都愣住了。 他早已经想到了这位叶先生的修为会很高。 但是,没想到会这么高。 洪熙,一个无限接近武圣的武者,居然就这么没了? 饶是杨元当了多年太子,见多识广,如此厉害的人物,依旧是第一次见到。 “这就是人仙的实力吗?” 杨元的神色,第一次凝重起来。 他身上的帝王之气很足。 甚至比起杨乾这个真正的大乾皇帝还要足。 但是。 此刻,他的帝王之气,也消失了。 面对如此强者。 饶是他境界不低,帝王之气笼罩,也不太顶用了。 面对叶千秋的威势,他竟然生出了一丝胆怯,恐惧。 杨元冷哼一声。 直接将这种恐惧的念头给甩了出去。 只见他一抬手,道:“大家一起上,不要给他各个击破的机会!” 杨元这话一落下。 他脑袋后边的数个光圈齐齐亮起。 下一刻。 本来静静站立在杨元后面的那个鹰眼龟形的老太监阴怜花,眼神一下就睁了起来。 只见老太监阴怜花脚步一踏,一掌变幻之间,朝着叶千秋杀来。 这老太监阴怜花在挥手之间,给人一种虚浮的感觉! 一股如锥的拳意,出现在阴怜花的身上。 他似乎笼罩了天地,有一种魔力! 随着这二人的出手。 那边,离大殿门口更近的几人,也纷纷开始出手。 只见其中一个道士,两鬓斑白,身着青衣,头发用一根玉簪子插起来。 他脚下穿着布履,没有道士的风度,却有一种大儒士的风度。 他的神态气质上,和洪玄机有些相似,但是另外多了出尘之意。 没有洪玄机那种掌握天地之间可怕力量的霸道。 更没有洪玄机那种如同神王降临人间的掌控感。 这个道士的身上,散发出一种底蕴。 那是一种出尘的飘渺,还有一种正道的规则。 道儒合一。 “哎,何必如此呢?” “杨乾,你得位不正,我既然都来了,你就不应该抵抗。” “你应该知道,我的背后是谁。” 一声轻叹,从那道士的嘴里发出。 只见那道士眼神微微一动,张口轻轻的吹出了一口暖和的气流。 顿时,一股浩浩荡荡的春意充斥着整座大殿。 与此同时。 那边。 又有三人,同时出手。 皆是动静颇大。 霎时间,大殿之内,充满了五颜六色的光彩。 那是他们所发出的道术造成的气象。 这时,叶千秋抬起了手。 一层无形而有质的规则出现在他的手中。 天地有灵! 规则之力! 在这一刻,尽数出现在了叶千秋的手中。 掌中自有乾坤! 叶千秋一掌抬起。 所有的道术气象,全部湮灭。 与此同时。 杨元带来的所有人,全部身形一滞,他们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动弹。 此时。 只听得那无生老母最先出声。 惊恐的喊道:“我不能动了!” “我被完全束缚住了!” “这是什么道术!” “竟然如此恐怖!” 杨元试图挣扎,但是,他发现自己所有的手段,在这一刻,都无效! 无法施展! 那位青衣道人的脸上露出了惊骇之色。 “这怎么可能!” “这是完全的禁锢!” “这是什么力量!” 这时,叶千秋一脸平静的踱步而行,朝着那几人缓缓走去。 当叶千秋走到杨元的身旁时,看了杨元一眼,道:“你以为你是谁?” “在这里聒噪不停。” 杨元惊恐无比的看着叶千秋,道:“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然而,叶千秋没有回答他。 下一刻。 一道青光没入了杨元的身体。 杨元惊恐的看着自己的身子,他的身子正在迅速的消失,湮灭! “不!” “不!” 杨元的声音就此戛然而止。 他的身躯,完全消失在了大殿当中。 仿佛被天地间最恐怖的规则给绞杀的什么都不剩一般。 杨元的身躯刚刚消失。 站在杨元不远处的太监阴怜花也开始消失。 从下半身到上半身。 仿佛有黑暗在吞噬着他。 那黑暗蔓延的速度之快,让人难以想象。 以至于阴怜花连最后的惨叫都没有发出,就直接消失不见。 这时,叶千秋走到了那个青衣道士的面前,缓缓说道:“你是正一道宗主姬常月?” 青衣道士看着叶千秋,眼中满是惊骇之意,叶千秋的手段太过惊人! 他还从未见过如此厉害的人物。 便是当年的印月和尚也没有这样的手段! 这人,绝对不止是人仙! 不是人仙! 莫非是阳神!粉碎虚空级别的高手! 姬常月无比惊骇。 这太令人难以相信了! 以至于他听到叶千秋的声音,都半天才反应过来,点头道:“是我!”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是姬太后派你来的?” 姬常月迟疑一下,然后道:“算是吧。” 叶千秋道:“庆州姬家,你们的手,伸的太长了。” “不过,看在你是正一道宗主的份上,我今天不杀你。” “过几天,萧黯然会去找你。” “有事和你商量。” “好了,你可以走了,回去告诉姬太后,让她的手别伸的这么长,不然,她会死。” 叶千秋的话音是那般的平静。 但是落在姬常月的耳中,却是如同天雷一般。 震耳欲聋! 下一刻。 姬常月发现自己能动了。 他有些慌乱的朝着叶千秋看了一眼,然后头也不回的急忙离开了大殿。 太恐怖了! 实在是太恐怖了! 他生怕自己走的慢些。 对方后悔了,将自己给完全泯灭! 就像刚刚被泯灭的杨元和阴怜花一样! 那是灵魂和肉体的完全泯灭,根本没有一丝一毫复活的可能! 叶千秋看着那仓惶而逃的正一道宗主姬常月,并没有多余的情绪。 上古圣贤之中。 有一位叫做姬子的上古圣贤。 庆州姬家,正是这个姬氏的后裔。 这个正一道宗主姬常月,便是从姬氏家族之中出来的。 大千世界,辽阔无边。 在这大千世界之中,有许许多多古老的世家。 有的世家,甚至比早已经被覆灭的大禅寺,还有那如今的太上道都要建立的早。 这些世家的底蕴丰厚,历朝历代的皇朝统治者,基本上都要拉拢他们。 杨盘的皇后,也就是如今的太后。 也是出身这个姬家。 所以,这个姬常月背后,站着的是姬太后。 放走了姬常月。 叶千秋的目光看向剩下的那三个人。 真空道人! 无生老母! 还有一个赛先生! 无生老母高呼道:“别杀我,别杀我!” “我知道杨元的所有事情!” “我知道他的所有罪证!” 叶千秋没有给他们任何机会。 直接抬手,将他们泯灭。 帝师宫中,再度恢复了平静。 杨乾也是一脸惊愕的走了过来。 他看向叶千秋的眼神之中,充满了尊敬之意。 “老师……这就完了?” “您到底是什么境界!” “竟然轻松的就将这数位高手,全部诛杀。” “难道,您已经粉碎真空,达到了阳神境界?” 叶千秋笑了笑,道:“为师也不太清楚。” …… 夜色如许。 坤元宫中。 一个中年妇人坐在殿中,好似在等待着什么。 这个妇人头上插着赤金凤凰的钗子,身穿一件九凤朝阳的锦绣衣服。 双眼似睁似闭,手上套着长长的,尖锐的象牙指甲。 一副养尊处优,万事不管的神态。 这个中年妇人,便是如今的太后。 这时,只见一个身穿紫衣的太监走了进来。 急匆匆的和姬太后说道:“太后娘娘,姬宗主回来了。” 太后睁开眼,蹙眉道:“这么快就成了?” “请他进来。” 不多时。 姬常月便走了进来。 姬太后看向姬常月,发现他的气息紊乱,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惊慌失措。 这很不寻常。 毕竟,姬常月是正一道宗主。 一向都是从容不迫,这定然是出了什么乱子。 只听得姬太后朝着姬常月问道:“正一真人,怎么了!” 姬常月脸上泛起惊恐之意,道:“太后娘娘,大事不好了。” “礼亲王他……死了!” 姬太后一听这话,顿时瞪大了眼睛。 整个人气息翻滚。 从她的身上散发出一股强大无比的气势。 杨元是她的儿子! 这也是为什么今夜,皇宫之内,所有人,就跟不知道杨元要进宫逼宫一般的原因! 因为,这皇宫之内,至今还是她在掌控! 杨元坐了那么多年太子。 应该顺理成章成为大乾皇帝。 但是,现在杨乾半路杀出。 被杨盘直接指认为继承之君。 直接打乱了她多年的部署。 本想着,今夜一切都会顺顺利利。 但是,没想到。 杨元,竟然死了! “到底怎么回事!” 姬太后的眼中泛起精芒。 姬常月稍微定一下神,道:“杨乾的老师,太过厉害!” “最起码也是粉碎真空,或者是阳神级别的大神通者!” “千万不要为杨元报仇。” “不然,他不会手下留情!” 姬太后闻言,一脸不敢相信。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是粉碎真空,阳神级别的高手!” “杨乾,从哪里找到这么一个大靠山!” 这一夜注定不会是一个平静之夜。 …… 清晨,天刚蒙蒙亮。 叶千秋已经回到了绿柳庄之中。 此时,叶千秋正在看着小穆练武。 小穆的天赋不错。 是个好苗子。 假意时日,定然会有一番成就。 叶千秋从圣者道夫那里收刮来三滴邪神之血。 其中一滴分成了三分,给了小穆,沈天扬父子。 一滴给了洪易。 还有一滴,给了杨乾。 小穆这身板还没长成,一下子消化太多好东西,并非好事,三分之一的邪神之血,已经足够她用。 小穆和沈铁柱,本来就是先天巅峰的武者。 现在这一服用。 立刻就到了宗师的境界。 而且将来的武道,会突飞猛进。 邪神之血,服用之后。 无论是对身体,还是心灵,都有坚固的作用,没有副作用。 小穆手上拿着一把利剑。 在练武场中,身形往来飘忽,极其轻盈。 好似那蜻蜓点水一般,脚不沾尘。 剑术则是凌厉无比。 或刺,或挑,或劈,或崩,偶尔用力,一条长长的“剑气”便拖了出来。 刷! 只见小穆突然一下,闪电般的抢到了练武场边大树之旁。 双脚一蹬。 整个人好像狸猫一般上了树。 一剑点出。 扑哧! 一只站在枝头上的鸟儿被一击击中。 直挺挺的掉落下来。 小穆立刻跃下树来。 半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抬手一接。 把这只翠鸟接到了手上。 只见小穆对着那翠鸟说道:“小鸟啊小鸟,小穆可没有杀你,只是拿你练练手,给你揉揉就好了。” 小穆把翠鸟托到手上,揉了揉,翠鸟醒了过来,扑腾一下,直接惊飞。 不过,依旧还是飞到了树上,停留在树上,歪着脑袋,看着小穆。 似乎在想些什么。 这时,小穆朝着叶千秋跑过来,朝着叶千秋道:“老师,我刚刚这一剑怎么样?”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还可以,还有进步的空间。” 小穆这一手运剑的功夫。 表现出了她对技巧力量的把握。 以她这个年纪,有这样的身上,其实已经很不错了。 但叶千秋不会让她骄傲自满。 所以,才说,她还有进步的空间。 这时,只见沈天扬从那边走了过来,和叶千秋躬身说道:“先生,今日是文科举考试。” “您不打算去看看吗?” 叶千秋笑了笑,道:“我去做什么,我又不考试。” 这时,精神饱满的洪易从那边的院子走过来,道:“老师,那我先去贡院了。” 叶千秋道:“去吧,好好考。” 小穆欢呼雀跃的说道:“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老师,您也一起去吧。” “肯定很热闹的。” 小穆过来,抱着叶千秋的胳膊撒娇。 叶千秋无奈的笑道:“好了,好了,别摇了,再摇,为师就散架了。” 小穆笑道:“老师,您要是被我摇散架了,那我就是天下第一高手啦!” 叶千秋闻言,哈哈笑道:“你这丫头,真是拿你没办法,行吧,行吧,为师就跟你们凑一趟热闹。” 第25章 老师的道,就是圣道! 大乾六十年。 三月初九。 是朝廷文科举考试的日子。 这次科举考试,是大乾开国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科举考试。 全国各地,州,省,县,一共九千多接近万名举人,都齐聚玉京城参加考试。 这是以往都不可想象的事情。 本来,这是乾帝杨盘的为国选取人才,为自己掌控大乾做出的重要一步。 但,现在,杨盘被迫退位。 这一次科举考试,自然就落在了杨乾的手上。 此次科举考试,所决出的进士,都将是杨乾未来掌控朝堂的基石。 以往科考举人的量,大概在五千到六千之间。 数量稀少的时候,只有三千。 今天这一大早,几乎是从三更天的时候起,天还漆黑漆黑的。 伸手不见五指的时候,整个玉京城就已经沸腾了起来。 到处都是火把,灯笼。 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玉京城的城门,也早早的就打开了。 许多住在城外的举人,也这个时候开始进城。 呼喊声,叫嚷声,马匹嘶叫声,车轮滚滚,其中还夹杂着一队队肃杀的士兵大声呼喝维持秩序的声音。 大乾朝廷在今天,一共拨了两营御林军。 总共五千精兵在前往贡院的大路上维持秩序。 就算是这样,整个场面也都乱成一团,乱糟糟的,好像沸腾的油锅一般。 “这个场面,还真是乱的可以,怎么这么多人?” 小穆帮洪易提着笔纸砚,在一旁说道。 沈铁柱,沈天扬都围绕在叶千秋和洪易身边。 贡院大街的前面。 一辆辆的马车被堵住了。 看着前面拥挤的人。 一眼望去,全部都是人头,马车,轿子。 “都是举人老爷,最穷的人身边也有七八个奴仆。” “更别说那些大户人家、世家的举人了,各个身边只怕有百十来号的奴仆。” “这次考试形式又复杂,基本上都多带了奴仆来,九千多个举人,平均每人身边七八个奴仆,那就是十万大军了。” “这么混乱,可以预料。” “就算玉京城再大,也容纳不下这么多人聚集到一起。” 洪易在一旁说道。 他今天身穿一件银黑色的绫罗,戴着银冠,脚下穿的是踏云履,整个人玉树临风,很显精神。 “易师兄,你可不可以提前进贡院?” “你没和皇上师哥要了个条子吗?” “这里堵得厉害,等到了你进贡院大门,不知道什么时候。” 小穆在一旁说道。 叶千秋道:“国家大典,礼法不能废。” “小穆,这是科考,不是平时玩闹。” “一个国家要治理的好,在大事上边不能马虎。” 小穆在一旁吐了吐舌头,道:“知道了,老师。” “老师说的对,这是国家大殿,皇上也要依照规矩来。” “老师,不行,你们就送到这里吧。” “我自己往里边走就行了。” 洪易在一旁说道。 叶千秋笑道:“既然都出来了,也不在乎这一点时间。” “看看也好。” “毕竟是国家大典,难得的盛况。” 洪易一听,也就点点头。 “嗯?老师,你看那个孩子!” 就在这个时候,洪易看见那边街道口缓缓的挤来了一顶轿子。 轿子两旁,都是清一色武功精悍的奴仆,把拥挤的人一下就挤开了。 随后轿子停下来。 从轿子里走出来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儿。 这个七八岁的小孩儿,穿着锦衣。 俨然也是一名举人。 “这就是方家那个五岁中秀才,七岁中举人,九岁来参加科考的神童?” “我原以为他只是文思敏捷一些,书读的多一些,是家族里面培养出来的,但是现在看来,远远不止这些!” 看见街道口轿子里面下来的那个七八岁的男孩。 洪易有些惊讶,和一旁的叶千秋说道。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为师也听说过他。” “昨天夜里,你师弟还和为师提起了他。” 洪易道:“老师怎么看这个方圆?” 叶千秋笑了笑,道:“天才也好,庸才也罢。” “不必太过关注于他。” 洪易大概明白了叶千秋的意思,于是,定了定心神。 心中暗道,还是老师稳得住。 自己还是太过稚嫩,看到一个小天才,就觉得有些惊讶。 很多时候,还是稳不住。 稳不住,就容易让人钻空子。 以后要注意。 洪易在心里告诫着自己。 他跟在老师的身边已经七年之久,从老师的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 潜移默化之中,他在向着老师靠拢。 这时,只见那边的那个八岁小神童方圆朝着一旁的奴仆们说道:“你们把轿子抬回去吧,就留一个给我拿文墨的。” “方铁,你留下来,其余的人都可以回去了。” “今天国家大典,应该肃穆才对,你们这些奴仆,不要在这里拥挤添乱。” 那方圆的声音清亮到了极点,字字如珠落玉盘,又坚硬无比。 有一股堂堂正正,不可置疑的威慑力。 “是!” 一群武功精悍的奴仆整齐回答了一声,然后默默的把轿子抬了回去。 周围原本拥挤的人群,大呼小叫,狐假虎威的奴仆,骄横的举人,听见这个声音。 都不由自主的动作慢了下来,各自发出的声音都收敛了许多。 让整条街道立刻安静了不少。 似乎是这个声音有一种魔力,能够让人在不知不觉之中受到束缚,甚至能影响人的灵魂。 “字字如珠玉,如规矩,如礼法,束缚灵魂。” “这小子,还真够嚣张的,今天这么多高手在场。” “举人之中,也有很多深不可测之辈。” “他居然敢如此张扬?” 洪易在一旁说道。 叶千秋笑了笑,道:“此子用的是无极天音。” “这是一门上古的音术,似道术,非道术。” “介乎于武道拳意和道术神念之间。” “两者配合所以无影无形。” “无极天音,是上古圣皇“极”修炼的道术,能和“无极天音”媲美的,还有精元神庙教皇秘修的“三界大预言术”。” 叶千秋博览天下群书,世上九成九的武道功法、道法秘术他都认得出来。 “修行这门神通,条件十分的苛刻,不是人人都能修炼。” “先需要人的肉身凝练出拳意来,随后,人的灵魂要成为鬼仙。” “然后灵魂念头和拳意相互结合,以一种秘法锤炼,结合成为一种“天音”。” “出口便宛如上天旨意,算是出口成法。” 洪易听到叶千秋的介绍,在一旁说道:“那岂不是说,这个八岁天才小神童方圆已经进入了无法无念的境界,肉身也凝练出了拳意道术,也修炼到了鬼仙。”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对,的确如此。” 洪易感慨道:“八岁鬼仙,厉害。” 叶千秋笑道:“世上的天才,有很多,但能走到最后的,不多。” “行了,贡院要开始检查了。” “我们回去了,你自己好好考。” “晚上等你吃饭。” 叶千秋像一个大家长一样,叮嘱着洪易。 洪易的心中涌过一阵暖流。 老师对他而言就是如同父亲一般的存在。 像洪玄机那等人面兽心的家伙,根本不配做他的父亲! “好,我晚上一定回去。” 洪易笑着和叶千秋说道。 就在这个时候。 前面起了很大的骚动。 越来越多的士兵,开始像这边聚集,整齐的排在道路两旁。 只见,贡院的大门开启。 数千举人一一检查,验明正身,不准夹带,不准枪手代考。 叶千秋等人和洪易告别,离开了这条街道,而洪易则是顺着人流,朝着贡院中行去。 …… 玉京城,散花楼中,最东面的那间屋子里。 精巧无比的鹤无生出现在了屋中。 此时,苏沐正站在窗前,看着外面。 她看的是贡院方向。 鹤无生道:“圣女,今日文科举考试照常进行,杨乾出现在了风华楼上。” “而杨元、无生老母、真空道人他们,至今未归。” “看来,他们要不就是已经被杀,要不就是已经被囚禁了。” 苏沐闻言,负手道:“这个结果,并没有什么出人意料的。” “杨元太蠢了。” “他根本不知道那位叶先生是什么样的存在。” “以为自己手下有几个鬼仙,还有那姬常月撑腰,就敢夜闯皇宫,去逼杨乾退位。” “他也不想想,杨乾是如何登上皇位的。” “杨盘为什么要主动退位,和洪玄机离开京城。” “当初,洪玄机被人剥光了,游街示众。” “无人能救。” “那是何等手段。” “杨元,太蠢了!” “现在看来,一切都如同师尊所料的那般。” “扶持杨乾上位的,就是这个叶先生。” “将洪玄机给剥光了游街示众的也是这位叶先生。” “如今,这位叶先生,是杨乾的老师,是大乾的帝师。” “这位叶先生,到底要做些什么呢!” “像他这种人物,没理由会留恋俗世的权利。” “他到底在图谋什么呢!” 苏沐站在窗前,低声呢喃着。 就在这时。 苏沐突然感觉到远处贡院方向。 有一股庞大压抑的精气,陡然之间,冲上天空! 嗡嗡嗡! 嗡嗡嗡! 一种奇特的声音突然传来。 苏沐面色微变。 “这是……” “百圣齐鸣!” “怎么可能?” “百圣齐鸣?是谁的文章,符合了圣道!” “只有符合圣道才会引起百圣齐鸣!” “看来今日这文科举考试,要出一个了不得的人物了。” …… 贡院之中。 洪易正在审题。 今日的考题,只有两个字。 “子曰。” 洪易饱读诗书,在老师叶千秋那里听过很多道理。 看到这两个字的时候。 洪易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上古诸子。 而是老师。 如果说当今世上,谁可称之为圣人,那定然是老师无疑。 越是跟着老师学习,他越是能发觉老师身上的浩瀚。 老师说的话,就是天下的规则,法则。 老师的道,就是圣道。 想到这里,他想到了老师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那句话,让他印象十分深刻。 他开始落笔。 “子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哗! 洪易写下这一行字时。 顿时,纸上泛起了金光。 他笔下的文字飞扬起来,每一个文字,都似乎引起了庙宇之中,那些供奉的“诸子”共鸣。 洪易每写一个字,都好像是对自己的灵魂念头,来了一次洗礼。 洪易奋笔疾书。 越写越顺手。 将老师曾经说过的很多话,糅合到了一起,将那些让他大为震动的话语,一一写下。 时间过的很快。 突然之间,他感觉到了自己的文章,似乎到了收尾的关头,他陡然一提笔。 轰隆! 一股庞大而又压抑的精气,陡然之间,冲上天空! 嗡嗡嗡,嗡嗡嗡! 就在洪易提笔收尾的瞬间,供奉在庙宇之中的那些“诸子”牌位,塑像,都猛烈的出了颤抖! 颤抖的声音,响彻了贡院。 正在监考的主考官,内阁大学士李神光刚刚进屋。 这下,急忙跑了出来,丝毫不顾自己的形象。 “果然是百圣齐鸣!” “当真是文坛盛事!” 李神光扑出了主考官房之后,看着那冲天精气,面色大为震动。 此时,考场之中开始了骚乱起来,许多考试的举子都在房间里面探出了自己的脑袋,那些把守的兵丁,还有隐藏的高手,也都开始了议论纷纷,因为他们都没有经历过这样怪异的场景。 李神光急忙上前,大声震慑,镇压骚乱。 让考生们专心考试。 但百圣齐鸣,动静极大,掩盖都掩盖不过去。 在场的九千举子之中,不乏有高人,心中也明白得很百圣齐鸣是什么。 许多人心中,都震惊无比。 李神光看着精气涌现,指着洪易所在的那间房屋,高声说道:“那间房屋的考生,是哪为贤者!” “立刻派重兵把守!” “我要亲自去拜见!” 说着,他急忙朝着那边走去。 此时,早有士兵把洪易的那间房屋围住了。 那一房的考官上前,双腿还在打颤。 “那……考生是武温候洪太师的庶子洪易,前几天刚刚中了武状元!” 李神光不理那人,直接快步走到了洪易考试的房间前面。 此时,房屋里的洪易如梦初醒。 他心神一定,便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大为惊讶,想不到,自己只是把老师平日所言,糅合到了一起,竟然会引起百圣齐鸣! 老师,竟然真的是圣人! 不然,如何老师之言,会有如此效果! 洪易的眼中闪过一抹激动之色! 他竟然拜了一位圣人为师! 此时,李神光破门而入,十分激动的说道:“洪易,果然是你!” “你的这篇文章,惊天动地啊!” “来人!把文章封存!” 洪易闻言,只是谦逊道:“我只是将我老师的一些话记录下来而已,我的学识,不及我老师的万分之一。” 李神光闻言,大为震动。 他自然知道洪易的老师是谁。 那可是当今帝师! 如果洪易所说之言不假。 那岂不是说当今帝师,有可能是一位圣人! 李神光不敢往下想了。 他朝着洪易道:“今日不能详谈,来日再好生讨教。” 话音一落。 他深深的看了洪易一眼,退了出去。 …… 绿柳庄中。 叶千秋刚刚回来没一会儿。 刚刚准备打一打拳。 松快松快筋骨。 这时,突然感觉到玉京城中有一股庞大气息升起。 叶千秋朝着玉京城方向一看。 微微一怔,随后摇头失笑道:“这小子,到底写了什么,搞出这般大的动静来。” 第26章 洗礼杨乾,灭了正一 皇宫内城,有一座风华楼。 此时,风华楼上,乾帝杨乾还有一众大乾重臣都在。 杨乾等人看着那贡院上空的精气也都是吃了一惊! “百圣齐鸣!” “这是谁的文章?” 一众大乾重臣也都是惊讶无比。 百圣齐鸣这怎么可能? 历朝历代,出现这样情况的,只有文风极其纯正,修养极其精深的人。 这种人无一不是大儒圣者,以强大的精神,符合圣者之道的文风,才能得到百圣的认可! 凡是得到了百圣认可的人,就算皇帝也不得不承认,钦点他是新科状元! 杨乾面色大喜。 心中暗道,难道是洪易写出了令百圣齐鸣的文章? 但他也不敢确定。 他虽然知道,洪易蒙老师教导多年,才学出众,但想要写出这样的文章来,也未必能行。 不管怎么样。 在他杨乾在位期间,出现一位令百圣齐鸣的亚圣,着实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 玉京城之中的贡院圣像,并不是大乾王朝立起来的,而是已经耸立了两千年之久。 历朝历代,无论多么是什么样的人改朝换代,对于这贡院之中的神像。都不敢随便捣毁。 反而是一控制了京城,都要到这里来膜拜赢得天下人心。 两千多年,贡院圣像香火不断,象征着中土天州文化的传承核心。 几乎是任何读书人的心目中,都肯定贡院圣贤像是有巨大神灵之力的。 贡院庙宇之中上百尊圣贤塑像,代表的两个字,就是“正道”! 任何邪魔鬼怪,都不敢作祟。 任何道术高手,在贡院之中,都不敢分出自己的念头出窍。 因为根本出了不窍,圣贤相上巨大的威严,会压制每一个出窍的念头,阴魂,鬼仙,就算是道术精深的鬼仙,也不会到这文运之地来挑衅。 尤其是那些大儒明白,这些圣像,每一尊虽然没有自己的意识,但代表的是一种纯粹的“理”。 道理道理,道代表的是力量,理代表的法则。 道理联合起来,就是拥有了无边的力量,又掌握着规矩法则,那天地之间还有什么比它大的呢? 所以,能引起百圣共鸣,是一件十分罕见的事情。 …… 百圣齐鸣,动静极大,整个玉京城内外的人,尽数知晓。 考试结束之后。 九千举子接连走出了贡院,等待放榜。 不过许多人都无精打采,因为这次考试没有了悬念。 因为,只要在考场中考试的人,基本上都知道了。 那引起百圣齐鸣的文章,是洪易写出来的。 无论皇上下不下旨,洪易已经是默认的头名会元,只等金殿面试,做做过场,就会成为头名状元。 这是没有悬念的事情。 没有人不服气上古诸子都要震动的文章,不服气,那就是大逆不道,推翻上古诸子的道理。 随着考试结束,贡院之中百圣震动地事情,也都传了出去。 许许多多的世家,豪门,朝廷内外的士林之间都在传扬这件事情。 更有那玉京大大小小的茶馆之中。 说书的,唱戏的,卖艺的,都是说洪易如何如何,文章华光四射气冲斗牛。 更有把洪易说成了天上文曲星领袖降世,上古诸子转世的,说什么的都有,可谓是五花八门。 一时之间整个玉京城,全部都是以洪易为焦点说东说西。 …… 三日后。 帝师宫内。 叶千秋。 洪易,杨乾,这师徒三人在宫殿之中坐着。 “洪易,想不到,你现在的名声已经如此响亮了,在文坛之中,士林之间,威望也高了起来,现在好多大儒,甚至已经退隐,到了皇家书库修史的大学士老儒们,都想拜见你呢。” 杨乾坐在一旁,笑呵呵的说道。 洪易做出了令百圣齐鸣的文章,他自然高兴无比。 起初,他只是有这个猜测。 当他真正得知这个消息时,也是大为震动。 洪易在一旁笑道:“其实,这和我没有多大关系。” “我只是将老师这些年来,和我说过的一些话,记录下来,糅合了一下,没想到会引起百圣齐鸣。” “说到底,都是老师的功劳。” “诸子百圣,也都是为了老师而齐鸣。” 杨乾闻言,一脸诧异。 他还不知道,居然还有这回事。 “老师……您难道是圣人不成?” 杨乾一脸惊讶的朝着叶千秋说道。 叶千秋闻言,笑道:“什么圣人不圣人的。” “都是易儿在谦虚。” 洪易是很有才华的。 这一点叶千秋知道。 洪易的文章或许受到了他的影响。 但是,肯定还是有些自己的东西。 杨乾闻言,微微颔首,笑道:“洪易,你这两天肯定很忙吧。” 洪易道:“我这两天,也接到了不少大儒的拜帖,不过我都回绝了。” 杨乾诧异道:“哦?这是为什么?这个时候,你要乘着名声,结交文豪,增加自己的威望和势力啊!” “你这样回绝拜帖,万一那些大儒心中认为你清高,那倒是还有些麻烦。” 洪易道:“不要紧,我都一一写了回帖,说是眼下功名未定,还没有到金榜提名,状元高中的时候,等有了资历,再一一回请。” “我派人的回帖之中,都夹杂了一些稀罕玩意儿,保证他们的心中,只有喜欢的,绝对没有认为我清高,难以接近的道理。” 杨乾闻言,道:“这就好。” “往后,你可是我的左膀右臂,将来,你还要总理朝政。” “一定要和群臣打好关系。” 这时,叶千秋在一旁说道:“乾儿,为师给你的邪神之血,你服用了吗?” 杨乾闻言,点头道:“多谢老师关心,我已经服用了。” 叶千秋蹙眉道:“服用了邪神之血,你还没有突破武圣境界,这有些慢了。” 杨乾听了,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哎,武圣之道,何等的艰难!” “我服用了邪神之血后,修养三天,自觉精神饱满,体质足足增强了一倍,但是着实是难以把邪神之血中的一团精神,和武道的念头融合一起。” “让老师见笑了。” 叶千秋闻言,微微颔首,道:“原来是这样。” 武道的精神念头,如果不能和邪神之血的战神意念融合到一起,的确是无法成为武圣。 如果一下融合,心灵立刻就能进入了“圣境”,成为半圣。 叶千秋看向杨乾,道:“乾儿,你的根骨资质,的确有限。” “为师帮你一把,助你成就武圣。” “待你成就武圣之后,再炼神魂。” “待你的神魂进入了鬼仙境界,为师带你去渡雷劫。” “等你成了雷劫鬼仙,便可以开始炼气。” 杨乾已经从洪易这里知道,什么是炼气。 所以,也不惊讶。 只是,有些迟疑,道:“老师,我真的要修神魂吗?” “我大乾太宗、高宗都是因为……” 杨乾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叶千秋打断。 “为师知道你的意思,你是想说,太上道梦神机吧。” 叶千秋在一旁悠悠说道。 杨乾微微颔首,道:“的确是这样,太上道梦神机若是知道了我修炼神魂,定然会像刺杀太宗和高宗一样,来刺杀我。” “我知道老师功参造化,神通广大。” “可是,太上道梦神机,毕竟是天下第一高手。” 洪易在一旁笑道:“师弟,你完全多虑了。” “太上道梦神机,见了师父,也得恭恭敬敬,不敢造次半分。” “师父让你修炼神魂,你就修炼神魂。” “谁敢说半个不字。” “太上道,梦神机已经都是过去式了。” “天下第一高手,他也配?” “有老师在,没人敢称天下第一。” 杨乾闻言,一脸诧异。 他知道洪易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是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的。 他也痛快。 当即说道:“好!” “我听老师的!” “麻烦老师了!” 杨乾看向叶千秋,神态很是恭敬。 叶千秋道:“这一重关口,本来是要你自己突破的,为师帮了你之后,你虽然可以突破武圣境界,但对你以后的武道修为,没有什么太大的好处。” “以后,你想在武道上走到粉碎真空的层次,恐怕有点难。” “不过,倒也不用担心。” “以你的根骨,炼气的话,还是有些前途的。” “炼气之后,武道修炼和神魂修炼便都是辅助。” “将来,你自然能明白。” 杨乾闻言,当即说道:“老师尽管动手便是,如果没有老师,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突破武圣。” “粉碎真空,那更是不敢想的事情。” 叶千秋微微颔首,抬手轻轻一挥。 一道清光没入了杨乾的脑袋里。 下一刻。 杨乾顿时身躯一震,直接闭上了眼睛。 他的灵魂之中,到处都是黑沉沉,灰蒙蒙的,根本看不清楚任何东西。 这时,金黄的武道意念光芒大盛,一下就驱散了黑暗! 所有的杂念,翻翻滚滚,如同大雾遇到太阳。 顿时,杨乾的脸色看起来红润极了。 他盘膝而坐,闭目品味,好像刚刚被甘霖洗刷过一般,整个人身上的气质一变,有一种飘逸的出尘,和刚刚完全不同。 没过了一会儿,杨乾睁开眼睛,道:“多谢老师!” “刚才我感觉到,我的心灵好像被洗涤过了一般,什么杂念没有了,真舒服啊!” “我平生之中,没有感觉到这样舒服过!我现在心思灵动,活泼泼的,真是舒畅,五官都明亮了许多。” 叶千秋在一旁说道:“人的身体,很久不洗澡,全部都是污垢,痛痛快快的洗一个澡,那自然是舒服。” “心灵也是一样,以后,还需要你自己多加修持。” 杨乾重重点头,道:“我一定谨遵老师教诲!” …… 转眼间,又是大半个月过去。 四月初,就是新科进士殿试的日子。 这天,天气暖和,艳阳高照。 整个玉京城,花团锦簇。 处处都是春光明媚,百鸟齐鸣。 此次科考,九千举人,朝廷一共取中了三百三十五名新科进士。 洪易文章,惊动百圣,是当之无愧的榜首。 文章还被封存在皇家书库之中,载入史册。 玉京皇城前的广场,包括通向皇城大街的“天街”两旁。 数十万人拥挤着,人头攒动。 都在看着新科进士们,随着礼部的官员引导下,一步一步的走进了皇城。 洪易身着礼部发下来的进士服装,一身绸缎,头戴银冠,走在一众进士的首位。 他气宇轩昂,引去了无数人的目光。 “想当年,我只不过是武温候府,最不起眼的一个庶子,如今,却是即将要成为大乾的状元郎,受万人瞩目。” “这一切,都是因为老师!” “我洪易此生,定要永远追随在老师身后。” 洪易心中坚定信念,朝着前边大步行去。 …… …… 绿柳庄,傍晚时分。 叶千秋正在打拳。 小穆跑了过来,和叶千秋说道:“老师,老师,洪易师兄他中了状元!” “在城里骑着马游街,可威风了。” 叶千秋笑道:“怎么?你也想骑马?” 小穆摇头,道:“我是想骑状元的马!” 这时。 从外面传来了洪易的笑声,道:“小穆,想骑马,很快就有机会了。” 只见一脸欢喜的洪易走了回来,朝着叶千秋见礼,然后说道:“师父,师弟让我去西域领兵,到神威王麾下,抵御西域火罗蛮夷。” “我打算今晚就启程。”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此事,为师早已知晓。” “当初定计之时,就是想好,要让你前去的。” “这是你第一次外出独当一面。” “你要小心谨慎。” “胆大心细。” “切不可忘记,为师告诉过你的那些事情。” 洪易闻言,当即朝着叶千秋躬身拱手,道:“请老师放心,徒儿一定不会丢老师的脸。” 叶千秋道:“要给你自己争口气。” 是夜,洪易收拾好了行礼,带上了沈铁柱,直奔西域而去。 洪易走了。 叶千秋也有事情要办。 建立无上道门之事,要提上日程了。 清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 叶千秋离开绿柳庄,朝着玉龙山的玉龙观行去。 萧黯然得知叶千秋前来,立马慌慌张张的来见叶千秋。 “先生。” “让您久等了。” 萧黯然小跑着过来,和叶千秋说道。 叶千秋微微颔首,看着前边道殿当中以他为原型,刚刚建造完成的那尊无上道祖相,道:“我让你办的事情,你办的如何了?” 萧黯然恭敬道:“先生,正一道姬常月还没有同意解散正一道。” “他毕竟是从庆州姬家出来的……” “想要让他彻底解散正一道,加入先生建立的道门中来,有些困难。” 叶千秋闻言,负手道:“既然他不识趣,那就灭了正一道。” 第27章 恩威并施,通通臣服 “呃……” 听着叶千秋如此霸气的话。 萧黯然有些愣住了。 正一道在大乾算是势力最大的道门。 比起他的方仙道来,可是要势力大的多。 一言不合就要灭派? 萧黯然被叶千秋的话吓住了。 毕竟。 灭一个门派,可不是杀一个人那么简单。 “先生……” “此事……恐怕……不太好办啊。” 萧黯然有些迟疑的说道。 叶千秋看了萧黯然一眼,道:“怎么个不好办?” 萧黯然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正一道人太多了啊……” 叶千秋淡淡一笑,道:“不要紧,你和我去见姬常月。” 萧黯然一听,看了叶千秋一眼。 他知道叶千秋很强。 但到底强到什么地步,他也不知道。 听到叶千秋这么说。 他知道,这一趟是非走不可了! “是,先生!” 萧黯然朝着叶千秋躬身说道。 …… …… 玉京城。 一座富丽堂皇的宅院之中。 便是正一道在玉京城的据点。 大乾三大道门。 只有方仙道在玉京城外有道观,走的是上层路线。 而正一道的根基,不在玉京城。 因为,正一道宗主姬常月在玉京城中。 所以,这座宅子便作为姬常月等几个正一道主要领袖的聚集之地。 此时,正一道宗主姬常月正在和正一道的道正、还有几个副总管,还有道坛大总管议事。 姬常月面色凝重,朝着二人说道:“前些日子,萧黯然来找我了。” “说是要商量一下,咱们正一道解散的事情。” 道坛总管张伯恒一听,立马就不乐意了。 “什么?” “解散正一道?” “萧黯然他疯了吧?” 一旁的道正、还有几个副总管也是纷纷出言。 “是啊,宗主,这萧黯然不是得了失心疯了吧!” “我正一道乃是大乾三大道门之一,为何要解散!” “就是,我们解散了去哪儿?” “去他方仙道吗?” “真是可笑!” 一时间,大厅之内,七嘴八舌的,都是愤愤不平之声。 姬常月抬手,压了压众人的声音。 众人这才停下议论之声。 姬常月面色凝重的说道:“诸位可能还不知道,方仙道,已经被萧黯然解散了!” “什么!” “这怎么可能?” “萧黯然难道真的疯了不成!” 众人惊疑不定的声音再度响起。 这时,道坛大总管张伯恒说道:“大家都别吵了!” “听宗主把话说完!” 张伯恒现在也察觉到了事情的不简单。 所以,在等候宗主姬常月发话。 姬常月看到众人都平静下来,方才继续说道:“萧黯然,是当今的大乾帝师派来的。” “方仙道解散之后,会并入这位大乾帝师所创立的无上道门之中。” “据萧黯然的说法,这位大乾帝师,想要一统大乾所有道门门派。” “从今往后,大乾王朝,只能有一个无上道门。” 姬常月这话一出。 顿时让大厅之中的这些人都怔住了。 “这大乾帝师的胃口也未免太大了吧!” “他以为他是谁!” “他即便是大乾帝师,也不能为所欲为吧!” “就是!”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更何况,大乾有那么多道门流派!” “虽然,大乾官方册封的只有太上道、正一道、方仙道!” “但是,千百年来,天州的道门流派数不胜数!” “大大小小的道门流派,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他凭什么!” 一帮正一道的领袖们,纷纷出言。 这时,姬常月却是说道:“因为,他是大乾帝师!” “他不仅师出有名,有乾帝的支持!” “更重要的是,他本人的实力,太过强横!” “科举前一晚,礼亲王杨元、真空道人、无生老母、大太监阴怜花、还有神机营大统领洪熙、外加一个我!” “我们前往帝师宫内,想要逼杨乾退位!” “可是,你们知道,最后的结果是什么吗?” 姬常月这话,顿时引得了众人的震惊。 礼亲王杨元竟然带人逼宫! 而且,连宗主都去了! 此事,他们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宗主,最后结果如何!” 有人问道。 姬常月脸色难看的说道:“死了!” “都死了!” “除了我之外的所有人,都死了!” 正一道张伯恒道:“乾帝刚刚即位不久,难道他已经完全掌控了宫中的势力?” “否则,如何能一举击杀这么多的高手!” 姬常月摇头道:“错了!” “根本没有其他人!” “这些人,都是死在一个人的手里!” “这个人,就是那位大乾帝师!” 众人闻言,纷纷瞪大了眼睛。 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以一人之力,独战这么多的鬼仙、武圣级别的高手!” “还将除了宗主之外的人都给杀了?” “这是什么实力!” “最起码也是粉碎真空,阳神这一级别的大神通者吧!” “怎么可能!” “大乾怎么会出现这种只有在传说中才存在的人物!” 姬常月看向众人,悄然说道:“你们根本没有体会到此人的恐怖!” “如果不是此人无心杀我,恐怕,我现在早已经被完全泯灭!” “肉身,神魂,一丝不剩,完全被泯灭!” “我们这些人,在他的面前,好像纸糊的一样!” “他仿佛能掌控天地之间的规则!” “简直是恐怖至极!” 听到姬常月这么形容这位大乾帝师。 一时间。 所有正一道的领袖,都是不发一言。 宗主姬常月可是当世一等一的高手,虽然说不上是巅峰绝顶,但绝对是显赫八方。 在场的人中,除了道坛大总管张伯恒的功力和宗主姬常月差不多,其余人,都比不过姬常月。 从姬常月的口中说出这样的话来,可见这位大乾帝师,到底厉害到了什么样的层次! 如果不是给宗主留下了极为深刻的恐惧。 宗主绝对不会如此形容一个人! 毕竟,当年大乾皇帝带领众多高手围剿大禅寺。 他们的宗主姬常月就在其中。 当时,大禅寺第一高手印月和尚,乃是人仙级别的高手。 但依旧被大乾的一众高手给围殴至死! 如果这位大乾帝师,仅仅是人仙的话,根本不可能给宗主造成这么大的心里阴影。 那无疑。 这位大乾帝师的修为肯定是粉碎真空或者阳神级别。 甚至,还在阳神之上! 如果是这样的话。 那就太恐怖了! 如此强横的一位大神通者。 传说中都未必存在的人物! 竟然来到了大乾,成为了大乾的帝师! 这怎么可能! 如果这位大乾帝师真有那么恐怖的大神通。 他要一统大乾的所有道门,还真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众人沉默了许久之后。 这时,道坛大总管张伯恒终于开口。 “宗主,你答应了吗?” 姬常月摇头,道:“萧黯然来找的我,我自然没有答应!” “此事毕竟事关正一道生死存亡!” “我不可能一人决定!” “所以,今日,我将大家全部召集过来,就是为了商议此事!” “大家说一说,这正一道,我们要不要解散!” “如果解散,解散之后要不要加入这个以这位大乾帝师为首的无上道门之中。” “如果不解散,大家又有什么想法。” “可以保证我正一道不被这位大乾帝师所灭!” 姬常月的话音落下。 众人都是默然无语。 这种事情,怎么给意见? 这种事儿,太难抉择了! 正一道,毕竟是大家的心血! 正一道传承数百年。 如果就此解散,那岂不是对不起正一道的列位祖师。 可是,如果不解散。 正一道肯定会受到这位大乾帝师的雷霆之击! 既然这位大乾帝师已经决定了要一统大乾所有道门,那定然不是无的放矢。 肯定会杀鸡儆猴! 正一道,是大乾三大道门之一。 正好可以来做这只鸡! 沉默。 又是沉默! 刚刚还纷纷开口,气愤不已的正一道众人。 一时间,都不肯开口说话了。 姬常月看到众人这个态度。 朝着道坛大总管张伯恒看去。 “伯恒,你觉得该怎么办!” 张伯恒闻言,脸上也是闪过迟疑之色。 “宗主,此事……不好办啊。” 姬常月也是一阵气急,忍不住说道:“废话!” “我当然知道不好办!” “要是好办,我还用叫你们一起来商议吗?” 就在这时。 一道声音在大厅外面响起。 “姬常月,何必如此激动!” “既然你们拿不出一个主意来,那就让我来帮你们拿主意吧!” 听到这声音,大厅之内的所有正一道领袖,纷纷朝着门口看去。 只见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现了两道人影。 姬常月看到那为首之人后,面色大变。 他直接站起身来,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显得镇定一些。 “叶先生……您怎么来了……” 叶千秋负手而行,缓缓走入了大厅之中。 他淡淡一笑,道:“怎么,不欢迎?” 姬常月哪里敢说不欢迎,但要说欢迎,那更不可能了。 所以,姬常月只好尴尬的笑着,也不说话。 叶千秋朝着正一道的诸位领袖看去。 他的目光平静无比,没有一丝一毫的杀气。 但是,落在这些正一道领袖的眼中,却是让他们身上的压力骤然增长。 面对一个很可能是阳神,甚至是阳神之上的大神通者。 没有人能做到泰然自若! 叶千秋笑道:“我刚刚听你们在讨论,是否解散正一道。” “你们好像无法做出这个决定。” “这样好了。” “我问你们!” “谁不同意解散正一道,可以往前走一步。” 这话一落下。 所有的正一道领袖,都是不动一步。 叶千秋笑着和一旁的萧黯然说道:“萧黯然,看到了没有。” “他们都同意了嘛。” “这不是都同意解散正一道了吗?” 萧黯然脸上堆着笑,一个劲儿的点头。 心里却是暗道:“好家伙,您可真坏。” “就您往这儿一杵,谁敢往前走啊。” “嫌自己命长吗?” 这时,只见那姬常月顶住压力,开口道:“叶先生。” “解散正一道,毕竟是一件大事。” “能否再给我们几天时间!” 叶千秋面不改色,缓缓说道:“我已经给了你们时间。” “萧黯然已经通知你好多天了吧。” “可是,你们现在还没有商量出一个结果。” “那不好意思。” “我只能是动手了。” 这时。 只听得有一人面红耳赤的说道:“你这是强盗行为!” 叶千秋目光一寒。 朝着那人看去。 没有说一句话。 直接抬手一指。 那个刚刚出口之人,顿时眉心之中多了一个红点。 那是正一道的一位副总管。 也是一位鬼仙。 但是,在顷刻之间,就倒下了。 这一幕。 深深的震撼着正一道的其他人。 这也太恐怖了! 刚刚那一刹那! 他们都感觉到了一股恐怖的力量,出现在这大厅之中。 然后,这位正一道的副总管,就倒下了。 神魂尽灭! 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这是什么样的实力! 着实令人太过心悸! 其余几位正一道副总管,纷纷暗自吞咽了一口口水。 眼中都是露出骇然之色。 唯有那道坛大总管张伯恒,还算是镇定,但他的手心里,都是汗! 他从未感觉过,死亡居然离他如此之近。 他不是一个犹豫寡断的人。 只见这位正一道道坛大总管当即朝着叶千秋拱手道:“我正一道,道坛大总管,张伯恒!” “愿意解散正一道,追随叶先生!” “助先生创立大乾的无上道门!” 叶千秋看了那人一眼,淡淡说道:“错了,不是大乾的无上道门。” “而是修道者的无上道门。” 张伯恒急忙改口,道:“是,是修道者的无上道门!” 叶千秋看向其他人,道:“你们谁反对?谁赞成?” “现在可以继续选择了!” 姬常月沉默不语,还在做着天人之争。 而其他的几位副总管,还有那位正一道的道正,却是坚持不住了。 正一道没了就没了。 可是,他们的命可是只有一次。 在这位大乾帝师的手下。 若是死了。 那可是连转世投胎的机会都没有! “我愿意解散正一道!” “我也同意解散正一道!” “我愿意追随帝师大人,共创无上道门!” 这几人纷纷表态。 态度简直是一个比一个好。 最后,只剩下姬常月还没有表态。 叶千秋看向姬常月,道:“姬常月,你呢?” 姬常月回头看了一眼众人,众人的目光纷纷躲闪不已。 姬常月见大势已去,终究是长叹一声,朝着叶千秋躬身一拜,道:“姬常月,拜见掌教!” 姬常月能做到正一道宗主,又岂能是蠢货? 要论拍马屁,他也是人中之龙! 他直接称呼叶千秋为掌教。 同意解散正一道。 无形之中,已经承认,这个无上道门的存在。 叶千秋看了一眼姬常月,又朝着其他人看去。 “好,既然你们都已经答应解散正一道,追随我共创一个前所未有的无上道门。” “那我也不会亏待你们。” “这里有三十六道纯阳念头。” “算是我给你们的见面礼。” 话音一落。 只见叶千秋手掌一翻。 闪烁着金色光芒的三十六道纯阳念头,出现在了他的手掌心中。 众人一看,眼睛都要看直了。 他们都是鬼仙! 这纯阳念头可是对他们大补的东西! 瞧着念头的气息,最起码也能让他们每个人的实力,都往上走一步! 这下。 这帮人,都服气了! 就冲着叶千秋这出手阔绰的劲儿。 他们也觉得没白解散正一道。 跟着这样一位大神通者,创立一个前所未有的无上道门。 好像也不是一件太差的事情! 姬常月看到叶千秋恩威并施,转眼之间,就将正一道的这些人给降服。 心中也是佩服不已。 这样一位拥有着大神通的人物。 或许真可以带着他们干出一番前所未有的大事业来! 第28章 太上道灭,道门总坛 玉京城,帝师宫中。 “什么!” “老师你要到太上道太上山,建立无上道门?” 乾帝杨乾,一脸惊讶的看着叶千秋。 “老师为何要选择在太上山建立无上道门呢!” “在玉龙山不行吗?” “玉龙山,离玉京城很近!” “老师若是离开了玉京城,恐怕那些宵小之辈,会对我下手啊!” 杨乾现在对叶千秋都有了依赖思想。 一听到叶千秋要离开玉京城,前往太上道所在的太上山去开辟一个前所未有的无上道门。 杨乾立马就急了。 眼下,他好不容易借助老师的威势,稳住了玉京城的局面。 若是老师走了。 他心里还是有些发虚的。 叶千秋看到杨乾这副模样,笑道:“乾儿,你现在也已经是武圣了。” “整个大乾,能和你一战的人,可不多。” “你是大乾的皇帝。” “你总不能依靠别人去替你镇压一切。” “雏鸟总是要学会独自飞翔!” 杨乾闻言,微微一叹,道:“老师的教诲,我都记在心里!” “不知老师何时还会回到玉京城来?” 叶千秋笑道:“放心,为师不是一去不回,若你这里出了问题,为师第一时间就会出现。” 杨乾站起身来,朝着叶千秋深深的躬身道:“那就拜托老师了!” 叶千秋微微颔首。 这一夜,叶千秋又教了杨乾一些道术。 方才离开皇宫。 …… 大乾以南,太上山。 山上有一座天下第一楼! 这里就是天下第一道门太上道的宗门所在! 此时。 虚空之中,裂开一道缝隙。 以叶千秋为首的众人,从虚空裂缝之中走出,落在了太上道的宗门之前。 “嘶~~~” “这就是太上山,这就是太上道吗?” “果然是天下第一雄山!” “从前,我从未来过这太上山,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 “难怪掌教要在这里建立无上道门!” 原先正一道的一众领袖,姬常月、张伯恒等人,还有方仙道的萧黯然、萧云峰,现在都跟在了叶千秋的后边。 现在,他们都是无上道门的创始成员。 全部都听叶千秋号令。 三日之前。 叶千秋在正一道玉京城的据点当中恩威并施。 将正一道的这些人给收伏。 叶千秋收伏他们之后,便已经定下要来太上道所在的太上山走一遭! 此来太上山,有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将梦神机收伏。 第二件事,就是将太上山改为无上道门的宗门所在之处。 这两件事,其实也可以说是一件事。 只要降服梦神机,那将太上山改为无上道门的宗门所在之地,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叶千秋这些年,走遍天下。 看来看去。 要说风水最好,地域最佳的地方,还要数这太上道所在的太上山! 所以,叶千秋决定要在太上山,建立这个新的道门。 嗷~~~ 就在这时。 突然,山门后边,有大片红云涌动。 一声长啸,在太上山响起。 姬常月和萧黯然等人一听,面色都是微微一变。 “是梦神机的九火炎龙!” 姬常月和萧黯然当年都是见过梦神机的九火炎龙的。 自然能听出这九火炎龙的吼叫声。 只见太上道山门之前,云气流动。 这座处于云层之中的太上山,好似发生了什么奇妙的变化一般。 嗷~~~ 嗷~~嗷~~嗷~~~ 一共九道龙吼之声从太上道山门各处咆哮嘶吼震荡而出,震动虚空,在虚空之中如水般生出皱纹,扩散出去。 滚滚红云席卷太上山,霎时间弥漫天上地下,好似有九座火山活了过来,尽情的释放着恐怖强横的气息,传递出一股无所不烧、无所不焚的骇然热量。 轰隆隆!! 一只狰狞的巨大火红色龙爪,直接撕穿了长空和距离,从高高的苍穹之上探了下来。 那是九火炎龙! 是太上道教主梦神机以莫大伟力,虚空造物,练就的分身,身外之身,龙形之体。 它有着无穷的威力,天下的道术高手无论是谁,听到“九火炎龙”这四个字,心中立刻就是恐惧,崇敬。 这一龙爪从苍穹上一经探下,便带着无敌的气势。 这种气势,直接将姬常月身后的那些人给震慑。 “这……这……这就是太上道梦神机的九火炎龙吗?” “果真是比传说中的还要恐怖!” “是啊!” “这样的龙,只有一条,就难以令人应付!” “可这太上道,竟然有九条!” “真是令人的难以相信,梦神机稳坐天下第一高手的宝座三百年,不是没有道理的。” “若非跟着掌教前来。” “我们如何敢如此堂而皇之的来闯太上道的山门!” “是啊,也不知道现在的梦神机到底是什么样的修为!” “管他是什么样的修为,见了掌教,通通都得臣服!” “不服,就是一个死!” 一众道人在后边窃窃私语。 心中还不免多了几分自豪感。 跟在如此强大的人后边,仿佛他们也变得无比强大。 叶千秋看着那在山间咆哮的九火炎龙,脸上泛起一丝淡淡的笑容。 这时,萧黯然站在一旁,道:“掌教,要我前去通传梦神机吗?” 叶千秋摆了摆手,道:“不用,他已经来了。” 萧黯然闻言,有些惊讶。 此时,只见前方山门之内。 有一白衣男子踏风而来,落在山门之前。 只见他一落地,脸上就堆起了笑容,朝着叶千秋一路走了过来,一边抱拳,一边说道:“叶先生,您怎么有空来我这里做客。” “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我也好做一做准备。” 叶千秋闻言,一脸平静的说道:“做准备?做什么准备,做伏击我的准备吗?” 这话一出。 让梦神机微微一怔。 不过,他的反应也极快。 梦神机道:“哪里,先生说笑了。” “以我的修为,还差先生十万八千里。” “哪里敢伏击先生。” 叶千秋闻言,负手而前,道:“行了,客套话,就不用说了。” “我直接道明来意。” “这一次,我过来,是要让你解散太上道,我打算在太上山建立一个全新的无上道门。” “太上道解散之后,你可以选择加入我这个无上道门,也可以成为一个散修。” “但,我希望你能成为我这个无上道门的长老之一。” 梦神机一听,又愣住了。 饶是他已经尽力在控制自己的心绪,也是忍不住泛起了怒色。 他好歹也是从前的天下第一人。 太上道,传承至今。 在他的手上发扬光大。 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大周,就是亡在他的手里。 大乾两位皇帝,都被他刺杀而死。 他什么时候受过这等气。 “叶先生……我承认,你是很强。” “但请你不要羞辱我!” “我梦神机,虽然不是你的对手!” “但是,也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梦神机的话音转冷。 叶千秋见状,反倒是笑了起来。 “好!” “我就喜欢你这个样子。” “但是,我要告诉你。” “我要建立的道门,是一个全新的,前所未有的大一统道门。” “将来,不仅仅是大乾内所有道门流派,就是云蒙、火罗、还有其他诸国的道门流派,也要全部并入我这个无上道门中来。” “我要总摄一切道法,开辟出三千大道来!” “将中央世界带领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届时,天下道门中人,强者如云,鬼仙只是基本的层次,无上道门之中的执事,最起码都是造物主级别的高手。” “而无上道门之中的长老,甚至可以是参透阳神的存在!” “更不用说,道无止境。” “阳神之上,还有大境界。” “你梦神机的确是天纵之才,但是,你无法超越这个时代。” “也无法超脱大千世界!” “而你做不到的这一切,我通通都能做到!” “所以,我希望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我的建议!” 梦神机听到叶千秋这话。 脸上闪过一抹惊疑不定。 饶是他纵横天下多年,也不禁让叶千秋画出来的大饼给吸引了。 总摄一切法,开辟三千大道。 这事儿要是做成了。 那可是了不得的大事! 那是上古道尊都没有做到的事情! 这位叶先生的野心好大! 但是,梦神机依旧还是很冷静。 并没有被叶千秋画出的大饼砸晕。 他冷静无比的说道:“叶先生的好意,我还是心领了!” “既然叶先生看中了太上山,那我梦神机将太上山让给叶先生,也没什么!” “只是,早晚有一天,我会亲手将太上山从叶先生的手里取回来!” 梦神机很清楚,他和叶千秋的差距太大。 他现在才只是八次雷劫的实力。 若是从前,放眼天下,这样的实力,已经是无人敢惹的存在。 但是,现在面对很可能是阳神之上的叶千秋。 他知道,自己根本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就可能会被叶千秋给击杀。 所以。 他心里很快就做出了抉择。 放弃太上山! 离开大乾! 退一步海阔天空! 如果争一时长短,他会死的很惨! 梦神机是一个很有决断的人。 他的干脆,果决。 也让叶千秋颇为欣赏。 叶千秋笑道:“好!” “既然你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那我也给你一个机会!” “给你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一个大时代就要来临,我希望,你向我挑战的日子,不会太遥远!” 梦神机闻言,当即说道:“放心,不会太久!” 话音落下。 梦神机直接飞天而起,朝着太上山看了最后一眼,直接将九火炎龙给带上,离开了太上山。 从梦神机出现,再到他果断离去。 这时间也就不到一刻钟的时间。 这短短的一刻钟之内。 梦神机就主动放弃太上道的山门,率性离去,直接让萧黯然、姬常月等人惊叹不已。 梦神机就是梦神机,知道事不可为,果断退走。 丝毫都不拖泥带水! 这才是昔日天下第一高手的风范! 姬常月是自愧不如。 至于其他几个道人,早已经惊呆。 他们没想到,掌教只是说了几句话而已,就直接将梦神机给逼退了! 这也太让人意外了! 他们还以为梦神机会反抗,没想到,梦神机直接溜了! 若不是他们亲眼所见,谁会相信这样的事情! 叶千秋看了看那处在云端的太上道宗门。 和左右的萧黯然、姬常月说道:“从今日起,这里就天下道门总坛所在。” “看见那座天下第一楼了吗?” “将那座天下第一楼改了,改成大道殿!” “我给你们半个月的时间,将山上的一切事务打理好!” “该换的换,该置办的东西,重新置办一遍。” “记住,从现在起,你们都是无上道门的元老。” “不要再提什么正一道、方仙道!” 叶千秋的声音落在众人的耳中,如同天音一般。 姬常月和萧黯然带头,朝着叶千秋躬身,道:“谨遵掌教令!” …… 数日之后。 太上山山巅之处,月明星稀。 一座凉亭之下。 叶千秋正在打坐。 就在这时,突然之间,天上足足有一万多个拳头大小,亮得逼人的星辰掉落了下来。 每一个星辰,都出了极其强大的法力波动! 这些拳头大小的“星辰”猛烈一变,化成了一朵纯黑色,足足有一亩大小的曼陀罗花。 以曼陀罗花为中心坐着的是一个浑身黑衣,脑袋后面一重黑色光圈的道人。 叶千秋睁开了眼睛,看到了那坐在曼陀罗花中心的道人。 “玄天馆主!” “你怎么来了?” 在曼陀罗花中央,还坐了一个身体纯黑色,眼似星河的女子。 那是天蛇王,星眸。 这二人是一对道侣。 玄天馆主一身黑衣,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儒雅男子,只见他起身朝着叶千秋躬身拱手道:“纳兰暗皇,见过叶掌教。” 玄天馆在数千年前,由暗皇道人开辟道统,几代馆主,继承了大位之后,个个都要改名暗皇,以代表自己乃是统治黑暗的皇者。 叶千秋曾经看过去玄天馆看过他们的最高秘籍——《玄天暗黑录》。 所以,他和纳兰暗皇是认识的。 叶千秋目光平静,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纳兰暗皇道:“大乾三大道门解散,是何等大事。” “早已经在短短数日之内,传遍天下。” “叶掌教在太上山,建立无上道门之事,也已经是天下皆知。” “梦神机在太上山被叶掌教吓得落荒而逃,更是传的沸沸扬扬。” “现在,天下之人,皆知叶掌教才是天下第一高手。” 叶千秋稍微推演一番,便知晓了其中原委。 是萧黯然和姬常月这二人在为无上道门造势,所以,让人在天下间宣传他的事迹。 “你来太上山,有何事?” 叶千秋淡淡说道。 纳兰暗皇,也不废话,直接朝着叶千秋躬身拱手,道:“纳兰暗皇想请叶掌教诛杀梦神机!” “纳兰暗皇,愿意解散玄天馆,与天蛇王星眸加入无上道门,助叶掌教完成大宏愿!” 第29章 分派任务,智珠在握 纳兰暗皇的话掷地有声。 叶千秋一听,倒也没有多少意外。 不久之前,纳兰暗皇等五大高手,乘着梦神机渡八次雷劫,虚弱到极点到极点的时候。 去联手追杀梦神机,结果是孔雀王被连废了几个分身,丢失昊天扇。 真罡门门主白奉先尸解,圣者图元更是半路被人偷袭,死得连渣都不剩下。 就是这纳兰暗皇,还有天蛇王星眸活了下来。 将来若是梦神机找他们的麻烦。 以他们二人的实力,无法抵御。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现在。 叶千秋横空出世。 将梦神机赶离太上山,将太上道逼得解散。 此事已经在萧黯然和姬常月的极力宣传之下。 搞得天下皆知。 整个中央世界,现在恐怕不知道叶千秋大名的人,恐怕已经是少之又少。 而且,萧黯然和姬常月也已经放了风出去。 说无上道门掌教叶真人想要一统天下道门各派。 要创立一个前所未有的大一统道门。 还要开辟三千大道,总摄一切法,写出镇压一切的大道之经。 将道门带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再加上,纳兰暗皇早就知道叶千秋的厉害,只是不知道叶千秋竟然厉害到能逼迫梦神机让出太上山的程度。 梦神机是什么人,他纵横天下多年。 如果不是真的受到了死亡的威胁,又岂会轻易服软! 所以,他立马做出了加入无上道门,换取诛杀梦神机的这个机会。 叶千秋沉吟一会儿,然后说道:“杀梦神机,不难。” “但是,我觉得现在杀了梦神机,就太过无趣。” “天下道门之中,能比得上梦神机的,一个都没有。” “我留着梦神机,还有用。” “所以,这个要求,我不能答应你。” “况且。” “加入我无上道门的人,从来都不敢和我提条件!” “你纳兰暗皇连梦神机都不如,如何敢来和我提条件?” “你若真心诚意想要加入无上道门,我欢迎。” “如果你只是想借刀杀人,那你恐怕是打错了算盘!” “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 “一,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就当今天咱们没见过。” “二,放弃你所有的小心思,真心解散玄天馆,加入我无上道门。” 叶千秋的话落下。 让纳兰暗皇心中暗叹一声。 强者就是强者。 实力不对等的谈判,果然是不成立的。 纳兰暗皇心里有些焦虑。 是走,还是留? 他朝着一旁的天蛇王星眸看了一眼。 这俩人,结成道侣多年。 心意相通。 他们都知道,眼下到了关键抉择的时候。 一步错,步步错。 如果这一步没走对。 对于他们而言,就是灭顶之灾。 片刻后。 纳兰暗皇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 他现在已经没有了别的选择。 得罪了梦神机。 等梦神机恢复过来。 杀他易如反掌。 如果投在无上道门之中。 最起码不会担心梦神机铤而走险,害他们夫妇的性命。 毕竟,如果他们加入了无上道门,梦神机还敢对他们出手。 那就是和叶掌教过不去。 梦神机没那么蠢。 于是,他直接朝着叶千秋躬身,道:“纳兰暗皇,愿意留下,侍奉掌教!” “追随掌教左右!” 叶千秋闻言,笑道:“很好,你做出了一个正确的选择。” 天蛇王星眸也走了过来,和叶千秋见礼。 叶千秋见状,微微颔首,道:“欢迎二位加入无上道门来。” 这时,纳兰暗皇说道:“掌教,梦神机此人,心计很深。” “他下了几招厉害的暗棋,将来定然要染指天下。” “闻香教的圣女已经出世,此女就是冠军侯之母,尸解了十六年,现在已经出世。” “而且,我听说,梦神机支持冠军侯登上大乾帝位,冠军侯此人禀性狂大蔑视一切礼法,似乎是什么不知名的东西转世,而且通晓一些未来人道变化,厉害非常。” “我们玄天馆多年,被他打了很多主意,我和星眸多次派高手杀他,都没有得逞,他是越被追杀,越强大。” “就算一时吃亏,也会得到奇遇,翻身过来,实在是一种难以理解的存在。” “除此之外,我得到了一个消息,当年大周太祖,似乎并没有死,这次九千举人进入大乾玉京科考,很可能他也在其中。” 纳兰暗皇知道叶千秋是大乾帝师,所以,将大周太祖混入玉京城科考的消息也告诉了叶千秋。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这些事,我早已知晓。” “你们夫妇新入我无上道门,往后便是我无上道门的元勋。” “现在,我给你们夫妇二人一个见面礼。” “这时六枚纯阳念头,你们夫妇二人一人三枚。” 说着,叶千秋掌心一翻。 六枚纯阳念头出现在了他的掌心之中。 他往前一送,六枚纯阳念头直接飞到了纳兰暗皇和天蛇王星眸的面前。 纳兰暗皇和天蛇王星眸虽然见过世面。 但是,也被叶千秋惊到了不少。 纳兰暗皇赶紧说道:“掌教,我们夫妇新入无上道门,寸功未立,不敢受此纯阳念头。” 叶千秋笑道:“收下吧,这纯阳念头不止是你们有,其他人也有。” “萧黯然、姬常月他们都有。” 纳兰暗皇一听,这才放心下来。 无功不受禄。 若是这纯阳念头只给他们夫妇俩。 他都要猜测叶千秋是不是要让他们夫妇二人去送死了。 这时。 叶千秋道:“如今,山上事务不多。” “你们二人留在山上也无用。” “你们先会玄天馆去,将善后事宜做一下。” “然后,去找我的大弟子洪易。” “他在西域,要面对的危机不少。” “你们要在他遇到危机之时,助他一臂之力。” 纳兰暗皇和天蛇王星眸一听,反倒是轻松下来。 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 现在,叶千秋给他们派了任务。 他们倒是放心了许多。 这说明,他们在叶千秋的眼中还是有价值的,有作用的。 这样,就不会轻易抛弃他们。 夫妇二人朝着叶千秋一起躬身。 “谨遵掌教令!” …… 大乾赤州边缘,一座巨大的庄园修建得美轮美奂,处处雕栏玉砌,非常雅致,一看就是那种数百年的豪门世家。 庄园的前面,写着一个“陈”字。 这是赤州有名的世家,陈家。 在大乾世家豪门之中,远远超过了大罗派的赵家,几乎和姬、朱,这些世家相提并论。 陈家之所以厉害,是因为这个陈家,现在出了一位“画圣”。 大乾画圣“乾道子”! 本名陈子墨,他是陈家的人。 乾道子是他出家之后的道号。 此时,画圣‘乾道子’陈子墨,正坐在庄园的一块草地上,看着前面的一个身穿黄衣,手拿画笔的年轻人。 与此同时,一个女子拿了一根竹管,在一个玉碗之中搅合着,碗中传来了皂角的气息。 一绞全部都是泡泡。 女子绞了一会儿,用珠管一吹,一个拳头大的泡泡就吹了起来,随风而起。 流转不停,眼看就要破裂。 突然之间,这个年轻人画笔一点,笔尖正点到了这个泡泡之上,手腕颤动,一瞬间,竟然在这泡泡上面画出了一副磅礴的山水画! 寥寥几笔,在随时都会炸开的泡泡上作画! 这等技艺。 连乾道子这位画圣都看得眼神闪亮,连连叹息。 几个呼吸之间,一副壮阔的城市景色,就出现在了泡泡之上,流转不停。 这城市正是玉京城。 “可惜,要是这画要是做在纸上,必然流转千古。为什么要做在泡影之上呢?”乾道子叹息道。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做在泡影之上,更能把握生死无常。” 年轻人收了画笔,任凭泡泡飞腾上天。 突然之间,天上滚滚闷雷一震,把这个泡泡一下震了个粉碎。 黄衣年轻人把画笔一扔,道:“雷来了,初夏之雷,尤其刚烈,我要渡雷劫了,刚刚在泡影上做了画,想必能渡得过这一次的雷劫吧。” 下一刻。 黄衣年轻人闭上双眼。 神魂出窍而去。 乾道子看着神魂离体而去的年轻人,又是微微一叹。 不知过了多久。 天空之中一道星辰陨光落了下来。 滋滋滋滋的弧光闪动在天穹之中闪动。 黄衣年轻人的神魂归来。 进入了身体之中。 乾道子见状,上前道:“还好,还好,成功渡过了这一次雷劫。” 黄衣年轻人道:“哼,有太祖爷给我灌顶,我若是还渡不过这第三次雷劫,那也就枉为周朝弟子了。” “可惜,可惜我现在要休息一段时间,恢复精神。” “来日,还有大事要做。” 乾道子听到这“大事”二字。 又是微微一叹,道:“大周朝已经灭亡六十年了,就算太祖从某个不知名的中千世界回来,也难以挽回周朝的气数了。” “三太子何必这么执着?” “不如一心求道,管他世道纷乱,安然出世就好。” 画圣乾道子陈子墨看着眼前这个周三太子身上有一股残留的霸主气息,不由得叹息一声。 原来这黄衣年轻人,便是已经灭亡的周朝三太子。 周三太子道:“大周朝的气数的确是尽了,人力无法挽回,但是现在乾帝杨盘和洪玄机这一对君臣被那位大乾帝师赶出了玉京城。” “杨盘连大乾的皇帝都做不成了,洪玄机更是被人家扒光了游街示众。” “简直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 “有这位大乾帝师在前,我大周便自然又有了机会!” 说到这里,周三太子眼神之中闪烁出魔光,看着乾道子道:“况且,就算不复兴大周朝,我也要把大乾皇室搅得稀烂,以六十年前灭国之仇!” “这些年,我尸解了两次,才逃过大乾皇室的影卫追杀!” “遇到了太祖爷!有如此好的机会,怎么能不放手一搏?” 乾道子闻言,叹息道:“这位大乾帝师,并不像三太子看到的那么简单。” “此人可能乃是道祖转世!图谋极大!” “他现在是大乾帝师,还将大乾三大道门逼得解散,连梦神机也被逼得离开了太上山。” “他占据太上山,建立无上道门,笼络了一大帮高手。” “据说,他还要开辟三千大道,总摄一切法门,着写出一部无上道经。” “若是真教他做成了这事儿。” “天下间,最大的势力,便不再是什么皇朝,而是这无上道门!” “以这无上道门的影响力,只要保持一百年,大千世界,就会变成道门之天下。” “说实话,连我都想去主动投靠他了。” “三百年前,太祖爷意气风发,起于板荡之间,提兵扫荡天下,建立了大周基业。” “但是当时太祖爷就已经是道术高手,五劫强者,更领悟无法无念之境界,巅峰武圣,手握虬龙神棒,打遍天下。” “可是太祖爷建立大周朝之后,梦神机直接上门让其退位转世。太祖不从,两人一番大战,最后太祖被梦神机击伤逃遁到天边,被迫遁入了不知名的‘中千世界’之中隐藏。” “说来说去,其实还是实力不够。” “现在,这位大乾帝师,有足够的实力,连梦神机见了他也得落荒而逃。” “其实,我们如果加入这个无上道门,早晚能将梦神机击杀!” “但若是想要躲在后边浑水摸鱼的话,估计不太行。” “毕竟那位大乾帝师可是精明的很。” 周三太子道:“没错,你说的的确有道理。” “但是。” “我大周太祖是何等人物,便是我肯屈居人下,太祖爷也定然不肯。” 乾道子闻言,微微一叹,道:“是啊,太祖爷,不是肯屈居人下之人。” 周三太子道:“不论如何,能覆灭大乾,就可以了!” “如今杨乾登位,威信不足,根本无法掌控整个大乾!” “西线兵事现在吃紧,火罗国精元神庙大兵压进,如果大乾溃败,就会轰烂半个大乾!” “到时候朝廷威信大跌,杨乾这个新君更无力回天!” “到时候只要天下一乱,有野心的强者多的是!他杨家再厉害,莫非双拳能敌四手?” 乾道子道:“你别忘了,还有大乾帝师坐镇。” “那位大乾帝师,将自己的大弟子洪易也派到了西域历练。” “杨乾既然拜了他为师,那他肯定不会眼睁睁看着大乾被灭!” “更何况,神威王杨拓也不是善类,他不会让西线战事溃败的。” 周三太子道:“杨拓拥兵自重,他也有野心,不过被压住了而已。” “那个洪易背靠大乾帝师,还是武圣之巅,是非常了得的人物,定然也不会甘居人下,任凭杨拓摆布。” “到时候,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更何况冠军侯早就想染指西域兵权了,也想收服刺州的豪强,只可惜一直不能如愿而已,西域战事,他不可能不来插手。” “情况越混乱,越对我有利!” “至于那位大乾帝师,我想既然他志在建立一个前所未有的无上道门。” “那他估计应该分不出精力来操心西域的这些小事吧。” “只要不得罪洪易,一切应该都没什么问题!” 说到这里,周三太子的脸上露出了智珠在握的表情。 乾道子在一旁看着,不禁暗道:“看来,我还是得提前和那位大乾帝师联系一下了。” “将来免得引火烧身!” 第30章 大周太祖,阳神之上 太上山。 无上道门总坛。 昔日太上道的天下第一楼,已经改为道门主殿,大道殿。 此时,叶千秋正在听着萧黯然、姬常月等人的汇报。 “掌教,这是画圣乾道子给我传来的信件。” “他在信里说,大周朝的周三太子想要趁着西域大战,从中浑水摸鱼。” “乾道子有心加入我无上道门。” “想要问一问掌教的意思。” 叶千秋坐在首位,微微颔首,道:“周三太子一事,不足为虑,让洪易去处理就好。” “乾道子要加入无上道门,那自然是可以的。” “不过,他需要彻底从神威王杨拓那里脱离。” 萧黯然微微颔首,表示记下。 叶千秋朝着姬常月问道:“我道门各地分殿建的如何了?” 姬常月道:“目前,一切还算顺利。” “只不过,还是得等掌教编写出道经来之后,统一了我道门的纲领,再发展信徒,会更好一些。” 叶千秋却是摆手道:“各地的道祖相建立起来之后,我会将神念注入各地道殿的道祖相之中。” “往后,我无上道门之人,在发展信徒时,要服务于大众,为百姓做实事,而并非是为了发展信徒,弄些虚假之事来骗人,信则好,不信也无须强求。” 姬常月闻言,当即躬身道:“谨遵掌教令!” 叶千秋摆了摆手,道:“没什么事,你们都先下去吧。” 姬常月和萧黯然等人闻言,尽数退去。 叶千秋见几人走了,也走出了大道殿,来到了后山静坐。 刚刚坐下不久。 只见天空之中,突然变得黑压压的,浓稠到了极点的黑云铺天盖地的完全密布了整个方圆百里的天空。 浩大的黑云不停的变幻着。 这些黑云在变幻之中。许许多多的兵马若隐若现。一片片千军万马的肃杀之意笼罩了整个间。 方圆百里的黑云当中,有一点金光。 叶千秋看到这一幕。 冷哼一声,朝着那黑云之中吹了一口气。 呼~~~ 长风破万里! 一股长风直卷而出,将那黑云吹的七零八落。 黑云散去。 一尊巨大的王座显现出来。 好像是大乾皇宫之中的那尊龙椅,两边的扶手之上盘绕着五爪金龙。 王座之上,坐着一人,身着龙袍,带着平天冠,珠帘垂下,把脸都遮住,看不清楚任何面目。 这时,只听得那人开口道:“不愧是将梦神机吓得屁滚尿流,仓皇而逃的大乾帝师!” “佩服,佩服!” 一股浓浓的好像金液融化般的沉闷声音。 从那人的嘴里散发出来。 叶千秋看向那人,脸上无悲无喜,道:“你应该是大周太祖吧!” 那身着龙袍之人点头道:“大乾帝师,好眼力!” “的确是本皇!” 叶千秋道:“你如此张扬,到我无上道门来,应该不是来找死的吧。” 叶千秋这话一出,直接让周围的空气都寒冷了几分。 大周太祖却是面色不变,反倒是发出了一种古怪的笑声。 “好一位大乾帝师,果然不愧是将杨盘和洪玄机赶出玉京城的大人物!” “先前本皇失礼之处,还望帝师见谅!” 叶千秋淡淡的点头,道:“说明你的来意。” 大周太祖道:“既然帝师快人快语,那本皇也不废话!” “本皇这次专程前来太上山,是想和帝师合作!” 叶千秋一挑眉,道:“合作?我们有什么能合作的吗?” “没错!就是合作!” 大周太祖肯定的说道。 “本皇知道,帝师和杨盘、洪玄机这对君臣,大有仇怨!” “如今,这对君臣离开玉京,早已经前往了中千世界!” “上古那些阳神高手所化的中千世界,隐藏在大千世界边缘的虚空当中!” “这中千世界里面,有一些还没有完全和世界融化的阳神念头。” “只要他们得到了这些阳神念头,融入身体之中对于仙道武道都是一个质的飞跃。” “如果让这对君臣的实力大进,想必,他们一定会杀回玉京城!” “将他们失去的东西,通通都给夺回来!” “到时候,便是帝师再强横,恐怕也是双拳难敌四手!” 叶千秋闻言,反倒是笑了起来。 “你的意思是,想要我跟你合作,一起去中千世界,融合阳神念头?” 大周太祖点头,道:“没错,就是这样!” “我也不瞒帝师。” “中千世界处于虚空乱流之中难以寻找,不过,我却是有方法能找到中千世界!” “只是以我目前的实力,依旧难以斩破世界屏障,进入其中。” “而且,中千世界之中也有生灵繁衍,有大神通的高手。” “所以,本皇想找人合作,斩破中千世界的屏障。” “帝师的实力,自然不必多言。” “斩破那中千世界的屏障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如果,我们可以合作,帝师得到阳神念头之后,定然能再进一步!” “便是杨盘和洪玄机也得到了阳神念头,应该还不是帝师的对手!” 叶千秋闻言,笑道:“周太祖,你打的还真是一副好算盘!” 周太祖见状,急忙又说道:“帝师,你别不以为然!” “洪玄机和杨盘,这两个人谋划极深!” “他们拥有皇天始龙甲,皇天玉玺,有无穷无尽的法宝。” “若是让他们取到阳神之念,洪玄机吞服下去,立刻可以粉碎真空。” “而乾帝杨盘若是将阳神之念融入神魂之中,立刻就有可以媲美九次雷劫高手的力量。” “而且,我听说他们还想打造一艘造化之舟!” “这造化之舟如果打造成功,将是古往今来第一法器。” “凭借这件法器,他们能够统治整个大千世界,甚至诸多中千世界都不一定。” “若是真让他们穿梭到中千世界,找到了阳神念头,再打造成造化之舟,实力只怕会爆增。” “到时候天下就没有人能反抗得了他们了,我和帝师都要成为他们的奴隶!” “更何况,帝师和那杨盘、洪玄机有大仇怨!” “他们不会放过帝师你的!” 大周太祖的声音急促,仿佛如果叶千秋不跟他合作,一切就会变为现实一样。 叶千秋闻言,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 “大周太祖,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不过,合作之事,还是算了吧!” 大周太祖道:“为什么!” “难道你不怕杨盘和洪玄机回来找你报仇?” 叶千秋笑道:“我等的就是他们回来报仇!” “如果他们一直都这么弱小,那岂不是一点乐子都没有?” 大周太祖听到叶千秋这话,彻底愣住了。 随后,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叶千秋,道:“好一个大乾帝师!” “真是令人佩服!” “好,既然帝师不同意合作!” “那就当我今日没来过!” 下一刻。 那大周太祖,就准备遁走。 这时,他却是面色一变,发现自己突然无法动弹了。 他有些惊慌失措的朝着叶千秋喊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叶千秋看着那大周太祖淡淡说道:“想来就来,想走便走!” “你当我这无上道门是什么地方!” 大周太祖有些惊恐的看着叶千秋,道:“你想做什么!” 叶千秋道:“不想做什么!” “只是给你一个教训!” “这太上山,不是什么人都能腾云而来的!” 下一刻。 叶千秋大袖一甩。 狂风呼啸而出,直接将大周太祖给卷出了万里之外。 …… 万里之外的一座山巅之上。 一脸狼狈的大周太祖看着刚刚消失的神风。 眼中闪过一抹震撼之意。 “此人到底是什么境界!” “举手投足之间,便有莫大威力!” “他一点都不担心杨盘和洪玄机成为祸患!” “莫非?他是阳神之上!” “这……怎么可能!” …… 赤州,总督府邸。 一个房间之中。 洪易坐在一张铁木太师椅上,把玩着一口鲨皮鞘长剑。 这口剑剑锋如白霜,随便一晃动,就是青光闪耀,如丝丝电芒。 如果把头放在剑刃之上,不用吹拂,自然就断裂。 这是一口玄钢铸造的剑,品质很好! “好剑,果真是一把好剑!” “赤州铸剑,果然是天下闻名,普通的玄钢剑都能铸造得这么好,真是杀人不见血。” 洪易把玩了一下手中的剑,随后扔给优露莱特。 优露莱特身边站的是石笛王子。 他这一次来到赤州,除了带上了沈天扬之外,便是将从前冠军侯的那些人,也都带了出来。 这帮人,被老师锁在了虚空世界当中。 他得到老师的传授,可以打开虚空世界的大门。 将这些人给放出来,为他所用。 “赤州大大小小数百个铸剑世家,传承古老的刺杀之术,隐藏得尤其之深,就连大乾太祖都不得不顾忌,为了缓和戾气,把刺州改为赤州。” “禁武天下,但赤州的剑术却禁止不了,而且赤州每年给大乾的税收,也是不菲,几乎可以抵挡得住南州七省了。” 洪易朝着一旁的优露莱特说着话。 “听说冠军侯,当年也想收服刺州大大小小的强豪世家?还有那些隐秘的老家伙?” 优露莱特道:“不错,可是刺州那些豪门世家的人,并不理会冠军侯。搞得冠军侯大怒,准备杀人,但是被人劝阻住了。” 优露莱特如实的回答着她知道的一切。 洪易淡淡一笑,道:“刺客,传承的乃是上古勇气之道,怎么会臣服于人?” “上古刺客,敌众我寡,依旧潜伏殿堂,怒击敌人,这是何等的勇气?连史家都为之赞颂。” “如此大勇之人,怎么会臣服?” “冠军侯就算把他们全部杀死,也不可能让他们全部臣服的。” “优露莱特,你曾经帮冠军侯管理过天机商行风军团,也接触过赤州豪强的一些资料,去帮我做一件事情,送请帖给赤州的那些铸剑世家吧。” “这件事情办妥当了,我向老师求情,让你加入无上道门,学习我无上道门之中的道术。” “将来,或许还能得到老师的亲自指点!” 优露莱特闻言,双眼一亮。 如果能加入那位大乾帝师建立的无上道门,那可就太好了! 如今。 那位大乾帝师,名扬天下! 将原先的天下第一人梦神机,都给吓的屁滚尿流! 在原先太上道的地盘,建立了一个全新的无上道门! 令天下人大为惊骇! 如果能得到那位大乾帝师的亲自指点。 那她可就走了大运了! “好。” 优露莱特目光一闪,对石笛王子使了个眼色,直接退了出去。 洪易看着退出去的这两个人,脸上闪过一抹自信。 这二人曾经给冠军侯做过事情,优露莱特更是冠军侯的女人,知道很多机密。 现在给他们画一张大饼,利用他们做点事情,也算是不错。 这时,有一个侍卫走了进来,交给洪易一封信。 洪易接过信之后,打开一看。 片刻后,他将信给收起。 脸上露出喜色。 “老师真是及时雨!” “让纳兰暗皇和天蛇王星眸前来助我,那此行去捉元气神,我就更有把握了!” …… 一个不知名的天地之中。 有一方足足囊括方圆几十里的大湖泊,湖泊之中的水,全部都是充满了淡淡香味的碧绿颜色。 湖泊之中,九条火龙飞舞之间,化成了一个个的人形。 冠军侯盘膝坐在湖泊边上,闭目修行。 不远处,太上道苏沐也在修炼。 这时,冠军侯突然之间睁开眼睛。 让苏沐也无法静心修炼下去。 苏沐道:“怎么了?” 冠军侯道:“我修炼不下去了!” “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心里很乱!” 苏沐道:“师尊在你的身上寄予厚望!” “你不能自乱阵脚!” 冠军侯道:“那大乾帝师果真强横无比吗?” “让梦神机连动手的念头都不敢生出!” 苏沐闻言,冷着一张脸,道:“这不是你该打听的事情!” 冠军侯冷笑道:“有什么不能说的!” “弱者就是弱者!” “如此遮遮掩掩,我看你们也难成大事!” “算了,我走了,不和你们在一起厮混!” 苏沐闻言,冷然说道:“我知道你刚刚被洪易夺去了天芒角神铠,心里不痛快!” “出去走走也好,去玉京城吧,那里有一个和你极为有缘的人出现了。” “或许能给你带来好运!” “这个小界离玉京相隔三万里,九火炎龙,你们去送送他吧。” 苏沐话音一落。 九条炎龙盘绕旋转,突然之中,化身成了一道极淡的火云,上下缠绕住冠军侯。 随后冠军侯整个人好像穿了一件火焰纱衣,人一下就飞腾起来。 嗖的一下飞出了这片天地。 待冠军侯和九火炎龙消失不见。 一个年轻人的身形在苏沐的身边悄然而现。 苏沐见状,起身恭敬道:“师尊!” 年轻人正是梦神机! 梦神机看着冠军侯离去的方向,眼中闪过一抹寒意。 苏沐道:“师尊,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梦神机道:“姓叶的势大,接下来,我们该去找杨盘和洪玄机,再谈一次合作了!” 苏沐一脸讶然,道:“师尊找到杨盘和洪玄机的下落了?” 梦神机点了点头,道:“杨盘和洪玄机这一对君臣,图谋极大。” “我与他们暂时先合作。” “将来,定然会让姓叶的后悔!” 第31章 计划盘算,神甲之威 太上山,无上道门总坛。 后山当中。 小穆正在舞剑! 扑哧! 只见小穆一剑刺出,风雷皆动。 叶千秋在一旁看着,微微颔首。 小穆的成长速度很快。 叶千秋自然可以看得出来,小穆的剑术已经现在已经到了大宗师境界! 放到外面,那基本是已经可以开宗立派的地步。 小穆本来就是武道上的天才,自从服用了邪神之血后更是脱胎换骨,现在又学习道术,把邪神之血中的武道意念融入了自己的武功精神之中,剑法更是狠辣,大气。 再有叶千秋指点,成长速度快,也是应该的。 若是这样的情况下,小穆成长速度还慢,那才是怪事。 现在小穆在武道上的实力,已经是武道大宗师接近巅峰的层次,而道术的修炼更是已经到了附体大成,分神化念的境界。 现在小穆的境界,基本上就是江湖上那些一流门派的掌门水准。 等小穆再成长一些。 叶千秋就准备再给她一些好处。 “好了,小穆,今天就到这里吧。” 叶千秋朝着小穆说了一声。 小穆停了下来,朝着叶千秋走了过来,朝着叶千秋说道:“老师,我什么时候能去找洪易师兄啊!” “我也想到前线去打仗!” 叶千秋闻言,笑道:“再等一些时日吧!” “为师也要去西域一趟,到时候,带着你一起去!” 小穆一听,当即高兴无比。 欢跳的离去了。 看到小穆这欢跳的性子。 叶千秋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 这小穆,到底还是孩子心性,这等天真浪漫,不可多得。 等到了一定的年纪,这天真浪漫就会消散。 叶千秋很喜欢小穆这样乐观的性子。 只希望在这即将到来的大时代里,她能快速的成长起来。 想到这里。 叶千秋的目光朝着天际深处望去。 他虽然没有答应和大周太祖合作。 但是,阳神念头,不可多得! 他倒是不需要! 但,现在他已经建立了一个无上道门。 他需要得到一些阳神念头来奖励无上道门中的得力干将。 提升他们的实力。 只有奖罚分明。 才能将无上道门提升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想要一统天下道门流派,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需要花费时间,更需要资源! 所以,他会前往中千世界! 不过在此之前,他会先去一趟西域! 将精元神庙的元气神给收走。 那玩意儿,也可以用来帮无上道门的一些得力干将提升实力! …… 一座不知名的小天地当中。 杨盘和洪玄机这一对君臣正在说着话。 杨盘的精神状态看起来不错。 似乎根本没有因为被赶出玉京城,而感到气恼。 只听得杨盘道:“玄机,最近朕得到了消息,你的儿子洪易祭祀刺道盟,在刺客堂之中走了一圈得到了刺道盟的几大长老承诺,和神威王和解,两人似乎是并没有发生什么大规模的冲突还有勾心斗角。” “能够在刺客堂之中行走一圈,洪易的武功看来已经是人仙了。” “刺客堂之中,有梦神机的七个念头,他能进入刺客堂,那就表明梦神机的念头都奈何不了他,他的武功道术可想而知。” 洪玄机冷着脸道:“这个逆子,拜了那妖道为师,运气倒是不错!” “那妖道深不可测,将这个逆子调教成现在这个样子。” “估计是为了专门对大乾釜底抽薪。” 杨盘微微颔首,道:“朕听说,乾儿拜了那妖道为师!” “这其实倒是一件好事!” “有那妖道威慑,大乾就乱不了!” “咱们退出玉京,反倒是能更加看得清楚大乾的局势!” “还能全力发展我们的实力,等你我的实力再有了提升,将造化之舟打造完成。” “就是你我君臣重新回到玉京城之时!” 洪玄机道:“臣誓死追随皇上!” 杨盘笑着摆手,道:“有你相伴,朕此生无憾!” “好了,不说这些了。” “咱们到皇天世界去看看。” 说着,只见杨盘从袖中掏出一枚“黄天玺印”! 那是代表国之社稷的玉玺。 这玉玺在杨盘离开是被杨盘带走! 而玉京城中的那玉玺,不过是假货而已! 杨盘抚摸了一会儿这玉玺,表情变得十分的虔诚。 突然之间这玺印爆出了无穷的金光,转眼之间,就形成了一尊宽阔的门户。 随后,乾帝杨盘走了进去,洪玄机也站起身来,跟在杨盘的后面。 一走进这金光门户,迎面就是一个巨大的殿堂! 殿堂建立在一座祭坛之上,而祭坛却在一座山的顶端。 殿堂的最中央,凭空悬浮这一尊铠甲。 这铠甲,全身似金似赤似紫,头盔是一个太古龙头,长长的虎须,鹿一般的角晃动,飘动着,显现出了无比尊贵,至高无上的气息。 “穿上吧!”杨盘对着洪玄机道:“你已经二十年没穿过这套铠甲了。” 洪玄机看向那套铠甲,眼中流露出精光! 那是上古圣皇之铠,圣天子征战四方所穿之铠,其上秉承皇天之念,其下秉承后土之意。 乃是古往今来第一兵家利器——皇天始龙甲! 杨盘面无表情,只是把手一挥舞,整个大殿的金光陡然之间散去。 一条条金色的锁链浮现了出来。 这些金色的锁链,封锁在“皇天始龙甲”的周围,好像是在封锁住了一条太古始龙。 这些金色的锁链浮现之后,“皇天始龙甲”似乎有了灵性,感觉到了什么一般,龙头一样的头盔鼻翼煽动,居然呼吸起来。 呼~~~ 铠甲会自己呼吸,而且呼吸的声音,十分巨大,散出了浓浓的鼻音,好像是打雷一般,使得整个皇天玉玺内的空间都颤抖了起来。 仿佛就是一头真正的太古始龙化成了铠甲。 始龙,始龙。 龙之始祖! 洪玄机往前一步,大声说道:“掐脱枷锁,回归我身,始龙之祖,化身为甲,伴随王者征战四方!” “咱们再次并肩作战,陪伴我粉碎真空,到达大千世界的彼岸。” “皇天始龙甲,你只有乘上造化之舟,才有可能超脱彼岸,否则一切休想。” 洪玄机眼神之中闪烁出一重重精亮无比的光华。 他说话越来越大,呼吸渐渐的和皇天始龙甲的吐息频率变得一样。 一个龙息,一个人仙之息,相互配合之间,呼吸之间渐渐就发生了共振。 当两人的呼吸完全配合,共振到达最大之时,皇天始龙甲上突然间发出了一股强烈的声音,悠远深长。 最后整个铠甲剧烈的变化着,居然变成了一条全身赤金之色,张牙舞爪的狂龙。 这条狂龙奋力长吟之间,全身一震。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爆响个不停,随后身边的金色枷锁链条全部被挣断。 轰隆! 挣断枷锁之后,狂龙朝着洪玄机飞舞而来。 洪玄机脸上显现出了淡淡的笑意,把手一伸。 狂龙立刻缩小,化为了一条小小的金龙虚影,印入了洪玄机的眉心之中。 随后,洪玄机的眉心显现出了一条若隐若现的赤金神龙虚影,仔细一看却又好像幻觉。 洪玄机念头微微一动,他的全身立刻就涌起了一片片巴掌大小的鳞片,好似龙鳞。 与此同时,他的头上也变化出了角,胡须,那龙头一般的头盔,直接戴在了他的头上。 他的手掌上也有鳞片涌起,两只手掌完全变成了刚劲的龙爪,长长锋利的指甲,可以洞穿这个世界上一切坚硬的物质。 随后,他的身体脱离了地面,静静的悬浮着,一动不动,如山一般。 洪玄机的眼中闪烁着精芒。 他感觉到了自己的强大! 但是,他知道,这还不够! 想要报仇! 想要诛杀妖道,必须要变得更强! 粉碎真空! 超脱自我! 达到彼岸! 这时,只见有一道人影在杨盘的身后缓缓出现。 杨盘看到那人,道:“公羊愚!” “你怎么回来了!” 公羊愚朝着杨盘躬身道:“皇上,梦神机找到了臣,让臣给皇上带话!” “说他同意合作!” “一同对付那妖道!” 杨盘闻言,淡淡一笑,道:“意料之中的事情!” “他梦神机被妖道逼的连山门都不敢要了,岂能忍下这口气!” 洪玄机在一旁道:“想不到,我们还有再和梦神机联手的时候!” 杨盘道:“是啊,当年一同覆灭大禅寺之后,梦神机便是天下第一高手!” “如今,梦神机和我们又有了共同的敌人,暂时联手,也是应该的!” 洪玄机道:“皇上,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前往中千世界!” 杨盘道:“再等等!” “公羊愚,这一次前往中千世界,你也去!” “如果得到了几枚阳神念头,定然有你一份!” 公羊愚闻言,眼前一亮,他心中暗道。 “吞服了阳神念头,人仙就可以突破生命桎梏,有希望达到粉碎真空之境,否则的话,以普通人的肉身根本没可能粉碎真空,两百年的寿元,实在是太短暂了。” “我的寿元将尽,如果能吞服阳神念头,那可就是太好了!” 公羊愚当即朝着杨盘躬身,道:“多谢皇上!” …… …… 太上山。 后山。 叶千秋盘膝坐在山间的大石上,体悟着天地变化。 萧黯然带着一个道人快速朝着这边行来。 “掌教!” “我将人带来了!” 只见萧黯然带着那道人快速来到了叶千秋的面前,朝着叶千秋躬身说道。 叶千秋睁开了眼睛,看到了萧黯然身旁那道人。 “你就是萧长峰?” 那道人朝着叶千秋躬身道:“正是!”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杨盘在位时,让你培养弟子,打造上古铠甲,现在打造的怎么样了?” 那萧长峰手里捧着一件上半身玄色,下半身黄色的铠甲。 朝着叶千秋说道:“回掌教的话,我打造出了一件神甲,估计和刺道盟的元辰白骨铠功效相差不多。” 这个唤作萧长峰的道士,年纪轻轻,但眼眸之中却好像经历了几世一般,显然是经过了尸解的鬼仙。 这个道士是二十年前被大禅寺四大天王一吼飞灰湮灭的原先方仙道唯一雷劫高手萧长峰。 二十年前,他的神魂被杨盘给救走,然后杨盘安排他重新转世。 转世之后,长大成人之后。 他便被杨盘派去打造上古铠甲。 杨盘离开玉京城时,并没有带走他。 让他潜伏。 但是,这个萧长峰无意中被萧黯然发现了踪迹。 于是,被萧黯然带了回来,就被叶千秋留下继续打造上古铠甲。 准备将来交给杨乾所用。 “哦?就是你手上的这件铠甲吗?” “能飞吗?” 叶千秋朝着那萧长峰问道。 萧长峰回道:“这件玄黄神甲,暂时不能飞行。” “如果能拥有人仙之血,再以我的本命真火炼制一番,就能拥有破空飞行的能力。” “这样,即便是普通人穿上这铠甲,也能飞天而行。”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人仙之血?” “我无上道门之中,尚且还没有人仙!” “我给你两滴血怎么样?” 萧长峰一听,当即惊讶无比,急忙躬身道:“岂敢劳烦掌教!” 叶千秋淡淡一笑,道:“不妨事,让我看看你这铠甲的威力。” 说着,只见叶千秋抬起两根手指。 两滴金色的血液从毛孔之中渗透出来,破空而去,一下就击打在铠甲之上。 萧长峰看见叶千秋的两滴血液渗透进了铠甲之中,连忙从身上掏出了几张符箓,猛的一掷,顿时燃起了熊熊大火。 大火一会儿就把铠甲包围住了,不过铠甲却没有融化,而是出嗡嗡嗡的声音,好似有了灵性。 这时,那铠甲忽的一下就飞腾了起来,旋转一圈之后,火焰全部都消除。 叶千秋朝着那边的宫殿之中喊道:“沈天扬!” 只见沈天扬立即从那宫殿之中小跑了出来。 “先生,您找我?” 叶千秋指了指那漂浮在半空之中玄黄神甲,道:“穿上它!” 沈天扬没有丝毫犹豫,立即随手就把铠甲穿上。 顿时,那铠甲紧紧包裹住了他的身体,密不透风,他整个人变成了一个似虎似熊的神灵图腾。 随后,他的双脚,微微脱离了地面,悬浮起来! 沈天扬目光一沉,立马横飞出去。 破空而去。 在半空之中留下一道弧线。 片刻后。 远处的山峰上,发出一声轰隆巨响! 只见沈天扬直接朝着那不远处的山体撞去。 直接在山上撞出一个大坑来! 叶千秋见状,微微颔首,道:“不错,你们的炼器手段的确有点意思。” “萧黯然,你将萧长峰送回玉京,告诉乾儿,让他全力支持萧长峰打造这玄黄神甲,这神甲一旦成批的打造出来。” “就可以造出所向无敌的大军。” 萧黯然闻言,当即朝着叶千秋躬身道:“是!” “属下一定办好此事!” 第32章 麒麟圣兽,高手云集 数日之后。 莽荒之间。 叶千秋、萧黯然还有小穆出现在这苍茫天地之中。 三人一边御风而行,一边说着话。 小穆看着下面那茫茫原野,惊叹道:“真是太壮观了。” 萧黯然和叶千秋说道:“掌教,最新消息,盯上精元神庙元气神的人可不少。” “梦神机、大周太祖、杨盘这些人,都在觊觎。” 叶千秋闻言,微微颔首,道:“嗯,我知道,所以,我要亲自去一趟。” 就在几人说话之间,眼前一座高峰突然显现出来,笔直高耸如云端,如同一口宝剑。 整个高峰,方圆数十里,通体一色,云雾缭绕。 “师父,那是什么山?” 小穆看到那山之后,有些讶然的问道。 “掌教,这山好像有古怪!” 萧黯然看着前面突然出现的高峰,面色一肃。 这时,只听得前方传来一声长啸。 这声长啸,非龙,非凤,非虎,非牛,非鹰,非狼,也不是鹤鸣,而是一种极其庄严的长啸之声。 那长啸之声传出来,简直把山都要震塌。 这时,只听得高峰之上,突然回应出了比刚才那道长啸之声大十倍,甚至是百倍的庄严咆哮! “威武~~~~~” 那种声音,就好像是公堂之上,升堂一刻的声音。 “这是什么声音!” 萧黯然面色一变,身形一颤,竟然摇晃起来。 “这是远古麒麟之吼。” 这时,叶千秋目眺远方,身上散发出一股强大的气势。 将这股声音给隔绝在外。 麒麟圣兽一声怒吼,宛如人仙巅峰之怒号,声闻百里,神威如海,神恩如狱,就算是萧黯然这种渡过了雷劫的鬼仙都难以抵挡,会头晕目眩。 小穆还不是鬼仙,更抵挡不住。 叶千秋将自身气势散发出来,将二人护住。 萧黯然在一旁大为惊讶,道:“什么!” “竟然是远古麒麟的吼声!” “掌教,你的意思是!” “前面的那座山里头,有一头麒麟!” 叶千秋微微颔首。 萧黯然稍作镇定,一脸赞叹的说道:“麒麟吐书,圣人出!麒麟神威庄严,就算是巅峰人仙的怒吼也不过如此吧,想不到天地之间,真的有麒麟神兽。” “掌教一到此地,这麒麟神兽便出现了!” “莫非这麒麟神兽是在欢迎掌教!” 在中古时候,儒门大圣人出生的时候,就有麒麟踏云,来到出生的房子外面,吐出丹书锦卷,代表着圣人出世。 上古圣人,看到麒麟曾经感叹:“麟之至为明王也,出非其时而见害,吾是以伤之。” 麒麟圣兽,代表着天地之间的一种极其尊贵之威严。 是只有上古圣皇,中古诸子才能驾驭的存在。 叶千秋听到萧黯然这话,笑道:“的确是有人唤醒了这头麒麟。” “但并不是我!” 萧黯然闻言,道:“那会是谁!” 叶千秋淡淡一笑,抬手一指,破开云雾。 在山的另一边,有一个小孩,那小孩的脸上有着不符合年龄的成熟。 此时,那小孩并没有发现云端之中的叶千秋三人。 …… “哼!洪易啊洪易,你虽然考中了状元,但是我未必会比不上你!” “我这次来到莽荒之中,连渡两次雷劫,实力大增,下次见面,定要给你一个惊喜,不过我不会有丝毫小瞧你,所以我这次来到莽荒之中,是寻找‘麒麟圣兽’!” “麒麟圣兽,天生强大有开辟小千世界的能力,当年曾经当过圣人的坐骑,力量更是无边无际,一声怒吼,媲美颠峰人仙!” “而且麒麟寿元悠长,当年圣皇极曾经收服过一头,我凭借无极龙戒这个信物,一定能够收服这头麒麟!” “麒麟圣兽,可是上古诸子,上古圣皇才能够拥有的坐骑。” “我一旦收伏这麒麟,便实力大进,看你洪易凭什么跟我争!” 只见那山的另一边的小孩看着面前的那座山峰冷冷的笑着。 这个小孩正是天才鬼仙,大乾科考探花,八岁小神童,方圆! 这时,只见这方圆在说话之间,又发出了一声威武的长啸,这次声音更是滚滚波动。 很快,更加强大的回应从山峰之上传了出来! 威武~~~~~ 比起刚才的咆哮之声还要巨大! 叶千秋三人居高临下,可以看到从那高耸入云的山峰顶端有一圈圈的涟漪猛烈的传达出来。 这一圈圈的音波,仿佛掀起了滔天巨浪。 哗啦! 一股巨大的“音波“好像那骏马一般朝着四周奔腾,冲击! 萧黯然看见这股音浪如此猛烈而来,也是不由的变了脸色。 也就是叶千秋站在他前边,若是让他独自面对如此音浪,他早就掉头溜了! 他实在是难以想象,声音居然可以震荡激烈到这样的地步。 肉眼都能够看到声浪如同海浪一般的砸下。 这股声音若是正面进入人的耳中,对于灵魂有多大的杀伤,不用脑袋想就能想得出来。 只怕就算是三次雷劫高手碰见这声浪,也要重伤! 不过,就在那声浪破开云霄,来到叶千秋前边不到五丈之地的时候。 便直接突然消失不见。 萧黯然见状,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这时,只见那方圆紧紧的盯着那座笔直如剑,高耸入云,云雾缭绕,通体一色的山峰。 突然从山峰上传来一声深沉的呼吸。 这股呼吸就好像是一万只大象同时吸气,缭绕在山峰周围所有的云气百川归海一般朝着山峰顶端涌去,好像凝聚成了实体,随后变化成了一朵朵鱼鳞状的云气,足足有方圆三四亩大小。 云雾散去,叶千秋三人的身形便显露无疑。 三人朝着下方看去。 只见在那鱼鳞状的云朵之上,出现了一个体型庞大,足足有三四头大象大小,全身长着漆黑鳞片,有着龙头,麋鹿身体,牛尾,马蹄的巨兽。 这尊巨兽,体型庞大,有两只和人的脑袋差不多大小的眼睛。 萧黯然倒吸一口凉气,道:“这就是传说之中的“圣兽”麒麟吗?” 小穆在一旁也是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下方山峰上的麒麟! 叶千秋也朝着那头麒麟看去。 那麒麟的身体之中,蕴含着一股无穷无尽的血气神力,还有浩大磅礴的精神。 这麒麟,不错。 叶千秋心头一动。 决定将这头麒麟带回太上山,做无上道门的守山灵兽。 这麒麟圣兽大概也就相当于五次雷劫,六次雷劫的道术高手。 这时,只见那麒麟口吐人言,朝着那方圆看去。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到蛮荒深处来打扰我的睡眠!” 麒麟的声音沉闷无比。 充满了高高在上的味道。 方圆听到麒麟说话,把手上的一枚龙戒给转动了一下,一股金黄色的光辉从戒指上从天而起。 与此同时,这头麒麟巨大的头颅中间,眉心之中一点金黄色的印记也和这股金黄色光辉显现了出来。 “嗯?无极龙戒?” “你是极大人的传人?” 麒麟看着那神童方圆,眼神盯向了他手中的戒指,依旧发出沉闷威严震荡的声音。 方圆一脸自信,道:“不错,我正是圣皇极的传人,我是秉承极的意志来和你并肩作战,重新掌握天下!” “圣皇极当年留下一道预言,说五千年后,你可以再度出世,有人带你修炼,领悟无上的天理,帮助你在增寿元,超脱大千世界!” “我现在就是秉承这个预言而来。” 方圆的声音,滚滚而去,传到了那麒麟的耳中。 “极是说过这样的话,也让我隐居在蛮荒深处,我在这无极峰上,开辟小千世界,自我修炼,增加寿元。” “你携带着无极龙戒而来,又知道极的意志,看来的确是极的传人,上来吧!” 只见那麒麟朝着方圆发出了邀请。 方圆脸色一喜,身体一动,朝着麒麟飞了上去。 就在这时,情况突然发生变化。 远处一条金色细线猛烈一闪,飞驰而来。 仅仅是两个呼吸,那道金线就已经飞到方圆的身边,显现出形体来。 那是一个全身金黄! 龙头人身的人! 只见那人一拳击向方圆,直接将方圆从半空之中击落下去。 方圆被这一拳给打的够呛,直接也是口喷鲜血。 萧黯然看到那个全身金黄的人之后。 一脸讶然,道:“掌教!那好像是皇天始龙铠!” “二十年前,围剿大禅寺的时候,我见洪玄机穿过!” “莫非是洪玄机到了!” “洪玄机这是要趁火打劫吗!” 叶千秋看向那个浑身金黄的人,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 他认出了那人,的确是洪玄机! 叶千秋笑道:“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好久不见洪玄机,还真有点想他!” 萧黯然一听,不禁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他现在已经知道,当初将洪玄机扒光了游街示众的人,就是掌教! 洪玄机这个王八蛋一向看不起他们道门中人。 但是,却被掌教扒光了羞辱一番,连命根子都没了。 受尽了屈辱的洪玄机,竟然还活着! 而且,现在又出现了! 萧黯然恨不得掌教立马就将洪玄机给杀了! 他和叶千秋说道:“掌教,麒麟圣兽力量强大,而且还代表着祥瑞。是一种象征,是圣皇,圣人的象征。” “这麒麟不能让洪玄机给带走!” 叶千秋淡淡说道:“放心,他带不走!” 就在这时。 只见从东方远处突然又有一道彩色光芒飞来。 叶千秋可以看到,那是个脸色异常凝重,眉宇之间透漏出无比机警深沉的年轻人。 而另一边,也有两道彩光飞来。 那两道彩光之中,是两个人。 一个人身穿白衣.身材高大至极,有一种罡劲爆裂巨灵神的气势。 另外一个是个少年,大衣飘飘,举手投足,威风凛凛。 这还不算完。 在另一个方向。 一道光芒大道从无穷远处抛洒而来,长达万里,极其壮现。 大道的尽头隐隐约约显现出了一个少女的身形。 那少女的头上长着两枚血珊瑚一般的龙角。 还有一个身穿五色大袍,神态威严的中年人踏空而来。 这数位高手,从四面八方赶到。 “方兄我来迟一步!” 只见那最先出现的少年,将方圆救了起来,然后急飞而走。 “唐兄,多谢了!” 方圆没受什么重伤,洪玄机似乎并没有想要了他的命。 站在高空之中的萧黯然看到突然来了这么多的高手。 忍不住朝着叶千秋说道:“掌教,这些人,都是冲着麒麟来的?” 叶千秋道:“看看再说!” 这时,却见那些飞天而来的高手看见洪玄机之后,同时出手,竟然是都朝着洪玄机杀去! 一时间,狂烈的元气暴走,巨吼震荡,火焰飞腾,地动山摇,飞沙走石。 周围的一座座的山峰被直接连根拔起,在天空之中飞舞撞击,各种光色云气,不要命的闪动着。 这时,只听得洪玄机的声音传了出来。 “哼!” “想不到一个小小的麒麟,居然引来这么多人的窥视!” “宇文穆,白奉先,天龙道主,孔雀王,你们四人居然联手了?” “好好好!” “今天就让我把你们给一锅端了!” 只见那前方,大战骤起。 笔直的精芒贯穿天地,形成了一道长达几十里高,宽如天柱的剑气,直接以开天之势,横空向洪玄机劈击了过去。 洪玄机面对这一招,也不闪避,只是把拳头一拧,破空击去。 “给我破!” 他吐气开声之间,声浪震荡,好像群山起动,天崩地裂,巨大的声浪竟然把剑气破空的呼啸都掩盖了过去。 这时,周围的那几人,都朝着洪玄机杀去。 洪玄机看也不看,双拳一动,连续之间,破空出拳,道道拳影,直接飞腾破空而去,快的不可思议,这些拳影凝聚不散,形成了一面巨大旋转的**。 只听得洪玄机爆喝一声。 “众神转轮,生死由我!” 只见洪玄机顿时化作数道残影,竟然以一己之力,力敌那几位高手,也丝毫不落下风。 以洪玄机为中心,方圆十丈内的空气,完全被打爆。 剧烈的音波,血气,气流,搅乱着,完全成了一团混沌。 萧黯然看着这一幕,也忍不住说道:“这洪玄机当真是恐怖!” “也就只有掌教才能轻而易举的降伏他!” 叶千秋微微颔首,朝着下方正在激战的洪玄机高声说道:“洪玄机,许久不见,看来你的本事还是见涨啊!” 下一刻。 只见叶千秋倏然而下。 刚刚还在高空万里,倏忽之间,已经出现在了那麒麟所在的无极峰上。 那头麒麟看着突然出现的叶千秋,两个大眼珠子里,流露出了防备之意。 而此时,正在和那几人交手的洪玄机,突然听到叶千秋的声音。 顿时面色一变。 一脸难看的朝着无极峰上看去。 “妖道!是你!” 第33章 光溜溜的,果然是他 洪玄机显然没有想到叶千秋会出现在这里。 毕竟,以叶千秋的实力和身份,着实没必要会为了一头麒麟万里迢迢来到这莽荒深处。 就在洪玄机分神的片刻。 那几个围杀他的高手,却是没有半点迟疑。 直接再度朝着洪玄机杀去。 “诸天化影!” 洪玄机反应极快,身体一动,速度又增,晃动之间,居然出现了十多个影子,也不知道哪个是真哪个假。 在他发动的瞬间,个个影子都爆裂的轰出一拳,朝着那几人轰去。 这时,只见其中一人脸上显现出了一股凛然、凝重之意。 眉心剧烈颤抖之间,一团豆大的荧光急射了出来,顿时包裹住全身。 这点豆大的荧光分化开来,包裹住那人的全身,就形成了一件轻纱般的衣服,防护住了自己的身体。 洪玄机的拳头轰到了那人的身上。 拳拳都轰击到了那人的衣服上。 霎时间,那人的身上爆出了剧烈的光芒,但光就只爆了一下,随后便被洪玄机的拳头打得光芒碎灭。 “金蝉圣衣!” “哼!” “宇文穆,你以为你穿的是如来袈裟?” “看我扒光你!” 洪玄机一拳打灭了那宇文穆身上衣服的光芒。 拳头直接伸展开来,朝着宇文穆一抓! 这一抓之间,居然真的把宇文穆身上的衣服抓了下来。 宇文穆化为一道流光,瞬间就冲天而起。 洪玄机见状,大声喝道:“宇文穆,当年你追杀本侯,却没有想到如今风水轮流转,本侯会扒掉你的衣服吧。” 洪玄机一把把金蝉圣衣抓在手上,强大的拳意气血滚滚,上面的所有精神烙印全部被消除。 他把这件圣衣一收,往后一退。 其他几人,也不敢再追。 洪玄机漂浮在空中,冷眼看了那几人一眼。 “一件法宝,也算不了什么,洪玄机你喜欢就拿去好了,只要这只麒麟不落在你的手里,一切都好说。” 此时,那宇文穆已经飞就到了天龙道主敖鸾的清光大道之上。 洪玄机冷笑一声,道:“你们几个无知鼠辈!” “还想得到麒麟?” “便是本侯不取!” “你们也一样取不到!” “你们且看看现在站在麒麟身上的是谁!” 原来,就在刚刚洪玄机和那几人缠斗的片刻。 叶千秋已经凌空虚度,直接落在了那麒麟的背上。 麒麟感觉到了来自叶千秋身上强大的气息。 匍匐在地,丝毫不敢反抗,只是说道:“敢问您是上古的哪位圣贤?” 叶千秋道:“我并非上古圣贤,我乃无上道门掌教叶千秋。” “今日,你我既然有缘,那我便渡你一渡。” “你可愿意?” 麒麟哪里敢说半个不字。 麒麟的感知能力,远远要超过常人。 他从叶千秋的身上,感觉到了一股来自灵魂深处的压制。 那是当年面对圣皇极都没有感受到过的! 仿佛现在坐在他背上的就是那天穹一般! “小的愿意追随大老爷。” 麒麟弱弱的说了这么一句。 此时,那边的宇文穆,天龙道主等人,看到圣兽麒麟居然如此轻易的就臣服于叶千秋,皆是震撼无比。 毕竟,那是圣兽麒麟! 只有上古圣皇,中古诸子才能随意驾驭的存在! 像他们这些人,想要降服麒麟,绝对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可是。 如此强横的麒麟,居然就这么轻易的臣服了? “此人是谁!” 宇文穆的眼中闪过一抹幽光! 天龙道主也是疑惑不已。 白奉先迟疑不定。 这时,却见洪玄机身形一闪,竟然是准备偷偷溜走! 下一刻。 洪玄机却是发现自己的身躯直接无法动弹! 那种熟悉的无力感,又出现在了他身体之中。 “洪玄机,不打招呼就离开?” “你很没有礼貌啊!” 叶千秋的声音传遍八方,也传入了洪玄机的耳朵里。 犹如那冥王之声,在洗涤着洪玄机的内心。 洪玄机很讨厌这种无助的感觉。 他体内的力量,已经完全无法使用。 他忍不住又回想起了,当初在玉京城侯府之中的那一幕。 他被这个妖道,扒光了游街! 而且,连他的命根子也给切了! 洪玄机眼中的恨意熊熊燃起。 他好恨! 他好恨自己像一只任人揉捏的面团一样,无法反抗! 这不是他想要的局面! 想他纵横天下。 昔日追随皇上剿灭大禅寺! 从未如此无助过! 此时,叶千秋看向洪玄机,淡淡说道:“洪玄机,你身上的这皇天始龙铠不错。” “我要了。” 叶千秋说话之间,言出法随! 本来在洪玄机身上穿着的皇天始龙铠,直接自动从洪玄机的身上脱落下来。 然后。 洪玄机身上的衣衫,又尽数炸裂。 洪玄机,又变成了光溜溜的一片。 天龙道主敖鸾忍不住惊呼一声。 白奉先瞪大了眼睛,仿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宇文穆直接愣住了! 这也……太劲爆了! 洪玄机! 何时有过这样狼狈的局面! 他们虽然听过洪玄机在玉京城被人扒光游街的事情。 但是,毕竟没有亲眼见过。 可是,现在。 就在众目睽睽之下。 洪玄机当着他们的面,身上的衣服全部破碎。 一丝不挂! 只见洪玄机的脸上气成了猪肝色! 他忍不住怒喝道:“妖道!” “你几次三番辱我!” “你若不杀我,我早晚有一天,要百倍,千倍的奉还!” 叶千秋摇头叹息道:“洪玄机,什么时候,你就只剩下无能狂怒的本事了?” “我原以为你经过了上一次的教训,会收敛许多。” “没想到,你还是如此之蠢!” “就凭你现在堪堪人仙的水准,也想找我报仇?” “谁给你的勇气?” “洪玄机,替我带话给杨盘。” “让他别白费心机,自作聪明。” “如果他想大乾一直延续下去,就不要作死。” “如果他想活腻歪了,我会赐他一死!” 洪玄机听到叶千秋这话,简直比他死了亲爹还要怒气上涌! “妖道!” “你辱没皇上!” “我早晚要将你大卸八块!” 叶千秋都懒得看他,直接一挥袖子,一股神风席卷而去,将全身赤裸的洪玄机直接卷走。 此时。 站在那不远处的宇文穆、天龙道主、白奉先、孔雀王,还有站在更远处的那八岁神童方圆,还有方圆身边的那个少年,通通都惊呆了! 他们几人联手都难以抵抗的洪玄机,竟然就这么轻易的被人打发走了? 而且连身上的皇天始龙铠都被扒了下来。 整个人更是片缕不剩! 简直没有丝毫的反抗之力! 此人是谁! 此人到底是谁! 此时,白奉先的脑海之中,突然出现一个名字。 他身形一震,一脸不可思议的朝着叶千秋看去,问道:“敢问可是大乾帝师当面?” 叶千秋看向白奉先,道:“是我!” 哗! 这话一出,顿时惹得白奉先几人惊骇无比。 “什么!他就是大乾帝师!” “原来,当初在玉京城,将洪玄机给扒光了游街示众的,就是这位大乾帝师!” “此人当真是恐怖至极!” “他到底是什么境界!” “洪玄机竟然在他的面前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 白奉先、天龙道主、宇文穆、孔雀王四人互相对视一眼。 都从各自的眼中,看出了惊恐之意。 孔雀王,天下八大妖仙之首! 但是看到洪玄机被扒光的这一幕,也是为之震撼。 生出了无法抵挡的念头! 不远处。 八岁小神童方圆身边的那个少年,脸上闪过一抹骇然。 只听得他和方圆说道:“是他!” “果然是他!” “没想到这位大乾帝师,竟然会出现在莽荒深处!” “此人深不可测!” “洪玄机在他面前没有半分反抗之力!” “传言,杨盘之所以退位,便是受到了此人的威胁!” “本来以为只是坊间的无稽之谈!” “现在看来,这一切极有可能是真的!” “这大乾帝师,太恐怖了!” “方兄,我们快走!” “此地不可久留!” 那少年急匆匆的说道。 方圆看了一眼被叶千秋坐在身下的圣兽麒麟。 眼中闪过一抹不甘! “唐兄,这麒麟圣兽,本来应该是我的啊!” 那被方圆唤作“唐兄”的少年则道:“什么是你的!” “实力强大,才是你的,现在这圣兽麒麟已经是那位大乾帝师的了!” “方兄,快走吧!” 话音落下。 只见那少年直接就拉着方圆急速退走。 在天穹之中,拉出两道彩光。 那边。 白奉先、天龙道主、宇文穆、孔雀王几人皆是被震惊的久久无言,也不敢擅自离开。 这时,只见叶千秋拍了拍麒麟,示意它往上飞一飞。 麒麟腾空而起。 叶千秋看了一眼白奉先几人,道:“几位若是有兴趣加入无上道门的话,可以到太乙山来找我!” 话音落下。 麒麟已经没入云端。 叶千秋带上萧黯然和小穆,消失在了天穹之中。 白奉先四人看着已经空空如也的无极峰。 四人的脸上都流露出了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这位大乾帝师,竟然如此厉害!” “世上竟然有如此人物!” “恐怕上古圣皇也不过如此了吧!” “简直太恐怖了!” “难怪连梦神机都得主动让出太上山!” “走!” “立刻离开这里!” …… 天穹万丈高空之中。 叶千秋三人坐在麒麟背上,快速飞行着。 本来,萧黯然不敢上麒麟的背上坐着。 但是,叶千秋不在意这些,让他直接坐上来。 小穆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骑在麒麟的背上,兴奋的大喊大叫。 就像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半日之后。 众人已经落下云端,来到了沙漠之中。 小穆正在沙漠绿洲的湖水畔,带着麒麟喝水。 这时,只听得一阵咚咚咚,咚咚咚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好像是马匹奔腾的声音。 那声音,整齐一致,使得整个沙漠都产生了共振,剧烈的颤抖着。 就连平静的湖泊水面,也有一圈又一圈的涟漪荡漾起来,岸边的沙粒不停的跳跃,彷佛在跳舞一般。 “掌教,有人来了,似乎是一只军队。” 萧黯然在一旁说道。 叶千秋微微颔首,没有说话。 只见十多里外,一处沙丘上出现了一队骑兵。 那骑兵个个都骑着鲜红如火云一般的马匹,马匹高大肥壮,全身筋肉好像细腻的石头一般,显现出了无与伦比的爆发力、耐力,以及平衡性。 “久闻之中,西域火罗马雄壮的很,在沙漠之中奔驰,比骆驼还耐旱,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萧黯然看着远处沙丘之上出现的许多骑兵,悄然说道。 十多里的距离,那些骑士没用了多长时间就已经奔腾而过。 只见那些骑士都穿着清一色的轻装皮铠,挎着大弯刀,背上有弓有箭。 杀气腾腾,足足有三五百人,个个精神凛冽。 其中的一个领头者,头上缠裹着白布,脸上蒙了一层面纱,身上的精悍气息显露无疑。 萧黯然看到那些人,突然说道:“掌教,这些人应该是精元神庙的骑士!” “他们的马上都带着丝绸,应该是要将大乾的丝绸运送到西域去!” 叶千秋微微颔首,他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些。 就在这时,只见那骑士的领头者突然把手一挥,朝着叶千秋几人指了过来。 只见那骑士头领一挥手,立刻就有十个骑兵夹着马肚子出列。 轰隆隆! 下一刻。 那十个骑兵宛如巨兽一般朝着叶千秋几人冲了过来。 那十个骑兵的身上几乎是同时闪动起了一股似黑似白,如同混沌一般的光华。 这股混沌之光凝练的如同铁板一般,瞬间就在这十个骑兵的身体之上形成了两片宽大的混沌羽翼。 十个骑士都凭借着宽大的混沌羽翼,竟然凌空滑翔了起来,一飞而来,飞沙走石,宛如大鹏鸟下击。 刷! 十口雪亮的刀光齐刷刷的闪烁起来,刀背上的云纹流动,一层层的血符浮动在云纹之间,相交辉映。 一股凛冽的杀气,瞬间席卷过来。 萧黯然道:“掌教,这些人应该是将我们当成了异端!” “这里是精元神庙的掌控范围。” “他们的身上,好像加持了元气大神的神力!” “听说这次精元神庙动圣战,教皇发布的神谕,凡是参加这次圣战的高手多多少少都被元气大神加持了神力,看来这尊元气大神很不简单啊!” 叶千秋一脸平静的说道:“元气神是整个西域上百个国家心目中的至高无上之主神,被无数人信仰了数千年,有这样充裕的神力,不足为奇。” 这时。 那十个骑士已经滑翔而来。 明晃晃的刀光在阳光之下,尤为亮眼。 这时。 只见小穆拍了拍神兽麒麟的脑袋。 麒麟一转身。 张开嘴,咆哮声出。 威武~~~ 霎时间,飞沙走石,天地都为之震动。 十个骑士,瞬间被吹飞出去。 第34章 神灵吉祥,暗皇道人 这一吼之下。 圣兽麒麟之威,显露无疑! 那十个骑士的人虽然被吹飞了。 但是,他们身上一股混沌颜色的神力却是同样也发出了剧烈的咆哮。 那是如山,如海,如狱一般的咆哮! 十个骑士身上的神力,猛烈一下汇聚在一起。 在那半空之中隐隐约约化成了一尊面目模糊,只有上半身,下半身是烟云蛇尾一般的壮硕大汉。 这个大汉身体全部都是混沌的颜色,筋肉的线条无比流畅,甚至比起战士都有一种天然的质感。 任何人看到这个大汉,都不会怀疑他身上那股搬运天地元气的庞大力量。 那是一种比战神更为恐怖的力量,一种超越了真实存在的力量! 萧黯然一脸惊愕,道:“掌教,莫非这就是那元气大神的虚影。” “上半身是人,下半身似龙似蛇,好像是传说中的神灵模样。”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没错。” 嗷嗷嗷~~~~~ “元气神”的虚影先是发出了一阵威严的咆哮,然后又平静了下来。 双手合十,然后架在胸前,吟唱出了一阵阵好像来自远古的咒文。 “远古的元气啊,我就是你的化身,你我诞生了万物,你我演化出雷霆闪电,你我生育出了人灵。” 萧黯然一脸讶然,一头雾水道:“掌教,他在念叨什么呢?” 叶千秋道:“这是用西域一种上古的“灵文”吟唱出来的,在西域之中,把这股灵文称为“神语”。” 一股股的声音,从这个缩小版本的“元气神”口中传了出来。 让萧黯然听到之后,都觉得自己的念头有一股立刻就要瓦解的势头。 下一刻。 一股无形之结界出现在周围,将萧黯然和小穆给笼罩了起来。 这是叶千秋替他们凝结而出的隔音结界。 吟唱之中的“元气神”力量越来越大,全身膨胀起来,有一种宇宙大爆炸剧烈膨胀,发散到无穷大的力量。 那十个骑士的身形稳定下来,那壮硕大汉的身形消散,化作混沌元气在他们的身体上完全包裹起来,形成了一层铠甲。 就连他们胯下的火罗马都被混沌元气包裹住。 瞬间,这十个骑兵就好像是变身成了混沌巨魔,手持“血符弯刀”再次朝着叶千秋几人这边杀来。 小穆拍了拍麒麟的脑袋。 麒麟“唰”的一下,就冲了出去。 直接化作雷霆一般。 砰砰砰砰! 连续数十声,那十个骑兵被麒麟全部拍飞,猛烈的掉在了地面上,砸进沙粒堆中。 与此同时,他们身体上的混沌铠甲冒出了一股青烟袅袅升腾上半空。 又有变化成了“元气神”的模样。 下身似龙似蛇,上半身是壮硕大汉。 麒麟的两个大眼珠子里泛起了凶光。 它也知道,现在正是表现自己的时候。 将自己的浑身解数使出。 速度提升到了极致。 磅礴的力量,在虚空之中绽放。 哧哧哧哧! 麒麟化作一道光席卷而过,顿时就把“元气神”切割成了碎片。 然后,那元气神又缓慢的凝结出来。 好像根本打不死一样。 不过,可以看出来的是,那元气神的力量变得弱小了许多,再也无法吟唱起古老的“神语灵文”。 麒麟张嘴一吐,吐出一道闪电。 那闪电带着滋滋的电弧光,威势十足,慑人心魄。 闪电在半空之中分而化之,直接朝着那刚刚从沙子里冒出头来的十个骑士身上落去。 那十个西域骑士立刻出了痛苦的声音,全身筋肉抽筋。 发出了痉挛一般的翻滚,随后口吐白沫晕死了过去。 麒麟收拾了这十个骑士之后。 立马朝着那边剩下的那些骑士冲了过去。 那骑士头领见状,竟然不躲不闪。 发出了一声咆哮,巨大的弯刀一下甩出,长长的弧光迎着猛冲而至的麒麟挥舞了过去。 萧黯然看到那人的力量和速度,悄然说道:“此人年纪轻轻,倒是了得。” “看起来离武圣境界也只差一步,应该是巅峰大宗师!” “可惜,在麒麟圣兽的面前,根本就是不堪一击!” 麒麟圣兽已经是相当于雷劫五六次的高手,又是天生的皮糙肉厚,力大无穷。 那年轻的骑士首领和麒麟在力量上相差得太远了。 只见麒麟脚踏虚空,双蹄朝着那年轻人压了下去,丝毫不管那道刀光,双蹄一去,彩光缭绕。 直接将那年轻的骑士首领发出的刀光淹没在其中,随后把那些骑士都一下连人带马,都踩进了沙子里! 这时,只见那年轻的骑士头领身体之上,陡然又爆出了一阵声音,巨大的混沌元气翻滚着,竟然再次形成了比刚才大了三倍,清晰了三倍的“元气神”! 这元气神面目清晰,一条条长长的胡须长在下巴。 眼睛之中混沌流转,时而有一团小小的混沌一爆,产生了光和星辰,还有蔚蓝的球体,球体之上是大地,山川,河流,还有许许多多的人。 萧黯然惊叹一声,道:“好厉害的元气神!化身居然如此之多!” 麒麟圣兽见状,气不打一处来。 直接化为一条黑线,刹那间,直接朝着这个“元气神”再度杀去。 咔嚓! 还来不及展现出自己威能的“元气神”直接被圣兽麒麟给踩爆了。 这时,却见那天空之中微微一震,一股轻盈的嬉笑声响起,让人十分的舒服,随后一个白色的圆圈光环在天空中出现。 白色如水银一般的光环之中,随后钻出了一个身穿白色衣裙,背后有两个天鹅翅膀一般的女孩。 这个女孩脸蛋胖嘟嘟,手好像藕节一般,柔嫩的似乎要滴出水来。 “哇哇哇哇哇……” “好厉害的圣兽麒麟!” “不愧是上古圣皇的坐骑!” “麒麟出世,这可是大大的好兆头!” 只见那女孩盯着圣兽麒麟笑嘻嘻的说道。 麒麟口吐人言,朝着那小女孩说道:“你是谁!” 小女孩看了圣兽麒麟一眼,然后朝着那边的叶千秋和萧黯然说道:“你们谁是麒麟的主人?” 叶千秋道:“是我。” 小女孩的目光看向叶千秋,眼中流露出一种兴奋的光芒。 “你是堪比上古圣皇一般的存在吗?” “不然,你怎么能降服这头麒麟呢?” 叶千秋淡淡说道:“你觉得是,那就是。” 小女孩眼珠子乱动,道:“嘻嘻,我觉得你是!” “我是玄天馆的神,吉祥天,这些人我已经追踪了他们三天三夜,一直没有寻找到机会。” “想不到这群人却惹上了你,真是可惜呢。” “圣兽麒麟将他们身体上携带的元气神神力,全都打爆了,太浪费了!” 小女孩好像一点都不知道畏惧,大大方方的和叶千秋打起了招呼。 “玄天馆四大堂,大黑堂,破坏堂,优乐堂,吉祥堂。” “你就是吉祥堂供奉的神灵,吉祥天?” 萧黯然惊呼一声。 他着实没想到会碰上来自玄天馆的神灵。 玄天馆的四大神灵,黑天魔神,大破坏神都是狡诈,毁灭的残忍性情。但是吉祥天,优乐天,却是吉祥,安康,音乐,优美的代名词。 草原之上,很多百姓都供奉吉祥天,祈求吉祥安康。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吉祥天是正神,而黑天魔神,破坏神都是邪神。 叶千秋看了一眼那吉祥天,淡淡说道:“吉祥天,纳兰暗皇和星眸已经将玄天馆解散了,不是吗?” 吉祥天一脸惊讶的看向叶千秋,道:“你怎么知道?” 叶千秋道:“我是无上道门掌教叶千秋,你应该从纳兰暗皇和星眸的口中听说过我。” 吉祥天一听,更为惊讶。 “什么!” “你就是让馆主解散玄天馆的大乾帝师!” “你……你……怎么也来了西域!” 叶千秋道:“我来捉元气神。” 吉祥天一听,眼珠子一转,道:“原来,你也是要去精元神庙!” “那太好了!” “这次馆主和星眸把我们都放了出来,就是要让我们到精元神庙找食。” “我们可以一起动身!” “既然馆主都加入你的无上道门了!” “那我吉祥天也加入你的无上道门,做一尊神灵!” “你觉得怎么样?” 只见吉祥天的眼珠子滴溜溜的乱转着,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叶千秋淡淡一笑,道:“不必了。” “我无上道门不需要神灵。” “如果非要有一个神灵,那我便是神!” 吉祥天被叶千秋的话给震的七荤八素,眼中满是奇异之光。 下一刻。 只见那吉祥天竟然在半空之中,朝着叶千秋直接拱手道:“大乾帝师,你就是我要找的真正的大圣人。” “我要追随你!” “跟着你,我能参悟玄妙,彻彻底底的变成人!” “请大圣人收我入门吧!” 萧黯然一脸愕然的看着飘在半空中的吉祥天。 心里十分疑惑。 这真的是草原百姓信奉的神灵吉祥天? 怎么看着和一个二百五似的! 吉祥天看到叶千秋不说话,急忙开口道:“请大圣人一定要收我入门啊!” “我现在就是无家可归的可怜虫!” “当年暗皇道人培育我,让我保管玄天暗黑录,不过那时候我还很弱小,还是暗皇道人帮助我凝练出了意识。” “后来暗皇道人和战神殇一战,虽然击败了战神殇,但自己的灵魂也受到不可磨灭的伤害,于是不知道遁到哪里休养去了,也许是尸解转世了。” “现在,玄天馆都解散了!” “我实在没地方去了!” “求求大圣人,收下我这个可怜虫吧!” 叶千秋闻言,淡淡一笑,道:“我看你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好处吧!” 吉祥天倒也实诚,直接说道:“我能感觉到,你一定是堪比上古圣皇的存在!” “我想追随你的确是真的!” “你抓到元气大神之后,你给我一颗元气神的神力核心凝练的一枚混天元气舍利,我就能真正的把神灵之力转换为人的灵魂之体,学会自己修炼,不用再依懒别人的信仰。” “到时候,我就能成为真正的人啦!” 叶千秋淡淡一笑,道:“元气大神力量庞大,他的真正核心就是九枚混天元气舍利,有无穷的威力。” “我便是收下你,你也不过是刚入无上道门,寸功未立。” “我凭什么要给你一枚混天元气舍利?” 吉祥天眼珠子一转,道:“我会给大圣人好好办事!” “对了!” “我还能给大圣人你这个东西!” 说着,只见那吉祥天从自己的衣服掏摸出一个小小的黑暗水晶扳指。 他把这个小小的黑暗水晶扳指擦了一下,立刻从其中裂开一道缝隙,一股强大的力量顿时传了出来。 从扳指之中冒出来的东西,是一枚圆溜溜,足足有方圆一亩大小的黑暗球体。 这方圆一亩大小的黑暗球体,居然是一枚神念。 萧黯然瞪大了眼睛,道:“这是什么人的神念,居然这么强大!” 吉祥天摇晃着脑袋,道:“这是当年暗皇道人的一枚主神念,八劫之念!” “这枚神念里面记载着玄天暗黑录中黑暗曼荼罗大阵的经文演变,还有来自太古玄天道尊的形体,看了这枚神念上的景象,就和观看暗黑玄天录差不多。” 吉祥天说话之间,只见这枚神念上显示出了无数深奥的经文,经文中央是一尊玄天黑暗的化身。 叶千秋闻言,脸上笑意更浓。 “纳兰暗皇难道没告诉你,我已经看过了玄天暗黑录吗?” 吉祥天闻言,张大了嘴巴。 “啊……这……” 就在这时,天空之中那暗皇道人的神念发生了变化。 一股浓烈的黑气冒了出来,还发出了一股深沉的声音。 “吉祥天!” 吉祥天一听,立马脸色大变。 “不好!是暗皇道人!” “你居然恢复过来了?” “你沉睡了三十年,我以为你的意识已经消散了。” “怎么还在呀!” “原来你在算计我!” “啊呀呀!你好坏!” 这时,只见那股黑气,竟然直接朝着小穆飞了过去,就要冲入小穆的身体当中。 “吉祥天,你给我找的庐舍不错!” “这个小女娃,根骨很好!” “就是她了!” “看我施展玄天重生法!” “玄天重生,永生不灭,万世不朽!” 只见一个大袖飘飘,头戴暗金皇冠的道人出现在小穆的头顶。 就在这时。 叶千秋冷哼一声。 一手抬起。 一个虚空手印凭空凝结而出,化作秩序锁链,直接锁住了那头戴暗金皇冠的道人。 那道人突然面色大变,一脸惊骇,大声呼喊道:“怎么可能!” “你是什么人!” 叶千秋面无表情,淡然说道:“我乃无上道门掌教叶千秋。” “等你重生之后,可以来找我报仇!” 话音一落。 咔嚓! 暗皇道人的身形直接被叶千秋给捏爆。 第35章 师徒汇合,帝师当面 “大圣人,厉害!” “真是太厉害了!” 吉祥天看到叶千秋瞬息之间就将暗皇道人捏爆。 高兴的手舞足蹈。 叶千秋神色平静,道:“吉祥天,你要入我无上道门也不是不可以!” “不过,从今往后,你只能听我号令。” 吉祥天当即说道:“吉祥天保证,从今往后只听掌教的话!” “多谢掌教,多谢掌教!” 叶千秋看到吉祥天这个态度,微微颔首,道:“行了,我们也休息的差不多了,可以离开了。” …… 西域,沙洲。 神威镇。 棱堡之中的一个宽大密室之内。 洪易正在修炼。 这时,他的耳边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洪易闻言,大喜过望。 当即离开密室。 直奔棱堡中的主殿。 此时,主殿之中。 叶千秋等人已经出现。 洪易一来,就看到了叶千秋。 洪易一脸高兴,道:“师父,还真的是您老人家!” “您怎么也来西域了?” 洪易是真的很高兴。 这些年,他追随老师学道,学做人。 说叶千秋就是他唯一的亲人也不为过。 叶千秋笑了笑,道:“为师过来是为了捕捉元气神。” “捉到元气神之后,好给无上道门中人提升功力。” 洪易道:“师父怎么突然想到了要捕捉元气神来给无上道门中人提升功力?” 叶千秋道:“如今,无上道门的摊子虽然搭建起来了,但是顶尖的高手还是缺乏。” “而且,为师打算去一趟中千世界,所以,在离开之前,要让萧黯然他们的实力有一个大的提升。” “也方便他们行事。” 洪易一听,一脸讶然,道:“什么?” “师父,你也要去中千世界?” 叶千秋道:“怎么?大周太祖也找过你了?” 洪易点头,道:“没错,大周太祖的确来找过我。” “不过我没有答应他!” “我本来想去找师父商量一下此事,咱们可以一起前去。” “完全没有必要和那大周太祖合作。” 叶千秋笑道:“易儿,你这是和为师想到一块儿去了!” 洪易道:“师父,我得到消息,说那元气神已经变化成了人!修炼成了人形!”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这个消息不算什么,元气神已经超越了一般所有的神灵,力量到达一个无法想象的程度,化为人形也不是什么难事。” 洪易又道:“还有一个消息是,元气神的身体是梦神机以虚空造物的手段,帮他化形出来的。” “得了梦神机造物主境界的手段,元气神才可能真正的化为人形!” “而两人交换的是条件是,元气神把三界元气炮的秘诀经文,让梦神看了。”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这个为师早已经知晓。” “梦神机此人,若是什么都不做,就不是他梦神机了。” 洪易又道:“还有一个消息,是关于冠军侯的。” “据说他已经和元气神结拜为兄弟,元气神是他的大哥,要借助他的盘皇生灵剑,做一件事情,元气神还给了他不少好处!” “梦神机和元气神联手帮他提升境界,然后施展出惊天动地的秘法。” “帮他灵肉分离!成就道术!而且冠军侯已经回到青州,秘谋反叛!” “只要西域这边,真正的战争开始。他就会立刻谋反,云蒙那边的人似乎要拥护他为大帝!” 叶千秋淡淡一笑,道:“这个冠军侯若是敢举起造反,就直接灭了他!” “此人当真是不知所谓!” 洪易和叶千秋也有一段时间没有见了。 一时间,有很多话要和叶千秋说。 师徒二人聊了好长时间。 这时,沈铁柱进来和洪易禀报,道:“洪将军,神威王已经出关,邀请将军你去议事!” 洪易一听,一挑眉,道:“神威王出关了?” “正好,师父,你要不要去见一见这位神威王?” 叶千秋道:“既然我已经是大乾帝师,到了这神威镇,自然得去见一见这位神威王!” 洪易微微颔首,道:“好,咱们一同前去!” …… 叶千秋安排萧黯然、小穆、吉祥天先留在洪易的棱堡之中。 师徒二人走出棱堡。 此时,空气之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肃杀之气。 那西边极远处,隐隐约约有刀兵之声。 苍凉悲壮,还有擂鼓的声音传了过来,让人心情紧张。 离这神威镇大营一百多里外。 就是沙洲雄关。 现在每天在雄关之外的战场上。 大乾军队和西域军队都有着小规模的交锋。 听着苍凉悲壮的嚎叫,沉闷的擂鼓。 都让人产生了一种要到战场上去看看的冲动。 师徒二人一边攀谈着,洪易在给叶千秋讲着这些日子来他的见闻。 二人刚刚走出棱堡外边。 这时,叶千秋眉头一蹙,感觉到了危险来临。 不过他并没有出言。 想要考察一下洪易的警惕性。 此时。 棱堡的周围全部都是沙黄色,没有什么装饰。 一切都是高大坚固。 就在此时,一个寻常人看不到的死角之中,突然一块沙黄色的东西动了。 那是一个人,全身着一件和黄沙一个颜色的衣服。 匍匐卷缩在死角之中。 根本让人无法看出来。 这个人的皮肤和黄沙一个颜色。 甚至连气息都和黄沙一般。 心跳呼吸在这一刹那全部都停止。 刷。 只见这人一动之间,剑光飙射。 一条土黄色的细剑破空击出。 几乎是在眨眼之中就杀到了洪易的咽喉上。 这个人在出剑刺杀的那一刻就好像是一条蛇。 沙漠之中的响尾蛇! 一蹦而起,毫无征兆。 让人连念头都来不急运转。 全凭一种潜在意识的反应。 洪易完全来不急转动念头,只是依靠本能。 顺势一掌拍击而出。 这一掌拍出之后,直接让那个杀手都为之一愣! 轰隆。 杀手只是迟疑了一下,便被洪易的手掌击中。 洪易得势不饶人。 在眨眼之间,将自己的手段全部施展了出来。 直接挥拳爆锤! 那个刺客直接被洪易打到了半空中。 轰然一下四分五裂。 数块血肉掉落到地面。 只是三个呼吸,那个杀手便已经没有了半分气息。 甚至连他的灵魂都被洪易强大的拳意给打的飞灰湮灭。 叶千秋看着洪易,说道:“易儿,如果刚刚那个刺客更强一些。” “你可能就没有这么好运了。” 听到叶千秋这话,洪易也是一阵后怕。 他朝着叶千秋说道:“师父,是徒儿太不小心了。” 叶千秋道:“凡事都是磨炼出来的。” “吃一堑长一智。” “往后注意便是。” 洪易心头凛然,点头称是。 然后,洪易上前拣起一块布片,看了看。 发现这块布片居然是一种隐秘的皮质,可以随着环境的变化来变颜色。就好像是变色龙一般。 “百色无影衣?” 洪易认出了这衣服。 这时,沈铁柱从那边飞奔过来。 看到地上的血肉,朝着洪易拱手道:“将军,是我的失职!” “让刺客潜入了棱堡当中!” “请将军责罚!” 洪易摆了摆手,道:“不怪你。” “把这个人收殓好,这杀手居然敢潜伏到棱堡之中来,非同小可。” 说完,洪易便和叶千秋离开了棱堡。 他现在一共掌控了五座棱堡,在神威镇,也是很有实力。 …… 叶千秋坐着圣兽麒麟,洪易骑着追电马,师徒二人不用一会儿,便来到了神威王那高大延绵的王府之中。 神威王府有许多观星一般的高台,带有明显的西域建筑风格。 叶千秋骑着圣兽麒麟一出现,可是震慑了不少人。 饶是那神威府的亲兵看到圣兽麒麟,也是惊讶无比。 神威王府内的广场之上,那些亲兵威严整齐,血气直冲天际。 一个个都穿着铠甲,全副武装,一动不动,杀气腾腾。 除此之外,在王府亲兵的另外一边,还有一些穿着各异,但神情却十分凛冽的人。 这些人,明显是前来投军的豪门世家弟子。 大乾有千年的豪门世家。 世家嫡子甚至可以和王爷平起平坐。 一般总督都不敢得罪。 所以,杨盘在位时,便想要削弱豪门世家。 那些世家弟子之中,也有识货的。 看到圣兽麒麟之后。 皆是惊呼不已! “那难道就是传说当中,只有圣皇才能骑乘的圣兽麒麟!” “怎么可能!” “圣兽麒麟也出世了?” “坐在麒麟背上的那人,莫非是当世圣人不成?” 一时间,一众世家子弟,皆是惊愕不已,议论纷纷。 叶千秋毫不在意,坐在圣兽麒麟的背上,继续前行。 神威王杨拓宴请洪易没有在府邸之中。 而是直接排兵布阵,到了巨型广场上。 一副带兵打仗,上阵厮杀的模样。 军威凛冽,杀气冲天。 虽然洪易和叶千秋还在数里开外。 看着那巨型广场上的亲兵,就能感觉到一股浓烈的几乎实质一般的杀气。 此时,杨拓看到了骑着追电马而来的洪易,直接迎了上来。 杨拓在大乾的地位不低。 他是杨盘的小皇叔。 按辈分。 现任大乾皇帝杨乾还要叫他一声皇爷! 但是,杨拓对洪易却是十分尊重。 “洪易,你来啦!” 杨拓一脸喜色的走了过来。 洪易下马。 叶千秋也从圣兽麒麟的背上落在地上。 “恭喜王爷出关!” 洪易上前和杨拓行礼。 杨拓早已经注意到了和洪易一起到来的叶千秋。 以杨拓的见识,自然能认出这麒麟圣兽来。 他的脸上闪过一抹震惊。 “洪易,这位是?” 洪易闻言,给杨拓介绍起了叶千秋的身份。 “王爷,这是我的老师!” “也是当今陛下的老师,如今的大乾帝师,无上道门掌教。” 杨拓一听,顿时愣住了。 但是,他转瞬之间就反应了过来。 立马朝着叶千秋道:“原来是帝师当面!” “是我眼拙了!” “快请!” “快请!” “帝师大人前来西域,怎么也不提前派人通知一声!” “我好扫榻相迎!” 杨拓自然知道这位大乾帝师是什么人物! 玉京城中的变化,他早已经知晓! 昔日的太子杨元带着几大鬼仙,还有两位武圣高手造反逼宫! 结果,被这位帝师直接全部镇压! 而且,这位帝师还让大乾三大道门全部解散! 重新建立了一个无上道门! 连梦神机都得主动让出太上山,不敢与这位大乾帝师一争高下! 如此人物,竟突然来到了神威镇。 到底是为了什么! 难道是小皇帝,不放心他? 一时间。 杨拓的心里,已经转过了数个念头。 “神威王客气了!” “贫道这次前来西域,是为了捕捉元气神。” “只是得知神威王出关,便想着随易儿一同前来,看看神威王带的兵。” 叶千秋气定神闲的朝着杨拓说道。 杨拓闻言,心里倒是放心不少。 只要不是小皇帝派来监视他的就没什么大问题。 杨拓笑着抬手,道:“帝师请!” 叶千秋笑道:“王爷不必客气,今天贫道只是来看一看大乾军威!” “王爷该做什么,便做什么吧。” 杨拓一听,倒也不矫情。 点头道:“好!” “实不相瞒,今日我召洪兄前来,其实就是想和洪兄,还有这一些前军中的世家弟子,一起到沙洲雄关面前看一看我大乾和西域火罗的军威。” 叶千秋笑道:“那我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杨拓闻言,也笑道:“是啊,帝师来的正是时候!”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纸上谈兵永远比不上亲临战场。” “今天本王刚刚得到消息,昨夜,西域火罗国卡西亲王已经率领三万先锋大军,抵达了沙洲雄关,要一举攻破关口,踏平本王的军镇。” “今日本王便和帝师去迎接一下这路先锋大军的到来。” 叶千秋点头,道:“好!” …… 半个时辰后,沙洲雄关。 高大的城墙,绵延数千里! 天上,残阳如血。 地上,黄沙浴血。 叶千秋,杨拓,洪易,还有一众世家子弟,都来到了沙洲雄关的城楼之上。 沙洲雄关的城楼,与其说是城楼,还不如说是一条巨大街道,一座蜿蜒的曲线城池。 高达三四十丈,如观星台一般,足足有两三里多厚,山一般延绵在漫长的沙洲边境线上。 无边无际,好像是一条黄灰色巨龙,不知道几千几万里。 高高城墙道路上,建筑了许许多多的烽火台。 此时,只听得杨拓说道:“传闻数千年前,最后一个圣皇‘愚’率领大军,和统领西域的摩罗大帝作战,两人就在这片瀚海戈壁上率领百万大军厮杀。” “最后‘愚’将摩罗大帝击成重伤,却被他逃遁回西域,后来‘愚’运用神力,建起了这沙洲边关上的三万里长城,这是史书中所记载的上古神话。” “这三万里的雄关,经历代王朝修缮,已经固若金汤,不可摧毁。” “火罗国区区三十万大军,也想破了这雄关,简直痴心妄想!” “国师,你觉得如何?” 叶千秋淡淡一笑,远望前方,那是一望无际的大沙漠,黄沙万里。 “神威王所言,倒也不虚。” 第36章 大乾帝师,怎么是你! 呜呜呜……呜呜呜…… 此时,只听得号角声响起。 好像是战神在咆哮,又好像是魔神在震怒。 驻扎在城外数百里的瀚海戈壁上的无数帐篷,正是西域百国发动“圣战”的联军。 成千上万的大帐篷,延绵竖立着,有的大帐篷,高达几十丈,山峰一般挺立着。 比起城堡还要巨大,帐篷上面华丽的纹理,带着异域风情。 这些高达几十丈,上面绘满图画的帐篷是可以容纳千人的大帐篷! 在呜呜的号角声中,只见远处的一个大帐篷之中,无数身穿铁甲的威猛大汉整齐冲了出来,排成整齐的队伍。 随后,军旗招展,这些大汉猛烈怒吼,整齐一声,抽出雪花一般的巨型弯刀挥舞着。 那气势着实是不小。 城楼上的一些世家弟子看到了这样的场面,都是忍不住脸色微变。 对于这些第一次走上战场的世家子弟们来说。 敌人的军威,要远超他们的想象! 此时,只听得洪易说道:“这还只是先锋大军吗?” “如果是正规大军到来,那是何等的威武壮观?” “这先锋大军,足足三十万,连带那些奴隶,仆从,还有马夫,奴婢只怕加起来,足足有五六十万之多。” “王爷你看,这帐篷连绵百里,人数恐怕还要多一些,这瀚海戈壁离西域非常之远,缺少水源,补给。” “这大军驻扎在这里,每天的消耗恐怕是一个天文数字!” “但我看他们人心安定,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有点奇怪。” 杨拓闻言,道:“精元神庙耸立在西城五六千年,高手层出不穷,这次动圣战,也是下了大本钱!” “据说这次精元神庙的元气邪神从体内吐出了一件神器,叫做‘远古罗生门’,这件法器大门之后,有广阔无量的世界!” “可以源源不断的从其中输送物资。” “帝师想必知道这远古罗生门的存在吧!”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知道一些,远古罗生门是几乎和阳神高手所化的中千世界差不多大。” “确实是一件运送物资的好宝贝。” 洪易在一旁说道:“如果咱们能取到这件神器,西域大军岂不是不攻自破?” 杨拓闻言,微微一笑,道:“英雄所见略同。” “只是,我已经派人秘密探查过这件神器的下落,但没有任何结果!” “这瀚海戈壁大营之中,卧虎藏龙,刺道盟的几位高手进去探查,都不知下落,再也没有回来过。” 这时,杨拓看向叶千秋,道:“帝师神通滔天,不知道有什么办法,是否能找到这远古罗生门的存在!” “如果帝师能找到远古罗生门,并将远古罗生门给拿到手!” “那可是功德无量的一件事情啊。” 叶千秋看了一眼这杨拓。 这杨拓能做到神威王的位置上,替大乾镇守西域,可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杨拓这话,其实未必没有其他含义。 不过,叶千秋也懒得与他计较。 而是直接开口说道:“此事,贫道可以办!” 杨拓一听,眼前一亮,道:“帝师所言当真!” 叶千秋道:“放心,这点小事,贫道还是能办到的。” “捕捉元气神时,顺手就能做到。” 杨拓一听,直接无语。 他虽然知道叶千秋的神通惊人,境界极高! 很可能是阳神之上的存在! 但是,听到叶千秋如此轻描淡写的口气。 他依旧是有些震惊。 毕竟。 那火罗大军之中,高手很多。 他派去的很多探子,都是有去无回! 远古罗生门到底藏在什么地方。 如何拿回来,可不是一件小事! 不过,杨拓也不是那等无聊之人。 既然叶千秋都答应了。 他当即也是说道:“好!” “若是帝师真能办成此事!” “本王一定上奏皇上,为帝师请赏!” …… 咚!咚!咚! 咚!咚!咚! 就在杨拓和叶千秋说话的时候。 突然之间,远处西域联军驻扎的大营之中响起了沉闷的擂鼓之声! 那擂鼓之声无比巨大,好像地震一般,震得地皮瑟瑟发抖。 威武雄壮的激荡鼓声,荡漾在天地之间、 在雄壮的擂鼓声中,一队队的金戈铁马,从大营之中冲了出来。 那是骑兵,全部都是身着铁甲,手持巨大的长矛! 腰间佩戴弯刀,整个人都包裹在精钢之中,宛如钢铁洪流。 西域最强悍的骑兵,在这一刻开始出动,向城下进发! 杨拓的脸上泛起凝重之色,把手一挥! “传令下去,方仙道的铁甲神雷准备!” 随后,城墙之后的巨型堡垒之中,一辆辆的精钢铁车被推了出来,这精钢铁车非常之大,要十几个壮汉高手才能推得动。 铁甲神雷,是从太古时候就传下来的法器,是诸天三十六雷之一,又叫做火炮雷。 铁甲神雷的射程,是神弓利弩的十倍! 这时,只听得杨拓再喝一声。 “苗杀!率领五千铁骑,打开城门!” 很快,城门后的精钢绞索被数百人齐心协力的拉起,精钢大城门,缓缓打开。 神威军五千铁骑,从巨大的城门之中,鱼贯而出,奔驰在了“瀚海戈壁”之上。 朝着火罗军的三千铁骑,冲杀而去! 大战终于开启! …… 这一场大战延续了不到半个时辰。 叶千秋和杨拓站在城楼上,看着双方的骑兵一遍遍的冲杀。 双方的道术高手,齐齐出手。 战斗一度陷入白热化之中。 叶千秋不是没有经历过沙场战争的人。 不过,他倒也是第一次,看如此大规模的大军出征。 火罗国,三十万大军,是活生生的人。 而不是那地里的野草。 虽然,到了叶千秋这个境界。 人数的多寡,对于他而言,已经没有意义。 他要湮灭这三十万火罗大军,其实很简单。 但,他并不能那么做。 他不是什么人的救世主。 在这片天穹之下。 他终究只是一个外来者。 来过,看过,见证过,留下一个属于他的道统,已然足矣。 …… 很快,沙漠之上,已经是月黑风高。 塞外的夜晚,风声怒嚎,鬼哭魔鸣。 一望无际,万物不生的瀚海戈壁上,西域大军的营帐之中处处都点燃起了明亮的火把。 一眼望去,处处都是灯火,好像一个方圆数百里的不夜城。 杨拓看着那大营,道:“帝师,何时动身?” 叶千秋淡淡一笑,道:“现在便可以。” 杨拓一听,神色十分激动。 “那就劳烦帝师了!” 叶千秋和一旁的洪易说道:“易儿,走,你随为师一起去。” 洪易闻言,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抹兴奋之色。 “好!” …… 连绵百里的西域大营之中。 一个千人大帐之内。 一个身穿丝绸衣服,头上光溜溜的大汉坐在大帐中央。 这大汉面容威严,眼中闪烁着神秘、深邃,还有那浓浓的杀气。 在大汉的左右两旁,一边坐着身穿重铠,威武如铁铸的西域战士。 一边坐着身穿白色长袍,手拿弯曲权杖的一些人。 这些人,看起来一个个元神内敛,显然是修炼道术的人。 大帐中间,摆放着一条长方形的桌子。 桌子上全部都是,烧鹅,烧鸡,烤乳猪,烤乳羊等美食,还有各种各样的水果。 长桌子的另外一头,是一个身穿黄袍,头戴紫金冠的年轻人。 这时,只听得那年轻人说道:“恭喜亲王,这次郁金香公爵那蠢货贪功出征,被当场生擒。” “他的家族之中的大量田产,奴隶,兵马,金银,甚至美人儿都要被亲王享用了。” 这个年轻人,是周三太子。 此时,他一边拿着一杯葡萄酒,美滋滋的饮用着,一边向那光头大汉慢条斯理的说道。 而且他说的还是西域火罗语,字正腔圆,带着浓浓的西域风情。 “这算不了什么,打下天州土地,十亿人口,万里江山,土地财富多的是!天州十亿人口,足够本王享用了!” 那光头大汉脸上闪过狰狞之色,似乎已经是志在必得。 “你是大周朝的太子,辅助本王,打下天州之后,本王封你做十州总督!” 周三太子一听,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这时,只见那光头大汉突然一动! 一股强烈的杀气,充斥在了整个千人大帐之中。 刷! 只见那光头大汉手持长刀,刀光一闪。 直接朝着一个歌女砍去! 那歌女生生被一刀割下了头颅,一片血雨雾气在帐中弥漫。 其余的歌姬,都吓得惊慌不已。 一个个的都缩到了帐篷的一角,瑟瑟发抖。 周三太子看着那好似疯子一般的光头大汉,眼中闪过一抹鄙夷! 西域蛮子,果然是不懂得怜香惜玉! 这时,只见那光头大汉深吸了一口气。 指着地上的歌女头颅道:“美人之头,最好饮酒。” “王匠何在!” “把这头颅处理一下,打造成酒杯!” 随后,一个王匠匆匆忙忙跑了进来,把这个无辜歌女的尸体头颅拿了出去。 这光头大汉的背后,还有一张巨大的屏幕画布,足足有十丈来高,画布之上,隐隐约约显现出了一尊不停流转着混沌之气的巨大门户。 那光头大汉丝毫不在意刚刚砍了一个歌姬。 而是朝着周三太子像是炫耀一般的问道:“周三太子觉得本王刀法如何?” 周三太子一时无言。 那光头大汉狰狞一笑,道:“周三太子怎么不说话了?莫非你是来我大营刺探军情的?如果是这样的话,本王不介意把你的头颅,做成夜壶。” 周三太子听到这话,差点气的暴走。 就在这时。 那光头大汉的身形突然一滞。 他的脑袋竟然直接从自己的脖子上飞了出去! 咚咚咚!!! 周三太子只看着刚刚还谈笑风生的那光头大汉,脑袋已经如同一个球一般,直接朝着桌子底下滚去。 霎时间。 大帐之内,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时。 只见两道身形从那光头大汉的身后出现。 正是叶千秋和洪易! 洪易一脚踹飞了那光头大汉的无头尸体。 然后,猛的抬手。 一道巨大的紫雷出现在他的手中。 洪易直接信手一甩,就朝着那营帐中的众人甩去! 轰! 一声巨响出现。 直接将大帐都给炸开! 而叶千秋和洪易的身形早已经迈入了那不停流转着混沌之气的巨大门户。 一时间,这座营帐之内。 全都是呼喊之声! “敌袭!” “敌袭!” 周三太子被洪易的那道紫雷给炸的七荤八素。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 哪里还有人影。 “是谁!” “那两个人到底是谁!” 周三太子刚刚看到了叶千秋和洪易的身形。 此刻,他是无比的震惊。 那光头大汉可是一尊武圣! 居然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死了! 这时,大帐之外,有一阵风吹过。 风中还有一股腥气,令人作呕。 跟着这阵风一起出现的是一个身穿褐色长袍的道人。 这道人看着那光头大汉的无头尸体,再看看那被炸出一个大坑的营地。 还有那一地的尸体。 脸上闪过一抹惊恐。 “高手!前来袭营的绝对是高手!” “我不是对手!” “先撤!” 下一刻,那道人竟然是直接溜了! …… “师父,这难道就是远古罗生门?” 洪易和叶千秋进入了那停流转着混沌之气的巨大门户中,看着周围一片混沌,有些不解的问道。 叶千秋挥了挥手,道:“这是幻象之门!” “只是一道门户,并不是远古罗生门的本体。” “远古罗生门这件神器的本体,在西域火罗国君王阿育王的身上。” “走吧,为师带你去找他!” “顺便,把元气神给带走!” 洪易知道师父神通广大,世上很少有师父不知道的事情。 听到叶千秋这么说,便也不再多问。 片刻之后。 师徒二人走出了幻象之门。 二人一踏出幻象之门,便感觉到了几个强大的气息,近在咫尺! 只见有四个人出现在师徒二人的眼前。 这是一座豪华宫殿! 坐在最中央的是一个头戴白金皇冠,手拿权杖,身穿着一件白金色长袍,脸上蒙着一层厚厚面纱,看不见面容的威严皇者。 左右两边,一个人头戴赤金玉皇冠的人,一看也是一位皇者。 除了这一位皇帝之外,还有一人。 头戴平天冠,居然是曾经前往太上山拜访过叶千秋的大周太祖! 除了这三个人之外,还有一个戴皇冠的皇帝! 那个皇帝正襟危坐,似乎精神和天地融为一体,呼吸之间,有一种吞吐日月的感觉。 这时,只听得那大周太祖惊呼道:“大乾帝师!” “怎么是你!” 第37章 掌灭皇者,元气神出 “什么!” “大乾帝师!” 殿中的其他三人,听到大周太祖的惊呼之声。 也都是震惊无比。 纷纷朝着叶千秋和洪易看去。 大乾帝师之名,早已经在短短数日之内,传遍天州。 逼得大乾三大道门解散。 梦神机退走。 让出太上山。 在太上山建立无上道门。 如此人物,又岂能不让人注意! 只见那坐在最中央,手拿权杖,身穿着一件白金色长袍的威严皇者,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她是精元神庙,教皇至尊! 整个西域北国,六七亿人口的最高精神领袖。 这个教皇至尊也听说过大乾帝师叶千秋的名号! 因为她手下的圣者道夫已经灰溜溜的回到了精元神庙。 将其所经历的一切,都告诉了她。 那个头戴赤金玉皇冠的人,面容好像刀削斧凿一般。 整个人线条刚硬,让人看不出年龄来,粗略一看好像是五十多岁,但仔细一看,却好像还要年轻。 再一看,却又好像是从远古历史的尘埃之中走出来的人物,他的身上笼罩着一股厚重的气息,如史诗一般厚重。 这个皇者笔直的坐着,脊椎挺立,好像可以支持起社稷沉重一般。 这个皇者是火罗国的皇帝——阿育王! 阿育王也是雄才大略之主,他的身上隐隐约约有杨盘的气质。 阿育王也看向了叶千秋和洪易。 他的眼中充满了审视之意。 而那个正襟危坐的皇帝,则是云蒙纳兰大帝,纳兰伊鸿。 精元神庙教皇! 火罗国皇帝! 大周太祖! 云蒙纳兰大帝! 四大皇者聚集! 叶千秋看着左右,心中已经了然。 这里是火罗国皇宫! 叶千秋和洪易站在幻象之门的口子上。 四大皇者的目光几乎是不差分毫的看了过来。 叶千秋看向那大周太祖,淡淡说道:“大周太祖,怎么?” “很意外是贫道吗?” 大周太祖闻言,面色微微一变,他知道叶千秋是个狠角色。 那日,拜访太上山。 他离开之时,可是被这大乾帝师给扫地出门的。 那股神风的厉害。 他至今记忆犹新。 大周太祖语气尽量显得恭敬一些,道:“不敢。” 其他三位皇者,一看大周太祖这态度,再看叶千秋二人居然是从幻象之门中走出。 皆是沉默不言。 要知道这幻象之门,其中就算是四五次雷劫的高手,陷入无穷无尽的幻象,都难以出来。 就算是六次雷劫高手,陷入其中,也只有撕裂虚空,遁出来,别说是找到正确的门户了。 这大乾帝师到底是误打误撞的来到了火罗国皇宫,还是直接找到了火罗国皇宫的方向,才从幻象之门中走出来的。 如果是前者,那还好说。 可是,这位大乾帝师可是让梦神机都不敢放肆的大人物! 那也就说明,他不属于前者! 他属于后者! 由此可见,这大乾帝师高明到了何等程度! “师父,远古罗生门!” 此时,一旁的洪易一眼之间,就瞄准了火罗国皇帝的手上,一个混沌颜色,好像旗门一般的东西。 高有十寸,旗门之上各有十个兽头,这十个兽头,个个只有拇指大小,但却狰狞异常,隐隐约约散出了远古莽荒的气息。 与此同时,洪易甚至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了,这旗门之中出现了无数的线条,深入虚空之中,不知道通向哪里,无影无形,无法探测。 毫无疑问,这个旗门,就是号称空间第一神器,远远越了乾坤布袋,造化葫芦的“远古罗生门”了。 这件神器,曾经还养育了元气神。 叶千秋当然注意到了这远古罗生门,他本来就是奔着这远古罗生门来的。 此时,大周太祖,还有其他三位皇者,都不敢轻举妄动。 人的名! 树的影! 大乾帝师,崛起的时间虽然不长! 但是,绝对是一位狠辣人物! 四大皇者,也不敢轻易出手! 这时,叶千秋却是开门见山。 “贫道来这里,是为了捉拿元气神,顺便取走远古罗生门。” “元气神在哪儿,让他滚出来!” 叶千秋这话说的霸道无比。 简直就和回家取东西一样。 精元神庙的教皇一听,这还了得! 竟然是奔着他精元神庙的元气大神来的! 一旁的火罗国皇帝也是怒气上涌。 “大乾帝师!” “你太放肆了!” 叶千秋淡淡一笑,道:“废话少说,是交东西,还是交命,二选一!” 火罗国皇帝哪里能忍得了! 直接朝着教皇和云蒙大帝、大周太祖一声爆喝。 “大家一起上!” “他便是再强,还能敌得过我们四人不成!” “杀!” 火罗皇帝阿育王手上的旗门在瞬息之间爆出了一种强烈的混沌之气,整个旗门急的旋转起来,一股混沌之气根本不需要任何时间,就笼罩住了阿育王的身体。 只见这火罗国皇帝抽出腰间弯刀,刀光横扫。 挥出了浑然天成的妙手一刀,宛如聆羊挂角一般。 此时,那大周太祖的脸上闪过狰狞之色。 一不做,二不休! 这大乾帝师本事虽然强横。 但是,现在加上他,四大皇者齐聚。 何尝不能一试! 下一刻,大周太祖的脸上显现出了一种狰狞,威猛,霸道杀伐之气。 大周太祖朝着叶千秋挥拳而来! “大灭神拳!” 叶千秋冷哼一声。 一掌探出。 一道紫雷从他的手中凝聚。 紫雷凝聚到极点之后,甚至都有朝着黑色转变的趋势。 轰! 两声巨响! 紫雷一分为二。 直接朝着大周太祖和火罗皇帝阿育王轰去。 速度之快。 简直令人难以想象! 大周太祖和阿育王根本无法躲避! 轰隆隆! 只是一个照面! 大周太祖和阿育王瞬间被紫雷轰爆! 大周太祖的赤炼元铜体好似豆腐一样的崩溃了,完全崩溃了,许许多多的念头,噼里啪啦的炸裂着,粉碎着,然后轰隆一下,四分五裂炸开,强烈的风暴,扫过了皇宫大殿,把大殿的苍穹都冲破了一个大洞。 大周太祖,六次雷劫高手,瞬间被轰成了渣滓! 大周太祖的念头四分五散,想要逃走! 但是,下一刻。 更加强大的紫雷轰然笼罩了这座宫殿。 大周太祖的所有念头,全部湮灭! 火罗国皇帝阿育王,还不如大周太祖。 直接被紫雷轰杀! 一个念头都没有跑出! 身神俱灭! 精元神庙的教皇还有那云蒙大帝瞪大了眼睛。 这倏忽之间的变化,简直太震撼人心了! 这大乾帝师竟然如此厉害! 顷刻间击杀大周太祖和火罗国皇帝阿育王! 这是何等实力! 简直令人难以想象! 砰砰砰,砰砰砰! 几块白金颜色的盾牌,全部化为了漫天光点。 精元神庙的教皇念头一动,就已经加持在了身边。 眼看着劫雷降临! 精元神庙教皇在不停的加持他的不死法盾! 除了不死法盾之外,这个教皇身体之上,足足还有一百多层法术的保护。密密麻麻令人震惊得坚不可摧的感觉。 但是紫雷轰去。 直接将教皇的法术保护给破去。 就在这位教皇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 紫雷消失在了她的眼前。 这位教皇脸上的面纱已经消失不见。 露出一张惊艳的面庞。 这位教皇是一位绝美的女子! 精元神庙的历代教皇,都是女子! 元气大神降下的神喻,教皇、圣女,都是极其美貌,都是绝代天人的美女。 那边,云蒙大帝愣住了。 彻底愣住了。 他不敢动。 也不敢逃! 因为,他根本无处可逃! 这时,叶千秋朝着二人看去,淡淡说道:“让元气神滚出来!” 精元神庙的教皇脸上闪过一抹惊恐。 叶千秋的强大,超过她的预料! 可是,元气大神是精元神庙的信仰! 身为精元神庙的教皇,岂能出卖元气大神! 她闭口不言! 准备死扛到底! 叶千秋面色愈发平静。 朝着一旁的洪易说道:“易儿,去将远古罗生门先拿过来!” 洪易闻言,直接上前,走到那阿育王消失的地方。 抬手去拿落在地上的远古罗生门。 “好重!” 他一把抓住远古罗生门,这远古罗生门,居然纹丝不动! 好像整个无穷大山一般沉重。 下一刻。 洪易调动全身力量,将“远古罗生门”拿起,四周的虚空同时发出了霹雳啪啦的爆炸之声,好像是一些秘密的线条,被震断了一般。 那些“幻象之门”,好像被人投入了一个炸药,出轰隆隆的声音,连番爆炸着,随后混沌之气四溢,就翻翻滚滚,如浓烟一般散出去,随后消失。 远古罗生门一被洪易拿起,“幻象之门”就直接消失了。 “太好了!” 看见这样的情景,洪易大吼一声,心中大喜。 只要那好似无穷尽一般的“幻象之门”消失,西域联军就将全线崩溃,一切进攻都会成为纸老虎。 就在这时。 那精元神庙教皇突然开口,却是开始吟唱起了圣歌。 霎时间。 从洪易手中的那远古罗生门里,传出了一股巨大的力量。 洪易心灵一动,突然之间,一股巨大的危险出现在他的心头。 他立马将远古罗生门扔在地下。 闪身一躲! 此时,叶千秋的脸上泛起一道冷光! 果然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下一刻。 一股巨大的法力波动,从远古罗生门之中传了出来。 一股浩大无边的气息完全释放。 仿佛有被关押的远古魔神要从这门户之中走出! 原来十寸高的罗生门,现在突然一下膨胀到了十丈来高! 直接将这大殿的穹顶都给撑破! 那咬在门上狰狞的神兽脑袋,一个个都好像活过来似的,眼神中出幽幽的光,却并不咆哮,而是冷冷的看着在场每一个人。 门中剧烈的混沌之气流转着,碰撞着,随后一个浩大的声音从门中传了出来。 “是谁在打扰我!!” 强大的声音,一圈圈的散了出来,其中携带着无边的神威。 便是圣兽麒麟的咆哮,威力也比不上这个人。 尤其是他的声音之中,蕴含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情绪,天地之中,无边无际的元气,都似乎因为这个人而诞生,因为这个人而消亡。 这个人,就是元气的化身,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抗衡! 噼里啪啦! 元气爆炸之声不绝于耳! 声音响彻过之后,就是一片寂静,随后,从高达十丈的远古罗生门中走出了一个人来。 这个人穿着一身锦缎长袍,头发随意束起,非常之长,漆黑带着紫,闪动着妖异的光泽。 紫黑色的脑袋,伟岸的身形,白暂无比的手掌,好像掌握着世间最为可怕的力量。 从这人的面孔上来,他的年龄也就是二十岁到三十岁之间。 他两手空空,宽大的袖袍拖了下来,好像是大学问家的那种打扮。 “我的神!您终于炼形成功了!” 精元神庙的教皇看见这好像中古诸子一样打扮的人,一脸欢喜的高呼道。 叶千秋看着从远古罗生门中走出的这人。 脸上反倒是越发平静。 这就是精元神庙,整个西域百国,至高无上的神灵,精神的统治者——元气神! 在元气神出现的那一刻。 远古罗生门已经落在了元气神的手里,这件神器本来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是孕育了他的神器!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这件神器! 元气神一出来,目光就看向了叶千秋,两只眼睛顿时变了颜色,瞳孔之中的情景好像变成了两个淡蓝色的星球一般,陡然一下飞了出来。 那是两枚念头。 每一枚念头,足足都有方圆一亩大小,这两枚念头,都是八劫神念! 轰隆隆,轰隆隆! 两枚念头飞来之时,先是千百种破碎的声音响起,然后就是无边无际的生灵绝望发出的嚎哭,随后就是一种毁灭的悲凉。 两枚念头在空中直接爆炸开来,化为了一条浩大的白光,轰隆隆的炮声响起,那是三界元气炮。 元气神乃是七次雷劫,造物主境界以上的高手,这是他最得意的道术! 他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施展出了这一毁灭性的道术。 然而,就在元气神志得意满的以为自己完胜的时候。 他发现,他的三界元气炮居然直接哑火了! 两枚爆炸开来的念头,竟然突然之间,就消失不见! 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这怎么可能!” 70 第38章 文渊宗师,礼不可废 元气神的惊呼在大殿之中响起。 他修炼成人形,乃是七次雷劫,造物主的实力! 两枚念头更是八劫念头! 但就这么轻描淡写的被这个大乾帝师给破解了! 这怎么可能! 元气神根本不敢相信! 但是事实就摆在面前! 由不得他不相信。 “我不信,我堂堂一个诞生了六千三百年的神灵,居然连你一个小小的人类也敌不过!” “给我破!!!!” 只见元气神的脸上闪过狰狞之色。 他大呼一声。 浑身气势暴涨。 将七劫造物主的实力全部发挥出来。 宽大的衣服上下飞舞似乎是随时都要发出雷霆一击。 与此同时,远古罗生门已经出现在了他身后若隐若现。 也显现出了他随时都可以退到门户后面全身而退不怕任何攻击的自由之身。 叶千秋看到元气神暴怒。 反倒是平静下来。 他朝着元气神说道:“元气神,还不受死,更待何时!” 此话一出。 元气神的心里陡然涌起一股强烈的危机,那是生死存亡的危机。 在他长达五六千年的生命之中,元气神是第一感觉到了自己生命灯火,在风中摇摇欲灭。 这种感觉,很新鲜,但也很危险,很恐怖。 他也知道,一旦有这种情绪,他也就真正的道心不稳固,生命真的随时都会灭亡,不再是长生。 “多少年了,多少年了,死亡的滋味居然笼罩了我,这股情绪实在是太恐怖,但也太新鲜!” “很好,你很好!” “大乾帝师!” “你让我尝试到了这种感觉,生死存亡的感觉,如果我今天不死,来日必会因为你给予我的这种感觉而突破!” 这时,只见一股吟唱之声,从元气神的喉咙之中,飞快的吟唱出来。 一股极强的真气,也陡然从元气神头顶一个穴窍深处,猛烈爆炸,散发而出! “元气舍利!爆而为气!驱散异种,保我不死!” 元气神狂吼一声! 竟然是想要通过自爆混天元气舍利的方式来自保! 他体内有九枚混天元气舍利! 每一枚都是至宝! 同样,如果这元气舍利自爆的话,也是威力极大! 所以,元气神这么一声爆喝。 顿时让洪易的心头都是一惊。 不过,洪易知道,有师父在,这元气神翻不起什么大浪。 这时,那边的教皇和纳兰大帝已经完全愣住了! 七劫造物主实力的元气大神,竟然一出来就被大乾帝师逼得要自爆才能自保! 这大乾帝师到底是什么境界! 竟然如此恐怖! 着实是太令人惊骇了! 眼看着元气神就要自爆成功。 这时,一股浩瀚的规则之力笼罩住了元气神。 叶千秋的掌心之中,乾坤遁出。 天地规则顿时为他所用。 元气神瞬间被控制。 甚至是一个念头都无法动弹! 叶千秋淡淡说道:“贫道就是为了混天元气舍利而来。” “怎么可能让你毁掉一枚。” 说着,叶千秋抬手。 捏掌为拳。 直接朝着元气神轰去。 元气神的眼中充满了惊恐之意。 他高声大呼道。 “不!!!!”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的。 只是一瞬间,他的肉身就被打得四分五裂! 足足九枚混天元气舍利飞腾了出来,颗颗旋转,显现出了强大无比的力量,同混天元气舍利一起飞腾出来的,还有那高达十寸的“远古罗生门”。 除此之外,还有一方小小如砚台般的法宝,砚台之中,有浓浓的墨汁,正是元气神塑造形体的无上法宝“三界元气池”。 冠军侯的肉身,就是在“三界元气池”中浸泡过之后,才成就了人仙。 可见这“三界元气池”丝毫不亚于“远古罗生门”。 都是一样的至宝! 这几样宝贝都朝着叶千秋飞了过来,叶千秋将这几样宝贝给拿到手之后。 看向那教皇和纳兰大帝。 二人皆被叶千秋这恐怖的手段给震惊了。 完全不敢和叶千秋对视。 他们已经完全无法反抗,现在就是任人宰割。 叶千秋看了他们二人一眼,淡淡说道:“今日,贫道不杀你们二人。” “且看你们还能给大乾皇朝造成多大的麻烦。” 说完,叶千秋朝着洪易说道:“易儿,我们走!” 洪易一脸欢喜。 师徒二人直接消失在了这里。 就在师徒二人消失之后不久。 虚空之中一道淡淡的人影,是纯粹的灵魂撕裂虚空而来。 那道身影出现在火罗国皇宫附近。 他看着火罗国皇宫之中冲天而起的火光。 脸上泛起惊骇之色。 “元气神竟然死了!” “到底是何等强大的存在,竟然能同时击杀大周太祖!火罗国皇帝阿育王!” “还有元气神这样的造物主!!” …… 天光大亮之后。 神威镇。 神威王府之中。 神威王一脸惊叹的看着叶千秋手中的远古罗生门,还是不太敢相信,仅仅是一夜的时间。 这位帝师,就已经将他们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的远古罗生门给带了回来。 而且! 还带回来一个惊人的消息。 精元神庙的元气大神也被他给杀了! 大周太祖、火罗国皇帝阿育王,尽数身死! 这个消息,着实太震撼了! 到现在,神威王杨拓才知道,这位大乾帝师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 简直就是厉害无比! 难怪! 难怪小皇帝杨乾要在宫里为他修建帝师宫! 有这样的人物撑腰! 何愁不能做稳皇位! “帝师大人,请!” “请上座!” “今夜,我要为帝师大人庆功!” “帝师大人将这远古罗生门取走,西域联军,就如同猪狗一般!” “自然会不战而败了!” “帝师大人,此战之首功非你莫属啊!” 杨拓也是很激动。 他在边疆带兵多年,自然知道精兵的可贵! 如果西域联军在粮草充足的情况下。 他想要打败这西域联军绝非一件容易的事情! 但是,现在,只要他据城不出! 不出半个月! 西域联军的阵脚自乱! 到时候,他再大举出兵! 便能将西域联军一举击破! 叶千秋看着高兴无比的杨拓,道:“不必了,神威王!” “贫道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所以现在就要离开了。” “等战事结束,天下承平之后,找机会再聚。” 杨拓一听,倒也不好强留。 “好,既然帝师大人有事,那本王也不留帝师大人了。” “不过,本王一定会为帝师大人请功!” 叶千秋微微颔首,带着洪易离开了神威王府。 看着叶千秋和洪易离去的背影。 神威王杨拓的心里很是感慨! 如此人物,出现在大乾,不知是好还是坏! 杨盘到底为何退位! 是不是和这位大乾帝师有关! 如果真是如同传言中所说的那般。 杨盘是被这位大乾帝师给逼着退位的。 那这位大乾帝师的实力境界,可就真的太深不可测了! 毕竟。 他深知他的那位皇侄子杨盘也是一位不肯轻易低头的主儿。 他暗中的那些实力很多。 能让他甘愿退位的,定然是让他无法拒绝的一种力量! …… 洪易的棱堡之中。 叶千秋和洪易刚刚回到这里。 正准备布置一下接下来的计划。 这时。 只听得沈铁柱走进大厅来,和叶千秋、洪易禀报道:“先生,易少爷!” “外面有人求见先生!” 洪易有些疑惑,道:“找老师的?” “是什么人?” 沈铁柱道:“是谢文渊!” 洪易道:“儒门宗师谢文渊?” “他怎么来了?” 叶千秋淡淡一笑,道:“铁柱,请他进来!” 沈铁柱闻言,当即应声而去。 不多时,只见一个老者跟着沈铁柱走了进来。 这个老者鹤发童颜,眉宇昂扬,浑身气息浩瀚,有一种文章字字珠玑的感觉。 这个老者自然便是谢文渊,是上百岁的儒门宗师。 曾一起和洪易参加科考,是夺得榜眼的大乾名士,也是姬常月的师傅。 “文渊宗师,你什么时候也来西域了?” 洪易上前迎接,一脸惊喜的看着谢文渊。 谢文渊闻言,淡淡一笑,上前朝着洪易拱手,道:“见过亚圣,状元公!” “我来到这西域已经多时了,西域侵略我大乾天洲,我岂会不尽绵薄之力?” “刚才我去拜访神威王,我听闻神威王说大乾帝师带着状元公你一起杀到了火罗国皇宫去。” “将那精元神庙的元气大神给一举灭杀,还将那远古罗生门给拿了回来!” “老朽实在是佩服的很。” “老朽知晓帝师大人在太上山创立了无上道门。” “老朽初修道术,本想效仿上古诸子,但是终于不如,运神出窍间,也只渡过了四重雷劫,就感觉到前进艰难。” “所以,特来拜访帝师大人,想要拜入无上道门,学习道术!” 洪易一听,十分讶然,道:“文渊宗师!你竟然已经渡过四次雷劫了!” “厉害!厉害!” “虽然比不得上古诸子,但这份一日千里的速度,也足以傲视当今的大多数道术高手了!” “不过,你要拜入无上道门,还得需要我师尊同意才行!” “来,我给你介绍!” “这位便是我和皇上的老师,叶先生!” 洪易和谢文渊寒暄一番,得知他的来意,立马将他介绍给叶千秋。 叶千秋站在那里。 谢文渊当即朝着叶千秋躬身拱手,执弟子礼,道:“谢文渊,见过帝师大人!” “还请帝师大人收我入无上道门!” “我愿为无上道门添砖加瓦!” “实不相瞒!” “当我得知帝师大人在太上山建立无上道门时,我的心里很是激动!” “当今天下,道门门派太多!” “昔日太上道忘情,方仙道炼丹,正一道依附权贵,都不是正道气象,始终代表不了道门!” “今日,有帝师大人横空出世,建立无上道门,我真是欢喜至极!!” “请帝师大人看在我一片赤诚的份上,收我入无上道门!” 谢文渊言辞恳切。 字字珠玑。 叶千秋看着谢文渊,淡淡说道:“我知道你是姬常月的师傅,教过他学问。” “你的学问在大乾也是数一数二的,是实打实的文坛宗师。” “以你的学问,百年养气炼神的积蓄,五次雷劫还是可以度得过的。” “若是再修炼一下我无上道门的道术,渡过七次雷劫,达到造物主的境界,也不是什么难事。” “不过……” “我想知道,你能为无上道门做什么。” 谢文渊当即说道:“我能为无上道门着写文章!” “我能宣扬帝师大人的事迹!” “让无上道门成为天下间真真正正的一呼百应的存在!” “我听说帝师大人还降伏了上古圣皇才能降伏的麒麟圣兽!” “这已经是圣人气象!” “更何况,帝师大人还教导出了状元公这样的出色弟子!” “帝师大人就是当之无愧的当今圣人!” 叶千秋闻言,笑了笑,道:“行了,圣人不圣人的不是这么说的。” “行了,我正要回无上道门一趟,你和我一起回去,我收你做我的第四位弟子。” “远古罗生门被我带走,西域联军支撑不了多久了!” “无须你在这里杀敌了。” 谢文渊一听叶千秋竟然要收他做第四位弟子。 当即一脸激动,朝着叶千秋直接跪下,行拜师礼! “弟子谢文渊!拜谢老师!” “多谢老师提携之恩!” 叶千秋受了他的大礼。 百十来岁的徒弟,叶千秋还是第一次收。 谢文渊行过礼。 一旁的洪易朝着谢文渊恭喜道:“文渊宗师,恭喜,恭喜!” “往后,你我便是同门了!” 谢文渊却是直接朝着洪易躬身拱手,道:“文渊见过大师兄。” 洪易急忙将他扶起,道:“你年长我这么多。” “叫我大师兄,我怎么感觉怪怪的,还有些不太适应。” “你还是叫我洪易好了!” 谢文渊却是说道:“礼不可废!” “大师兄入门最早!” “我入门最迟!” “无论我年长大师兄多少岁,也应该称呼你为大师兄。” 洪易一听,有些无奈。 叶千秋在一旁笑道:“好了,易儿,文渊说的倒也没错。” “你听他的便是。” 第39章 圣人气象,已经初成 洪易一看老师叶千秋都发话了,自然也就应承下来,朝着谢文渊拱手道:“文渊师弟,那以后你我可就要互相扶持了!” 谢文渊笑道:“当是大师兄提携我才是!” “大师兄尽得老师真传!” “乃是当今亚圣!” 谢文渊为文坛宗师,是南方儒门领袖,声望之高,门徒之多,遍布天下。 如今,他拜入无上道门,拜叶千秋为师。 可以想象得出。 用不了多久。 无上道门就会名满天下。 而叶千秋这个大乾帝师,无上道门掌教也会在天下人眼中的形象渐渐丰满起来。 圣人气象,已经初成。 无上道门领袖天下,号令天下道门中人,已经不是一件空想。 而是指日可待! …… 两日之后。 太上山。 无上道门总坛! 叶千秋已经正式收了谢文渊为弟子。 将谢文渊的加入通知了萧黯然、姬常月他们。 姬常月曾经和谢文渊学过学问。 如今,二人都是无上道门中人。 而且谢文渊还是掌教真人的第四弟子。 身份不同寻常。 姬常月对谢文渊倒是越发的尊敬。 叶千秋这一趟回来,将从元气神那里得到的九枚混元元气舍利分给了洪易三枚。 给了萧黯然一枚。 姬常月也给了一枚。 谢文渊给了一枚。 剩下的三枚,叶千秋给了小穆一枚,圣兽麒麟一枚,还有一枚留给杨乾。 元气神的混元元气舍利,对于他们的修行速度有很大的提升。 所以,叶千秋也不吝啬。 只有大家都强大起来。 才能更好的为无上道门出力! 这一日,本来叶千秋已经准备带着洪易一起离开天州。 只是,还未出发,便有一人主动来投。 此人正是来自云蒙帝国天龙派的道主龙女敖鸾! 只见那远处天边,一条清光大道铺设而来,其中光道上显现出了一个女人的影子,这个女人的头上,弯弯曲曲,长着两只龙角,正是云蒙天龙派的道主龙女敖鸾。 敖鸾落下山头,向叶千秋说明了来意。 原来,大周太祖、火罗国国王阿育王和精元神庙元气大神被灭一事,虽然是被封锁了消息。 但是,有心人早已经知道。 天龙道主敖鸾得知了叶千秋的厉害。 又知道了玄天馆也已经解散,纳兰暗皇和星眸也已经加入了无上道门。 天龙道主便动心了。 她天龙道派在云蒙帝国也是很受云蒙大帝的猜忌。 发展的很不顺利。 与其这样,不如索性改投无上道门。 大树底下好乘凉! 她是见过叶千秋亲自收伏圣兽麒麟的。 如今,无上道门气象已成。 她特别佩服叶千秋这种有大魄力的人。 听到她的来意,叶千秋道:“你要加入无上道门,倒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我觉得你还是没有将你要加入无上道门的所有原因都说出来!” 天龙道主一听叶千秋这话,索性便合盘托出。 “实不相瞒!” “云蒙大帝纳兰伊鸿想学乾帝杨盘,要把草原上所有的道门都压服在皇权之下。” “我乃是太古天龙一族的血脉,他还有想纳我为妃的念头。” “我不能坐以待毙,于是,左思右想,觉得还是加入无上道门更合适一些!” 叶千秋一听,明白过来。 原来是被云蒙大帝给逼急了,没办法了,所以来投靠无上道门。 叶千秋淡淡一笑,道:“既然你诚心加入无上道门!” “我也不拒绝你,天下道门是一家!” “我成立无上道门的主旨,就是为了让天下间的道门之人,都归于一。” 天龙道主一听,当即朝着叶千秋行礼,道:“敖鸾见过掌教真人!” 叶千秋道:“你初入无上道门,是想留在太上山潜修,还是随我一起外出。” 天龙道主眼睛一亮,道:“敖鸾愿追随掌教外出!” 叶千秋点头道:“好!” “那你跟我们一起出发。” 话音一落。 叶千秋抬手撕裂了虚空,带着洪易和敖鸾消失在了太上山。 …… 十万丈之外。 虚空乱流之中。 叶千秋、洪易、敖鸾的身形缓缓而现。 敖鸾看着周围,一脸感慨的说道:“虚空乱流,无边无际,无数世界隐藏在其中,传闻虚空乱流的尽头。就是神秘莫测的天外天。不过谁也不知道在哪里。” “掌教,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叶千秋道:“随我来便是。” 随即,叶千秋认准一个方向,带着洪易和敖鸾朝着虚空乱流之中飞去。 这虚空乱流,比起莽荒都要都要大得多,完全是没有尽头,一会是变幻莫测的陨石群,一会是星光之力凝聚而成的光山雾海,一会是大型黑洞隧道,散发出强大的吸引之力,不知道是什么。 一会又是悬浮在太空之中的巨大汪洋,还有足足方圆几十里,上百里的巨大土地,不过上面完全荒凉,没有植物,更没有动物。 叶千秋神通惊人。 一瞬间已经跨越出了十万里之遥。 然而,依旧如此在虚空乱流之中走了大概一整天的时间。 方才停下了脚步。 只见远处一片混乱的星海之中。 出现了一团团极其厚重的鳞片状云团,云团中央,一个足足有方圆百里,好像海中漩涡一般的漆黑隧道,不停地旋转着。 “那是……” 敖鸾看到那云团之后,面色一怔。 随即,只见她拿出一枚极长的磁针,磁针之上有一个圆盘,上面有许许多多的方位。 拿出这圆盘,长针后,敖鸾把自己的一滴血滴在了磁针之上。 顿时磁针发出剧烈的震动,在圆盘之上盘旋起来。 嗡嗡嗡,一阵旋转之后,这磁针最终指向那片云团! 敖鸾一脸不可思议的说道:“掌教,这是太古龙之墓地!” “你怎么知道在这里!” 叶千秋道:“凑巧罢了,这里离的比较近一些,当你悟透天地和宇宙的关系之后,你就能发现有些事情并不难。” 敖鸾闻言,她的脸上出现了一抹极为震撼的神色。 要知道,虚空乱流之中可是没有方向的。 根本没有东南西北之分,也无法认准目标。 但是,掌教却是能带着他们来到这太古龙之墓地的附近。 可见掌教的厉害! “掌教的修为当真是令人难以想象的高。” 洪易听到二人的对话。 有些疑惑的朝着那云团看去。 “这里是太古龙之墓地?” “那漩涡好强大,其中毁灭性的力量,就算是四五次雷劫高手的念头都被会绞得粉碎吧。” “师父,我们不是要到中千世界去吗?” “到这里来,是?” 叶千秋道:“这太古龙之墓地之中有些宝物,顺便去取一下。” 洪易闻言,恍然大悟。 原来是顺便取宝贝来了。 洪易望着远处那片鱼鳞状云团中央的漩涡黑洞,感受到了黑洞运转庞大的力量,一股股呜呜呜呜的风声,似乎要把自己的灵魂念头从身体之中抽出来,竟然不亚于魔道,妖道高手的摄魂魔音一类。 以他的道术,也不敢贸然就闯过去。 叶千秋道:“这是一个大阵,上古神阵,叫做阎浮大阵,笼罩方圆百里。就算是渡过六次雷劫的高手都难以进入到中心,只要能穿过这个大阵,就会进入其中。就会到达真正的太古龙之墓地。” 龙女敖鸾道:“不瞒掌教,我曾屡次来到这里,想尽各种办法,都无法进入其中。” “今日,不知道能否托掌教的福,进入这太古龙之墓地之中。” 叶千秋淡淡一笑,道:“放心,今天你就可以进去了。” 洪易在一旁有些惊讶的说道:“上古阎浮大阵?” “就是太古之时,盘皇统一天州时,那角龙一族的高手,联手布置下的阎浮大阵?” 叶千秋点头,道:“没错。” 洪易感慨道:“这阎浮大阵可是曾经一举把盘皇手下的三大元帅都斩杀过!” “今天能亲自见到当年阻挡盘皇的阎浮大阵,真是不虚此行啊。” 叶千秋能明白洪易为什么感慨。 在这个世界,盘皇是很多人心中盖世英雄。 太古到上古时代的划分,就是由盘皇统一天州之后划分出的纪年为准。 在太古之时,天下没有统一,黎民百姓,太古魔神,巨妖大魔,各种生灵杂居。 那是一个人,神,仙,妖,魔共舞的时代。 那个时候,没有礼法,一切以实力为尊,没有神通法力的百姓,就是那些太古魔神,巨妖口中的粮食。 就相当于现在人喂养的猪一般。 盘皇在太古的时候,就已经是绝代高手了。 不过当时,太古最为强大的力量,并不是修道人,而是龙! 龙基本上高高在上,统治着大片大片的疆域。 盘皇看见人们活得很苦,于是便教导人们修炼道术,习武强身。 人类慢慢强大起来,灭杀无数妖魔,神灵,最后甚至连龙都击败,终于确定了人类在大地上的主导地位。 叶千秋道:“好了,我们进去吧!” 敖鸾一脸惊讶,道:“掌教,我们不用准备什么吗?” 叶千秋闻言,淡淡一笑,道:“阎浮大阵,是由九法宝构成的,摸清楚了这阎浮大阵的规律,找到阵眼,就可以把这阎浮大阵给收了!” “走吧,先进去,等出来的时候,我再收了这阎浮大阵。” 话音一落。 叶千秋直接带着洪易和敖鸾消失在了原地。 …… 七八个时辰之后。 虚空乱流之中,突然之间,出现了几个完全裹在光晕之中的人影。 这个人影包裹在椭圆形的光晕之中,好像是神灵,个个都是高冠奇服,都有中古诸子的风采打扮。 “梵家主,这就是虚空乱流之中的太古龙之墓地入口?” 其中一个人突然道。 “孙兄,王兄,你们猜测得不错,太古龙之墓地之中,有上古龙魂,龙骨,龙鳞,更有许多灵药,龙血草,龙血灵芝……等等盖世宝药,不过这些不重要,最为重要的是,这阎浮大阵!” “我出门的时候,宰杀了一只百年灵龟,用火烤龟甲,观看其纹理,占卜得相,是大吉大利,得道养真的未来。” “我们收了这个阎浮大阵,化为自己所用,肯定能马到成功。” 一个椭圆形光晕之中的人道:“不过此事,还需要梵家主你的六道梵天神通的大展神威。” 那个被唤作梵家主的人说道:“没问题。” “我们要快些行事。” “最近天州可是不太平的很。” “听说,那个大乾帝师已经将精元神庙的元气大神都给灭了。” “连梦神机都得让出太上山,给他做无上道门的道址。” “这个大乾帝师很不简单。” “他的弟子洪易,写出了令众圣齐鸣的文章,是十足的亚圣。” “而这个大乾帝师,据说还降伏了圣兽麒麟,已经有了圣人气象!” “如果世上真的重新出现一尊圣人,对于我们这些圣人世家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 这时,只听得另一人也说道:“是啊,圣贤只能存在于传说之中,消逝在中古,才能给人以绝对的敬仰,在今古的历史长河中,绝对不能再出现圣人了。” “否则,把我们家族的上古先贤又化为了人,那在黎民百姓之中,我们家族的光辉也逐渐的会失去。” “听说那大乾帝师深不可测,等我们收了这阎浮大阵之后,正好用来对付他!” 这时,那梵家主又说道:“好了,我们就联手进入这阎浮大阵之中,先把大阵给收了!” “这次也是这大乾帝师横空出世,才能使得我们四大家族联手。” “事不宜迟,我们控制了这阎浮大阵之后,再去太古龙之墓地收集宝贝。” “这阎浮大阵,异常之厉害,难以控制,但是我们四家圣人的手稿凑在一起,了解了这阎浮大阵的秘密,更何况它是死物,没有人操纵。” 此时,另一人说道:“对!控制了阎浮大阵,我们就能利用这大阵禁锢那大乾帝师!” “今古绝对不能再出现圣人,和我们祖宗媲美!” 这时,只见那梵家主不再多言,而是爆喝一声。 “六道梵天,业畜轮回,天人恶鬼给我开!” 随即,他身上椭圆形的光晕徒然一下膨胀起来,化为了六个极大的光圈隧道,随着拳势猛烈的轰击了过去! 轰隆! 一拳之下,方圆数十里全部都是狂飙巨浪! 随后,其他三人同时出手! 整个阎浮大阵,一下膨胀运转起来。 顿时这个虚空乱流之中,全部都是漆黑的漩涡隧道! 方圆百里的阎浮大阵,瞬时增大了十倍,足足方圆千里! “嗯?” “不对!大阵之中有人!有人已经先进入大阵!” “快!” “我们也进去!” 此时,那梵家家主看到了阎浮大阵之中似乎有变化,突然脸色一变,大声喝道。 随即,这四人顿时消失在了原地。 第40章 念头化身,灭杀梵主 阎浮大阵之中。 叶千秋、洪易、敖鸾停下脚步,看着周围。 叶千秋道:“这阎浮大阵确实有些玄妙。” “一进来,便是阴雷爆炸,暗含了太古诸天三十六雷。” 此时,只听得周围。 轰隆隆,轰隆隆的声音不停的响起。 那是阴雷爆炸的声音。 一进入这阎浮大阵之中,就好像跌入一片墨云黑海之中,四处都是漆黑的气流,伸手不见五指,也感觉不到任何方位。 而且这漆黑的气流,压力非常之大,比起深海三千丈深处的水压还要大得多。 也就是叶千秋护着洪易和敖鸾。 不然的话,单单凭借他们二人的实力,在这阎浮大阵之中行进,恐怕便是走上个五六个时辰,也明辨不出方向。 叶千秋也不驱赶那黑云。 这黑云本就是阵法所化。 驱赶走前面一片,立刻就有其他黑云从四面八方补充上来,根本驱赶不完,想要解决这个问题,只有收掉这座阎浮大阵。 很快,叶千秋就带着二人来到了大阵的深处。 而这个时候,这座不知名的上古神阵的威力,也被完全引动了。 “师父,前边又是阎浮阴雷!” 洪易惊呼一声。 只见前边黑云之中,突然之间千百道绿光粼粼的光点飞了出来,宛如群蚊遇到了鲜血,朝着叶千秋三人这边扑了过来。 这些绿光磷火,一到叶千秋前方的三丈之地,就猛烈一震,剧烈爆开! 威力足以惊天动地,便是四五次雷劫的高手在这爆炸之中,都无法存活。 洪易和敖鸾被这一炸,几乎都是整个人的灵魂都被撼动。 这千百道绿光磷火,每一道磷光爆炸,都是威力十足,以洪易目前六次雷劫的实力,也要被撼动。 好在叶千秋只是让他们感受一下这阎浮大阵的厉害。 很快,就将这股压力挡在了三丈之外。 此时,千百道绿光磷光一过,又有千百道紫光飞了过来,竟然好似方仙道的紫雷火药,霹雳子一般,又是一轮轰炸。 轰隆隆!轰隆隆! 这一轮轰炸之后,整个黑云又是一变。 忽然之间,青盈盈的光华闪烁,无数粗大的青色巨木,铺天盖地的飞了出来。 “青皇乙木雷。” “易儿,这里可是锻炼雷法的好地方!” 叶千秋知道五行雷中,这青皇乙木雷,也是等闲人拿不住的。 青色巨木,每一根的力量,都可比拟一个武圣全力投掷一根巨矛。 此时,整个黑云又猛烈变化,无数的黑云,化为了张牙舞爪,鳞爪分明的黑龙! 朝着叶千秋三人撕裂而来。 洪易一脸感慨的说道:“难怪这阎浮大阵,传说之中是连造物主都可以杀死的存在!” “没有了天龙主持,都能够挥这样大的威力来!” “若是有天龙主持,那威力的确是令人难以想象!” 龙女敖鸾道:“我一个人进来时,要不断的消耗念头,催动我手里的这‘绝罗盘’,才能勉强挡得住这大阵的威力。” “时间一久,我也就撑不住了。” “所以,前几次,我都是无功而返!” “今日,有掌教在此,我手持这“绝罗盘”,相信,很快就能感应到大阵阵眼之所在!” “掌教,需要我找阵眼吗?” 敖鸾朝着叶千秋问道。 叶千秋闻言,笑了笑,道:“没那个必要。” “看我的。” 话音一落。 叶千秋抬手,掌心之中出现一道金光。 那金光竟然直接化为一条金色的小龙。 小龙在黑云之中张嘴一吸。 那些强大的阴雷直接被小龙给吞入腹中。 随后只见那小龙狂吼一声。 化作无数道金光朝着那黑云之中穿去。 片刻之间。 那黑云之中,便都是金色的丝线。 金色丝线不停的穿插着。 渐渐的有九个金色的光点越来越引人瞩目! 龙女敖鸾一脸不可思议的说道:“掌教的神通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那九个金色光点,应该就是阵眼法器!” 这时,叶千秋眉头一蹙,道:“又有人进入了大阵!” “他们似乎十分熟悉大阵,想要先掌握阵眼法器!” 敖鸾一听,当即有些着急,道:“掌教,绝对不能让他们抢先!” 叶千秋淡淡一笑,道:“不要紧。” “我已经摸清楚了这大阵运转的规律,你将你手上的绝罗盘给我。” 敖鸾闻言,直接没有任何犹豫,将手上的绝罗盘交给了叶千秋。 叶千秋抓着绝罗盘,绝罗盘上顿时出现光芒。 九个光点也出现在了绝罗盘上。 这绝罗盘上,出现了阎浮大阵的模型。 “阎浮大阵”是上古天龙一族的绝杀大阵,由九件神器运转而构造成的,但没有人主持,发挥出来的威力大减。 本来,叶千秋打算先进入太古龙之墓地中收拾一些宝贝。 但是,现在,既然有人来抢阵眼法器。 那他也只能是先将这阎浮大阵给收了。 “起!” 只听得叶千秋一声高喝。 阎浮大阵似乎一下子都变得清晰起来 九宫图形显现,极其巨大,宫中有宫,宫宫相连,宛如一个无比巨大的迷宫,扭曲、折叠着空间,迷惑着时间,充塞着滚滚的黑云。 九宫的每个主宫之中,都似乎有一件法宝若隐若现,放出了一股股强大的法力波动,和这九宫图形相互配合。 下一刻。 叶千秋带着洪易、敖鸾来到其中一个主宫之中。 这主宫之中的法宝是一根足足有一人多高,通体青玉之色的树木。 另外几大主宫之中的法宝,分别是一面令旗,一尊三足青铜鼎,一面四四方方的青铜镜。 还有一个圆圆滚滚的铁香炉,一个白玉贝壳,一根金光闪耀的长戈,一枚混沌外壳的大蛋,一个足足一人来高的橘黄葫芦! 树木,令旗,三足鼎,青铜镜,铁香炉,白玉贝壳,长戈,大蛋,葫芦! 九件法宝,构造成了整个“阎浮大阵”的运转。 而且这“阎浮大阵”的阵图,是一块龟壳! 只要进入了这“阎浮大阵”之中,就被吸在了龟壳上的九宫图形之上,陷入了迷宫,接受着无穷无尽的煎熬。 上古有鼍龙,其足如天柱,其背如岛,沉浮海上。 上古鼍龙是一只巨大的乌龟,在海上漂浮,常年不动,人们以为他的背座巨大的海岛,还在上面繁衍生息。 上古鼍龙背上的龟壳乃是天生之九宫,有不可思议之法力。 传闻之中,天下清明,帝王有道,这鼍龙就会浮出水面,显现九宫图形。 下一刻。 叶千秋的念头幻化出八道分身,快速出现在其余八个主宫之中,分别控制九宫主宫之中的九大神奇法宝。 …… “哈哈,真是太好了!” “终于让我找到了这根甲乙青龙木,看来我们四家记载的关于阎浮大阵的手稿是真的!” 无边无际的黑暗浓云,层层叠叠的折叠空间深处,一座小小的岛屿之上,却完全没有黑云,阴雷。 这岛屿之上,生长了一根青木,没有树叶,却有光秃秃的树枝分叉,好像鹿角,又好像是灵芝。 一道椭圆形状的光圈,突然破开了黑云,降落到这个岛屿之上。 这个人,正是梵家家主。 梵家家主看见这株青木,立即发出一阵哈哈大笑之声,高兴无比。 他毫不犹豫,抬手就朝着那青木上抓了出去,身上椭圆形的光芒形成六道光线,绞成一股绳索,直接擒拿。 “六道梵天大擒拿!” 大擒拿手一下擒拿到了这株青木上,梵家家主的念头猛烈飞腾着,想直接要炼化这株青木,让这株青木成为自己的法宝。 “炼化了这甲乙青龙木,我就可以掌控这一方阎浮大阵!” “我的另外五大化身,也同样可以掌控其他法宝,我一人就可以掌握六件神器!从而彻底的控制这阎浮大阵!” 梵家家主的脸上泛起自信无比的神色。 他长须飘洒,意气飞扬,慢口轻吟,潇洒无边。 就在这时。 一道身形出现在梵家主的背后。 随即,便是一道紫色雷光。 轰! 紫雷突然破空飞袭而来,直接杀向那梵家家主。 那梵家家主立刻就感觉到了一种泯灭生机的恐怖气息。 他想也不想,几乎是依靠本能,猛烈甩手。 一尊六色轮形法器,顿时飞舞转动而去,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这片六色宝轮,朝着紫色雷光挡去。 结果,没挡住。 直接被紫色雷光吞噬。 彻底消失。 梵家家主面色一变。 他大喝一声。 “甲乙青龙来!!!” 念头一起,那颗青龙木上突然爆出了一股股的青气,凝聚成巨木,朝着紫雷撞击过去! 此时,叶千秋的念头化身出现在了不远处。 叶千秋来到此方世界已经十年。 曾经有几年时间,他一直在纵览天下的武功、道术。 如今。 他已经将这阳神世界的许多法门给完全融合到了自己的身体当中。 并且将这些法门给改良,改成了适合自己的道术。 这念头化身之法,便是其中之一。 一个念头便是一个化身。 念头化身虽然没有叶千秋本体强大。 但是,也具备叶千秋本体的六七分实力。 紫雷轰出,直接将那青色巨木给吞噬! 但是,那青色巨木显然不是凡物。 刚刚被紫雷吞噬掉一截,立马又长出一截来。 梵家家主催动青龙木,显化出无边巨木,他显然已经控制住了这个阵眼! 梵家家主看向叶千秋,一脸寒霜,道:“你是谁!!!” 叶千秋饶有兴趣的看向眼前这人,反问道。 “你是谁?” 梵家家主冷哼一声,道:“我乃四大家族,梵家家主,梵云涛!” “我劝你还是赶紧离去!” “这青龙木已经被我掌控!” “若是再做纠缠,别怪我辣手无情!” 叶千秋一听,笑道:“原来梵家家主这么好说话。” “不过,不好意思。” “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 “这阎浮大阵,我要了。” “你还是离开的好一些,不然白白丢了性命,可不值当。” 梵云涛一听,脸上闪过一抹愤怒之色。 “真是良言难劝找死的鬼!” “梵天神通!!!” 只听得梵云涛爆喝一声。 身上的气势大涨。 不远处。 叶千秋看着那梵云涛,任由他施展手段。 叶千秋负手而言,一脸轻松写意,道:“传闻之中,梵家有六道梵天神通,可以凝练六个化身,每一个化身都有强大无比的力量。” “梵家还有自己的一个小千世界,叫做梵界。” “中古诸子,梵子是最为神秘一位圣贤,传下来的家族也势力庞大,今天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 “不过梵家主,你今天注定是要吃些苦头了!” 梵云涛冷哼一声。 不管不顾,直接率先出手! 梵云涛的这具身体也是由念头凝聚成的化身! 现在他控制了这阵眼种的甲乙青龙木,立刻就融合进了自己的念头之中,调动整个大阵一部分的力量来攻击叶千秋! “甲乙青龙,神木真气,凝聚我身!” 一股如海如狱的气势从梵云涛的身上散发出来。 下一刻。 梵云涛猛烈一指点出! 直指叶千秋眉心。 大梵指! 这一指点来,周围的空间突然一阵扭曲,好似空间被折叠起来的感觉。 这种空间折叠是梵云涛掌握“阎浮大阵”之后借用来的力量。 然而,这一指注定是徒劳无功的。 虽然叶千秋的这具念头化身,只有叶千秋本体的六七成实力。 但是,灭杀这梵云涛的念头化身,简直是不费吹灰之力! 这一指在叶千秋的身前三丈之地,直接消失不见。 那梵云涛瞪大了眼睛。 不敢相信。 “这怎么可能!” “大梵指怎么对你无效!” 叶千秋负手一笑,道:“梵家主,你不是想知道我是谁吗?” “我现在就告诉你,贫道叶千秋,乃是无上道门掌教。” “现在,这里属于贫道了!” “爆!” 叶千秋一声喝下。 言出法随。 梵云涛立即感觉到了身体周围仿佛有一种不可捉摸的力量。 直接朝着他挤压过来。 “不!!!” 梵云涛惊恐的大喝一声。 然后。 轰的一声! 在凄厉的惨叫声中,梵云涛直接爆体而亡! 梵家家主梵云涛的这个化身一被击杀,那本来已经融入了他灵魂之中的甲乙青龙木也浮现了出来。 叶千秋一手抬起,将那甲乙青龙木给收在了手中。 第41章 天堂有路,地狱无门 下一刻,叶千秋这一道化身已经回到了本体之中。 这梵云涛不过是五次雷劫的高手,和玄天馆主纳兰暗皇的修为相差不多。 在叶千秋的念头化身面前,也是不值一提。 另外八方的虚空之中,传来了四大家主的怒吼惊诧之声。 就在这时。 轰隆!! 一声巨响响起。 异变突生。 整个阎浮大阵猛烈的抖动起来,似乎是有一种向着中央塌陷的感觉。 滚滚黑云浩荡而来,随后八个同样的小岛屿猛烈向中央聚集。 这些小岛之上,站立着四大家主的本体! 这四大家主联手聚集在一起,都包裹在椭圆形的光辉之中。 四大家主,已经完全控制了几个神器,催动了大阵。 那“鼍龙龟甲九宫阵图”似乎也已经觉醒,空间不停的折叠着,展现出了疯狂的波动。 若是让这九宫阵图完全被这四大家主掌握,那整个“阎浮大阵”将会发出一股可怕的力量来。 “大乾帝师!!!” “你很好!” “你真的很强!” “但是,也就到此为止了!” “天堂有路你不走!” “地狱无门你踏进来!” “你灭我一大分身!” “我们便灭了你的人!” 梵家家主漂浮在空中,和另外三大家主联手,一下出现了叶千秋、洪易、敖鸾三人所在的小岛周围。 “哼!” 只见四大家主朝着叶千秋怒目而视。 同时冷哼一声,四道金光从身体上飞腾而起,凝聚在一起,竟然形成了一尊巨大的人相。 这人相高冠奇服,大袖飘飘,竟然和在玉京城贡院之中的一尊诸子神像有些相似。 这尊神像一出,顿时威严绽放,神像伸手一点,竟然是朝着叶千秋指来! 叶千秋冷哼一声。 “米粒之珠,也放光华?” “何为圣人!!!” 叶千秋一声喝下。 规则之力顿时涌现而去。 那神像直接轰然破碎! 四大家主同时吐出一口鲜血来! 四人一脸震撼的看向叶千秋。 “这怎么可能!!” 其中一位家主惊呼道。 此时,外面的“阎浮大阵”已经彻底被催动了起来,黑云滚滚,伴随着的是无穷无尽的阴雷疯狂的击打上来。 原来是四大家主毫不犹豫的发动了“阎浮大阵”的威力。 眼看着叶千秋的神通如此鬼神莫测。 四大家主也是手段尽出。 不敢有一点保留! “阴雷磷光葫!天葵神水鼎!六阳火龙镜!庚幸金戈!” 下一刻,四大家主的真身隐藏在了“阎浮大阵”之中。 梵家家主梵云涛,虽然被叶千秋夺去一件镇压阵眼的神器,但是他还掌握着五件镇压阵眼的神器,每一件神器,都挥出了无与伦比的威力。 那葫芦之中,放出无穷的磷火阴雷,而大鼎之中,炸出了无数的水雷,镜子之中,也放出了无数火焰凝聚成龙蛇之形。 而那长长的金戈,挥舞之间,一片锋锐的戈影排山倒海飞袭过来。 与此同时,另一位家主手中,拿的是一枚白玉贝壳。 贝壳一动,就黑云狂卷,天昏地暗。 还有一位家主,控制了一枚大蛋,蛋上闪烁着无数符文。 剩下的最后一位家主,手中控制了一枚令旗,这令旗上画满了风火符文,旗子一展开,里面就猛烈的打出一团紫色火焰,瞬间炸开。 除此之外,这四人还联手控制了一尊铁香炉,香炉中飞出无数的火星,如同暴雨一半打来。 八大神器在手。 四大家主底气渐渐足了起来。 滚滚黑云之中,空间不停的折叠着。 但是,叶千秋怡然不惧。 洪易和龙女敖鸾站在叶千秋的背后。 也没有露出什么惊慌之意。 看着是四大家主将阎浮大阵给催动。 叶千秋的脸上反倒是露出了笑容。 他倒是想看看由这四大家主催动的阎浮大阵,到底有多强。 那无数攻势朝着叶千秋而来。 却是被叶千秋的规则之力,尽数挡在了三丈之外。 四大家主面上都不是很好看。 “阎浮龟甲!去!” 只见那梵云涛脸上显现出了冷笑,口吐真言,突然他的身下,一片乌龟壳飞了起来,好像盾牌,龟甲的纹理上显现出了九宫图形。 “这是阎浮大阵的本源力量,鼍龙龟甲!” “姓叶的,我就不信,你能防得住!!!” 梵云涛发出了咆哮之声。 然而。 下一刻。 那鼍龙龟甲直接失去了控制,朝着叶千秋的手中飞去。 梵云涛见状,惊怒无比的说道:“怎么可能!!!” “诸位,我们加速运转大阵!” “就不信杀不了他!” 其中一位家主猛烈喝道。 此时,却听得叶千秋说道:“你们玩够了吗?” “现在,该我了!” 话音刚刚落下。 叶千秋的身形就已经出现在了那梵云涛的身旁。 叶千秋挥拳,猛然一拳砸下。 梵云涛大惊失色,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叶千秋给直接一拳砸的稀碎! 吼!吼!吼! 梵云涛的念头崩裂出来。 化为五万多个,直接乱飞,想要逃走! 每个念头都发出了强烈而愤怒的吼叫,好像愤怒的公牛,又好像被彻底激怒而失去理性的野兽。 耻辱,这是无边的耻辱。 梵云涛身为梵家家主,千年世家,权势比起皇帝来都小不了多少。 比起那些圣地领袖,更是有一种优越感。 像他这样的家主,把那些圣地都看做是旁门左道,高高在上,现在却被人一拳轰爆了肉身! 这可不是化身,而是他的本体肉身! 眼看着就要死在当场。 这让他如何能受得了! 但是,现在。 无论他如何挣扎,都是无用的了! 下一刻。 叶千秋探出手掌。 将梵云涛的所有念头全部吸入了掌心之中。 霎时间。 梵云涛直接身亡! 千年世家的家主,就这么消亡! 让剩下的三大家主看的是惊恐无比! 太快了! 一切发生的太快了! 这梵云涛可是他们四人当中实力最强的一个! 但是,居然就这么死了? 而且还是死的这么干脆利落! 这简直令人难以想象! 此时,叶千秋看向那三大家主,淡淡说道:“你们是想死还是想活?” “死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你们若是叛出你们背后的世家,我可以考虑放你们一条生路!” 那三大家主一听,气的浑身发抖! “做梦!” “想要我们背叛家族!” “那还不如让我们死了!” 叶千秋一脸平静的说道:“人死了,一切权势,威望,掌握的庞大力量都将成为梦幻泡影。” “既然你们这么不识趣,那就一起归西吧!” 那三大家主气的破口大骂! “姓叶的,你以为你是谁!” “你知道不知道,你犯了多大的罪过!” “你杀的是一个世家的家主!是圣人的后裔!是圣人的血脉!” 这三大家主出现在折叠的空间之中,发出咆哮和怒吼。 “你敢杀我们,就是不死不休的结局!” “大乾皇室都不敢对我们圣人后裔行事,你区区一个帝师,居然还敢大逆不道!” 其中一个家主猛烈大喝道。 “咱们走!把他的恶行,让天下一百零八世家都知道!” 其中另一个家主暴喝一声,身上黑云滚滚散散,催动了“阎浮大阵”的威力。 “想走?” “走得了吗?” “都给我死!” 叶千秋话音一落。 规则之力瞬间朝着那三大家主笼罩而去。 眼看那其中一位家主在说话之间,身形已经隐去,声音也已经虚无缥缈,在大阵之中完全隐藏起来,似乎是想收取了那“阎浮大阵”的阵图,再彻底离去。 叶千秋身体站立在“阎浮大阵”的空中,身上衣襟飞扬。 抬起右掌一去。 虚空乱流之中,黑云尽散! “阎浮大阵”显现出了本来面目。 是一块方圆数十里,近乎百里的大乌龟壳。 一切的黑云,阴雷,折叠的空间,迷宫一般的阵势,都是这个大乌龟壳造成的。 “不好!” 三道椭圆形的光环落入到了乌龟壳上,站立在九宫图形之中,正是那三位家主。 三位家主正要收取这乌龟壳,却没有想到,叶千秋居然把整个大阵之上的黑云一震而散。 “怎么可能!莫非他真是阳神之上的高手!!!” 三大家主面如土色。 这一刻。 他们发现自己的身躯和念头都已经无法逃匿! “万!兵!斗!杀!” 这时,只听得其中一个家主爆喝一声。 脸上闪烁着狰狞之色。 一股强大的法力波动,从念头之中传达出来,几乎是在瞬间就要爆炸燃烧! 不远处的龙女敖鸾说道:“那是千年世家孙家的绝学“万兵斗杀拳”。” “通过自爆念头来伤敌!” 洪易笑道:“放心,这等小手段,伤不了师父他老人家!” 叶千秋冷哼一声。 “区区四次雷劫,也敢在贫道面前逞威风!” “给我爆!” 话音一落。 那个家主的身体直接爆裂开来! 连念头也全部炸裂。 剩下的那两个家主一看这情况,纷纷直接傻眼。 可是,已经毫无办法。 在一阵凄厉的惨叫声中。 在天空之中化成了一片血雨! 至此,四大家主全部被灭! 肉身、神魂全部湮灭! 击杀了四大家主。 叶千秋没有丝毫得意。 而是将阎浮大阵先给收起。 这“阎浮大阵”没有了自己的灵性,被叶千秋稍微一掌控,祭炼之间,方圆几十大小,似乎小岛一般的大阵逐渐缩小,缩小,再缩小。 嗡嗡嗡嗡嗡嗡,整个乌龟壳九宫阵图颤抖着,几个眨眼之间,就化为了只有数十丈方圆的地面,被叶千秋移入了他开辟出的空间裂缝之中。 就在这时,突然整个空间之中传来了轰隆隆,好像雷劫一般的声音。 哗啦哗啦! 一股宛如太古魔神,上古阳神般的高手气息,浩瀚无穷,一下震碎了一重空间。 足足有方圆百里的空间,好像镜子一般破碎。 随后,在这片破碎的空间之中,一艘巨大无比,气宇轩昂的楼船,显现在了这虚空乱流之中。 这已经不是一艘船了,而是主宰天地的神王宫殿! 只有众神之王,主宰任何生灵一切的命运的神王,至高神皇才配拥有这样的大船,巡视八荒。 这是一艘穿行大千世界各个虚空,无所阻滞的大船! 甚至是阳神高手都要羡慕! 坐上这船,上了这船,一元之数,十二万九千六百年的生灭,似乎也变得不再可怕! 这艘巨型大船,从空间挤出来的时候,带起的气流,甚至可以把一个城池吹的崩塌! 在这大船面前,一切法器,阳神法器,彼岸之法器,都失去了自己的光彩。 洪易和龙女敖鸾看到这大船破空而来。 二人都是震撼无比! 龙女敖鸾惊呼道:“这……” “这莫非就是昔日造化道的无上神器,造化之舟!!” 二人心里都是升起了无与伦比的强烈震撼。 在这艘造化之舟面前,人的力量是那么的渺小。 洪易道:“听闻千年前太上道宗主都死在了这造化之舟的手中!” “造化之舟,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此时,叶千秋负手而立,朝着那破空而来巨大楼船看去。 造化之舟! 呵呵,杨盘这个蠢货。 仗着造化之舟,想来抢东西吗? 这时,只见那造化之舟剧烈晃动一下。 船身上陡然升起一道如龙似蛇,如鸟似凤,如龟似鳖,如象似犀的符文图形。 那符文图形猛烈绽放,铺天盖地的光辉陡然之间射了下来,直接罩向叶千秋三人。 这道光辉,威力巨大无比! 龙女敖鸾在一旁惊呼道:“掌教小心!这是琅宵万灵气!” 叶千秋直接大手一招。 显化出他的百丈法身来。 只见巨大无比的百丈法身直接挡在前边。 将那汹涌而至的光辉瞬间挡住。 霎时间。 造化之舟这艘巨船,在叶千秋的百丈法身之下,也好像也没有那么巨大了。 下一刻。 叶千秋握拳,朝着那造化之舟轰去。 百丈法身也做出了同样的举动。 轰! 拳头砸下。 一股浩大无比的气息,裹挟着浩瀚、缥缈、深奥的规则之力,朝着那造化之舟笼罩而去。 霎时间,整个空间一下子好像就被这一个巨大的拳影笼罩! 龙女敖鸾看到这一幕。 震惊的无以复加。 已经无法用言语表达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 造化之舟可是强大无比的神器! 可是,掌教居然还能化出如此强悍的法身来! 一拳朝着造化之舟砸去。 这是何等伟力! “道祖!” “掌教肯定是当世道祖!” 第42章 掰成两半,龙之墓地 …… 此时,只见那造化之舟船身周围,波涛汹涌。 叶千秋的百丈化身一拳轰下。 直接朝着造化之舟的舟身之上轰去。 黑云顿时消散。 造化之舟,被这一拳轰的摇晃不止! 但是,依旧没有受到创伤! 叶千秋看到这一幕,脸上闪过一抹淡淡的笑意。 “好一个造化之舟。” “很好!” “我倒是想要看看你能扛得住我几拳!” 这时。 只见那造化之舟剧烈摇晃的同时。 整个空间一下全部被无穷无尽的碧波环绕。 这股碧波比刚才“阎浮大阵”的黑云还要粘稠,还有一种冻结空间的能力,使得任何灵魂难以撕裂虚空。 “这是碧落大化气!” “凝固时空!” “造物主以下的高手都要受到极大的阻碍!” “这片时空被完全封锁了!” “造化之舟的方圆千里之内,任何造物主以下的高手都不可以撕裂虚空!” 龙女敖鸾看到这一幕,朝着不远处的洪易高声喊道。 洪易闻言,微微颔首。 哗啦,哗啦,哗啦! 在方圆千里的“碧落大化气”之中,造化之舟突然动了,整个十八层,无比巨大的楼船之身上凝聚了一种精光,足足有上亿道不同的符箓在船身上闪动了起来。 一股庞大的气息,好像上百个人仙高手联手发出的巨大刚烈气息,从船身上散发出来了。 上百个人仙高手的气息联合起来有多么强大? 不要多,只要一百个人仙高手,联手一吼,只怕是造物主级别的高手都要灰飞烟灭! 阳神高手都要身受重伤! 与此同时,这船身行驶在“碧落大化气”之中,劈波斩浪! 竟然是直接朝着叶千秋撞击过去! 造化之舟没有用别的什么攻击,就是简简单单的撞击! 想要将叶千秋给碾压! 造化之舟虽然大,但行动速度,异常之快,别说有碧落大化气的动机,就算没有恐怕一般的高手也逃不掉他的撞击。 若是寻常高手,肯定会着急忙慌的躲藏。 但是叶千秋压根不惧。 下一刻。 叶千秋直接抬手。 轰! 巨大的法身也开始抬手。 双手齐出!! 那两只巨大的手掌直接和造化之舟撞击在了一起! 只见那两只巨大的手掌,竟然将造化之舟给抓住! 直接举了起来! 一道道金光从叶千秋的法身之上绽放而出。 一道道磅礴汹涌的气息,从叶千秋的法身之上喷涌而出。 龙女敖鸾一脸惊叹的看着那巨人法身。 她着实没有想到。 掌教真人的法身居然如此之强! 可以将这造化之舟都抓起来! 这还不算完! 只见那百丈法身又轰然变大了数十倍! 变成了千丈法身! 连造化之舟,在法身的手中,都显得就和玩具一样渺小! 叶千秋双手一掰,竟然想要将造化之舟直接从中间给掰开! 这简直是令人难以想象! 这一幕太过令人震撼! 洪易惊呆了。 龙女敖鸾也惊呆了! 此时此刻,简直无法用言语来表达他们心中的震撼。 以一人之力,将造化之舟给抓住,这是何等的力量?何等的大神通? 下一刻。 叶千秋的千丈法身竟然真的直接硬生生的将那造化之舟从中间掰开,掰成了两半! 叶千秋也不犹豫,直接随手一甩。 将那两半造化之舟朝着虚空乱流之中甩了出去。 此时,那两半截的造化之舟当中。 一个人影出现。 那是杨盘座下的一位高手,唤作公羊愚。 此时,他的脸上满是惊恐。 他奉杨盘之命前来太古龙之墓地收集太古天龙的尸体。 谁能想到,居然会碰到如此恐怖的人物! 连造化之舟都给活生生的掰成了两半! 他不知道为什么对方没有灭杀自己。 如果对方想要灭了自己,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他现在只想快些逃走! 逃的远远的! …… 下一刻。 叶千秋的千丈法身消失不见。 叶千秋转身,朝着洪易和龙女敖鸾说道:“走吧!” “该进去了!” 洪易和龙女敖鸾此时都有些没有缓过劲来。 毕竟。 那是一艘造化之舟啊! 那可是神器啊! 就这么被掰成了两半,当垃圾一样扔了? 直到此时此刻。 龙女敖鸾方才知道了叶千秋到底是何等的恐怖人物。 纵使道祖复生,恐怕也不过如此了吧! 此时,叶千秋朝着远处看去。 阎浮大阵被收掉之后,虚空乱流之中,一块足足有百里方圆的朦胧空间也显现出来。 透过这个朦胧空间,可以看到里面有一个巨大的球体,好像星辰一般,悬浮在空中,好像是唾手可得,但又好像是相隔几十万里。 隐隐约约可以看到,这巨大星辰球体之上,有山有水,有花草树木,河流,宫殿,似乎还有海洋,陆地,似乎是一个小小的世界。 这就是“阎浮世界”守护的“太古龙之墓地”。 叶千秋随手撕裂了“碧落大化气”还有那重透明的屏障。 带着洪易和龙女敖鸾朝着那星辰球体上跃了过去。 这一跃进去,顿时那星辰球体在他们的眼前不断扩大,最后竟然无边无际,化为了一片巨大的陆地,足足下落了数十万丈! 过了数息之后,三人降落到了这个星辰球体之上。 无边无际的大地,展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太古龙之墓地,不是大千世界?” 洪易看着周围,有些不解的问道。 叶千秋道:“大千世界,乃是天圆地方!无边无际!任何人都探索不到尽头,衍生出的巨大雷霆生气,可以突破虚空,滋润无数的中千世界!” “大千世界的雷霆,凶猛无比,有九重之多,而中千世界中的雷霆,那就没有九重,更没大千世界的雷霆神妙,力量十分弱小。” “不过中千世界是一个圆形球体,大地有无比的吸引力,使人不会掉落下去。” “这也不足为奇,这些星辰球体,就是太古龙之墓地,比大乾国土还要大一些!” “天龙一族死亡了之后,在这里安眠,有些世家,也有中千世界,只是没有这太古龙之墓地这样大。” 龙女敖鸾在一旁闻言,悄然说道:“杨盘拥有造化之舟!难怪会起心思,想要统一那些世家,那造化之舟的威力太大了!” “不过,被掌教掰成了两半,恐怕是要废了。” 叶千秋笑了笑,道:“造化之舟是可以修复的,我之所以没有一举毁掉造化之舟,就是想让杨盘再去将造化之舟修复。” “给他找点事情做,别让他那么早死了。” 这时,洪易却是问道:“师父,这天下的大世家,到底能有多少呢?” 叶千秋道:“具体有多少?为师也没有算过,但那种威名赫赫的,号称是传承自圣人门第的,至少有上百家。” “不过这其中水分倒也不少,能够得到朝廷承认的,世世代代都封为某某圣公的世家有二十四家。” “还有其他低一挡的世家,类似于你师弟谢文渊这样的世家,那就更多了。” 洪易微微颔首,感慨道:“大乾国土太大了,这些世家如果联合一起,谁可以抗衡得了他们?” “就算是阳神高手,恐怕都要顾忌三分。” “难怪,杨盘当初要削弱这些世家。” “不过这些世家勾心斗角的,也不会真正联合。” “将来,杨乾师弟要是也想削弱世家,遇到的阻力肯定不会小。” “我一定要努力修炼,将来才能干一番大事。” 叶千秋闻言,笑道:“易儿,你有这个想法是好的。” “总之,努力修行自然是没错的。” “走吧,我们去那边看看。” 说罢,三人便朝着那远处飞去。 飞了大半个时辰之后。 三人落在地上。 洪易朝着天穹之中望去,看着四周的景色,高高的天空。 和叶千秋说道:“师父,传闻之中太古、上古的阳神高手积蓄了足够的力量之后,就会化为中千世界,不知道这太古龙之墓地到底是阳神高手所化,还是在虚空乱流之中天然生成的?” 龙女敖鸾在一旁说道:“这地壳不厚,还没有十里,深处就是岩浆了,比起大千世界的地壳实在是太薄了。” “天有多高,地有多厚,我大概能计算得出来。” 叶千秋笑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若是让你在大千世界计算,你能算得出来吗?” 敖鸾摇头道:“那就不能了。” 叶千秋笑了笑,道:“我看这太古龙之墓地应该是一颗天然生成的中千世界,并不是阳神高手所化。” “从这天地之中的生气就能感觉出来。” “阳神高手所化的中千世界星辰,生气比这要浓郁得多。” 叶千秋去过昊天的世界,自然明白真正的神灵所化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这里的生气孕育出的生灵,只怕修炼道术精力不足,身体也不会太强壮。” “上古天龙选择在这里为墓地,恐怕就是避免出现什么大神通者,把它们的尸体都挖走。” 龙女敖鸾点头,道:“掌教说的的确有道理。” “若是我一人前来,以我的道术根本不足以打破这个中千世界的屏障,到达这太古龙之墓地,如今,终于能来到这里,还要多谢掌教才是。” 叶千秋笑了笑,道:“你是天龙后裔,你应该能找到宝贝,接下来,靠你了。” 龙女敖鸾笑道:“好。” “太古天龙的龙鳞,龙魂,龙血,都是宝贝,若是带回去,定然能让我无上道门之中许多人的修为都有一个飞速的提升。” “不出几年,我无上道门定然是高手如云!” 洪易道:“如果能将这墓地里的龙鳞,龙骨,龙血,龙魂带回去,还能让人炼制成上古天龙铠甲,那可是不可多得的宝物。” “龙血结晶,还能炼制成金丹,吞服下去,大大改善体质。” “若是这金丹多了,训练出一大批武道巅峰的宗师,根本算不了什么。” “这些宗师一个个都穿上龙鳞锻造的铠甲,那斩杀一次雷劫的高手都不在话下。” “难怪杨盘要来这太古龙之墓地。” “若是让他得到了这些东西,他还真有大用处。” “不过,现在大乾皇帝早不是他杨盘了。” “这些宝贝,也轮不到他了!” 此时,只见那龙女敖鸾又将她的那个圆盘拿了出来。 圆盘上边渐渐的开始闪烁起了光芒。 随后。 龙女敖鸾飞天而起。 叶千秋和洪易跟在她的后边。 天高云淡,叶千秋俯视下方,只见山川大地一条一条隆起,河流湖泊连接直通海洋,森林茂密。 海洋上时不时的有大鲸鱼喷涌起海水来,那些森林之中也有许多猴、狐、虎、狼、兔、蛇等千种动物繁衍生息。 这个太古龙之墓地的世界,看似什么都齐全。 但是却唯独缺少一种东西,那就是智慧! 修行,进化的智慧。 这个中千世界星辰,物质丰富,生气也还充足,不像虚空乱流之中许多巨大陨石那样荒凉。 但是却没有智慧。 在大千世界之中,就算是那些动物也会有极高的智慧,更能够领悟天道,运转灵魂,修成鬼仙,踏入修行的道路。 但是这个世界上的生物,却没有修仙这一说,似乎是一代一代,永远都是茹毛饮血。 更为重要的是,这个世界上并没有人。 令人奇怪的是,有些平原上边却有着城池,宫殿的遗迹,十分古老,残破陈旧,散发出远古沧桑的气息。 叶千秋也没有到那些城池宫殿之中去探索,他大概能猜出这些城池宫殿是天龙一族建立的。 太古龙之墓地相当于大乾整个国土,叶千秋也懒得花费心神去找什么龙之骨骸。 有龙女敖鸾这个天龙后裔在,交给她便是。 有龙骸的地方,就有龙兽的神威,龙虽死威严仍在。 只要被敖鸾感应到,就可以找到真正的龙之骸骨。 在敖鸾的带领下,三人朝着西方飞去。 飞过了数十万里后,似乎已经到了这星辰的另外一头,陡然之间,气候异常寒冷,到处大地冰封,白雪皑皑。 狂风大作,天地之间一片白茫茫的风雪。 叶千秋看着这股风雪,心情反倒是越发的愉悦起来。 这等地界的景色,着实是别有一番韵味。 此时,洪易在一旁说道:“好大的风雪!” “这些风雪比起大乾北国的风雪,都要厉害得多,这星辰生气并不浓烈,怎么可能形成这么大的风雪?” “这么大的风雪都能吹散鬼仙的灵魂了!” “就算一次雷劫高手的念头,也可能被寒气冻结,比起元妃的冰风暴都要厉害。” 龙女敖鸾道:“是啊,这里的确是很冷。” 叶千秋在昊天的世界里,见识过比这还寒冷的地方。 只是笑着说道:“不必大惊小怪,继续找吧。” 三人又在冰天雪地大风暴雪之中飞行了大半个时辰,又飞了足足几万里。 这时,只见下方出现一片巨大的冰雪平原! 似乎有一股无穷无尽的寒气从冰雪平原之中发散出来。 在这片冰雪平原上,耸立着宫殿。 这片冰宫比起大乾的皇宫还要壮丽,雄伟。 围绕宫殿的,是一根根粗大的冰柱,这些冰柱如山峰一般刺天而上,晶莹剔透,显现出造化之神奇。 那些冰柱足足有上千根之多。 这些巨大山峰一般的冰柱内,居然封冻着一条条巨大的太古巨龙! 这下,洪易忍不住惊叹出声音来。 “找到了!” 龙女敖鸾也是一脸兴奋,道:“掌教,我找到了!” 叶千秋闻言,淡淡一笑,朝着前边看去。 只见那冰柱之内,的确有一条又一条的太古巨龙。 巨龙身体如巨蟒,有五爪,头上长角,鳞片还在闪闪发光。 是龙,是真正的天龙! 曾经横行太古,在太古大千世界的众多强横生灵之中,一直称霸的龙族。 大千世界之中,人人都在传颂龙,人人都知道龙的图形,但却都没有见过真实的龙! 这些太古天龙被冰封在冰柱之中,一条条活灵活现,千姿百态。 一条条看起来,都极尽威严,好像进入了永久凝固的状态。 “虎踞龙蟠,虎踞龙蟠,今天见到了龙蟠,真是不虚此行!” 洪易在一旁兴奋的说道。 “师父,看到这真龙,恐怕单单是观想它们的姿态,揣摩它们的神态,在脑海中显现出来,就能够镇压邪魔,屏除心邪!” 洪易和叶千秋说道。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这个的确不假,龙的神态的确有这样的威力。” 巨大的冰宫周围,耸立着上千根冰晶柱子,柱子之中,就冰封着上千条巨龙! 每一条巨龙都长达数十丈。 尤其是中央冰宫之中,更是被封着一条硕大的龙,长达百丈! 通体闪烁着赤金色尊贵的光芒,每一片鳞片都有脸盆大小,上面似乎是天然生成了各种各样的符箓,文字。 这里足足上千头龙,都被冰封,全部死寂,在冰柱之中,它们纵然死了,身体也可以保持不朽。 “龙族,原来一起葬身在了这里,被封在冰里面,这是太古水精之元冰。比金刚还坚固百倍千倍,可以保持形体不朽。” 龙女敖鸾看着那一条条太古天龙,眼中忍不住闪烁起了泪花。 先祖的荣耀,仿佛还在眼前。 她虽然没有生在那个年代。 但是,当她看到这些太古天龙的尸体时。 她忍不住会想到了天龙一族纵横太古的那些辉煌岁月。 洪易在一旁说道:“我原本以为,龙之墓地只不过是许多龙死后的骸骨而已,却没有想到,这些龙都冰封在太古水晶元冰之中,是鲜活的形体,这价值可就太大了!” “上千条龙尸,能够打造多少法器铠甲,神兵法宝。” 叶千秋道:“走吧,过去看看。” 说着。 三人朝着那冰晶宫殿飞去。 越往中间飞,寒气越盛,到了接近那冰晶宫殿,封龙的冰柱时,一股股的寒气几乎凝练成了实质。 这寒气往来纵横,形成了一道道无形的寒流。 洪易和龙女敖鸾都感觉到了刺骨的寒意,仿佛骨髓都要被冻结起来,仿佛周身运转的法力都被冻住了。 这时,叶千秋身上亮起神光。 将三人给笼罩住。 那寒流便被抵御在了外面。 叶千秋道:“这是天地之间第一寒流,元冰真气,代表着一元之后,天地冰封的力量。” “你们扛不住也是正常的。” 说话间的工夫。 三人已经来到了那宫殿之外。 一股说不清楚,道不明的气息扑面而来。 一千多条已经死亡了不知多少岁月,却保持着鲜活肉身,冻结在太古水精元冰之中的上古巨龙,活生生的展现出来。 龙,凤,麟,龟,上古四灵,代表着祥瑞。 上千条龙,盘踞在冰柱之中,带给人一种来自太古史诗般的震撼,一段远古尘封的历史,淹没在历史尘埃之中。 这些尸体代表着一个曾经辉煌过的种族。 一元之数,天地大劫,强如龙族,强如阳神也躲不过去。 这便是此方世界的劫数。 叶千秋看着那些太古天龙的尸体。 眼中只有对于岁月无尽的感慨。 众人,朝着冰宫之中行去。 冰宫中央,封存的那条大龙也显现出来。 叶千秋稍微一看宫殿外面的柱子,便知道这柱子一共有一千条。 连带宫殿之中的那条冰封祖龙的柱子,就是一千零一条。 看到这些龙的姿态,形体。 叶千秋感觉到了岁月的无情。 强如太古天龙,也会消失在历史的长河当中。 此时,龙女敖鸾看着那殿中的祖龙,忍不住失神痛哭起来。 洪易在一旁看着,有些愕然。 “师父……她……” 叶千秋道:“让她哭吧,哭出来会好一些。” “这些龙之骸骨,保留了这么多岁月,这么毁去,到也有些可惜了。” “算了。” “还是让它们永远留在这里安眠吧。” 叶千秋看了一眼那边的龙女敖鸾。 颇为能理解她的心情。 如果这些祖辈的尸体被人掘走,那无疑是对这些天龙的一种巨大侮辱。 敖鸾身为天龙后裔,自然不希望发生这样的事情。 叶千秋旨在收服人心。 这些外在的力量,终究还是能通过其他渠道获得。 敖鸾听到叶千秋的话,果然停止了哭泣,朝着叶千秋躬身说道:“多谢掌教!” “多谢掌教!” 叶千秋笑道:“不必谢我,我会将这些太古龙尸,移到太上山无上道门总坛的地下宫殿中去,只要无上道门在一日,这些太古龙尸,就不会被盗走。” 洪易在一旁到:“师父,若是让画圣乾道子看了这些太古龙尸,画一幅千龙蟠眠图,那恐怕都是可以领悟出无上武道,无上道术的。” 叶千秋闻言,笑道:“不错,易儿,你说的很对。” 敖鸾在一旁欣喜无比,朝着叶千秋不停的躬身道谢。 她终于明白自己加入无上道门是一个多么正确的选择。 此时,叶千秋的目光落在了那冰晶大殿之中的那条眼睛似闭非闭,似眠非眠的祖龙身上。 那祖龙的眼缝之间还爆出一缕精光,显露出无边威严。 叶千秋抬手。 掌中乾坤,自有天地。 他的掌心之中射出千百道金光,全部裹住了这些“冰封龙柱”。 然后,这些龙柱便全部被叶千秋的掌中天地给吸了进去。 敖鸾在一旁见状,还是有些惊骇。 她早已经知道叶千秋的神通惊人。 但是看到叶千秋如此轻易的将一千零一条太古天龙给收走,还是震撼无比。 要知道那太古水晶元冰,一小块就有上千斤! 更别提那大柱子! 这已经绝非是一般的移山神通! 叶千秋的掌中乾坤在昊天世界初成。 经过他多年的修炼,已经是一种极为恐怖的神通。 他的身体,现在甚至可以直接化作一个大千世界! 这就是他在昊天世界的最大收获。 只不过,如果那样做的话,反倒是将叶千秋给束缚住了。 因为,他一旦化作大千世界,就意味着在很长的一段岁月当中,无法离开大千世界。 除非,他能超脱自身藩篱! 完成真正的大解脱。 到时候,便真的是宇宙虚空,任他遨游。 叶千秋有种预感,如果他真的能走到那一步。 也就离他解开识海当中的那片永生之叶的秘密不远了。 叶千秋能感觉到。 此时,他离那大解脱,还有几步之遥。 到底具体有几步。 他还感觉不出来。 但是,他知道。 如果他能得到答案。 那意味着他已经离大解脱不远了。 这时,只听得洪易惊呼一声。 “师父,你看那是什么!” 原来,随着这一千零一根冰柱被收走。 这冰晶宫殿一下子就变得空旷起来。 在那祖龙冰柱的下边,显露出一块坚固的巨大的元冰方块、 这元冰方块,本来被镇压在祖龙冰柱之下,里面一层又一层。 似乎是许多宝库。 宝库之中,冻结了许多粮食,似乎是太古天龙一族收藏粮食的库房。 那龙的粮食,似乎是一种大米五谷,但是每一根大米,足足有三尺三寸三厘米长,好像是一口口的剑一般。 “那是太古龙牙米!” 叶千秋看着那些如剑一般的米粒说道。 “什么!” “太古龙牙米?” “世上居然还有这种东西?” “据说当年盘皇征讨龙族的很大原因,就是为了夺取到这龙牙米的粮食种子,让人族兴旺达起来。” 洪易一脸惊叹的说道。 叶千秋笑了笑,道:“这是真正的龙牙米种子,龙之粮食。” 龙女敖鸾一脸惊叹的说道:“我曾在几个大世家的家里见过龙牙米,但也只有手指来长,晶莹如玉,远远不如这里的龙牙米!” 叶千秋笑道:“那些大世家种植的米,最多是上古遗留下来的杂交米,算不得真正的龙牙米。” “这种龙牙米,完全是天地精华所成,没有一丝一毫的杂质。” “对修炼者的好处,不言而喻。” 洪易一脸感慨的说道:“师父,我们这一趟出来,可是收获大了!” “那些太古天龙冰柱比起这龙牙米的种子来,都要逊色太多了。”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没错,有了这龙牙米,可以培养出很多高手。” 洪易道:“就是不知道怎么培育种植,如此宝贵的稻米,要在什么样的情况才能培育得出来呢?” 叶千秋却是随手一招,有许多龟甲书籍,从那宝库下边飞了出来。 洪易一看,面色大喜,道:“师父,这莫非是?” 龟甲书籍飞在了洪易的面前。 叶千秋淡淡一笑道:“这些古籍里记载的就应该是种子培育的方法了。” 洪易赶紧将书籍抓在手里,随手翻了一下。 他的脸上泛起高兴之色。 “没错,师父,这古籍上真的是记载了培育龙牙米的方法。” “这可真是太好了!” “有了这些龙牙米种子,就有了让天下人归心的东西!” 叶千秋微微颔首,抬手,掌中乾坤再现。 金光朝着那冰块笼罩而去。 将龙牙米的种子也给尽数收走。 做完了这一切。 叶千秋说道:“走吧!” “此行不虚,也该离开了!” 龙女敖鸾看着四周,脸上浮现出了复杂的情绪。 曾经太古天龙纵横天地。 如今。 一切辉煌,已经被迈入了岁月的尘埃当中。 从此,太古龙之墓地,将不复存在了。 …… …… 虚空乱流之中。 分成两截的造化之舟,其中一截之上。 华丽精美绝伦的宫殿也已经直接从中间断开! 好像是被一种锋利无比的神器给完全割开一般。 洪玄机和杨盘出现在这造化之舟上。 洪玄机身穿一身锦袍,眉心一点金光若隐若现。 杨盘戴着平天冠,珠帘垂下,遮住面孔,身上的皇者气息显露无疑。 公羊愚在一旁一脸凄惨的说道:“陛下!” “那妖道着实是太厉害了!” “造化之舟,就这么被他掰成了两半!” “现在,太古龙之墓地里的宝藏,恐怕也已经尽数归了他了!” 杨盘面色难看,摆了摆手,道:“你先下去吧!” 公羊愚闻言,只好躬身退去。 公羊愚一走。 杨盘和洪玄机说道:“玄机,这个人,太恐怖。” “他究竟想做什么!” “以他的实力,恐怕已经比起太古、上古的那些圣皇、圣人还要厉害了。” “他究竟想要做什么呢!” 洪玄机面无表情,叶千秋屡次三番羞辱他,将他扒光,让他颜面尽失,但是,他依旧没有被打倒! 此时,只听得洪玄机说道:“皇上,恐怕,他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永恒,为了超脱,为了达到彼岸。” 杨盘闻言,脸上闪烁着莫名之色。 “彼岸?超脱?” “他这样的人物,到底是从何而来呢!” “难道是从太古时代一直活到现在的老怪物?” “不可能,连阳神高手都无法超脱一元之数。” “除非,他在阳神之上,可是阳神之上,难道还不能达到彼岸吗?” 第43章 刹那永恒,九渊神域 虚空乱流之中。 叶千秋、洪易、龙女敖鸾在飞行着。 三人避开了无数的陨石,罡风,黑洞隧道。 过了大概十二个时辰,终于来到了一处神秘的地方。 这处虚空乱流神秘的地方,到处都是巨大的黑洞隧道,足足有成百上千个,就好像蜂窝一般,不知道通向何方。 “掌教,这里是什么地方?” 龙女敖鸾看着周围的黑洞隧道,脸上泛起了疑惑之意。 叶千秋道:“这里是九渊神域的入口,叫做刹那迷宫。” 洪易道:“师父,这里数万个黑洞隧道,哪一个是通向九渊神域的呢?” “我看这黑洞隧道,便是造物主级别的高手,恐怕也难以安全渡过吧。” 三人都把目光望向弥那一片片大型隧道,漆黑漆黑,深幽旋转,很多隧道其中都传来一股股恐怖的死亡气息,好像里面通向地狱。 龙女敖鸾道:“这里虽然有成千上万个隧道,但对于我们的道术来说,探索应该也不难吧。” 叶千秋笑了笑,道:“这些黑洞隧道之中只有一个能通往九渊神域。” “这里之所以叫做刹那迷宫,是因为这里面的成百上千的隧道,每一个刹那都在不停的变化着。就算其中一条隧道,是真正通向九渊神域的,但是下一刹那立刻变幻,也就成了绝路。” 洪易和敖鸾一听,都是十分惊讶。 敖鸾道:“啊?这么凶险!” “不过,有掌教在,应该可以没什么问题吧!” 叶千秋道:“这些大型隧道,是一个个空间之门,就好像日起日落,永无休止的变幻着,光怪陆离,鱼龙蔓延,这股力量,就算是造物主,乃至阳神在它的面前都不够看。” “刹那,永恒。” “你们且在这里先仔细观察一下这隧道,如果能悟出一些道理来,对你们的修行很有好处。” 洪易和敖鸾一听,皆是点头,面对着“刹那迷宫”陷入了沉思。 天地万物,都有道理可以领悟,观想太阳,领悟太阳之道。 观想月亮,领悟太阴之道。 观想星辰,领悟星辰之变化神通。 无穷法门,无穷道术,只看你能不能用心去发现。 此时,只听得叶千秋说道:“一生一灭,永恒似梦,不可把握,永恒之长,不可度量,不可把握,为之平常,刹那短暂,就在眼前。” 叶千秋的话落在洪易的耳中。 洪易只觉得字字玄奥,稍微一咀嚼,满口都是韵味,再结合眼前的刹那迷宫,竟然有一种发人深省的感觉。 洪易深思,心中暗道。 “是啊,永恒太长太长了,把握不住那是人之常情,但是刹那的时间。这样短暂,却能把握得住的人,又有几个呢?刹那都把握不住,如果把握住永恒?” “短不可握,长不可握,何者可握?” 听了叶千秋所念出的这一段话,洪易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当中。 “刹那迷宫?永恒刹那,刹那永恒。” 洪易看到了极远处,看到了那刹那迷宫的成千上万黑洞隧道。 一个又一个黑洞隧道,不停的变幻着。 这时,洪易突然说道:“师父,我明白了,这刹那迷宫的黑洞隧道,一共有十二万九千六百个,正合一元之数。” 叶千秋闻言,笑道:“易儿,你果然很有悟性。” “好了,我们也别在这儿耽搁了,可以进九渊神域了。” 下一刻。 只是刹那间的工夫。 叶千秋就带着洪易和龙女敖鸾消失在了隧道之中显现出的一个入口。 奇异的景象在三人面前飘过。 无数星辰在旋转着,似乎是触手可及,但是下一刻就化为一道道流光飞了过去,白驹过隙,光阴飞梭。 这是进入了“九渊神域”通道之后的景象。 龙女敖鸾一脸骇然,这光阴飞梭的景象其实蕴含了恐怖的力量。 她知道那狂暴的力量,全都被掌教挡在了外边,若是让她直接面对,定然很不轻松。 轰隆隆,轰隆隆! 不知道过了多久。 也许是很久,也许只是一刹那。 三人穿过了隧道,来到了一处神秘的世界之中。 “到了!这就是太古九渊神域!” “许许多多修道人的寿元将尽之后,都会来到这里,寻求突破,或者是直接寂灭,从而留下许许多多的纯净念头,诸多法器。” “甚至还有太古重宝,在更深的神域之中,还有九次雷劫高手遗留下来的念头,得到一枚,便可炼制成法器。” 叶千秋和一旁的敖鸾和洪易说道。 敖鸾一听,立马好像想起了什么。 “难道这九渊神域就是传说中的那个九渊神域?” 叶千秋道:“不是传说中的九渊神域,而是真真切切的摆在你面前的九渊神域。” 敖鸾一脸激动。 九渊神域,代表着的是无穷法宝,无穷奇遇,来到这里,就等于来到了金山银山的宝库之中。 三人看着眼前这片空间,看着这个世界的一切。 这里和大千世界并没有什么两样,高高的天空,蓝天白云,地面下是青山绿水,河流奔腾,一个个接着一个肥沃平原,就好像真实的大千世界,只是没有城池,更没有人烟。 但是却有许许多多的动物,无穷大,无穷远。 和大千世界不同的是,这里的时间似乎过得十分的缓慢,这从地面上的水流就看得出来,同样是一条河流,水流的速度是大千世界之中的一半。 那些动物的速度,也比大千世界之中同一种动物的速度慢了一倍。 但是他们的行动,十分自然。 好像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如此慢吞吞一般。 一切世界的景象,都在放着一个个的慢镜头。 洪易试着将自己的一颗念头飞出去,就感觉到了自己思维运转比平时也慢了一倍,行动上也受到极大的阻碍。 龙女敖鸾道:“掌教这里果真好神奇!” 叶千秋笑道:“九渊神域第一层的时间,比大千世界之中缓慢一倍,越往里面去,也就流逝得越缓慢。” “大千世界一年,这里面才半年。不过融入其中也就不觉得有什么了。” 洪易感慨道:“宇宙之中,还有这样神奇的地方,真是不可思议。” 龙女敖鸾道:“掌教,这世界看起来好像很普通的样子,也不知道上古修道之人遗留下来的法宝,念头,遗蜕不知道在哪里?” “咦?那山峰是一片药田?” 敖鸾朝着那边看去。 那是一座插天高峰,笔直似剑,足足有数百丈,方圆数十里,高峰的顶端,半山腰上都开凿了很多石窟,好像是修道之人开辟的洞府。 更为重要的是,那座山峰风水颇好,四面环水,气息极佳,下面还有一条浓厚的地脉,利于生长各种珍稀药材。 山峰的悬崖峭壁上,长着很多足足有半尺高的灵芝草,通体紫色,竟然是成片的药田。 人为种植的痕迹十分明显。 “小心。” 这时,洪易心神一动,突然出言。 果然,异变突生。 突然千百道黑气从那山峰各个洞窟之中射了出来,条条黑气,笔直如箭,长有三丈,粗如儿臂,发出尖锐的呼啸,朝着三人摄来。 叶千秋随手一拂袖,便将那些黑气给尽数覆灭。 叶千秋笑道:“易儿,你和敖鸾去收灵芝,咱们在太古龙之墓地没找到这些东西。” “到了这九渊神域可是不用客气了。” 洪易和敖鸾的脸上都是泛起笑容。 二人直接朝着那高峰飞去,落入了药田之中,伸手一抓,那些高大的灵芝树全部被二人收了起来。 一边收灵芝,敖鸾一边感慨道:“在大千世界之中,这等紫色灵芝也非常难找,现在这里足足有一亩田之多,而且年份十足,足足生长了两三千年,吸足了灵气,也不知道是谁栽种的?” 洪易道:“这里应该是上古修道人的洞府,山峰顶端的洞窟之中,应该是这个洞府的核心所在,我们进去,看能不能找到遗留的法宝。” 说话之间,洪易和敖鸾直接向山峰顶端一个大型洞窟飞了进去。 此时,叶千秋已经出现在了那洞府之前。 这里果然是上古一个修道者的洞府,但是洞府之中,却是一片狼藉,许多风化的尸骨七零八落,地面上散落着一些残留的刀剑,还有石质蒲团,以及几套烂掉的铠甲,还有许多石壁上空洞洞的洞穴。 这些洞穴,似乎是储存法宝,法器的所在,上面也有一些符文,禁法,不过都似乎被暴力破解过。 “师父,这里被人洗劫过了,好东西,全部都被人拿走了!丹药,典籍,法宝,什么都没了。” 洪易进去找了一圈,出来和叶千秋说道。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看来这片紫灵芝药田,是别人吃饱了之后剩下的。” 敖鸾有些疑惑道:“这里被人洗劫过,也不知道是谁有这样的本事,居然能来到这九渊神域?” 叶千秋道:“世上的能人也不少,这九渊神域又不是什么绝地,总归是有人能过来的。” “行了,这里估计都没有什么宝贝了,我们去那边看看。” 敖鸾不死心,又一连之间找到了三四座上古修道人的洞府,但是除了一些零星的药田之外,那些洞府无一都被收刮得干干净净。 敖鸾气愤不已的说道:“这个盗贼还真是可恶,连一点好东西都不给留!” 叶千秋见状,摇头失笑道:“行了,走吧。” “这里只是九渊神域的第一层,我们再往上边几层看看去。” 龙女敖鸾立马点头,道:“对!” “我听说九渊神域,越往里面,居住的太古修道人越厉害,那宝贝可能越多!” 叶千秋说话之间,荡破虚空,转眼之间就和洪易、敖鸾来到了一块极大的平原之上。 这平原之上,有一道深渊,下面漆黑沉沉,黑气流动缓慢,不知道通向哪里。 三人直接朝着深渊之中落去。 那深渊之中的黑气激荡,发出水波击浪三千里的声音。 沉入深渊之中,滚滚黑气便如黑水一般,朝着三人裹来。 光线顿时黑暗了下来。 敖鸾惊呼道:“这难道就是沉沙黑水?” “据说这沉沙黑水,比水银还沉重,是炼制歹毒法器的好材料,八百年前,天下大乱,胡人乱天州的时候,邪派高手黑煞教,就是擅长沉沙黑水,不知道杀了多少人。” 叶千秋隔空摄取了外面一丝沉沙黑水,凝聚在了手心之中,果然非常沉重,流动如汞,散发出阵阵腐臭的气息,的确是炼制邪门法器的好材料。 吼吼吼~~~~ 这时,只见那沉沙黑水之中,一股巨浪掀起,出现了一个虎头、鱼身、蛇尾,长达十丈的怪物,猛的三人冲撞了过来。 然而,还没靠近三人,那虎头鱼就直接炸成了一团血肉。 沉沙黑水之中,稀奇古怪的凶物有不少。 三人看见了许多蛇、鱼,甚至还有蛟、水母、章鱼、大蝎子、蜈蚣之类的生物游弋在其中,相互吞噬,还有许多剧毒的药材也生活在其中。 洪易感慨道:“这里真是邪派高手修炼的圣地啊,不过,自从八百年前的正邪大战后,那些邪派高手已经全部绝迹了。” 敖鸾在一旁点头,道:“是啊。” “八百年前,天下大乱,群胡乱天州,东方草原上的云蒙国很多部落,都进攻到天州,到处都是乱得一塌糊涂。” “那个时候,修道界是邪魔辈出,那些邪魔是真正的凶残邪魔,一些修道人,直接残杀百姓,收取灵魂祭炼法宝,或者是杀人抽骨髓脑浆,祭炼灵药,拿小孩子的五脏炼不老丹,这些令人发指的事情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到的。” 叶千秋道:“八百年前的正邪大战,的确算是一个大事件。” “据说,正邪大战最后的战场就是在这九渊神域之中。” 三人就在说话之间,已经沉到了底。 从沉沙黑水深渊的底部穿过去,顿时漆黑全部消除! 天地一下子清明起来。 广阔的世界出现在三人眼前。 这是“九渊神域”第二层。 第二层和第一层并没有什么两样,除了时间流逝得更为缓慢之外,地形,地貌都差不多。 三人也没有在第二层耽搁,叶千秋神念一出,覆盖方圆五十万里,便知道到处都是空荡荡的。 于是,三人一直朝着第三层,第四层,第五层前进。 一进入第五层,便有一股浓烈的水气猛面扑来。 三人飘在半空之中,映入眼帘的是广阔无垠的大海,不知道几千里,几万里。 一座又一座的岛屿,出现在海洋之中。 在四面分布着,各自相隔着千万里。 这时,一道道阴沉刺耳的声音,响彻在了整个海面上。 叶千秋眉头一蹙,朝着那海面上的一座岛屿看去。 第44章 白骨书生,雷霆之威 喋喋…… 喋喋…… 喋喋…… 阴沉无比,刺耳的声音,响彻在了整个海面上。 一道道的异种真气从那座岛上冲起。 “这好像是妖魔白骨的真气!!” 龙女敖鸾一脸讶然的看着那座岛。 这是,那座岛上陡然一声巨响,那无数白骨真气升腾而起。 脱离海面飞腾上来,就好像是巨鲸鳌鱼,声势浩大。 这一股浓浓白骨真气之中,蕴含着无比邪恶、残忍的气息。 “吃尽你的血肉,嚼碎你的骨头,把你的灵魂锁住........” 那漫天飞舞的白骨真气之中,好像发出了这样的声音。 龙女敖鸾蹙眉道:“这应该是个高手,不知道是什么人?” 洪易蹙眉道:“八百年前,正邪大决战之中遗留下来的邪派高手,果然非同凡响。” 叶千秋负手而言,道:“此人应该是化骨宗当年的宗主白骨书生,此人已经把一本白骨真经练到了十成境界,利用生灵的白骨精气,练就了无边神通,不知道残杀了多少生灵,夺其骸骨,炼其骨髓,是当年赫赫威名的邪道老魔之一。” 叶千秋遍览天下群书。 稍微一辨别,便察觉到了这白骨真气的来源处。 “啊!竟然是白骨书生!” 龙女敖鸾一脸惊诧! 她说道:“据说八百年前,这白骨书生为了祭炼一口‘天魔灵骨法刀’,到处寻找阴年阴月阴时出生的人,残杀他们之后,抽取骨髓,足足杀了一甲子的人,杀了七万多个人,才最终祭炼成功。” 洪易闻言,一脸冷漠,道:“好个邪恶无比的老魔!” “为了炼制一口法刀,杀了六十年的人,足足杀了七万多个,这是何等的凶残?” “何等的罄竹难书?这样的邪魔,人人得而诛之!” “这等魔头,如果跑了出去,不知道要给天下生灵带去多少灾祸?” “不知道这无尽汪洋,还有下面一层的绝望平原,一共还存在多少老魔头?” “当年正邪大战,那些正道前辈没有杀死的魔头,必须都得干掉!” “绝对不能让这群魔头跑出去。” “师父,这个白骨书生,交给我!” “我不能一直在师父的庇护之下!” “这一次中千世界之行,便是我检验自己战力的好时候!” 叶千秋听到洪易这话,微微颔首,笑道:“好!” “去吧!” 说话之间,洪易便直接朝着那小岛上飞去。 叶千秋和龙女敖鸾留在上空。 此时,弥漫在空中的白骨真气更加浓郁了。 刷刷刷! 几道白影直接从岛上飞腾了起来,是三个又高又大的骷髅人。 这三个骷髅人,眼眶之中跳动着一缕深紫色的火焰,全身没有一丝肉,都是白骨,而且骨质晶莹,通体细腻。 洪易此时已经杀至这座小岛上。 他看到这三个骷髅人,心中暗道:“这骸骨,恐怕比起人仙的骨头都不差了。” 叶千秋在上空说道:“易儿,这是三才白骨,是白骨书生千年前残杀了许多武圣,炼制而成的骷髅,可以承受住天雷的轰击,每一具都十分强大!” “白骨书生就在岛上,你小心!” 洪易一听,当即回道:“知道了,师父!” 这时,只听得岛上有一道阴柔的声音传来。 “又有人进入了九渊神域?” “嗯?看起来修为还不错,不过既然到了我的地盘,那就留下来,让我炼制成法器吧。” “三才白骨,将那几个人给我擒来……” 这声音阴柔无比,饱含着阴寒之气,仿佛都能渗透到人心之中,让人绝望。 嗷嗷嗷…… 那刚刚飞出来的三才白骨发出咆哮,咆哮之声异常巨大,隐隐约约,一股股笔直的精气从三个骷髅头顶上冒了出来。 那是象征着巅峰武圣的精气狼烟。 只不过,巅峰武圣的精气狼烟,是极其阳刚的气息,而这三个骷髅,却是纯阴冷冽,如万年寒冰。 阵阵声浪,破空呼啸,白骨真气,怒卷如涛。 三大骷髅,朝着洪易飞来,大手一抓,呼啸的真气从指尖爆射而出,直接炸开。 洪易眉眼一寒,寒声道:“追云逐电,雷纵九天,给我破!” 下一刻。 只见洪易的手掌之中,轰然出现一道雷霆。 那雷霆一出,顿时引得天穹之中风起云涌。 风雷皆动。 轰!!! 上百道雷霆,轰然乍现。 以奇快无比的速度朝着那骨魔身上轰去。 就在这时,那岛上发出了一个声音:“三才白骨,回来。” 听到这个声音,三大骷髅,立即转身,就要回到下边去。 “这会儿知道我的厉害,已经迟了。” 洪易冷哼一声。 一拳轰出。 在虚空中一拍。 浩瀚的力量勃然而发。 将三大骷髅的身形给阻碍。 雷霆转瞬及至。 直接轰在了那三大骷髅的身上。 三大骷髅瞬间爆炸! 炸成了粉碎! “好小子!” “竟然能将雷霆之道运用到这个地步!” 岛上突然发出了一声惊讶,几乎是同时,一柄白森森的骨刀剖开虚空,朝着洪易斩杀而来。 这口骨刀刀柄是一个狰狞的骷髅头,似人非人,似兽非兽,刀身上全部都是一种冷焰,这一破空斩杀而来。 强烈的刀气形成了一个类似于蚕蛹的大茧子,把洪易的整体包裹在其中,用力一绞。 “天魔灵骨法刀!” 洪易眉心一跳,顿时明白了这就是龙女敖鸾所说的那口法刀。 这法刀上的邪气惊天动地。 不愧是修炼了六十年,杀了七万多人练就的无上邪兵。 确实是非同凡响。 洪易双手一凝结。 “虚空大手印!!” 虚空掌影,从洪易的身前飞出。 朝着那邪气撞去。 轰隆! 掌影和邪气先是一撞,发出阵阵轰鸣。 随后无数道掌影出现,将那口“天魔灵骨法刀”裹在了其中。 轰轰轰! 轰轰轰! 雷霆之光在掌影之中出现,这口无上邪兵上的邪气顿时被破去了大半。 “拿来!” 一下破去邪气,洪易把手一招,那口白森森法刀本体,就落到了洪易的手心之中,不停的跳动着,但是被掌影裹住,已经收不回去。 “敢破本尊法宝!” 突然之间,那方圆足足数里的小岛上,咔嚓咔嚓作响,一下炸开,分成了一个又一个骨节一般的念头,大有水桶粗细,长达一丈,足足有十万来个! “白骨书生的念头!” 洪易看到这一个又一个的大骨节,居然是一个个的念头,足足十万个念头,接近一元之数,而且颗颗强大,竟然是六次雷劫巅峰! 力量之强大,已经无限接近于造物主。 上方。 龙女敖鸾看到这些念头,一脸诧异的说道:“掌教,这白骨书生的念头居然好像是骨节一般。” “这也太邪门了!”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这应该是白骨真经独特的法门。” 此时,只见那十万个大骨节一般的念头,一下子浓缩凝聚起来,组成了一个人。 这个人身穿一件青衫,手拿一柄骨质折扇,相貌非常的年轻,就好像一个书生,面容俊秀,看不出丝毫的邪气。 这就是千年老魔,白骨书生! 白骨书生一显化出形体来,就显露出了疯狂之意。 他一双眸子之中,隐藏着灭绝人性的疯狂。 他虽然不是造物主,但力量上并不亚于造物主,道术手段诡异,还有众多法宝,足足可以抗衡造物主。 叶千秋看着那白骨书生,淡淡说道:“这白骨书生看起来比那元气神也差不了多少了。” “同样是六次雷劫,像那大周太祖还有什么教皇之类,都不是这白骨书生的对手。” 龙女敖鸾惊愕无比,道:“这么强!” 叶千秋道:“你看下面这小岛,能不能察觉出什么诡异之处!” 敖鸾仔细看去,并未发现诡异之处。 “掌教,有什么不同吗?” 叶千秋道:“这白骨书生已经把灵魂和那座岛合为一起,重新铸造了一个身体。” “那整个岛现在就是一件旷世法宝,不知道这白骨书生残杀了多少生灵,抽取了多少骨髓骨骼祭炼,才练成这件邪道法器。” 龙女敖鸾大为诧异,道:“这岂不是就说这座岛就是这白骨书生的身体?” “想要灭了这白骨书生,非得把这座岛给彻底瓦解!” 叶千秋点头,道:“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龙女敖鸾看向小岛上空的洪易,道:“掌教,那洪易能应付得了吗?” 叶千秋笑道:“要相信他的智慧。” 此时,只听得那白骨书生说道:“桀桀……我以为自从千年之前,正邪大战之后,大千世界之中就没有了什么修道人,因为高手已经全部泯灭了。” “想不到现在又出现了一个还看得过去的高手,不过你来到这九渊神域的无尽汪洋,想寻找法宝,却要陪上自己的性命,真是有些不值当。” “你的实力的确不错,但是你以为,本尊当真杀不了你了吗?” 白骨书生打开手中的折扇,摇晃了一下,似乎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洪易看着那白骨书生,他能够感觉到这位千年老魔在不停的提升着自己的气势。 而对方每说一个字。 在他手中的“天魔灵骨法刀”就跳动得越厉害,力量一步一步的增强着,无数怨念在其中沸腾着。 洪易顿时就感觉到了自己似乎被千千万万的人诅咒着,好像自己是一个千夫所指的大恶人,无数人的念头恨不得把他的骨头啃掉,浑身的血都给喝掉。 “这是……怨念!” 洪易察觉到了这样的变化。 冷哼一声。 将力量灌注到那天魔灵骨法刀之中。 这口“天魔灵骨法刀”之中包含了强大的怨念,许许多多被残杀过的人,积聚起来的怨念,十分庞大。 等闲人拿到这口法刀,根本难以驾驭! 这时,只听得白骨书生啪的把折扇一收,眼神变得灰蒙蒙起来,好像死人一般,没有半点生气。 只听得他说道:“现在的修道人太无知了,连我这口天魔灵骨法宝的另外一个名字都不知道。” “小子,本尊告诉你,这口刀还有一个名字,叫做怨念之刃,凡是握着这口刀的人,灵魂都将被无数怨念包裹,堕入深渊之中,不能自拔。” “哪怕是造物主都不能幸免!” 这时,只见白骨书生把手一扬。 “怨念灭魂!” 扑哧! 天魔灵骨法刀上面强大的怨念顿时砰然爆发。 一股股怨念足足有数万个,完全裹住了洪易。 这些怨念和一般修道人的念头不同,极其灰暗。 怨念之上,不停的显现着各种人歇斯底里的脸,扭曲的面孔。 种种人性怨恨到极点的情绪从其中传达了出来。 只要道术高手的念头沾染到了一点这怨恨的情绪,立刻就会被影响,灵魂堕落。 在“天魔灵骨法刀”一下爆发出怨念的刹那。 白骨书生的嘴角显现出了一丝阴深的笑意,似乎是感觉到了洪易立刻就要死在这刀下。 这是无数次战斗,斩杀敌人得出的强烈自信。 但是下一刻,白骨书生愣住了。 因为,他发现,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居然一点影响没有受到! 洪易虽然被怨念包围住,但是下一刻。 洪易的身上,顿时散发出了一股威严之光。 这光芒璀璨无比。 简直是耀眼无双。 轰! 所有的怨念都被洪易神魂之中的威严之光给泯灭。 “怎么可能!!!” 白骨书生一脸惊诧。 洪易冷笑一声。 “白骨书生,你可真无知!” “居然不认得我师尊的无上神通!” 洪易故意嘲讽白骨书生。 白骨书生气的哇哇大叫。 “不可能!” “不可能!” “不可能有我不知道的神通!” 这时,只听得洪易轻声一喝,道:“至高无上,永恒刹那,太极神雷!” 只见洪易把手一按,五指如勾,掌握心之中顿时狂雷电闪,噼里啪啦。 同时这些雷霆一丝丝的被凝练。 无数雷霆力量充斥在洪易的手掌心内。 然后洪易直接将那雷霆之光朝着白骨书生甩去。 浩荡雷霆,碾压过去。 速度快得不可思议,直接震破了虚空,直接砸在了白骨书生的身上。 骨头破碎的声音响起。 “白骨真气!!!” 白骨书生大喝一声,全身衣衫猎猎作响,不停的摧动着白骨真气,越来越浓厚的白骨真气弥漫在空中,形成了一面厚厚的骨墙,骨山。 然而,此时又有上万道雷霆裂开虚空,直接加持到了那雷霆之光上边。 轰隆隆! 轰隆隆! 白骨书生的身体,一下子被震碎,化为了十万多枚大骨节念头,发出一声凌厉的吼叫,破空飞腾而起。 “天邪子,血影子,速来救我!!!” 白骨书生爆喝一声,直达数万里之外的海洋尽头。 片刻之后。 两道惊天血虹从万里之外,飞腾而来。 速度之快。 令人咂舌无比。 叶千秋负手望去,只见那两道惊天血虹,邪气滔天,气息慑人。 比白骨书生还要强大。 第45章 邪魔之音,诛杀三魔 洪易看着那白骨书生的身体被干爆。 但是化为了十万多枚大骨节念头,而且还朝着远方呼救。 洪易的脸上也不禁闪过一抹惊讶。 这白骨书生,的确是有点东西。 “好个魔头,我动用了太极神雷,都不能彻底把其击杀,不愧是千年老魔,刚刚遁得如此之快,是传说之中的化骨灵光遁?” 洪易眉头微微蹙起,朝着那白骨书生的念头看去。 白骨书生这个时候,心中震惊无比。 他一个堂堂邪道宗主,千年前就已经成名的人物,正邪大战中的幸存者,自以为运气来了,马上就要成为造物主,谁知道碰到一个后辈,居然把他击败,不但如此,还轻而易举的就收取了他一件盖世邪兵。 “这是什么人,如此凶猛?” “不可能,正邪大战之后,大千世界之中道术精华已经全部流失,怎么可能还会出现这样的高手?” 白骨书生念头一下有点运转不过来,就好像是一个大象要踩死蚂蚁,却发现这只蚂蚁突然变化成了巨龙! 白骨书生没有任何犹豫。 念头分开,尽力逃遁,速度运转到了极点。 洪易并没有去追。 因为,他相信,白骨书生和那两个支援而来的邪魔汇合之后,自然会重新杀回来。 不多时。 只见白骨书生的念头和那从远方奔袭而来的两道身形重合。 霎时间。 三股邪气,一下子就汇聚成了一体。 这时。 只听得龙女敖鸾在上边惊呼道:“洪易,小心!” “这三个老魔拥有邪派三大道果!” 洪易一听,微微一愣。 邪派三大道果? 这时,叶千秋开口说道:“邪道有十大道果,聚集十大邪门道果,就可成就邪道的造物主,等于是邪派的诸子。” “易儿,你先回来。” “这三个老魔合体,你不好对付他们。” 洪易点头,直接飞身而起,回到叶千秋身边。 此时,只见那前方,三个邪魔彻底合体,三个邪魔合体之后,仿佛孕育了一个绝世凶胎。 这个绝世凶胎不停的蠕动着,虽然还未出世,却已经显露出强凶无比滔天邪气。 叶千秋道:“仅仅是三大邪派道果,便已经能有这样的气息。” “这邪派道果,的确不俗。” “不过,十大道果,只有三个,还是诞生不出绝世凶胎的!” 下一刻。 只见那还未成型的绝世凶胎,直接散开。 三道血影飞腾而起。 血影化成了一个全身淡淡红色,长长红色胡须,仙风道骨的中年道人。 那中年道人把手一震,一道血光守护住了白骨书生,在血光之中,白骨书生本来爆散的十来万念头好像得到了极大的帮助,眨眼之间就重新凝聚了身体。 这时,又有另外一个身穿华丽锦缎儒服的中年儒士出现在白骨书生的身旁。 这个中年儒士,乍一看像极了一个大儒,但是他的一对瞳孔却出卖了他,因为他的眼睛碧绿碧绿,森森恐怖。 尤其是瞳孔之中,无数鬼火闪烁着,好像是无数磷火在永无休止的燃烧着。 碧眼磷瞳。 这是天邪宗的象征。 很显然,这位老魔头,就是天邪宗宗主,天邪子。 这时,只见那天邪子直接二话不说,朝着叶千秋三人急速飞来,隔空就是一掌,破空劈杀向三人。 一股凌厉的天邪真气形成了一道似黑非黑,似绿非绿的长虹。 这时,叶千秋的眼中闪过一抹厉色。 直接抬手。 食指和中指递出,一道金光从叶千秋的双指之中飞了出去。 那道金光的速度之快,骇人至极。 只是抬手的瞬间,就已经穿过了那天邪子的眉心。 轰! 金光瞬间从天邪子的身躯之中蔓延四射而出。 天邪子瞬间完全化为了灰烬。 不远处,那个全身血光如涛的中年道人和白骨书生一看,登时吓了一跳! 二人没有任何犹豫。 “拼了!” 白骨书生,中年道人同时发出怒吼。 “元骨舍利!” “血煞天罗网!血影神剑!幽冥血河车!” 这两个邪道老魔,在拼命之间,一件件压底箱的法宝都祭了出来。 他们都看得出来。 一指灭杀了天邪子的叶千秋太强大了。 简直是令他们难以想象的存在。 他们跑是跑不掉了! 再快,也快不过那道金光! 所以。 他们二人选择拼命! 白骨书生刚刚损失了三才白骨、天魔骨灵刀这两大无上邪兵,损失惨重,但是他再次祭出了一枚骨丸,是他本命修炼的一枚内丹。 元骨舍利。 是他的本命法宝。 而那中年道人祭出的,是一面大网,一口神剑,还有一辆战车! 这四件都是上古邪兵的法器,联合起来,竟然凝结成了一道天幕形的屏障,从天上无穷高处落下来,笼罩方圆千里空间。 叶千秋冷哼一声。 “除恶务尽!” 随手又是两道金光射去。 金光如同金色的线一般,划过虚空。 刹那之间,穿过了白骨书生和中年道人。 二人傻傻的看着穿过自己身体的金光。 然后同时爆喝出一声。 “不!!!” 但是。 已经迟了。 二人的身体同时被数百道金光破开。 连人带着念头,全部被金光吞噬。 而那由邪道法器凝结成的天幕直接炸开,化为灰烬。 洪易看到叶千秋干脆利落的灭了三大邪魔。 一脸感慨的说道:“我何时才能有老师这样的修为。” 叶千秋笑道:“你比为师的起步点要高的多,但是起点越是高,便越要将底子打好。” “好了,你去将下边那白骨书生炼化的小岛给收了。” “邪道法器,无一不是大补之物。” “提取炼化出了精纯的元气,精华,都不错。” 洪易闻言,当即点头。 朝着小岛上空飞去,顺手去收那座小岛。 邪道法器,都是用武道高手的精血,元气,骨髓等东西凝练而成,精气雄浑,的确是值得收拾的东西。 待洪易将那白骨书生的小岛给收了。 叶千秋三人便继续朝着下一层行去。 叶千秋施展神通,眨眼之间,就带着二人来到了无尽汪洋的中心,这里也是一道深渊,一股股绝望的气从其中传达出来。 这是第五层到第六层的“绝望深渊”。 第六层,是九渊神域的一个大极限,也是正邪大战,那些法力高深之人的主战场。 “这沉沙黑水,尸水深渊,灰水深渊,血河深渊,绝望深渊,全部都是一种极邪之水,简直是修炼邪道的洞天福地,这也就难怪当年正邪大战,这些老魔头都存在,而正道的高手都不能幸存的原因吧。” 龙女敖鸾看到这绝望深渊之后,开口说道。 叶千秋道:“太古九渊神域又叫做仙之坟墓,坟墓坟墓,肯定是邪气冲天。” “走吧,去下一层。” 三人刚刚进入了绝望深渊,其中就冒出了好像波涛一般的绝望真气。 这绝望真气五色灿烂,宛如景霞,就好像是瘴气,桃花瘴、金钱瘴、剧毒山岚到处都是。 山岚瘴气,都是非常美丽,但被稍微沾染了一点,就全身化为脓血。 这绝望深渊之中的真气也是如此。 绝望真气比起剧毒瘴气要厉害千百倍,其中不但带着剧毒,还蕴含着一股庞大的绝望情绪。 好似走投无路,喊天天不灵,喊地地不应的绝望。 在这股深深的绝望情绪之中,修道高手的灵魂都要受到强烈污染。 很快。 叶千秋三人离开了绝望深渊。 出现在一处高空之上。 天上艳阳高照,炙热万分。 地面上,铺面而来的是一股黄色的浩瀚。 整个大地之上,全部都是黄土,一望无际的黄土,没有一丝绿色,黄土地上,也有许多隆起的山丘,这些山丘之上,全部都是黄色。 只有黄土,除此之外,再无它物,也没有其他的杂色。 这就是第六层,绝望平原。 单单只是看一眼,就让人感到了绝望。 时间的流逝,已经变得相当的缓慢。 叶千秋震破虚空,直接就消失在了天空之上,也不知道穿梭过了多少层屏障,直接就来到了一片极其高大,形状狰狞的土山之上。 这片土山,有千百来个,个个都高百丈,方圆数十里,并不是天然形成,却好像是有人运用极大的法力,直接铸造而成的一样。 “这片土山,应该是一座大阵。” “地底一股股的邪气磅礴,肯定是邪派高手聚集的场所。” “绝望平原表面全部都是干燥的黄土,没有生灵,但是地下却蕴藏着丰富的生机,还有水源。” “布阵的人也算是手段不错,把整个九渊神域的第六层绝望平原的时空之力配合了起来,天衣无缝,一般人还真感觉不到这里是一处大阵,只会以为是一座土山。” 下一刻。 叶千秋直接挥拳。 一拳砸在了千百土山铸造成的大阵之上。 就在这一拳之后。 一个巨大的门户被轰了出来。 “长恨绵绵,无绝期,天长地久,海枯石烂,沧海桑田,此恨不绝……恨恨恨恨恨恨……” 土山缓慢的旋转起来,顿时天昏地暗,到处都是黄云漠漠,直冲天际。 在黄云漠漠之中,一股似男似女,非男非女的歌声魔音响起,声音成了实质,不停的缭绕着,就好像黄云之中的腾蛇,往来不息,恨意绵绵。 龙女敖鸾面色一变,道:“掌教,这好像是第一邪魔之音,长恨之歌。” 这歌声一入耳,让人感觉到了一个存在,仿佛受到了天地之中,最不公正的待遇,如泣如诉,用歌声表达着自己最强烈的恨意。 恨天,恨地,恨一切,恨到沧海桑田,海枯石烂,宇宙毁灭。 这歌声,也消灭不了。 只要天地之间,还有不公正的事情存在。 这歌就不会消灭,长恨依旧绵绵。 洪易有些动容,道:“这歌,不是魔音,而是对于不公正待遇,最为强烈的憎恨,诉讼!” “如此邪魔,已经类似于正道了” “厉害,实在是厉害!” 这时,叶千秋爆喝一声。 “吒!!!” 一声吒来。 直接化虚为实,把所有魔音一下消除,粉碎。 这时,只见那下方,有一道地底门户渐渐显露了出来。 地底门户之下,是一个地下世界,千百空隙,条条道路,还有极大的空间,还有一个大型的湖泊,全部都是甘甜清泉。 湖泊中央就是一座豪华宫殿。 这时,只见那座宫殿直接奔腾而起,向上一冲。 轰隆! 一下冲破地面,到达了天空之上。 那是一座魔宫。 魔宫如同天空之城,缓缓的旋转着,一阵波动之后,千道魔气,万道邪芒,从宫殿的许多门户激射出来。 凝聚成了一股长达千丈,粗如房屋大柱,洞穿空气,直接朝着叶千秋三人爆射而来。 “掌教,是极道邪光!” 龙女敖鸾在一旁惊呼道。 叶千秋抬手。 一道璀璨金光蔓延而去。 将那极道邪光给破去。 这时,只见一个身穿黑白道衣的道人出现在不远处。 这个道人,脸上只有一双极邪的眼睛,其余的鼻子,嘴巴,都没有。 而且,还缺了一条右臂。 那双极邪的眼睛,瞳孔一片一片,其中包含着恐怖狰狞,凶残暴戾,变态毁灭,恶毒贪婪,扭曲阴险,狡诈污秽等等各种各样的负面情绪。 似乎是把天地之间,人性恶毒的一面全部包容在了其中。 这道人一显现出来,那飞天而上的魔宫就飞进了他的眉心。 顿时他的身体膨胀到百丈高大,宛如太古之中开天辟地的巨灵大神。 随即,这百丈高大的黑白道人伸出一爪! 直接抓向了叶千秋三人。 洪易在一旁问道:“师父,这是什么老魔!” 叶千秋厌恶的看了那一眼黑白道人,道:“这是邪派道果凝聚成的原罪古魔,不过还差四枚道果,这原罪古魔的形体才会真正的圆满,现在的原罪古魔,不过是残缺之身!” “纵使是十大邪派道果集齐,也翻不起什么大浪。” 洪易道:“那岂不是说原罪古魔和元气神一样,是凭空凝结而成的东西?”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的确可以这么理解!” 这时,只听得有一道声音从那古魔的身体之中发出,阴森无比。 “哪里来的无知鼠辈,竟然敢闯本尊的长恨魔宫!” “受死!!” 眼看着那百丈高的原罪古魔一抓而来。 叶千秋身上爆发出一股强盛无比的金光,朝着四周蔓延而去。 一股浩渺,博大的气息出现在四周。 将三人给彻底笼罩起来。 轰! 原罪古魔的这一抓,落在了这金光之罩上。 直接被反震成了碎渣! 刚刚凝结而成的百丈身体,开始被一道道金光吞噬殆尽。 第46章 通通捏爆,认识一下 “混蛋!!” “怎么可能这么强!” 原罪古魔不停的被一道道金光吞噬着。 就在这时。 那原罪古魔眉心之中的长恨魔宫突然出现,微微一扭曲,隐藏在邪气之中,竟然是想远遁而去。 叶千秋冷哼一声。 抬掌而去。 掌中乾坤,直接将那长恨魔宫给吸住。 从那长恨魔宫之中传出一个惊恐无比的声音。 “你是谁!” “你到底是谁!” “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实力!” 叶千秋都懒得和他废话。 直接五指合拢。 一股强大的规则之力出现在长恨魔宫的周围。 轰! 长恨魔宫直接爆开! 数万个念头出现。 想要逃遁。 全部被这股规则之力给碾碎。 一旁的龙女敖鸾大呼道:“掌教,这是邪道第一人,裂天大帝!” 叶千秋哪里管他是什么大帝,直接通通捏爆。 那裂天大帝连最后一声惨叫都没有发出,就直接被泯灭。 叶千秋看了看周围,依旧到处都是黄土沉沉,没有任何动静。 刚刚地面上的千百土山,已经是一片狼藉。 洪易有些可惜的说道:“师父,这邪派道果都被您捏爆了。” 叶千秋笑道:“邪派道果,虽然也能增加修为,但这些道果已经被这些邪道中人染指过,沾染了邪气,不要也罢。” 洪易微微颔首,道:“那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叶千秋道:“先四处转转,说不定能够找到当年正邪大战,正道人物遗留下来的残骸,或者有高手能够活下来也说不一定。” “邪道高手能够活下来,正道高手没道理一个都不能。” 说话之间,三人在绝望平原之上的高空之中飞行着。 一飞便是上千里。 绝望平原非常之大,可以和大乾疆域媲美。 “嗯?前面有人?” 没过了一会儿。 洪易指着前边突然开口。 只见前边到处都是高大的土山,连绵的土峰,有的还有纯粹的石头大山,延绵千里万里,浩瀚无边。 此时,三人已经快要到达绝望平原中央。 群山连绵之后,突然景色一变。 到处都是绿色,有树,有草,又花,甚至还有湖泊,溪流,群鸟,丰富的生灵。 浓浓绿色生机气息,扑面而来。 “绝望平原之中,还有这样一块风水宝地?” 敖鸾和洪易对望了一眼,觉得颇为不可思议。 这样的场景,倒是令人心情舒畅,就好像是从西域第一次前往中土一样。 “有人来了!” 叶千秋开口说道。 话音刚落。 只见远处那群山绿水之中几道剑光飞腾而起,速度破空,极其快速,一下飞来就停到了离三人远处几十里的天空上,是四个青年男女。 这四个青年男女,不是灵魂显化,而个个都是肉身。 他们的身体周围,悬浮着一口宝剑,宝剑上不停的闪烁出了柔和的剑气,形成一个透明的大茧子,把肉身包裹在其中。 “这是上古剑道,御剑飞行。” “这上古剑道早应该在正邪大战之中失传了,正邪大战以前,鬼仙都是用这种御剑之术带动肉身飞行的。” 龙女敖鸾看见这四个青年男女,眼神一亮。 洪易闻言,则道:“这御剑飞行之法,师父也会,并不难。” 龙女敖鸾有些惊讶,看向叶千秋,道:“掌教到底活了多久了,居然连上古剑道也懂?” 叶千秋淡淡一笑,没有多言。 这时,只听得那四个青年男女停留在空中,朝着叶千秋三人打量而来,开口问道。 “你们是什么人?” “是哪一派的弟子?” “这寒武渊方圆数十万里,九十九派道门,你们是哪一派的,为什么要靠近我们天剑门的山门?” “莫非是邪道派来窥探我天剑门的?” 叶千秋心中一动,原来他们已经来到了绝望平原的中心寒武渊。 寒武纪元,是太古之前的一个时代。 寒武纪元再之前,那就是冥古宙时代,那个时候,太古魔神都没有诞生,大千世界之中没有生灵,深深幽幽,如冥府一般不可测量,所以叫做冥古宙。 “我们来自大千世界。” 叶千秋负手道。 洪易和龙女敖鸾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之中读懂了各自的意思。 寒武渊,方圆数十万里,九十九大道门。 他们本来以为邪道遗留的势力已经不小,没想到正道遗留的势力更大! “大千世界之中来的?” “你们怎么可以通过刹那迷宫?还有五层深渊?” 其中一个法力比较高强的女子吃了一惊,一边打量着叶千秋三人,一边开口问道。 “能够自如通行刹那迷宫的,除了几个大门派的太上长老之外,也没有几个人,你们不要说谎,我看你们的法力,也不可能到这样的程度!” 这时,只听得另一个女子小声嘀咕道。 “师姐,也不能这样说。” “那个巨型大派星斗道的杰出弟子,唐海龙不也是从大千世界中过来的吗?” “最近据说他还带了一些天才,拜入星斗道,使得星斗道好不旺盛。” “听说,过不了多久,咱们九十九道,集中人手,就要去围剿裂天大帝的长恨魔宫,只要那唐海龙能够立功,就要被几大巨派的掌教,提升为长老呢。” “唐海龙?” 洪易听见这个名字,有些吃惊。 这唐海龙在大乾也是个人物,曾经和他一起参加科考。 洪易没想到这唐海龙竟然会进入这九渊神域当中。 再一想,那些人还想要去围剿什么长恨魔宫裂天大帝。 殊不知,那裂天大帝和长恨魔宫早被师父他老人家给捏爆了。 龙女敖鸾在一旁小声说道:“掌教,看来正邪大战之后,那些留在九渊神域的正道高手还建立了许许多多的门派,而且已经完全发展了起来,应该都集中在这寒武深渊的周围。” 叶千秋自然知道这九渊神域当中,有这些正道人士。 不然,他又何必带着敖鸾和洪易到这里来。 叶千秋看向那四个青年男女,手中出现四道金光。 四道金光瞬间朝着四人飞去,落在四人的面前。 “这是四枚固本培元的丹药,小小见面礼,不成敬意。” 这四枚丹药,是叶千秋闲暇时炼制的,可以固本培元。 “这是?” 看见闪烁着金光的丹药。 四个青年男女看了好一会儿,似乎是在仔细的辨认,但是却并没有辨认出来,不过看丹药的品质,几人都知道这是极品丹药,不由都是有些激动。 叶千秋道:“我们也是偶然进入了九渊深渊,进来寻宝的,只是没想到会碰到同道中人。” 叶千秋出手大方,举手投足之间,令人信服。 起初,四个男女似乎还觉得叶千秋很普通。 但是越看越觉得叶千秋不同寻常。 四个青年男女将面前的丹药收了,也热情了不少。 只听得其中一个男青年道:“现在哪里还有宝物,这里的宝物,早就被几个巨头门派的大佬收刮一空了。” “要寻宝物,还是要穿过寒武深渊,进入这九渊神域第七层的寒武层之中。” “这里一共有九十九大道门,我们天剑门只是其中一个中等的门派罢了,仆人十数万,核心弟子数百,我们算是核心弟子。” “就驻扎在这附近修行,顺便看守寒武深渊的边缘,怕一些邪魔过来作祟,这里过去三千里就是我们天剑门的宗派所在。” 这男青年给叶千秋三人介绍起了这寒武深渊附近的情况。 叶千秋和三人随便聊了两句,便不再开口。 反倒是洪易和龙女敖鸾和那四人聊了起来。 寒武深渊附近,有着浓厚的生气,在这绝望平原之上,也只有寒武深渊附近数百万里方圆的土地,能长出东西来,所以正道驻扎在这里,牢牢的把握住一个命脉。 现在整个太古九渊神域,前六层的所有法宝,早已经全部被搜刮干净。 四个青年男女,两男两女,都姓甘,是天剑门的宗室核心弟子。 千年正邪大战,正道无数高手,在几位大佬的带领下,进入了九渊神域决战,后来就驻扎在其中,千年的繁衍生息,已经形成了一个庞大到极点的规模。 说话间。 这四个天剑门的弟子,将三人带到了他们居住的地方休息。 这是一座山头。 山头上,也就是几间简陋的屋子,有些没有修为的仆人。 其他的也没什么特殊之处。 几人坐了下来,继续说着话。 四个天剑派的青年男女,其中那个领头的女子,叫做甘妍儿,是土生土长在九渊神域之中的,从来没有到过大千世界。 不过她是核心弟子,能够接触学习到一些大千世界中的知识。 聊熟了之后,这甘妍儿对大千世界,也非常的好奇,不停的向洪易和龙女敖鸾询问着大千世界的情况。 此时,洪易问道:“甘妍儿姑娘,单单天剑门人口就有十多万,那整个寒武深渊一带,九十九大门派,不知道一共有多少人口?” 甘妍儿回道:“那些巨头大门派,都有百万以上,不过人口百万的大门派并没有几个,星斗道是一大巨头,所有人口足足两百多万,是我们天剑门的二十倍。” “九十九大道门加起来,人口大概有个上千万吧。” “不知道大千世界之中,人口有多少?” 洪易道:“天州十亿,但是朝廷查得不清楚,很可能还要翻一倍,至于其它的西域,云蒙,海外诸国,人口加起来,也和大乾天州不相上下。” 洪易把大千世界之中的基本情况给四人介绍了一下。 四人都是惊叹无比。 甘妍儿道:“我们是核心弟子,知道我们的先祖是大千世界之中来的,不过却从来没有回到过大千世界,还真的想去看一看大千世界啊。” “可惜,只有几个道术绝顶的老家伙能够通过刹那迷宫,我们掌门都无法穿过。” 此时,叶千秋说道:“妍儿姑娘,想去大千世界,并不困难。” “我可以带你们去。” 甘妍儿一脸讶然,道:“真的?” 叶千秋点头道:“当然,实不相瞒,我乃是大千世界无上道门掌教叶千秋。” “进出九渊神域,对我来说不是一件难事。” 甘妍儿好奇的看向叶千秋,脸上闪过一抹激动,她没想到叶千秋是一派掌教。 “叶掌教,那你需要我们为你做什么?” 叶千秋赞许的看了甘妍儿一眼,道:“你带我们去见天剑门掌门吧。” 甘妍儿深深的看了叶千秋一眼,道:“好!” 很快。 一行七人,便飞天而起,朝着寒武渊深处飞去。 飞了大概不到半个时辰。 一座巨大的城池出现在前方。 城池后面是大山,山上有许许多多的宫殿。 许许多多的人,聚集在城池内外,修建着房子,从事着各种各样的生产,还有买卖。 外面还有田野,田野上种植着一些的大米,药材。 天剑门,虽然有十多万人,但真正会道术,处于统治核心的还是几百个宗室弟子,还有一些长老,相当于是一个大世家。 “叶掌教,到了我们宗派的山门了。” 甘妍儿和叶千秋说一声,按住剑光,落了下去,落到山上一座巨大宫殿面前。 宫殿的前面,是一口巨大的石剑,笔直冲上天际,石剑上刻着天剑门三个大字。 天剑门的门口,站立着一排奴仆,都是武道先天高手,丝毫不会道术。 叶千秋、洪易、龙女敖鸾都落到宫殿之前,观察着天剑门的情况。 甘妍儿四人一到殿前,就匆匆忙忙走了进去。 不多时,只听得那山门之中传来了一阵阵悠扬的钟声。 然后,五个人从上之中走了出来。 是四男一女,都穿着羽衣鹤氅,看起来都是仙风道骨。 为首的,便是那唯一的女子。 只见那女子上前,看向叶千秋三人,道:“哪位是叶掌教?” 叶千秋往前一步,道:“我便是。” 那女子一脸清冷,冷冷的看着叶千秋道:“我是天剑门掌门剑仙子,你为何要哄骗我天剑门弟子!” 这个剑仙子,面容秀美,两道眉毛似柳叶,本来是个美丽的女子。 但是,现在整个人却是露出了极其浓烈的煞气。 叶千秋淡淡一笑,将身上的气势直接放出去一点。 一股无边威压,朝着那剑仙子还有剑仙子身后的四个男子压去。 霎时间。 那剑仙子和她身后的四个男子面色大变。 五人都同时感觉到了身上的压力骤然增加。 仿佛天和地都在朝着他们的身上压去。 行动,思维,在这一刻,全部变得困难无比。 五人的眼中都泛起了惊骇之意。 剑仙子的俏脸憋的通红。 牙齿都在打颤,想要开口,却是被巨大的威压给震慑,无法开口。 这时。 叶千秋将气势一收,微微一笑,道:“重新认识一下,贫道乃是大千世界无上道门掌教叶千秋。” 第47章 重现仙界,盛气凌人 剑仙子和几位长老身上的压力骤然减轻。 一个个的都是震惊无比的看着叶千秋。 “剑仙子,天剑门掌门,千年前就是三次雷劫高手。” “九渊神域的时间很慢,大千世界之中千年时间,在这里也只不过两三百年而已,以你在九渊神域之中的积累,若是返回大千世界,四次雷劫,甚至五次雷劫,都能够渡过。” “不过,依旧还是太弱!” 叶千秋一脸平静的看着那剑仙子。 说出的话,却是让剑仙子为之动容。 剑仙子是千年前的人物。 九渊神域之中,没有雷劫。 剑仙子在千年前是三次雷劫高手,现在依旧还是三次雷劫。 但是她的念头之中,拥有了庞大的积累,这个女人浑身上下,都有一种充盈喷薄的感觉。 厚积薄发便是说的这种状态。 这种状态去渡雷劫,没有虚弱期,渡雷劫不过是弹指之间的事情。 剑仙子看着叶千秋,道:“千年前,大千世界可没有无上道门这一说。”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没错,千年前是没有,但是,现在有了。” 剑仙子深吸一口气,道:“阁下到九渊神域来,到底想做什么。” 叶千秋笑道:“没什么,只是想将这里的正道中人带出去,壮大我无上道门的实力。” “你们窝在这九渊神域千年之久,没什么太大的进步。” “便是再过一千年,两千年,甚至三千年,依旧不会有太大的提升。” “连造物主都未必能够成就。” “但是,你们若是随我出去,我保证千年之内,像你剑仙子这样的人物,最起码可以达到造物主的级别。” “大千世界,从前是仙界,只不过后来衰落了,我想要集齐道门中人的力量,重现仙界之威。” 剑仙子深深的看了叶千秋一眼,微微颔首。 却是转头朝着不远处的甘妍儿四人说道:“甘妍儿,你们四人做得很好,传我命令,到宝库之中,取三件法宝,五枚剑丸。再每人各自赏赐十枚一次雷劫念头晶石,还有奴仆各一百名!” 原来是论功行赏。 剑仙子论功行赏之后,把手一摆,立刻抬手,请叶千秋三人往天剑门内行去。 不一会儿。 几人来到天剑门山门的密室之中,分别落座。 刚刚落座,剑仙子就颇为客气的和叶千秋说道。 “想不到大千世界之中居然出了叶掌教这般人物。” “叶掌教刚刚在山门之前的话,我没有听的太明白。” “叶掌教是想带我们天剑门出去,还是想带整个寒武渊中的道门中人出去。” “让我们加入无上道门,是不是意味着我们天剑门,就不复存在了?” 叶千秋闻言,淡淡一笑,道:“当然不是。” “是否加入我无上道门,全凭自愿。” “不过,你剑仙子要是加入无上道门,那自然便不能再是天剑门掌门。” “天剑门可以存在,但以后和你剑仙子再没有瓜葛。” “实话实说,贫道想要建立的是一个前所未有的超大道门。” “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道门门派那么简单。” “而是囊括天州,甚至是大千世界的一个无上道门。” “千年之后,大千世界,很可能就只会有一个道门,那就是无上道门!” “所有修道之人,都是道门弟子。” “不再有派别之分。” 剑仙子和一众长老听到叶千秋这话,都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着实是因为叶千秋这话太过惊人。 他们万万没想到。 叶千秋竟然是想要一统大千世界的所有道门门派。 这野心也太大了! 大到让他们都不敢去想,不敢相信。 毕竟。 从古到今。 还从未有过这样的事情。 这得有多大的魄力,多强的神通,多深的道行,才能做到这样的事情。 一时间,剑仙子都无法回答叶千秋,因为,这个决定太难做了。 要她相信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这着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虽然叶千秋表现出了强大的实力,让人心悸,但越是如此,便越要慎重对待。 这时,叶千秋笑了笑,道:“剑仙子,你不必有什么压力。” “能谈得成固然不错,但你要是不愿意,我也不会强人所难。” “我们这一次到九渊神域来,其实还是寻宝而已。” “不过,我听甘妍儿姑娘说,寒武深渊第七层之后,已经被人封锁住?” 剑仙子闻言,微微颔首,道:“不错,寒武深渊被道门三祖连同三大道门巨头的数十位高手封印,是为了防备裂天大帝,还有几个魔门高手的。” 一旁的龙女敖鸾忍不住说道:“除了裂天大帝之外,是不是还有什么白骨书生、天邪子、血影子之类的魔头。” 剑仙子看向敖鸾,点头道:“没错,的确是他们。” 龙女敖鸾笑了起来。 “就那几个魔头,包括什么裂天大帝,早已经被我们掌教给顺手灭了。” 剑仙子一听,顿时瞪大了眼睛。 “什么?” “不可能吧……” “那裂天大帝可是无限接近造物主级别的存在!” “他的手段可是高明的很!” 叶千秋道:“裂天大帝身上有六大邪门道果,外加白骨书生、血影子、天邪子身上的三大道果,一共九大道果,如果他们有十大道果,倒是能造出一个造物主来。” “不过,即便是他们成了造物主,也不过是土鸡瓦狗罢了。” 叶千秋这话,算是彻底将剑仙子和她身旁的一众长老给震住了。 剑仙子压了压自己心中的震撼,和叶千秋说道:“叶掌教,您不是想带着寒武深渊九十九道门前往大千世界,通通成为无上道门中的弟子吗?” “如果您能降伏道门三祖,辰星子,韵音子,连云子。” “那此事,也就成了一大半。” “只要您能降伏此三人,我剑仙子,愿意立刻解散天剑门,追随您的脚步。” 剑仙子说话之间,已经是十分客气。 甚至用上了“您”来称呼叶千秋。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道门三祖辰星子,韵音子,连云子?” 剑仙子闻言,点头道:“没错,就是他们。” “这三祖,已经是接近造物主的存在,有的甚至是已经完成了造物主的积累,只要一进入大千世界,渡过七次雷劫,立刻就是造物主。” 叶千秋没有任何犹豫,道:“这样也好,我便去会一会这道门三祖。” 剑仙子道:“刚才我听妍儿说,你们认识唐海龙?” “唐海龙这个人物,是辰星子的得意爱徒,最近听说又和韵音子的大徒弟,天籁仙女瑶籁籁定下了道侣的关系。” “不日就要举行大礼,而且他还认了连云子做为义父,权势炙手可热。” “我们可以在唐海龙大婚之时出现。” “到时候,道门三祖定然都会出现。”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可以。” 洪易在一旁嘀咕道:“唐海龙在九渊神域居然混得这么好?” 这时,外面传来了一声惊雷,随后有音乐声阵阵响起。 只见甘妍儿走了进来,和剑仙子说道:“掌门,道门三祖的请帖到了,今日唐海龙和天籁仙女大婚,在瑶池道天籁宫主持,下请帖的使者已经到了门口。” 剑仙子一脸诧异,道:“这么快?不是说还有几日吗?” “想不到这么快就举行大婚了?” “来得这么急,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走,咱们出去看看,免得那三大巨头门派说我们怠慢。” “叶掌教,请你们稍候。” 剑仙子说话之间已经带领门派长老迎了出去。 叶千秋也站起身来,和洪易、敖鸾说道:“走,咱们也出去看看。” 说着,三人也跟了出去。 天剑门外面的广场天空上。 数十朵金云飘着,站立着一排青年男女,男的英俊,女的美貌,都是神仙眷侣,道术修为也着实了得。 虽然不是鬼仙,但个个都是显形附体的高手,灵魂之强壮,比起大千世界之中的修道人要足足强大三五倍。 这一排青年男女,男的身穿星辰道衣,女的穿着月光纱衣。 星斗道大师兄唐海龙和瑶池派的掌门之女天籁仙女结合。 是难得的盛事,礼仪方面定然是要做到位的。 这一排青年男女为首的,是两个鬼仙,浑身精气神十足,虽然尚未度过雷劫,但从他们身上的气息来看。 丝毫没有人怀疑他们不能渡过雷劫。 这两个男女周围不停的有金,白二色的音符闪烁着。 一生一灭,带着阵阵仙音。 “排场够大的,腾龙金云,天籁真符都带出来了。” 剑仙子看着这个排场,目光闪闪,她知道叶千秋也出来了。 便给叶千秋传音道:“叶掌教,这两个男女,是星辰派,瑶池派的十九弟子,二十一弟子,男的叫做孤星,女的叫瑶温,都是鬼仙修为,如果到了大千世界之中,估计可以渡到两次雷劫。” 此时。 只听得那个孤星开口说话,带着居高临下的语气。 “剑仙子,这是道门三祖下的符诏,天剑门鬼仙级别的道人,在接到符诏之后,一天的功夫,必须赶到祖神山。” “一是大师兄唐海龙和天籁仙女的婚礼,二是借此婚礼,三位道祖要联合群雄,彻底剿灭魔门的裂天大帝,攻破长恨魔阵。” “这是三位道祖的符诏,你们接好了,若是到期没有赶到,出了大问题,那后果谁都担待不起。” 那孤星说话之间。 瑶池派的女弟子瑶温把手一扬,一道闪烁着青,蓝,紫三种颜色,好像皇帝诏书一般的锦帛飞了下来。 剑仙子把手一招,让诏书落到手里,眼神之中剑芒闪烁着,道:“既然是道祖符诏,那我自然要尊崇,不过我先得好好准备一下礼物,两位使者还请下来喝杯茶。” 那孤星冷冷说道:“不用了,我们还要去通知别的道门,对了,还有一句话忘记告诉剑仙子了,刚刚我们通知了太乙门,他们掌门准备了‘太乙元阳衣’恭贺海龙师兄,这次是道门盛会,剑仙子可不要失了颜面。” 话音一落,那几人便驾着金云,呼啸而去,转瞬之间,便消失不见。 “这几个小辈还真是盛气凌人啊!” “我们掌教都没他们这几个小小鬼仙的架子大。” 龙女敖鸾看着那远去的几人,一脸没好气的说道。 洪易笑了笑,道:“宰相门前七品官,更何况,这二人还是星辰道和瑶池道的真传。” 叶千秋负手道:“看来这三大道祖,也很威风。” “走,咱们便去凑一凑这个热闹。” 说着,叶千秋朝着剑仙子说道:“剑仙子,我们何时动身?” 剑仙子微微一叹,道:“叶掌教,我得先准备好礼物,那太乙门居然把镇教之宝‘太乙元阳衣’都当作礼物送了出去。” “如果我们送平常的礼物,肯定会授人以柄。” “自正邪大战后,三大道祖整合道门,带领九十九大道门占领了九渊神域地气丰厚的地方,立下了种种规矩,这些年来,规矩越来越森严,似乎有大一统的趋势。” “不过他们道术高深,谁也奈何不得,这礼物之事,可大可小。” 龙女敖鸾在一旁说道:“剑仙子,我以为你们在九渊神域,还挺自在逍遥,弄了半天,还有这三大道门在你们的头上拉屎撒尿。” “我要是你,立马追随掌教离开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何必呢,我们修道之人,修的是逍遥长生,纵横自在,何必受这份鸟气。” 剑仙子苦笑一声。 这里好歹有天剑门的基业,哪里是那么轻易,说放下就放下的。 剑仙子想了想,道:“我们天剑门不比太乙门,这些年来,三大道祖的威风是越来越大了,不过想要凌驾在我们天剑门的头上,那绝对不可能!” “我便是不送重礼,难道他三大道祖还能灭了我天剑门不成!” 这时,叶千秋却是说道:“剑仙子,你要是信我,这一趟去祖神山,无需带什么礼物,这份礼物,由我准备便是。” 剑仙子看向叶千秋,看叶千秋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再一想叶千秋身上的那股恐怖威压。 还有他将裂天大帝等魔道高手给灭掉之事。 心里的天平已经倒向了叶千秋。 再加上刚刚那星辰道和瑶池道两个弟子扯高气扬的样子,还在她的脑海之中回荡着。 她直接把心一横,当即说道:“好!” “叶掌教,我剑仙子信你。” “我们这就动身便是。” 叶千秋闻言,微微一笑,道:“好。” 话音落下,叶千秋三人便和天剑门的一行人飞天而起,朝着那祖神山的方向飞去。 第48章 祖神山内,失敬失敬 祖神山,原本是三大道祖,召集各门各派的掌门,鬼仙长老,召开联合会议的地方,也是当年对抗魔门建立起来的山门。 不过现在却成了权威人物发号施令的地方。 此时。 只听得那剑仙子说道:“叶掌教,祖神山,就在前面了。” 叶千秋一行人此时已经出现在了离祖神山不远的高空当中。 叶千秋几人远眺而去,只见那千里之外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条长长的深渊,深渊之中冒出强烈的寒气,那就是寒武深渊。 在寒武深渊的中心位置,居然耸立着一座大山,整个大山,高达数千丈,呈现出一种塔形,就好像通天修真大金塔一般,通体一色,碧绿无比。 大山上,建立着翡翠一般的宫殿,华表林立。 在最顶端,是一座无比巨大的翡翠宫殿,里面不停的响彻着清音,奇花异草争先怒放,许多驾驶着剑光,遁光的弟子,来回飞舞,山方圆数百里,条条霞光瑞气,不停的闪烁。 与此同时,许许多多的剑光,遁光,也从四面八方赶来,飞向硕大的祖神山。 “这祖神山,只怕比得上传说之中的须弥山了。” 看到这样壮观的景象,龙女敖鸾一脸感叹的说道。 “这才是千年前修真之景象,练气之繁荣,才算得上是真正的仙界,现在的大千世界,已经算不上仙界了。” 洪易叹息道。 就在这时,几道遁光从叶千秋几人的不远处飞了过去。 然后,突然又呼的一下停了下来。 只见那几人的身形显现在空中,是几个身穿石青色长袍的道人。 为首的一个道人,胡须漆黑,直垂到胸前,眼睛却非常之小,绿豆一般。 “剑仙子,你们天剑门这次带了什么礼物?” “哈哈,不是把镇派之宝,天河剑都带了出来吧?” 说话之间,这石青色道人大袖一挥,又把遁光驾起,猛烈一冲,带起剧烈劲风,落向了祖神山中。 剑仙子看着那人的遁光,脸上有些不屑,和一旁的叶千秋说道:“那是滚石门的掌教,和我们天剑门向来有过节。” “滚石门一直是唐海龙拉拢的心腹。” 说话之间,叶千秋这一行人也飞到了祖神山。 一到祖神山周围,众人就感觉到了一股巨大的无形阻力。 不过,叶千秋身躯一震,那股无形的阻力就直接消失不见。 众人直直落到了迎宾大殿之前。 这迎宾大殿之前,鬼仙不知道有多少,当真是群仙云集,气象万千。 “可以想象得出来,千年前正邪大战大千世界的修道界,是何等繁盛的景象?” 洪易和龙女敖鸾看着那许许多多的鬼仙,雷劫鬼仙,都从远处飞来,各自施展出自己的法宝,各自显示出自己的神通。 这其中,九十九大道门的鬼仙足足有数百位,当真是令他们惊叹。 无上道门的鬼仙,远远没有这么多。 洪易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师父要带着九十九道门的人前往大千世界,让他们加入无上道门了。 数百位鬼仙! 这是什么概念! 一旦,这些人全部加入了无上道门。 那无上道门的势力便一下子能暴涨不知道多少倍! 现在,无上道门不缺其他东西,就缺鬼仙级别的高手。 这些人,才是中流砥柱。 将来,把这些人派往各地传道,稍微显化一下神通。 那影响力也就出来了。 时间一长。 无上道门,便可成为真正的无上道门。 想到这里。 洪易不得不佩服师父的智慧。 这一趟九渊神域,是真没白来。 叶千秋看着那迎宾大殿前的数百位鬼仙,心底颇为高兴。 没错。 这一次前来九渊神域,最大的宝贝,便是这些鬼仙。 这些鬼仙若是加入无上道门,能够迅速填补无上道门的中层力量。 成为无上道门的基石。 想到这里。 叶千秋的心情就愈发的好了起来。 且看他如何将这九十九道门收归一处。 在大千世界之中,自然是远远看不到这等景象的。 这一群人如果到达大千世界之中,那可是会引起大震动的。 此时,仙家宾客云集,一切都井井有条,秩序并不混乱。 叶千秋等人一落下来。 便有几个修为高深的弟子迎了上来,带他们到大殿之中的座位上入座。 整个迎宾大殿之中,座位非常之多,足足有上万个,一排一排,都是翡翠石质,前面是长方形石桌,石桌上摆放着鲜花,果酒,各种仙桃,火枣,玉藕等难得一见的仙品。 每一个门派,都划分出了一块的桌位。 这一下就看出来了门派势力的大小。 有的门派,足足二三十个鬼仙的,那是巨头门派。 有的门派,四五个鬼仙,其中掌教是雷劫高手,那也是小巨头了。 天剑门也算得上是中型门派。 有的道门,就掌教孤零零的一个鬼仙,还不雷劫,这就是小型门派。 九十九大道门,小型门派大约占了一半,像天剑门这样的中型门派,占了三四十家,巨头门派也有七八家。 “这里又叫做万仙殿。” 落座下来之后,剑仙子对着叶千秋介绍起来。 “整个祖神山,是寒武深渊之中衍生出来的一块寒武石,被道门三祖练成了祖神山,有巨大的法力镇压着寒武深渊中的一切,凡是要经过寒武深渊寻宝的,肯定会引起祖神山的注意。” 叶千秋微微颔首。 他早已经感觉到了这祖神山的不一样。 就连座位下的石头,都蕴含着庞大的元气,寒武真气,石头坚硬得是钢铁的千百倍。 整个祖神山,相当于是一件法宝,只不过不能移动,这三大道祖还没有彻底的凝练成功。 不然,就是绝对的一等一的法宝。 剑仙子在一旁继续说道:“这次三大道祖击杀魔门邪魔之后,要进入深渊之中寻宝,想要找到两件宝物,一个是娑婆宝树,一个是长生道果,得到这两样东西,就能够把祖神山真正练成法宝,除掉所有的杂质,自成空间,可大可小。” “娑婆宝树是仅次于造化之舟,永恒国度的宝物。” “可惜,造化之舟和永恒国度这两大神器的风采,我没有见过。” “传说造化道,太上道的那场大战,比起正邪大战来还要凶猛不知道多少倍,无数修道高手死在了其中,甚至连几个中千世界都被震塌。” 龙女敖鸾在一旁说道:“永恒国度,造化之舟也算不了什么,只要足够强,一样能一拳爆掉。” 剑仙子道:“不可能!” 她只觉得龙女敖鸾在瞎说,她是一点都不相信的。 龙女敖鸾却是暗道:“世上还有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法宝不也一样是人造出来的!” “造化之舟不一样是被掌教给掰成两半了?” 这时。 洪易说道:“快看,唐海龙出来了,果然是他,当真是艳福不浅!” “看来他和冠军侯一样,都是秉承大运而生的人,在将来大千世界时代的潮流之中,要掀起滔天巨浪,不过到底能不能领衔潮流,还是要看真正的修为。” 叶千秋朝着那唐海龙看去,也认出了那唐海龙。 当初,他前往西域之时,和方圆在一起的便是这个唐海龙。 此时。 一声钟磐响起,整个祖神山微微颤抖着。 “万仙殿”深处的翠绿色巨大通道之中,先是走来了一队身穿羽衣星冠的男女,手拿拂尘。 随后,一队队身穿黄衣之人,身体高大,手持金戈倚仗,曲柄罗伞,无数旌旗,上面绣着龙,凤凰,麒麟,玄武,天鹿,孔雀,貔貅,天邪,狴犴,饕餮等等太古神兽,气势绝伦。 “这是道门神偶,黄巾力士?” “这门道术早就失传了,在大千世界之中,只有天工墨家还或许存在。” “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看到。” 洪易有些惊讶。 叶千秋淡淡一笑,道:“此术,为师也懂,若是你想学,回去之后,为师将此术教给你。” 洪易一听,当即笑道:“那可真是太好了!” 此时,又见一座金黄大辇被抬了出来,抬着大辇的是三十六个身高一丈二尺,浑身散发出庞大气血,滚滚而上,相当于武圣境界的金刚大力神猿! 这些金刚大力神猿,个个都有碗口大小的火眼金睛,不停的闪烁着凶光,令鬼仙都要胆寒心惊。 尤其是它们身体上,都穿着一套硕大的盔甲,上面密密麻麻全部都是精美的花纹,符箓。 庞大的真气环绕着,一看就可以随意飞腾变化,更拥有强大的保护能力。 鬼仙开路,黄巾力士打旌旗,金刚大力神猿抬辇,这等排场,在大千世界也没有。 只见那唐海龙志得意满的坐在大辇之上,脸上满是神采飞扬。 这时,只听得剑仙子在一旁说道:“这是辰星老祖平常坐的黄金辇车,今天却是唐海龙坐着,其中恐怕蕴含着深意。” 在场的群仙,看见唐海龙出来,更是议论纷纷。 就在这时,殿堂深处的通道之中,又是一声响动。 又出现了一支仪仗队伍,却是一座碧绿大辇,大辇上垂挂着珠帘,移动起来,环佩玎珰,响彻出一片天籁之音。 单单听这声音,就知道这大辇之中坐着的是一位绝代仙女,倾国倾城的佳人。 碧绿大辇到了殿堂正前方,发出了一阵清脆的声音,这声音似黄鹂,似百灵,好像聚集了世界上所有美妙的音符为一体。 “诸位道友,今天来参加我和海龙的婚礼,实在是我的荣幸……” 这是天籁仙女在说话。 这天籁仙女的声音厉害的很。 单单只是听她的声音就可以消除灵魂杂念,增强修为。 “天籁仙子客气了,这次三位道祖符诏,为仙女和海龙大婚汇聚,同时商讨对付魔门一事,我们自然要来,仙女和海龙的婚礼,也是一件大事,为此我滚石门特地奉上一份薄礼,不成敬意。” 这时,只见那滚石门的掌门站了起来,把手一挥,一枚石珠出现在了自己的手中,当空一扬,一股磅礴的滚石真气好似山一般的压下来,人人都觉得气息沉闷,如被包裹在石山之中,几乎要窒息。 这一下,不少人都是惊呼不已。 “那是滚石仙派镇山之宝,滚石天球!” “这滚石门掌门还真是大方啊!” 滚石真人得意的一笑道:“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随手收敛了天球的光华,让一个弟子呈了上去。 “无命,你去收下,记在礼单上吧,送一份回礼给滚石真人。” 在黄金大辇上的唐海龙说话了,带着一股高高在上的威严。 “是,大师兄!” 一个站在大辇旁边的鬼仙道士目光闪烁,走了过去,用玉盘接过滚石天球,摆放在万仙殿正中央的大堂上。 大堂的最上方,是三张宽大的椅子,并排而列,空空如野。 显然,这三尊椅子是为了九渊神域至高无上的三大道祖,辰星子,韵音子,连云子准备的。 滚石真人这一献出礼物来,顿时就有“太乙门”“青云宗”“焚香宗”等等几个门派,都献上了自己的镇教法宝。 叶千秋看到这一幕,只觉得搞出这一套的三大道祖,还真是可笑都很。 这简直成了官场,就算是官场上,要人献礼物也没有这样明目张胆的。 简直就是乌烟瘴气。 看来今天他得好好教训教训这三个自称道祖的家伙。 洪易在一旁也是一脸没好气的说道:“这是修的什么道,这还是修道者吗?” “还雷劫鬼仙,哪里有一点逍遥自在的仙人模样?” 这时,只听得那滚石道人朝着这边的剑仙子说道:“剑仙子,不知道天剑门,这次礼物送些什么呢?可否让本真人见识见识?” 顿时,万仙殿之中的群仙宾客,都向叶千秋几人这边望来。 唐海龙坐在黄金大辇之中,目光微微一动,如电如雷霆一般的扫了过去。 当他看到叶千秋、洪易的时候。 目光顿时一凝,面色也是当即变的阴晴不定。 “怎么会是他们!” “大乾帝师,无上道门掌教叶千秋,还有洪易!” “他们怎么会出现在九渊神域!” 唐海龙心底大为惊骇。 他自然知道叶千秋的恐怖。 此时,心里很是担心。 洪易看到唐海龙的目光扫了过来,朝着唐海龙微微颔首。 算是打招呼。 这时,那滚石道人还在对着剑仙子咄咄逼人。 剑仙子气不打一处来。 可是,她没准备礼物是真的。 只好朝着叶千秋看去。 毕竟。 她是信了叶千秋的话,才没有准备礼物。 这时,叶千秋淡淡一笑,朝着那滚石真人看去。 “你想要看天剑门的礼物?” 那滚石真人一脸不屑的看着叶千秋,道:“拿出来让我们大家伙掌掌眼呗。” 叶千秋笑道:“我怕你看了之后,命都要没了。” 滚是真人一听,当即拉下了脸,道:“剑仙子,这位是你天剑门的长老吗?” “我怎么没见过,说话还真是硬气啊!” 这时,坐在大辇上的唐海龙坐不住了。 下一刻。 只见那唐海龙从大辇上飞下来。 直接走到叶千秋的面前,朝着叶千秋恭敬的躬身拱手,道:“叶真人什么时候到了九渊神域。” “真是失敬,失敬!” “叶真人能来参加我和天籁仙女的婚礼,真是我唐海龙的荣幸!” 哗! 这一幕。 直接让大殿之中的所有人傻眼了。 第49章 一份大礼,两个选择 唐海龙是什么人物! 那是和三大道祖都有关系的宠儿! 今日。 是他和天籁仙女的大婚之日! 来参加婚礼的宾客当中,哪个不是对唐海龙客客气气。 恭恭敬敬! 谁能想到! 唐海龙突然会从辇车之上下来,朝着这个无人认识的天剑门道人行礼,态度之恭敬,礼数之周全。 简直是令人咂舌! 那滚石真人,直接傻眼。 目光之中闪过一抹慌乱之色。 天剑门何时出了这么一位厉害人物? 他怎么不知道? 能让唐海龙屈尊行礼,如此恭敬的人物,该是什么样的存在! 要知道,唐海龙的背后,可是三大道祖! 他完全没有理由向一个毫无背景实力的道人行礼。 除非,这个道人有着恐怖无比的实力,和恐怖无比的背景! 一时间。 殿中,变得鸦雀无声。 坐在叶千秋身旁的剑仙子等人,也是纷纷傻眼。 剑仙子完全没有想到。 居然会是这样一个局面。 这位叶掌教,在大千世界,定然是很厉害的存在吧! 不然,这唐海龙又岂会对叶掌教如此的恭敬? “洪兄,你也来了!” “真是意外之喜啊!” 此时,唐海龙又朝着一旁的洪易拱手笑道。 洪易朝着唐海龙拱拱手,道:“唐兄,恭喜了,我和师父不请自来,没有吓到唐兄吧。” 唐海龙笑道:“哪里,哪里。” “帝师大人和洪兄能来参加我唐海龙的婚礼,那是我唐海龙三生有幸!” 洪易淡淡说道:“唐兄别来无恙吧,唐兄不好好的在朝廷之中做你的进士,翰林院编修,却来到这九渊神域大婚,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啊。” 唐海龙眼珠子一转道:“洪兄,别来无恙,你我既是同年,我今天大婚,也难得你来贺喜。” “既然来了九渊神域,那大家就都是同乡,道门三祖,辰星老祖是我师傅,韵音道祖是我岳母,连云道祖是我义父,往后大家都是要互相照应。” 叶千秋坐在那里没有动弹,朝着唐海龙说道:“唐海龙,我送你一份大礼,你敢要吗?” 唐海龙一听叶千秋这话,有些勉强的笑道:“不知帝师大人,要送我什么大礼?” 叶千秋站起身来,缓缓一跺脚。 轰! 整个祖神山霎时间仿佛发生了大地震一般。 整座万仙殿内,也是剧烈摇晃不已。 很多鬼仙,都差点站不稳,跌倒在地。 一时间。 万仙殿内,是人心惶惶。 皆是你看我,我看你,不明所以。 唐海龙面色一变,朝着叶千秋问道:“帝师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 叶千秋道:“贫道来九渊神域,是为了将九渊神域的正道中人,带回大千世界,让他们重归大千世界。” “听说,这九渊神域有三大道祖,贫道倒是想看看,是什么人物,竟然敢妄称道祖!” 哗! 叶千秋这话一出。 顿时将万仙殿的人都给惊呆了。 好家伙。 闹了半天。 这是个来砸场子的! 真是好大的胆子! 三大道祖,那在寒武深渊的九十九道门之中,拥有绝对的权威! 谁敢挑衅他们? 凡是挑衅他们的人,早已经都死了! 唐海龙此时面色也是十分难看。 他朝着叶千秋说道:“帝师大人,你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合适?” 叶千秋笑道:“有什么不合适的!” “唐海龙,难道你打算回大千世界了吗?” 唐海龙顿时沉默无言。 叶千秋直接朝着祖神山深处大喝一声。 “辰星子,韵音子,连云子!” “还不出来,让我看看你们有什么能耐,敢妄称一声道祖!” 哗! 叶千秋的强势。 再一次让万仙殿中的众鬼仙目瞪口呆。 不是猛龙不过江。 现在。 众人都已经明白。 眼前这位,不是天剑门的什么人,而是来自大千世界! 此时。 只听得那祖神山内,有一道声音响起。 “大乾帝师,果然是好大的威风!” “这里是九渊神域,不是你大乾!!” “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下一刻。 祖神山深处,三道惊人的气息,瞬间朝着万仙殿袭来。 道门三祖,辰星子,韵音子,连云子,就隐藏在祖神山的最深处,他们并没有显现出真正的形体,只是发出惊天动地的真气,直接朝着万仙殿内涌来。 一道璀璨的星光,匹练一般朝着叶千秋飞来,如长河漫卷,其中许多大阵运转着,显现出了天蝎,射神,巨熊等等星座的奥秘。 这道真气,是辰星子的星辰九变。 其余的两道真气,一道是由许许多多音符组成的大阵,音符响动之间,虚空之中不停的出现了许许多多空气莲花。 这就是瑶池道韵音子的天生神音真气。 还有一道真气,却是洁白无瑕,柔和如云,但其中包容着浩瀚,滂湃,激荡,昂扬,慷慨,震荡。 这道真气,乃是连云子威震四方的真气,云水怒气! 在大千世界流传着两句诗,传说是正气书院的“正气子”写的,描叙的就是连云子“云水怒气”的威势。 “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激!” 由此可见,这“云水怒气”有多么强烈的声势。 叶千秋这些年,将大千世界的人和事都了解的很多。 这连云子还没有进入九渊神域之前,在大千世界当中,便是有名的高手。 知道此人的法术神通,并不是一件难事。 三大真气,星辰九变,天生神音,云水怒气。 直接朝着叶千秋轰来! 叶千秋直接抬手。 那三大真气在半空之中,便顿时消弭! 好似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这一幕。 落在周围一众鬼仙的眼中。 皆是震撼无比。 那可是三大道祖联手发出的真气。 竟然被如此轻易的化解了? 这怎么可能! 此人到底是谁! 为何会有如此惊人的实力! 刷刷刷…… 这时,三道破空之声,从祖神山上飞腾了起来。 下一刻。 一个身穿星辰袍子的道人,还有一个女子,还有一个穿着一件云水道衣,身上围绕云水丝绦的道人。 出现在了万仙殿之中。 这三个人一出现,便带着无与伦比的压迫力! 这三人,便是三大道祖! 这时,只见那三大道祖中唯一的一个女子,也就是那音韵道祖朝着叶千秋看来。 她身穿一身青色古典仕女装,头发云鬓高耸,两手空空,站立在一团真气之中,那真气形成音符,莲花,梅花,桂花等等百花图形,还有仙鹤,青鸾等神鸟,承托出了她的神圣。 只见她一脸清冷的朝着叶千秋说道:“你就是大乾帝师?” 叶千秋道:“贫道便是大乾帝师,大千世界无上道门掌教!” 音韵子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叶千秋脸上泛起一丝淡淡的笑意,道:“我在大千世界建立无上道门,要整合天下间所有的道门门派。” “建立一个前所未有的道门。” “你们三人连造物主都不是,还敢妄称道祖!” “简直就是狂妄!” “我现在给你们两个选择,一是选择解散你们各自的门派,加入无上道门,为无上道门出力!” “二是死在这九渊神域之中,永远无法回到大千世界!” 哗! 这话一出。 顿时惹得三大道祖面色大变。 三人在九渊神域高高在上了几百年。 现在,叶千秋居然让他们臣服!还让他们解散各自的门派! 要不然就是死! 只听得那辰星子冷笑道:“好啊!” “好的很!” “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和我们说过话了!” “姓叶的,你当真以为你可以为所欲为吗!” 叶千秋懒得和他们三人废话,这三个家伙,皆是权势熏心之辈,不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 又岂能让他们心悦诚服。 下一刻。 叶千秋直接又是一跺脚。 整个祖神山再次摇晃起来。 这一次,祖神山上的许多禁制全部被震开。 三大道祖立马就感觉到,他们对祖神山的控制正在慢慢减弱! 他们祭炼了多年的祖神山,居然正在脱离他们的控制! 这怎么可能! 三大道祖的脸上都显现出了震惊之色! 这时,叶千秋直接抬手,朝着三人轰出一拳! 这一拳,直接凝固了时间,空间。 让三大道祖感觉到了一股恐怖无比的窒息气息。 他们的念头完全无法动弹。 死亡的气息,从未离他们如此近过! 三人的眼中都是闪烁出了惊骇之意。 但是,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拳头朝着他们的身上轰来。 这一刹那,好像变得十分之慢! 好像又是无比的快! 轰! 拳头在三人的面前突然消散。 三人身上的压力骤然减轻。 一股骇然之色,从三人的脸上升起。 他们看向叶千秋,连云子惊呼道:“你……你……你到底是什么修为!” “怎么可能这般厉害!” “便是长生大帝复生,恐怕也不过如此!” 叶千秋负手道:“你们三人,是选择臣服,还是选择死扛到底!” “我给你们时间选择!” “现在,我要前往寒武层中,我希望等我回来的时候。” “你们已经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我也不想出现无谓的伤亡。” 下一刻。 叶千秋带着洪易、龙女敖鸾,还有剑仙子等人离开了万仙殿。 瞬息之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万仙殿内,此刻是寂静无比。 三大道祖,一个个都是面色难看。 音韵子的眼睛眯成一条缝隙,精光闪烁,虚室生电。 辰星子道:“海龙,这大乾帝师,在大千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你对他到底了解多少!” “他所说的无上道门,到底是怎么回事!” 唐海龙闻言,急忙走了过来,道:“师父!” “这大乾帝师的实力深不可测,据传,他的修为已经是在阳神之上!” “他在大千世界建立无上道门,将那太上道的山门都给占了,太上道掌教梦神机连屁都没放了一个,就直接走了。” “大乾三大道门,全部解散!” “原正一道掌教姬常月、方仙道掌教萧黯然,带着各自的门人弟子,全部加入了这无上道门!” “如今,这无上道门便是大千世界,最大的道门势力!” “而且,有传闻称,那大乾原来的皇帝杨盘,就是被这大乾帝师给逼退位的!” 音韵子道:“此人的修为,的确是深不可测!” “我们三人辛辛苦苦炼制的这祖神山,在他的神通之下,脆弱的不堪一击!” “刚刚,如果不是他手下留情。” “我们三人,恐怕会被他当场击杀!” “此人真的是太过恐怖了!” “即便是我们回到大千世界,渡过七次雷劫,成就造物主,三大造物主联手,恐怕也不是此人的对手” 辰星子眉毛颤动着,在一旁又说了一句。 唐海龙道:“师尊,岳母,义父,眼下大千世界风起云涌,一个划分太古,上古,中古,今古的时代已经来临。” “这大乾帝师建立无上道门,又有洪易这样的亚圣弟子,还被当今的大乾皇帝拜为帝师,他未来将掌握人道走向,通达功德。” “据说,现在无上道门的道祖相,便是以他为原型所画,如今,无上道门的道祖相已经传遍大千世界,方便他聚集信仰。” “恐怕,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成为真正的大千世界,亿万人敬仰膜拜的真正道祖。” “现在大千世界之中数十亿人,若人人都信仰他为道祖,那种信仰之念是何等的庞大?” “若是,此时师父、岳母、义父你们选择追随于他,应该可以在不久的将来,在无上道门之中,有一席之地!” “无上道门将来,定然可以成为大千世界,唯一道门!” “到了那个时候。” “师父、岳母、义父,你们三人就是无上道门的顶尖战力。” “将来,大有可为。” “师父、岳母、义父,一时之辱算不得什么。” “可千万不要为了一时之意气,而丢了性命!” 唐海龙的话,让这道门三祖都陷入了沉思当中。 这道门三祖和唐海龙说话的时候,已经离开了万仙殿,到了祖神山的中央。 而大量的群仙则是还在万仙殿中,听不到他们说话。 第50章 长生秘界,巨猿苏醒 …… “海龙,你到万仙殿之中主持大局,控制这些门派高手,诸多鬼仙,让他们的念头飞入祖神山的大阵之中,合力催动大阵的运转,我们也要进入那寒武层之中。” “没错,我们不会选择硬扛那大乾帝师!” “加入那无上道门,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是,这些九十九道门之人,在加入无上道门之后,不能让人分化!” “要控制他们,让他们听我们的话行事!” “将来,即便是在无上道门之中,我们也有话语权!” “海龙,这一次你来主持大局,我们三人全力助力,把三道真气融入你的念头之中,让你十二万九千六百念头力量大增!” 只听得连云子陡然大喝一声。 顿时,三大道祖都飞出了自己的念头,每个道祖的念头都足足有十二万九千六百枚! 一元之数!堪比造物主。 更为厉害的是,他们的念头个个都有数丈方圆。 而且每个人的念头之中,都蕴含着一股强大的空间之力,还有强大的时间之力。 “九渊神域中的寒武渊,冥古宙渊,寒武深渊之中蕴含的是空间之力,冥古宙深渊之中蕴藏的是时间之力。” “传说当年的玄天道尊,都在这其中修炼过,练成了举世无匹的寒武冥古宙神爪。” “我们在这里修炼多年,采集真气融入念头之中,强大无比,现在传授一些给你,把你的十二万九千六百念头,一举提升到六次雷劫的层次。” “同时我们把修道领悟的经验也传授给你,只要你以后细细参悟,就是庞大的积累,三年之间渡过六次雷劫不是什么难事!” “待将来到了大千世界,加入了无上道门,你也还是我们三人的亲信!” 三大道祖说话之间,一股股庞大的真气还有深刻的道术奥秘, 领悟一股脑的冲进了唐海龙的念头之中。 不出一刻的功夫。 唐海龙从祖神山中心飞出来的时候,整个人为之一变,好像是如同那寒武深渊一般不可估量。 万仙殿之中,群仙看着唐海龙,各有所思。 唐海龙朝着群仙朗声说道:“诸位,今天本是我的婚礼,但突生变故。” “想必,那来自大千世界的大乾帝师所言,诸位也已经听到了!” “三大道祖已经决定,解散各自所在的门派,加入无上道门,现在三大道祖决定所有的人都沉入寒武深渊之中,到达长生秘界,寻找娑婆宝树,长生道果诸多法宝!” “这是我们离开九渊神域之前,唯一能给自己争取的利益了!” “这祖神山一共有十多万道禁法,一人无法催动,现在由我来主持,诸位各自进飞出念头,进入大阵之中,太乙真人,你进入星斗无量大阵……” 顷刻之间,唐海龙开始发号施令,就好像是一个兵家大圣一般,用兵如神,哪个道门高手催动哪座大阵,都一一分配得井井有条。 唐海龙之所以能受到三大道祖的信任,便是他指挥安排的确是有一套,三大道祖都要清修,道门事务平常都交给唐海龙打理,也只有唐海龙才能够胜任。 在唐海龙的指挥下,整整九十八道门的高手,数百位鬼仙,几十位雷劫鬼仙发挥出了最为完美的力量。 整座祖神山的禁制完全发动,轰隆隆的沉入了寒武深渊之中。 …… 此时。 叶千秋几人已经穿过了寒武深渊。 寒武深渊的水力非常之强大,比起前面的绝望深渊,血河深渊都要强大得多,而且没有一点污秽,纯粹是空间之力。 众人一进入水中,就感觉好像进入了一个又一个硕大的气泡之中。 气泡连接着气泡,一眼望去,层层叠叠,光怪陆离。 剑仙子等天剑门的人,此时都是一脸激动的看着叶千秋。 叶千秋太强势了! 让三大道祖都直接被震慑的无话可说。 此时。 他们才终于明白。 叶千秋是何等强大的存在! 此时,叶千秋拂袖,一股磅礴的规则之力将那一个又一个的气泡粉碎,直接冲出了一条长达百里的通道。 一行人瞬间穿过通道来到一片冰天雪地的世界当中。 众人一眼望去。 只见这个世界之中,竟然全都是元冰,没有一丝活物,天上没有太阳,一片苍茫。 寒气纵横足可以把任何东西都冻成粉末。 这就是寒武层,九渊神域第七层。 叶千秋也不停留,直接带着众人来到寒武层中央,也是一片深渊,却是漆黑漆黑,深不见底,没有水,只有不停的光阴流转着,如冥府一般。 这是“冥古渊”。 叶千秋带着众人一钻而下,毫不停留。 冥古深渊之中,全部都是浓浓的时间之力,光阴呈现一种无穷混乱的状态,一进去,就让人有一种时光错乱的感觉。 到达冥古深渊的最深处,那里的光阴乱流,足足强大了十倍! 叶千秋随手一卷,便是一道光阴长河,将这些光阴乱流全部纳入了光阴长河之中。 直接让剑仙子等人看的一愣一愣的。 皆是不敢多嘴。 不多时,众人已经直接穿越过了冥古深渊,来到第八层,冥古宙层。 冥古宙层,是一个扭曲的世界,到处都是扭曲的空气,扭曲的黑暗,扭曲的色彩。 什么东西都看不清楚,也看不明白,没有天,没有地,不知道身在何方,也不知道停留在什么地方,甚至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叶掌教,这一层的深渊,应该就是长生渊了!” “穿过长生渊,就是长生秘界,是九渊神域的最后一层!” 剑仙子看着这冥古宙层一脸骇然的说道。 以他们的能力,根本无法到达这里。 如果不是被这位叶掌教护着。 他们早已经被外面的扭曲力量,给吞噬的什么都不剩了。 下一刻。 叶千秋带着众人进入了一个不知名的地缝中,几人都感觉到了一种失重的感觉。 过了一会儿,就好像是从天空掉落到了地面。 下一刻。 众人就看到了一个完全静止的世界,凝固的世界。 九渊神域,第九层,长生秘界! 终于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剑仙子和她身后几位长老看着长生秘界,直接惊呆了,都不停感叹着叶千秋的强大。 要知道。 这位叶掌教可是没有使用任何法宝,单单凭借自身的实力,就带着他们来到了这长生秘界当中。 这等修为,堪称是恐怖至极! 令人无法想象! 以鬼仙的修为,就算是六次雷劫,也不可能通过寒武深渊和冥古深渊,还有长生渊。 就是道门三祖,也不可能说不利用法宝,就直接凭借修为来到这长生秘界当中。 “这就是长生秘界吗?” 龙女敖鸾一脸惊叹的看着周围。 到处都是空空蒙蒙,没有天,也没有地,甚至感觉不到任何时间,任何空间的存在。 一切都是永恒不动,亘古不变。 众人有一种回到了天地还没有开辟的混沌之中的感觉。 洪易心灵一动,尝试着把自己的一枚六次雷劫的念头飞腾了出去,飞到了长生秘界之中。 咔嚓! 那枚念头一接触到了长生秘界之中的真气,立刻就停止住了,不再运转,任何思维都停止住,念头之中一片虚空。 好像其中的精神烙印都被消灭了。 但是又好像不是,那是一种奇怪的感觉。 好像他的精神烙印只是以一种“空”的方式存在着。 不能动,不能飞,不能跑,不能跳,甚至不能思索,不能想。 似乎一切都永恒的凝固住了,但却又没有任何的痛苦,焦躁,只有沉静于空空冥冥之中的大欢喜。 这枚念头自然也收不回来了。 洪易惊叹道:“师父,这里面的长生真气好厉害,要不是有师父你护着,只怕现在我们都已经被长生真气封住了灵魂,要永远的呆在这里面了。” 叶千秋看着外面空空蒙蒙的长生真气,知道这里一切的时间都是停止的。 相当于是一个无限静止的领域。 如果是法力浅薄的人,来到这里,念头都运转不动,就直接会被冻结在这里面,成为永远不会运转自己思想的“空人”。 剑仙子蹙眉道:“在这里面停留,可以永恒的长生不死,但是这样的长生,又有什么意思呢?” 叶千秋笑道:“的确是没有意思,但对于一些人来说,能被冻结在这里,总比永远消失的好。” “也许有朝一日这九渊神域发生变化,里面的人有可能活过来。” “这里的长生真气,倒是不俗,可以采集一些回去,练就法宝,或者是丹药。” 一旁的剑仙子说道:“寒武渊,冥古渊,长生秘界都是法宝,这三层之中,每一股气流都是了不得的东西,可惜采集起来太难了。” “恐怕也只有叶掌教这样的大神通者,才能轻易的在这里采集真气吧。” 长生秘界,对于旁人来说,或许是绝地。 但对于叶千秋这样通晓时间之道,空间之道的人来说,可以游刃有余的在其中穿梭。 这时。 剑仙子却是说道:“叶掌教。” “三大道祖野心不小,他们想回到大千世界当中去,建立一个无上道派,想要成为真正的无上道祖。” “叶掌教让他们在寒武渊做选择,难道不怕他们提前逃走吗?” “毕竟,那祖神山,可是不可多得的宝贝。” 叶千秋笑了笑,道:“便是给他们机会逃走,他们也不敢逃走。” “只要他们还想回到大千世界,就不会铤而走险。” “三大道祖回去之后,我自然不会让他们好过。” “连造物主都不是,便赶妄称道祖,他们会付出该付出的代价。” 一边说着话,叶千秋一边带着几人在长生秘界当中穿行着。 这里上没有天,可以无限升高,下没有地,可以无限下沉,四面也没有边际,更没有方向,什么都没有。 连叶千秋也不得不感慨一句。 “长生秘界,仙之坟墓,长生就是坟墓,想长生就要先死亡,只有死亡才是长生。” “这长生秘界之中,既蕴含着大恐怖,也蕴含着大机缘。” “只是一般人,还真无法得到这种大机缘。” 叶千秋带着众人不知道在这长生秘界当中转悠了多久。 突然来到一个奇怪的空间当中。 这个空间之中,居然没有长生真气。 时间和大千世界之中流转的一样,那些长生真气似乎被吸走了一般。 与此同时,一株参天大树,大树上一枚奇形果子,还有树下座着的一头巨猿,印入了众人的眼帘。 剑仙子看到那一幕。 一脸震惊的呼喊道:“掌教!那是长生秘界最大的宝藏!” “空的遗蜕,娑婆宝树,长生道果!” 龙女敖鸾惊叹无比,道:“空,当年曾经粉碎真空的存在!” 洪易也是一脸惊叹,道:“好树!好果!好猴子!” “便是一般的修道者得到了这些宝藏,只怕立刻也可以成为天地之间的一方道尊,称佛做祖,不过是一念之间啊!” 叶千秋却是淡淡一笑,道:“宝物虽好,但是终究不如自己修来的实力稳固。” “易儿,不要过分迷信这些宝物。” 洪易闻言,心神一凛,当即反应过来。 “师父教训的是!” “是我的道心还不够稳固啊!” 叶千秋朝着那坐在树下的巨猿看去,那巨猿威猛无比。 盘膝跌坐,两只脚板朝天,神态平和,双眼微微闭着,全身无时无刻都在散发着一种震荡大千宇宙的神气。 他的精气神并没有消散,似乎还在他的体内蠢蠢欲动,好像一个神胎,随时都会苏醒过来。 这根本不像是坐化了的修道人,而是随便休息一下,闭目养神的上古天神。 “空”这头猴子,当得起上古天神这个名号。 这只猴子的传奇,就算是十本书都书写不完。 长生道果挂在娑婆宝树之上,不停的一动一动,好像一枚永不停歇的心脏。 长生道果每一次跳动,都会有一股长生真气被吸纳进去,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这里面的虚空才会被吸纳出这么大一块空隙来。 龙女敖鸾一脸不可思议的说道:“长生道果居然在吸纳长生秘界之中的真气成长着!” “那娑婆宝树,也在不停的吸取着长生真气的养分,转化为自己的力量。” 叶千秋看着那巨猿空,脸上闪过一抹淡淡的笑意。 随手一指。 一道规则之力没入那空的遗蜕当中。 就在这时,那头太古巨猿“空”身体当中的精气神一下子就活跃了起来。 忽然,只见他一下子,就睁开了双眼。 顿时,碗口大的火眼金睛,爆射出了两道耀眼无比的光芒! 第51章 灭妖取宝,回到大千 嗷嗷嗷! 嗷嗷嗷! 只见那太古巨猿“空”睁开眼睛,金芒爆射,顿时天地之间,全部都是刺眼的金光。 除了叶千秋之外,其他人都在瞬息之间就看不清楚了任何东西。 映入他们眼帘的只有金光,无穷的金光。 还有那来自太古巨猿“空”狂暴的吼叫、咆哮。 更有接近粉碎真空武道的强大气血,一股摧毁天地万物的拳意弥漫在了天地当中。 这一刹那。 一股浩瀚无比的力量朝着叶千秋这边袭来。 洪易、龙女敖鸾、剑仙子和天剑门的一众长老。 纷纷都感觉到他们好像陷入了一座大金炉中,全部沉浸进了融化的金液之内。 轰隆! 砰砰砰! 砰砰砰! 千百道力量,朝着叶千秋这边袭来。 直接落在了叶千秋凝结而出的法阵之上。 听着那声音。 好像是一个太古巨人,正在用自己的拳头,不停的在捶打着。 仿佛,在宣泄着他胸中的不满和愤怒。 想要将眼前的一切都给砸成齑粉,彻底消灭,毁灭。 巨大的震荡力量在法阵之上,却是没有对法阵造成任何影响。 这恐怖的金光,还在蔓延着。 剑仙子一脸惊骇的说道:“如果没有叶掌教在,我们都要被这金光活活的吞噬,神魂和肉身,全部都要泯灭!” 龙女敖鸾有些不敢相信的说道:“这太古巨猿“空”竟然活过来了?” 叶千秋笑道:“他根本就没死!” 众人闻言,皆是一脸的惊叹。 “根本就没死!” “那岂不是说,这太古神猿“空”从太古活到了现在!” “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这时。 叶千秋抬手,掌中规则凝聚,掌中乾坤再现! 一股恐怖无比的吸力出现在他的掌心之中。 霎时间。 将那蔓延的到处都是大片金光都给吸了进去。 不过眨眼之间,金光就被完全吸干,这一片世界又恢复了清明。 同时,众人也就看到了那“空”竟然从娑婆宝树之下站立了起来! 这位太古之中就存在的猴子,在长生秘界之中停止住了自己的生命,现在居然又复活过来! 他真的没有死! 只见那太古神猿“空”就那么站立着,顶天立地。 一股股的血气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竟然把长生真气都驱散了。 与此同时,他身后的娑婆宝树千根树枝,不停的舞动着,好像人手一般,又好像是长长的鞭子,破空抽打着,直接划破长长的空间,朝着叶千秋抽打而来。 这每一根枝叶的力量,似乎都比得上巅峰武圣的拳头! 这娑婆宝树数千枝叶,抽打起来,便相当于数千个巅峰武圣的拳头! 如此密集的攻击,便是造物主也不敢硬接。 这时,只见叶千秋随手一拂。 便将那婆娑宝树的数千枝叶给拂了回去。 远处。 一座大山正在缓慢的飞来。 那是祖神山! 祖神山,万仙殿中。 三大道祖,唐海龙,还有九十八道门的一众鬼仙,看到那远处高大无比的太古神猿“空”,还有正在和神猿“空”对峙的叶千秋等人。 一个个皆是震撼无比。 唐海龙脸色苍白的看着那顶天立地的太古巨猿,惊呼道:“娑婆宝树这样厉害,居然也挡不住叶千秋!!” “而且,空居然活过来了!他还没有死!” 他虽然胸有城府,但看到这样的景象,也忍不住心惊胆颤。 “娑婆宝树在长生秘界之中吸取了数千年的长生真气,淬炼得神通广大,依旧不是这叶千秋的对手,这叶千秋,当真恐怖!” “不过这空到底是不是活的,还不一定!” “海龙不要慌张,主持大局,修复大阵!” “祖神山宝库中的诸多念头,法宝,任你动用!” 三大道祖齐齐喝道。 万仙殿内的一众群仙,皆是慨叹无比。 一时间,都是摒住呼吸,不敢多言。 …… 婆娑宝树之下。 “多少年月了?” “多少年月了?” “长生秘界一刹那,大千世界一万年!” “空”这头太古巨猿看着叶千秋,缓缓开口,吐字清晰无比。 “现在是什么年代了?” “你们是谁?竟然打我的主意,打搅我的沉睡……” “空”说话之间,双眼金光越来越浓烈,再次弥漫出去,把长生秘界这一片虚空染成了一片黄金世界。 与此同时,这头猴子凶暴的獠牙,彻底显露出来,长长的獠牙,显现出了他称霸太古,一方诸侯的凶煞之威。 咚……咚……咚…… 娑婆宝树上的长生果,跳动的越来越剧烈。 随后缓缓的落了下来,一股股好像数十个人仙的庞大气血,彻底的开始运转,人人都感觉到了如同太阳真火一般炙热的阳刚真气,可以把人烤焦,烤熟。 长生道果,就要融入“空”的身体之中,和他的身体合二为一。 “叶掌教,不能让他的长生道果和身体合二为一,如果真的合二为一,那他就真的清醒过来了!” “生机恐怕要再度延续!他现在还是空空蒙蒙的状态,并不是真正的清醒过来!” “如果他融合成功,将会出现一个粉碎真空级别的强者!” 这时,只听得剑仙子在一旁惊呼道。 叶千秋闻言,淡淡一笑,道:“放心,我早有准备。” “既然是来取宝的,那自然不能让他就这样融合长生道果。” 这头猿猴可不是什么善良人物,太古之中就凶威赫赫,杀人如麻,他的天妖道果,算起来也是邪派道果之一。 下一刻。 只见叶千秋抬手。 掌中乾坤! 现! 规则之力,顿时从叶千秋的手掌之中涌现而出。 雷霆山,雷霆海,从叶千秋的手掌之中喷涌而出! 一道道规则之力,凝为实质。 狠狠的轰击向要和“空”身体融为一体的长生道果。 一道道规则之力,形成了一面弥天盖地的大网,狠狠的朝“空”轰击过去。 一时之间,整个长生秘界,全部都是雷霆。 祖神山,娑婆宝树,这样的法宝都失去了颜色。 “掌教真是凶猛!” 龙女敖鸾对叶千秋简直佩服得无以复加。 “长生大罡!” “刹那神拳!” “寂灭娑婆!” “空”看见叶千秋的攻击,獠牙再次暴出,一声爆喝,娑婆宝树上的千条枝叶拧成了一股,绞杀成一个巨大的拳头,轰击而来。 但是。 顷刻之间,空的诸多手段,就被叶千秋的规则之力,和雷霆之道化去。 “空”突然一成长啸,娑婆宝树的所有枝叶,全部收了回来,条条枝叶交织成了一个圆球,把它整个人,连同长生道果都包裹在其中。 “娑婆妙树,万寿恒沙护身咒!” 空完全被包裹在其中。 叶千秋看着这个将自己包裹起来的空。 脸上泛起淡淡的笑意。 “长生大帝的最强防护,万寿恒沙护身咒?” “呵呵!” “给我破!” 下一刻。 规则之力化为强烈的光芒,攻击向“空”。 轰隆隆! 轰隆隆! 无穷的长生真气被直接粉碎,九渊神域颤抖着,似乎要破裂开来,从大千世界之中爆炸,消失。 可以说自太古以来,九渊神域形成到至今,也没有遭受到这样强大的攻击。 砰砰砰! 砰砰砰! 在叶千秋的规则之力下,娑婆宝树再厉害也失去了抵挡的能力。 连长生秘界都要被打穿了,宝树还能怎样? 长生秘界甚至直接被叶千秋的规则之力给打开了一个窟窿! 黑不隆咚,甚至还能看见外面的虚空乱流隧道。 下一刻。 磅礴的规则之力,实打实的轰击在了“空”的身上,娑婆宝树,长生道果,还有“空”庞大的身体,一下被轰的支离破碎! 那娑婆宝树,长生道果,直接被叶千秋给吸进了掌中乾坤之内。 空的身体在规则之力的绞杀之下,彻底的泯灭! 完全没有抵抗的力量! 这太古第一妖,从太古一直活到现在! 但是,最终却是死在了叶千秋的手中! 此时,只听得虚空之中传来了空最后的声音。 “长生路途多磨难,极乐门前是道场……你到底是何人……” “空”这头太古第一妖的肉身只剩下一丁点。 他吸收了“长生道果”一半的力量,半步踏进了粉碎真空的境界。 但是,这一切都戛然而止了。 空不甘心。 但是没有任何办法。 叶千秋看着空的最后一点神髓,道:“贫道乃是大千世界无上道门掌教叶千秋!” “让你死个明白!” 空怒吼一声。 然后,被彻底泯灭! “好强!!!” “太古第一妖,就这么被叶千秋给活活打死了!!” “这也太恐怖了!” 祖神山内的三大道祖看到这一幕,皆是震撼无比。 “海龙,催动大阵,朝着那边去!” 三大道祖一声令下,祖神山直接朝着叶千秋那边移动过去。 此时,三大道祖已经完全没有了逃走的心思。 面对如此强大的叶千秋。 他们便是逃离,也是无用。 早晚有一天,还是要在大千世界碰上。 既然这叶千秋志在一统天下道门。 那总会找到他们。 既然反抗不了,那就妥善加入。 这才是活下去的最好机会! 此时。 洪易等人看着那周围的一切。 脸上皆是感叹之色。 洪易和龙女敖鸾的脸上,更多的还是欢喜。 毕竟。 这一趟出来。 他们的收获的确是不小! 九渊神域之行,太古龙之墓地之行,都得到了很多好处! 此时。 祖神山出现在不远处。 三大道祖在万仙殿内喊道:“叶掌教!!!” “我等愿意追随叶掌教前往大千世界,愿意解散各自门派,加入无上道门!” “追随叶掌教共创一个前所未有的道门!” 叶千秋听到那三大道祖的声音,脸上闪过一抹淡淡的嘲讽之意。 这三个墙头草。 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他自然清楚。 不过,既然入了无上道门,那一切就由不得他们了。 “师父……他们这么轻易就答应了……或许有诈……” 洪易听到三大道祖的声音,有些迟疑的看着叶千秋。 叶千秋淡淡一笑,道:“无妨,走,咱们也进去!” 下一刻。 众人直接飞入祖神山内的万仙殿内。 三大道祖直接上前,朝着叶千秋躬身拱手行礼,道:“辰星子,连云子,韵音子,见过掌教。” “掌教神威,真是令我等心向往之!” “就连太古第一妖“空”也死在掌教的手中,掌教已经是当之无愧的当世第一人!” “能够追随掌教,乃是我等的荣幸!” 叶千秋负手道:“好了,废话不必多说,离开九渊神域,回大千世界!” 唐海龙在一旁当即躬身,道:“是,掌教!” 下一刻。 祖神山,直接顺着叶千秋刚刚施展神通,破开的那虚空隧道离去。 数十个时辰之后。 祖神山终于穿过了虚空乱流,来到了大千世界。 万仙殿内。 天籁仙女,剑仙子,还有一群鬼仙掌门看到这一切,都目不转睛,随后深深的呼吸着,来到大千世界之中,着实让她们兴奋,愉快。 这时,唐海龙道:“掌教,我们是要回太上山吗?” 叶千秋闻言,微微颔首,道:“没错,回太上山!” 唐海龙不敢有违。 三大道祖都已经加入了无上道门。 他自然也便算是无上道门的人。 即便他心里还有其他想法,但是,绝对不会在此刻表现出来。 …… 半日之后。 太上山总坛。 九渊神域九十九道门的掌门长老,纷纷齐聚。 叶千秋将太上山的高手全部召集过来。 向他们宣布了这些人加入无上道门的事情。 此时,萧黯然、姬常月等人,修为已经有了不小的提升。 看到叶千秋一下子带回来这么多鬼仙,也是惊讶无比。 得知了前因后果之后。 这些人的心里自然也就有了危机感。 那辰星子、连云子、韵音子的修为很强大! 一旦渡过雷劫,便是造物主! 已经远远的将他们给甩在了身后。 往后,他们要更加用心办事,否则,在无上道门的地位,可能会越来越边缘化! 此时,只听得叶千秋说道:“从今往后。” “尔等要好生为无上道门效力!” “我叶千秋奖罚分明,凡是为无上道门出力的,都会有奖赏,若是谁敢暗中搞小动作,别怪我翻脸无情。” “连云子、音韵子、辰星子、剑仙子,你四人随我来,我带你们去渡雷劫!” “剩下的鬼仙,你们可以选择在太上山周围渡劫!” 一众鬼仙闻言,齐声道:“是,掌教!” 下一刻。 叶千秋便带着连云子、音韵子、辰星子、剑仙子离开了太上山,朝着远方遁去。 太上山上,一众群仙皆是欢喜无比,在九渊神域见识过叶千秋的神通之后。 他们都知道,现在加入了无上道门,将来一定有好处! …… 第52章 名传天下,道院将成 …… 茫茫大山之中。 叶千秋带着辰星子、音韵子、连云子、剑仙子,落在一处山头之上。 辰星子、音韵子、连云子三人看着叶千秋。 辰星子一脸恭敬道:“掌教,这里真是渡劫的好地方。” 叶千秋负手道:“你们可知,我为何要带着你们前来这里渡劫?” 连云子道:“还请掌教示下!” 叶千秋淡淡说道:“我之所以带着你们出来,是想告诉你们三个人,从今往后,你们三人,便只能在这里修行,不得离开半步!” “如果你们能在这里安心的待上一百年,一百年后,自然有剑仙子前来,放你们出去!” “让你们为无上道门效力!” “若是你们三人试图挣扎,逃跑。” “你们便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哗! 叶千秋这话一出,顿时让三人面色大变。 “你……” 音韵子怒视着叶千秋,却是怎么也骂不出口。 着实是叶千秋在九渊神域镇杀“空”的那一幕太过骇人! 辰星子和连云子也是敢怒不敢言! 叶千秋看了一眼三人,随即,直接抬手,在这座山头之上,布下一座阵法。 辰星子、连云子和音韵子一声不吭。 叶千秋道:“我知道你们三人不服气!” “但是,我若不是看在你们三人还尚且有几分可造之性的份上,你们以为,你们还能活着来到大千世界吗?” “收起你们肚子里的那点小九九!” “你们想要在无上道门之中搞小山头,你们以为我不知道吗?” “好好在这里反省吧!” “一百年若是还反省不够,那就二百年!” “剑仙子,我们走!” 话音一落。 叶千秋便带着剑仙子化作一道流光,朝着远方飞去。 只留下连云子、音韵子、辰星子三人大眼瞪小眼。 音韵子的脸上阴沉无比。 只听得她咬牙切齿的说道:“好个无上道门叶掌教!” “真是好狠!” 连云子微微一叹,道:“唉,势比人强,罢了,这天下风云注定与我们无关了!” “在这里安心修炼也好。” “不就是一百年吗!” “一百年后,咱们还是大千世界,有数的高手!” …… 太上山。 后山。 叶千秋带着剑仙子渡过了雷劫之后回到了这里。 剑仙子站在一旁,一脸恭敬。 见识过叶千秋的手段之后。 剑仙子现在只有深深的敬佩和畏惧。 连三大道祖都被叶千秋收拾的服服帖帖。 她又如何敢造次? 更何况。 加入无上道门。 是现在最好的选择。 可以想象得到。 未来的十年、二十年内。 无上道门会发展成为一个什么样的庞然大物! 原来四个鬼仙高手,就可以在大千世界建立一个实力比较雄浑的宗门。 可是。 现在的无上道门,已经有了上百位鬼仙! 渡过雷劫的也有好几十个!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 雷劫鬼仙会越来越多! 五六次雷劫的鬼仙高手,也会层出不穷! 无上道门! 将来定然是天下唯一的道门! 叶千秋坐在一旁的大石上,和剑仙子说道:“你已经渡了雷劫,先在山上好生修炼,往后你的具体事务,会有人安排。” “好了,你先下去吧。” 剑仙子闻言,朝着叶千秋恭敬的躬身拱手之后,离开了这里。 叶千秋送走了剑仙子,便直接让洪易、龙女敖鸾、还有谢文渊、姬常月、萧黯然过来。 五人来到叶千秋的面前,和叶千秋行礼过后。 叶千秋说道:“这一次,中千世界之行,收获不小。” “这些鬼仙初入我无上道门,还有些不适应,萧黯然、姬常月,你们要多加注意他们的动向!” “这些人中,不乏心怀鬼胎之辈!” “如果有发现悖逆我无上道门的,格杀勿论!” 萧黯然和姬常月一听,心头顿时一喜。 知道这是掌教真人信任他们,才将如此任务交个他们去办。 二人当即齐声道:“多谢掌教信任!” “我们定然好生监察这些人!”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我把你们都叫过来,是因为我要宣布一件事。” “我要在玉京城,建立道院!” “道院,顾名思义,便是道门书院!” “我将着书立说,为道门、为道院立下经典!” “敖鸾,龙牙米种植的事情,我交给你去办。” “易儿,文渊,筹备建立道院的事情,我交给你们二人去办!” “黯然、常月,你们二人总领天下道门事务,发展信徒。” “三个月,三个月后。” “我会将道门经典、纲领写出来,到时候,便是道院成立之时!” “好了,你们都去吧,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五人闻言,当即朝着叶千秋躬身拱手,各自离去。 这一日起。 叶千秋开始闭关。 着书立说。 先写无上道门纲领。 再写道经、还有各种道门经典。 此后三个月。 太上山,日日金光璀璨,文气鼎盛。 祥瑞降临,百灵来朝。 这一盛景,在萧黯然、姬常月等人的有心宣传之下,很快,便传遍了整个大千世界! …… 大乾六十三年春天,玉京城春暖花开,游人如织。 到处都是花团锦簇,青草幽幽,河边长堤,烟柳满皇都。 许多达官显贵,读书士子,也都乘着春色出来踏青,那些大大小小的贫民百姓,也乘着这个机会,做点小生意,赚些小钱养家糊口。 一切都是盛世和煦的景象。 西域联军在丧失了元气大神和远古罗生门之后,一蹶不振。 在短短一个月之内,便自乱阵脚。 三个月时间。 西域百万联军不战自败! 被直接灭掉接近九成! 这一战。 让大乾新帝杨乾的威望有了足够的提升! 京城的局势,也渐渐的稳定下来。 神威王杨拓午门献俘,打出了中土天州的真正气象。 让大千世界的人,都知道了大乾的威风。 不过朝廷的风光声势倒也没有持续多久。 主要是名声全部被大乾帝师叶千秋一个人占了。 在杨乾的暗中推动之下。 大乾帝师叶千秋降伏圣兽麒麟,斩杀精元神庙元气大神,灭大周太祖等等事迹,在大乾是越传越广,越传越神妙。 渐渐的,帝师叶千秋之名家喻户晓,甚至在天州最为边缘的各个州省,县府的百姓,说书的,甚至是隐藏在一些秘密洞府之中的修真人士,隐藏在家里读的儒门大贤,也都知道了大乾帝师叶千秋的大名。 大乾帝师叶千秋。 千年不出的智者! 是无上道门掌教真人! 如今道门之中,供奉的道祖相,便是这位大乾帝师! 其大弟子洪易,还是八百年一出的亚圣! 三弟子,便是当今大乾皇帝! 世上最强之人,非他莫属! 种种传奇故事,通过人们的演绎。 在大千世界,迅速传播着。 除此之外。 大乾皇帝杨乾还赐下土地千倾,就在玉京城外的绿柳山庄边上。 修建了一座道院! 这座道院,便是无上道门的书院! 有传闻。 无上道门总坛,太上山。 三个月来。 日日金光璀璨,祥瑞现世,百灵朝圣。 据说,那是大乾帝师,在着书立说,编着道家经典,才造成的旷世奇景! 据说,那位大乾帝师所着的一部道经,包含了无穷变化,过去、现在、未来,所有的道,都蕴含在了其中,堪称一部旷世巨典! 一时间,天下风云皆动。 不知道有多少人,皆是在等待着道院成立! 不知道多少奇人异士,从大乾各个地方赶到玉京城,甚至还有许多海外诸国修行的隐秘人士,都到达玉京城来。 想看一看道院成立之时,那道经是何等巨典! 玉京城外,滔滔不绝的白浪江上,春天水势是平静的,有许许多多的游船,画舫漂泊在上面,大多都是供达官贵人,世家弟子游玩。 白浪江宽阔无比,一眼望不到对岸,滔滔江水,不舍昼夜。 就算再大的游船,画舫在上面,也等于是一叶浮萍。 所以许多游船画舫漂浮在上面,并不显得拥挤,依旧是天地宽阔。 “天化兄,那道院是在去年深冬破土动工的,现在才阳春三月,短短三个月,就似乎要完工了,修建得好快。” “我远远的看了一眼,气象之恢宏,比起我们四季书院着实是更甚一筹。” 一条雕栏玉砌的画舫之上,几个身带佩剑,穿着宽大儒服的年轻士子,站立在画舫船头。 “似乎是天工墨家的人帮忙修建的。” 那个叫做“天化”的年轻士子看着江水说道:“这道院,是洪易和谢文渊在张罗,还有皇帝支持,有这般规模和进度,也实属正常!” “你看那边,那十几条大船,都是运送材料的。” 旁边那人说道:“天工墨家,那不是冠军侯的势力吗?冠军侯不是都传他要造反吗?” “他怎么还会让天工墨家的人来帮洪易修建道院。” 天化士子说道:“呵呵,冠军侯又不是傻子!” “那位帝师强悍的不像话,简直是堪称现在的第一强人!” “冠军侯还造反?他造一个试试,连精元神庙的元气大神和大周太祖都被那大乾帝师给灭了。” “太上道的梦神机灰溜溜的从太上山滚蛋,半个不字都不敢对那位大乾帝师讲。” “便是他冠军侯再能耐,还敢在这个时候造反,不是找死吗?” “总之,院主不日就要来到京城,等道院落成的时候会亲自拜访,和那位大乾帝师讨教学问。” “现在,有人都将那大乾帝师吹成了当世圣人,到时候我们也一起去看看,这大乾帝师,到底是真圣人,还是假圣人!” “若他是真圣人,那这道院从今往后,恐怕就要力压各大书院,若是他是假圣人,那可就有好戏看了!” 一旁有人接话道:“是啊,若那位大乾帝师是真圣人,那当今世上的各大书院谁还能敌得过他的道院?” “咦?那好像是日月书院的画舫,日月书院的院主恐怕也在船上,肯定是冲着道院落成来的。” …… 玉京城外,绿柳庄。 洪易和谢文渊正在说话。 洪易道:“再过几天,道院就要彻底落成了。” “总算是没辜负了师父的嘱托!” 谢文渊微微一笑,道:“是啊,大师兄,这一方面是天工墨家的建造手段神奇,另外也是皇上的支持,大笔大笔的银钱砸了出去,调动了接近十万的人手,这才建造得这么快。” “这三个月,一共花出了接近千万两白银了,相当于国库收入的十分之一,好在我无上道门现在不缺的就是钱,这次也不知道多少势力傍着我们修建道院赚了个钵盘盈满。” 洪易笑道:“不要担心花钱,反正这也算是散财于民间。” 二人走出房间。 看着绿柳山庄内外一切,只见人群如蚂蚁,有手工推车的,砌墙的,拉木料的,和泥巴的,煮石灰的,遍布了整个绿柳镇,一直到白浪河边。 方圆百十里,全部都是修建道院的工人,其中一身身穿漆黑衣服,头上系着白带的神秘人物,就是天工墨家的弟子。 这些弟子,个个都身怀绝技,而且动用了一些许许多多稀奇古怪的工具,会动的木马,高大的机关木人,吊车。 到了晚上,这些弟子还会使用道术来修建房屋。 速度非常之快,令人咂舌。 其中一些稀奇古怪的工具,让洪易感叹无比。 谢文渊道:“我已经在南方造势,联络了数十位大儒,还连带上千的弟子,带着无数的藏书,不日就要到绿柳庄了。” “有这些人在,我道院的名声会更加响亮!” 洪易微微颔首,道:“也不知道师父何时到玉京。” “我估计在道院落成之日,各大书院的院主都会前来拜山,甚至用学问来刁难师父。” “也不知师父做好了准备没有。” 谢文渊笑道:“师父他老人家博古通今,确实是当代圣人无疑。” “大师兄不必担心。” 洪易道:“我倒不是担心师父应对不了这些人,只是想着,师父带来的经典,能否折服各大书院的人。” 谢文渊道:“师父在太上山着书立说三个月,太上山就金光闪烁了三个月!” “若不是惊世之典,如何能造成这么大的动静!” “我相信,我道院,定然能一鸣惊人,从此引领一个时代!” 第53章 十大道典,有人闹事 …… 转眼间,又是五天过去。 三月二十三,便是道院落成的日子。 虽然还没有到这一天,但是三月初,整个玉京城,包括玉京城周围的中州,雪州,庆州等等地方的书院,读书的士子都明显的沸腾起来。 一时之间,各个州省通向玉京城的道路上,士子们多了起来。 天下读书人,还有天下间的修道之人都朝着向玉京城云集。 这一次读书人云集,比起去年这个时候科考的人只多不少。 无上道门书院的落成时日,已经传遍了天下间的每一个角落。 上到世家,中到官员贵族,下到平民百姓,没有一个不知道道院要落成的消息。 得知南方文坛宗师谢文渊也拜了叶千秋为师之后,天下读书人,自然是更加沸腾了。 一场盛会,已经势不可挡。 这一日,天气晴朗,百花盛开。 在通往玉京城的道路上,一辆辆装饰简朴,但却充满着书卷气息的马车,行驶在官道上,一个又一个书童,仆人护送着车辆,声势浩大。 其中还夹杂着一些身穿青衫,佩戴宝剑的秀才,都是有功名在身的人。 这是一家书院的车队。 这些马车,拉车的马,都是青一色的照夜玉狮子,纯白如一条条的白龙,似白金水银,天马行空。 这是一个心学大派,南方海州重阳书院的车队。 “停车,已经到了晌午,咱们就地用食吧!” “民以食为天,君子之道,一日三餐切不可乱,此乃礼法。” 车内有人一声令下,整个车队便停了下来。 “院主,这次我们受到文渊的邀请,带着这么多的弟子一起来道院助威,不知道那道院能不能供应得了我们的衣食住行?” 重阳书院的马车最中央,一个年轻人向马车之中行礼说道。 “文渊是我的好友,他既然请我们来,定然是不会短了我们的供应。” 马车之中传来一道温和无比的声音:“不过我们这次带来了足够的米,还是吃完了,再启程吧。” “院主,重阳珍珠米熟了。” 这时,一个弟子端来一个沉香木盘子,上面放着几叠精致小菜,还有一碗好像海中珍珠一般的米,那米粒粒透明,没有杂质香气四溢。 “君子之道,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你们要牢记啊!” 重阳院主说着,突然又有一个弟子前来禀报。 “院主,道院有人来迎接我们了!” “他们知道临近晌午,还给我们送来了膳食。” 重阳院主闻言,笑道:“哦?是吗?不过,还是吃我们的米好了。” “重阳珍珠米虽好,但不是君子所食,君子如龙,自然要吃龙牙米,太古天龙之粮食,才算是君子最精致的食物。” 一个声音悠悠传来,却是洪易和谢文渊带着几个人,用玉盘捧着龙牙米,走了过来。 “重阳兄,你受我邀请,前来助阵,我怎会不尽地主之遗?” “来,尝尝我无上道门的龙牙米!” 只听得谢文渊一边笑着,一边走来。 “什么?龙牙米!” 高冠古服的重阳院主从马车之中走了出来,看见那玉盘之中的龙牙米,长三尺三寸三厘,好似长剑,清香阵阵,带着远古天龙之威,逍遥如云。 重阳院主都惊呆了。 谢文渊抚须而笑。 这是龙女敖鸾种出来的第一批龙牙米,前两日刚送到他们这里来。 他这便和洪易商量之后,拿出来招待远来的客人。 “这就是上古典籍之中记载的龙牙米!” “上古之时,盘皇率领大军,征战天龙都没有得到的粮食,居然在无上道门之中出现了!!” “民以食为天,龙牙米出,圣人现世啊!” “盘皇没有完成的功绩,无上道门完成了?” 重阳院主一脸欢喜,上前抚摸着龙牙米,好似看到了世上最美好的东西。 谢文渊道:“此龙牙米是我无上道门掌教,道院院主所得,刚刚培育成熟不久,正好让重阳兄尝一尝!” 重阳院主一脸惊叹,他无比感慨的说道。 “帝师大人当真是当代圣人啊!” “连龙牙米都人找到!” “真是令我等凡夫俗子赞叹不已!” …… 短短几天时间。 从各地赶来道院,被谢文渊邀请来的大儒,书院,都得到了龙牙米的馈赠! 一时之间,天下震惊! 民以食为天。 龙牙米是盘皇都没有得到的粮食,却是出现在无上道门的书院之中。 叶千秋之名,无上道门书院之名,再度沸腾四方。 许许多多不愿意出山的大儒,也都开始慕名而来。 如此好大的声势,一波接着一波。 三月二十三,终于到来了! 万众瞩目的无上道门书院,在这一天,真正落成。 天下读书人,修道之人,全部云集。 这天万里无云,晴空骄阳,鲜花盛开,香气弥漫。 蔚蓝的天空,宛如蓝宝石,没有一丝瑕疵。 玉京城外,整个绿柳镇方圆几十里的山山水水,都似乎是沾染上了一团道韵。 空气之中都弥漫着大道气息,令人神清气爽,智慧大开。 一队车马从玉京城之中出来的时候,接近了绿柳镇的时候,明显的感觉到了空气之中充塞的道韵、文气,不由得停下来。 马车的帘子一动,里面走出来一个人。 此人乃是“四季书院”的院主,理学大宗师黄天波。 此时,只见这个黄天波看着远处的道院,眼中闪过一抹奇光。 “这道院,果然名不虚传!” “竟然有道韵和文气笼罩了绿柳镇方圆数十里,这位大乾帝师的底蕴看来的确是深厚的很!” “是啊,天波兄,这文气和道韵同时出现,可是了不得!” “只有上古圣贤读书到极致,文思细腻,周身百窍才会散发出这种真气,笼罩天地。” “上古道祖修炼到极高境界,才能散发出如此道韵!” “这大乾帝师,的确不简单!” “难怪玄机兄让我们慎重小心!” 此时,只见一人拿着一柄玉骨折扇走了出来,此人便是山河书院院主。 这时,又有一个大儒走来,是文理书院的院主。 只听得那文理书院院主说道:“总之,今日向那叶千秋发难,是文斗。” “他便是再恼羞成怒,也不敢拿我们怎么样!” “否则如何能称得上圣人!” 四季院主黄天波点头,道:“没错,文理院主说的对!” “圣人的一举一动,都要合乎礼仪,他叶千秋若是真圣人,便不能对我们怎么样!” “若是他恼羞成怒,那便是假圣人!” “今日,当着天下人的面,他那所谓圣人的名号,直接是不攻自破!” …… 道院。 叶千秋站在一座大殿之前。 洪易、谢文渊、萧黯然、龙女敖鸾、小穆等人站在一旁。 众人看着一个又一个身穿青衫的年轻男女,在整个书院之中缓慢的走动,忙碌着,敲编钟的敲编钟,演奏丝竹的演奏丝竹,一丝不苟。 皆是一脸的欢喜。 此时,洪易上前,朝着叶千秋躬身拱手道:“师父!” “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 叶千秋闻言,微微颔首,道:“你们去安排吧!” “吉时快要到了!” “今日,当是道院名震天下之时。” 洪易、谢文渊等人纷纷离去。 只有龙女敖鸾和小穆留了下来。 此时,整个道院已经完全竣工,巨大的招牌也悬挂了起来。 道院的殿堂,一座连接一座,和玉京城之中的皇宫遥遥相对。 道院的正殿面前,是一排广场,广场上一座座的青铜大鼎,一直延伸出十里开外,直达白浪江边。 整个道院,气势雄伟,壮阔非凡,道韵流转,文气冲天。 道院,现在便是天下正道之源流,镇压京城,制约皇权,同时叫天下邪魔,不敢动弹。 道院存在的意思,等同于将夜世界中的书院,又比书院更为浩大。 背后,还有无上道门做后盾。 大概过了不到半个时辰。 当!当!当! 三声钟响在道院之中响起! 谢文渊朝着这边走来,朝着叶千秋躬身拱手道:“师父,正气书院,白鹿书院,九湘书院等许多的院主已经到来,还有大千世界的许许多多的道派之主也已经到了!” “此时已经是午时三刻,迎宾大殿之中,不少书院的院主,各道派之掌门都已经入坐,师父该出去了。” 叶千秋微微颔首,道:“好!” 当即。 叶千秋和谢文渊朝着迎宾大殿行去。 咚!咚!咚! 与此同时。 整个道院之中,浩大缥缈的道音,顿时飞腾上天空,笼罩四方,教化大千。 “院主,这道院修建得当真是雄伟,符合上古阎浮九宫之奥妙,地理山川之运转,真是得了上古建筑的精髓了。” 此时,一队马车也停在了书院门口的迎宾大道之上,一位大儒从马车之中出来,整理衣冠,扶正自己的帽子。 他这一整理衣冠,麾下的弟子全部都不约而同的正衣冠,严肃面孔。 表现得礼仪十足,颇有中古诸子带领弟子周游全国的风范。 此人是正气书院院主,他麾下的七十二贤弟子,今日皆随他一起前来。 凡是大儒收门徒,都是效仿中古圣人,收七十二核心弟子,为七十二贤。 此时。 只见前方谢文渊和叶千秋朝着迎宾大殿之中走去。 正气书院的院主,一看到叶千秋,就被叶千秋身上的那股气质给吸引。 “那一定就是道院之主!” “大乾帝师,无上道门掌教!” “当世圣人,叶千秋!” “走!” “我们也进去!” 此时。 迎宾大殿之中。 不少书院院主和众多道派的掌门已经落座。 洪易在门口迎宾。 看到叶千秋之后,笑道:“师父!” 叶千秋微微颔首。 叶千秋和谢文渊这一走进来,立即将大殿中人的目光全部吸引了过去。 叶千秋目不斜视,直接朝着那最上首的位置行去。 与此同时。 外面还有一道道传唱的声音响起。 “梵子书院院主到!” “王子书院院主到!” “孙子书院院主到!” “吴子书院院主到!” “文理书院,山河书院,四季书院,正气书院,大礼书院……院主到!” 一声声传唱之声,许久不曾停歇。 洪易在门口看着那后边走进来的几人,眉头一蹙,总觉得有几人在哪里见过。 不过,洪易还是笑道:“诸位院主,请坐!” “坐什么?我看没必要坐了!” 就在这时,只听得那四季书院的院主黄天波突然出言! 他的声音很大,顿时传遍整个大殿,让整个大殿中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此时,叶千秋已经坐在主位之上。 朝着那殿门口看去。 洪易蹙眉看着那黄天波,道:“黄院主?有事?” 黄天波朗声道:“听闻道院院主着写了十大道门经典!” “不知这十大道门经典,现在何处!!” “可否让我们一观!” 洪易道:“我师的确着写了十大道门经典!” “黄院主若想一观,可稍候!” 黄天波道:“有什么遮遮掩掩的!” “既然是道门经典,让大家伙一起看就好了!” 黄天波的声音很大,任谁都看得出来,他是故意找茬儿。 这时,坐在主位上的叶千秋发话了。 “易儿,叫人去将十大道典搬过来吧!” 洪易闻言,朝着叶千秋一躬身拱手,道:“是,师父!” 随即,洪易退出大殿。 那黄天波几人站在殿门口,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不多时。 十大道典被如数搬来! 黄天波看着那十部书卷,嗤笑一声,道:“就这么十本薄薄的书册,也敢称十大道典?” “真当世人都是傻子,好糊弄是吧!” “世道真是变了!” “人心不古啊!” “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出来,自称是学问大家,假模假样、沽名钓誉的着书立说了!” “不知道里边到底胡乱写了什么,是不是华而不实,居然也敢称道典!” 哗! 黄天波这话一出,顿时让殿中的许多人,都是大为惊讶。 这黄天波含沙射影,明摆的就是在说叶千秋在装相! 洪易的眼中闪过一抹寒意。 朝着黄天波说道:“黄院主,请你自重!这里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黄天波冷笑一声,道:“吆喝,状元郎还真是好大的威风!” 此时。 坐在上首的叶千秋却是笑了起来。 他正愁没有人来闹事,却是有人送上门来,让他打脸,给道院增威。 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 只听得叶千秋缓缓说道:“易儿,你先退下。” 洪易闻言,只好退在一旁。 叶千秋看向那黄天波,淡淡说道:“黄院主,既然你觉得这十大道典华而不实,那你可以翻开来看看,若是你能增一字,或是减一字,我皆送你一件上品法宝。” 第54章 道典之威,太上战书 哗! 叶千秋这话一出,顿时惹得众人惊叹无比。 增减一个字,便送一件上品法宝? 这若非是对自己的经典有着足够的信心,如何敢如此出言! 什么叫自信。 什么叫气魄! 这就叫做自信! 这就叫做气魄! 一时间。 朝着叶千秋发难的黄天波都愣住了。 他没想到,叶千秋竟然如此果决。 他的面色一变再变。 然后,愤然说道:“好!” “我倒是想要看看,你这所谓的十大道典,到底是如何精辟!” “是否真就到了增一字嫌多,减一字嫌少的地步!” 周围的众人谁也没有想到,这“四季书院”的院主黄天波还没有入座就朝着叶千秋发难。 而且叶千秋也是如此争锋相对。 一时间。 大多数人皆是沉默不言。 叶千秋坐在上首,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看着那黄天波。 看的那黄天波心里发毛。 黄天波强自镇定,然后上前。 这时,已经有弟子上前来,将那十大道典一一摊开。 黄天波,还有几个书院的院长,纷纷上前,翻阅起了那十大道典。 黄天波走到那第一部道典之前。 翻开那道典第一页。 只见开篇写着一句。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黄天波看着这开篇第一句话,眼中顿时充满了震惊之色。 他黄天波也是大儒,精通学问。 不然,也不会在今日,前来向叶千秋发难。 这第一部道典,开篇第一句。 便已经足够震撼。 正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这开篇第一句,已经让他心头震慑不已。 这时。 黄天波忍不住继续看了下去。 “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天地之间,其犹橐龠)乎?” “……” “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勤。” “……”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下母。” “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大曰逝,逝曰远,远曰反。故道大,天大,地大,王亦大。”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 “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溪……” “……” “执大象,天下往;往而不害,安平太……” “天之道,利而不害。” “圣人之道,为而不争。” “……” 黄天波越看越是心惊。 看到后面。 黄天波的身形已经是颤抖无比。 仿佛有一座大山,压在了他身上。 令他都已经无法站直! “这怎么可能……” 黄天波想要朝着第二部经典挪步而去,但是,却已经无法再移动半分脚步。 “增之一字嫌多,减之一字嫌少!” “世上,竟然真的有如此完美至极的道书!” 噗!!! 下一刻。 只见黄天波一口老血,直接从口里喷了出来,身体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哗! 周围众人看到这一幕。 皆是哗然无比。 真是太令人意外了! 这黄天波,居然在看完了第一部道典之后,就直接吐血而倒! 这道典之上,到底记载了些什么! 到底都写了一些什么! 有人议论道。 “这黄天波,定然是走火入魔了!” “修道读书之人,成就越高,心魔也就越大,一旦走火,轻者道术全失,重则直接身死道消。” 这时,只见黄天波身后的那几个院主,急忙上前,想要搀扶起黄天波。 但是。 却是已经发现,黄天波居然已经气绝身亡! “黄院主……死了!!” “什么?” “黄院主死了!” 这时,只见那黄天波直挺挺的倒在地上,气息断绝,一缕缕庞大的真气念头失去控制,从身体之中冒了出来,围绕着身体旋转一阵,又回归入窍,死寂一片。 这是走火入魔而死的现象,和被打死完全不同。 四季书院院主黄天波这样走火入魔死后,一身修为却是还在,谁得到了他的身体,就能够拥有他全部的法力。 在场的诸多大儒也都是修行极为高深之辈,个个学问经究天人。 看到这样的情景仍旧忍不住脸色变化。 那些大儒的弟子,也都窃窃私语起来。 到了现在,那些大儒有镇定功夫,他们的弟子却就失去了镇定,毕竟谁能想到,一方赫赫威名的院主大儒竟然在看到第一部道典之后,就直接走火入魔而死! “四季书院的院主居然就这么死了!” “这也怪不得他,那十大道典,定然是天下奇书,四季院主虽然厉害,但又怎么招架得住?” “是啊,今天这等场合,群儒云集,有多少高人?” “他四季院主有几斤几两?竟然敢来做恶客?既然做恶客,就要有这个觉悟。” “话又说回来,叶院主的道典到底写了些什么!” “十大道典,想想都恐怖!” “要知道,这位叶先生的弟子之一,可是亚圣!” “他写出来的道典,定然是传世经典!” “四季院主走火入魔而死,也是活该!” “不错,叶院主,若非圣人之尊,又如何能让太上山烟火金光璀璨整整三个月。” “我看黄天波今日前来,便是故意存心捣乱,若是他行得正,坐得稳,问心无愧,怎么会看了道典之后,就走火入魔!” “学问越高,心魔越重,智慧越大,烦恼越大,不得不防啊。” “四季书院今天可算是名声扫地了,院主当场走火入魔而死,你看他们的弟子,都面如死灰。今天这事儿,不知道会载入多少大儒的笔记之中呢。” “我们也得回去,把今天的事情记载下来。” 一时间,议论之声,纷纷而起。 四季书院的七十二大弟子,个个都面如死灰。 他们的院主黄天波被当场辩论得气绝身亡,这可是千古丑事,读书人最讲究的就是一个名声,名声比起性命重要得多,现在名声一失去,个个想死的心思都有了。 洪易看见黄天波气绝身亡,一点都不奇怪。 师父所着写的十部道典,部部都是经典。 怀着朝圣的心思去看,还尚且要担心能不能理解得了,陷入幻境之中。 黄天波是怀着挑理的心思去看的,不走火入魔才怪! 这时。 只见那几名跟在黄天波身后的院主,纷纷朝着那第一部道典围了过去。 片刻之后。 那几名院主,纷纷退了回来。 脸上皆满是震撼之色。 “道可道……非常道……” 几名四季书院的几名弟子,也走上前去,围观那第一部道典。 片刻后。 那几名四季书院弟子,脸上都泛起了震惊之色,一脸恭敬的退回。 “今日,我四季书院的确是大义不够,恩师的不全,我们回去之后一定会弥补,并且将会效仿道院,将我四季书院的雪叶米恩惠百姓。” “叶院主,不愧是为当代圣人!” “只第一部道典,便可称之为圣人!” “其余九部道典,以我等资质,想必也没有资格去看了!” 这时,只见四季书院之中,一个弟子走了出来朝着叶千秋躬身拱手。 然后,刷的一下撕下自己的半边白布衣襟,捆在头上,当作孝纱。 同时,这个弟子抱起了黄天波的尸体。 “这个弟子,气度倒有些不凡,等当机立断。” “他是黄天波的八弟子,叶涛。,诗词吟唱很有一份功夫。” 在场很多人都认出了这个叫做“叶涛”的弟子。 叶千秋坐在首位,淡淡说道:“难得四季书院还有如此人才,你好好回去修德吧!” “好好学本事,为百姓谋福利,以后来我道院,照样以礼相迎。” “多谢叶圣,我四季书院告辞了!” 叶涛朝着叶千秋施了一礼,随后带着尸体徐徐退了出去,和一干弟子运上马车,离开了道院。 短短不到一刻钟的时间。 来了一场大反转。 从黄天波发难,到黄天波身死,再到黄天波被他的弟子带走,前后不超过一刻钟的时间! 这时。 “山河书院”的院主,“文理学院”的院主,等等理学宗派的十几个大儒,以及其弟子都是沉吟不语。 今日。 他们本来都已经和洪玄机达成了默契,到道院来搅和场子。 但是。 黄天波出师不利,直接走火入魔而死。 四季书院的弟子在看到了那第一部道典之后,直接尊叶千秋为圣人。 谁还会冒着身败名裂的危险,出来和一位圣人较量? 那不是老寿星吃砒霜,找死嘛! 就在这时,叶千秋坐在上首,道:“今日。” “是我道院成立之日。” “这十大道典,当成为我无上道门和道院从今往后的镇院经典。” “诸位,现在还有想要观看十大道典的,可以尽情观看。” 一众坐在座位上的院主们一听,纷纷起身,前去围观那十大道典。 一时间。 大殿之中,惊叹之声不停的响起。 “这第一部道典,就已经是开天辟地之言!” “道可道,非常道!”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第二部道典,乾坤者,易之门户,众卦之父母……” “第三部道典,太一生水,水反辅太一,是以成天。天反辅太一,是以成地。” “第四部道典,万物之摠,皆阅一孔,百事之根,皆出一门,故圣人一度循轨,不变其故,不易其常,放准循绳,曲因其常。” “……” “……” “整整十大道典,皆是字字珠玑,字字真言呐!” “厉害!” “真是厉害!” “叶院主,无愧是当世圣人!” 太多太多的人,深深的被这十大道典所折服。 甚至有人,在看到了这十大道典之后。 当场成就鬼仙! 让在场的之人,震撼无比。 十大道典之威,令世人感慨无比! 就在这时。 只听得外面传来一声传唱。 “太上道苏沐前来拜访!” 声音刚落。 众大儒就看见了苏沐从远处的大道上走过来,到了大殿门口,却不进殿。 “苏沐姑娘为何不进来?” 洪易站在门口,微微蹙眉,朝着苏沐问道。 “我今天是代表我师尊,来向叶掌教下战书的!” 哗! 苏沐这一句话,顿时激起千层浪! 洪易都是为之一愣。 梦神机。 他的这个便宜舅舅,居然来和师父下战书? 他竟然有了这么大的胆气! 莫非,是有了什么奇遇,修为大涨? “什么!苏沐来下战书?她说代表师尊向叶掌教下战书?那岂不就是说,梦神机要挑战叶掌教?” “梦神机道术厉害无比,太上道法宝凌厉,叶掌教乃是当世圣人,无上道门掌教,当今大乾帝师,这一战定然是非同小可。” “太上洗耳,太上道毕竟是传承了万年不灭的道统,前番,被叶掌教占去了山门,果然没有轻易善罢甘休。” 如果说“四季院主”黄天波直接在看了道典之后走火入魔而死。 在场的一些大儒还镇定得住,现在苏沐一出现,这些镇定的大儒就完全失去了修养的功夫,也忍不住大眼瞪小眼,甚至窃窃私语起来。 山河院主手中的扇子捏得咯吱一响,他的内心紧张无比。 虽然说当下儒门势大,深入百姓人心,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道门在朝廷之中也占不到什么地位,在民间更是被许多读书人斥为外道。 在场的许多大儒,书院院主,也都看不起道门,做诗词,写书攻击。 但是攻击归攻击,却并不代表他们都是目中无人的傻子。 相反,这些大儒心目中比谁都清楚道门的实力,尤其是现在,这位大乾帝师在接连建立了无上道门,和道院之后。 这些大儒就已经都清楚。 道门崛起,势不可挡! 叶千秋,身为当代圣人。 翻江倒海,纵横宇宙,炼化星辰,蒙蔽日月都是手到擒来。 梦神机威名赫赫三百年,甚至连老前辈都比了下去。 他居然乘着道院开张的时候,来向叶千秋下战书。 这事情的轰动性实在是太大,只怕天下各方势力都会当作头条资料,仔细揣摩其中的关键之处。 一时之间,窃窃私语过后,在场的所有大儒都不说话,理学宗派的诸人都看着叶千秋,看着苏沐,看看事情如何发展。 苏沐的手上,拿着一副锦书,不知道是什么蚕丝织成的。 闪闪发光,还没有展开,已经显现出了一股运转天道,日月星辰都要为其旋转的气息来。 这时,只见坐在上首的叶千秋终于开口,笑道:“哦?” “梦神机终于准备好受死了吗?” 第55章 第一圣人第一道祖 …… 叶千秋这话一出,顿时引得周围众人心悸无比。 敢对曾经的天下第一高手梦神机这么鄙夷的,也只能是这位大乾帝师,当代圣人了。 苏沐听到叶千秋这话,并不生气。 只是把手一扬,手中的“锦书”一下就飞入了大殿之中,一下张开,只见“锦书”之上,写着一行宛如日月运转,四季更替,亘古不变的大字。 “十年之后,三月二十三,论道于南海!” 短短几个字,后面的署名是三个字,梦神机! 在场的大儒人人看了,都觉得这字实在是有一种说不出的韵味,谁也无法挑剔,更无法评说,因为有一种无情的可怕。 “呵呵……十年……” “我还以为梦神机现在已经准备好了!” “罢了,我便再给他十年时间!” “这张帖子,我收下了。” “十年之后的今天,我希望梦神机能够准时赴约!!” 叶千秋把手一张,五指如勾,锦书之上光芒爆射,如炒豆子一般,直接飞落到了叶千秋的手掌心中。 “告辞了,叶掌教!” 苏沐看见叶千秋拿了锦书,目光一闪,身体朝上一纵,一股永恒光芒包裹住自己,裂开虚空,瞬间消失不见。 “十年之期,说短不短,但说长也不长啊……光阴如梭,晃一晃眼睛就过去了。” 谢文渊看到苏沐离去,蹙眉说道。 此时,在场的人都知道了,十年之后,南海之上,叶千秋要和梦神机论道。 苏沐在这个时候来传达战书,估计也是挑好了时间来的。 十年后的今天,到底会是怎样一副局面? 没有人能预料得到。 叶千秋是当世圣人,梦神机十年之后能胜得过他吗! 在场的诸多大儒,贤者,弟子也都心中深深的期望着,恨不得时间过得快一些。 梦神机在大千世界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操纵天下大势,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十年之后,将会成长到什么样的地步。 所有人都在猜测着,十年之后,将会是怎样的一个局面。 叶千秋看着那苏沐离去的方向,脸上泛起淡淡的笑意。 梦神机。 这是有把握自己能在十年之内成就阳神。 所以,才会跟自己定下十年之约。 阳神! 代表着此方世界修行的最高成就。 大千世界之中最高的巅峰。 自从上古之后,大千世界之中,再也就没有了阳神。 如果梦神机十年之后成就阳神,那么他就是自从上古圣皇之后,大千世界第一个成为阳神的人。 但是…… 仅仅是阳神,便够了吗? 叶千秋淡淡一笑,倒是希望十年后的梦神机,能够达到阳神之上的境界。 “哼!看来这叶千秋的风光,也只有十年了。” “那今天就让他再次风光一下,反正好景不长,十年之后的今天,就算他和梦神机大战胜了,也定然是惨胜!” “梦神机是何等人物,那可是纵横天下三百年的存在!” “他既然下了战书,那定然是十年之内,有把握成就阳神!” “若是不能成就阳神,他如何敢挑战叶千秋这样的当世圣人!” 理学宗派的诸多院主看到叶千秋接了锦书之后,对望一眼,心中竟然是不约而同的想法。 今天他们都知道,已经是不可能对付叶千秋了。 叶千秋的厉害,让他们都感觉到了害怕。 十大道典一出,叶千秋圣人的身份已经坐实。 就凭他们,岂能和圣人争锋! “今日见识到了叶圣人的道典,算是没白来一趟,我等这就告辞了!” 文理书院院主,山河院主等十多个大儒,突然朝着叶千秋拱手,直接率领上千弟子走了出去,离开了道院。 就在这理学几大院主刚刚走出道院之时。 突然之间,天上一道霞光落了下来,霞光瑞气之中,显现出了一只麒麟,落在迎宾大殿之上,四蹄踏云,发出了惊人之声。 “这几位儒,无圣贤之气。” 麒麟道:“现在离去,这道院之内的圣贤之气,总算没有杂质,可以让我好好修养。” “什么?” 听见这麒麟说话,在场的诸多大儒,也都震惊不已。 “麒麟一言,断贤儒不肖,掌握了麒麟,就能够掌握话语权!厉害,实在是厉害!” 此时,无论是四大圣人世家的院主,还是心学诸派的大儒,此时才算是真正领教了当代圣人的手段。 道统之争,无疑都是血淋淋的。 儒门今日的声威被大大打压。 道门将起! 可以预见。 未来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五十年! 在未来的一段时间内。 道院将成为这大千世界,最令人信服敬仰的书院。 无上道门之威,圣人之威。 当世无人能阻! “圣人手段,的确是厉害,可惜麒麟天地之间罕有,要是有第二只,归附在我学院之中,那也立刻就成了圣道正统,祥瑞之兆。” “今天的话,是必须要记载在笔记之中的。麒麟发言,可非同小可,这几个理学宗派的大儒们,只怕是要声名狼藉了,比黄天波好不了多少!” 许多大儒心中同时想道。 与此同时,麒麟的话,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同时声音传到方圆数十里处。 刚刚离开的理学宗派十多位大儒,连同上千弟子,都听得十分清楚。 “噗!” 文理院主,山河院主等十多个大儒,刚刚上了马车,听见这话之后,脸上顿时显现出血红,噗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来。 “好个叶圣人!好个大乾帝师!” “这次真是撕破了脸皮!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我们走!!” 山河书院院主,文理书院院主等人脸色极其惨白,口喷鲜血之后在一批弟子的惊呼声中总算是定住了心神,没有像黄天波那样心火激发,活活吐血而亡。 麒麟的语言直指他们没有圣贤之气,这的确是对他们的声威打击太严重了。 传达了出去,儒门理学一宗只怕声威要受到严重的影响。 他们也没有料到,叶千秋会突然指使麒麟来这么一出。 这比起在肉体上直接摧残他们,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走!咱们回去之后,安心修养,一定要培育出一个惊天动地的人物来!” 其中一个大儒恢复颜色之后,狠狠的道。 “乾坤书院最近也开张了,是几个年轻人新秀办的,其中那个九岁的小神童方圆极有潜力,在这样的大时代当中,将来未必不可成为新圣人,我等先去看看。” 就在这时,一个大儒眼神闪烁着道。 “总之,尽一切可以动用的力量打击,否则以这叶千秋的手段肯定不会放过我们。” “他让我们身败名裂,简直就是穷凶极恶!” “咱们先去和洪太师取得联系吧!这次我们损失不小,得让洪太师拿出点东西来弥补弥补。” 山河书院院主在一旁冷静的说道。 “不错不错......” 一干书院院主,大儒带着弟子,驾驶马车立刻就朝着玉京城的某处行去。 …… “一帮小人。” 道院之中。 叶千秋听到这些理学大儒的话,眼中满是冷漠。 这些人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审视之下。 他们的怨毒情绪,剧烈的报复心理,都一一落在了叶千秋的眼中。 理学宗派的掌门人是洪玄机。 今日,洪玄机虽然未到,但是却派了人前来。 这些人在他道院成立之时捣乱,没要了他们的性命,就已经是他的仁慈。 这群理学宗师一走,整个迎宾大殿之中总算安宁了下来,在场的成百上千儒者,贤者,修道者,一大部分都只是中立派,也有很大一部分冲着龙牙米来。 但是现在这些人,看到了叶千秋的圣人之威后,都彻底的倒向了叶千秋。 “叶圣!” 这时,只听得重阳书院院主道:“今天盛会济济一堂,并非吃吃喝喝。咱们事不宜迟,就安排开始抄录道典吧!” “这十大道典一旦抄录完成,分发各地,流传天下,道院的名声将在大千世界一炮打响。” 哗! 重阳书院院主一句话,再次激起了千重浪。 “叶千秋竟然要将十大道典,竟然要传至天下各处!” “这真是太令人震惊了!” “一般神功经典,都由各大世家把持,根本无法流入最底层之中。” “这十大道典若是公之于天下,可想而知,会有多少天赋绝佳之人,通过这十大道典,自学成才!” “恐怖!” “太恐怖了!” “不愧是圣人手笔!” 一时间,众人皆是惊叹无比。 深深的被叶千秋的手笔所折服。 …… 大乾六十三年,很快就过去了。 到了大乾六十四年的三月二十三,已经又是一年。 这一年中,整个大乾王朝都是平静无比。 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但是大乾儒林之中,却是不太平静。 天下之人,三教九流,都在争先恐后的购买着从道院流传出来的十大道典。 就连许许多多隐藏在不知道哪个名山大川,修真之士,也都会来到世俗之中,买上十大道典之中的一部,仔细观看,仔细研读,越看,就越觉得其中博大精深。 十大道典,在逐渐的改变着天下格局。 改变着大千世界之中仙,凡两道的情况。 有普通少年,在通读了十大道典之后,顿悟成就鬼仙。 有老儒通读十大道典之后,一日渡雷劫。 天下,正在悄然间发生着改变。 …… 大乾六十四年。 玉京城。 道院之中。 叶千秋正在翻阅着一本书。 这一年,他基本就在道院之中渡过。 他身为道院院主。 也要在道院之内授课。 每逢月中,便是他授课之时。 他授课之时,都是场场爆满。 圣人讲道,可是天下盛事。 很多人,从各地赶来玉京城,就是为了听一次叶千秋讲道。 这一年,叶千秋感觉到自己的修为变得更加强大。 识海之中的那永生之叶,也发生了一些变化。 这种变化,让叶千秋感觉到了一种十分复杂的气息。 这气息之中,包含了轮回,造化,时间,空间等等诸多大道气息。 叶千秋能感觉到。 在未来,等待着他的将是一场,惊心动魄,前所未有的大变局。 永生之叶…… 这片叶子,带着他从一介普通人,成长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或许。 已经到了要解开这个秘密的时候。 至于这一天什么时候到来。 叶千秋还尚且不能清晰的把握。 此时,他心念一动,朝着道院之中探查而去。 许许多多的大儒,还有大儒的弟子,还有一些修道之人都在道院,不停的思考着,书写着。 他们通过阅读十大道典,编着出属于自己的经典文章。 他们的念头不停的闪烁着,一股股智慧的火光,不知不觉的从身体上散发出来。 和道院上空流转的气息凝结起来。 十大道典已经成为这大千世界的道门基石,在朝着天下各处,不停着散发着道典的余波。 这一年。 洪易、小穆、谢文渊、萧黯然、姬常月、龙女敖鸾等人,在修为上已经都有了不小的提升。 从九渊神域来到大千世界,加入无上道门的那些人,也已经渐渐的适应了大千世界的节奏。 也已经基本上融入了无上道门。 无上道门的势力,在不停的扩张着。 天下各处。 道门分殿都在有条不紊的建造着。 叶千秋会时不时分神而去,显圣帮助天下信徒。 而那些信众的信仰之力,也在源源不断的汇聚到叶千秋的身上。 让叶千秋的身上,又多了一股别样的力量。 …… 虚空乱流之中。 半截造化之舟上。 杨盘手拿着一本书,正在翻阅,此书名为《阴符经》。 洪玄机坐在他的下方,也在翻阅着一本书,沉吟不语。 “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尽矣。故天有五贼,见之者昌。五贼在心,施行于天。宇宙在乎手,万化生乎身。” “天性人也,人心机也。立天之道,以定人也。” “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反覆;天人合发,万化定基。” 乾帝杨盘,逐一逐一的读着阴符经的经文,两眼之中闪烁出了一种明悟之光。 忽然之间,他全身一动,似乎是触类旁通,领悟出了什么道理。 “想不到这阴符经,居然让朕领悟到了很久没有突破的一重玄关……这仅仅是十大道典之一!” “十大道典,道尽了天下之道。” “古往今来的诸子所作之经典,没有一个比得上的叶千秋的这十大道典!” “古往今来,任何秘籍都比不上。” “此人当真是恐怖!” “《周易》、《道德经》、《阴符经》、《太平内经》、《太平外经》、《南华真经》、《文始真经》、《冲虚真经》、《通玄真经》、《清静经》” “十大道典,奠定了无上道门古往今来第一道门的地位。” “道院的位置,已经无人可以撼动了!” “可以预想的到,百年后,天下修道者,无人不读十大道典!” “叶千秋,将成为万古第一圣人,第一道祖!!” “玄机,和这样的人为敌,我们真的还有胜算吗!” 杨盘的声音之中,已经充满了对自我的怀疑。 面对如此强大的敌人。 他的信心,也已经开始动摇了。 第56章 各方异动,洪易道侣 “这十大道典,蕴含天地风雷,水火山泽八卦,还有永恒刹那,至高无上的太极二字,还有上古各种卦象,太古预测未来的种种神通,可谓是字字深刻,字字珠玑。” “读起来要一个字一个字的咀嚼,每读一个字,刚刚明白这个意思,但是第二天又是另外一个意思,着实是千变万化,光怪陆离,一个人怎么能修出这么多的经典来?” “他叶千秋写出这十大道典,只怕是真正千古流传,万古流芳,名声是铁定的盖过你我君臣二人了。” 杨盘在一旁无比感慨的说道。 “万古流芳,也只是万古而已。” 洪玄机冷冷的道:“一元复始,万象更新。总有一天,这大千世界会天翻地覆,大限到来,生灵灭绝,那个时候一切东西都断绝,这十大道典的光辉也就没有了,而皇上凭借造化之舟,可以继续存在,传播教化。” 杨盘一脸忧虑,道:“造化之舟,都被他掰成了两半,想要再修复,恐怕还不知道到什么时候。” “不行,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我们得做点什么。” 洪玄机道:“九年之后,梦神机就要和叶千秋决战,我们到时候一起出手!” 杨盘摇了摇头,道:“不够,还不够!” “远远不够!” “看来,是时候,联系天外天的人了。” “杨安……这颗棋子,也该起到他该起到的作用了。” 洪玄机脸上毫无表情,道:“皇上,那我们接下来是要去找杨安?” 杨盘微微颔首,道:“没错,去找杨安,让他联系天外天的人,我们打开天外天的通道,九年之后。” “必须有足够多的人联合起来,才有可能击杀叶千秋!” “这个叶千秋,太强大了。” “超乎想象的强大!” 洪玄机道:“皇上,这个叶千秋也同样太自负了。” “他将十大道典传遍天下。” “九年时间,足够臣在这十大道典的启发下,踏入粉碎真空境界!” “到时候,梦神机、还有臣,再加上皇上,还有天外天的高手。” “臣就不相信,灭不了他叶千秋!” 杨盘微微颔首,道:“九年后,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太古第一妖空,元气神,魔门大帝都死在了他的手里。” “九渊神域道门三祖来到大千世界之后,消失不见,一定是叶千秋那妖道下了黑手。” 洪玄机道:“皇上放心,臣誓死追随皇上!” …… 昔日玄天馆最黑暗的地方。 暗皇道人盘膝坐着,身边放着十大道典。 这位绝代凶人,正在细细品味着十大道典中的每一个文字。 “纳兰伊鸿,你主持云蒙政事,这次开科考,那些士子都不读别的经典,专门考试十大道典。我要你集中全国之力,各抒己见。解释这十大道典之道。” 这时,只听得暗皇道人对身边的纳兰伊鸿说道:“也许,这十大道典能够帮助我延长寿元,脱离桎梏。” “好的,道尊。” 纳兰伊鸿点头道:“这十大道典已经传到我国的读书人之中了,现在我云蒙上下,尤其是世家弟子,都是人手一本道典,这十大道典博大精深,单单是一本,就足够他们每天研读,更何况,还有十本。” 暗皇道人微微颔首,道:“这是好事,十大道典,旷古绝今,非同小可!运用得好了,可以使云蒙一族兴盛,你去吧。” 说着,暗皇道人挥挥手。 纳兰伊鸿躬身而去。 此时,暗皇道人长长嘘了一口气,两颗黑暗的眼睛闭上自言自语的道:“上一次,我的念头刚刚复活,就被这叶千秋直接捏爆了。” “如今,他成就圣人之位,放出了是十大道典,也不知道,是自信呢,还是自负呢。” “罢了,这等强人,我不去招惹他便是。” “反正,玄天馆已经解散。” “只要我不动,一直研习这十大道典,定然可以突破桎梏!” “听说,梦神机在九年之后,将于南海于叶千秋大战。” “九年!” “弹指一挥间!” “不知我能走到何种地步!” “如果九年之后,我的修为能无限接近阳神境界,我未尝不可趁着梦神机动手之时,分一杯羹!” …… 玉京城。 一个名为文昌阁的书阁之中。 此时,人潮涌动,许许多多的士子,甚至还有女子,大家闺秀,小家碧玉,都是人手拿着一本道典。 十大道典,选择很多。 每个人都挑选了适合自己的。 他们匆匆从书铺之中走了出来,有的还在不停的交流着。 读十大道典,已经成为了如今玉京城中文化人的象征。 十大道典,在书店里,供不应求。 “周兄,今日咱们开个诗会吧。”一个门派的士子说道。 “开什么诗会,这《道德经》高深莫测,我好不容易买到了一本,正要回去细细研读,领悟其中精髓呢。”一个士子道。 “咱们就是开个研究十大道典的诗会,十大道典太精深了,每一本单独拿出来,都难以吃透。” “一个人就是研究一万年都难以研究得透彻一本道典,更何况是是十大道典,我们联合起来,阐述自己的心得,这才是王道啊。” “那好,既然如此,咱们走吧!” “嗯?老马,你一个杀猪的来买《阴符经》干什么?” “你大字不认识一箩筐,玷污这圣贤之学,小心我到官府去告你!” 就在这时,两个士子拉住了一个屠夫,说了起来。 “两位秀才老爷,小人虽然大字不认识一箩筐,但是这《阴符经》乃是叶圣人亲自着写的,听说有圣人灵力,我买回去是撤掉神佛像,供奉这本《阴符经》,保我家家平安!” “可惜,我本来是要集齐十大道典的,但是,现在书店里只有这一本《阴符经》有现货了。” 那个屠夫连忙解释道。 “嗯,虽然不认识字,供奉圣贤之书也是一个道理。这《阴符经》的确是字字精华,可震慑鬼神。” “不过,你要是买不到道典,可以去请道殿的道祖相嘛,那道祖相可是以叶圣本人为原型做出来的,比这道典还要有圣人之力。” 那两个士子一听屠夫这话,纷纷和那屠夫说道。 屠夫一拍脑门,道:“多谢两位秀才老爷提醒,你们说的对,买不到道典,去请叶圣的道祖相也是可以的嘛!” …… 玉京城。 一个雅致的庄园里,荷塘芬芳,几个大家闺秀聚在一起,人手都拿着一本道典。 有的是《周易》、有的是《阴符经》、有的是《道德经》、还有的是《清静经》。 这几个大家闺秀,一看就是那种朝廷王公贵族,大官,或者是世家的小姐,看起来都是书香之气满腹。 其中一个大家闺秀,秀美灵气,俨然是一个才女,抚摸着手里的《道德经》道:“我李淑淑自幼读书,各种典籍无所不通,诗词歌赋也都做得,李氏书院的那些才子,和我对诗也都甘拜下风,本以为文章奥妙,都精通了,但是今天一看这《道德经》,才知道什么是天地之间的真经典。” “以往我读过的那些诗书,和这《道德经》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这《道德经》真是字字真金。如果能够见叶圣一面,向他当面请教学问就好了。” “是啊,这十大道典一出,这位大乾帝师已经是实打实的圣人。” “圣人,我还没见过呢,真想亲自见一见。” 一个大家闺秀女子道。 “哎,你们听说了吗?” “叶圣每个月都会在道院里讲学,你们想要去见叶圣,我也想去,不如我们一起去如何?” 又一个身穿粉红色衣服的大家闺秀道。 “好啊,好啊,那大家都一起去好了。” …… 玉京城。 一座郡主府邸之中。 几位大乾的公主,郡主,也都聚集在一起,拿着一本本道典讨论着,交流着学问。 “没想到这位大乾帝师竟然是一尊圣人。” “那洪易倒也是好运气,竟然拜了一尊圣人为师,如今在大乾可是炙手可热,是皇帝的肱骨之臣。” “要是早知道他洪易有这么一个圣人老师,当时他在武温侯府的时候,本郡主早就接纳了他,那现在本郡主也是……” 只听得一个郡主在一旁说道。 “永春郡主你是不是说,那时候接纳洪易,现在就是亚圣夫人了?” 一个公主闻言,笑着说道。 这个公主,是大乾皇朝的长春公主。 只听得长春公主道:“本公主现在也想招纳驸马了,如果能够招纳到洪易,那岂不是一步登天?” “听说这个洪易到现在还没有娶妻!” “如果能招洪易为驸马,往后,说不准我也是圣人弟子!” 皇宫之中,公主,郡主很多。 这些公主,郡主凑在一起,说起私房话来也没有什么顾忌。 “那现在得赶紧下手了,趁着洪易现在还只是亚圣,我们还有机会!”永春郡主道。 此时,有另一位公主说道:“你们抢洪易好了,我去给叶圣人暖床!” “给叶圣当个暖床丫头也不错!” 这话一出,顿时惹得众女哈哈大笑起来。 …… 玉京城。 道院内。 杨乾突然造访,被人带到了叶千秋所在的房间里。 此时。 师徒二人正在说话。 杨乾道:“老师,如今十大道典是真正的风靡天下了,不过,还是只有修养极高的人才能够知道这十大道典的奥妙。” “如果智慧极高的人看懂了,应该都会增加不少法力吧。” “这十大道典轰传天下,今后,大千世界,不知道会出多少高手了。” 叶千秋道:“大千世界,本来就是仙界,十大道典,流传天下,才能真正让十大道典的价值最大化。” “乾儿,你现在身为大乾之主,你要用气吞山河的度量和气魄。” “你记住,无论什么时候,都得以民为重。” 杨乾闻言,微微颔首,道:“徒儿定会牢记老师教诲。” “哦,对了,老师,洪易师兄已经前往神风国传道大半年了。” “他应该快回来了吧。” 叶千秋道:“嗯,前些日子,易儿传回信儿来,说是快回来了。” 杨乾道:“那真是太好了。” “洪易回来,我肩膀上的担子就能挪给他一些了。” 就在这时。 只听得有道童在外说道:“院主,洪师兄回来了。” 叶千秋一听,笑道:“这易儿还真是不禁念叨,行了,叫他进来吧!” 不多时。 只看到洪易进门,然而,进来的并不止是一个洪易。 还有一个身着淡黄色衣衫的女子,那女子姿容绝佳,有一股出尘之气。 只听得洪易一进门,就朝着叶千秋躬身拱手,道:“师父,我回来了!” “皇上也在呢!” “臣洪易见过皇上。” 杨乾直接摆手,笑道:“大师兄,现在是在道院,在师父面前,没有外人,你我还是以师兄弟相称。” 叶千秋微微颔首,笑道:“易儿,为师刚刚还在和乾儿念叨你呢。” “你这就回来了。” 洪易直起腰身,朝着一旁身着淡黄衣衫的女子使个眼色,然后和叶千秋说道:“师父,徒儿这一次回来,是想请您老人家替徒儿证婚。” “这一次,徒儿出去,找到了可以相守的道侣!” “银纱,这便是我的恩师。” 只见那身着淡黄衣衫的女子,朝着叶千秋躬身拱手,道:“禅银纱,见过叶圣。” 叶千秋见状,微微一笑,道:“禅银纱,出云国公主,天下八大妖仙之一,你的师傅是神霄道的前代宗主韩箫子。” “神霄道……” “禅银纱,你可愿入无上道门,承我雷道衣钵?” 禅银纱微微一愣。 一脸惊诧的看向叶千秋。 以圣人的神通,知道她的身份并不是一件难事。 但是,这叶圣人一开口,就要收她为徒,这简直有些不可思议。 圣人行事,当真是不同常人,出人意料。 这时,洪易拉了一下禅银纱的衣角。 禅银纱当即反应过来。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叶圣第一次见她,就允许她拜入无上道门,还要她承雷道衣钵。 但是,这可是天下人想求而求不到的大机缘。 她若是不答应,就是傻子了! 于是,她当即拜倒在地,道:“师父在上,请受弟子禅银纱三拜。” 叶千秋见状,微微颔首,抬手道:“起来吧。” 禅银纱拜了三拜之后,站起身来。 洪易一脸疑惑的看向师父。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易儿,你还记得为师说过,为师这一身本事是以何为基吗?” 洪易道:“徒儿当然记得,师父的神通,以雷法为基。” 叶千秋笑道:“你找的这个道侣,不错。” “好了,这门婚事,为师同意了。” “你们刚回来,你带着银纱先下去休息。” “定下婚期之后,为师为你们证婚。” 洪易一听,当即大喜,道:“多谢师父。” 第57章 三清道祖,天庭将立 …… 三个月之后。 在叶千秋的见证之下,洪易和禅银纱二人正式结为道侣。 叶千秋收禅银纱为徒,传她雷道真法。 日子,就在这么平淡之间渡过。 叶千秋坐镇道院,时而回到太上山给众人讲道。 转眼间,已经来到了大乾六十五年。 这一年的寒冬,似乎是比以往任何一年都要冷,一入冬就降落起鹅毛大雪,纷纷扬扬,把天下变成了一个洁白的世界。 不过天气虽然冷,万物显得萧条无比,但是整个大乾天州的局势却是如火如荼。 玉京城,皇宫之中。 上书房。 龙椅之上。 杨乾皱着眉头看着御桌上,轻轻叩着桌面。 “皇天玉玺让父皇带走了,那是盘皇时代就传下来的,是历朝历代的镇国之宝,神器的象征。” “大师兄,你说,父皇和洪太师,现在到底在什么地方。” 洪易坐在一旁,悄然说道:“陛下,你无须担忧。” “天地之间本来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如今人道变化,这传国玉玺被带走,未免不是一件好事。” “你要做的事情,是摒除传统,打破古往今来的一切束缚,带领大千世界走向繁荣,既然是要继往开来,便要创立新的东西,说实在的,旧的传国玉玺就算是在这里,也不宜用了。” “至于太上皇和洪玄机去了哪儿,其实这都不重要。” “师父他老人家已经推算到,他与梦神机在南海论道之日。” “太上皇和洪玄机定然会一起出现。” “到时候,一切障碍将都会被师父扫除。” “所有阻碍大千世界走向繁荣的阻力都会被扫清。” “新纪元即将到来,旧有的一切,都将被打破。” 杨乾闻言,微微颔首,道:“遵照老师的指示,新年一过,朕便要改称玉皇大帝,立下天庭。” “到时候,师兄你就是我大乾天庭的太师。” 洪易笑道:“老师如今自号三清道祖,已经在着手打造几件前所未有的神器。” “凌霄殿,天帝玉玺,三十三重天,每一件都是前所未有的神器!” “若是一切真如老师所言那般。” “多年过后,大千世界,定然能成为真正的大千世界。” 杨乾点点头,道:“朕已经将老师和师兄的圣像,都搬进了贡院之中,同时朕还准备在明年大开恩科,现在已经筹备印制新钱的事情了,工部已经送来了母钱的模子,还请师兄过目。” “嗯?” 洪易看着杨乾拿出一盒子母钱,上面分别为铜币,银币,金币,都是圆圆的,牛眼大小,花纹精美,质地纯正,有开国皇朝的气象。 钱币的正面是“玉皇大帝”四个字,背面则是九十九州的图形,图形上方的天空,有人、有龙、有凤凰、有麒麟、还有许多其他种族的异兽,象征着无数种族在人的领导下共同繁衍生息。 洪易一脸欣然,道:“不错,此钱铸造的极好,寓意也不错。” 杨乾道:“这几年来,朕已经将朝廷局势给牢牢掌控住。” “只是,朕还是有些担心,如果太上皇和洪太师在其他地方再立朝廷……” 洪易摇头道:“这天下大势早已经不在太上皇和洪玄机的身上。” “太上皇,洪玄机做得不好,自然要退位,换给贤能,这也是上古圣皇的道理,他们窃取天下,自然不能长久。” “更不可能重立小朝廷,那无异于是自取灭亡。” 杨乾道:“太上皇和洪太师如果在老师和梦神机论道的日子出现,对老师出手的话,朕就能正大光明的定洪玄机的罪。” “到时候,洪府之人恐怕都要贬为奴隶,洪家男子,世世代代为奴,洪家女子,世世代代为娼。” “若我不这样做,也不足以震慑天下。” 洪易道:“洪府之中,有恶人,有奸人,也有无辜之人。” “到时候再看吧。” 杨乾点头,道:“也好,还有几年时间,希望洪玄机不要一错再错。” …… 虚空乱流之中。 嗖嗖嗖嗖! 一个方圆数千里,淡蓝色的漩涡在虚空乱流之中形成。 一道曼妙的身形出现了这虚空乱流之中。 那是一个女子,身上满是氤氲之气。 风华绝代,若是让人看到她的容颜,一般人都会难以抵御。 此时,只听得那女子自顾自的说道:“自从脱困而出之后,我就没有炼制过法宝了!” “这次我要多收集一些天材地宝,用来重新塑造身体,增加寿元,希望能早日恢复太古时全盛的实力。” 就在这时,突然之间,虚空之中,一道庞大的气息,突然降临在了她的面前! 在这道气息之中,隐隐约约,显现出了一尊道人。 这道人足足有千里之长,单单是一个脑袋,就有玉京城那么大! 这个道人,似乎是在她的面前,又似乎是盘踞在了一颗亿万里之外的星辰上,两只眼睛,投射过无穷无尽的虚空,注视到了她。 那女子一脸震惊,道:“不朽神王!首领!是你!” “不错,正是我!我突破封印出来了!” 庞大的存在,把声音直接传递到了她的心灵之中。 “大千世界之中,有人吞噬过我的血肉,他叫做洪玄机,他极度适合做我转生的传人,他的性情,也极度和我相似!我现在要找到他!” 不朽神王的真身,是一头虚空大蛇,盘踞在星河之中,离虚空乱流亿万里之遥的一颗星球上。 他的存在,就好像是宇宙中央一个巨大的“道”字,显现着宇宙的神奇,道之玄奥,道的力量庞大。 单单凭借他身上的法力波动,足足可以摧毁星辰,蒙蔽日月,移山填海,就算是造物主在他的面前,都只有瑟瑟发抖的份,绝对提不起任何抵挡的心思来。 这样的威势,这样的威压,是一种至高无上力量的体现。 什么九五至尊,诸子圣人,面对这样的不朽神王都不值一提。 因为不朽神王的形体,就代表着这宇宙之间至高无上的“道”。 没有人看见不朽神王之后,不会产生震撼,产生发自内心深处的膜拜。 那女子一脸诧异,道:“大首领,您真的要得到洪玄机?” “现在大千世界之中,有一个更加强大的存在出现了。” “这个人,是长生大帝预言的那个人的师父。” “洪玄机被此人两度羞辱,此人深不可测,明明可以随手杀了洪玄机,但是,却迟迟没有动手。” “大首领,你如果要得到洪玄机,定然会引起这个人的注意。” “或许,他会和你对上。” “此人着写十大道典,而且成立了无上道门,几乎在短短几年时间内,就将整个大千世界的道门流派通通一统。” “据说,此人还要建立真正的天庭,建立真正的道宫。” “他自号三清道祖,让自己的徒弟杨乾号玉皇大帝,要在大千世界,建立新的秩序。” “大首领若是因为洪玄机和此人对上,恐怕有些不妥……” 不朽神王盘踞在星辰上的身体动弹了一下,一股股空间风暴顿时席卷起来。 “哦?是吗?” “十多万年了,我的寿元,离十二万九千六百年,也不远了。” “我预感到了,我的寿元随时都会熄灭,消失在天地之间,而且我的力量,我的生命力,也在不断的衰老,所以我必须寻找替身,来延续我的寿元,我的灵性……” “我找了几个人,都不合适,那虚无一的心性,和我差别太大,那虚易也不行,那梦神机更是不行,唯独有这个洪玄机,才和我非常的契合。” 那女子又道:“洪玄机的武道,还没有修炼到千变万化的境界,而且还没有参透九十九州的秘密,他的力量不够做大首领的替身吧?” 不朽神王道:“只要他粉碎真空,就可以达到我力量上的要求,这一点并不难。” “只要找到他,便可以。” 那女子道:“洪玄机此人狡诈无比,智慧极高,手段层出不穷,恐怕他未必肯……” 不朽神王道:“无妨,那杨盘已经通过冠军侯杨安联系到了天外天的人。” “接下来,他们会有更进一步的接触。” “你要做的便是将洪玄机带来。” 那女子闻言,微微颔首,道:“好吧,我尽力,我现在修为离全盛之时,还有很大的差距,不知道能否办成此事。” “听说那三清道祖每年都会在玉京城的道院给天下修道者讲道,许多人都听到他的道之后,受到了启发,当场突破。” “我倒是想去听一听,看能不能听他讲道之后,受到一些启发,恢复我的全盛时的修为。” 不朽神王有些意外,道:“哦?是吗?” “恢复你全盛时候的力量,似乎是只有阳神境界的高手才能够做到吧。” “那三清道祖是阳神境界?” “我虽然被封印了许久,但是也感觉得到,这个天地之中,已经数万年没有修炼到阳神境界的人了。” 那女子道:“大首领,你的感觉可能是错的,在大千世界,很多人都说,这个三请道祖的境界,很可能在阳神之上,彼岸之境!” 不朽神王沉默了一会儿,道:“阳神之上……彼岸之境……怎么可能……” 那女子道:“大首领难道还感觉不出来,如今已经是一个新的轮回?” “以大首领的寿元为期限,十二万九千六百年的纪元尽头,又将到来。” “到时候,这个天地宇宙之中,也许会诞生和太古以前那样许许多多的阳神。” “至于阳神之上,未必就不会出现。” “而且,连大首领都感觉不到这个三清道祖的气息,难道大首领不觉得奇怪吗?” 不朽神王沉吟片刻,道:“你有些话说错了,这一次的纪元尽头,也许不是重现上一次纪元尽头的强者林立场面,或许是一个末法时代,这一次的纪元过去,天地之间,任何道术,任何神通,超越生死的东西都不会再出现。” “也许这就是为什么这个三清道祖会出现的原因。” “至于,我为什么感应不到他的任何气息,我也想不通。” “或许,只有我亲自去问一问他,才会得到答案吧。” “至于所谓的彼岸之境,那是根本不存在的。” “天地宇宙的法则,根本不存在彼岸,彼岸之道,永生不灭,只不过是一个美妙的想法而已,连长生大帝都说我是道的化身,但是我也无法突破一元寿命之极限。” “好了,勾离,绝命,大灭现在都已经破开封印出来,进入了大千世界之中,隐藏潜伏,随时待命助我,我会让他们助你一臂之力。” “洪玄机此人,是我延长寿元唯一的希望,必须要得到手不可。” 那名为勾离的女子说道:“好,大首领!” 下一刻。 不朽神王的形体消失不见,整个虚空乱流还是虚空乱流,没有丝毫迹象,好像刚才出现的不朽神王只是虚幻。 勾离看了看远处,然后嘀咕道:“我还是先去玉京城的道院,听一听这位三清道祖讲道。” “至于抓洪玄机一事,也不必急于一时,毕竟还有大灭,绝命……” …… 玉京城。 道院之中。 叶千秋正在道院之中散步。 禅银纱跟在他的身边,正在聆听他的教诲。 此时,不远处。 圣兽麒麟,正在欺负一头白牛。 那头白牛,是禅银纱的坐骑,是一个修炼有成的异种, 自从跟着禅银纱来到玉京城。 就一直受麒麟的欺负。 “师父,新年快要到了,年前,您还要讲一次道吗?” 禅银纱走在叶千秋的身后,悄然问道。 叶千秋闻言,微微颔首,道:“要讲,你去安排便是。” “大乾天庭即将建立。” “待为师将三十三重天炼成,便能将整个玉京城都移入三十三重天之中。” “这个纪元,即将结束了。” “新的纪元即将开始。” “为师之所以要做这些事情,便是要印证一件事情。” 禅银纱一脸疑惑,道:“师父,您要印证什么事情呢?” 叶千秋微微一笑,看着那茫茫无际的天穹,没有给禅银纱解释,只是说道。 “银纱,你说这宇宙到底是什么呢?” “天地苍茫,宇宙无尽。” “你我从何而来,将去往何地?” “长生不死,永恒不灭是否只是一句空谈?” “什么才是逍遥长生的真谛?” “藩篱,桎梏,如何能不断的挣脱。” “这一切的种种,种种的一切,最后都会归于何处呢?” 禅银纱看着师父高大的背影,只觉得自己虽然看起来离师父很近,但是却仿佛和师父相距了不知道多远的距离。 第58章 合作阴谋,邪魔作祟 虚空乱流之中。 杨盘,正在和一个男子见面,这个男子,是来自天外天中央世界的领袖虚易。 “真的像,实在是太像了……” 被叶千秋掰成两半的造化之舟,现在勉强又合在了一起。 造化之舟上,有着各种各样的阵法,还有万兽,仙鹤,龙凤等图形。 此时,杨盘和虚易坐在椅子上,那椅子一张张宽广的如同仙人的云床一般,气象不凡。 “杨盘兄是不是觉得本人长得像杨安?” “这杨安是杨盘兄的私生子,不知道杨盘兄是否知道杨安是不朽神王的一个阴谋,塑造出来的一个扭曲灵魂,危险性极大。” “他若是成长起来会对杨盘兄造成极大的威胁。” “不过现在看来,杨盘兄对这位私生子早有防备。” “在他联系到我们之后,你就直接将他给杀了,杨盘兄的手段确实是令人叹服。” 虚易,这位来自天外天中央世界的领袖,和杨盘面对面的说道。 虚易是来自天外天中央世界的领袖! 杨盘是大千世界曾经的大乾皇帝! 虽然他现在没有皇帝的名分,但是他手里还拿着代表着江山社稷之主的“皇天玺印”。 杨盘坐着,气度从容,精神奕奕,好像他并没有失去权利,而是依旧掌控着大千世界的一切。 光是这份气质,就不会让人小视,虚易在此刻也不会小视他。 毕竟这位皇帝,本身是一位造物主,还拥有着造化之舟。 “杨安其实还是为我办了不少事情的,不管他的灵魂怎么样,他的肉身却始终是我的骨血,如果不是我察觉到了一些变化,我是不会痛下杀手的。” 杨盘笑着说道:“我听说虚兄的令郎号称气王,武道修行已经到达千变万化的境界,相貌也和杨安一模一样?不知道能否一见?” “无一行踪飘渺,居无定所,以前看守死寂天牢,现在也来到了大千世界之中,他最大的愿望,就是粉碎真空,踏入武道之最高境界。” “我现在也无法命令于他。” 虚易身穿着一件宽大的衣服,无时无刻都在散发出一种令天地鬼神都要臣服的气息,这显然是一件法宝。 “盘兄失去了皇位,流离失所,这次和我商谈,想必是要借助我中央世界的力量重新坐到大乾皇帝的位置上吧。” 虚易把手一摆,把话语转入了正题。 杨盘淡淡一笑,道:“中央世界要入主大千,想必也要借助我的名分,所以虚兄才这样爽快的来到这里来见朕。” 此时,只见一人走了进来。 这人不是旁人,正是梦神机。 “虚兄要入主大千世界,需要盘兄的名分,也需要盘兄的造化之舟移民。而盘兄需要虚兄的力量复国。” “我太上道也需要二位的力量,恢复太上道的荣光。” “所以,我们三方一起合作,才能实现共赢!” 只见梦神机一边走,一边说道。 杨盘和虚易一看到梦神机出现,都笑了起来。 杨盘道:“神机兄,你终于来了!” 虚易道:“早就听闻梦神机是大千世界第一人。” “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梦神机却是说道:“如今,大千世界的第一人,早已经不是我梦神机,而是那无上道门之主叶千秋。” “这一点,我并不避讳,承认别人的强大,才能正视自己的实力,才能超越对方。” 虚易道:“神机兄这份坦荡,我不如也!” 梦神机走了过来,坐在一旁,朝着杨盘道:“恭喜盘兄,练成未来之主!” 杨盘淡淡一笑,道:“比起神机兄来,还要差许多。” 这时,只见杨盘话锋一转,道:“虚兄,那我们的合作,就算正式建立了?” 虚易点了点头,道:“可以。” 杨盘道:“既然是这样,那就请虚兄给朕调拨一批高手来,听朕号令,到时候以朕名号,驱除玉京城中的乱臣贼子。” 虚易道:“高手无所谓,我会为盘兄的造化之舟上,重新炼制九天九地九极元磁大阵,恢复造化之舟,全盛时候的荣光!” “同时杨盘兄可以秘密到我中央世界,利用这船移民,把我虚家核心子弟,三亿全部拉到大千世界之中,瞬间重新建立起一个帝国!” “拿回帝位也不过是简单的事情而已。” 杨盘闻言,有些诧异,道:“什么?虚兄愿意为我炼制九天九地九极元磁大阵?” “此阵可不是那么简单能够炼制的,需要极其庞大的材料……” “那叶千秋手段着实惊人,这造化之舟,在他手中就和纸糊的一样,被他掰成了两半。” “他本来早就有击杀我们的实力,却是任由我们离开,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 虚易道:“我知道需要极其庞大的材料,一般势力就算收集一万年也未必能够聚集得起来,但我中央世界准备一座阵法的材料还是可以的。” “况且我掌握着阳神念头,要炼制这座大阵,绰绰有余。” “况且造化之舟神奇无比,我也想借机一窥端倪,这对我的修为十分有好处,说不定能够帮助我一举成就阳神。” “我若成阳神,到时候,就可与神机兄一起光明正大的出手,灭了那叶千秋!” “便是他再厉害,也是双拳难敌四手!” 杨盘点头,眯着眼睛,道:“好!既然如此,那就一言为定!” “只要造化之舟一练成,恢复全盛时候的力量,虚兄随便可以研究里面的阵法。” 此时,只见那虚易说道:“二位,我还有些事情,先告辞了!” 话音一落。 虚易直接消失不见,无声无息。 梦神机看到虚易离开,眼中闪过一抹淡淡的不屑。 梦神机看向杨盘,道:“杨盘,你觉得这虚易信得过吗?” 杨盘淡淡一笑,道:“神机兄觉得如何?” 梦神机闻言,道:“看来,你早有打算,罢了,今日,我前来,是要和说另一件事。” 杨盘道:“什么事?” 梦神机道:“这一纪元的纪元之子本来应该是洪易!” “但是,自从这个叶千秋出现之后。” “这一纪元终将走向何处,已经变得十分模糊。” “本来,洪易是能否让彼岸出现的关键人物,许许多多沉睡的太古阳神,也都等着这一纪元的最关键时刻。” “可是,现在由于叶千秋的出现,很多事情,都发生了变化,未来已经完全是扑朔迷离,无法预料。” “我在猜想,那叶千秋之所以没有急着杀了你、我、还有洪玄机,也是为了彼岸的出现。” “以他的神通,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纪元即将结束。” “不过,他到底要做什么,这个真的很难预料。” “十年之约,只剩下一半的时间。” “我希望,到时候,你能成就阳神,到时候,你和洪玄机在暗处,我在明处,我们一起击杀叶千秋。” 梦神机的话语之中,充满了远古的气息。 杨盘的眼中闪过一抹精光,道:“只要我灭杀虚易,夺取了他的阳神念头,同时把他虚家三亿子弟的移民,全部炼化,造化之舟立刻就会大成,炼化的精气,灵魂,可以把我的肉身,灵魂提升到最极限的巅峰!” 梦神机道:“以你和洪玄机的力量,无法完成这件事情,也不可能困得住虚易,若是加上我,事情就容易得多,十拿九稳。” 杨盘道:“玄机兄想要得到什么!” 梦神机道:“我要未来无生经,还有我太上道的宇宙二经。” 杨盘也非常的干脆,手上多了一尊金黄色尊贵无比的玺印,从玺印之中飞出了三本书籍。 正是未来无生经和宇宙二经! 这三大秘典直接飞向了梦神机。 梦神机大手一挥,立刻就收取了这三本经书。 下一刻。 梦神机起身,道:“我先走了,等你前往中央世界之时,我会出现。” 话音一落。 梦神机的身形消失不见。 杨盘看着梦神机消失,眼中闪烁着精光。 …… 大乾六十五年很快就过去了。 转眼间,已经来到了大乾六十六年新年的这一天。 这一天。 玉皇大帝杨乾正式改年号为玉皇。 改大乾朝廷为大乾天庭。 这一日。 整座玉京城,连带着玉京城方圆三百里的地方,全部开始拔地而起,没入苍穹之中。 一股浩然无比的力量出现。 这片土地,自成一国,进入了叶千秋炼制而成的无上神器三十三重天之中。 整个玉京城的百姓,纷纷惊愕无比。 玉京城中的皇宫直接飞入九重天的凌霄宝殿之中。 而道院则飞入了三十三重天。 至此,道院的权威在所有大乾之人的心中确立下来。 此时。 玉京城中。 条条大街之上,都张灯结彩,同时清水扫地,礼部大大小小的官员都疯狂的忙碌了起来。 天下各大督抚也都已经整齐的排在了凌霄宝殿的广场上。 此时。 凌霄宝殿前的广场上,仙气弥漫,仙乐飘飘。 礼乐不停的响彻着,无数华美的音符现几乎凝聚成了实质,升腾上天空,凝聚起了一圈圈的色彩。 广场上站立了许许多多的人,文武百官,各种爵位的世家家主,还有西域火罗,元突,神风,海外百国的国主。 这些国主,已经宣誓效忠大乾天庭,并入大乾版图。 现在,整个大千世界,没有哪个国家敢和大乾争锋。 为了不被大乾所灭,只能宣誓效忠大乾天庭,并入大乾版图。 玉皇大帝杨乾在万众瞩目之下,移步而来。 接受了这些文武百官、世家家主,海外国主的朝拜。 杨乾接受完朝拜之后。 有内侍高声呼喊道:“请三清道祖,讲道大千!” “请三清道祖,讲道大千!” “请三清道祖,讲道大千!” 一声声传唱,传了出去,传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霎时间。 整个广场之中。 很多人都开始翘首以盼。 “三清道祖要出现了!” “三清道祖讲道,可是难得的好机会。” “听说这凌霄宝殿,三十三重天,都是三清道祖亲自炼制而成。” 此时。 只见叶千秋的身形凭空出现在了那广场上方。 叶千秋坐在圣兽麒麟的背上。 麒麟脚下踏着七彩祥云。 小穆作为道童,站在一旁。 禅银纱的白牛候在另一侧。 这时。 叶千秋朝着大广场上的众人看去。 心中不免升起了几多感慨。 来到此方世界多年。 一步步走到今日。 如今。 他自号三清道祖。 立天庭,扶玉帝。 他已经感觉到了冥冥之中,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吸引着他。 正在他要开口讲道之时。 只见那九重天外,突然涌来了团团乌云,天地之间,竟然一下子变得阴暗起来! 叶千秋面色平静。 早有预料。 在凌霄宝殿前广场之上的许多人,都是高明之辈,自然看得出来这突如其来的滚滚乌云,绝对不是偶然,而只怕是有邪魔作祟,甚至要发生异变。 “这乌云来者不善,似乎是要下暴雨的样子。” “这可是九重天!也不知道是哪个不知死活的家伙,敢在三清道祖讲道之时来犯。” “不对,我怎么感觉到那风中没有一丝腥气,好像不是邪魔作祟,似乎是自然而然的乌云水气……” “这事有蹊跷,好像察觉不到半点人为的痕迹,莫非是天意惩罚?” “天意惩罚?” “别逗了!” “三清道祖已经一手遮天。” “这三十三重天,已经直抵天外。” “三清道祖之意即是天意。” 此时,很多议论之声纷纷而起,许许多多的神念也都飞进了天上滚滚乌云层之中,查看动静。 但是在场的许许多多高手,几乎是把天上数千里的乌云扫了一个空,硬是没有发现任何的蛛丝马迹。 这些乌云都是浓厚的水气尘埃,风也似乎是天地自然而然形成的风。 “大师兄,这是怎么回事。” “我的神念探查上去,居然没有发现一点异常,不知是什么人,竟然如此胆大妄为,敢在这个时候前来作祟!” 一身龙袍,戴着平天冠,眼神如星,锐利异常的玉皇大帝杨盘和一旁的洪易说道。 洪易闻言,淡淡一笑,道:“皇上不必着急,这三十三重天是老师亲自炼制的神器法宝。” “既然老师将这黑云放了进来,那自然是清楚这黑云的来路。” 杨乾一听,顿时便放心了许多。 这时,只听得叶千秋出言道:“天庭初立,玉皇为帝,天地群魔,自然不甘。” “太古之时,盘皇登基,神王来袭,天地血雨,乃是邪魔害怕人道昌盛之缘故!” “今日,亦是此因。” 叶千秋的声音,如同浩荡雷霆一般,传遍四方,整个三十三重天,甚至方圆千里的中州地域都听见了叶千秋的声音。 广场之中的众人,听见叶千秋的声音,纷纷点头。 此时,只听得一阵尖锐的声音响了起来。 “好一个三清道祖,好一个大乾帝师,好一个道门圣人!” “上古典籍的确记载了,盘皇登基之时,群魔神王前来袭击破坏。” “那时,盘皇之师长生大帝出手,封印镇压了太古五大神王,连道之化身,不朽神王都被镇压封印。” “看来,三清道祖已经是自比长生大帝,自觉不弱于太古第一人了!” 第59章 彼岸在何,寂灭新生 …… 这个尖锐的声音出现之后。 天上的乌云越发的浓厚,黑压压的一片,似乎是要压下来把天和地合拢到一块。 众人都震惊无比。 朝着声音的来源处看了过去,发现正是在姬家家主后面的一个年轻人正在出声。 有人认得这个年轻人,他叫姬灭。 众人见状,便更是震惊无比。 这姬灭得了失心疯了吗? 三清道祖着十大道典,建无上道门,一统天下道门流派,成就道门圣人之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把洪玄机杨盘赶出玉京,扭转天下形式,操纵帝王之位都简直是吃饭喝水一般的简单。 如今,离天庭,扶玉帝! 到了现在这个时候,谁还敢明着对三清道祖有任何的不敬! 虽然很多世家家主的心里还是颇有微词,但谁都不敢说出来,就连梵家家主这样的造物主,手持梵天轮,也只能迎合。 但是,众人却是万万没有想到,在这种场合之下。 这姬灭,竟然敢对三清道祖出言不逊! 许许多多的大儒,高手,家主,百国国主都看向了这个“姬灭”的年轻人。 在众目睽睽之下,这个姬家的年轻人,“姬灭”却丝毫不以为意。 只见他站了出来,身上突然一下散发出了一股气息,如海如狱,如山如河,周身的气流波动着,天上的乌云都似乎是和他相互配合着,整个人都着一种掌控天地的趋势。 他这一站立出来,顿时好像今天的主角就变成了他一样! “嗯?” 众人都发觉了这个“姬灭”的不对劲! 此时,叶千秋也朝着那个姬灭看了过去。 寂灭迎着叶千秋的目光,感受到了庞大的压力。 他心中暗道:“这三清道祖果然厉害无比,不过我背后有师尊的力量支持着,今天是我扬名立万的大好机会,我就不信,他能够把我怎么样!” 叶千秋看着那不知死活的姬灭,淡淡说道:“你身上蕴含着大破灭真气,想必是太古五大神王之一大灭神王的徒弟吧!” “他在你的身体之中种下了一枚大破灭魔种,你可以无穷无尽的沟通他的力量,这也是你今天敢大放厥词的缘故。” “你的力量沟通大灭神王,确实是可以媲美造物主,不过今天不是你出风头的时候。” “你选错了时候!” “天庭初立,你如此胡作非为,将天庭威严置于何处!” “便是我饶你,天庭天条也不能饶过你!” “来人,将此人压至斩仙台!” “立斩不怠!” 叶千秋话音一落。 立马有一队身着金光盔甲的大乾天庭神将走出,朝着那姬灭行去。 那姬灭见状,冷笑一声。 “你们要干什么!” “你们胆敢杀我!” “不怕我师尊报复吗!” “我师尊是太古五大神王之一的大灭神王!” 姬灭看到那几位神将朝着他行来,也有些慌张起来,不停的嘶吼起来。 “太古大灭,一鸣惊人!” 姬灭在一瞬间,头昂起来好像是一头公鸡,长鸣起来,一鸣破晓! 在这长鸣之中,他拳头一动。 他想要施法,将那些神将击杀,却是发现自己体内的法力,已经完全不受控制! 他好像在这一瞬间,就成了一个废人! “我的法力呢!” “我的武道真气呢!” “不可能!” “我怎么可能成为一个废人!” 姬灭彻底的慌了。 此时。 几位神将已经来到了他的身旁。 将他架起来,朝着外面的斩仙台拖去。 姬灭着急的大喊道:“三清道祖,我错了!” “我知道错了!” “求您高抬贵手!” “饶我一命!” “我真的知道错了!” 姬灭的声音在大广场之上回荡着。 但是。 没有人回应他。 片刻之后。 一位神将前来汇报,道:“禀三清道祖,禀玉帝!” “罪人姬灭,已经在斩仙台伏法!” 叶千秋微微颔首,让那神将下去。 此时。 周围的许多人,都已经是目瞪口呆,骇然无比。 “一个堪比造物主的姬灭,就这么死了!” “那姬灭可是大灭神王的弟子啊……” “大灭神王,太古五大神王之一!” “三清道祖,可还真是无所畏惧!” 在场许许多多的家族之主都继承了上古诸子的手稿,其中有太古神王的秘密消息,甚至有的家主还知道大灭神王和上一代大周太祖之间的关系。 这位神王的影子,贯穿了整个大周朝。 甚至连带的影响,到了大乾朝数十年。 这时。 只见那大广场之中。 一位身着蓝色裙子的女子,看着那高高在上的叶千秋。 一双美眸之中,闪过一抹惊愕。 只听得她悄声嘀咕道:“好一位三清道祖!” “果然不愧是媲美长生大帝的存在!” “当年,长生大帝乃是盘皇之师!” “长生大帝以莫大神通法力封印了我们太古五大神王!” “现在,这三清道祖堪比当年的长生大帝!” “玉皇大帝杨乾比起当年的盘皇可是差远了,但是他却是找了这么大的一个靠山!” “这一纪元的纪元之子,应该是洪易!” “但是,有三清道祖的存在,纪元之子的光辉,都弱了不知道多少!” “这位三清道祖,到底是什么来历!” “他的存在,和彼岸有直接的联系吗?” “看来,我不出手是对的!” “大灭神王不一样也是躲在幕后,试探了一下。” “这个姬灭还真是够蠢,不知深浅的废物!” “连三清道祖这样的人物都敢惹!” “那是连我们太古五大神王,都不敢直面的存在。” “真是死的一点都不冤枉!” 此时。 只听得叶千秋朗声说道:“外魔已去。” “讲道开始!” “大千世界,芸芸众生,从太古,到上古……” “……” 叶千秋开始讲道,一时间,整个九重天上,都是仙气飘飘,大道音符在不停的闪动。 …… 与此同时。 虚空乱流。 造化之舟上。 洪玄机坐在其中,正在修炼。 这时,他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脸上瞬间就显现出了一丝冷笑。 “洪玄机,你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就跟我走吧!” “想要复仇,想要将三清道祖给你的羞辱尽数还回去,只有跟我走,才能办得到!” 洪玄机的耳边,传来了一个声音,同时他身前,一个巨大的通道直接出现! 洪玄机站起身来,眯着眼睛。 也不犹豫,直接一步跨入了通道之中。 在那通道的尽头,有几个影子出现。 其中有一个影子,是人首,头上角,龙蛇之身的存在,正是太古神王第一的存在,不朽神王。 不朽神王身边,有两个影子,隐藏在无穷无尽,层层叠叠的时空之中。 其中一个鸟头,人身,头上有巨大血红肉冠,火焰如血,身上散发出大破灭,大毁灭的魔神气息,正是大灭神王。 另外一个影子,上半身是人,下半身似牛非牛,似马非马,似犀非犀,似象非象,似熊非熊,好似远古的龙兽,是横行陆地的霸王龙。 洪玄机看到这三个影子,感觉到了一股令人极其绝望,窒息的气息。 似乎性命随时都要被断绝。 “你们是不朽神王、大灭神王、绝命神王!” “数万年前的魔神统领,大千世界的真正天之骄子。” “原来是你们来找我!” 洪玄机的眼睛,穿透过朦胧的混沌之气,看穿了隐藏在无穷空间断层之中的三大神王影子。 这时,又有一道影子出现,那是似蝎似蜈的恐怖神王。 洪玄机自然知道,太古五大神王的厉害。 只听得他朗声道:“太古五大神王,还缺一个勾离神王!” 这五大神王,都是天生的强大,好似神石灵胎一般,直接从某个海洋,某个深渊,某个虚空,总之是宇宙中形形色色的地方直接诞生出来的。 五大神王,都没有父母,天地宇宙就是他们的父母,从某个方面来说是天子骄子也并不奇怪。 就在这时,处于无尽虚空之中,如同大公鸡一般的大灭神王开口道:“洪玄机!” “我们四大神王来接你已经足够了!” “跟我们走,你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洪玄机淡淡一笑,道:“看来四位是看中了我洪玄机!” “不过,我洪玄机也不是傻子。” “凡事无利不起早。” “你们太古五大神王,没有理由,平白无故的给我好处!” “你们需要给我一个理由!” 这时,只听得不朽神王道:“洪玄机,我也不瞒你,你是这一纪元当中,最适合做我衣钵传人的人!” “你只要跟我走,几年之后!” “梦神机和三请道祖论道之时,便是你横扫三清道祖之时!” “凭借你目前的力量,你根本无法在短短的几年时间之内提升到和那三清道祖对抗的程度!” “那三请道祖的实力,已经不在当年太古第一人长生大帝之下!” “甚至,有可能更强!” “你只有这一个机会!” “你要还是不要!” 洪玄机闻言,眼中闪过一抹精芒! “好!” “这个机会,我要!” “不过,我要知道,你想要怎么提升我的实力!” 不朽神王道:“提升你的实力,我做不到。” “除非我牺牲自己来成全你。” 洪玄机眯着眼睛,道:“那要怎么样,才能让我粉碎真空!” 不朽神王道:“要借助造化之舟,到起源之地,到达阳神陨落之地,得到造化道人当年遗留下来的阳神念头,甚至九十九大地,十三位圣皇,遗留下来的所有阳神念头!你吞服下去,就可以直接达到粉碎真空之境!” 洪玄机道:“这个宇宙之间,还真有起源之地?” 不朽神王道:“当然,这一点我不必明说,你和杨盘都得到了造化道的传统,应该知道一些端倪。” “那里是起源种子,生出的地方,也是离彼岸最近的地方,是天地宇宙之中,比刹那迷宫,九渊神域还要神秘的地方。” “你们当年,也有过计划着驱使造化之舟,去寻找阳神念头的想法吧。” “可惜,你们并不知道起源之地在哪个地方,或者是你们没有到达一种境界,那起源之地就根本不会出现。” “我们现在的力量,也到达不了起源之地,只有借助造化之舟的力量。所以我才会来找你! “古往今来,无论是阳神高手,还是粉碎真空的高手,只要寿元到了,都会去起源之地陨落,古往今来,只有一个人是例外,那就是盘皇,他陨落在天外天,化成了中央世界。” 洪玄机道:“那照你这么说,那妖道叶千秋,也定然知道起源之地!也定然能感应到起源之地在何处!” 不朽神王点头,道:“没错!” “所以,现在,我们的动作要快!” “只有抢在他的前面,拿到起源种子,才能和他一较高下!” 这时,洪玄机说道:“可是,现在造化之舟还要去中央世界!” 不朽神王道:“你和杨盘在打什么主意!” “我们知道的一清二楚!” “不过,我们会支持你们!” “因为现在只有通过造化之舟,才能到达那起源之地!” “所以,我们会帮你和杨盘,尽快完成血祭!” “将中央世界的人,全部炼化!” 洪玄机一听,当即点头,道:“好!” “成交!” 下一刻。 杨盘从造化之舟的某一处走出。 和洪玄机一起走入了那无尽的通道之中。 造化之舟,也在这时,消失在虚空乱流之中。 …… 数日之后。 九重天。 凌霄宝殿内。 叶千秋、杨乾、洪易,师徒三人坐在一起,聊着天。 洪易道:“过不了几个月,天下九十九州之地的百姓,都会种上龙牙稻米,等到收割之后,吃下去,只怕我们大千世界,人人的身体都会提升一个层次,久而久之,就算是普通百姓,也会有千斤力量。” 杨乾却是微微蹙眉,道:“如此一来,万一那些百姓,被人煽动,造反起来,镇压也颇为艰难。” 洪易笑道:“没有饭吃,温饱不济,人命就低贱,但凡人人温饱得以解决,人命就尊贵起来了!” “现在那些世家,只要一碗饭,就可以让许多百姓卖身,做牛做马,如果百姓能够吃饱,穿暖,那些世家也没有任何办法,玉皇稻米传播出去,就是给了天下百姓活下去的尊严。” “只要我们施仁政,在大乾天下九十九州推行惠民之策。” “那这天下百姓,就是我大乾最坚定的拥护者。” “老师曾经说过,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民心便是这水,大乾便是这舟。” “如果,民心不在大乾这里,那说明我们所作的一切还不够,大乾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如果真的是天下到处都有人造反,那样,你我不如追随老师一起去修行大道,也不必在这个位子上坐着了。” 杨乾闻言,道:“大师兄之言,令朕茅塞顿开。” 这时,洪易说道:“不过,今后大乾的疆域越来越大,人口越来越多,越来越强,不好管理倒是真的。” “人有了力量,就会有野心,这是亘古不灭的真理。” “力量越大,野心越大,毕竟不是人人都是君子,教化之道,还要请教老师。” 叶千秋在一旁笑道:“此事,还是你们去头疼吧,为师可不管。” “如今,太古五大神王已经现身,离起源之地出现之日也不远了。” “大道永恒。” “为师已经为你们铺好了路,剩下的路,该你们自己走了。” 洪易闻言,微微颔首,道:“老师是要前往起源之地了吗?” 叶千秋抬头,看向九重天外,道:“不,这一次,为师要让他们得到起源之地的所有传承。” “起源之地,是这天地之间,最为神秘的地方。” “那里有着中古诸子的存在。” “易儿,你本是这一纪元的纪元之子。” “你的出现,本来就是这些中古诸子的谋划。” “不过,按照中土诸子的计划,想要超脱彼岸,根本不可能。”“他们本就是大千世界之中的诞生的生灵,又如何能明白真正的遁去的一。” “他们根本不知道,彼岸之后是什么!” 洪易一听,眼中泛起一丝迷茫,道:“师父,彼岸到底在何方?” 叶千秋站起身来,脑后出现三片虚幻的叶子虚影。 只听得他缓缓说道:“这个世上,本就没什么彼岸……” “超脱,是为了挣脱!” 叶千秋的这话落在洪易的耳中,让洪易身形一震。 “超脱,是为了挣脱!” “师父,那该如何挣脱!” 叶千秋的目光朝着极远处眺望而去。 他缓缓说道:“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宇宙!” “为师已经离这个答案很近,很近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你们二人就好生管理大乾,其他的什么都不用管!” “静静等待便是!” “外魔来时,我自岿然不动。” “圣者,唯自我之道。” “想要挣脱,要先学会舍弃。” “寂灭,归无、新生……” “如果不能亲自体会死亡,又如何能得到真正的长生……” 第60章 十年之约,一朝败北 虚空乱流之中。 造化之舟上。 洪玄机、杨盘、梦神机、四大太古神王全部聚集在一起。 此时。 只听得不朽神王说道:“这一次,我们前往起源之地,要慎重!” “自从我出生到现在,十二万年已经过去了,大千世界又将迎来一个新的纪元。” “而这个纪元最先开始的地方,就是起源之地,所以这个时候去起源之地,可以得到不少好东西,自混沌中衍生出来的各种宝物,如起源种子、起源之果、阴阳之根’。” “而且,起源之地这个纪元开始的地方,封锁的力量逐渐薄弱起来,是最适合进入其中的时候。” “但越是这个时候,便越是要小心!” “那位三清道祖,可不是凡人!” “他定然已经察觉到了起源之地的位置!” “所以,接下来,血祭中央世界之人,必须尽快完成!” “只有将造化之舟修好,我们才能尽快到达起源之地!” 众人皆是微微颔首。 大千世界,十二万九千六百年一个纪元的轮回,最先开始的地方,是从起源之地开始。 每当这个时候,神秘的起源之地就会发生变动,衍生出各种开天辟地才有的法宝,甚至要到达起源之地也容易许多。 平常的情况之下,就算是九次雷劫高手,携带着本命法宝,积蓄大量的元气要到达起源之地,也得九死一生,就算是太古神王要到达起源之地,也最起码要消耗五成的力量。 现在的不朽神王,算是十万年来最虚弱的时候,要是再消耗掉五成的力量,只怕连造物主都打不过了。 而现在,是一个纪元的尽头,也是起源之地开始“起源”的时候,这个时候去,那就免去了不少麻烦。 “原来如此……神王大人将我们的谜团全部解惑,再也没有一丝疑问。”说话的是一个十来岁的少年,他不是旁人正是方圆。 几年过去,他变得更加深不可测。 他站在梦神机的旁边。 显然是梦神机培养的高手。 只见方圆恭敬的说道:“我也曾经常常猜测,当年太古阳神,上古圣皇,中古诸子,还有中央世界的诸多高手,都去了哪里,都一一陨落在了哪里?” “想不到还真的有起源之地这个地方。如此地方,不去见识一番,那真的是白修行一世了。” 不朽神王朝着方圆说道:“你是这一纪元,拥有气运的人,本神王自然会庇护你。” 方圆笑道:“那就多谢神王了!” 梦神机看到这一幕,面色不改。 心中却是明白。 这一次,三方合作去起源之地,并不是铁板一块,而是各怀鬼胎。 此时,只听得洪玄机说道:“皇上,我的心灵之中,现在已经可以感觉到起源之地到底在哪个时空之中。” “我感觉到中央世界的诸多人,还有天地宇宙之中的各大势力,也都会乘着这个机会,前往起源之地。” “不过……好像玉京城那边,似乎没有动静!” “逆子洪易,和他的那个妖道老师,似乎还在玉京城中!” “难道,他们不去起源之地?” “这倒是令人费解!” 洪玄机说起话来,自然有一股强大的心灵感染之力,就连不朽神王也不得不把注意力放到他的身上,听他说话。 “不会的,他们一定会去的!” 杨盘在一旁说道:“单单是我知道的,起源之地之中的太古重宝就有几件,方仙道的开派祖师元阳道尊的元阳巨斧,开天如意。这两件法宝,元阳巨斧开辟时空,开天如意随着自己的心意,捏造万物。” “当年很多太古阳神,到达起源之地后,都把自己的招牌法宝留在那里,以等待有缘之人。” “这一个纪元,还有数千年就要结束了,也是真正风起云涌的时候。” “那三请道祖和洪易不会不前去争夺这些机缘!” 不朽神王也是微微颔首,道:“没错。” “那起源之地之中的重宝很多。” “我相信,没人可以抵挡得了那样的诱惑!” 洪玄机微微颔首,只是心中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对劲。 “希望如此吧!” …… 大乾。 玉京城。 时间过的很快。 自从天庭鼎立以后。 大乾就原来越兴旺。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运转着。 一年又一年。 世上的道门之人,绝大多数,都已经归于无上道门门下。 道门道殿,在天下各处遍布。 叶千秋的道祖像也遍布天下各处的道殿当中。 叶千秋分神万千,接受天下万民的信奉。 信仰之力在短短几年之内,就达到了一个十分恐怖的地步。 叶千秋将从雪中世界席卷而走的气运之力,全部炼化。 信仰之力,气运之力,再加上他本身的乾坤之力。 三种力量共聚一身。 叶千秋能感觉到自己识海之中的永生之叶,变化越来越明显。 转眼之间,又是几年过去了。 天下一直太平无事,整个大千世界,似乎已经没有了危机! 但是。 所有人都知道。 一切还没有结束。 梦神机和三清道祖的十年之约,还未履行。 …… 大乾七十三年,三月二十三。 这一天。 无数高手云集于南海。 静静的等待着。 犹如太古神王一般的梦神机从天空之中落下。 站在了南海之上。 “这就是梦神机吗?” “真是令人惊叹!” “好强!真的好强!” “我看到了他,就好像看到了太古的神王一般!” “单单只是看他一眼,就感觉到了一股恐怖无比的力量!” “他到底是什么境界!” 在南海周围等待的无数高手,在看到了梦神机出现之后,纷纷慨叹无比。 所有人,都在惊叹着。 此时。 梦神机无悲无喜。 他遥望着,等待着。 这几年。 对于他而言。 是极其煎熬的。 但也是令他十分期待的! 三年前,他于起源之地走出之后,终于达到了阳神境界! 他得到了太的传承! 终于成就了阳神大道! 而且,还成就了粉碎真空! 在起源之地。 很多人陨落! 但是,也有很多人,得到了天大的好处! 不止是是他梦神机成就了阳神! 就连杨盘也成就了阳神! 洪玄机身为大千之子,得到造化道人的传承! 也成就了粉碎真空! 中央世界的那些人,被他们在起源之地屠戮一空! 造化之舟,重现大千! 可是,令他们惶恐,不安的是。 起源之地的一行当中。 并没有三清道祖和洪易的身形。 中土诸子、长生大帝、造化道人,都在起源之地现身。 但是。 他们等待的洪易,并没有出现! 一切,好像都发生了不可预计的改变。 这几年来,他们日夜苦修。 就是为了等待这一日! 他们想知道,三清道祖叶千秋,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他们想知道。 三清道祖叶千秋,到底在想什么! 起源之地,那么多的宇宙至宝,他居然不要? 不争不抢! 这样的三清道祖,让他们更加感觉到了一种深不可测。 一种无法预料! 最不可知的人,才是最恐怖的人! 连梦神机自己都不得不承认,自己心里,其实对叶千秋,有着一种恐惧。 他以为自己成就了阳神,这种恐惧就会消失。 但是。 并没有! 即便是他成就阳神,成就了粉碎真空,这种恐惧,依旧没有消失! 当他答应了杨盘、洪玄机、不朽神王,一起对付叶千秋的时候。 他就明白。 这种恐惧,除非他亲手杀掉叶千秋。 才会消散! 不然的话,即便是他变得更加强大,也无法消除这种恐惧! 梦神机在等待着。 在静静等待着。 此时。 南海之上。 万籁俱寂! 在遥远的虚空之中。 造化之舟上边。 不朽神王。 杨盘。 洪玄机。 都在遥看着南海。 洪玄机的眼中闪烁着精芒。 “他……还不来……” “是怕了吗?” 杨盘道:“未必,此人行事,出乎了我们所有人的意料!” “起源之地,他竟然没有前去!” 不朽神王目光之中闪烁着精光。 “现在的你们已经足够强大!” “长生大帝不是说了吗?” “凭借你们现在的实力,再加上一个梦神机,世上不应该有你们杀不了的人。” 杨盘道:“希望如此吧!” 洪玄机仿佛是在给自己打气一般, “我要夺回属于我的一切!” “我要亲手杀掉那个逆子,让他永远的钉在耻辱柱上!” …… 此时。 南海之上。 云气飘飘。 突然。 一道七彩祥云从远处飞来。 在天穹之中,留下了长长的七彩霞光! 祥云之上。 麒麟踏足,只见叶千秋坐在麒麟背上。 一脸的平静恬淡。 随着叶千秋一起出现的,有洪易、还有玉皇大帝杨乾、还有骑着白牛的禅银纱、萧黯然、姬常月、谢文渊、剑仙子、龙女敖鸾等等无上道门中人,都来了。 此时。 当人们看到叶千秋出现的时候。 所有人。 几乎所有的高手,都是凛然无比。 这就是天下第一人! 这就是开创了从古到今前所未有之大事业的无上道门掌教! 三十三重天上的三清道祖! 此时。 叶千秋朝着梦神机望去。 一脸平静的说道:“梦神机,恭喜你,成就阳神大道,粉碎真空!” “你等待了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向我出手吗!” “现在,是时候了!” 叶千秋的话音,落在梦神机的耳中,让梦神机微微一怔。 随即。 梦神机眼中绽放出了无比强盛的光芒! “没错!” “是时候了!” 下一刻。 只见梦神机祭出了他从起源之地得到的永恒国度。 祭出了他的阳神元神,祭出了他的粉碎真空之躯体!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石破天惊! 天翻地覆! 一时之间,整个南海,似乎全部被翻转了过来,大千世界在这一刻,似乎迎来了末日。 这一刻。 所有人,都是静气摒息。 太震撼了! 太强大了! 这就是曾经的天下第一人,梦神机的力量吗! 然而,就在所有人以为,梦神机当所向无敌的时候。 下一刻。 只见叶千秋抬手一指。 仅仅只是一指! 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一刹那停歇! 仿佛梦神机所有的神通,在这一指面前,都变得微不足道! 轰! 一道时间长河出现在了天穹之中。 一切都陷入了凝滞。 叶千秋从麒麟背上走下。 在虚空踱步。 仿佛九天神王,在登临绝巅。 梦神机的阳神元神、永恒国度、粉碎真空之躯体,完全不受他自己的控制。 在这一刻,全部都被扫进了时间的长河之中。 梦神机发出了最后一声惊呼。 “这是什么神通!” 叶千秋只说道:“过往的一切旧事物,都将被扫进历史的尘埃当中。” “不去迎接新世界的人,终究会变化成时间的尘埃。” 梦神机消失了。 就这么消失在了那时间长河之内。 再无重新出现的可能。 此时。 无数高手,皆是目瞪口呆! 如此简单! 竟然如此简单! 梦神机,昔日的天下第一人! 集阳神之力和粉碎真空肉身于一身的无上高手! 在三清道祖面前,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谁能想到。 十年之约,竟然会如此简单! 如此干脆利落! 此时。 只见叶千秋抬头,朝着虚空之中的某处看去。 “杨盘!” “不朽神王!” “洪玄机!” “此时不现身,更待何时!!!” 叶千秋的声音浩大无比,直接穿过了无数虚空,来到了造化之舟上。 传入了杨盘、不朽神王、洪玄机的耳中。 此时。 三人的眼中都是难以置信之色。 杨盘惊呼道:“这怎么可能!” “梦神机,就这么死了!!!” “那是什么样的力量!” “他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不朽神王惊叹道:“长生大帝说的果然没错!” “打破纪元的存在,就是他!” “打破纪元规则!” “就意味着打破了宇宙规则!” “他才是这个纪元最大的变数!” “洪易的易道,之所以没有出现,是因为,被他完全压制了!” “遁去的一!” “遁去的一!” “他才是真正的遁去的一!” 洪玄机眼中闪过一抹疯狂,道:“造化道人!!!” “长生大帝,他们早就想到了!” “皇上!” “到了此刻,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只能杀!!” 杨盘微微颔首,面色一凛,道:“好!” “今日,你我君臣同心,其利断金!” 下一刻。 造化之舟,穿过了那重重虚空。 破开了大千世界的苍穹。 来到了南海之上。 巨大无比造化之舟一出现,仿佛将整座天穹,都给遮蔽了一般! 南海之上。 所有高手,都是惊呼起来。 “造化之舟!” “是传说之中的造化之舟!” “是昔日的大乾皇帝杨乾,还有太师洪玄机!” “他们还活着!” “他们回来了!” 第61章 宇宙无垠,长路漫漫(大结局) 随着这一声声惊呼。 庞大的造化之舟,再次出现在天地之间。 这古老的神器,第一次以这样的方式,重现在天下人的面前。 起源之地,那种种古老的秘辛,只能流传在一小部分人的圈子里。 像造化之舟这样的神器,在大多数人的眼中。 已经是传说不可知的存在。 此时。 南海之上。 岁月长河静静流淌着。 叶千秋静立于虚空当中。 犹如万古不曾变化的塑像。 此刻。 他是圣人。 他是道祖。 他是大千世界,唯一超脱者。 踏踏踏!!! 轰隆! 只见那造化之舟上,洪玄机一步踏出! 此时的洪玄机,全身一千二百九十六个大穴,全部贯通,周身每一个穴窍内的真气,都演化出了种种大阵,星云,世界。 这是粉碎真空的境界,他的力量比起以前,足足强大了十倍都不止。 洪玄机的眼中满是杀意。 “等待了这么多年!” “我终于可以堂堂正正的对你出手!” “妖道!” “你的确已经是古往今来第一强者!” “连长生大帝,造化道人,都无法捉摸的存在!” “但是,无论你如何羞辱我!” “我洪玄机始终不服!” “纵使是一千万年,一个纪元,十个纪元过去!” “我洪玄机也是不服!” “今日!” “我洪玄机当站着生,站着死!” 下一刻。 只见洪玄机朝着远处的洪易喝道:“逆子!” “你以为你拜了这么一个妖道为师,是你逮了便宜吗?” “你根本不知道,你所丢掉的是什么!” “你丢掉的是成为大千世界,古往今来,第一人的力量!” “逆子!愚蠢无比!” 下一刻。 洪玄机朝着叶千秋悍然出手! “鸿烈炽炎先天大手印!” 洪玄机一出手,凌空就是一掌,五指之中升腾出了熊熊烈焰,这烈焰的颜色,极度纯正,燃烧天地,任何真气碰到了这股火焰,都会好像油一般被点燃。 这不是造化道的武功,也不是太上道的武功,更不是洪玄机自创的任何神通。 这是上古圣皇,“鸿”的极道神通,“鸿烈炎”! 传闻之中,这种真火,乃是上一个纪元,天地灭亡之时,衍生出的火焰,遇石燃石,遇气燃气,遇水燃水,无论是金木水火土,还是雷光暗虚空,都能够燃烧。 宇宙最后灭亡,爆炸的时代,产生的火焰,就是这种火焰,可以说是超越了任何火焰的存在。 当年“鸿”就是凭借这一门神通,压服天地,坐上了统领宇宙的九九至尊宝座。 洪玄机在起源之地得到了“鸿”的骸骨,融入自身,自然而然的就修炼出了这门神通。 轰隆隆,铺天盖地的火焰,最后化为了五座“火焰山”,朝着叶千秋压了过来,分开五行,直指本源。 洪玄机体内本来就蕴含有“五行之母”、“万源之源”,几乎可以产生无限量的真气,可以永远战斗下去。 在这一刻,洪玄机成了永远的战神,战魔,战狂。 看着洪玄机这凶悍的一面。 无数高手,都为之惊叹。 这样的洪玄机,太过厉害! 这就是粉碎真空级别的高手吗? 这样的神通,仿佛已经能燃烧尽天地宇宙! 洪玄机的神通还没有结束! “圣皇骸骨,烈火红莲,先天大帝,永恒不朽,万道神则,不加我身!” “妖道,你以为你能轻易杀得了我吗!” 洪玄机岿然而立,他的脑袋后面,一条巍峨,昂藏,带着无穷无尽皇者气息的圣皇影子出现。 这个圣皇影子,全身上下,冒着滚滚火焰,如掌控火焰的圣者,如火的起源。 同时他笼罩在火焰皇袍之中的身体,一条条肌肉隆起,燃烧着,如黄金美玉一般,在火中越炼越真,可谓是真金不怕火炼。 这个圣皇的影子,在洪玄机背后升腾而起的时候,双手一撑,发出了一片光罩。 这不是洪玄机的本身实力,而是粉碎真空圣皇“鸿”骸骨的厉害。 洪玄机把鸿皇的骸骨,炼制成了一尊无上身外化身,第二元神。 这种粉碎真空皇者的骸骨所祭炼的法体,可以轰破大千世界,消灭鸿蒙宇宙。 这就是洪玄机的倚仗。 “妖道,这就是鸿皇名震太古的最高神通,杀手锏,十方鸿镜道可以反射一切神通,一切武道,一切拳意,一切有形无形的攻击,你用任何神通来轰击我,都是徒劳只会慢慢消磨你的力量而已。” 洪玄机撑起了这片光罩,森然无比的说道。 此时。 叶千秋的脸上无悲无喜。 他仿佛没有看到那五座火焰大山一般,只是缓缓说道:“在起源之地,有一条光阴长河。” “这一条长河,本来无人可以看得清楚。” “但是,由于起源之地的特殊,让长生大帝和造化道人看清楚了光阴长河里的一些东西。” “洪玄机……我留你,本是为了让你磨砺易儿的道心。” “如今看来,你已经没有作用了!” “别人的神通,终究别人的!” “你才修了多少年,就想与我并肩?” “你真当我的岁月是白白流逝的吗?” 哗! 随着叶千秋声音的落下,那一条光阴长河,直接泛起一股莫名的、无法言说的力量。 将洪玄机给席卷了进去。 此时。 叶千秋的背后,三片树叶的虚影,在不停的闪烁着。 光芒闪耀,令人难以置信。 那仿佛是根植于宇宙深处的、最古老的虚影,那仿佛是已经存在于宇宙之中不知道多少亿万年的树叶。 三片树叶,仿佛充满了无限的生机。 即便宇宙破灭,万古灭亡。 世上所有的生灵都不在了。 这三片树叶,都将永存。 那是亘古不变,无论任何纪元,都无法抹去的大道烙印。 在这三片树叶虚影出现的那一刹那。 洪玄机消失了。 彻底的消失了。 他的那五道火焰大山,还未来到叶千秋的身前,就已经完全消失不见。 洪玄机。 仿佛是被大道吞噬了一般。 他成为了宇宙之中,最微不可查的一粒。 他炼制而成身外化身,直接破灭,犹如一朵浪花。 此时。 叶千秋在虚空之中,一步一步朝着高处行去。 背后的三片树叶虚影,不断的散发出磅礴无比的生机。 此刻。 叶千秋一眼忘穿了大千世界的万古变化。 他一眼看到了起源之地,看到了彼岸之桥。 这一眼。 他看了造化之舟上的杨盘一眼。 杨盘瞬间血肉崩溃。 阳神元神瞬间崩塌! “不………” 只听得杨盘还未来得及发出最后一声惨叫。 就已经完全泯灭! 不朽神王看到这一幕。 心中大骇! 逃! 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 立刻逃! 但是。 一切都是徒劳的。 在不朽神王刚刚跨出那一步的时候。 他的身体已经在湮灭。 仿佛有一个黑洞从下到上,在吞噬着他的身躯。 规则! 这是宇宙万古不变的规则! 掌握了规则,便是掌握了宇宙天地运行的变化! 叶千秋继续往上走去。 他犹如一个正在攀登高山的跋涉者。 这座山。 是无形的山! 这座山,如果有一个名字,那就是亘古不灭,逍遥长生! 为了这八个字。 叶千秋从一介凡人之身,一步步走到今日。 今日。 他要汇聚起所有的规则,所有的力量! 打破此番世界的藩篱! 打破这永恒纪元的记录! 从此,大千世界! 万万千! 宇宙无垠! 宇宙无边! 此时。 无数观战的高手。 都已经是震撼无比,无法用语言来表达自己的心情。 四个粉碎真空、阳神级别的强者,就这样生生被湮灭! 仿佛就如同蚂蚁一般,被三清道祖给碾碎! 这是一个多么震撼的场面!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敢相信这一幕! 这世上的人,有多少人,能有机会看到这一幕! 那可是阳神高手!! 粉碎真空的强者! 这已经是令人永生难忘的一个场面。 四个粉碎真空、阳神级别的强者被瞬间击杀的场面,可以亘古流传,做为开天辟地的一件大事,在历史的长河之中,永不消退,铭刻永远。 此时。 叶千秋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 他的目光穿越重重阻隔,到达了起源之地。 两个道人出现了。 他们与叶千秋隔着无尽虚空相望。 叶千秋的虚影出现在了起源之地。 他可以无处不在,可以在任何时候,任何时间,出现在任何地方! 此时。 只见其中一个道人突然开口,道:“你终于来了!” “纪元之外的人!” 叶千秋道:“你是长生大帝?” 道人微微颔首,道:“没错,是我!” 叶千秋道:“长生大帝。” “看来,你已经悟到了。” 道人微微颔首,道:“人人都说我是万古第一人。” “鸿蒙宇宙诞生之后,万古以来,我一直都存在着。” “我以为,我看到宇宙,就已经是宇宙的一切!” “现在,我终于明白,什么叫做坐井观天!” “很多人,就是陷在了自我认知的障碍当中,所以,我们无法超脱!” “无法到达彼岸!” “因为,我们根本不知道彼岸在什么地方!” 叶千秋道:“你既然明白了,也不算糊涂。” 长生大帝叹息道:“太迟了,终究是太迟了!” “我已经不复巅峰!” “我有一个请求,想请你建造一座轮回殿堂。” “留下我一道念头,让我在下一个纪元重生!” 叶千秋道:“我会抹去你的记忆!” “即便下一个纪元你再出现,那也终究不再是同一个你!” 长生大帝道:“这样已经足够!” 叶千秋道:“好。” 此时,叶千秋看向另一个道人。 “你是造化道人吧!” 造化道人面带笑容,道:“不错,是我!” “我重生的目的,和长生大帝一样!” “劳烦你,带我们去看一看真正的宇宙之光!” 下一刻。 造化道人的身体,长生大帝的身体,都同时朝着叶千秋的虚影之中飞去。 无尽的力量,完全融入到了叶千秋的身体当中。 叶千秋变得更加强大。 “有劳了!” 长生大帝的声音和造化道人的声音响了起来。 叶千秋回到了南海之上。 他步步登峰。 继续朝着天穹之中行去。 一步,两步,三步! 他的身形终于消失在了无数高手的面前。 下一刻。 叶千秋已经站在了大千世界的中心。 他深吸一口气。 双臂抬起。 雷霆之道出现在他的身体之外。 规则之力,汇聚于他的掌心之中。 下一刻。 叶千秋一拳轰出。 轰! 这一拳化作了无数拳! 下一刻。 日月崩溃,大地塌陷,天道崩溃。 大千世界,宇宙万千,在这一刻。 完全湮灭! 连同叶千秋自己都被湮灭在了其中。 叶千秋的意识终于消失。 三片树叶的虚影在黑暗之中,闪烁着淡淡的光泽。 这一切,好似回到了亘古鸿蒙之初! 黑暗! 无休无止的黑暗! 大千世界。 南海之上。 大乾的每一个角落。 都彻底变黑了。 这个世界没有了光! 很多人都陷入了恐慌之中。 一天过去了。 两天过去了。 三天过去了! 一年! 两年! 三年! 整整十年! 整个大千世界,暗无天日! 没有任何一丝光亮。 好像陷入了永夜当中一般! …… 大乾天庭,三十三重天上。 在玉皇大帝杨乾和总理太师洪易的带领下。 在这十年间,朝着大千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传播着人道的火焰! 天地无光,宇宙无光! 人类自己创造光! …… 轰! 不知道过了多久。 在那无尽宇宙的虚空当中。 终于有了一丝丝光泽! 那是月亮之光! 那是太阳之光! 三片树叶的虚影摇曳不已。 本来已经消失在了宇宙当中的叶千秋,终于重新出现。 他看着那熟悉而又陌生的宇宙。 看着那遥远的不知道有多远,散发着火热光芒的太阳。 他微微一笑。 这一刻。 他终于明白了永生之叶的源头。 当宇宙之中有了光,便有了这片叶子。 “长生大帝,造化道人,你们可以安心的去了……” 叶千秋淡淡说道。 “这才是真正的宇宙之光吗?” “多谢了……” 造化道人、长生大帝的声音彻底消散。 叶千秋转头一看。 朝着那大千世界的三十三重天看去。 下一刻。 叶千秋的身形瞬间消失。 他回到了三十三重天之中。 洪易、杨乾、禅银纱、萧黯然、姬常月、龙女敖鸾、剑仙子等人都在等待着。 …… 转眼之间。 已经是大乾一百五十三年。 这一日。 玉京城中。 一处酒楼当中。 叶千秋正在喝酒。 他的打扮,就是一个很普通的道人。 他一边喝着酒,一边看着天上的星星。 此时。 洪易出现在他的面前,道:“师父,您在看什么呢?” 叶千秋微微一笑,站起身来,道:“易儿你看那远处一片又一片的星辰,像不像一片无穷无尽的大海。” 洪易道:“是有点像。” 叶千秋伸了伸懒腰,道:“这一个纪元还有五千多年才结束。” “为师不等了。” “长路漫漫,大道独孤!” “有太多的风景,为师还没有看过。” “你们的彼岸,终究还是要你们自己去寻……” 话音落下。 叶千秋的身形已经消失不见。 洪易浑然未决。 洪易看着那遥远的星辰大海,只觉那幽暗深邃的地方,有着无尽的吸引力。 …… 无尽的宇宙之中。 叶千秋还在穿梭着。 还在追寻着。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宇宙。 他的永生之路,还未曾停歇…… (全书完。) 完本感言 本来想着明天写大结局,但今天还有时间,想着还是一口气写完算了。 人生处处有惊喜,不是吗? 本书于2020年8月5号上传,到现在2021年12月7日完本,已经是一年多的时间。 如果按照我的原定计划,最起码也要在明年四月份才能完本。 但是……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其实,这本书写到现在,已经可以结束了。 这本书六百的首订,让我写到三百二十万字,也算是可以了。 追订最高的时候也才四百多,放一般浮躁的作者早挥刀切了。 这个时代,谁不浮躁呢,谁也想挣快钱,我也想,但是,我知道有些事情急不来。 现实有时候让人真的挺无奈。 不过,好在只要找准方向努力,一切还是会越来越好。 在这里,感谢追订到现在的一百多位忠实读者,本来应该是二百多个,但是最近一段时间又跑了一百多,也没啥说的,写的不好,大家不订阅也是正常的,依旧感谢那些曾经订阅过本书的兄弟姐妹。 本来有很多想说的,但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反正,完本了。 整个人轻松多了。 好像压在身上的一块大石头,总算卸掉了。 新书,再想想。 最快也得年后才开了。 最后,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 提前给大家拜个早年吧,我点了完本,后台就不能操作了。 到时候,连个感言也不能发了。 嗯,就这样吧。 下本书,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