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铁剑》 前言 在新派武侠小说中,佳篇力作可谓甚多。而我惟独喜爱金庸先生作品,实已至“五岳归来不看山,黄山归来不看岳”的地步。 金庸先生知识渊博,阅历深广,想象丰富,文笔流畅。在其武侠作品中,写武林争斗,有如天马行空,引人入胜;写推理言行,则又悬念重重,扣人心弦;写男女爱情,更是婉转缠绵,可歌可泣,是以有人如是说——抛开金庸先生小说中武侠部分,其余还是一部优秀言情作品。总而言之,金庸先生武侠作品喜剧幽默诙谐,悲剧无奈悲苍,或庄或谐,姿态横生,人世百态,可谓尽收笔下。 在金庸先生武侠作品中,若论我最喜爱的,当属射雕三部曲中之《神雕侠侣》。究其原因,恐怕还是因为喜欢文中人物剑魔独孤求败。独孤大侠“弱冠前使青锋宝剑,三十岁前拥紫薇软剑,四十岁前恃玄铁重剑,四十岁之后用木剑,直到后来无剑”。他一生纵横江湖,杀尽仇寇奸人,败尽英雄豪杰,天下几无抗手。呜呼!独孤大侠求一敌手而不可得,最后诚寂廖难堪,归隐山谷。独孤大侠的风范,实在令人折服。而独孤大侠“以无胜有,以简驭繁,以柔克刚”的剑道,更加让人神往。然而,金庸先生对其着墨甚少,让人有意犹未尽之感。今日,我姑且大胆,从金庸先生作品只言片语中,遥想剑魔独孤求败当年,闲暇之余,凭空杜撰,作此小说,共60余万字,以飨读者诸君,名字就叫《玄铁剑》。 《玄铁剑》反映的是宋高宗时代,宋、金之间复杂的斗争,以及由此引起的武林纷争。它叙述了岳飞第二次北伐这个重大历史事件,尤其展现了汉族人民对入侵的大金侵略者的反抗和斗争,既对杰出人物的优异才干进行了肯定,又对南宋官贪吏占进行鞭鞑。最后,还提出大宋、大金人民能成一家,和睦相处,为何两国却要连年兵刃相争,百姓深受其害这个问题,让读者去掩卷思考。 文中主人公路拾遗,年少之时使青锋宝剑,一套“轻、快、灵”剑法堪称武林一绝;其后,他使紫薇软剑以柔克刚,更让武林人士闻风丧胆;最后,路拾遗偶得奇遇,练成辟易剑法,使玄铁重剑以慢打快,实至“重、大、拙”之境,败尽武林英雄。其经历与独孤大侠颇有几分相似之处,二者是否便是一人?还请读者自行判断。最后,希望拙作不是狗尾续貂,敬请大家喜爱。小说之中如有错误之处,欢迎大家批评指正。 [作者简介:龙也,本名余斌。武汉铁路局某段员工。作品qq群号:28737804] 楔子 中古之世,大尧君临天下。其时,洪水泛滥,民不聊生。大尧眼见于此,心急如焚,遂令大鲧、大禹负责治水。大鲧治水以堙为主。常言道:水来土掩。其实,区区黄土岂能掩住滔滔洪水!结果可想而知——洪水愈聚愈多,导致堤坝崩溃,洪水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大鲧治水历时九年,直至大舜接位仍是无功,百姓反受其害。大鲧被大舜窜死。此后,其子大禹接手治水。他总结大鲧治水教训,改用疏导之法。大禹治理江(长江)河(黄河)淮(淮河)济(济水)四渎之时,根据地势高低变化,将洪水由西至东引入大海,治水十三年,水患始息。自此,天下无水,百姓乐业,长江和黄河东流入海,不复西归。 单说万里长江,源于青藏高原,横贯中华腹部,流域甚是广泛。最后,它在长江入海口处汇入东海。长江流经不同地段,皆有不同名称。便如人在一生中有众多名字一般。在四川境内,长江叫作川江。而途经荆州地区,长江叫作荆江。最后,在长江入海口处,它又叫作扬子江。 中古之时,荆江地区是一个江湖难分的水域,名叫“云梦泽”。那云梦泽即今日洞庭湖和江汉湖群的前身,只是面积大了许多。云梦泽位于荆江南岸,南有湘江、资水、沅水、澧水等四水汇入;北有松滋、太平、藕池、调弦等四口与长江相通。最后,云梦泽水在岳阳城陵矶处流入长江。 逝者如斯,不舍昼夜。此时,距大禹治水又过千百年时间,。在云梦湖畔,长江之滨处,便是岳阳城陵矶。在一处山脚之下,坐落一个小小村落。村落民众约摸千名左右。在村落东边,土地平旷,土质肥沃,村民便在此开垦良田百倾。此时,正值春耕时分,但见阡陌交通,纵横俨然,耕作男女,往来其间。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在这依山傍水之地,村民自然靠打鱼狩猎为生,其间种些庄稼。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日子过得虽不富裕,却是怡然自乐。 在村边临近云梦泽的一块岩石上,插着一根黑黝黝铁棒,隐然泛着红光。相传,大禹治水曾途经此地。为了消除水患,他特地留下的这根铁棒,作为镇泽之宝。村民将这根铁棒叫作“定水神针”。一直以来,村民均将其视若神明,只敢远观而不敢近亵。每逢岁末年初,村中都会在此举行盛大祭祀—— 一则感谢大禹治水成功,福泽后人;另则祈祷来年风调雨顺,让村中有个好的收成。 这日,正值祭祀“定水神针”日子。只见一群汉子正在紧张地忙碌。他们杀猪宰牛,准备这一年一度的祭祀。在汉子旁边不远处,便是云梦泽。村中妇人也未闲着,她们正在泽边忙着洗刷祭祀器具。此时,只有村中孩童最是无赖。只见他们三五成群,在附近玩耍嘻戏。其喧嚣之声甚是吵闹,就连岩边卧晒太阳的一只大犬,也不堪其烦,极不情愿从地上爬起,走到远方僻静之处,继续晒着太阳,其间还不时抬头张望,怕那些孩童过来。此倒应了一句常言:“七八九,嫌死狗”。转眼之间,那些孩童又跑进人群,在其中来去穿梭,叫喊追逐,还不时伸手偷拿祭祀食物,但很快被大人们厉声喝止。孩童之中,一位圆头圆脸男童尤其引人注目。其他孩童皆听其差遣,显见便是孩童中的头儿。 在大人连声喝止之后,那位圆头圆脸男童,大着胆子向一位浓眉大眼汉子道:“二叔,今年祭祀后食物还要送与那恶蛟吃么?为啥我们便不能吃上一点儿。”那浓眉大眼汉子“唉”地一声长叹,道:“祭祀后食物当然要送与那恶蛟吃了。今年祭祀的食物本来便少,你们若再偷吃一些,那恶蛟吃不饱了,还不得更加兴风作浪!” 原来,近年在云梦泽中出现一条恶蛟,时常上岸吞噬人丁生畜。村民们苦不堪言。只有将村中生畜置于岸边,让那恶蛟吞噬,以免再受侵扰。今年,本是个风调雨顺之年,若是往年应是过得十分富裕。但因那恶蛟多番骚扰,村中食物竟然仍是短缺。就连那一年一度祭祀“定水神针”活动,也显得捉襟见肘。 “麟之趾,振振公子,于嗟麟兮!麟之定,振振公姓,于嗟麟兮!麟之角,振振公族,于嗟麟兮!” 此时,远处传来一阵歌声。那浓眉大眼汉子听到歌声,眺望云梦泽,也跟着大声吟了起来。那男童甚是诧异,问道:“二叔,您念的什么?”那汉子伸出手来,摸了摸那男童头顶,道:“这是《国风"周南》中一首诗词,说的是麒麟虽有锋利脚趾,坚硬头角,却宽厚仁慈,从不伤人。哎!那恶蛟若似宽厚仁慈的麒麟,那该多好呀!” 此地民风古朴,村民自幼习文断字,往往都能念上一两句诗词。那汉子更是村中饱学之士。他随口吟到《诗经》中诗词,自是毫不奇怪。只不过本是满腔欢喜的赞誉之词,从那汉子口中念出却又有几分忧怨,更有万般无奈。 突然,人群中有人惊声叫道:“不好!辟易来了。”众人数百道目光齐向远处望去。远处泽滩之上,一赤发少年如飞般奔来。那少年身法奇快,转眼便至近前。他在人群之中,有如蝴蝶穿花般地穿梭奔腾,只让人眼花缭乱。那少年突如其来,本让村民惊恐。他又如此这般横冲直撞,村民哪里禁受得住?立时便有东倒西歪。顿时,人群骚乱起来。那少年奔到一头祭祀用的熟牛面前,伸出左手轻轻一举,便将那熟牛举了起来,又见他右手拿住牛腿使劲一扯,便将牛腿整个撕下。那少年将熟牛往地下一扔,旋即抱起一大坛酒,哈哈仰天大笑数声,道:“多谢各位父老乡亲酒肉,辟易去也。”随即纵身一跃,跳过人丛,脚不点地般朝云梦泽奔去。那少年脚步好快,不多时便已去远。所有一切,均发生在瞬息之间,直让人瞧得目瞪口呆。 待到村民醒悟过来,祭祀之地已是一片狼籍。望着被那少年扰得乱七八糟祭祀之地,便有几名村妇哭了起来。更有几名青年汉子气愤难禁,他们抄起那宰牛刀具,气呼呼喊道:“罢了!罢了!受到恶蛟欺负,本让人窝囊。今日又受辟易之气,有了这‘云梦二恶’,这日子简直无法过了。今日,我们先找上工算帐,再与那恶蛟拼了!”此言一出,应者云集。村民们纷纷抄起家伙,欲先与辟易拼个死活。“慢着!”只见一位老者拄着拐杖,颤颤悠悠地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厉声喝斥道,“一群大人与小孩斗气,又何苦来着?再说,你们又岂是辟易对手?何必逞那匹夫之勇!”那老者本是村中长者,颇有威望,加上村民对辟易本就十分忌惮,被那老者一通数落,也便不在言语。于是,众人纷纷散开,默默地收拾祭祀之地。那老者望着远方的泽滩,叹了口气,顿足骂道:“可怜可气的小冤家呀!你怎能与那恶蛟一般,危害乡民呢?” 那赤发少年名叫辟易,自幼父母早丧,全靠村民接济才长大成人。上工年幼之时无人管束,经常偷食村民食物,村民见其可怜,也不好多加管束,是故养成诸多恶习。辟易从小天生神力,随着年龄增大,神力更是与日俱增。近年,村中受那恶蛟惊扰,村民生活本已苦不堪言,再无多余食物接济辟易。于是,辟易在饥饿难耐之时,往往便抢夺村民食物。辟易天生神勇,一时之间,村民既也奈之不得。久而久之,辟易与恶蛟一道,被村民称为“云梦二恶”。 此时,辟易已是酒足饭饱, 躺在泽滩之上,美美地睡了一觉。明月如盘,静静地挂在天边,地下如白昼般的亮。辟易刚刚睡醒,正斜靠泽边巨石旁,欣赏湖光山色。一阵微风吹来,挟着泽水轻拍岸畔,发出哗啦啦的声音。辟易微感一丝凉意,原是腹中又有些饥饿。他不由得又想起了“定水神针”前祭祀食物。辟易吞吞口水,心道:“食物祭祀完后,与其让与那恶蛟吃了,倒不如让我辟易大饱口福。”想罢,他立即起身,又朝“定水神针”奔去。待到辟易奔到近前,那祭祀场所却是空无一人。原来,近年来被那恶蛟连连惊扰,村民们虔心一片,却未得到半分回报,便对祭祀一事有些厌倦。今日,又被辟易一番惊扰,更觉有些灰心丧气。是故今年虽举行如此重大祭祀,却也懒得派人值守。辟易见状大喜,叫道:“罢了,罢了,如此得来,倒也不费半点儿功夫。”嚷罢,他取来食物美酒,席地而坐,大快朵颐起来。 日头已上三竿,正值祭祀时间。村民三五成群地从家中走出,纷纷赶往祭祀场所。那老者也在众人搀扶之下,颤悠悠地朝那祭祀场所走去,准备主持祭祀活动。突然,那浓眉大眼汉子惊慌而至,奔到近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嚎啕大哭起来。那老者忙不迭问道:“他二叔,你为何如此这般?”那汉子顿足泣道:“三叔公,完了,完了,祭祀食物全完了。”那老者大惊:“二叔,你何出此言?”那汉子愤然道:“若说如何完地!还不是拜辟易那小子所赐!三叔公,您去看后便知。”听得此言,一行人匆忙赶往“定水神针”处。众人行至近前,立时便被眼前情景惊得目瞪口呆。只见祭祀器物散落一地,食物美酒已被辟易食了十之八九。不但无法进贡恶蛟,只怕就连祭祀活动也无法举行。众人身子均凉了半截,眼见得数日之功毁于一旦,都忍不住流下泪来。 再看那辟易,早已喝得酩酊大醉,躺在案上呼呼大睡。那浓眉大眼汉子大声问道:“三叔公,您说此事咋办?”“还能咋办?杀了辟易这小子以泄我等心头之恨!”旁边一汉子插嘴言道。此言一出,众人立刻附和起来。更有几人立马上前,就要动手杀了辟易。眼见辟易犯了众怒,那老者不好阻止,只得说道:“罢了!罢了!我看不如这样,便让辟易自生自灭,将他弃置云梦泽畔,喂食那恶蛟去吧!”众人一听,不再有何异议。那老者之话颇是有理,既泄了众人心头之愤,又能让那恶蛟饱食一顿,或许能有片刻安宁。此倒是个一举两得之法。立时,便有数人上得前来,将辟易五花大绑,抬到云梦泽畔,抛到地上。此时,辟易仍是酣睡如泥,不省人事。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已是日落西山,一轮明月升了上来。此时,明月浮空,石光如练,云梦泽面波平浪静。渐渐地,泽上刮起了风。一会儿功夫,风儿愈来愈大。泽水漫过岸畔,浸在辟易身上。辟易轻哼一声,身体扭动数下,这才打破那死一般的寂静。又过一会,一阵大风刮过,卷起层层大浪,扑在辟易身上。辟易一惊,猛然惊醒。他睁开眼来,从地下坐起,环顾四周,发现被人绑得严实,置身泽畔之上。他低头沉思片刻,忽地明白:“原来村民欲将我喂食恶蛟。”心想至此,辟易顿感心如刀绞,暗道:“想不到村民如此恨我,竟是将我置于死地而后快!我辟易虽是玩劣,却也罪不至死。”想到这里,甚感村民十分刻薄。他用力一挣,迸脱绑在身上绳索,正欲一走了之。才走数步,辟易心中暗想:“既然村民如此惧怕恶蛟,还欲将我献与那畜生。今日,我倒要好好与它斗斗,看谁更是厉害。”想罢,他索性停下,坐在岸边,静待恶蛟到来。此时,辟易满脑子想的均是:“我是如何斩了恶蛟,好让村民羞愧,以泄自己心头之忿。” 突然,远方泽面上翻起阵阵巨浪,泽中现出一只怪兽。只见它在水中翻滚数下身躯,募地里怪叫一声,如离弦之箭般朝泽边奔来。刹那间,泽面波涛汹涌。那怪兽奔到岸边,不见岸边食物,顿时有些恼怒,连连咆哮起来,在湖中上下翻腾,便似要寻找个发泄对象。 辟易大吃一惊,只见那怪兽头有斗般大小,身子尚在泽中,不知其长几何?那怪兽看见辟易独坐泽边,颇是奇怪。此时,它腹中甚饥,哪能管得许多!怪兽大吼一声,从水中跃出,跳到泽边,朝辟易狠狠扑来。果真是咆哮如雷,动若闪电! 辟易又是一惊,全然没料到那怪兽行动如此迅捷!他连忙就地一滚,堪堪躲开怪兽闪电般一击。辟易心道:“好家伙,这畜生行动怎地如此迅捷!”他定了定神,仔细打量怪兽。只见怪兽有数丈多长,浑身长满了金色鳞甲,五只巨爪有力抓在泽边岩石之上。所过之处,岩石崩裂。辟易心道:“这畜生难道就是泽中恶蛟?它与那传说中的五爪金龙倒颇为相似。”辟易没有料错,那怪兽正是村民所说恶蛟!(注:那恶蛟是否就是中国古代中传说中的五爪金龙,早已无从考证。笔者认为这可能是远古时代生活的一种猛兽,只不过时至今日,它早已灭绝罢了。) 原来,那恶蛟今日只因在水中睡得久些,错过进食时间,腹中早是饥火难耐。此时,它看见辟易如此壮实,心中不由得大喜,又岂肯错失良机!只见那恶蛟猛地转身,巨尾一甩。刹那间,那条巨尾便如钢鞭般向辟易扫来。辟易心知被那恶蛟扫中,自己焉有命在!说时迟,那时快,他奋身一跃,窜起七尺多高,躲过恶蛟一击。落地之后,辟易就地一滚,滚在一石块之旁,双手举起石块,奋力朝那恶蛟砸去。 那恶蛟“噢”的一声怪叫,扬起巨爪拍向石块。一拍之下,斗大石块顿时四分五裂,乱石穿空。辟易眼见那恶蛟如此厉害,心中暗道:“这畜生如此难缠,看来从正面难近它身前,今日须避开正面才是。”想到这里,辟易奋力一跃,从那恶蛟头上一跃而过,稳稳骑在它的身上。他伸手抓起湖边地上石块,高高举起,狠狠朝恶蛟身上砸去。只听“嘣”地一声,火星迸射,辟易手上石块碎成细块,上身也震得发麻。再看那恶蛟身上,却是毫发无伤。辟易顿时呆了。也大概那恶蛟被砸得有点疼痛,就在辟易一愣之间,它身躯一弓,将辟易抛到空中。待到辟易快要落地,恶蛟巨爪一扬,狠狠朝辟易抓来。辟易在空中缩腹挺胸,使个“鲤鱼打挺”,堪堪躲过恶蛟一击。恶蛟爪锋所过之处,辟易顿觉背上如火燎一般疼痛。原是背上已被恶蛟利爪抓中。那恶蛟仰起身来,又恶狠狠地朝辟易扑去。 辟易一瞥之下,瞧那恶蛟露出喉部,心中暗道:“这恶蛟浑身坚硬无比,难道喉部也刀枪不入么?”想罢,他并拢双拳,朝那恶蛟喉部狠狠击去。辟易突觉双拳一阵剧痛,看那恶蛟,只见它咆哮如雷,四肢乱颤,却仍是毫发无伤。原来,那恶蛟喉下有逆鳞径尺,护佑喉部,辟易怎能将它奈何?相反,那恶蛟逆鳞被人触动,不禁大怒,其势更加凶猛。辟易本想投机取巧击杀恶蛟,不料反倒触怒恶蛟,此倒真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就这样,辟易与那恶蛟战在一起。一人一蛟从岸上斗到水里,又从水里斗到岸上。只斗得天昏地暗,星月变色。斗至半夜也未分出胜负。那恶蛟浑身坚韧无比,辟易一时奈之不得,它自是立于不败之地。斗到后来,辟易渐渐守多攻少,再到后来,竟然只有招架之攻,更无还手之力。 突然,恶蛟尾巴奋力向地面一扫,卷起泽边无数石块。那些石块朝着辟易呼啸而来。辟易连忙举手去挡那些石块。就在辟易伸手抵挡之机,那恶蛟却如鬼影般悄然而至,张开血盆大口,朝辟易狠命咬去。辟易奋力后跃。那恶蛟没有得口,突地伸出巨爪,便朝辟易拍去。此时,辟易一跃之后,身子尚在半空,又哪里能躲得过去?他胸口那恶蛟巨爪狠狠拍中。顿时,辟易便犹如断线风筝一般,朝那插有“定水神针”的巨岩上飘去,重重地摔在巨岩之上。 那恶蛟狠劲一拍,力道何等强劲!好在辟易甚是机灵,在被恶蛟巨爪拍中之时,身子略往后收,缓了恶蛟巨爪一拍力道。否则,那恶蛟巨爪犹如精钢铁掌,一拍下来,辟易焉有命在! 此前,辟易虽然守多攻少,却丝毫未让恶蛟占得半分便宜。如今,他却让那恶蛟一爪拍中。那恶蛟此次得手不易,自是得理不肯饶人。只见它纵身一跃,立时又扑了上来,竟不给辟易半点喘息之机。此时,辟易已是躲闪不及。眼见那恶蛟一扑之下,甚是迅捷,他心中禁不住叹道:“难道我今日便要命丧于此么?想不到辟易我英雄了得,却命丧这畜生之口! 那恶蛟欺至辟易身前。辟易本能地往后一仰,双手着地,触及一硬梆梆物体,这正是那“定水神针”。在此千钧一发时刻,辟易哪里来得及多想?他双手握住那“定水神针”,奋力一拔,将那“定水神针”握在手中,迎着那恶蛟巨爪挥去。只见血光一闪,那恶蛟“噢”地一声惨叫,一只右爪子竟然活生生地被那“定水神针”切断。恶蛟断爪落在泽边,鲜血顿时喷了一地。 那恶蛟吃痛,眼见“神铁”如此锋利无比,顿时有了几分怯意。辟易更是始料不及,他用“神针”去挡那恶蛟巨爪,本是权宜之计,想不到竟一击而中,让那恶蛟受此重创!那恶蛟将头一扭,便要朝泽中逃去。 辟易得手不易,见那恶蛟负伤,便要落荒而逃,又岂肯错此良机。他大叫一声:“畜生,你往哪里逃?”奋力一跃,拦住那恶蛟的去路。于是,一人一蛟又战成一团。起初,辟易手拿“定水神针”,甚感沉重,挥舞起来,也有些生疏。不一会儿功夫,辟易渐渐悟出一些法子,使起“定水神针”,逐渐较为圆滑。只见辟易左搏右击,上拆下挡,“定水神针”所向之处,那恶蛟连连趋避。再到后来,熟能生巧,辟易将“定水神针”使得更加得心应手。 辟易本就天生神勇,他与人打斗之时,虽不谙任何武功,却在举手投足之间,往往不是攻敌不备,便是攻敌之虚,遇弱不弱,遇强更强,任何平平常常招式由他使将出来,自然而然便生出巨大威力。他这种天赋与生俱来,并非传授与苦练所能获致。至于这些,就连辟易自己也不明所以。他只知与人打斗,自然便有诸般变化,是以罕见对手。如今,辟易“定水神针”在手,再加上他力大无比,当真便是如虎添翼,只杀得那恶蛟疲于奔命。 这一下情势逆转过来,只不过都是忙于奔命,这次却成了恶蛟。忙于奔命虽无甚分别,对象却是大相径庭了。 突然,辟易手持“神针”刺向恶蛟左爪。那恶蛟左爪一抬,想要躲过辟易一击,不料右爪已被“定水神针”斩断,早已无法支撑身躯。那恶蛟只得就地一滚,定水想籍此躲过一击。辟易早已料到此着,立刻欺身上前,伸脚将那恶蛟仰面踩住,双手握住“神针”,狠狠地朝那恶蛟颈部刺去。那恶蛟惨叫一声,顿时一命呜呼。 此时,辟易早已累得精疲力尽,轰然一声倒在地上。 云梦泽边如雷般地搏斗声,早已将村民惊醒。此时,他们齐聚在那老者家中,惊愕地听着外面动静。大家纷纷猜测,辟易与那恶蛟定在搏斗。只不过众人惧怕恶蛟厉害,均不敢近前观看,更别道去助辟易一臂之力。到了后来,搏斗声渐渐减弱。当太阳从远处泽面一跃而出,天色大亮之时,搏斗之声也悄然无声。村民们这才敢相拥出门,在老者的带领下,来到泽边。 此时,云梦泽边一片狼籍,辟易与那恶蛟却是踪迹全无。那园头园脸男童拍手叫道:“三叔公、二叔,辟易定是与那恶蛟同归于尽,这下可好,我们再也不会被那‘云梦二恶’骚扰了。”那男童话未说完,便被那老者和浓眉大眼汉子厉声喝断:“小小年纪,你懂得什么!还不住口!”那男童吓得打了个冷颤,再也不敢吱声,心中却暗自嘀咕道:“那两恶同归于尽,三叔公与二叔怎地还不高兴?”他哪里知道,人们平时虽厌恶辟易,然却从小看他长大,这份亲情,又怎能轻易割舍?那男童年纪尚小,此间感情,想来未必知道。那么,辟易究竟去了哪里? 此时,辟易已是一人、一舟、一蛟,飘曳在云梦泽上。原来,辟易斩杀恶蛟之后,已是精疲力尽。他轰然倒在地上,昏死过去。辟易醒来之后,想到村民对己极其厌恶,欲将自己置于死地而后快,心中暗道:“我在村中横行惯了,村人极其畏我。我还道自己好生英雄了得!想不到……”辟易少年心性,尚且不知荣辱。他见别人见之害怕,便不免沾沾自喜,以为自己神勇过人,村人尽皆慑服。他又哪里知晓天地如秤,百姓似砣,他的半斤八两,村人早已将其称得毫厘不爽,与其说是对他惧怕,倒不如说是处处让他,不想与他计较。这世间有些事情便是如此,你好事做尽,坏事做绝,定会得到报应,此正所谓是“不是不报,时候未到”。那辟易被村民弃于泽边欲喂食恶蛟便是如此。辟易想到这里,顿时便有些心灰意冷。此时,他心中仿佛有个声音大声叫道:“我要离开此处,愈远愈好!愈快愈好!”他这种想法郁闷在心,又无人倾诉,便如一只负壳蜗牛,步履艰难,痛苦难煞,只有打破壳儿才能轻松。但一时之间,辟易又怎能打破在他心中的这个壳儿? 辟易从泽边拾些木头,扎了一只小舟。将恶蛟尸首抛在小舟之上,带上“定水神针”,将小舟往泽中一推,就地顺势一跃,跳上舟中,离开泽边。 不一会儿功夫,小舟已至泽中。辟易极目远眺。但见云梦泽远吞长江,近衔群山,浩浩荡荡,横无际涯。本来,辟易对村民将其弃置泽边,欲喂食恶蛟一事,仍是耿耿于怀。现在,他置身于云梦泽上,举目望去,只见万顷大泽银光闪闪,碧波如镜,远方层峦迭峰,郁郁葱葱。眼见如此,辟易心中为之开阔,满腹怨恨顿时烟消云散。他只觉得先前所作所为,也太荒唐,不觉有些无地自容,禁不住低下头来。 辟易低下头来,双眼瞥见那根“神针”,直觉有些异样。他仔细地打量着手中的“定水神针”,暮然发现:这哪里是根寻常铁棒!分明就是一柄铁剑。只不过这柄铁剑黑黝黝中泛着红光,虽然毫无异状,却是沉重至极,远较寻常铁剑沉重。上工想到恶蛟表皮虽然坚硬,但铁剑却削之如泥,禁不住暗道:“这柄铁剑看似迟钝,想不到却是如此的锋利。”辟易回想与那恶蛟搏斗情景,想到惊险之处,不由得有些后怕。对能数次死里逃生,他又感到有些欣然。然而,辟易每次忆到精彩之出,又有些欣喜若狂。就在这忧愁欣喜之间,辟易暮然想道:“总是闲着无事,我何不将与那恶蛟搏斗之法总结一下?也好创立一派武功。”当下,辟易挥起铁剑,寻思在水中及岸上运剑顺刺、逆劈、左拆、右挡之法。 时至正午,小舟已从云梦泽中飘至长江,辟易索性乘舟入江,顺江而下。一路之上,辟易渴了便喝江水,饿了便以蛟肉为食,只是全神贯注琢磨使用铁剑之法。如此朝朝暮暮,也不知过了多少时日。一日,小舟突地嘎然而止。辟易抬头一望,原来那小舟已至岸边。只见此地遥山迭翠,远水澄清,奇花绽锦,嫩柳舞金,景色甚是优美。美景之外,更有那高山流水,小桥人家,与故居之处倒颇为相似。辟易心道:“此地依山傍水,甚是清静,倒是绝佳的练功场所。”想到这里,他索性弃舟登岸,在此居住起来,潜心修练武功。 多年以后,在江湖之上,出现一位赤发大侠。他手持一柄黑黝黝的铁剑,斩妖除害,惩恶扬善。一路之上,正可谓所向披靡。江湖上纷纷传言——那铁剑便是大禹留下的“定水神针”,名叫“玄铁宝剑”;那大侠便是辟易。若谁得到玄铁宝剑和辟易剑法,那谁就会天下无敌。久而久之,江湖之上便流传这么一句话来:“重剑无锋,大巧不工;辟易剑法,无敌天下。” 第一回 老叟收徒 时值北宋徽宗年间,在鄂州(今武昌)城外西北方向有处江滩。这日黄昏时分,游人甚少,江畔上喧闹之声渐歇渐止。江滩东面一株大樟树下,坐着一老一少两人。那少年用手撑着下巴,正聚精会神地听老者讲话。 那老者约摸五十岁上下年纪,一袭青衫。他讲了半日,也有些倦了,便收口不再说话。那少年左右无事,将头扭向江心。此时,一抹斜阳如同一枚咸鸭蛋黄般地,静静挂在天角。天空火烧云倒映江中,江水也似火烧一般的红。 少年怔怔望了半晌,突道:“爷爷,前几天您老人家给我讲了白居易的《忆江南》,其中有句‘日出江花红胜火’,说的是红日照映下,江边之花如火一般的红。依孙儿看来,这江花理应解释为江中浪花才是!”老者轻捋长须,微微一笑,点头赞道:“奇儿,你真聪明!此句倒真可这般解释。” 说罢,老者眺望远方,长叹一声道:“奇儿,你可要牢牢记住这如画江山。哎!‘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大宋锦绣河山,只怕不日便遭异族铁骑蹂躏了!”那老者突地说起这些,少年一时之间不明所以,抬起头来,睁大眼睛望着老者,眼里尽是疑惑。老者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站起身来,拉着少年,缓缓向城内走去。 那老者话儿果没说错!公元1126年八月,金兵大举南侵,铁骑所过之处,宋军莫不溃散。同年九月,金帅粘罕攻破太原,接着挥师东进,与南下翰离不一道,对北宋京师开封形成合围之势。同年十一月,金兵破城。次年四月(靖康二年),金军挟徽、钦二帝,及皇子皇孙、妻女妃嫔、文武大臣三千余人,以及大量金银财宝、图书文物,撤回北方,这便是历史上著名的“靖康之祸”。 据宋书记载,当年“夏四月,庚申朔,大风吹石折木。金人以帝及皇后、皇太子北归。凡车驾,卤簿,皇后以下车辂,冠服,礼器,法物,大乐,教坊乐器,祭器,八宝,九鼎,圭壁,浑天仪,铜人,刻漏,古器,景灵宫供器,太清楼秘阁三馆书,天下州府图及官吏,内人,内侍,技艺,工匠,娼优,府库蓄积,为之一空。辛酉,北风大起,苦寒。”其景悲惨可见一斑。自此,北宋灭亡。 公元1127年五月,大元帅赵构赶至南京应天府(今河南商丘),接受孟皇后诏旨,正式登基,改元建炎,重建赵宋政权,史称南宋。赵构便是宋高宗。南宋小朝庭建立之初,便任命李纲为左相。李纲力主抗金,他被重新起用之后,任命许多有才能将领,并联络北方义兵,展开抗金斗争。岳飞就是其中最著名将领之一。岳飞二十岁从军,屡立战功。公元1130年,岳飞在牛头山一战中大败金兵,并乘势收复建康(今南京)。其后,岳飞升任通泰镇抚使,更是成为独当一面的抗金将领。公元1134年,岳飞首次北伐,收复襄阳六郡。自古以来“襄阳六郡,地为险要”。南宋若图恢复中原,当此以为基本。岳飞立此大功,被授予节度使。岳家军奉命班师回朝,镇守鄂州(今武昌),负责长江中游防线。 天地人间,如白马过隙,忽然而已。转眼已至南宋高宗年间,地处长江中游重镇鄂州(今武昌)。此时鄂州(今武昌),已是市邑雄富,列肆繁错,极其繁华。不仅城内商贾云集,就连城外南市也连绵数里。其规模之大,与当时名镇临安(今杭州),建康(今南京)相较,也有过之而无不及。隐隐然已是一大都会。 鄂州(今武昌)城东,蛇山脚下,有座府第气势颇是宏伟,此正是岳飞节度使府。在岳府斜对面有条里巷,因吡邻岳府,故被叫做将军巷。 在将军巷上,有一少年拖着破鞋,踢哒踢哒迎面走来。那少年约摸十一二岁年纪,留着江南少年常扎的鹁角儿头发。他一路打着呵欠,神态甚是惫懒,全身衣服也是油腻褴褛,满面更是污垢,似是多日里未洗脸了。那少年一路走来,不停与巷边无赖称兄道弟,打着招呼。 此时,天已大亮。巷上人气渐旺,小商小贩逐渐多了起来。突地,一辆马车飞驰过来。那马车来得极快,一名小贩挑着担子,躲闪不及,被马车一带,顿时摔到在地,担中物什散落在地。那少年见状,眼睛一亮,片刻精神许多。他与街边无赖不约而同,似绿头苍蝇般地飞奔过去,纷纷抢了起来。 那小贩从地上爬起,本欲大骂驾车之人,眼见如此,哪里还顾得及骂?立时护住担子,怒声喝道:“你等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强抢东西,难道没有王法么?”说罢,举起扁担,作势要打。那少年等人见状,呼哨一声,又如绿头苍蝇般地四下散去。那少年边逃边回头道:“王法?我还正向人寻呢!” 少年逃到巷角,坐了下来,斜依墙角,晒起了太阳。其时正是阳春三月,太阳照在身上,实让人懒洋洋地。少年本是当地无赖。平日夜里,他必呼朋唤友,干些偷鸡摸狗之事,到了白日,却又昏昏入睡,无精打采。此等情形,倒真应了现如今一句话儿——白日文明不精神,夜间精神不文明。只是少年年纪尚小,所作不文明之事只是偷窃而已,除此无他。 少年正欲入睡,突听得几下筝声。他睁眼一瞧,却是一黑衣老者正在巷边架起古筝,弹奏起来。那老者五十上下年纪,一派儒者打扮。只是他衣着甚是破旧,两鬓发白,十指发黑,显是落魄之人。那古筝较平常古筝短了尺许,十数根筝弦颜色各不相同,表面破旧至极,与黑衣老者配在一起,倒也是相得益彰。 只见那黑衣老者东弹西拂,毫无半点章法可言。本来筝音应清雅悠扬才是,但那老者这筝里发出来的声音却十分凄厉,极是难听。那少年眼见如此,心中冷笑道:“好家伙,你行乞也得有些资本,那副烂筝倒也罢了,奏筝功夫竟也如此差劲,真是不知羞耻。” 那少年本想在街角晒着太阳,小息片刻。他被筝声一扰,顿时睡意全无,心中不免有些恼怒。他当下站起身来,拾起街边一块石头,冲着那黑衣老者吼道:“老东西,你在这里扰人清静,不就是乱弹琴么?瞧我不砸烂你吃饭家伙!”说罢,那少年举起石头冲到近前,作势便欲砸筝。 黑衣老者仍是闭着眼睛,犹自弹着古筝,对那少年威胁竟是丝毫不加理会。少年本想吓吓黑衣老者,好让他就此退去。眼见那黑衣老者并不吃这套,颇是下不了台。他手举石块,犹豫半天,砸与不砸,实难决断。最后,那少年牙齿一咬,手中石块便要砸向黑衣老者破筝。 突地,他见那古筝十分破旧,心中一凛,暗道:“不好!这黑衣老者莫不是用破筝诱我去砸,事后好找我扯皮,让我赔他那破筝儿?哈!他妈的,这招儿真是不赖,险些让我上当。好在我绝顶聪明,一眼便瞧了出来!老子这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那少年平日只要无钱,往往便从家中拿些不值钱物什,走到街上,找个有钱主儿,往他身上一撞。待那东西落在地上,他便拉住那人滚地撒泼,让其赔偿,往往也可诈些银两(注:时至今日,这种做法叫做“碰瓷”。由此看来,诸般狡狯伎俩,骗人把戏,自古至今,概莫能外。)。 这少年瞧出黑衣老者诡计,自觉十分聪明,不禁有些飘然。他虽有些得意,却还冷静。此时,他仍是踌躇万分,心道:“这石块倒是砸与不砸?”眼见古筝尾部有一破洞,那黑衣老者用东西堵住。那少年心中顿时有了主意,暗道:“我便砸他破损之处,呆会如若扯皮也有话儿可说。”心想至此,他大声嚷道:“老东西!你筝上有个破洞,堵着干么?难道不想开窍么?今个儿我就给你开上一窍。”说罢,举起石头,朝那古筝破损处狠狠砸去。 只听“当”地一声,石块砸在古筝之上,那古筝破损之处应声而开。那少年原以为老者会纵身扑上,找他理论不休。不料那黑衣老者仍是我行我素弹个不停。说来甚是奇怪,那古筝被少年一砸,竟是丝毫未受影响。相反,那筝声顿时抑扬起来,“叮叮咚咚”地十分悦耳,让人听罢不禁神魂为之飞动。少年一怔,呆在那里,一时不知所以。 那黑衣老者忽地睁开眼来,两道精光射向少年。少年不由得打个冷战。黑衣老者冲着那少年点头道:“好小子,我一直冒找到古筝弦外之音,想不到今日被你找出。”那黑衣老者一口鄂洲口音,似乎就是汉阳人氏。他话音未落,抱起古筝,将这少年丢在一边,扬长而去。 那少年赢得有些稀里糊涂,虽见自己大获全胜,却也不再乘胜追击。他回到原处,欲再睡个回笼觉。可是,尽管少年不停打着呵欠,伸着懒腰,却就是睡意全无。他伸手摸摸口袋,摸出一锭碎银,瞧瞧不远处的丽春阁,暗道:“他妈的,此地睡不踏实,老子便到丽春阁睡去。” 那丽春阁是鄂州有名的妓院。宋时妓院叫做“瓦舍”,或称“瓦子”,取的便是“来时瓦合,去时瓦解”之意。现今,人们谈起妓院,仍有“勾栏瓦肆”之说。 那少年还未到丽春阁,便听到院中传出阵阵笑声。那笑声娇柔舒服,欢悦动心。少年不由得加快了脚步,行至近前,正欲进门,却被老鸨一把拦住。那老鸨见他小小年纪,竟欲开房睡觉,甚觉好笑,骂道:“你这小子,小小年龄,竟不学好,也跑到此处鬼混?”那少年笑道:“小爷今个有钱,出来潇洒不成么?你开店还怕大肚汉呀!”那老鸨听罢“嘻嘻”一笑,骂道:“成呀,等你身上毛儿长齐再说。”说罢,三把两下将少年推了出去。 那少年见老鸨小瞧自己,心中又恨又怒,用力咳嗽一声,回头对准丽阁大门吐出一口浓痰,“啪”地一声响,这口浓痰倒吐得既准且狠。 少年虽有些恼怒,却又无法。他口中不停骂道:“他妈的,有什么了不起。老子年纪虽小,难道便不成么?不就是一男一女两人,赤裸裸地在那儿摔交。两人摔成一团,均想将对方压在身下。若说还要什么功夫,那就是上面之人要轻功了得,下面之人却要硬气功了得。否则,上面之人岂不是要将下面之人压扁?老子虽然不会轻功,却也是身轻如燕,在上面那定是不会有什么问题?若是在下面……”那少年身材瘦小,本就是身轻如燕,这点他倒没半点虚言。但他若在下面是否承受得起?一时之间,少年心中颇为踌躇。好在那老鸨已将他拒之门外,他也用不着再操闲心去想:“我在下面是否就被人压瘪?”想到这里,那少年悻悻然走出丽春阁。临出门时,迎面碰上一名妓女,他朝那名妓女胸脯与臀部恶狠狠盯上两眼。 那少年虽混沌未开,对男女之事知之甚少,然而他在此场合混迹多年,对那事儿却还是一知半解,但又未必全知。孔子云:“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此话对那少年来讲倒应改成“知之为不知,不知为知之”;或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才是。以前,那少年碰见年轻女子还只是瞧瞧她的脸蛋儿。诸如“红扑扑脸颊”、“水汪汪大眼”女子的都会令他陶醉。如今,他欣赏角度悄然发生变化,逐渐发展到专看下三路,比如“丰乳肥臀”一类,较之往日自是务实了许多。 在岳府府内左边,有个小小校场。这日,在校场上,一名使着一对紫金锤的小将,正骑着一匹白马,挥舞着双锤,与一名骑着红马、使着银腊枪的小将缠斗在一起。 那使锤小将兵器虽是沉重,身形却灵活至极。他左闪右躲,在使枪小将枪影夹缝中趋避腾挪。那使枪小将纵然枪法迅捷,却始终未沾着他衣角半分。 那使枪小将枪法其实颇得精要,只见他挥舞长枪,扎、刺、打、挑、拦、搠、架、闭之间,枪尖银光闪闪,枪缨红光点点,真是好一路枪法!在他枪招之中,扎、刺更是了得,这些本是枪法根本,此正谓“棍扫一大片,枪扎一条线”。昔日西蜀大将张飞曾以杀猪谋生,使得一路好刀法。只因他在杀猪之时,悟出刺喉扎蹄之法。在从军之后,张飞索性弃刀改用丈八蛇矛枪,更是威不可挡,勇冠三军,一时成为佳话。 突地,那使小将枪身一抖,枪上红缨抖动,卷起碗大枪花,一招“蛟龙入海”,长枪朝那使锤小将心口“膻中穴”直刺过去。这“膻中穴”乃人身气海,百息之所在,最是重要。那使枪小将这一扎力道劲猛,莫说中上一枪,便是被枪尖撂中,那使锤小将气息只怕也要立时闭塞。这“蛟龙入海”本是不入流的寻常招数,但这一招夹杂点穴功夫,且直刺对方气海,便显出高明来。那使枪小将这一招其认穴之准,力道之劲,端是极其厉害功夫! 那使锤小将见来势劲猛,不敢大意,连忙举锤一挡。岂知那使枪小将此招只是虚招。又见他将枪身一沉,银腊枪便朝那使锤小将腿上直扎过去。那使锤小将反应极快,一纵身,从马背上高高跃起,长枪“嗖”地一声,从他身下扎过。那使锤小将在空中一个“鹞子翻身”,稳稳落在马背之上。两人斗了约莫半个时辰,仍是不分胜负。一时之间,校场之上人欢马叫,正可谓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在小校场旁边,有一个三尺来高,数丈见方的朱漆方台。在台上一虎皮大椅上,坐着一位中年将军。此人头戴银盔,身披银甲,白脸隆长,三绺微须,竟是十分儒雅威武。在中年将军两边,还陪坐着几名武将。其间还有一名身着便装的汉子,那便装汉子身材甚是魁梧。教场上两名小将斗得正酣。那使枪小将将长枪使顺,招数灵动,变幻莫测。那使锤小将也不示弱。他身随枪走,虽在马上,趋避进退之中,却也是十分自如。 那便装汉子在旁愈看愈惊,心道:“这二人本是武将。原道岳家功夫虽是兵家绝技,却只不过是战场上的功夫。今日一见,想不到竟然如此厉害,往日倒是小瞧岳家功夫了!”他见两员小将出手不凡,心中不禁暗暗称奇。 突然,使银锤小将叫道:“宪弟,你小心了!”说罢,一记“双锤贯顶”,高举双锤,如旋风般地朝那使银腊枪的小将头上砸去。那使枪小将眼见躲闪不及,也不躲闪,大声喝道:“云兄,你也当心了!”话音未落,一记“毒蛇出洞”,银腊枪当真便如毒蛇一般,狠狠扎向对方咽喉。眼见得两人便要同归与尽,台上众人不由得惊呼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两人几乎同时收起兵刃,冲对方一抱拳,道:“承让!”两人剧斗之后,竟然都是面不加红,心不增跳。说罢,两人走到台前,冲台上众人躬身道:“云儿、宪儿让父帅及各位叔父受惊了,敬请您们指教!” 台上一位黑脸将军拍掌赞道:“好!云儿那招‘双锤贯顶’,当真如迅雷不及掩耳。宪儿那招‘毒蛇出洞’也使得极妙,正是置于死地而后生。”说罢,转头对那中年将军道:“大将军,你意下如何?”那中年将军站起身来,突地右手按住胸口,脸现痛苦神色道:“不错!确实是置于死地而后生。哎!较量武功如此,两军对垒之时又何尝不是?关大侠,你是行家里手,就来指点指点他们武功,如何?”说罢,将头扭向那劲装汉子。 那便装汉子站了起来,道:“岳大将军,你没事么?”那中年将军摇摇头道:“我不碍事。都是些陈年旧伤,不打紧的。”那劲装汉子道:“岳大将军,你多年征战疆场,积劳成疾,还是当心的好!关某听说鄂州城东,有位林姓名医,医术高明,岳大将军何不找他一试?”那中年将军道:“谢谢关大侠关心。那林先生一向仗义疏财,对岳家军颇是照顾。岳某早有登门答谢之意。只是近日岳某军务繁忙,一时无暇。改日有空岳某定当前往。”那劲装汉子道:“关某但请岳大将军小心!” 那便装汉子转头又对两员小将道:“两位小将军的武功极高,别说是在疆场之上,便是当今武林,只怕也是一等一的好手。不过……”那便衣汉子话音一转道:“两位小将军招式实用,临敌经验也甚丰富。只不过招式中小有破绽,内力尚需提高。今晚有空,咱们切磋一下。不知两位小将军意下如何?”那中年将军一听,大喜道:“关大侠过奖了。云儿、宪儿,还不过来谢过关大侠。” 其实,那两名小将武功虽高,用于战场上冲锋陷阵,固是所向披靡,但以之与武学绝顶高手过招,毕竟略显不足。那便衣汉子言过其实,那中年将军岂能不知?他见便衣汉子晚间要与两位小将切磋,知他要传授武功,焉能不喜?那两位小将欲跪拜谢过。那便衣汉子道:“两名小将军均是武将,练的是马上功夫。而平常武林人士相斗,却尽是步战。两者性质不同,自不能相提并论。然则武学之道,皆出同源。两位小将军与武林高手过招,须当更求变化,不可拘泥成法。岳家功夫在当今武林堪称一绝,我也没什么拿的出手的。晚间,咱们就切磋一下轻功与内功心法吧。”那劲装汉子说得极是,直听得两名小将不住点头称是。 那中年将军正是鄂州节度使岳飞。使双锤的小将是岳飞长子岳云,使长枪的小将却是岳飞爱婿张宪。那黑脸将领是岳飞手下大将牛皋,那叫作关大侠的便装汉子名叫关中牧,来自北方武林,在武林之中可是大大有名。那关中牧人称“河朔大侠”,在河北、河南一带,一路以“泼风刀法”称雄武林,与浙江“螳螂门”的“螳螂刀法”一起,被武林人士并称“南螳螂、北泼风”。那关中牧内外兼修,武功已至甚高境界。自从岳云与张宪得到关中牧指教后,武功日进,实入武林一流高手之列。 关中牧此番来到鄂州,也是大有来头。自牛头山大捷之后,岳家军乘势收复建康。金兵在江南一地不留一兵一卒。自此,南宋重夺长江咽喉之地,金将完颜兀术自渡江南侵之后,一直心有余悸,不敢轻言再犯南宋。此时,南宋朝庭本应乘胜追击,收复河北、河南大片失地。此时,朝中出现主战、主和两派。主战派首推宰相张浚,主和派代表却是当朝参政知事秦桧。两派相较之下,主和派犹占上风,北伐之事就此搁置起来。北方武林人士均是热血男儿,岂肯甘居金兵铁蹄之下!是以义举此起彼伏。那关中牧此次前来鄂州,便是代表河朔义军,前来联络岳家军,共同抗击金兵。 关中牧与岳飞等人客气一番,向岳飞问道:“岳将军,你我日前商议之事,该当如何?咱们河北、河南武林群雄可等不及了!”岳飞站起身来,双眼眺望北方,缓缓言道:“关大侠,你有所不知!北伐一事,那是何等大事?非圣上恩准不可。然而岳某几次上奏,均被朝庭驳回。岳某一时也无良策。”接着,他语气一转,急促地道:“靖康之耻,至今未雪;臣子之恨,何时能灭?但请关大侠转告河北、河南武林群雄。岳某定当再次上奏,争取早日北伐,直捣黄龙,收复咱大宋大好河山。” 听到岳飞这番慷慨陈词,关中牧顿时热血沸腾,大声言道:“好!咱们河北、河南武林人士便静侯将军佳音。”岳飞朗声道:“关大侠,岳某还有一事相求,但请关大侠转告两河武林群雄。在此期间,一定不可松懈,为他日共讨金贼早作准备。”关中牧朗声答道:“这个自然,那关某明日就赶回河北、河南,联络河朔武林同道,咱们谨遵岳将军台命。”岳飞“哎”地一声,挽留道:“关大侠来趟鄂州极不容易,明日我们不如去黄鹤楼游览,晚间便让岳某在敝府摆上薄酒,也算为关大侠饯行。不知关大侠意下如何?”关中牧冲岳飞抱拳,朗声道:“那关某就先谢过岳将军了。” 鄂州虽地处平原,城内外山头却不老少。其中最著名当数蛇山,蛇山又短又小,与其他名山相比,只能算作孤丘罢了。然而山不在高,有仙则名。蛇山之上最有名的建筑莫过黄鹤楼了。那黄鹤楼位于武昌蛇山黄鹤矶头临江处,因此而得名。关于黄鹤楼来历,各类传说,众说纷纭。最有名的就是这么一个传说:在很久以前,有位姓辛的人家在蛇山之上开了一个小小酒店。有名道士常来吃酒,店主总是热情款待,却不收半文酒钱。那道士心存感激,临别之时,用桔皮在墙上画了一只黄鹤。此后,酒店吃酒食客如若拍手招引,这只黄鹤便会从墙上飞跃下来,翩翩起舞。酒店因此生意兴隆。数年之后,那道士重游蛇山。取出铁笛吹奏起来,那黄鹤听见笛声,展翅飞翔,载着道士穿云飞天,飘然而去。于是,店主人便在此建楼,取名黄鹤楼。从此,白云黄鹤几成鄂州代名,引来无数迁客骚人汇集于此,吟诗作赋。唐人崔颢便在此留下名诗《黄鹤楼》:“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凄凄鹦鹉州。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 其实,黄鹤楼真正始建于三国孙吴黄武二年(公元223年)。据史载:孙权为了抵抗魏国曹操,而在此修建瞭望楼,籍此用来观察对面江边敌情。 第二日大早,蛇山之上,已是热闹至极。不少商贩云集至此,叫卖声此起彼伏。其间一位少年提着篮子,夹在人群之中卖着豌豆。那少年正是那日砸筝少年。 少年眼见游人经过身旁,遇着慈眉善目老妇,便一揉鼻子,满脸鼻涕地挨了上去。老妇悯其可怜,往往掏出银子买上一些。遇着衣着齐整之人,那少年便毫不客气,紧紧拉住不放。那些人等被逼无奈,也只得掏钱买了。少年便又滴溜着眼睛寻找下个目标。此等推销技术,别说当时,便是放置今日恐怕也是首屈一指。 在蛇山上,几名游客正拾级而上。他们一边谈笑着,一边欣赏黄鹤楼那迷人美景。此正是岳飞一行数人。 其时,岳飞在鄂州一带,几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们才进蛇山,便有人高声喊道:“岳大将军来了,大家快来看呀!”也有人问道:“大将军旁边是牛将军,那便装汉子是谁?”“那就是从北方来的关中牧关大侠。”旁边有人知道,立即抢着答道。 那少年定睛一瞧关中牧,心道:“这人好大个子!”一路之上,岳飞等被众人围得水泄不通,更有商贩将食物硬塞在岳飞手中,定叫他品尝不可。那卖豆少年看在眼里,心中无比艳羡,暗道:“做人若象岳将军一般,那便多好!最起码手中食物便是食之不尽,再也犯不着冒险,去偷拿别人食物。被人撵得东躲西藏,那滋味可真不好受。更有甚者,被人捉住之后,他妈的还得满地打滚方能脱身。”那少年心想至此,突地“呸”地一声,自言自语道:“你小子地痞无赖一个,也配像岳大将军一般么?” 昔日汉高祖刘帮,还是一名小亭长时,见到秦皇金车玉辇,招摇过市,大发感慨道——大丈夫当如是焉!自此,他便发下重誓将欲取而代之。那少年眼见岳飞备受推崇,心中亦想如同岳飞一般,此倒颇有先贤遗风。只不过不到片刻,他就原形毕露,露出真面目来。他所艳羡的只不过是岳飞手拿食物,而非岳飞风范,当真贻笑大方。 岳飞双眼一瞥,瞧见人丛中那位少年。他见那少年衣着褴褛,心生同情,一招手,将那少年唤到近前,道:“小朋友,你在卖豆么?多少钱一份?”那少年有模有样答道:“二十文钱一份,多买多送。”岳飞道:“我买七份,一共多少钱?” 平日,众人买豆也只是一份两份地买,那少年只会算算简单价钱。那七份豆共要多少钱?一时间,他也算不清楚,只得抱拳道:“大将军,你是大大英雄豪杰,在下平生佩服这个。我看不如这样,今个儿我给你优惠。每份十文钱,一共七十文。就算交个朋友,如何?”岳飞“哈哈”大笑起来,道:“我给你一锭银子,你说该找我多少?” 那少年抓耳挠腮想了半天,实是算不过来,心中有些发恼,暗自怒道:“姓岳的,我敬你是英雄好汉,给你优惠。你他妈的不识好歹,倒让我难堪!”他抬头瞧瞧岳飞,见岳飞虽面带微笑,却一脸正气,话到嘴边,哪敢出口?那少年憋了半天,才道:“今个儿我 第二回 少年舞剑 高山流水派创派祖师是楚人俞伯牙。俞伯牙不但音乐造诣非凡,武功更是卓绝。当年,俞伯牙常在江北龟山修练武功。他习武之余,经常弹琴自娱。后来,俞伯牙在此遇着钟子期。俞伯牙弹琴模拟高山,钟子期说浣琴声有如巍峨泰山;俞伯牙操琴描述流水,钟子期说琴声好比滔滔长江。钟子期如此谙熟琴声,实让俞伯牙叹服不已。自此,他视钟子期为知音,二人结为至交。其后不久,钟子期不幸病故,俞伯牙为此伤心不已。他在钟子期坟前弹奏一曲《高山流水》,表示哀悼。俞伯牙深感知音自此难觅,一曲奏完,便断弦而去,终身不再弹琴。从此,俞伯牙潜心习练武功,并创建高山流水一派。今汉阳古琴台便是“伯牙弹琴遇子期”遗址,汉阳近郊有个“琴断口”,据说便是当年伯牙破琴绝弦之地。俞伯牙为人清高,择徒甚严。那“高山流水”一派也有个古怪规矩,每一代都是单传,门丁不旺。是以它这一派武功虽高,世人却是知晓甚少。 次日清晨,贱三爷与路拾遗师徒二人早早起床,从鄂州城内出发,乘船渡江,来到汉阳。两人转至龟山脚下,便见一雄关屹立。此关名叫铁门关。 铁门关始建东汉末年。三国时期,其时吴魏相恃,用兵汉阳(古称沔口),东吴便设关于此。铁门关背倚龟山,俯控长江,雄峻险固,易守难攻,历来均为兵家必争之地。唐代以后,铁门关始才成为商贾通道。此时,宋金交兵,其势如同吴魏相争,便又有驻军把守。 经过铁门关,再行三五里地,便是贱三爷所居村庄。该村在汉阳琴断口处,名叫钟家村。 两人进村后,径直回家。贱三爷屋子在村中山腰之上。屋子左边不远处有片桃林,其时已近五月天时,城内桃花早已败尽,此地处在城郊,林中桃花却仍是绽放。桃花一簇簇,一团团地,落英缤纷,煞是好看。 路拾遗起先一直郁郁寡欢,此时见状大喜,叫道:“师父,此处真好。”说罢,一时高兴,不由得翻了个斤斗。贱三爷骂道:“算你小子识得风景!不过,你也不至于如此得意忘形吧。”贱三爷哪里知道,这回他可是大错特错。路拾遗眼见桃花盛放,喜不自胜,那是想到马上便有桃儿可吃。在他心中却丝毫未被风景所醉。 当晚,师徒二人简单洗漱,各自上床休息,一夜倒是无事。 次日清晨,路拾遗正睡得香甜,突觉双耳一阵疼痛。他睁眼一瞧,只见贱三爷伸手拧住自己耳朵,正笑眯眯地望着自己道:“你睡得好香!梦里又遇见何等好事?笑的那么大声。赶快起来疗伤吧!” 路拾遗听说疗伤,不敢怠慢,连忙洗漱完毕,来到院中。他见贱三爷坐在院中等候,上前给贱三爷请了个安,便站在一边,静待贱三爷吩咐。 贱三爷道:“拾遗,你先将碗中汤药喝下。”路拾遗低头一瞧,只见旁边桌上放着一碗汤药,正冒着腾腾热气。路拾遗也不多问,捧起药汤一饮而尽。原来,一大清早,趁路拾遗熟睡之机,贱三爷便独自上山,采些医治毒伤的草药,熬制了这碗药汤。 见路拾遗喝完药汤,贱三爷又象昨日一样,给路拾遗疗起伤来。一股真气经“至阳穴”进入路拾遗体内,循着七经八脉走着,路拾遗只觉全身懒洋洋地如沐春风,周身毛孔似有蒸气不停冒出,说不出地舒畅。过了一会,路拾遗忽觉得自己好似又置身温泉里面,心中大奇,却懒得睁眼,犹自闭目享受。又过一会,突觉得天空下起一阵热雨,“稀稀泠泠”地将他吓了一跳。他睁眼一瞧,却见贱三爷大汗淋淋站在身前,骂道:“为你料伤,老子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你却在这里独自享受!” 路拾遗仔细一瞧,贱三爷浑身上下湿透,跟自己一般无二,两人就象从水中捞出一般。当下不敢做声。 接下来几日,贱三爷在路拾遗喝完药汤后,都要为他运功疗伤。如此数日后,路拾遗的毒伤已被医好十之八九,余下只等身子慢慢恢复。 约摸七日后,贱三爷把路拾遗叫出,将他带到村外桃林中,道:“拾遗,你的毒伤已愈。从今日起,为师便教你练习武功。武学之道,重在基础。正所谓:不积硅步,何以至千里。如今,为师便教你一些武学基础。” 说完,贱三爷将所教武功演示一遍。路拾遗生性好动,听说今日便要练习武功,心中大喜。待他瞧完贱三爷所教武功,又不由得大失所望。贱三爷所教武功,只是武林中常见功夫,诸如:马步、弓步、歇步和虚步等基本步法,以及一些勾、掌、拳等基本手法。此等招数,路拾遗在鄂州见得多了,心道:“瞧那老家伙疗伤本领,似乎武功不赖!今日怎地尽教些寻常东西?莫非倒真是草包?哎,说不得!这儿可是他的地盘,老子初来驾到,理应客随主便。他妈的,他的地盘自当由他做主,老子今日暂且依他一次。”想到这里,他心中虽有些失望,却不再言语。待贱三爷教完,路拾遗便呆在一边,无精打采练了起来。 一连十余日,每日里路拾遗都在依着贱三爷吩咐,练那些武功。他心里本就极不情愿练,时间一长,更觉枯燥。最后几日,他心中更是将贱三爷骂了无数遍,心中暗自寻思:“路拾遗呀!是可忍,孰不可忍?这老东西占着茅坑不拉屎,分明想误人子弟!你该出手就应出手,找个机会反出师门吧!” 这日,路拾遗又在桃林中练功。他对那些武功不感兴趣,练习起来自然应付。不到一柱香功夫,便被贱三爷呵斥数次。眼见天色已晚,贱三爷便不再勉强,令他收拾东西回村。 连日以来,路拾遗在贱三爷处碰得一鼻子灰。此时,他正灰头灰脸地跟在贱三爷身后朝村中走去。两人未进村中,村中一条大黄狗摇着尾巴,跑到路拾遗身边。那狗平日跟着路拾遗,总能吃些骨头,讨得几分好处。今日,它见路拾遗从村外回来,立即围着路拾遗不停打圈,籍此讨好路拾遗。路拾遗心情很糟,见那狗儿围着自己转个不停,更是大烦。他一抬脚,将那狗儿踢个趔趄。那狗儿从地上爬起,恼羞成怒,冲着路拾遗一通大吠。路拾遗也不示弱,甚至有些恼怒,大声骂道:“你他妈的,平日老子待你不薄,今日你却如此翻脸不认人,只怕连老子姓什么都不知道。”贱三爷见状笑道:“拾遗,你倒说说那老子姓什么?”路拾遗想也未想,答道:“老子当然姓路。”贱三爷哈哈一笑,道:“它老子姓狗,怎地又姓路了?”路拾遗一时语塞,竟无话可答。 此时,那狗仍是大吠不止,路拾遗与贱三爷斗口失利,转头将满腔怒火对准那只狗儿。他见那只狗儿仍是狂吠,认定自己若不出口,只怕那狗儿以为他是胆怯,说不定日后还要跳到他身上拉屎拉尿。当下,路拾遗立马还击,对着狗儿大骂起来,道:“你这畜生,还敢对我大吠大叫,难道还想挨揍么?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老子今个不给你点厉害,你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说罢,他拾起路边石块,作势欲砸那狗儿。盛怒之下,路拾遗也管不得自己到底姓狗还是姓路。那狗儿岂怕他的威胁?仍是大吠不止。如此一来,一人一狗在村中吵得不亦乐乎。 夜里,路拾遗躺在床上,想起日间种种之事,心中自是忿忿不已,暗道:“这老家伙欺负我倒也罢了,连那狗儿如今也六亲不认。这日子没法过了!简直没法过了!”他心中打定主意,明日设法反出师门。想到这里,他不觉有些得意,心道:“老子曾说过要反出师们。今日,我说道做到,倒也是言出必行!”他本想明日该如何行事,可突觉眼皮一沉,仿佛两块巨石挂在眼皮之上,想要睁开眼睛都难。他身子朝墙里一侧,便呼呼沉睡过去。 第二日,路拾遗起床,在屋里屋外转了半日,也未见贱三爷踪影,心中大喜,暗道:“真是天助我也!此时,我不反出师门,更待何时?”想罢,他连忙奔回房中,收拾些细软,藏于腋下,走出房外,便慢吞吞朝村外走出。 快出村外,迎面走来一个三十来岁村妇。那村妇大声嚷道:“拾遗,你慌慌忙忙地干嘛?怎地见人不搭理。”路拾遗来村中虽只短短十来天,却整日里胡乱窜门,与村人早已混得乱熟。但他此次出村,哪敢让外人知晓?是以见到那村妇也没打声招呼。他眼见村妇大声嚷嚷,更是不敢吭声。 那村妇见路拾遗没有理他,嘴里低声嘟囔道:“这孩子,见人也不打招呼,真不知礼数。”路拾遗低着头,装着没听见似的朝前走去,脚步却快了许多。 一出村外,路拾遗拔脚急奔,一回气里行了五六里地,直累得气喘吁吁。他见离村已远,贱三爷说什么也难以追上,索性坐在地上休息片刻。 路拾遗从包袱中掏出一件衣服,擦尽脸上汗水,心中骂道:“那老东西,真是冤家,老子就是逃走,也要吃上这些苦头。”骂罢,他抬头四处望望。这不瞧则已,一瞧他心中大吃一惊!不由得张大嘴巴呆在那儿。只见前面转弯处一棵树下,坐着一个老者,正躺在地上埋头大睡。这人不是贱三爷还是谁人? 路拾遗心中暗自叫苦,道:“他好的,说他冤家,当真不假。竟在此地又碰见了他。”此时,他心中一百个后悔,悔不该将贱三爷骂作冤家,不然又如何如此路窄? 路拾遗心中暗想:“我这次逃走,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否则,让这老东西有所察觉,今后焉有机会?唉!说不得,今日只好退了回去,以后另觅良机。老子这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心中想定,路拾遗沿着原路悄悄返回。 行到半路,忽听得流水潺潺,更见一条岔道伴着溪水只通古琴台方向。路拾遗心中大喜,道:“我怎地如此糊涂,竟忘了这条小道。”连忙折身走上小道,直奔江边。 行了不到一柱香功夫,眼见长江近在眼前,路拾遗大喜。他虽累极,却仍是强打精神,三步并着两步朝前赶去。上了江堤,他深吸口气,纵声叫了起来,但随即止声。原来,贱三爷正坐在堤上,笑嘻嘻地望着路拾遗。这叫他如何叫得出来?路拾遗心中不停暗叫:“苦也,苦也!”这贱三爷惹他不得,又躲他不掉,倒真让路拾遗苦恼万分。 路拾遗一时无法,只得硬着头皮迎上去。他心想今日只有晓之以情,向贱三爷讲明苦衷,自己在此地如何人生地不熟,又哪能安居乐业,练习武功?这拜师习艺一事只好作罢,还是让他老人家另请高明。贱三爷收自己为徒,那是看得起自己,自己当然感激涕零。不过,自己虽心存感激,却是实难从命。否则,自己如此心不在焉,将来也只能是有辱师门,吃亏的还是贱三爷。路拾遗只盼一席话儿能将贱三爷说得心软,将他就此放回鄂州。 他满肚子打的如意算盘,不料刚刚出口,便被贱三爷一口回绝。贱三爷一把将他抓住,喝令他立即回村。路拾遗心中大急,道:“师父,你放徒儿回去。徒儿逢年过节必备上美酒,另加上各色糕点,来村中孝顺您老人家。咱们还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原来,他见动之以情不成,立即改成诱之以利,想籍此打动贱三爷。 贱三爷哈哈一笑,道:“你他妈的,当老子是傻瓜吗?老子便是不放你回去,你这一年三节又少得了么?放你回去,那自是大大亏本。”说到此处,贱三爷伸出左手,食指、中指不停摆弄,口中不停念道:“三下五除二,三七二十一,不成不成,老子做的小本生意,本小利薄,这桩生意可亏空不起。你还是随我回去吧。” 路拾遗听罢,心头火起,一把甩开贱三爷右手,恶狠狠道:“你死拉硬拽地将我弄到这里,到底居心何在?今日,你不放我回去,我定与你拼了。”说罢,一低头,径自撞向贱三爷。 只听“哎呀”一声,贱三爷应声倒地。路拾遗见机会难得,撒腿便跑。他才跑出数步,禁不住回头看了贱三爷一眼。他见贱三爷躺在地上不动,暗道不好,心想:“莫非师父就此被我撞死?”想到人死后会化做厉鬼,心中大惊,更怕贱三爷未死会将自己拖了回去,恨不得脚上再生出一对翅膀,好就此远走高飞。才跑数步,他想到贱三爷平日对自己的诸般好处,一双脚却怎么也迈不出去。 路拾遗心想:“师父平日待我甚好,只怕就算化成厉鬼,他也不会加害于我。他若是未死,要将我拖回钟家村,我一概遵命便是。今日,说什么也不能将他扔在这里不管。”想到这儿,他一步步缓缓走了回去。 走到近前,他瞧见贱三爷仍是一动不动,心中大惊,奔到近前,用手在贱三爷鼻子探探,贱三爷哪里还有进气?路拾遗几次与贱三爷动手,都未讨着半分便宜。今日,他与贱三爷动手也是迫不得以。他晓之以情、诱之以利诸般法子均已不灵,只好动之以武,好迫使贱三爷就范。不料今日竟轻易得手,更让路拾遗万料不到的是,那贱三爷竟被他撞死过去。 路拾遗立时大悲,大声泣道:“师父呀师父!我对你动手,也是一时无奈,谁叫你老人家不放我回去。师父,你放心,我虽不能为你养老,却要为你送终。每年清明、七月半,我定要在你坟上烧些纸钱。你老人家放心去吧!” 突听一声大笑,贱三爷坐了起来。路拾遗大惊,只道是贱三爷借尸还魂,来向他索命。他正欲扭头就跑,背后一只手将他牢牢抓住。路拾遗奋力一挣,却哪里挣扎得脱? 路拾遗大叫一声,正欲跪地求饶,忽觉抓住自己的手十分温暖,心道:“这手这般暖和,不像传说中厉鬼之手那么冰冷,莫非……”想到这里,他大着胆子抬头一瞧,却见贱三爷正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不觉大喜道:“师父,你老人家没死么?”贱三爷笑骂道:“我死那会这么简单!你愈是咒我早死,我愈是长命百年。”路拾遗喜急连道:“师父,徒儿不敢。”“哼!算你小子良心不坏。”贱三爷笑骂道。当下,师徒二人回到钟家村中。 十余天后,贱三爷对路拾遗道:“拾遗,你已练了这么多日,不知武功有何进展?让为师看看如何?”路拾遗道:“师父,你每日叫我练这些东西,不知究竟有何用处?”贱三爷笑道:“小子,你此言差矣!这些均是各派武学基础,学会了可是大有裨益。不信,你试试便知。”说罢,贱三爷吩咐路拾遗随意出招。 这十余日里,路拾遗均在练贱三爷那些功夫,心中早已烦闷至极,心中暗道:“这些天来,你教了老子什么功夫?又叫老子拿什么打你?今日,老子向你动粗,只怕还要动些往日老本。”他对贱三爷早就恼怒,总想让贱三爷出丑。此时,他闻听此言,心中自是求之不得。只听路拾遗大喊道:“那你可当心了!”左脚一抬,使出吃奶力气,便朝贱三爷下阴踢来。他恼怒贱三爷乱教武功,出脚竟是毫不留情,用的可是在鄂州时常用绝招。他这些日子都在练习武功,多少有些长进。这一腿较之平日迅捷许多。贱三爷大叫一声“好!”路拾遗见贱三爷身子一沉,右脚朝前一摆,心中暗道:“这分明便是仆步,又有什么厉害?老子今日定让你出尽丑儿!”那知路拾遗还未想完,只听“扑通”一声,身子早已摔在地上。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贱三爷将他击到的正是那个仆步。 原来,贱三爷将身一沉,便躲过路拾遗狠命一击。他右脚脚尖到处,正好踢中路拾遗右腿。路拾遗立足不稳,哪能不四脚朝天,摔倒在地?这个简单仆步,竟也能守中带攻,生出如此妙用,一时之间,路拾遗不由得呆了。路拾遗以前与人斗殴,常用此招袭人,几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成为他几大护身绝招之一。今日,此招在贱三爷面前,竟是不堪一击,路拾遗不觉对贱三爷心生几分敬佩。他从地上爬起,心中奇道:“咦!这老小子倒还真有些本领,莫非以前我错怪他了?” 贱三爷瞧见路拾遗正自发呆,笑了笑道:“怎么?你还不服气么?倘若不服,你大可再来试试?”路拾遗眼见此时无法制服贱三爷,心道:“常言道:好汉不吃眼前亏。老子一个坑里怎能连跌两跤?说什么我都不能再试。”他心中想到这里,连忙笑道:“服气,服气!师父,徒儿服得五体投地。这再试一事不提也罢。”想到这些简单地步法,竟能生出如此妙用,他不禁心花怒放,暗道:“以前我倘若学会这些功夫,与那街边泼皮打架,便不会吃那些冤枉亏了。” 往日,路拾遗在鄂州城内与人斗殴,常常输多赢少。他虽是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却是愈战愈勇。然而,打架输得太多,毕竟不是十分光彩之事。路拾遗想到今日有此良机,可以练好武功,日后再找那些泼皮打架,那定可旗开得胜、马到成功,一雪前耻。他想到这里,心中不由得大喜,早将反出师门一事抛之脑后,练起武来,自是不似往日那般懒散。 转眼间,又过了十余日。这日清早,贱三爷把路拾遗叫到身边。没等贱三爷说话,路拾遗笑嘻嘻问道:“师父,今日你又要考拾遗么?你老人家真是五日一小考,十日一大考呀!”贱三爷嗔目啧道:“就你小子多言!若再多说,为师定让你再尝竹笋炒肉味道。”路拾遗一听,忙道摇手道:“师父,拾遗谨听您的吩咐,不说便是。” 前些时间,每当路拾遗练功偷懒,贱三爷便用竹条打他屁股。路拾遗将此举叫作“竹笋炒肉”。见路拾遗不再言语,贱三爷正色道:“拾遗,从今日开始,为师便教你本门拳法。此套拳法名叫高山流水拳,是本门拳法精华,你可要好生练习,不得有半点偷懒。” 说罢,贱三爷便将拳法给路拾遗演示一遍。此套拳法名叫“高山流水拳”,果然是拳如其名。只见贱三爷足踏八卦,步行九宫,劈、削、推、砍、粘、缠、撞、带全有,攻守兼备;天、地、风、雷、水、火、山、泽尽藏,刚柔并济。拳法好生了得!一套“高山流水拳”打将下来,当真是气如高山,行如流水,直让路拾遗瞧得目瞪口呆,心中已是叫了无数个“好”。 贱三爷详细地将拳法要诀说了一遍,便嘱咐路拾遗自行练习。 路拾遗拉开架式,照着贱三爷姿势,便在草地上练了起来。他人极聪明,贱三爷一套拳法使完,他已学会了一半。待贱三爷详述拳法要决时,他又将要领牢牢记住。遇到不清之处,他便依葫芦画瓢,打起拳来倒也有模似样。贱三爷等他练完,又指点一二。只是这套拳法极其深奥,路拾遗要领虽是领会,一时之间,融会贯通却也不易。再练数遍,路拾遗这套“高山流水拳”已颇为神似,引得贱三爷连声赞道:“好!你这小子,真是孺子可教也!”一席话,直说得路拾遗有些得意。 贱三爷见路拾遗面露喜色,话锋一转道:“你这套拳法虽使得不错,却也是形是神非。比如刚才那招‘流水有情’,精要处便是一个‘情’字,要使得婉转多情一些。你使得太过狠辣,哪有半点情意?再如其后那招‘高山无义’,本是亢奋凌厉招数,要使得威不可挡,你却力道太弱。这两招一刚一柔,倘若得其精要,连在一起使出,那是厉害至极!”说罢,贱三爷将路拾遗留在院中自行琢磨练习,自己回屋休息去了。 此后半天时间,路拾遗将这套拳法练来练去。不知为何,他虽勤奋练习,却并没多大长进。晚饭过后,路拾遗便早早上床休息。第二日里,他再照贱三爷所教法门练习,不觉之间,身手较前日快捷许多。路拾遗大喜不止,忙奔去告知贱三爷。哪知贱三爷听罢并无嘉许之意,只是淡淡一笑,道:“这点成绩你便沾沾自喜,将来怎地能成大器?”路拾遗本想得到贱三爷夸奖,见贱三爷如此一说,心中甚是失望,愤然想道:“我再苦练两日,那时定有长足进步,到时看你有何说道。”岂料,在接下来数日里,路拾遗练功虽是勤奋,却并无多大长进。直到练了一月以后,一套“高山流水拳”才初有小成。 夏去秋来,路拾遗练习“高山流水拳”,已是半年有余。在这半年时间,路拾遗练功颇为勤奋,他人又聪明,如此一来,武功倒是精进不少。在这半年时间里,贱三爷对路拾遗严加管教,再加上他练功练得勤奋,自然也就没有闲时惹事生非,师徒两人相处得倒也无事。 眼看中秋将至。这日,贱三爷将路拾遗叫到身边,道:“拾遗,今日为师有事外出半日。你在家中可要勤练武功,不得有半点偷懒。”路拾遗听到师父有事外出,不由大喜,心道:“真是天赐良机!”贱三爷眼见得路拾遗双眼冒光,心知他不怀好意,连声警告道:“这几日里,你老是盯着那只子鸡,心中是否在打什么算盘?为师可有言在先,在中秋之夜,我要用它款待朋友,你可不要打错主意。” 路拾遗心思被贱三爷一下点破,颇为不好意思,挠挠头道:“师父放心,拾遗定当看好那鸡。我在鸡在,鸡亡我亡。师父,你这下总该放心吧!”贱三爷笑道:“你用不着看好那鸡,只须看好自己便可。”路拾遗急道:“师父,你老人家倘若信不过拾遗,那尽可将那鸡带在身边就是。”贱三爷骂道:“你小子,尽出些馊主意!我外出办事,怎能将鸡带在身边?” 贱三爷见路拾遗不再言语,又吩咐道:“拾遗,为师床下那瓶东西,你可万万动它不得。那是为师灭鼠毒药,喝了可会要你小命!”路拾遗心中甚是奇怪,暗道:“连些日来,这儿并未闹鼠,师父房间怎会有鼠药?”他心中虽是怀疑,脸上却不露半点声色,只是如捣蒜般地连连点头,用手使劲拍拍胸脯,大声道:“师父,您敬请放心,拾遗决不碰它便是。”贱三爷见一切吩咐完毕,这才放心离去。 这一次,贱三爷可是撒了个弥天大谎!他屋中之物不是一瓶鼠药,而是一瓶上等美酒。连日来贱三爷每逢喝酒,总要背着路拾遗,以防他知晓偷喝。是以时至今日,路拾遗仍不知晓贱三爷家中藏有美酒。这师徒二人互相猜忌,确实世间少有!贱三爷此举倒也情有可原。路拾遗平日总爱偷吃偷喝,象他这般“小人”,贱三爷家藏美酒,不防他又防谁个?此事不让路拾遗知晓,那是“防小人不防君子”,实是无可厚非之举。 待贱三爷走后,路拾遗起先还照他吩咐,练习武功。时间一长,他便觉枯燥起来,猛地想起贱三爷床下之物,颇是好奇,心道:“师父床下之物,当真就是毒药吗?”他好奇心起,便懒得再去练习武功,径直走到贱三爷房中,从床下取出那瓶东西。 打开一闻,路拾遗不由得笑出声来。原来,贱三爷所说那瓶毒药,竟是一瓶上好美酒。路拾遗自言自语道:“师父呀师父,你老人家机关算尽,反误了卿卿性命。你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路拾遗自幼生在鄂州城内,见识颇广。“吃喝嫖赌抽,坑蒙拐骗偷”这十毒之中,只因年纪尚小,“嫖、抽”二事还未曾染指,其他诸事几是无一不知,无一不晓。贱三爷不说倒还罢了,说出来后怎能骗过路拾遗? 路拾遗见贱三爷如此,心中甚是气愤,暗道:“常言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师父如此这般不信任于我,那便休怪我不客气了。”当下,他跑到院中,捉住那只子鸡,三下五除二将它宰杀,又从屋外树上摘些板栗,做了一道子鸡烧板栗,就着那瓶美酒,痛痛快快地大吃起来,边吃边大声呼道:“过瘾,真是过瘾!” 酒足饭饱之后,路拾遗躺在床上,心中暗想:“倘若师父将事情和盘托出,这鸡与酒我是吃与不吃?”他心中想了数遍,也未拿定主意,此事也真是让他有些为难,只好自慰道:“好在鸡、酒早已到了腹中。此事不想也罢!”此时,他突觉眼皮上犹挂千斤重物,一时间难以睁开,将身子一歪,顿时呼呼睡去。 傍晚时分,贱三爷哼着小曲,从村外回来。他眼见路拾遗酩酊大醉,躺在床上呼呼大睡,顿感不妙。他跑到屋外寻找那只子鸡,又回到屋中寻找那瓶美酒,一切哪里还有踪影?贱三爷气极, 第三回 故地重游 在钟家村外桃花林之中,有一老一少两位剑客正在比试剑法。只见两人以快对快,双方出剑均是快如闪电。两人双剑交击之声,“叮叮当当”便犹如大珠小珠落玉盘一般。转眼间,两人已斗了一百余招。 那老者剑法凌厉,呼呼生风,那少年蹿高纵低,身法灵活。突地,那老者招式一变,身形更加快了。只见他挥动长剑,四面八方都是人影,或虚或实,真如桃林中狂风忽起,万花乱舞一般。那老者神态本来极是猥琐,此时在人形剑影之中,却是姿态飘逸,宛若翩翩起舞一般,整个人也宛如一俏郎君般。那少年顿时眼花缭乱,只得守紧门户,用心抵御。 突然,那老者大喝一声:“着!”接着,人影暮地分开。原来,那少年剑客衣角已被老者快剑削去一块。这一老一少两人不是别人,正是贱三爷师徒二人。此时,路拾遗已满十七岁,身材较以前高了许多,已是个俊秀少年了,非复往日初入高山流水派时孩童模样。 只听贱三爷道:“拾遗,当今武林高手如云,剑派众多。各派剑法均有独到之处。本门剑法虽不敢妄自尊大,但若单论一个快字,纵观当今武林各大剑派,只怕也无出其有了。” 其时,大宋武林各大剑派讲究的便是“轻、快、灵”。“高山流水派”剑法更是其中之最。贱三爷如此谈论本门剑法,自是毫不夸张。若说言不副实,那便是“高山流水派”除了讲究“轻、快、灵”外,更讲究一个“雅”字。“轻、快、灵”倒还罢了,那个“雅”字,说的是出手务需优雅,气度闲逸。在轻描淡写之间克敌制胜,这才功夫到家。若是出手狠辣,不免落了下乘,配不上“高山流水”高雅之名。这个“雅”字说起来简单,练起来却是最难。 接着,贱三爷又正色道:“拾遗,剑乃百兵之祖,最为难学。夫剑神者,一须人品正,二须师古法,三须兵器佳。你所学剑法乃祖师爷所创,在当今武林可是一等一的好剑法。”说罢,他将手中的长剑递给路拾遗。路拾遗不敢马虎,躬身接过长剑。贱三爷道:“这柄青锋宝剑,乃精钢所制,凌厉刚猛,无坚不催,乃是剑中利器。练就神奇剑法,你三者之中已居其二,余下就看你小子的人品了。”路拾遗笑道:“师父,徒儿可是一等一的好人品呀!”贱三爷骂道:“你小子就会王婆卖瓜,自卖自夸!我可要告诉你了,你学好本门武功,那可是非一日之功。”路拾遗笑道:“师父,这个徒儿明白。荀子在《劝学》中,曾经作了这个比喻。‘蟹有八跪而二螯’,却是不学无术,最后只能寄居蛇穴。蚯蚓‘无爪之利,筋骨之强’,却能脚塌实地,最后也能“上食埃土,下饮黄泉”,反而有了自己府第。究其原因就是:螃蟹‘用心躁也’;蚯蚓‘用心一也’。”贱三爷见路拾遗咬文嚼字,虽是有些油腔滑调,却也说得形象生动,不觉点头赞道:“你这小子,这几年来书倒未读进狗肚子里。”路拾遗见师父夸奖自己,忙道:“师父,你此言差异!拾遗与您老人家相比,那是不可同日而语。总之,您老人家……您老人家吃的盐只怕比拾遗吃的饭还多。”贱三爷捋了一下胡须,颔首笑道:“这个自然!” 常言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路拾遗平日无事,总要给贱三爷献上几顶高帽。今日,他一时词穷,急中生智,竟用盐的摄入量用来比喻,虽有些粗糙,却也十分贴切,直让贱三爷受用无穷。 贱三爷陶醉片刻,立又正色道:“拾遗,剑乃百兵之祖,以之行善,其善无穷;以之行恶,其恶亦无穷。你若仗剑行恶,那可是天理难容。”路拾遗见贱三爷脸色严峻,不敢马虎。他恭恭敬敬地回道:“师父放心,拾遗不敢望记您老人家的嘱咐。” 见路拾遗答允自己,贱三爷脸色方才缓和,道:“你武功初成,所需的只是火候,为师所能教的恐怕也只有这么多了。”路拾遗道:“师父,你说我派剑法是武林之中一等一的剑法,青锋宝剑又是剑中利器,你这徒儿人品虽不是一等一的人品,再是不济,打个折扣也还是出类拔萃的。嘿嘿!师父,那么我将来岂不是厉害至极了。”贱三爷道:“拾遗,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本门剑法虽说厉害,但江湖之中最厉害的剑法却是辟易剑法。”“辟易剑法,那是何种剑法,能胜过本门剑法。”路拾遗急忙问道。贱三爷道:“这辟易剑法是何等剑法,为师也不得而知,只是江湖上传言:重剑无锋,大巧不工;辟易剑法,无敌天下。想必是厉害至极!”路拾遗听罢,不屑道:“江湖谣传甚多,只怕算不得数。”贱三爷道:“至于是否真有其事,为师也不太明白。只是此事恐怕并非空穴来风,他日你行走江湖可得留意。” 贱三爷沉吟片刻,眼眺远方又道:“这些年来,时事多变,我大宋只怕又是危在旦夕。”路拾遗道:“师父,岳大将军如此厉害,我大宋又地大物博,怎地还受金贼欺凌?”贱三爷道:“拾遗,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两国相争,相比的岂止良将财力这几项?”路拾遗道:“师父,这个徒儿知道。书上曾说,两国相争,除了良将利兵之外,谋士策略等等也甚重要。只不过归根到底,最后还是取决于皇上。”贱三爷道:“此言不假,早在数十年前,宋、辽、金并立。其时,辽国国力最强,大金国力次之,大宋国力最弱。此时,当务之急便是大宋应联金抗辽,但也只能抗而不击,互相牵制 ,形成三足鼎立之势,这才是良策。”路拾遗不解道:“师父,为何抗而不击,这个我可不明白。”贱三爷道:“拾遗,你仔细想想,一旦大金灭了大辽,宋金又成对立之势,依照国力来看,大宋又岂不成了兔死狗烹,鸟尽弓藏?这叫着一招失策,万盘皆输。”路拾遗点头道:“现在看来,果真如此。不过,如此上策,那大宋皇帝为何弃之不用?”贱三爷道:“所以才有如此说法——治国之道,不在良将,而在明君。” 贱三爷又道:“不过,这纵横捭阖之事,原本不易。便好比战国时期,苏秦合纵连横六国,共同抗秦。这个策略后被张仪采用远交近攻之策瓦解。其时,就依苏秦之策,灭秦之后,六国只怕迟早也会互相残杀。”路拾遗听罢甚是奇怪,问道:“师父,你此言怎讲?六国合纵连横,共同抗秦,岂不就是上上之策吗?他们又怎地自毁长城?”贱三爷答道:“拾遗,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若六国合力而战,以天下地图案之,六国之地十倍于秦,六国民众又是十倍于秦。六国并力攻秦,秦国岂能不破?你再细想,六国灭秦之后,六国之中,谁能担保不会出现另一秦国。如此周而复始,天下岂不更乱。所以,六国理应合纵连横,抗而不击。然则言易行难。六国各怀心思,如此平衡甚是脆弱,是以秦王采用张仪远交近攻之策,顷刻之间,便将六国合纵连横土崩瓦解。”路拾遗人虽聪明,但必竟还是个懵懂少年,贱三爷这番高谈阔论,他岂能明白?当下,只是将贱三爷所言牢牢记住。 贱三爷话锋突然一转,道:“拾遗,明日,你就下山去,给为师办件事情,也好增些江湖阅历。”路拾遗听罢忙道:“师父有事,弟子代其劳。师父,你请吩咐便是。”贱三爷道:“如今我大宋江山危在旦夕,全靠岳大将军奋力抵抗,然则当朝参政知事秦桧却卖国求荣。你到杭州秦府之中,去搜些证据。若真有其事,将其昭告天下,也算是为国家尽些綿薄之力。”路拾遗道:“那秦桧难道真的与金人勾结么?”贱三爷道:“为师也只是有些怀疑而已,这也正是你此行目的。”路拾遗躬身嘻笑道:“师父放心,拾遗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贱三爷骂道:“你这小子,什么时候才能正经。”骂毕,他便详细教路拾遗该如何去做。 贱三爷那次在黄鹤楼中救了岳飞一命。他与那使短斧的刺客对了一掌,曾发出“咦”地一声。原来,贱三爷发现此人武功不但极高,而且路数怪异,好象来自金国。自此,贱三爷便怀疑秦桧与金人勾结。 当下,两人回村吃饭。饭后,路拾遗见贱三爷正在泡茶,忙道:“师父,徒儿明日就要远行。今日就让我来给你泡茶吧!”说罢,他抢过茶杯,便要沏茶。贱三爷“噢”地一声,连忙伸手拦住,道:“拾遗,这可使不得。你没听说侍候茶水便像侍候美人一般么?岂能让旁人沾手!”边说边将烧沸的泉水徐徐倒入杯中。 路拾遗定睛一瞧,只见茶叶在水中泡开,婀娜多姿,飘逸淡雅,当真便如美人一般。他不禁笑道:“师父,徒儿随你已有五年了,连师娘半个影儿也未见着。你竟拿茶叶比作美人,想象如此丰富,徒儿可真的是甘拜下风!”贱三爷笑道:“放屁!为师没吃过猪肉,还未见过猪走路么?你怎么如此说道!”路拾遗一吐舌头,“嘿嘿”一笑,便不再作声。 原来,贱三爷喝茶甚是讲究。每逢夏月荷花初开之时,他将茶叶用布裹好,置于花心,晚放晓收。如此这般,一个夏天倒制了不少好茶。每当喝茶之时,他取出少许,用沸泉泡之,闻之沁人心脾,喝之香韵尤绝。 第二日,路拾遗收拾行囊,准备起程。在这五年之中,两人虽时常有些磕碰,但贱三爷一直倾心传授武功,与路拾遗情同父子。今日一别,虽说日后还有相见机会,但两仍是依依不舍,欲将他一直送到来到江边。贱三爷师徒两人行经铁门关处,路拾遗突见路边一上立着一块石碑,走近一瞧,碑上竟无一字,奇道:“师父,这碑怎地无字,这究竟何意?”贱三爷道:“此碑是为纪念大禹治水所立。相传,禹乘四载,随山刊木,导水于此。他疏凿排决,这才成此江汉朝宗之势。依为师所见,此碑无字恐怕是说大禹治水,功过是非,自由让后人评说。”说话间,师徒二人已到江边。贱三爷将路拾遗送上了船,两人这才依依不舍分手。 船至古琴台处,此处江腾汉汇。路拾遗极目楚天,只见汉水长江交界处,长江之水浑浊无比,汉江之水却甚是清澈。一时之间,路拾遗触景生情,心中不由得想道:“倘若真如师父所言,岳大将军精忠报国,秦桧卖国求荣。嘿嘿!那真是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恰如这长江之水一般,可谓是泾渭分明呀!”这时,轻舟划进长江。路拾遗心中一动,暗道:“我离开鄂州已有数载。也不知这几年城中有何变化?今日不如先到鄂州(今武昌)盘桓几日,也好会会故人。”心想至此,路拾遗大声叫道:“船家,先将我渡到对面,如何?。”待到船家点头答应。那叶轻舟载着路拾遗,朝对岸缓缓驶去。 鄂州城外,东南数里之遥,有处开阔地带,名叫卓刀泉。相传,三国时期,蜀国大将关羽曾率军途经此地。其时军中缺水,将士干渴难耐。有谋士献计道:“关将军何不模仿曹操,让将士望梅止渴?”关羽听罢,甚是不屑,傲然道:“我关羽乃堂堂大丈夫,岂能学那曹贼。”当即,关羽策马扬鞭,奔到一处。此时,关羽跨下赤兔马直立长嘶。关羽左手拉住缰绳,右手高举青龙偃月刀,大喝一声,刀柄往地一辍。顿时,天迸地裂,泉水从地下沽沽而出。大军因此解了干渴之困,三军顿此为之雀跃欢呼。后人为了纪念关羽卓泉之功,便将此地叫作卓刀泉。 鄂州城外卓刀泉处,便是岳家军驻扎之地。这日,岳飞正在校场之上操练三军。在校场之旁大看台上,坐着一位二十五六岁上下年纪的男子。此人身着锦衣,皮肤白净。一看便是个养尊处优之人。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当朝新科状元、参政知事秦桧之子秦熺。 秦熺此番来到鄂州,就是作为钦差大臣,代高宗赵构皇帝犒赏三军。在秦熺旁边还坐着两人。其中一人身材瘦长,一派儒者打扮,正是金人哈迷蚩。他却拌作秦熺随从,跟在秦熺左右。他宋话讲得极好,在岳营中又极少张扬,是以岳飞等人竟毫无察觉。在哈迷蚩旁边坐着一名二十五六岁上下汉子,神色甚是剽悍。此人乃秦熺贴身保镖,名叫海天阔,却是秦府总管陆逸夫大弟子。那海天阔深得陆逸夫真传,是以这次秦熺来到鄂州(今武昌),秦桧特地从陆逸夫那里将他要来,跟随秦熺左右。 岳飞见秦熺坐定,一抱拳道:“钦差大人,三军准备妥当,是否即刻检阅?”秦熺不慌不忙地道:“唉!岳大将军不必着急,待秦某看看再说。”说罢,他眼睛一扫,瞧见岳飞身后一高一矮两员武士。这两人手中各执一根熟铜棍,只是两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高者瘦高,矮者矮胖,站在一起相映成趣,让人忍俊不禁。秦熺平日跋扈惯了,眼见两人生得如此怪异,哪管那多,禁不住“扑哧”一笑。那瘦高汉子见状,不禁大怒道:“你这小子,笑个什么!想吃我一棍么?” 宋人最注重的是主客相敬之礼,秦熺举动固然十分轻浮,那瘦高汉子口出粗言,行为也实是不敬之至。岳家军众将士卒,见此无不愕然。众人虽恼秦熺,但想到秦熺是个钦差大臣,那瘦高汉子如此说他,毕竟不妥,心中均替那瘦高汉子捏把汗。 岳飞眼见秦熺嘻笑二人,虽也觉有些不妥,又见那位瘦高汉子出言不逊,心中大惊,连声喝止道:“张保,休得无礼,还不过来参见钦差大臣秦大人。”那瘦高汉子见岳飞发话,不敢再说,答应一声,嘟嘟囔囔上前给秦熺请了个安。 待那瘦高汉子参见完毕,岳飞赶紧道:“钦差大人,此人是个粗人,还望大人海量,不必与他计较。”那矮胖汉子闻得此言,突地插口道:“大将军所言极是,我师兄确是粗人。”说罢,他转头对那瘦高汉子道:“师兄,这回你该认了自己就是粗人吧?大将军可都说了。”那瘦高汉子闻听此言,也不生气,仰天“哈哈”大笑起来。矮胖汉子甚是奇怪,连忙问道:“师兄,你笑个什么?”那瘦高汉子道:“师弟,你又矮又胖,武功又低。你不是粗人,哪个又是?这粗人二字,师兄我可是愧不敢当呀!” 那矮胖者个子奇矮,身材又胖,从外形上看,倒是个十足的粗人。他病者嫉医,本就恨别人说“矮胖”二字。今日,那瘦高竟然当着众人之面讥笑于他怎能不让他恼怒?那矮胖汉子大声道:“好!你敢耻笑于我。今日,我俩就大战三百回合,看谁比谁的武功高,你看如何?”那瘦高汉子应声道:“比就比,难道我还怕你不成?” 那瘦高者名叫张保,矮胖者名叫王横,正是几年前路拾遗在茶馆所见二人。那张保、王横,本是同门师兄弟,两人均擅长一套太祖棍法。相传,北宋开国皇帝宋太祖赵匡胤是个马上皇帝,使得一套好棍法。宋太祖赵匡胤凭此棍法,东征西讨,终于打下大宋这锦绣江山。后来,宋太祖赵匡胤的棍法流落民间,被江湖中人加以锤炼加工,终于变成现如今的太祖棍法。 张保、王横性格憨直,又因兵荒马乱,难以为生,只好落草为寇。前段时间,二人因路见不平,犯下命案,被鄂州知府抓获,本应判个斩立决。岳飞怜其武功高强,从鄂州知府那里求情。最后,张保、王横被从轻发落。两人感激岳飞救命之恩,出狱之后,便投靠岳飞,愿终身侍岳飞为主。这两人生性憨直,又互不服气,常打嘴上官司。今日,两人又犯起倔来,竟不分场合,斗得个不亦乐乎! 秦熺眼见两人甚是无礼,心中早就颇为不快,只是碍着岳飞面子,不便发作。他眼见两人争执起来,只觉有机可乘。他眉头一皱,开口便道:“两位英雄,武功都是大大高强,秦某平日佩服的就是英雄好汉。但是常言说得好: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你俩总会有个高下之分,不知两位英雄意下如何?”张保连声赞道:“瞧你刚才冒冒失失,还道你是楞头小子。你这句话说得不错,原是我误会你了。张保在这里有礼了。”说罢朝秦熺深深一揖。秦熺道:“既然如此,我看不如这样。你二人就较量一场,看谁武功更是厉害,如何?”张保、王横一拍巴掌,连声赞道:“这个主意甚妙!还是钦差大人有法子。人人都说钦差大人是个草包,我看未必!” 秦熺见张保、王横争吵,知他俩都是粗人,心道:“这俩浑人一旦相斗起来,只怕真要斗个你死我活。今日我出言挑拨,只怕两人不得善终,正好出了我心中恶气!”当下,他便出言挑拨。岳家军众将士见此,对二人脾性心知肚明。众人见秦熺如此挑拨,更是愤然变色。也是秦熺心胸甚窄,张保、王横虽对他无礼,却也罪不至死。他心肠狠辣,出手便要两人斗个你死我活。最是可笑的就算那张保、王横本是粗人,还不自认,在不知不觉中便中了秦禧的圈套。 那王横道:“师兄,那你我再斗一次,如何?”张保道:“师弟,你说较量就较量,我什么时候怕过你了?”说罢,他摆出架式,将手中熟铜棍当胸一横。那熟铜棍鹅蛋般粗细,张保当胸一横,竟将铜棍舞象竹条一样来回晃动。张保大喝一声,一记“泰山压顶”,便向王横当头砸去。这一招势挟劲风,甚是威猛。那王横叫道:“妙极!”说罢,他也不躲闪,伸手也将铜棍一摆,直点向张保胸口。张保连忙撤棍,身形一闪,已奔到王横右边。那知王横早料到此着,突地撩腿,飞腿便朝他肋部踢去。张保大叫一声“好!”几乎同时将身子一矮。那张保本便瘦高,哪知他突然间一矮身,倒似七八岁顽童一般高矮。众人微微一惊,见二人头脑虽是不清,功夫却端是厉害无比,不禁暗自叫起好来。 岳飞厉声喝道:“张保、王横,你二人在棍棒之上争斗至今,也未分出胜负,今日又如何能分出胜负?还不住手!”张保、王横虽是粗人,却对岳飞眼听计从。他俩听岳飞如此一说,连忙住手,两人同时问道:“请问主公有何高见?”岳飞道:“我看不如这样,今日我策马检验二军,你们便跟在后面,谁能跟上,谁便厉害。你们意下如何?”张保、王横抱拳朗声道:“小人听主公吩咐便是!”岳飞道:“如此说来,还不快快跟来!”一扬鞭,那马儿便如飞般地向校场奔出。 那张保、王横是师出同门,武功本在伯仲之间。秦熺原想让两人力拼,就如同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正好出出自己心中怨气。岳飞何等英明!那张保、王横是个地道的粗人,不识破秦熺的奸计。他却早已瞧出秦熺伎俩,是故立即出言制止,让两人互较脚力。 岳飞跨下坐骑乃是百里挑一的良驹,名叫白龙马。那马长得龙背鸟颈,骨壮精健。只见岳飞一提马绳,那白龙马不待岳飞扬鞭,便长嘶一声,拔蹄向前奔去。当真是嘶叫如雷,奔跑似风。众人见人似虎,马如龙,人既矫健,马亦雄健,均忍不住齐声叫好。只听张横、王保互道:“那我就不客气了。”说罢,两人拖着熟铜棍,朝岳飞追去。就这样,三人一马在校场上如飞奔着,三军顿时呐喊起来,为两人助威。不到一柱香功夫,三人一马已绕着校场转了二十多圈。 突然,岳飞“吁”地一声,那马儿骤然停住。那白龙马本来奔跑迅速,远远望去,其影就如一条白线一般。此时,它突地停住,动静之间,当真是静如处子,动若脱兔。只听岳飞道:“张保、王横,咱们今日就到这里吧!”就在那说话功夫之间,张保已冲到马前,而王横却立在马后,张保喜极,大声笑道:“哈哈,师弟,今日你可是输了。”王横怒道:“不行,我听了主公吩咐,先停了脚步,咱们再来比过。”于是,这两人便在校场之上,又大声争吵起来。见两人争执不下,岳飞笑道:“张保、王横,你两人也不必再争执了。今日一比,结果是马前张保、马后王横。我看这正是武林中一段佳话呢。”张保、王横一听,均大笑不止。两人笑毕,朗声道:“这个名字不错,甚是好听,多谢主公赐名。”场中众将见此,纷纷上前道贺。至此,“马前张保、马后王横”的大名便在武林中传了开去。 秦熺眼见奸计并未能得逞,心中虽恼,却不动声色,上前贺道:“早听说岳大将军帐下勇将如云。今日一见,果然如此。秦某在此恭喜大将军了!请大将军下令阅兵吧!”岳飞朗声道:“是!岳某请秦大人到帅台就坐。” 秦熺等人上到帅台坐下。只见岳飞旌旗一展,忽听得联珠般地几声炮响。刹那间,从校场外冲出一队人马,这队人马来得勿勿,此前竟没半点征兆。这队人马约马兵五千,步兵一万,但听得铁甲铿锵,数万只铁蹄击在地上,其势甚是威猛。岳飞手执旌旗挥动数下,这一大队人马顿时分成八个中队,分别由岳云、张宪、牛皋等将军带领。宋军将士在校场上急奔。又见岳飞手执旌旗,上下挥动数下,每个中队又分成八个小队,如此一来,八个中队便纵横排列成六十四个小队。大小队之间互换迅速,大小阵之间相互联络。另外,在大队人马之外,还有二十四队游骑,在外机动策引大阵,整个阵势外圆内方,这正是诸葛亮遗留下来的五候八阵图。所谓八阵,是以“天、地、风、云、龙、虎、鸟、蛇”为名的八个战斗队列,分别处于坎、艮、震、巽、离、坤、兑、乾八个方位。八卦图形歌诀有云:“乾三连,坤六断;震仰盂,艮副碗;离中虚,坎中满;兑上缺,巽下短”,八卦含义甚广,天地万物,几是无所不包。平日弄懂一二,便可求神占卦,驱风避险,岳飞熟知八卦,又精于兵法,将八卦用于战阵之中,确实厉害无比。台上众人望下一瞧,只见整个阵势旌旗鲜明,号令严肃,首尾相接,园运自如。但听得铿铿锵锵,兵甲之声不绝于耳,阵中一队队人马纵横驰骋,纷纷占住各处冲要之地。站在高台,居高临下望将出去。只见东南、东、东北三面人头攒动,尽是军士。一阵白雾笼罩过来,哪里又见得着尽头。 哈迷蚩坐在秦熺旁边,越看越惊,不禁心道:“都说岳飞用兵如神,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他日,若我大金精兵南侵之时,只怕难以对付。” 那秦熺却是公子哥儿,哪懂得排兵布阵的诸般变化。若说起风花雪月之事,那他定是有万分精神,给你说出甲乙丙丁、子丑寅卯来,当真犹如长江之水,滔滔不绝。让他看排兵布阵之法,怎地不让他厌倦。虽然哈迷蚩在此前给他讲了如何观看阵势变化的诸多方法,待到观看阵势时,却任凭他如何睁大眼睛,也未看出究竟。 看到此处,秦熺禁不住打了个呵欠,道:“岳大将军,我看今日就到此罢。”岳飞道:“岳某谨听大人吩咐。”说罢,岳飞传令收兵。只见岳飞高举旌旗过顶,左右摇摆两下,只听得几声锣响,大军便如潮水般地悄然退去,瞬间便没了踪影。整队人马来去匆匆,井然有序。哈赤儿眼见如此,心中禁不住赞道:“这岳家军当真厉害,正如孙子兵法中云: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善功者,动于九天之上。” 当下,岳飞将秦熺等人送回城内驿馆。当夜,秦熺在驿馆内大摆宴席,自是一阵寻欢作乐。 那日路拾遗乘船渡江,约莫一个时辰,小船已到对岸。路拾遗离船上岸,径自来到鄂州城内。他延着台阶拾级而上,走到山腰忽见一名少女迎面走来。路拾遗眼睁睁直看着那名少女。那少女面色一红,低下了头。他在钟家村待了数年,见来见去就只有那么些人,瞧见那少女羞涩模样,忍不住心中一动,暗道:“这鄂州(今武昌)城内女子,较之村中的三妮、梅香岂止强过数倍?那当真犹如熟透了的苹果,该长的都长了。哈!也倒象一篇妙文,体裁丰满至极,嘿嘿!当中两重点也较突出。只是……只是比起丽春院的姑娘,那是逊色许多!” 路拾遗正暇思乱想间,忽听得一老妇大声喊道:“阿莲,客人等着上茶呢,你可得快点儿。”那少女却答应一声,飞快地跑了起来。从路拾遗身边经过,传来一阵阵少女体香,叫路拾遗吸着鼻子一通好闻。他心中觉得直打出娘肚以来,当属此香最是好闻。路拾遗本欲举手与那姑娘打个招呼,那姑娘如飞般跑走,他只有干举着手儿,傻站在那儿。好在他脸皮甚厚,遇着这点打击浑不在意,一 第四回 临安奇遇 “江南好,风景旧曾諳。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江南忆,最忆是杭州。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何日更重游?” 以上两首词名叫《忆江南》,是唐代诗人白居易晚年名作。白居易曾在江南杭州为官,这两首词便是回忆江南及杭州景物,每词虽只二十七字,即便在小令中,篇幅也算是短,然白居易却极富情感,将江南及杭州美景描写得淋漓尽致,可谓是词短情长。 上首二十七字,写出了江南“日出江花”和“春来江水”两处最美之景;下首更将“浙江潮”与“月中桂”两处典型杭州美景写进词里。短短五六十字,江南及杭州美景便跃然纸上,实在是脍炙人口。是以游览江南及杭州游客众多,每每颂起当地美景,所伴的便是此词。 路拾遗那日弃船登岸后,一路之上,四处寻幽访古,倒是逍遥自在。这日,他来到临安府地界。其时,虽过中秋,天气仍是炎热。路拾遗已行了半天,一轮白日当顶照着,他的额头背上都出了汗,身子粘乎乎地甚是难受。只是愈近杭州,景色愈是美不胜收,倒让路拾遗舍不得停下脚步。 转过一道弯,杭州城便近在眼前。路拾遗举目远远望去,只见杭州城墙因地势起伏,顺湖塘迂回,心中禁不住赞道:“常言道: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今日一见,杭州风景果然与众不同。不过,世人只道杭州风景美绝天下,想不到城墙竟也修得这般的美。” 杭州本是天下名镇,此时又是南宋朝庭都会,自是更加繁华热闹。离城门还有数里,路旁已是商贾云集。路拾遗被眼前美景吸引,一路左顾右盼,行动甚是迟缓。约莫用了半日功夫,他才靠近城门。 突然,他脚下绊住一个东西,原是一只猫儿窜了出来。路拾遗低头一瞧,只见那只猫儿正自目不转睛盯着自己,不觉轻笑起来。但见那猫儿浑身雪白,双眼如琥珀一般。它见路拾遗盯着自己,立时摇尾摆臀,“喵喵”轻叫,甚是可爱。 路拾遗眼见如此,忍不住俯下身来,正欲伸手抚摸一下。突地,从斜里窜出一个汉子,厉声喝道:“小子,这只猫儿可是大爷先见着的,当然属于大爷我的,你摸它干什么?还不赶快住手!”路拾遗闻听此言,心中一愣。就在他一愣之间,那汉子俯身抱起猫儿,飞一般地跑了。 路拾遗望着那汉子离去背影,甚是纳闷,心道:“人道杭州是礼仪之地,人人知书达礼。此人如此粗俗,莫说不及……,只怕还不及蛮荒野地之人。”他心中气恼那人无理,一句“不及老子”差点脱口而出。他与金陵相处甚久,为他儒雅风范折服,平日里不再粗话连篇。那人如此无理,率先开骂,路拾遗自是求之不得,正欲张嘴还骂对方,那人闪得极快,转眼间便不见踪影。 路拾遗正愤然间,只听道旁一老者摇了摇头,道:“哎!现如今满世界均是些趋言附势之徒,真是世风不古呀。”路拾遗大惑不解,心道:“那人抢一只猫儿,说几句唐突之言,虽不礼貌,却又怎地与趋炎附势拉上干系?”他只觉得杭州城处处透着古怪,本欲向那老者问个究竟,那老者已是蹒跚而去。 路拾遗进了城内,城内更是繁华。只见处处红楼画阁,绣户朱门,雕车竟驻,花轿争流。街边高柜巨铺,尽陈奇货异物;茶坊酒肆,竟皆华服珠履。真是花光满路,金翠耀目。只把路拾遗看得眼花缭乱。他正看得专注,忽听得前面人声喧哗,议论声不绝于耳,远远望去,围着好大一堆人,不知在看什么。 他好奇心起,连忙走进一看,只见一群人正围在一起观看布告。路拾遗甚爱热闹,眼见如此,又怎能放过?他立即挤进人群观看。见那布告却是一张“寻猫启事”。路拾遗定睛一瞧,此布告竟是官府所发。路拾遗心中甚是奇怪,暗自嘀咕道:“这丢失之猫即便是只御猫,也用不着如此大动干戈吧。”想到这里,心中更是纳闷。 只听身旁一书生模样的人忿然道:“怪事年年有,今朝特别多。如今这年月,一只猫儿竟比人还金贵!”另一人附和道:“本来就是。前几日,城东王二媳妇失踪,报与官府。官府竟一推了之。想不到,为了秦桧府中一只猫儿,官府竟然如此大动干戈。”路拾遗站在旁边听了片刻,总算弄清个中原委。原来,参政知事秦桧府中丢失一只狮猫。那只狮猫本是秦桧夫人王氏心爱宠物。为此,王氏竟到临安府里寻找。临安府尹本就有心巴结,秦家找上门来,自然求之不得。当下,临安府出动大量人马,四处寻找,并在全城贴满蛳猫画像,对提供线索之人悬以重赏。一时间,杭州城内沸沸扬扬,满城风雨。更有趋炎附势、利欲醺心之徒,为了讨好秦氏家族,千方百计,到处寻找猫儿,想籍此接近秦家。 路拾遗心道:“师父说那秦桧是个大大奸臣。今日里,他家人为了一只猫儿,竟烦官府大动干戈。窥一斑而见全豹。如此看来,此言倒真不假。”当下,路拾遗心中暗自盘算:“不如先找个地方歇息,明日夜里再闯秦府。” 路拾遗随便找家客栈,睡了一夜。第二日清晨,路拾遗早早便醒。吃罢早饭,他在店中转来转去,甚感无聊,心中不禁暗道:“孙子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今日白天无事,不如到秦府四周走走。”想到这里,路拾遗立即起身出门,向小二问清秦府方位。此时,秦家在京城势大,从外地进京找秦府之人甚多,是以那店小二毫不奇怪。当下,那店小二便告诉路拾遗如何到那秦府。 路拾遗出了客栈,便依小二所言,朝秦府走去。他刚走百步,迎面一辆马车飞奔而来。路拾遗见那马车奔得如此急匆,心中甚是奇怪,暗道:“一大早上,到底有何急事?这马车竟奔得如此匆匆。”想到这里,他不由得留起神来。 那马车奔到近前约一丈来远,路拾遗忽地听到一声猫叫。他寻声看去,那猫声竟发自马车之中。他想到昨日所见所闻,不由得更加留神。那马车行至近前,路拾遗暗运内功,力至掌间,挥手一招“隔空摄物”,掌风所到之处,顿将马车门帘吹开一角。路拾遗内功此时颇到境界,这一掌又恰倒好处,是以车中之人毫无察觉。 路拾遗斜眼扫向车中,一瞥之下,只见车中坐着一男一女两人。其中,那女子怀中正抱着一猫。路拾遗目力甚佳,记性又好,早已瞧出正是秦府丢失狮猫。“这两人究竟是何人?秦府狮猫为何竟在他们手中?”路拾遗心中更是好奇。当下,他转过身来,不再去秦府方向,只是运起轻功,悄悄地跟在马车后面。 马车奔出城外,沿着大道急奔一柱香功夫,在一岔道处右拐,又行了片刻,行到一庭院前停住。车中两人下得车来,朝左右看了看,敲开院门,随即走了进去。瞧那两人身形步法,显是武功不若。路拾遗当下十二分的小心,生怕两人发现。 路拾遗走到墙边,见四下无人注意,一纵身跳上墙头,跃入院内。他在院中蛇伏鼠行,窜到一小山之旁,躲伏下去,藉着假山,察看院中情形,院中了无一人。正当他四下打量之时,突听得前面房中有人说话,便悄声潜了过去,俯在窗下。 只听室内一男一女正在交谈。那女的笑道:“谢师兄,这回咱们将秦家狮猫盗来,不把王氏那妇人气死才怪。”那谢姓汉子闷声道:“关师妹,王氏那妇人日子不好过,咱们日子又何尝好过。”那关姓女子奇道:“谢师兄,你此话怎讲?”那谢姓汉子道:“你瞧,狮猫这般娇贵,整日要吃蟹肉,真是难得伺候!” 路拾遗心道:“宰相门前七品官。秦家狮猫更是精贵!你二人去盗它,自是活找罪受!”他站起身来,透过窗缝朝屋内看去。屋内之人正是刚才在马车中二人。只见那谢姓汉子身材魁梧,怀中抱着猫儿不停抖着,宛若怀抱着婴儿一般。路拾遗见那谢姓汉子相貌粗莽,怀中抱着小猫,神态极是滑稽,不由得“扑哧”一笑。他刚笑出声来,便暮地警醒,连忙用手抚住嘴巴,心中兀自后悔不迭道:“路拾遗呀路拾遗,你他妈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人家怀抱猫儿干你何事?你要笑个什么。当真要笑,你便到无人之处笑上个三日三夜便是!”心中怒极,不由得暗自大骂自己起来。 屋内之人耳力甚强,顿时听到路拾遗笑声。他俩几乎同时大喝一声道:“谁?”喝罢,两人抄起兵刃,推开窗户,一前一后纵身跃到院中。 路拾遗笑出声后,便早有准备。此时,他正在院中候着二人。他上下仔细打量两人,只见那谢姓汉子大约二十岁上下,脸庞黝黑,身材魁梧。那关姓少女与自己年纪相仿,椭圆脸蛋,脑后梳了个抓髻,模样竟是十分俊俏。只见她身着蓝布衣裙,虽是粗布衣裳,却是十分干净。 那少女双眼尤其动人,白眼黑珠之间,定如清水,闪若夜星,犹似会说话一般。此时,她睁大双眼,兀自紧盯路拾遗,好象在问:“你是何人?” 那谢姓的男子一声暴喝,道:“好你个奸贼,想不到你年纪轻轻,竟甘做秦府爪牙。今日,小爷定叫你进得来,出不去。”说罢,他容不得路拾遗解释,一舞大刀,纵身跃起,一记“大漠秋月”,便向路拾遗狠狠砍了过来。 那谢姓汉子一窜之际,小腹间门户洞开。路拾遗格剑一挡,左手食指点向那谢姓汉子小腹“下脘穴”。那谢姓汉子在空中大声叫道:“好!”他急忙收腹挺胸,一记“弯弓射月”,跃到一旁。那谢姓汉子适才一招过于轻敌,险被路拾遗抓住破绽。他见路拾遗十分厉害,不敢大意,立即打起精神,又冲了上去。两人瞬间又战在一起。 此时,路拾遗年纪虽轻,高山流水剑法却已小成。那谢姓汉子武功不弱,一柄大刀刀法甚高,显是高人所传。只不过那谢姓汉子还未领悟刀法高明之处,与路拾遗相斗,便显得捉襟见肘。不一会儿功夫,路拾遗已杀得那谢姓汉子手忙脚乱。谢姓汉子大惊,尽力挥动大刀相抗。小院中剑气纵横,刀劲飞舞,便以有无数迅雷疾风相互冲撞激荡。斗了一会,谢姓汉子只觉得对方剑法愈来愈快,内力更是越来越强,身体不由自主地被对方牵住。他心中即惊且怕。 关姓女子见师兄落在下风,心中甚是诧异,暗道:“此人年纪轻轻,与我不相上下,武功竟如此了得,也不知是何人门下?”眼见谢姓汉子就要落败,那关姓女子正待上前助他。却听路拾遗大叫一声:“还不撒刀!”长剑到处,已刺中那谢姓汉子手腕。只听“当”地一声,顿时,谢姓汉子手中大刀落在地上。 关姓女子大惊,娇喝一声,挥刀纵身跃了上去。路拾遗一记“仙人指路”,挥剑将她手中大刀格开。接着,左掌一记“顺水推舟”,朝关姓女子胸前击去。谢姓汉子站在一旁,见此情形,怒声喝道:“好你个下流胚子!”路拾遗这一招又快又急,关姓女子猝不及防,只觉胸脯一热,原是胸口已被路拾遗手掌触到。顿时,关姓女子脸儿羞得通红。 路拾遗在钟家村随贱三爷练武,整日里尽与贱三爷过招,心中全无男女之分。是以与关姓女子动手,右手将对方单刀拨开,左手顺势便推了出去,这些全是惯性使然,并无半点歹意。他平日虽然嘻嘻哈哈,却不是无耻之徒,图的只是嘴上快活。谢姓汉子对他责骂有加,实是冤枉之至。 就在谢姓汉子一喝之时,路拾遗已然警醒。他只觉得手触之处极是柔软,如同手触馒头一般。他顿感不妙,连忙收手,却哪里收得及?路拾遗见关姓女子低头不语,连忙道:“这位姑娘,在下无意触犯玉体,还望见谅?”关姓女子听他如此一说,脸儿羞得更红。路拾遗站在近前,一阵轻风吹来,他鼻中闻到一阵淡淡幽香,心中不禁为之一荡。 谢姓汉子见他如此厉害,大叫道:“无耻鼠辈,你要怎样?”说罢,他随即斜跨一步,将关姓女子手紧紧拉住,道:“师妹,你怕是不怕?”此时,姓关女子又羞又怕,却咬着牙道:“师兄,我不怕。”她话虽如此,却语带颤音,显见十分害怕。谢姓汉子道:“那咱们两人齐上,与这淫贼拼了!” 路拾遗听罢哈哈笑道:“是敌是友尚未分清,是福是祸怎能知晓?又怎能与人拼个你死我活?兄台错了,在下与那秦府毫无干系。倘若硬要扯上干系,兄弟我倒想去寻他们晦气。” 两人闻得此言,先是一愣,接着大喜,抱拳道:“原来少侠不是秦府走狗,那可太好了。请问少侠高姓大名。”路拾遗抱拳还礼,道:“兄弟名叫路拾遗,不知兄台与这位姐姐怎地称呼?” 谢姓汉子道:“我叫谢归元,这是我师妹,名叫关睢。敝师乃是河朔大侠关中牧。”路拾遗抱拳道:“不知关姑娘与关大侠如何称呼?”那关姓姑娘犹自忸怩不止,谢归元道:“家师正是关师妹爹爹。” 路拾遗“嘻嘻”一笑,道:“嗯,关睢!好名字。‘关关睢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好名字,当真是好名字!”他嘴上虽如此说道,心里却暗自嘀咕:“当年,在黄鹤楼上,我与关大侠曾有一面之缘。想不到他貌似粗鲁,给女儿起的名字却是文雅。”那关睢听路拾遗如此一说,顿时脸儿红了,啧道:“路大哥,你休要取笑别人。”路拾遗正待答话,他眼睛一瞥,瞧见谢归元正怒目而视,便又笑道:“关姑娘,我可没说错。”关睢心道:“这路大哥说话可是颠三倒四,越来越怪。我又如何说他错了?” 原来,谢归元暗恋眼前这个师妹甚久。他见路拾遗出言调笑,心中有些气恼,便嗔目瞪着路拾遗。好在他此时年纪尚轻,还未长出胡子。如若不然 ,那他定要对路拾遗吹胡瞪眼了。路拾遗一瞥之下,瞧见谢归元瞪着自己,立即猜着几分,心中暗道:“原来这汉子暗恋自己师妹。这不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又是什么?”于是,路拾遗随口说上一句。关睢哪里知道他心中所想,是以颇是奇怪。 路拾遗站在院中,仔细打量这个宅子。这座宅子虽是不大,却甚精巧,显见主人身份颇高。路拾遗心道:“这两人来自河北,怎地在此有如此豪宅。”谢归元见路拾遗东张西望,哪知他的心事?他口中连忙嚷道:“路少侠,你在乱看什么?”他心中恼怒路拾遗适才言语不逊,此时仍是语带不敬。路拾遗微微一笑,也不做声。关雎毕竟是姑娘儿家,心思较之谢归元缜密多了。她见路拾遗左右张望,便知晓他心中所想,忙道:“路少侠,此是钱家老宅。那钱王爷与家父乃是旧交。他老人家听说我们来到京城,便将宅子借与我们暂住。”路拾遗心道:“我道主人是谁,原来是当今钱老王爷,这便难怪!” 原来,当年宋太祖赵匡胤在做皇帝之前,中原大地先后出现五代十国,地方诸侯更是数不胜数。这钱王的祖先钱缪曾在江浙一代称王。江浙一代民风虽然尚文,国力却是雄富。宋太祖赵匡胤若想武力征服,原本不易。好在钱缪后人钱椒心存慈念,不愿百姓遭受刀光之苦,主动向宋太祖纳表献降。宋太祖赵匡胤念其仁心一片,在一统中原后,便将其封为王爷,世袭爵位。 在百家姓中,人们常说“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其实,此种排序便始于宋代。赵姓是当朝皇姓,排在首位理所当然。那钱姓少之甚少,并不是什么大姓,却位列其二。此倒让人颇是费解。据说,编排百家姓之人正是江浙文人。此人感激钱王免去百姓兵灾之苦。于是,他便将钱姓排在第二。此种排法更得到宋太祖赵匡胤御准,可见钱家其时颇是荣耀。 关雎道:“路大哥,你到临安干什么?”路拾遗见他俩不是外人,便将此行目的详叙一遍。关雎听罢,道:“那秦府经咱们师兄妹一闹,这几日戒备甚严,路大哥不妨过几日再去。路大哥。你在京城也无落脚之处,便与我们住在一起,如何?。”路拾遗本爱热闹,听关雎一说,也不推辞,当下应道:“关姑娘如此好客,路某谨此谢过。” 关睢道:“路大哥,你别客气,咱们也是借花献佛。要谢你便谢钱老王爷吧。”路拾遗笑道:“常言道:难得糊涂。这钱老王爷便是个难得的糊涂王爷。想不到他老人家竟与武林中人还有来往。他老人家在哪?我可要当面谢过!”原来,钱老王爷平日就爱吟诗作赋,对朝中大事一向懒得搭理,人称“糊涂王爷”。 关雎道:“路大哥,钱老王爷平日呆在城里,很少至此。以后你在谢他老人家吧!不过,你想不到的事情可多着呢!我若说钱老王爷与大将军有杀子之恨,你是信也不信?”路拾遗听罢一惊,道:“关姑娘,我当然不信!不过,既然你如此一说,那定是真有其事。关姑娘,你可知晓事情原委么?”关雎笑道:“路大哥,想不到你好奇心竟也如此之重。”路拾遗笑道:“好奇之心,人皆有之。路某本是俗人一个,自是不能例外。” 关睢道:“听爹爹讲,当年岳大将军还在老元帅宗泽帐下,因其武艺高超,屡立战功,颇得宗老元帅器重。小钱王甚不服气,屡屡刁难岳将军。更有甚者,他竟邀人在营外暗算岳大将军,岳大将军因此还差点丧命。”路拾遗听到此处,心道:“他妈的,杀人不过头点地。这小钱王当真该死!” 路拾遗尚在鄂州之时,与街边泼皮打架,双方无论胜负,都要给对方留足面子。常言道:山不转水转,水不转路转。这世界说大挺大,说小也小。他日总若是狭路相逢之时,便有周旋余地。小钱王做事不留余地,没按常理出牌,难怪招致路拾遗嬉笑。 关雎接着道:“岳大将军吉人天相。此时,正好有一个江湖异人途经此地。他眼见小钱王手段毒辣,便暗中出手相救,岳大将军这才逃过此劫。不过,岳大将军一时失手,竟将小钱王挑落马下。小钱王顿时坠马丧命。” 路拾遗“哦”地一声,道:“关姑娘,钱家如此势大,岂肯善罢甘休?”关睢道:“好在钱王气量甚大,颇有先人遗风。这小钱王理亏在先,而岳大将军又屡立战功,年少有为,乃国家栋梁也。老钱王也就没有深究。” 原来,钱家世代以文传家,老钱王之子小钱王却自幼爱武。老钱王痛爱儿子,便不横加干涉。小钱王自小在蜜罐中长大,早养成妄自尊大恶习。他长大之后,老钱王便让他投军宗泽帐下。钱家是世袭王爷,宗泽不敢怠慢,便让他在军中做个粮草监官。这本是个军中闲职。 岳飞在宗泽帐下屡建奇功,上下均是赞不绝口。小钱王却瞧着岳飞不怎么顺眼,处处设法为难岳飞。岳飞瞧在宗泽与老钱王面上,一直忍气吞声,处处忍让。小钱王自幼习武,自认武功高强。他经常与人动手切磋武艺。诸君试想,小钱王爷位高爵厚,常人与之比武,又岂敢认真?那定是出工而不出力,只求敷衍一下小钱王。这小钱王与人较艺,每次均是只攻不守,早是立于不败之地。更有甚者,有些阿谀奉承之徒,为讨他的欢心,通常在他手脚还未击到身上,便应声倒地。躺在地上,他们还要滚上几滚,摔得个鼻青脸肿,呻吟半天也不爬起,正好显示小钱王武功高强。事后,还不停竖着拇指大夸小钱王,说些他拳脚厉害至极,拳脚未上自己身上,劲风便将自己击倒等等。这些本是奉承之言,不能当真。偏这小钱王又无自知之明,还真地当自己无敌天下。岳飞武功高强,众人皆是佩服,小钱王更是心中不满。 这日,小钱王非要与岳飞比试武功。岳飞眼见推辞不掉,只得应付一下。岳飞年少气盛,又不会阿腴奉承。两人相较武功,岳飞斗得性气,十数招后,便将小钱王击到在地。其后数次,小钱王再找岳飞比试。岳飞均找理由搪塞,高高悬起免战之牌。小钱王只道那日岳飞侥幸取胜。此时,他见岳飞如此怕他,更是深信不疑。 小钱王一直寻找机会。一日,他趁岳飞出营办事,竟在途中拦截岳飞,定要与岳飞一较高下。小钱王乃纨绔子弟,学的尽是花拳绣腿,岂能是岳飞对手?他见难以战胜岳飞,突施鬼计,用石灰迷住岳飞眼睛,想趁岳飞双眼被迷之机,突下杀手,置岳飞于死地。就在此时,突有过路侠客出手相救,岳飞才躲过杀着。用石灰迷人眼睛等招数乃下三滥招数,向来为武林之士不耻。小钱王竟用此招害人,倒让岳飞气从胆生,将手中长枪一挥。小钱王正好撞着岳飞枪口,坠马而亡,也算是命中该绝。 正所谓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亡。岳飞无意之间杀死小钱王,自是难逃干系!常言道:幼年丧父、中年丧夫、老年丧子,乃人生三大不幸事。老钱王老年丧子,更是万分悲痛。好在他气量颇大,与岳飞虽有杀子之仇,却也不再深究。自此,他对岳飞避而不见,只是暗地相助。 路拾遗闻听此事,心中不禁感慨万分。那只丝猫本来关在笼中。此时,它忽地窜了出来。谢归元眼疾手快,一把将它抓住。路拾遗笑骂道:“好个畜生,你还想私奔么?”关雎为难道:“路大哥,这只丝猫究竟怎么办?”路拾遗道:“我看不如这样。这几日里,只好委屈谢大哥了!将来咱们再给它找个门当户对人家。”关雎与谢归元一听,尽皆大笑起来。 待两人笑声止住,路拾遗道:“谢大哥、关姑娘,你们到临安来做什么?”关雎道:“路大哥,我们此次来到这里,并无他事,是奉爹爹之命来寻……”关雎话未说完,谢归元赶紧止道:“关师妹!”说罢,他用转身手挠头对着路拾遗,道:“路少侠,我们师兄妹来此也没什么。只是想看看临安美景罢了。” 路拾遗一听,心中笑道:“他妈的,还算你老实。你千里迢迢来此赏景。换作别人我还相信。谢归元你能有此雅兴?打死老子也是不信!”关雎啧道:“谢师兄,路大哥也不是外人,说说有什么打紧!”接着道:“路大哥,你听说过玄铁剑么?” 路拾遗心里一惊,暗道:“难道当真真有此剑?”他心中虽如此在想,表面却不露声色,摇头道:“关姑娘,玄铁剑是什么?它在哪儿?”关雎道:“听爹爹说,那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宝剑,好象便在秦桧府中。至于其他我也说不清楚。”路拾遗笑道:“关姑娘,你这说得已够清楚。我说你们怎敢擅闯秦府,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呀!”心中却在沉思:“秦府总管陆逸夫武功了得,怎会让他们来去自如?”他心中奇怪,却不多问。 临安城内北面,有条笔直大道,直通西湖东侧。大道尽头耸立着无数黄瓦宫殿。此时,太阳照在琉璃瓦上,更显得金碧辉煌,令人目为之眩。此正是大宋皇宫。 在皇宫侍卫房临里,坐着十几位当班侍卫,正聚在一起说着话儿。只见左首一个四十上下的汉子道:“关老夫子,你说那新来总管龙锐武功当真厉害吗?”那关姓汉子是山东偃月刀门下高手。他听罢懒洋洋地道:“俺管他武仪艺如何?又不是俺想当大内总管!”说罢,斜眼睥睨着屋角一位汉子。那汉子三十岁左右年纪,身材矮胖。他听到此话也不着恼,仍是静静坐在那儿。那四十上下汉子是湖南长沙铁剪门的王英杰,他接过话又道:“那龙锐出自‘五禽门’,想必武功了得!”“这个未必!”一名精瘦汉子大声道, “‘五禽门’虽说名头很响,那龙锐却是籍籍无名之辈。我只听说是杨贵妃表兄呢!说不定凭的也是裙带关系。诸位听说他协助司马指挥使杨祈中大人负责今科选拔武状元一事么?”那精瘦汉子说罢,不待众人回答,低头自顾自地笑道:“呵呵!那表兄妹说得清楚么?只怕……”他话音未落,王英杰连声道:“刘四,你小子昨日只怕又喝多了。你在这里风言风语,龙总管听到倒也罢了,若是被皇上知晓……。哎!你湖北江夏双枪堂可要遭秧。”众人一听,尽皆不再言语。 过了片刻,关老夫子突道:“听说圣上对贵妃娘娘极是宠爱,还特地赐柳树姓杨呢!”王英杰道:“这些都是以讹传讹之事,岂能作真?” 第五回 龙潭虎穴 以后一连几日,路拾遗均没到亭中听那姑娘弹琴。这日,他一起床,心中便是想道:“我一连几日未去亭中,那姑娘只怕等得急了。嘿嘿!今日,我就出其不意,突地现身,那姑娘不抱着我大呼小叫才怪!”他得意之余,全然没想到那姑娘平日甚是文静,就算对他钟情,也不会做出如此之举。更何况那姑娘是否对路拾遗有意,就连他自己都不知哓。他心中如此所想,只怕全是自作多情之举。 到了西湖,路拾遗直奔亭中。哪知亭中空无一人!那姑娘芳踪如鸿飞冥冥,已然不知所踪。路拾遗大吃一惊。那姑娘今日不在亭中,真倒让他始料不及!他来到西湖,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阿淮不在亭中,自是游兴全无。在西湖转了片刻,路拾遗便索然回到钱府。 路拾遗回到钱府,迎面碰上关雎。关睢问道:“路大哥,你不是要到秦府盗书么?这几日风头已过,正是动手良机!”路拾遗听罢一惊,心道:“一连几日,我均是想着阿淮姑娘,差点把正事儿给忘了。哎!这是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呀!嘿嘿!老子可不能象那唐明皇一般!”心想至此,路拾遗连忙答道:“关姑娘,烦你将谢师兄请来,咱们商议商议怎样夜闯秦府。你看如何?”关睢答应一声,转身出门。不到片刻功夫,她把谢归元叫到房中。当下,三人聚在一起商议,决定明日夜里就去秦府。 关睢道:“路大哥,此番秦府戒备定然森严。听钱老王爷说,秦府总管陆逸夫更是‘螳螂门’数一数二的高手。上次我们能侥幸全身而退,也不知是何原因?想必他那日不在秦府。你此行凶险万分,就让我与谢师兄陪你去吧!”谢归元道:“是呀,路少侠。我师兄妹二人武功虽低,然常言道:人多势众。我们总能助上路少侠一臂之力。”路拾遗笑道:“陆逸夫的功夫,我少年之时便曾见过,确实厉害至极。你俩说得极对!人多虽然势大,然而目标却也是大么?咱们三人同去,极易被人察觉,如此一来,反倒不好。” 谢归元急道:“路少侠,谢某武功虽差,但毕竟去过秦府,对那儿情况比少侠熟悉,还是让我去吧!”路拾遗一听,心中笑道:“你他妈的,老子去了虽是凶多吉少,却还有回来可能。你去了只怕有去无回,连翻本机会均是没有!那日,真不知道你俩行了什么狗屎运了。但愿老子今晚运气也如你俩一样。不过,你小子虽然酸味十足,却也是条汉子!老子甚是嘉许。嘿嘿!心里表扬你一次!”他心中虽如此想,嘴上却嘻嘻笑道:“谢师兄,你也别争了。我看不如这样,路某武功是比你稍胜一筹,但那也是溜之大吉的功夫。嘿嘿!路某生平最自负还就是这套功夫。我看不如这样。你就让路某先潜入秦府,你与关姑娘就随后在秦府外策应,不知两位意下如何?”关雎与谢归元见路拾遗主意已定,便不再多说。 接着,关雎二人将秦府路径细说一遍,教路拾遗如何东弯西绕,怎样南躲北藏,又教他秦府书房所在位置。路拾遗记性极好!一下便将俩人所说记得清清楚楚。 三人在钱府商量半日。忽听府外有人正在高喊:“过来占卦。本人上知一千年,下知五百年,算准了卦资随意,算不准分文不取。”三人均年轻好事,见府外有人高喊算卦,连忙出门观看。原来,算卦之人却是一名瞎子。关睢道:“路大哥,你说这算命先生占卦真的那么准吗?明日我们夜探秦府,不如让那瞎子占上一卦,好吗?”路拾遗道:“关姑娘,那瞎子算得准不准,咱们试试便知?”说罢,三人便请那算命先生停下。 谢归元抢着道:“先生,你算得真的准么?那就请你先行算算,咱们三人之中可有女子?”那算卦先生不慌不忙道:“你们三人之中自然有位姑娘。”谢归元惊道:“先生,你算得真准!那我们三人之中,哪位是姑娘,你也能算出么?”瞎子算命先生道:“哦!这个简单,那位姑娘头上有点零乱呀!” 路拾遗闻听此言,心中暗道:“谢大哥,你可千万别扭头。”原来,当谢归元问那瞎子算命先生三人之中可否有女子之时,路拾遗见他鼻翕抽动数下,知他在嗅空中味道。那瞎子眼睛虽瞎,嗅觉却是十分灵敏,早已嗅到空中有淡淡脂粉香味,便知三人之中必有女子。谢归元问女子身在何处,那瞎子哪里知道?所以,他立即说上一句,好诱谢归元上当。谢归元哪里瞧出此中端倪?那瞎子话一说完,他便扭头朝关睢望去。 就在谢归元一扭头之机,那瞎子辨出关睢所在方向,轻松地指出了关睢。关雎与谢归元大惊,赞道:“先生,你算得真准!那你再算算明日我们是否利行?”路拾遗心中却道:“这瞎子眼睛虽瞎,人却极是聪明。” 其实,大凡算命先生与人算命,无非就是连哄带骗,然后再拈些好话说说,好让人高兴,便可多赚些银两。那瞎子自不例外。他前面两招刚刚用罢,第三招便接踵而至,大道明日如何如何利行。只怕路拾遗三人就是去杀人越货,那也是无往不利。算命先生一番话,只说得关雎与谢归元心花怒放。当下,关雎取出几锭碎银,递到算命先生手中。 中国古代利用周易等等占卦,个中的确有些道理。然而这世间算命先生之中,坑蒙拐骗者却还是居多。此时,路拾遗心中暗想:“老子昔日在鄂州时,还不是利用别人这种心理骗人。这便象你走在大街之上,有人突地道:‘这位少侠,我看你为人豪放,甚讲义气。黑白两道,对你无不敬服。只是个别朋友,对你稍有误会,你说对不?’他话说到如此份上,你他妈的还敢说不!”心想至此,他不禁暗笑关雎二人极是幼稚。 第二日,路拾遗、谢归元与关睢三人整日呆在王府之中,不再外出。在这一日里,路拾遗均在想:“不知阿淮姑娘今日是否到了亭中?”路拾遗本是性急之人,心中有事,便隐藏不住。此时,他犹如热锅上蚂蚁一般,在屋里屋外转个不停。关睢见此,哪里猜得到路拾遗心事!还道他今日夜闯秦府,心中有点害怕。 到了中午,三人聚在一起,无非又说些夜里之事。这时,一名王府家丁突地进来,躬身报道:“几位少侠,我家王爷到了!”路拾遗一听,当即站了起来,心道:“早就想见见这位王爷。今日,他来得正好!否则,过了这村,只怕就没这个店了!”路拾遗一生涉险无数,但只不过均是些偷鸡摸狗之事。在他心中,此番夜闯秦府盗书,较之以前那些事情自是凶险许多。 路拾遗三人走到门口相迎。只见一名五十岁上下年纪的男子在几名家丁引导下,穿过天井走了过来。那男子长须锦袍,神态随和。关雎与谢归元连忙上前参见道:“老王爷,关雎和归元未曾远迎,还请见谅!去屋里用茶吧!”那男子正是此间宅子主人钱老王爷。 钱老王爷“哈哈”一笑,将头转向路拾遗,道:“两位免礼!这位就是路少侠吧?”路拾遗赶紧道:“老王爷,您好!在下正是。”他嘴上应着,心中却在暗道:“我们是否将今晚之事说与老王爷听?” 众人进到房中,用茶完毕,便对谈起来。钱老王爷与关雎、谢归元甚熟,不在多问他俩什么。他只是不停向路拾遗问话。路拾遗坐在一旁静听,每逢回话,均是站起,意思是敬重钱老王爷,但内容却尽是些什么“仁慈厚爱,早慕大名”及“久仰!久仰”等等客套话。他一说到正题,边将话儿岔开。路拾遗回答问题极是得体,引得钱老王爷不住夸奖。 关雎见此,道:“老王爷,今晚路大哥只身涉险,要前往秦府盗书呢!”钱老王爷“哦”地一声,道:“这是怎么回事?”路拾遗无法只得将事情原委细说一遍。 钱老王爷听罢,紧锁眉头思索半天,道:“此事非同小可!那秦桧若如少侠之言,确实里通金国,那定要查出个水落石出。要想将他扳倒,那要证据确凿才是!路少侠,你们计划已定,本王就不再拦阻。你们可要保重!本王代大宋多谢你们了!”当下,他吩咐下人准备酒席,为路拾遗三人饯行。 好不容易到了晚上。路拾遗三人准备妥当,便欲夜闯秦府。钱老王爷将三人送到院中,道:“路少侠、谢少侠与关女侠,本王就将你们送到这里,望你们一路平安,早点归来。”路拾遗、谢归元与关睢三人齐道:“多谢老王爷关心!在下感激不尽。还请老王爷留步不送。” 走出钱府,行了一个时辰,三人进了临安城。路拾遗、关睢与谢归元在城内悄然潜行,直奔秦府。在通往秦府大道之上,三人行了一柱香功夫。又转过一弯,这才远远望见秦府。谢归元、关睢虽然胆大,但想到秦府上次经二人一闹,必定戒备森严,此次去了必定凶险万分,心中不由得胆怯。关睢拉住路拾遗的手,道:“路大哥,你只身潜入秦桧屋中盗书,可要当心呀!”路拾遗道:“关姑娘,你别担心!此次潜入秦府,结果我都知道。不信,我将结果写在你的手上。等到回来之后,咱们再来看看我是否猜对?”说罢,他伸出手指,在关睢手上写了一个大大的“一”字。 路拾遗写罢,笑道:“关姑娘,你可要记好了。”关睢问道:“路大哥,你写个‘一’字是甚么意思?”路拾遗笑道:“关姑娘,请恕在下无可奉告,此乃天机不可泄露!”说罢,低声笑了一下。三人已来到秦府大门西侧一条小街里。此处较为偏僻。路拾遗与关雎及谢归元道了个别,只身来到秦府,纵身一跃,跳上秦府西墙,随即便消失在黑夜之中。 进了秦府,路拾遗伏在墙角,察看院内动静。他观察片刻。他正欲照着关雎与谢归元所说,直奔秦桧书房。忽听得脚步声响,有两人边笑边走而来。那两人走到近前,忽又一拐,走到旁边一条道上。路拾遗瞧二人所去方向,似是秦府书房,便悄声跟了过去。 那两人均是青衣小帽,仆役打扮。其中一人道:“王二,秦大人这么晚了,还与陆总管商议事情。你说到底是何要事?”那叫王二的人道:“李麻子,不能打听的事情你别打听。你可小心惹祸上身,知道么?”那叫李麻子的答应一声,随即怨道:“王二,叫你小子别叫我李麻子。你总是不听。现在倒好!整个院里都叫开了!”王二“哈哈”一笑,道:“这怕什么!哎!我说你这麻子可全是骚麻子么?最近我又见你多了不少。你又瞧中府中哪位姑娘了?”秦府极大,路拾遗随二人曲曲折折走了好长时间。两人一路说说笑笑,朝前面一间屋子走去。 路拾遗一瞧,那间屋子正是秦桧书房。他心中不由得大喜,暗道:“那瞎子算命先生算得倒还真准,今日果然顺利!”他待那两人出来,便潜身来到窗下,屏住呼吸,附耳一听,只听里面有人道:“主公,陆某师徒二人已将金国贵人交与哈迷蚩。只不过这些日子陆某师徒二人不在相府,让那两名贼人钻了空子,从相府中盗走猫儿。陆某师徒二人实在是惭愧万分。”路拾遗听那人说话语气,便是陆逸夫。忽又听一人道:“陆总管休要自责,你也是分身乏术,本相岂能怪罪?只不过来者究竟何人,竟敢如此大胆?”听这语气,说话之人自是秦桧。旁边一人应道:“相爷,您请放心,千仞务必将那两名贼人缉拿归案,交与相爷您来处理。”路拾遗心道:“那人定是路逸夫徒弟。他叫千仞,不知姓什么?”不错,此人正是陆逸夫二弟子,名叫毕千仞。 秦桧又道:“陆总管,近日小姐武功进展如何?”陆逸夫笑道:“小姐天资聪慧,可是个练武奇才。只怕假以时日,我那两个劣徒都会望尘莫及了。”秦桧“哎”地一声道:“姑娘家整天舞刀弄枪成何体统?让她玩玩便是。你这个记名师父可不能当真!”陆逸夫躬身道:“是!这个自然。” 路拾遗躲在窗下,听罢暗想:“原来这陆逸夫还有一名弟子,秦桧的女儿也好习武。嘿嘿!真不知她长得什么样子?呸!姑娘家习武那还不五大三粗的,又能好看到哪儿?” 他正沉思间。忽听秦桧道:“陆总管,皇上今年开科选拔武状元一事,你可曾听说?”陆逸夫心里一惊,道:“主公,外面风传今朝选拔武状元,难道果真有此事?”秦桧一笑,道:“无风不起浪。这事可不是孔穴来风呢!据说负责选拔武状元之人还是大内总管龙锐呢!”他顿顿又道:“陆总管,你说皇上用意何在?” 陆逸夫道:“主公,皇上用意,明眼人一眼便可瞧出。他招武状元是假,借此笼络武林群雄,到时为他所用倒是真的。”他边说边心中暗自嘀咕道:“这龙锐武功极高!五禽门在武林中本就名头响亮。此事若由他负责,将来武林群雄只怕多半要听他号令。如此一来,我“螳螂门”岂不势弱。”秦桧听罢,心中也在暗道:“若是此事成真。高宗皇帝借此笼络武林,将来金军南征那是又多些障碍!”他心想至此,扭头对龙锐言道:“龙总管,这‘率士之滨,莫非王土;普天之士,莫非王臣’。皇上要起用武林群雄那也无可厚非,只是此事由龙锐举持,却是大大不妥。” 陆逸夫心中本有盘算,他见秦桧如此一说,忙道:“主公,此话怎样?”秦桧冷笑数声:“那龙锐身为大内总管,本就压着陆总管,如此一来。只怕将来江湖中哪还有‘螳螂门’地位。”秦桧之言正中陆逸夫要害。他听罢此话,脸色一变,低头不再作声。秦桧干笑数声道:“陆总管,你就甘心让龙锐压住你的风头么?”陆逸夫道:“相爷,你有何吩咐?尽管直说,陆某定当唯您马首是瞻”。秦桧道:“选择武状元一事,咱们不能参预,然则咱们成事不足,败事还是有余的。”龙锐一听大笑,道:“主公,咱们又该如何去办?”秦桧道:“陆总管,你只要冒充其他门派中人,拦路截杀前来应试的武林群雄.如此一来,江湖岂不乱套,这选拔武状元一事又岂不泡汤?”陆逸夫一听,颇为踌躇,心中暗道:“如此一来,我岂不得罪武林群雄?说不定还成为武林公敌呢!这可如何是好?”转念一想道:“这世间之事,岂能十全十美?常言道:大行不拘小让。只要不让龙锐‘五禽门’压过我的‘螳螂门’,就是得罪武林群雄又算什么?”陆逸夫想罢,将牙一咬,道:“主公,陆某听您吩咐便是!” 路拾遗一听,心道:“秦桧这老东西当真厉害。他三言两语便将陆逸夫嫉妒之心挑起。今后,只怕陆逸夫更加要为他卖命了。哎呀!这高宗皇帝选拔武状元一事,如果当真如他俩所说那样,我还真的不能坐视不理,让他们奸计得逞。嘿嘿!老子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接着又暗道:“难怪谢归元与关睢在秦府中能轻易得手,又能轻易脱身而去。原来,那陆逸夫与他弟子均不在秦府。否则,又怎会让两人全身而退!只是陆逸夫所说金国贵人到底是谁?” 路拾遗想罢,用指尖蘸蘸唾沫,朝窗子上轻轻一捅,将窗纸捅破。他探头从破洞往里一瞧。只见屋中正面有一书案,书案旁边有排书架,书架两边各放一对梅花式小几。左边几上摆着文王鼎匙香盒,右边几上摆着一个美人觚——觚内插着时鲜花卉。书桌旁摆着一张椅子,椅上搭着银红绣花椅搭。椅子两边,也是各有一对高几,几上茗碗瓶花俱备。屋中有两人正在交谈。其中一人身着劲装,甚是精练,路拾遗一瞧,心中一惊,暗道:“原来果真是这老小子。”原来,陆逸夫不是别人,正是当年黄鹤楼刺杀岳飞的为首刺客。另一人身着紫色锦服,双腿奇长,正坐在书桌旁边那张椅上。路拾遗心道:“瞧这人身着紫色锦服,想必定是秦桧,难怪师父平日总叫他秦长脚,双腿果然好长!” 原来,宋代服服饰制度极严,当官者着官服,官服按品阶分紫、绯、绿、青等不同颜色。庶民服装,通常只许穿黑白两种。城里各个行业又有不同着装规定。至于黄袍,当然只许皇帝能穿。路拾遗见那人身穿紫色长袍,显见官品甚高,心中猜定他便是秦桧。 只见秦桧从怀中掏出一封密信,递与陆逸夫道:“陆总管,此次金国完颜元帅修书一封,让咱们务必阻止岳飞再次北伐,你看如何是好?”陆逸夫接过密信,仔细看了片刻,道:“秦大人,依陆某看来,最近皇上似乎动了北伐之心,这事有点难办。”秦桧道:“岳飞北伐一事,皇上尚未定夺,依秦某看来,皇上仍是不想北伐。只是岳飞等人不停上奏,皇上也是被逼无耐,这才有了北伐之心。不过,就算皇上有了北伐之心,秦某想个办法,拖它个三年五载,倒也不难。”陆逸夫道:“秦大人,你办法多。难怪金国皇上也对您青眼有加。” 路拾遗在屋外听到两人对话,心中愤然道:“难怪师父说秦桧勾结金人。今日一见,果然如此。那密信便是他通敌证据。嘿嘿!老子今天给他来个捉贼拿脏,捉奸拿双。瞧他日后如何抵赖!”想到这里,他心中盘算如何将那密信盗到手中。 心想至此,路拾遗见秦府内外仍是毫无动静,心中甚是奇怪,暗道:“这关雎和谢归元怎地还不动手?”原来,三人在钱府中早已商议。关雎与谢归元留在秦府外面,伺机在秦府里面大闹,借此引开秦府众人,好让路拾遗盗信。 关雎与谢归元躲在街角。约莫一柱香功夫,关雎对谢归元道:“谢师兄,路大哥进入秦府已经很久了。他只怕就等着咱们动手了。咱们这就去吧!”谢归元答应一声,将长剑握在手中。两人转到秦府正门,正欲破门而入。 忽听得背后有人一声冷笑。关雎与谢归元大惊失色,猛一回头,却见一蒙面人正自站在身后。谢归元暗道:“此人悄无声息地就到我俩身后,若是他在后面偷袭一下,我俩焉有命在?”想到这里,他连忙握住大刀,守住门户,怒声喝道:“你是何人?你装神弄鬼地吓人,究竟想要怎样?”那人笑了一声,道:“你们翻墙打洞之人,只怕也好不到哪儿去了!” 关雎与谢归元听罢心里更是大惊,均道:“我们潜身秦府,行踪何等隐秘?这人话里有话,好象全已知晓。他究竟是谁?竟如此了如指掌?”却听谢归元喝道:“师妹,此人如此鬼祟,看来是敌非友。我们可没闲工夫与他罗嗦。并肩子上啊!”说罢,一挥单刀,纵身跃到那人身前,一记“暴风骤雨”,朝那人兜头砍去。 那人见大刀砍来,大叫一声“哎哟!好厉害的刀法。”说罢,他扭头就跑。谢归元见他要跑,喝道:“想跑?有这么容易么?”正欲追赶,关雎叫道:“谢师兄,咱们正事要紧。你就别追了。”谢归元一愣,猛然醒悟,伸手挠了挠头,道:“哟!我差点忘记了。还是师妹聪明!” 关雎身为女子,本就比谢归元心细得多。再加上她站在一旁,瞧两人动手,早已是看得清清楚楚,那人似乎并无恶意,是以当即喝止谢归元。这也正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两人转身又朝秦府奔去,忽听得背后“哒哒”脚步声响,又见那人追了上来。那人口中叫道:“你们等等我呀!”脚上一记“八步赶蝉”,飞身跃到关雎身后,双掌击向关雎后背。关雎大怒,厉声喝道:“怎么?吃柿子专想挑软的拣么?姑娘可不是好惹的!”说罢,她将身子向左一闪,右手单刀顺势横掠。那人在空中不能躲避,右手变掌为指。只见他手如兰花一般,五指依次朝关雎上臂与小臂之交的“曲池穴”点去,姿势曼妙至极。关雎猝不及防,手臂穴位被他连拂数下,当即一麻,单刀脱手而飞。 那人这一出手,站在一旁的谢归元可是大吃一惊,暗道:“这人拂穴功夫当真了得。哎呀!这临安真是藏龙卧虎之地。原道出了个路拾遗倒还罢了,就是眼前这位蒙面人,只怕也比我的功夫高出许多!”当下,他大喝一声道:“好!你来试试我的单刀!”他不愿授人口柄,说自己偷袭,是以出手之前,喝了一声,用以示警。 谢归元纵身扑上,一记“风雨突至”,朝那人胸口袭来。他的武功高出关雎不少。那人见单刀来势凶猛,连忙侧身躲避,口中赞道;“好刀法!”说罢,他窜高纵低,躲了开去。 那人身手极是敏捷。只见他空着双手,与谢归元缠斗,数招之间,竟是不落丝毫下风。谢归元“泼风刀法”已得关中牧真传。他的武功与路拾遗相比虽说尚且不如,却在年轻一代中,也算是一等一的好手了。数十招过后,那人便落到下风,只是他轻功之术高明,每每险象环生之时,都凭着轻功一一躲过。 谢归元杀得性起。突然,他大喝一声,道:“你再挡我这招!”说罢,一计“风卷残云”挥刀朝那人小腿劈去。那人腾身一跃,窜到空中。谢归元早料到如此,跨步上前,单刀掉转,又朝那人小腹砍去。那人在空中躲闪不及,眼见便被砍中。关雎高声大叫:“谢师兄,这人并无恶意,只是想拖着我们。你休要伤他!让他去吧!”谢归元听罢一愣。那人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躲了开去,笑道:“谁说我没有恶意?”说罢,他又欺身上来,与谢归元斗在一起。 谢归元好不容易觅得良机,寻到那人一个破绽。此时,机会已逝,哪里还能再来?急得他怒声骂道:“你这人好不要脸!不知道我刚才手下留情么?”那人沉默不语,只是小心躲避谢归元单刀。每次眼见不敌,他掉头便跑。谢归元轻功功夫不及他,想要追赶自是万万不能。如若谢归元不追,与关雎朝秦府奔去,那人却又反追过来,将关睢二人紧紧缠住。一时之间,把谢归元气得几近七窍生烟,叫道:“关师妹,路少侠还在秦府等着我俩。咱们不能再拖。对付这种小人,也不必顾忌江湖道义。咱们并肩子上啊!”那人听罢一楞。关雎答应一声,正欲抽刀上前。谁知那人突地对着谢归元道:“你说的可是路拾遗么?”谢归元没好气道:“是又怎地?”那人“咦”地一声,忽然一计“旱地拔葱”,向后纵去,转眼便消失在茫茫黑夜之中。直让关雎与谢归元目瞪口呆。 路拾遗正沉思间。突然,秦府后花园有人大叫:“你等何人,竟敢擅闯相府。”只听来人中一名女子笑道:“你们好大忘性,才过几天便不记得了么?”说话之人正是关睢。秦府家丁大惊,道:“你等好大胆子!那日凭着运气,能够轻易跑掉。今日竟还敢自投罗网!” 谢归元“哈哈”大笑道:“那你等就试试如何?”说罢,他单刀一挥,纵了上去。一名家丁挺枪挡住。谢归元将手中大刀一掠,直劈那名家丁颈部。那家丁直觉刀光闪闪。原来,这一刀来得又狠又准。他心中大慌,急忙后退,避了开去。接着,那名家丁大叫道:“此人厉害!咱们几个将他团团围住。其他人快去叫总管大人!”有几人答应一声,扑了上来。另有一人快步向后,奔出花园。 陆逸夫竖耳一听,笑道:“主公,原来是那几个偷猫贼来了!他们来得可是正好,正是踏破铁鞋无处觅,得来全不费工夫。看我将他们拿下,也让主公您出口恶气。千仞,你跟我来!”说罢,他纵身一跃,跳倒屋外。秦桧连忙打开暗柜,将密信藏好,随后跟到屋外。 谢归元展开“泼风刀法”,刀走轻灵,与几名家丁战在一起,关雎站在旁边掠阵。其中那名使枪家丁武功甚是厉害。他枪法势大力沉,招招暗藏内劲,实非庸手。 谢归元这几日屡遇高手,今日好不容易逮个对手,自是杀得性起!就在此时,关雎忽道:“师兄,时候不早,咱们该走了!”谢归元一惊,道:“师妹,我差点望了!”平日,两人称呼对方均习惯带着姓氏。今日,他们到了秦府,害怕露了行踪,尽皆省去。 谢归元要杀上几名家丁,说不定要费些周折。他倘若要全身而退,却又是轻而易举之事。他一计“大风起兮”,单刀横扫出去,当真犹如狂风突起一般。那几名家丁一惊,连连后退,生怕大刀劈着自己。谢归元要的就是此着,眼见得手,忽地一退,拉着关雎手道:“师妹,快跑!” 待到陆逸夫奔到后花园处,哪有他俩影子? 第六回 血雨腥风 临安城外西北方向有一座山,山名叫做凤凰山。谷口虽是狭窄,但进到谷中,却一下开阔起来,原是里面别有洞天。沿着青石路行上一个时辰,一座白墙黑瓦的大院便耸立在眼前。院门前有好大一遍梧桐树林,这便是凤凰山庄。庄名因山而得,更是取“不栽梧桐树,引不得凤凰来”之意。庄主名叫王济仁。这王济仁为人极是豪爽。平日有江湖落魄之人到了临安,只要到了他的凤凰山庄,他都尽力接待,临走还赠些盘缠。是以他在江湖之上侠名远播。江湖中人只要听到王济仁三字,无不竖起拇指赞道:“王大侠,人如其名。当真就是济人的活菩萨!”久而久之,他在江湖上便得到“济人王”的称号! 这日,王济仁正坐在厅上喝着茶。这时,一名家丁走到厅口,躬身道:“启禀老爷,河北‘地趟门’陈掌门派人前来下书。”王济仁一听,连忙起身道:“哦!据说那‘地趟门’陈老先生武功颇是了得,只是与我们‘凤凰山庄’素无来往,不知他千里迢迢前来何事?还不快快有请!”说罢,命令下人准备果蔬点心。 过不多时,只听得厅外传来脚步声响。王济仁抬头一瞧,只见一名青年在家丁带领下走了进来。那青年二十上下年纪,生的眉清目秀,甚是英俊。青年走到王济仁近前,一抱拳道:“王师伯,小侄陈近北有礼!家父大人在河北便听到你老人家侠名,只是一直无缘见面。今日,小侄来临安参加科举,特令小侄前来拜访。”说罢,他将一封书信递了上来。 王济仁接过书信看罢,笑道:“呵呵!你‘地趟门’消息好灵!我在临安也只是刚刚听到消息,陈贤侄便只身来到临安。看来你们是有备而来呀!哈哈!”说罢,他仰天大笑起来。那青年脸上一红,道:“世伯,你休要取笑小侄了。” 王济仁正色道:“陈贤侄,世伯取笑你作甚?常言道:学好文武艺,卖与帝王家。咱们为国效力,又有什么好笑的?”那青年躬身道:“世伯所言极是!小侄多谢世伯夸奖。” 那青年名叫陈近北,是河北“地趟门”掌门陈天豪公子。那“地趟门”在江湖虽算不上什么大帮派,却在河北一带门徒众多。那掌门陈天豪为人豪爽,在江湖中也有些名气。 一会儿工夫,下人将果蔬点心送了上来。陈近北一瞧,只见每一件点心都很精细。他随手拿起一块放入嘴中,直觉十分的爽口,不禁暗自赞叹起来。 就在此时,又一名家丁双手捧着一张拜帖进来,道:“老爷,湖南‘神拳无敌’葛老爷子派公子求见!”王济仁笑道:“自十年前一别,这葛老爷子一直杳无音讯。今日,他派公子突然拜访,只怕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不得!看来还是为了今年的武状元呀!” 说话间,又从厅外走进一人。那人年纪比陈近北略大,正是湖南“神拳无敌”葛震刚之子葛天雄。这“神拳无敌”一门人数不及“地趟门”多,在江湖中名气却是很大。当年,葛震刚凭着一套三十二路神拳,打遍湘江两岸,直让黑白两道闻之色变。 王济仁将陈、葛两人互相介绍。两人各自抱拳道:“久仰,久仰!”三人坐定,宾主交谈起来。陈近北道:“葛兄,小弟武功低微。今后还请多多指教!”葛天雄笑道:“哪里,哪里!你们河北‘地趟门’功夫好不厉害。我远在湖南都已知晓呢!”就在此时,府中宴席准备妥当。当下,王济仁将两人清进客厅,三人分宾主坐下。王家酒菜极是丰富,味道爽口,只吃得葛天雄与陈近北二人腹满肚圆,这才住口。两人酒足饭饱之后,各自回房休息。 第二日,葛天雄刚刚起床,还未洗漱完毕。陈近北就来到他的房中,笑道:“葛兄,今日咱们佐一无事,你我就结伴到山中游玩如何?”葛天雄道:“陈少侠,你所说正合我意。咱们这就去吧!”说罢,他简单洗漱一下,与陈近北一道到王济仁那儿,一则问个早安,另则欲与他打个招呼。 王济仁一听,笑道:“两位少侠初来此地,均是人生地不熟的。今日早上,小女刚从姑妈家中回来。我看不如这样,就让小女陪二位一起去吧!”说罢,转头对身边丫鬟道:“你去把小姐请出来吧!”那丫鬟答应一声,快步向内堂走去。 过了一会,忽听得环佩丁冬作响,从内堂走出一位少女。她身着淡绿绸衫,约莫十七、八岁,容色清秀,相貌极是端庄。葛天雄与陈近北两人见罢均是一楞,心中暗道:“想不到王世伯家千金竟是如此美丽!” 王济仁将三人互相介绍。葛天雄与陈近北连忙上前施礼,道:“今日就有劳王世妹了!”那少女忙敛衽回礼,说道:“葛大哥、陈大哥,你二人休要多礼。这点小事算不上什么。两位大哥叫我嫣然就是!” 三人从王府出来,穿过一片树林,沿着小径向上走去。葛天雄与陈近北均是年轻之人,正当血性方刚。两人各自家中家教极严,平日除了练武,便几乎不再做别的事情,更不用说与美同行,游山玩水。两人心中自是高兴。王嫣然平日无兄弟姐妹,虽与丫鬟一起,却毕竟主仆有别。那些丫鬟在她面前恭敬有余,不敢随意嬉笑,是以自小并无玩伴。今日,三人结伴同行,就连葛天雄这种不善言笑之人,话语较平日都多了许多。 一路之上,树上小鸟“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似乎向二人说道:“好你二人,真是艳福不浅,可得把住机会呀!”陈近北年纪轻些,自比葛天雄顽皮。他学着鸟儿声音,也是“叽叽喳喳”叫着,好象在道:“知道!就你们多嘴。”王嫣然听到,笑道:“陈大哥,你跟鸟儿说什么呢?”陈近北脸上一红,不再吱声。他心中暗道:“这种心事,我怎能让你知道?” 又几个转折,便转到山顶。山上阵阵清风,夹杂着淡淡的花香。从山顶往下看去,远处山下有一个湖。此时,正值仲秋,满湖尽是荷叶、菱叶。荷叶、菱叶在水上漂浮,一阵风吹来,它们随波逐流,更是生出万般变化。“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的春天固然美丽;“接天莲叶无穷碧,映入荷花别样红”的夏天也是可爱;然而硕果累累,莲肉饱实的秋天那更是让人流连忘返。 望着满湖的红菱绿叶,王嫣然道:“两位大哥,你们若不是赶着参加武科,我就带你们去采摘莲子。你们俩不是江南人,还未采过莲子吧!”葛天雄与陈近北两人道:“正是。”王嫣然道:“新采摘上来的莲蓬,剥开莲皮,莲肉光洁嫩白。将它送入口中,甘香爽脆,清脆非凡,那才是好吃呢!”葛天雄与陈近北两人听罢,几乎同时吞了吞口水。 葛天雄叹道:“陈少侠,你说凤凰山风光美么?”陈近北笑道:“葛大哥,我久居北地。那里怎会有如此美景?哎!平常只是听说江南风景优美,想不到竟一美如斯!”说罢,他将头一转,笑吟吟地望着王嫣然。王嫣然知他话里有话,不由得面色一红,低下了头。 山顶之上有一开阔处。三人游得累了,便坐下聊天。王嫣然道:“葛大哥、陈大哥,你们到临安来当真是参加今年武科的么?”葛天雄与陈近北答道:“这个当然。” 王嫣然突地叹口气。葛天雄抬头瞧她一眼,并未做声。陈近北沉不住气,忙问道:“嫣然,你为何叹气?”王嫣然道:“两位大哥,武状元可只有一个。你们中有一个得到,另一个岂不失望?这可如何是好!”陈近北“嘻嘻“一笑,道:“嫣然,你也想得太远了!当今武林高手众多。这武状元可不见得就是姓陈姓葛。葛兄,你说是吗?” 葛天雄正色道:“陈少侠所言极是!就算得不到武状元之职。咱们倘若得到朝廷赏识,能为国家尽份绵薄之力,那也不枉此行!”陈近北拍手赞道:“葛兄讲得极好!”王嫣然笑道:“难得两位哥哥有如此心襟!看来是小妹多虑了。” 陈近北扭头看看山顶,忽道:“葛兄,古人常有山顶论剑之举。咱们今日也附风着雅,在这凤凰山顶切磋一下武功如何?”王嫣然喜欢热闹,见状忙道:“如此甚好!那我可是大饱眼福了!”葛天雄一笑,道:“既然王小姐都答应了,那么在下也便不能推辞。好!陈少侠,咱们点到为止。”说罢,两人起身来到山顶之中。 陈近北抱拳道:“葛兄,你请!”葛天雄知他尊自己是兄长,不会先行出招,一抱拳回道:“陈兄弟,做哥哥的恭敬不如从命!”说罢,双拳一挥,右拳从高处向左,左拳从低处向右,如风般地向陈近北袭来。这一招势大力猛,正是“神拳无敌”拳中拿手招数“兵分两路”。 原来,葛天雄与陈近北两人相谈甚欢。“神拳无敌”在江湖中门名头响亮。陈近北的“地趟门”名气虽响,却是因为他们一派在河北一带人多势众之故。葛天雄怕陈近北误会自己小瞧与他,是以一上来便用了本门绝招。但他仍怕陈近北不敌,是以出手只用了八分功力。 陈近北大叫一声:“好!”左脚脚跟支地,身子有如旋风般地一转,葛天雄右拳落空。他左脚抬起,以身体为轴转了大半圈,从后面向葛天雄飞踢过去。葛天雄一惊,暗道:“这一腿来得好快!”就在这闪电之间,他将身子一沉。陈近北右腿“呼”地一声从他头顶扫过,直吓得他一身冷汗。他心中禁不住暗道:“幸亏刚才出招留有余力,否则……” 那河北“地趟们”是地上功夫,最讲究的就是腿法和身体灵活。“地趟门”高手在闪展腾挪之间,一条腿就如同双手一般。是以适才陈近北一出手,便攻个葛天雄出其不意。 又听陈近北叫道:“葛兄,你可小心了!再试试我这招!”说罢,左手往地下一撑,便如一个皮球在地上滚了过来,几在同时,右腿飞出,向葛天雄的胯部踢来,行动迅捷至极!葛天雄不敢大意,连忙抖擞精神,小心应对起来。他右手急伸,朝陈近北右足足底“涌泉穴”点去。陈进北双手往地一撑,复又站起,腾身一跃,窜起一丈多高,朝葛天雄扑了过来。他这两下兔起鹫落,身在空中,右手伸出朝葛天雄急点。他这一下居高临下,指力又劲又急,将葛天雄全身都罩住了。 葛天雄大赞一声:“好!”也不理会,双拳同时上扬,一招“双拳贯耳”向陈近北击去。他这一招虽是“双拳贯耳”,却是改了用法。只见葛天雄左拳击向陈近北小腹“下脘穴”,右拳击向陈近北胸口“膻中穴”,端是厉害无比。 陈近北身在空中,连忙收指,两腿一分,分朝葛天雄双手踢去。葛天雄哪里会让他踢中双拳?将手一受。陈近北双腿顿时落空。 一柱香的功夫,两人便拆了五十余招。两人招数愈来愈快,兀自分不出胜败。突然,葛天雄一拳击出,右拳挟着风声,直击陈近北面门。就在此时,陈进北也是一掌挥出。两人拳掌相接,各自退了数步。陈近北年纪稍轻,功力稍浅,较之葛天雄多退一步。 两人站在地上,互相打量对方。陈近北心道:“想不到葛大哥年纪只长我几岁,功夫竟如此老到!”葛天雄暗道:“原想‘地趟门’只是凭着人多势众,这才在江湖声名显赫。却不料他们这一门还真的有些功夫!”两人均是惺惺相惜,“哈哈”大笑数声,便罢手不斗。 葛天雄道:“陈少侠,你武功高明,做哥哥的甘拜下风了!”陈近北忙道:“葛大哥,你此言差矣!在下在你面前,可是未占着丝毫上风呀!”葛天雄又道:“陈少侠,恕你哥哥直言。在哥哥心里,‘地趟门’的功夫原本并没这么厉害!”陈近北道:“葛大哥有所不知!在下曾拜河南嵩山少林寺枯木大师为师。”葛天雄“哦”地一声,道:“这个难怪!”接着又道:“陈少侠,他日我俩若能携手杀敌,那才不枉今日一番结识。” 王嫣然拍手笑道:“两位大哥打斗真是精彩,今年的武状元,我看非二位莫属!”葛天雄与陈近北笑道:“你取笑我二人么?”王嫣然一吐舌道:“小妹岂敢,岂敢!”王嫣然说话声音极是清甜甘脆,令人一听之下,有种说不出的舒服。其实,王嫣然相貌虽美,比之路拾遗在西湖中所见姑娘略为不如,但她谈笑之间,总有一股动人气韵。在葛天雄与陈近北眼里,便不逊于绝色美女。此时,葛天雄心想:“我湖南之地也出美女,怎地较王小姐差了许多?”陈近北也在沉思:“北方女子虽是豪爽,却不及嫣然姑娘温柔秀气那样更让人可怜!” 两人均对王嫣然情有独钟,自是将她视为天下第一美人。这就好比一些姿色平平女子,却仍被人视为人间至宝,含在口中怕化,拿在手上怕飞一样。此事倒让常人觉得不可理喻,其实都是随性使然。此时,王嫣然就算是个丑陋盐母,两人情到深处,非要将她当作天仙,你又奈之如何?更何况那王嫣然本就相貌极美,我见尤怜! 钱塘江浩浩江水,日夜无休止地从临安绕过,东流入海,不复西归。江畔一排数十株乌柏树,叶子似火烧般红,正是八月天时。临安城外,钱塘江畔,有一酒肆,来往迁客骚人,尽汇于此,或呤诗作赋,或买酒扮醉。 此时,正值黄昏,酒肆之中,只有寥寥数名酒客,一抹夕阳斜照进来,更增几分悠闲之感。 酒客之中,有一绿衣妙龄少女。只见她独坐酒肆靠窗边一桌旁,时而发呆,时而自斟自饮。酒店中喝酒之人本就甚少,有一人便是十分打眼,更何况有一名相貌如此美貌的女子,众酒客不住地回头张望。那女子倒是视而不见。她正饮酒之间,忽听门外脚步声响,抬头一瞧,只见从门外走进一个人来。 那人五十来岁年纪,一件青布长袍早已洗得褪成蓝灰色,却仍是十分干净。众位酒客中有一人识得他,见他进来,连忙起身道:“刘先生,你今日也来喝酒么?请来这儿坐,小的请你喝三杯,如何?”那刘姓老者也不客气,道:“张老弟,做哥哥的就恭敬不如从命!改日我若有了闲钱,定当回请兄弟。”那张姓酒客道:“刘先生如此客气作什?” 那刘姓老者搬到此处定居不过两年。他为人豪爽,乡人若有事相求,他便倾力相助,是以虽才来不久,却是人缘极佳。 两人饮了数杯。那张姓年轻酒客道:“刘先生,你从外地搬来此处,只怕已有两年吧!做兄弟的还不知你是何方人氏?”那刘姓老者道:“做哥哥的原是河南人氏,只因受不了刘豫那狗贼肮脏气儿,这才背井离乡,来到此间。”那张姓酒客道:“那刘豫卖国求荣,当上伪齐皇帝。近来却被大金撤掉,被封齐王。”那刘姓老者道:“如此说来,这倒真与岳大将军用兵如神有关。”张姓酒客十分纳闷,酒店其他人自不另外,均连声问道:“刘先生,这却是怎生说?” 那刘姓老者道:“前些年,岳大将军领兵北伐,抓住金兵奸细。他假装认错人儿,将他认为岳家军探子,命他速与刘豫联系,好早日投降大宋。那金兵奸细被放之后,哪敢耽搁。立即便把此事报与完颜兀术。那刘豫本是粘罕之人,与完颜兀术历来不和。粘罕死后,完颜兀术早便想拔去这颗眼中钉。他得知此事,立即上报大金皇帝,撤了刘豫皇帝番号。这也算作狗咬狗儿。” 众人一听,连忙拍案叫好,那年轻酒客道:“刘先生,你所说之事,我也曾听过。只道是众人恼那刘豫卖国求荣,说说笑话来挤兑他而已,难道竟真有此事?”刘姓老者道:“那还有假的。”那年轻酒客道:“如此说来,倒真是岳大将军用反间计除了刘豫这奸贼。”那刘姓老者道:“张兄弟,你说的千真万确。不过,那金兀术中了岳大将军离间计,只怕大宋皇帝中了金人反间计还仍蒙在鼓中。” 众人一听,忙问:“刘先生,你此话怎讲?”那刘姓老者道:“那奸相秦桧处处求和,不就是金人派到咱们大宋的卧底么?” 那女子一直闷不做声地喝酒,听那刘姓老者如此一说,心里一怔,浑身颤动,酒杯从手中脱落,跌在地上,摔个粉粹。众人不禁回头瞧她一眼。 那酒肆老板闻听此言,连忙止道:“刘先生,请你在此莫谈国事。”那张姓酒客忿道:“那秦桧管天管地,还能管得住咱们在此议论么?”那酒肆老板道:“张贤弟,你话虽是如此,只是听说秦桧爪牙甚多,大伙还是小心为妙。”众人一听,尽皆哑然。 那妙龄少女叹了口气,从袋中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悄然离去。 她走出酒店,来到江边,双腿无力,跌坐在地上。自言自语道:“这些难道都是真的么?我该怎么办啊?”这位绿衣女子,就是那日在西湖弹琴的阿淮姑娘了。 阿淮不是别人,正是秦桧之女秦淮。前几年,陆逸夫投靠秦府,她一下又迷上武功,弹琴之余,便跟着陆逸夫舞刀弄枪。她自幼聪慧,极得秦桧喜爱,陆逸夫自是不敢怠慢。秦桧将她视着掌上明珠,一向由她性子,也不管是否有失风雅。在不经意的几年间,她倒连就了一身武功。那日,关雎与谢归元在去秦府途中,所遇蒙面之人就是她了。 随着年纪增长,秦淮对秦桧所为略有所闻,一直深感烦恼,是以常在在西湖弹琴解忧。那日,她遇见路拾遗后,不觉留意起来,暗中跟踪几次。她为人谨慎,路拾遗又万料不到秦淮身怀武功,倒是毫无察觉。连日以来,她与路拾遗多次相处,不觉间对他好感起来。她少女情怀,一旦对路拾遗钟情,就有点意乱情迷,别说路拾遗时不时地用言语挑逗,纵然毫无动静,她自己也难以抗拒了。只是路拾遗与父亲是敌非友,总让她心里忐忑不安。 刚才,秦淮在酒店中突听众人议论自己父亲,一时触动心事,不觉长叹起来。此时,她来到无人之处,再也忍耐不住,心口一酸,两滴眼泪夺眶而出,忽地“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她觉得亲情、友情及一腔报国之情交织一起,犹如一团乱麻一般,理不清,剪不断,直让她好生为难! 在通往临安的大道上,几骑快马“哒哒”地向前飞驰。其中,一名少年一马当先,奔在最前。马后几人中一人一边追赶,一边大声叫道:“少爷,您可当心,千万别给摔着。” 那少年一身锦衣,身披罩披风,腰间挎着一柄长剑,剑把上黄色丝条与披风一道,随风飘扬,实是气概非凡。 后面另有一人笑道:“张阿生,你休要担心!少爷年纪虽轻,武功却尽得大当家真传。今年武科举考试,只怕是要一举夺魁,你还怕摔得了他?”那叫张阿生的听到,回头责怪道:“你小子别太大意,这儿比不上河南,可马虎不得啊!”说罢,他一拉缰绳。那马长嘶一声,奋力向前跑去。那少年骑马飞驰片刻,见后面几人愈拉愈远。这才收住缰绳,勒马在一棵树下静静侯着。 其时,这棵树下也坐着几名汉子。那锦衣少年见几人身材魁梧,身负刀剑,猜想他们也是赴考举子,点头问道:“各位,你们也是参加今岁武举的么?在下张一帆有礼了。”他话音未落,那几人中有一人抬起头来,冲他点点头。 张一帆道:“各位兄弟,待会等我同伴到了,小弟作东,咱们一起痛饮几杯,如何?” 那冲张一帆点头之人听罢,冷笑一声,忽地站起,顷刻间扑到他的面前,脸上满是鄙夷不屑之色,道:“嘿嘿!你请我喝酒,只怕我不会去的。”张一帆听罢一楞,心道:“我好意请你们喝酒,你却如此无礼!”当下,他将头一扭 ,不再理会几人。 那人却不甘休,大声叫道:“瞧你样子,只怕会此武功,就让我来教教你的手段。”左掌一起,迎面便向张一帆击来。那人动静之间,突下杀手,倒让张一帆大吃一惊。他赶紧双掌一封,待要运力架住那人左掌。不料那人右掌跟着击去,“砰”地一声,击在张一帆左肩之上。 忽听到远处一个少年失声惊叫:“公子,你没事吧?”那声音正是张阿生所发。原来,那后面几人已经纵身赶来。张阿生见到张一帆被人击中,不禁大惊失色。 张一帆见那人武功极高,开始倒有些紧张,但见自己这边同伴赶到,不免气壮起来。那人这一掌来得极快,却也未用上内力,是以张一帆并未受内伤。 张一帆怒道:“我让你数次,你却不识抬举。你当我们伏牛庄是那么好欺负的么?”说罢,纵身扑上,与那人斗在一起。 两人斗了几招,各自凝了凝神,退了一步,互相打量对方。张一帆见那人身村魁梧,武功着实了得,心中暗惊,道:“这人武功实在高明,不想寻常江湖中人。莫非与我们伏牛庄有什么过节?常言道:冤家宜解不宜结。此时,我就此化解岂不是好?”张一帆年纪虽轻,为人处事却颇为老到。他心想至此,忙道:“阁下是谁?咱们交个朋友好么?”那人冷笑一声,道:“交朋友?那你得问我双掌是否答应。”说罢,他左掌拍出,右掌便疾而至,右掌一收回,左掌便又连环击到。他这几掌,便如几个浪头迭加在一起,一浪推着一浪,威力实在极大。张一帆招架不住,连连退了数步,这才躲过那人招数。 他大吃一惊,喝道:“你们到底何人?”说罢,又退了一步,仔细打量对方。他见对头有五人之众,暗想:“这些人到底是谁?看样子是有备而来。” 那人见他沉思,笑道:“你也不用费心思多想,我们是凤凰山庄的人。”张一帆一听,道:“凤凰山庄?那可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家叔与贵庄庄主王世伯交情不浅呀!”那人又是一声冷笑:“嘿嘿!那是。不过,你此番进京赶考,却是与我们作对。” 张一帆一听,忙问:“那是为何?”那人道:“你们当了武状元,我们凤凰山庄又当什么?”张一帆面带怒色,正待说话。那人暴喝一声,道:“你就到阴间去当你的武状元吧?嘿嘿!所以你刚才请我喝酒,我就没答应呢!”说罢,他又是一阵怪笑。张一帆大怒,方知对方欲置自己于死地。他大喝一声,拔出腰间长剑,疾冲过去,长剑起处,直向那人心口刺去。 他这一剑来得极快。那人大赞一声:“好!”身子一拔,跃起七尺多高,避开了张一帆的长剑。那人在空中也抽出单刀,右手大刀一挥,便向张一帆面门砍去。张一帆挥剑招架。那人不等他长剑碰到单刀,大刀收回,左掌击向张一帆胸膛。只见他刀掌此起彼伏,快捷无比。 张一帆剑走轻灵,与那人斗在一起。数招一过,竟是迭遇凶险。张阿生等人瞧见,不禁大吃一惊,连忙呼喝一声,上前相助。那人所带几人见状骂道:“好不要脸!想以多打少吗?”说罢,跃出将张阿生等人截住。众人混战一起。 那些人功夫实在高强。此时,张一帆不住地倒退。他的同伴均被对方击倒,只剩下张阿生在苦苦支撑。那人见状,大笑一声,道:“你还死撑什么?拿命来吧!”说罢,单刀一舞,刀法愈来愈狠。突地,他猛力挥掌将张一帆长剑击落在地,接着单刀递上,一刀砍在张一帆胸口之上。这一刀来得极快,张一帆哪里躲闪得及?他大叫一声,仰面倒了下去。 张阿生大惊,挥刀逼开对手,扑了上来。离那人还有尺许,只听“嗤”地一声,那人回身一指,指力凭空而来,将张阿生单刀荡得飞了出去,接着左掌推出。张阿生眼前一黑,顿时不醒人事。 那人“嘿嘿”怪笑一声,道:“呵!他们都了结了,咱们回去向师父禀报吧!”此人正是陆逸夫二弟子毕千仞。同行之人指着张阿生问道:“毕二哥,此人怎办?”毕千仞“哈哈”仰天大笑片刻,道:“这人?就留他一条小命吧!今后,他的用处可大着呢!”说罢,带着众人扬长而去。 第七回 败事有余 在凤凰山庄大厅之上,王济仁父女二人坐在主座,正与葛天雄及陈近北说着话儿。王济仁将茶杯拿起,喝了口茶,又将茶杯轻轻放下,道:“葛贤侄、陈贤侄,马上就要科考了,不知两位准备得如何了?”王嫣然听罢,不等葛陈二人回答,“嘻嘻”一笑,道:“爹!人家早就有备而来,还要等到现在才去准备吗?两位大哥可不是‘平时不烧香,急时抱佛脚’的人呀!您老人家怎地如此说道?”王济仁“哈哈”大笑道:“爹可不是这个意思!”陈近北插嘴道:“嫣然,王世伯的意思我可知晓。”王嫣然笑道:“陈大哥,那你说说是什么意思?”陈近北道:“你没听说‘临阵磨枪,不快也光’这句话吗?他老人家是叫咱们兄弟俩再加把劲啊!”王嫣然拍手赞道:“行!还是陈大哥聪明。你就好似爹肚里蛔虫一般。” 几人正说着之间。突地,一名家丁跑了进来,道:“启禀庄主,庄外有几人闯了进来!”说罢,他用手指指向庄外,脸上尽显惊惶神色。厅上几人一听,均是一怔。王济仁更是一惊,心道:“来者何人,竟然如此没有规矩?”他正沉思间,只听得门外鞋声嘟嘟,从门外进来七八人。王济仁定眼一瞧,惊声叫道:“铁林兄,今日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的?”说罢,连忙起身,将手伸了出去,欲与那人拥抱。原来,七八人中为首那人是河南伏牛庄二当家张铁林。只见张铁林红肿眼睛,满脸风尘之色。他一进来便即站住,双眼恶狠狠地盯着王济仁,更不行礼,只是不停冷笑。 王济仁甚感奇怪,心中暗道:“平素江湖中人对我极是尊重,只要老远见到我,都会忙着过来打着招呼。这张铁林与我私交虽说不上甚好,却也有过数面之缘。何以他今日突如其来的登门,脸色也是如此平淡,全无往日那般的热情?” 张铁林道:“嘿嘿!‘济人王’王大侠,你老可还好吗?”王济仁“唉”地一声,道:“铁林兄,我这名号都是江湖人往我脸上贴金,你也这般叫么?真是折杀兄弟了!我看你我还是兄弟相称,不必拘于虚礼才是!” 张铁林“呸”地一声,道:“我张铁林可不敢有你这样的兄弟!”王济仁“哦”地一声道:“铁林兄,此话怎讲?”张铁林道:“你何必明知故问?我倒想问问王大侠,近日我侄子张一帆进京赶考,你们凤凰山庄为何却要暗害于他?”王济仁心里一惊,暗道:“他侄子被人暗害了!只是不知这张铁林为何却口出此言,硬说他的侄子是我凤凰山庄所杀?” 葛天雄与陈近北两人一听,也是一楞,各自沉思道:“这几日里,我们均与王世伯呆在一起。他老人家从未离开山庄一步,那人为何说王世伯杀了他的侄子?此事当真奇怪!” 王济仁为人极是圆滑。他被人冤枉之余,也不着恼,只是哈哈一笑道:“铁林兄,看来此事定有误会。你我还是坐下慢慢谈吧”说罢,便叫人安排座位。张铁林见他矢口否认,心中更是气恼,大声道:“好你个王济仁,我今日找上门来,就知你不会认帐。杀死我侄子之人,当时就留下了话来,要我们去找凤凰山庄。嘿嘿!还说什么今年武科状元非凤凰山庄莫属!当真是厚颜无耻!你不知晓天外有天么?” 说罢,他对旁边一青年道:“张阿生,你说说那日情形!”那青年躬身道:“二庄主,那些人当日确实就是您老这么说的?”当下,他将那日情形细说一遍。 原来,张铁林的侄子也是参加今岁武科的举子,在赴临安途中却被人杀害。杀他之人当时留下话来,只要是赴京赶考的举子,就是与凤凰山庄过不去,他们自是赶尽杀绝。 王济仁正在沉思。张铁林大声怒道:“姓王的,你还有什么话可说?你杀害武林同仁,咱们往日可是全看错你了。从今以后我们一刀两断!”说着,“呼”地一掌,朝王济仁狠狠劈来。 王济仁正要闪避,忽听得背后风声微动,原是葛天雄在后跃出。他本不愿意不明不白地与张铁林动手,见葛天雄跃出,当下往后一撤,退出一丈以外,静静地看着。 葛天雄见张铁林如此辱骂王济仁,心中虽愤愤不平,脸上却不露半点声色,抱拳行礼道:“张老前辈,在下是湖南‘神拳无敌’门下葛天雄。家父在湖南就久仰老前辈大名,总在在下面前提你老人家呢!”张铁林听罢,抱拳回道:“原来你是湖南‘神拳无敌’葛兄公子,我与令尊虽未谋面,却一直神交久已。只是不知贤侄何以与这等小人呆在一起,难道你不怕辱没令尊一世英名么?”葛天雄道:“张老英雄,依在下看来,此事极其复杂。其中定有误会!” 张铁林是个火暴性子,一听之下,勃然大怒道:“嘿嘿!说了半天,你们原是一丘之貉。说说姓王的给了多少好处,难道他让你做今科探花,还是什么乘龙快婿么?” 他话音未落,只听陈近北斥声道:“姓张的,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陈近北暗恋王嫣然甚久,他知葛天雄亦是如此,只是王嫣然一时在两人间难以取舍。他见张铁林如此一说,一则恼他辱没意中之人;另则生怕王嫣然就此下了决心,弃他而去。是以立即驳斥张铁林。葛天雄见张铁林说话愈来愈不着边际,心中也是气恼,暗道:“我敬你是个前辈,你却如此为老不尊。”张铁林旁边一人怒道:“张二哥,对付这等小人,咱们还有什么话儿可说的!”王济仁扭头一瞧,黯然道:“原来是襄樊‘金钱帮’的刘帮主,难道你也不信我么?”那人答道:“王济仁,这些事情都是铁证如山,叫我等不得不信。前几日,我帮中一位世侄也差点被你暗害。所幸老天有眼,未让你等奸计得逞!只是我那世侄至今还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呢!嘿嘿!这一切还不是拜你凤凰山庄所赐!” 王济仁心中大悲,他无奈之下,仰天大笑数声,沉声道:“哈哈,想不到你们将这一切都归到我凤凰山庄的头上。”张铁林怒道:“姓王的,你们不动手,那就休怪我们不客气了!”说罢,他手掌扬处,呼呼两掌,将凤凰山庄两名家丁击到在地。接着,他随势冲了上来,肘撞拳击,掌劈脚踢之间,又有几名家丁被打落在地。 好在张铁林认定王济仁是主犯,他下手之余,尚有分寸。此时,那些被他击倒家丁只是受些皮肉之苦,却无性命之忧。 又见张铁林一脚飞起,正与将上来堵截他的家丁踢倒。突地,他只觉背后一阵疾风扑到,百忙之中斜眼一瞧,却是葛天雄纵身扑上。他见这一拳又劲又急,不敢怠慢,当即回掌招架。“扑”地一声,将葛天雄击退两步。张铁林见自己一掌挥出,只将葛天雄逼退两步,心中一惊,暗道:“此人年纪轻轻,武功好生了得!”陈进北眼见葛天雄不敌,大声叫道:“葛大哥,我也来了!”说罢,他纵身跃了上来。 “金钱帮”刘帮主怒声道:“怎地?你凤凰山庄想倚所欺少么?”说罢,上前几步,将陈近北截住。 凤凰山庄家丁一见,起声喝道:“这些人不讲理儿,我们也用不着江湖道义。”嚷罢,抄起兵刃,将张铁林二人围在中间。张铁林道:“呵呵!你们想杀人灭口只管上来,罗嗦那多干么?只是此事没有那么容易!兄弟们,咱们也别闲着,大伙儿齐上,与凤凰山庄拼个死活!”众人齐应一声,冲了上来。 双方顿时战成一团。张铁林这边人数虽少,来的都是武功高明之人,正所谓“来着不善,善者不来”。葛天雄与陈近北在年轻一代中,也算做武功杰出之人,但他俩与张铁林二人相较,却还是逊色一些。好在两人均是机警过人,在与张铁林及刘帮主打斗之中,他俩虽是处在下风,一时三刻却也不致落败。那些家丁可就不同。只见张铁林这边一个汉子手持长剑,几招之间边将一名家丁刺倒。就在此时又一名家丁扑上。那汉子骂道:“妈个羔子,你不想活了!”一招“蜻蜓点水”,挺剑从左刺来,那名家丁闪身躲开。那汉子又道:“你还跑得好快!这次你能躲么?”又是一剑刺去。只不过这剑改了方向,从右边击到。果然,那家丁躲避不及,应声而倒。 众人激斗之际,忽听得王济仁大声喝道:“大家住手!都听老夫一言!”他这一声暴喝,犹如平地里响了起一声惊雷,众人均是听得一清二楚。凤凰山庄这边立时住手。张铁林与刘邦主几人也罢手不斗。那汉子杀得性起,挥剑又将一名家丁刺倒。这么一来,立即引起凤凰山庄公愤,众人纷纷嚷道:“庄主,这些人简直欺人太甚。我们更他们拼了!” 张铁林见自己这边理亏,冲着那汉子厉声喝道:“祁老三,咱们报仇还急这一时三刻么?可不要失了江湖道义。如此一来,咱们岂不是和姓王的畜生没甚区别?”那汉子答应一声,立即住手,站在一边。 张铁林转头朝王济仁道:“姓王的,你有屁就放!”王嫣然见他不停辱没父亲,心里怒极,斥道:“你才……,真是臭不可闻!”她毕竟是个女儿家,本想说张铁林才是放屁,但话到嘴边,又被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王济仁道:“嫣然,休得对张世伯无理。”说罢,他黯然道:“铁林兄,咱们这样群殴,只会伤及无辜。我看不如这样,咱们今日就单打独斗。倘若兄弟我侥幸赢了,你就给我时日,让我找出真凶;倘若哥哥胜了,我任你处置,如何?” 本来,刚才群殴之时,张铁林这边已经占了上风。他见此时王济仁开出条件,也算是让了自己这边一步。当下,他不再计较,沉声道:“好!我就依你所言,咱们在兵刃上见个高低。”转头对后面人道:“将我大刀取来!”后面之人听到,有一人上来将他单刀递上。 王济仁苦笑道:“铁林兄,咱们非要拼个你死我活不可么?”张铁林厉声斥道:“王济仁,你到此时还那么假惺惺干么?”王济仁一时无法,只得随手拿起家丁递过长剑,抱拳道:“那就请铁林兄先行出招。”张铁林沉声道:“好!我可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罢,单刀一舞,一计“长江秋月”,便向王济仁兜头砍来。他心中恼极王济仁杀他侄子,一上来就是竭尽全力,狂砍乱剁。 王济仁见他如此,心道:“这张铁林也太无理!今日,我若不将他制住,只怕永远也弄不明白事情真相了。哎!也不知能否将他制住?”他的武功本就与张铁林在伯仲之间,一时之间,他也拿不定把握,是否就能胜张铁林一筹,只是眼前情势紧迫,由不得他在多想。当下,他大声叫道:“铁林兄,王某被逼出手,多有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说罢,王济仁长剑一挥,举剑将张铁林单刀格开。接着,他左掌递去,朝张铁林胸口击去。只见王济仁左掌递出之时,宽大衣袖鼓风而前,便象一个鼓满风的船帆,其势非同小可。张铁林见状一惊,暗道:“这王济仁功夫果然了得。” 他见王济仁这一掌来势凶猛,不敢大意,连忙侧身一步,让了开去。王济仁一掌拍出,就知晓他要躲避,左掌变掌为指,朝他“肩井穴“点去。他本不想伤害张铁林,是以这一掌变掌为指,想就此点住张铁林穴位。那张铁林功夫也是了得,哪能被王济仁轻易点住?只见他单刀一挥,一记“一夫当关”,挥刀下砍。王济仁连忙将指一收,避了开去。 两人这么一斗,两百余招仍是不分胜负。本来,两边人马均是相恃而立,互相对望,就宛若斗鸡一般。王济仁与张铁林这么一动手,大厅内剑气纵横,刀光飞舞,象有无数疾风迅雷相互冲撞激荡。众人唯恐刀剑无眼,伤了自己,纷纷避了开去。 斗了一会儿,双方均觉得对方内劲欲来欲强,招法也是变化莫测。心中都是暗道:“今日的这场打斗,只怕是难分胜负了。”忽地,张铁林一掌朝王济仁胸口击去。他这一掌无声无息,待王济仁发觉,想要闪避,已然不及。他只得急运内力,跟着左掌递出。两人双掌击在一起。两人这一掌均用尽全力,只听“嘭”的一声,两人各自后飞一丈开外,摔倒在地。王济仁与张铁林大口大口地吐着鲜血,霎那间,只见厅内石地上洒满一滩滩的鲜血,两人嘴边胸前也都是血。 双方人马均是一阵惊呼!王嫣然扑上前去,抱着王济仁泣道:“爹爹,你怎么了?”王济仁道:“嫣然,我没事。你告诉庄中众人,让他们去吧!”王嫣然转头对张铁林大声嚷道:“你们好狠的心,为什么非将我爹爹逼到这样?”说罢,忍不住大哭起来。张铁林正在运气疗伤,他耳上听到王嫣然如此说,却不敢吱声,生怕泄了真气,以致前功尽弃。 “金钱帮”刘帮主抢着道:“今日事情弄成这样,还不是拜你们凤凰山庄所赐。嘿嘿!张二哥没事便罢,倘若有事,你们罪孽可就深了!” 王济仁支撑着想要站起来,但全身酸软,便是要动一根手指头也是不能。葛天雄瞧瞧王济仁,又瞧瞧张铁林,见他俩受伤极其严重,脱口道:“诸位,我看不如这样。今日,我们就此罢休。你们给我们一些时日,让我们去查找凶手。那时,我们自会给大伙一个交代。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就在此时,张铁林运了好一会儿气,已经较之刚才强了许多。他插口忽道:“好!就依你所言。十日后我们再来,到时看你们凤凰山庄如何说道?倘若那时还交不出凶手,那就休怪我们不客气了!祁老三,你过来扶我,咱们这就走!”倾刻间,张铁林一行人等去得干干净净,只留下凤凰山庄众人面面相觑。 双方折腾这久,太阳已近中天。虽然是吃午饭的时间,凤凰山庄上下人等哪有心思去吃。王嫣然道:“爹爹,这十日里我们怎么交得出凶手。”王济仁道:“现在哪还管得了这多,到是交不出凶手,我把命交给他们便了。”言语中便有凄测自伤之意。 陈近北想了想,说道:“王师伯,我看不如这样。这几天里,我和郭大哥四处转转,那凶手既然冒充我凤凰山庄杀人,说不定还会出现。”郭天雄一听,开口赞道:“陈少侠,你这个主意甚妙。”当下,众人决定依计行事。 这日,关雎来到路拾遗房中,道:“路大哥,今日我与谢师兄就要离开临安。咱们后会有期!”路拾遗道:“关姑娘,你们这就走了。你们跟钱老王爷打过招呼了么?”关雎道:“早已打了招呼,这几日老王爷很忙,均不在府中呢!”路拾遗道:“好!我送送你们。”说罢,两人走出门外。 谢归元拿着包袱,早已站在门外候着。他怀中还抱着那只丝猫。路拾遗一见,忽地笑出声来,道:“哎呀!谢师兄,这只丝猫你还没扔掉吗?”关雎道:“路大哥,这只丝猫可精贵呢!怎能随便扔掉?不过,象这种富贵猫我们可伺候不了,将它送与你如何?”路拾遗笑道:“行!既然如此,将来我就给它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说罢,伸手接过那只丝猫。 路拾遗怀抱猫儿,与关雎、谢归元走出府外。早有王府下人将马匹准备妥当。路拾遗道:“关姑娘、谢大哥,我就送你们一程,如何?”谢归元眉头一皱,关雎却面露喜色。路拾遗也不等两人答话,翻身上马,“笃”地一声 ,策马扬鞭朝前奔去。关雎与谢归元紧紧跟在后面。 三人一路向北,渐行渐远,道上遇到武林之士便多了起来。但见此番进京赶考的武举个个衣服鲜明,连兵刃也都十分讲究,竟像是相亲似的。常言道:穷文富武。学武之人多半有些银两,有的更是世家。倘若学武那人品行不端,银两来得更加容易。是以去京城参加武科少年个个衣服讲究。道上相识之人遇见,相互取笑,若是浑不相识,往往怒目而视,将对方当作对手。 路拾遗见罢,心中好笑,暗道:“他妈的,这尽是些有钱人家的纨绔子弟!他们竟将比武夺魁视作儿戏。嘿嘿!只怕就是当作相亲了!”谢归元眼见离临安已远,道:“路少侠,你送得够远了,还是请回吧!”路拾遗道:“谢大哥,转过前面路口,我就不送了。”心中却在怒骂:“你当老子是个瘟神,巴不得早点送走。哼!老子偏偏就不让你如意!若不是瞧在关姑娘面上,你就是磕上一百个响头求我送你,我还不会答应呢。”心想至此,前面路口已到,路拾遗道:“关姑娘、谢大哥,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咱们后会有期。”关雎与谢归元抱拳道:“后会有期!”说罢,三人就此分手。路拾遗将头一转,也不管关雎如何依依不舍,骑马扬长而去。 约莫一碗茶功夫,过了一个转弯,路拾遗瞧马儿累了,便让马儿慢慢行走。他正按辔徐行,忽听得马蹄声响,迎面奔来一乘马。马上乘客满脸血污,衣态极是狼狈。后面有几人骑快马紧追不舍。那人回头骂道:“你‘泼风门’怎地如此歹毒,难道这武状元就是你家么?”路拾遗听到心里一惊,暗道:“我刚与关姑娘及谢大哥分手,怎地一下又冒出个‘泼风门’来了?” 他还未想完,后面追赶的人已至,人数有五六人之多。其一人大声嚷道:“你是癞哈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想想自己有多大道行,也想去临安争夺武状元?嘿嘿!老子将你等拦住,杀他个片甲不留,这武状元还不是非我们谢师兄莫属!” 路拾遗更是大奇,暗道:“这些人竟冒冲‘泼风门’行凶,哦!我明白了,他们定是受秦桧与陆逸夫唆使。老子可不能让他们奸计得逞!”他正沉思间,后面几人又紧紧缠住那人,双方打斗起来。 其时,武林门派颇多。路拾遗在钟家村随贱三爷习艺之时,贱三爷常常介绍一些武林门派。常言道:人以群分,物以类俱。武学之道亦是如此。各地拳法虽然不同,但每一地拳法都有相似之处。路拾遗定眼一瞧,见那人闪展腾挪之间,使的尽是鄂州一带功夫,心道:“这人使的是鄂州‘流风镖局’的功夫。嘿嘿!老子当初对他们功夫佩服得很。那时,他们只怕是眼比天高,哪里瞧得起我!现在看来,这只不过都是下三滥的功夫罢了!” 其实,那“流风镖局”的功夫虽不高明,在鄂州一带却也是数一数二的大门派。镖局大当家程叫天在武林中名头甚响。路拾遗将他们武功贬低,其中夹杂个人恩怨居多,只是出出少年之时所受恶气罢了。 几人斗得正紧,那人在几人夹击之中,已是险象环生。路拾遗心想:“这人是我同乡,那几人又冒冲‘泼风门’行凶。这趟混水我可不能不管。”心想至此,他渐渐靠了上去。 此时,那人使着两柄明晃晃的大刀横砍竖劈,渐渐力气不加,但拚命支持。路拾遗心里一惊,正欲上前相助,忽听得又是一阵马声传来,他抬头一瞧,只见三骑快马飞奔而至。马上坐着两男一女,只听那女的高声叫道:“葛大哥,陈大哥,这儿有人相斗,说不定里面就有凶手。” 那几匹马儿来得极快,转眼便至近前。正是葛天雄、陈近北、王嫣然三人。葛天雄大声叫道:“你们这些汉子,为什么几个人围着一人打?”那几人见有人赶到,不再恋战,齐声忽哨一下,骑上马来,飞奔而去。 三人正欲追赶,那被追杀的汉子忽地挺起双刀,大声叫道:“你们休走!来,来,来老子跟你拚斗三百回合。”葛天雄定眼一瞧,那汉子满身血污,虽是神态威猛,但目光散乱,行若颠狂,显是已经疯癫。他心中暗道:“这人精力耗尽,如此下去定有生命危险。”当下,他欺身直进,伸手去点他腰肋的穴道。 不料那汉子神智虽然昏迷,武功却未失去。只见他右手单刀翻下,直砍葛天雄手指。这一招甚是精巧灵动,葛天雄若不是武功比他高出甚多,险此便给砍中。葛天雄当即左手疾探而出,抓住单刀一夺。那汉子本已筋疲力尽,如何禁受得起?全身一震,立时向葛天雄和身扑了过来,他竟然不顾性命,要和葛天雄拚个同归于尽。 陈近北窜上前来,一把将他抱住。那人大喝一声,忽地不再挣扎。三人凑近一瞧,那人已气绝身亡。 正好这时,迎面又有几名江湖豪客骑马经过,见他们行装打扮,也是进京赶考的举子。那些人中有一人识得王嫣然,他对另外几人道:“兄弟,瞧见那妞么?她就是凤凰山庄的大小姐,长得不赖吧?嘿嘿!老子要是做了凤凰山庄的乘龙快婿,这武状元不要也罢!”葛、陈二人正欲呵斥那人,却听另有一人大惊,道:“凤凰山庄?听说他们与‘泼风门’正在截杀进京赶考的武举。大伙瞧他们现在,哎呀!不正是如此么?乖乖龙地龙!咱们可是撞在枪尖上了。大伙儿惹不起,还躲不起么?愣着赶么?跑呀!”他此言一出,众人再定眼一瞧,见一人躺在地上,葛天雄三人浑身是血,不是杀人又是什么?众人见罢大惊,大声叫道:“不好!凤凰山庄又在截杀武举,不知那‘泼风门’的王八蛋此时躲在哪里?他们极其厉害,咱们还是跑吧!”说罢,几人策马扬鞭,一溜烟地跑了,就犹如看见鬼魅一般。 王嫣然见罢,摇头苦笑道:“想不到这笔帐又算到我们凤凰山庄头上了!”此时,路拾遗疾步走来,陈近北道:“你是何人?难道你不怕我们杀人灭口么?”路拾遗笑道:“我在远处瞧得清清楚楚呢!这人又不是你们杀的。刚才那些杀他人准备嫁祸‘泼风门’,却不料被你们凤凰山撞上,背了黑锅!嘿嘿,你们当真倒霉!”葛天雄一听,赶紧抱拳问道:“请教少侠高名,将来能否为我们作证?”路拾遗“嘻嘻”一笑,道:“我高名没有,低名可有一个,不知三位愿意听么?”王嫣然眉头一皱,心道:“此人怎地象个无赖?”陈近北不愿与他计较,便道:“那就请教少侠低名!”路拾遗道:“我叫路拾遗,乃鄂州人氏。还想请教三位高姓大名?”三人各自报了姓名,以及事情原委。路拾遗道:“原来是葛大哥、陈大哥,还有王姐姐!拾遗这里有礼了!”王嫣然道:“我与你年纪相仿,你还是叫王姑娘吧。”葛天雄与陈进北都是叫她‘嫣然”,而她只让路拾遗叫她“王姑娘’,显是亲疏有别。 路拾遗道:“我在江湖人微言轻,要想给三位作证,只怕也没人愿意相信呀!”他低头一瞧,眼见那汉子气绝,又自言自语道:“老兄,你千里迢迢赴京赶考,原指望金榜提名。不过,这金榜题名就算落空倒也罢了,还不会丢了性命。你我都是鄂州同乡。常言道:他乡遇故知。这本是人生又一大喜事。想不到你我想见之日,却又是阴阳两隔之时,这真是乐极生悲,呜呼哀哉!来世老兄你千万别在参加什么武举考试了!朝闻道,夕死足矣!你老兄明白这个道理,也不枉此死,你就安心去吧!” 陈近北与王嫣然二人听他、罗里罗嗦地说了半日,不觉又皱了一下眉头。葛天雄比他二人年纪稍大,性子也沉稳许多,他见路拾遗似乎话里有话,忙道:“路少侠,今年武举为什么不要参加,这其中有何猫腻?” 路拾遗道:“葛大哥,适才听你们所言,你与陈大哥也是今年的武举,对么?”葛、陈二人点头称是。路拾遗道:“你们搅上这趟混水,还不算冤枉至极!想我与‘泼风门’的谢大哥压根儿就没想到参加武举,还不是被人拖下了泥潭?到如今我们被人冤枉,也是灰头灰脸,不好见人呀!” 王嫣然听罢,插嘴道:“想不到‘泼风门’也在被人冤枉。我还以为就只我们凤凰山庄倒霉呢!”路拾遗“嘻嘻”笑道:“王姑娘,你幸灾乐祸了不是?”王嫣然面色一红,道:“我可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既然我们都遭人冤枉,得大伙聚在一起,想个法子才是!”路拾遗沉思片刻,道:“我听人说,当今武林,除了武林三老外,能在江湖呼风唤雨的就只‘泼风门’、‘螳螂门’及凤凰山庄等几个门派。这螳螂门的陆逸夫投身权贵,在江湖中遭人非议颇多。真正能扛大旗的门派也只有‘泼风门’与你们凤凰山庄了。想不到这两大门派均糟人陷害。哦!我明白了……” 葛天雄、陈近北及王嫣然几乎同时问道:“路少 第八回 紫薇软剑 路拾遗见众人已经离去,转头对阿淮笑道:“阿淮,你最近怎地未去亭中弹琴?害得我那几日就象掉了魂似的。”阿淮见路拾遗如此一说,羞得低头不语。 突地,她失声惊道:“哎呀!他们在偷听我们谈话呢!”路拾遗仔细一看,却是毕千仞所带之人。那几人在刚才打斗中被凤凰山庄众人击倒在地,一直不敢吱声。此时,他们听见路拾遗所讲,心中均道:“嘿!只道这人武功高强,想不到泡妞功夫也是如此了得。他上来就是单刀直入,这等厚脸皮我等可是望尘莫及呀!”他们心有所思,不免忘记身在何处,更有两人忘乎所以,竟自笑出来。 路拾遗见罢,也是一笑,骂道:“他妈的,你们死到临头,还敢偷听老子谈话!”说罢一掌击出,将地面尘土打起老高。 那几人见路拾遗如此神勇,心下骇然,突地爬起,拔腿就跑,也顾不得地下还躺着一人。那人身受重伤,心中虽想逃走,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路拾遗冲着那人道:“咦!我刚才我还听见你们称兄道弟,说什么要有福同享吗?怎地他们跑了,也顾不上你了。嘿嘿!那也怪不得他们,人家说的可是有福同享,可没说有难同当呀!”那人本已重伤,此时见同伴弃他而逃,心中更是一急。如此急痛交加,顿时昏死过去,再也听不到路拾遗与他说话。 路拾遗回头冲着阿淮笑道:“阿淮,这下不好,我们可弄出了人命官司了。你看如何是好?我看不如这样,我们就将他分尸数段,弃之山谷,你看如何?”他本是开个玩笑,实指望阿淮能随声附和,诸如说些“行!拾遗,你等着,我这就给你去拿装尸袋儿”等等之话。阿淮性格内向,哪能与路拾遗做出你唱我随之举?她一听之下大急,道:“拾遗,你休得胡来。这人只是昏死过去,不要伤他性命。”路拾遗一听此话,心下索然,不禁暗道:“若是关雎在此,只怕就会顺竿而上,与我假戏真做。咱俩人一唱一和,那才是好!” 路拾遗心想至此,更觉无聊,只得将气撒在那人身上。当下,他不顾阿淮阻拦,愤然大怒,道:“好你小子,还敢装死!”说罢,伸出右脚便朝那人踩去。阿淮惊叫道:“拾遗,你可脚下留情,千万别将他踩死!”路拾遗听罢,暗道:“姑奶奶,你怎地如此好骗,把任何事情都当真的。好!我就再骗你一骗!”他想到这里,“嘻嘻”一笑,道:“阿淮,我这一脚可是灵丹妙药,定不会将他踩死!你是信也不信!” 阿淮一脸怀疑,心道:“这拾遗整日疯言疯语,从来没有正经的。他这一脚下去怎能将人踩醒?”她嘴上不说,心里却是一万个不信!只见路拾遗伸出右脚,朝那人手掌“合谷穴”重重一踩。那人惨叫一声,顿时痛得苏醒过来。路拾遗回头朝阿淮笑道:“阿淮,你看如何?我可没有骗你吧?”阿淮见罢,“扑哧”一笑,心中暗道:“原来他是这么治病救人呀!” 那几人虽然跑走,却一直不敢跑远,只是远远站着,不停朝路拾遗这边张望。眼见将众人戏弄够了,路拾遗一招手,指指毕千仞尸首及那人,道:“你们过来,将他们带走吧!”他知若是自己不走,那几人是万万不敢过来。说吧,路拾遗冲着阿淮道:“阿淮,咱们去吧!”阿淮答应一声,斜眼瞧了毕千仞尸首一眼,快步离去。 走了片刻,路拾遗道:“阿淮,后日我就要到河北去了。明日你到亭中,咱们好好叙叙,好吗?”阿淮一惊,道:“好端端的,你到河北去做什么?”路拾遗道:“我在这儿事情已经办完,本想等等结果,哪知并无什么消息,只好不等罢了。我此番远去河北,是赴故人之约。”阿淮“哦”地一下,不再吱声。 临近临安,两人分手。路拾遗不想再去打搅王府,随便找了家客栈,将就歇息一夜。 第二日,路拾遗奔到亭中,一到亭中,亭中空空如也。莫说阿淮不在,整个附近也见到半个人影?路拾遗本想借此机会,将心中所想和盘托出。眼见如此,他心中不免有些失落,心道:“路拾遗呀路拾遗,你小子简直自作多情,人家姑娘给你阳光,你便如此灿烂,羞是不羞?”当下,路拾遗便将自己怒骂数遍。此时,他只恨自己入错了门派,这才落得个高山有意,流水无情。 路拾遗乘兴而来,扫兴而归,心中颇为郁闷,心道:“前些时候,我与阿淮琴笛合鸣,形影相伴,那是何等快活。今日,却是物是人非,自己是形单影只,阿淮不知何处?哎!老天总爱戏弄于人。难怪乎有如此一说:世间不如意者,十有八九!”想到这里,他举拳朝自己胸口击去,只想将自己击晕在地,好忘记诸多烦恼。 他忽觉一阵剧痛,原是击在胸口一件硬物之上。路拾遗伸手入怀,将那件硬物拿了出来,正是从秦府中所盗之物。他心中暗道:“这些时候老子忙糊涂了,也没瞧瞧这玩意儿!” 路拾遗将它拿在手中,剥开锦布一瞧,却是一柄盘曲旋绕的软剑。他小心翼翼地将它打开,只见那柄软剑上写着“紫薇软剑”四字。路拾遗心道:“这柄软剑软绵绵地毫不着力,又是如何发劲伤人?”当下,它又将软剑盘起。在这一盘一解之间,路拾遗却找出其中端倪。原来,那软剑中暗藏一个机关,只须轻轻一按,那软剑就会突地绷直,威势倒是不小。路拾遗是少年心性,发现其中奥秘,自是喜不自胜,心道:“这玩意没甚用处,设计倒是精巧。”当下,他不停摆弄紫薇软剑起来。 路拾遗在亭中又坐了一个时辰。此时,已是正午,看来阿淮今日不可能再到亭中,他心中暗道:“阿淮不知为何未来到亭中?哎!前段时间她不也是失踪过么?还不是被我撞见!说不定过了几日,她又会重新现身呢!我看还是先到河北再说。” 路拾遗是个性急之人,心中有事,便放不到一时三刻。但一旦把事情想开,所有烦恼随即烟消云散。他心念及此,顿时坦然许多,不复适才那么抑郁,便悄然起身,奔出西湖。路拾遗出了西湖,向路人问明去河北方向,便一路向北,径自朝河北赶去。 临近黄昏,路拾遗已踏上通往河北官道。他一路匆匆超前赶着,忽见前面一位女子拦住自己去路。他定眼一看之后,目光便再没从那女子身上离开。只见那女子亭亭玉立,模样俊俏,不是阿淮又是谁人? 路拾遗见罢大喜,连忙迎了上去。他紧紧拉住阿淮之手,惊讶道:“阿淮,你今日怎地没去亭中?可急死我了。”心中暗自高兴,忖想:“果然不出老子所料,阿淮真的即刻现身!嘿嘿,她怎地每次都是如此这般出现!” 路拾遗对阿淮情有独钟,实渐至难以自拔地步。他正值青春年少,那阿淮生得又如此美貌。一个是情窦初开,一个是含苞待放,路拾遗不对阿淮朝思暮想,那才是真正怪事。在这段时间,他虽刚与阿淮套上近乎,却又一直若即若离。此等情形,在相思之中,恐怕最是难熬。此时,一般饮食男女,都恨不得日日想见,路拾遗又非常人,自是如此。然而,阿淮一时之间突地芳影杳杳,让路拾遗始料不及,相思之情更是倍增,乃至一发不可收拾。 现在,他突见阿淮现身眼前,自是喜出望外,言语之中情意自是尽显。此时,路拾遗紧握阿淮双手,只觉阿淮两手小巧滑腻,柔若无骨。自他握上阿淮双手时起,便不愿再松开片刻。 路拾遗握住阿淮双手伊始,犹觉自己身在梦中。握了片刻功夫,他手中有了真实感受,佳人更是近在眼前,方才相信一切就是真的。他惊喜交加之余,直觉得阿淮渐渐靠近自己。一时之间,路拾遗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忽然,他手上一空,定眼一瞧,原是阿淮将双手从他手中抽出。路拾遗握得正带劲儿,哪肯轻易脱手?他手往前一搭,又将阿淮双手握了起来,仿佛在道:“阿淮,你就让我好好握个够吧!”阿淮面色一红,复又将手从路拾遗手中抽了出来,低头轻声道:“拾遗,你不要这样!” 阿淮这一声虽是轻言低语,却犹如半空里响了个霹雳一般。他突地一怔,这才始觉自己有些失态,喏喏道:“阿淮,我……我太想你了。”路拾遗此言一出,阿淮脸儿更是红了,头也低得更很。路拾遗站在阿淮对面,只见她耳朵根部也是红的。 一时之间,路拾遗颇觉不好意思。他站在阿淮对面,抓耳挠腮,半天说不出话来,心中只是奇怪,暗道:“老子平日口若悬河,今日这是怎么了?”阿淮瞧在眼里,见他甚是尴尬,插嘴笑道:“拾遗,你干什么,在耍猴么?”路拾遗“嘿嘿”傻笑数声,突道:“阿淮,你还别说,这耍猴卖狗皮膏药之事,小时侯我还真的干过!” 阿淮“哦”地一声,面露惊讶,道:“你真的耍猴卖膏药?我可不信,你又在骗我!”路拾遗正色道:“阿淮,我怎能骗你?当年,我在鄂州,就曾与一位朋友耍猴卖狗皮膏药。那位朋友叫做小癞子。我们耍猴卖膏药本事可高呢!围观之人那是里三层,外三层的水泄不通。他们送的银两可是不少!嘿嘿!回去之后,小癞子用那些银两还娶了好几房媳妇呢!” 听到此处,阿淮更是一脸不信,道:“真的如此么?那你也娶了几房媳妇?”路拾遗笑道:“我可没娶媳妇。不过,我用他们送的东西,在鄂州盖了好大一栋庄园呢!”阿淮“呀”地叫了一声,将信将疑地道:“哦!拾遗,那你还是一位财主呀!你那儿人可真大方!你耍猴卖膏药本事也真不小!” 路拾遗又挠挠头,“嘿嘿”一笑,道:“哪里,哪里!我卖狗皮膏药时,连伤口都找不到呢!反正就是瞎贴一通。记得有一次,我将别人眼睛误作是两个受伤的伤口呢!那人生起气来真是好凶,他将我撵得满街乱飞,还硬要掀我摊子呢!嘿嘿!至于耍猴么!我拿起棍棒一通乱舞,有时猴儿还未出来,我已将自己打得鼻青脸肿的!” 阿淮“哈哈”一笑,道:“你瞎说!那别人还会给你银两么?”路拾遗正色道:“阿淮,你可是大大误会了!我什么时候说别人给我的是银两?”阿淮奇道:“你不是说拿回去盖了庄园么?”路拾遗“哈哈”大笑道:“阿淮,他们扔的可都是砖块呀!我拣回去盖庄园还有多的。哪日你成亲之时,我送你一些就是!”阿淮一听,放声大笑起来。路拾遗与她相处多日,唯今日始见她笑得最是开心。至此,阿淮方知路拾遗在开玩笑,笑了片刻,突地脸儿一红,佯作生气道:“拾遗,你拿我开心,我可不理你了!” 路拾遗见她笑得花枝乱颤,也跟着笑道:“阿淮,笑比哭好。你笑起来那才是好看呢!以前,你有何不开心事,说来听听成么?”阿淮听到此言,脸色顿时隐晦起来,低下了头,默不做声。路拾遗见罢,忙道:“阿淮,你不愿说。我不勉强你就是!”心中暗道:“这姑奶奶怎地如此难得伺候?” 当初,路拾遗在穷追阿淮之时,曾用“欲擒故纵”之术,将阿淮凉在西湖一日。不料,阿淮“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这几日也是不见芳踪。这招使将出来,更是让路拾遗牵肠挂肚,万分焦虑。此时,路拾遗想那日情形,心中不停暗自嘀咕,忖道:“唉!这阿淮也是照方抓药了啊!倘若阿淮真是如此,她真是厉害至极!”路拾遗转念一想,又自暗道:“阿淮生性质朴,怎会干出此如此勾当?你他妈的,这可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腹’!”此时,他心里只认定是自己“好事做尽,坏事做绝”,才会有此抱应。当下,他使出浑身解数,将阿淮逗得不停大笑。顷刻之间,两人距离拉近许多。 路拾遗表面虽在不停与阿淮嘻笑,心中却暗自忖道:“我那日被海天阔缠住,阿淮便现身救我。今日,我正欲赶往河北,她就拦在前面。当真就是无巧不成书么?阿淮究竟是何等人也?”他见阿淮不肯吐露身世,转念心道:“常言道:君子不强人所难。阿淮不是说我不是君子么?老子这回偏偏做个君子,不问她的身世。” 两人沉默片刻,阿淮突道:“拾遗,你今日真的动身去河北么?”路拾遗道:“阿淮,正是!”阿淮道:“拾遗,你此次赶赴河北,莫不是去找那位关雎姑娘么?”路拾遗笑道:“阿淮,如今有你在我身边,我岂能得陇望蜀?再去找那关雎姑娘。只不过我与他们有约在先,此次只是去河北赴约罢了。”说罢,路拾遗两眼笑嘻嘻地望着阿淮。阿淮淮是何等聪明!路拾遗言外之意她早已听出,脸上又是一红,低下头去。 路拾遗眼睛一瞥,也瞧见阿淮身背包裹,奇道:“阿淮,你身背行囊,也是要到什么地方去么?”阿淮听罢,眼眶顿时红了起来,道:“拾遗,前日爹爹非要给我说门亲事不可。我不愿意,便从家中偷跑出来。现在,我也不知该往何处?”路拾遗一听她家要给阿淮说亲,心中不停暗叫:“苦也!”他又听阿淮不愿这门亲事,不由得大喜起来,道:“阿淮,你真有主见,这门亲事万万答应不得!” 其时,少年男女皆是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亲。那阿淮奉父命成亲也未尝不可。此时,路拾遗哪管这些?心中想的尽是:“一旦阿淮答应,老子还又有什么指望?” 他狂喜之下,接着言道:“阿淮,你现在举目无亲。那咱们就同去河北转转,如何?”阿淮低头不语,算是默许。路拾遗心道:“真是天助我也!嘿嘿!如此一来,老子与她就似牛郎织女私奔一般么?”他转念想道:“那牛郎织女最终可没落个好下场,老子怎地拿他们作比?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他心中恼怒自己心无遮拦,不由暗骂自己数声,又不停安慰自己这是百无禁忌。他生怕阿淮瞧出自己心事,忙将头扭倒一边。当下,路拾遗便与阿淮一道,朝河北赶去。 一连数日,两人风尘仆仆,其间多次错过住宿时间,便在山村野店将就一晚。两人一路餐风露宿,甚是辛苦。路拾遗有佳人相拌,与美同行,却只觉得风光旖妮,风景独好。此时,路拾遗就算日日吃着咸菜,恐怕也能吃出肉的滋味。他哪里还顾得上万分辛苦? 一路之上,路拾遗与阿淮一道,两人时而纵谈国事,时而议论东西。其间,路拾遗偶尔还插浑打科几句。起先,阿淮每次听见这些话儿,都还红着脸儿,轻声责怪路拾遗几句;渐渐地,她听罢不再吱声,只是仍红着脸儿;再倒后来,她脸儿也不红了,有时还恰如其分插上几句,或是娇笑不止。常言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由此事看来,此言倒不无道理。 阿怀本甚文静,平日极难开怀大笑。路拾遗口才甚好,又对阿淮情有独钟。他见阿淮笑得开心,自此更是搜肠刮肚,绞尽脑汁,要博得佳人欢心。 两人一路向北,渐渐行至信阳。这日,路拾遗与阿淮来到一座小镇。眼见天色已晚,两人便找家客栈歇息。吃罢晚饭,路拾遗又如往日一样,来到阿淮房间。两人天南地北乱侃一通,又将话题转到秦桧身上。阿淮突地问道:“拾遗,你说那参政知事秦大人当真就如外人所言,真是那么可恨么?”路拾遗一愣,心道:“阿淮怎地问起秦桧起来?嘿嘿,她若是想考验我能否分清忠奸,我可包她满意!”他虽是个江湖中人,近一年走南闯北,见识也算颇广。在钟家村学艺几年,贱三爷常常与他谈论国事。在耳闻目染之间,路拾遗对秦桧早已深恶痛绝,他见阿淮问起,立时来了兴致,张口便道:“这秦桧里通外国,当然是个大大奸人。嘿嘿!不瞒你说,秦桧里通外国一事,那可是证据确凿了。”说罢,他将所知情况细说一遍,又道:“想不到秦桧那小子嘴还挺硬,我都将他捉奸在床了。他到现在却还是没事。嘿嘿!难道他敢说是遭人陷害么?” 路拾遗说罢,又将秦桧祖宗十八代尽数骂了个遍。他口才甚好,学识渊博。此时,他又极力想在佳人面前图个表现。他一口气骂了下来,一时三刻,均未重上一句。当真便如长江之水,滔滔不绝。 路拾遗眼见阿淮毫不吱声,心道:“嘿嘿!阿淮毕竟文静。今日,倘若是关睢在此,我二人一唱一和,那才痛快至极。”他一人如此唱着独角戏,自是甚感乏味,一通大骂之后,又骂片刻,便鸣金收兵不骂。他突地抬头,眼见阿淮脸色苍白,连忙问道:“阿淮,你今日怎么啦?难道不舒服么?”阿淮连忙扭头一边,道:“拾遗,我没什么!可能今日起得太早,受了些风寒。你不用担心,我不打紧的。”当下,不再吱声,扭身回房去了。 第二日清晨,路拾遗睁开眼睛,看见天色大亮。他心中甚是奇怪,倘若平日,阿淮早就催路拾遗起床赶路。那时,路拾遗就会趁机在她面前耍赖,非得阿淮低声软语求他数次,这才装作极不情愿地从床上爬起,慢慢吃着阿淮端过来的早餐。 路拾遗朝门外瞧瞧,房外仍是未见阿淮半分倩影。他心中暗道:“平日里阿淮起得甚早,今日怎地不见声响,难道她也赖起床来?嘿嘿!如此甚好,我再多躺一会。”路拾遗翻过身去,又躺在床上。过了良久,却仍不见阿淮过来,他心中不免有些失望,只得缓缓穿衣起床,口中不停嘀咕:“今日,阿淮这是怎么啦?难道日头从西边出来了么?” 路拾遗起床之后,踱步来到阿淮房前,高声喊道:“阿淮,你怎地也赖起床来?快起来吧!”他在门外喊了半天,阿淮房中却无丝毫动静。他心里一惊,连忙推门进去。只见阿淮床上被子叠得齐整,房间里面却不见阿淮影子。 路拾遗大惊。他瞧见房中桌上有个字筏,顿感不妙,忙将字筏打开一瞧。只见条上字迹隽秀,上面写道:“我名秦淮,乃秦桧之女。我父愧对百姓,受万人所恨。今日与君一别,他日恐难难见。望君珍重,勿以为念。”路拾遗见状大惊,顾不得洗刷,连忙奔到屋外,顺着大路寻找阿淮。 一路之上,路拾遗奋力狂奔,只觉山风刮脸如刀,自知奔行迅捷,但哪里又见得着阿淮倩影?他怕阿淮去了又回,不敢走得太远,只是在客栈四周到处寻找。谁知他转了半日,也未寻着阿淮。他对阿淮“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好不容易心想事成,还未高兴太久,那阿淮便又离他而去。这就宛如垂涎一道美味已久,不料刚刚将它捧在手中,还未吃到嘴里,那美味却又不翼而飞!路拾遗怎不气恼沮丧?他一路恍恍惚惚,怅然若失,却又无丝毫办法。路拾遗找了良久无果,只得怏怏不乐回到客栈。 在客栈房中,路拾遗躺在床上,一直竖着耳朵,静听屋外动静。只要屋外有脚步之声响起,他便立时起身,立在门外张望。再到后来,就算是啾啾虫鸣、呼呼风声,也让路拾遗忐忑不安。如此一来,路拾遗坐立两难,索性跑到屋外,找个高处坐下,静静候着阿淮归来。 路拾遗所坐之处地势甚高,周围尽收眼底。他心中盼望阿淮归来,几近望眼欲穿。此时,他口中不停念道:“阿淮呀阿淮,你快点回来。那秦桧再坏,生了你这个女儿,我路拾遗也会让他将功折罪,以前之事既往不咎。”他心中懊恼不止,恨自己昨晚只图嘴巴快活,不会察言观色,以致唐突佳人之父,也让自己受如此折磨。 至此,路拾遗连日来积聚在心中的诸多疑问,现在统统有了答案。他明白在西湖初见阿淮时,她为何郁郁寡欢;明白那日关雎与谢归元去秦府途中所遇之人就是阿淮;也明白那只丝猫为何对阿淮甚是熟悉。他不停责怪自己,道:“路拾遗呀路拾遗,这一切都是如此简单,为何你当初就没明白!难道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么?” 路拾遗在高处等了半日,仍是未见阿淮影子。他心中暗想:“我待在这儿静等也不是办法,看来得在附近寻找阿淮才是!哎!阿淮这次失踪,与往日可是大不一样。”想罢,他立即起身,回到客栈取些东西,又吩咐店小二将客房留着,遇到那姑娘回来,定要将她留住。路拾遗一切吩咐完毕,将近几日房钱交了,这才放心离去。 以后一连数日,路拾遗均在客栈四周寻找秦淮。这日,他转到一座小村之旁。此地天气多变,当地便有“一山分四季,十里不同天”之说。路拾遗来到一座小村。此时,正值盛夏,天气更是无常。路拾遗早上出门之时,天空还是艳阳高照。忽然,一阵乌云过来,狂风突起,暴雨大作,天空下起倾盆大雨。路拾遗多日寻找阿淮不着,心中本已大焦。此时,天公又不作美,他心中更是大忿。霎那间,路拾遗只觉犹如置身云端,飘飘荡荡的,这世间更无他立足之地。路拾遗一边跑着,一边大骂老天。他跑到小村之中,敲开一农户家门,进去躲雨。 这家住着一对老年夫妇。眼见天下大雨,那老妇怨道:“这鬼天气,刚才还晴得好好的,怎地一下就下起雨来了?老二家染好的布怎么晒得好呀?”那老者听罢,“嘿嘿”笑道:“老伴,刚才天睛之时,你还怨老大雨伞卖不出去呢。”那老妇反驳道:“难道不是么?”那老者道:“你对!你还会有错么?不过,倘若天睛之时,你便想老二正好晒布;天雨之时,你便想老大正好卖伞。如此一来,你心情岂不是好!再说,你整日怨天尤人,那老天爷听得见么?”老妇愤然道:“他听得见倒好!只怕是听不见的。”那老者道:“他听不见你在怨他,又何必不停埋怨。” 路拾遗一听,心里猛地一怔。那老者之话语带禅机,犹如当头棒喝一般。路拾遗心道:“看不出来,这山村野夫说话还真有理。他莫非是在说我么?不错,阿淮离我而去,我可以怨老天不公。但他让我认识了阿淮,我也可以感谢他呀!如此看来,凡是朝两方面想,这才想得透彻啊!今日找不到阿淮,我明日再找就是。嘿嘿!天道酬勤。我就不信寻她不着!”路拾遗极有悟性,想到这里,不禁豁然开朗。 度过此道心劫,路拾遗便不再自寻烦恼。他待到雨过天晴,告辞那对夫妇,转身离去。今日,路拾遗虽又是无功而返,却不再着急,踏着轻快步伐,哼着小调,象阵轻风般飘回客栈。 这日,路拾遗又外出寻找阿淮。他走了三五里地,来到一座小镇之上。他刚进小镇,突觉前面几人甚是熟悉,定眼一瞧,却是大内总管龙锐及关老夫子几人。路拾遗心中暗暗叫苦不迭,道:“那日,我在宫中大闹一番。这龙锐作为大内总管,让我全身而退,简直丢尽颜面。近日,我又将武科之事搅黄,此事江湖之中早已传遍,老子也是小有名气。只怕这厮对我早就如雷贯耳了。今日,我在此碰见他,只怕他要寻我晦气。呵!说不定他就是寻我来的。”想到这里,路拾遗连忙低头,想躲过龙锐。 那龙锐眼光何等锐利!路拾遗刚一进小镇,他便瞧见。路拾遗所料不错,那龙锐正是为他而来!此时,他见路拾遗想溜,哪肯放过?龙锐立即上前拦住,冷笑道:“路少侠,我正在到处寻你。你东张西望不停,也在寻找什么?”路拾遗寻找什么,又怎能说与龙锐知晓!此时,他什么都不再想,只是暗自思量,此次如何在龙锐面前全身而退。 五禽门是江湖一等一的门派,这龙锐身为五禽门掌门,武功自是高强。龙锐一向自恃才高,目空一切。那日,在宫中却被路拾遗当面截持皇上,后又脱身而去。他是如此自负,此等奇耻大辱,岂能善罢甘休?前段时间,路拾遗将武科之事搅得乱七八糟,引得高宗皇帝甚是震怒,将龙锐狠狠责骂一顿。龙锐早将路拾遗视作眼中之钉,一心要置他于死地而后快。他对路拾遗也是日思夜想,就如同路拾遗想念阿淮一般。此次,他好不容易将路拾遗逮住,又岂能轻易放过路拾遗?心中不禁大喜,忖道:“真是天赐良机! 龙锐道:“路拾遗,你搅乱武科,扰乱朝纲;潜入皇宫,胁持皇上。嘿嘿!这些可都是死罪啊!今日,你不自己了断,难道让我动手么?”路拾遗笑道:“龙前辈,你武功高强,乃武林泰山北斗。你若要取拾遗性命,那只怕是易如 第九回 金戈铁马 路拾遗一路向北,行了数日,地上枯草木渐渐多了起来。这时虽是十月天气,但北国却是奇寒。路拾遗再往北走,天空竟飘飘扬扬撒下了雪花,满世界白茫茫的一片。路拾遗找个地方避了风雪,直到第二日中午,雪才止住。路拾遗顶风出去,继续朝北赶去。 一晃已是数月,连日来,路拾遗一边赶路,一边探询阿淮下落。路拾遗虽是个头脑极灵之人,但做事常常优柔寡断,遇上疑难之事,往往患得患失。此时,他虽说想通了一些道理,但有时一想到秦淮,仍是思潮如涌,心乱如麻。这些日来,他一路奔波,又要经受相思煎熬,人较之以前憔悴许多,心性也不复以前那么玩世不恭。这日中午时分,路拾遗来到一座小镇之上。他腹中饥饿,便来到一座酒店里,找个位置坐下,要了一盘牛肉,半斤烧酒,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他正吃得痛快,忽听到旁座有人道:“张兄,你知道淮西大将军刘光世已被皇上撤职查办了么?”那张姓食客一惊,道:“刘光世是高宗皇帝宠将,据说善于用兵,号称无敌大将军,敌军见到他都要望风而逃呢!怎地一下就被撤职了?”先前说话那人将嘴一撇,道:“呵呵!望风而逃四字,说的只怕是他呀!”张姓食客道:“老弟,此话怎讲?”那人就将所知详细说了一遍。 原来,刘光世奉命镇守淮西。一日,外界风传金军大举南侵,刘光世竟弃城而逃。高宗皇帝大怒,下旨责令枢密院严查。此地远离临安,消息自是闭塞。那人所说之事,路拾遗在南方早已听说。此时,路拾遗心中暗道:“那刘光世竟敢号称无敌大将军。嘿嘿!这世间上,沽名钓誉之徒还真的不少。远的姑且不论,单说水泊粱山那一百单八将中,‘摸着天’杜迁与‘云里金刚’宋万两人。这二人可是梁山上的开山元老。然而在梁山之上,功夫真正好的,绰号大多朴实,像大刀关胜,行者武松……听起来虽是平平常常,武功却是极高!可不象这两位绰号响亮,武功平常!怪不得在梁山泊这帮天罡地煞之中,最早完蛋的便是这两位。这刘光世不正是如此么?” 路拾遗所想不错,刘光世的确徒有虚名。当年,金兵侵犯大宋,在黄天荡被韩世忠击败。完颜兀术逃到建康。刘光世大军部署在长江中下游一带。正是他率部畏缩不前,不敢出击,以致贻误战机。 路拾遗正沉思间,忽听那人叹道:“刘光世临阵脱逃一事,按照大宋刑律,本应处斩。结果在参政知事秦桧周旋之下,此事却不了了之!”那张姓食客道:“这世间之事,许多就是没有天理,还不是官官相护。咱们管不了许多,来!喝酒!” 接着,两人大口大口喝起酒来,不在做声。路拾遗吃罢,喊来店小二结帐,转身出店,继续向北赶去。 中原大地,黄河岸边。此时,落日斜照,天气渐沉,乌云层叠,天带低垂。大宋与大金两国数十万人马摆开阵势,双方剑张弩拔,正欲决一死雌雄。只见两边大军,一方人高马大,盔甲鲜明;另一边阵容齐整,号令严肃。两支大军在各自主帅号令之下,便犹如两股巨流一般,从相反方向滚滚流来,眼见得便要迎头相撞。 就在双方即将碰头之机,两支大军突地嘎然而上,双方将士一动不动。两边人马距离太近,列在前列的将士几乎可以相互听到对方呼吸。突然,天空之中,电光闪闪,宛若银蛇乱舞;雷声隆隆,仿佛万炮齐发。此时,初升月亮也被吓得不知所踪。地面之上,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只见宋军主帅岳飞令旗一展,宋军阵势陡然一变,摆出一个诸葛武侯八卦阵。宋军在此阵上训练多时,早已是熟练无比,只见宋军分处东、南、西、北、东南、东北、西北等四面八方,瞬间便将金军团团围住。 金兵作战虽然勇敢,毕竟于阵法一窍不通。岳飞这套阵法虽源于诸葛亮的五侯八卦阵,但经过岳飞多次演变,厉害之处已远胜于他。中华玄学本就博大精深,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如此诸般变化,说来似乎玄妙,却是中国古人从物性之变中悟出的至理。 别的姑且不论,单说丐帮降龙十八掌。象“贝龙在田”、“亢龙有悔”等等,每一招每一式均从《周易》中演变而来。降龙十八掌威力之大,仅凭一人之力,都能惊天地、泣鬼神。这诸葛武候八卦阵是诸葛亮所创。诸葛亮学究天人,横贯古今。岳飞也是个不世奇才。那诸葛武侯八卦阵本就厉害,再经过岳飞多年改进,更是青胜于蓝。金兵哪见过此等阵势?但见岳飞手挥令旗,催动阵法运转数次,金兵早已眼花缭乱,头晕脑胀,分不清南北东西。也算是金兵勇敢,豁出性命拼死抵抗,才能敌住宋军的攻势。 其时,金军攻宋,大小战争几逾百场。一路之上,金军几乎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个中原因,一则大金军力强盛,国力充裕;另一则却是北宋朝庭昏庸无能,自毁长城。可以如此说,北宋山河破灭,并非甲兵不厉,用战不善,实乃自毁长城之故,否则,以当时北宋之地,十数倍于金,北宋子民,百倍于金,又岂能如此不堪一击? 金军主帅完颜兀术站在阵外,看到金兵身处险境,急忙将令旗一招,传令鸣锣收兵。诸葛武候八卦阵虽是厉害,若用同等数量士兵,困住金兵原本极易,但阵中金兵将士数倍于宋军,双方人数相差毕竟太多,想要困住金兵本就很难,又加上金兵垂死挣扎,奋力抵抗,终于杀出一条血路,脱阵而去。 眼见金兵就要逃脱,岳飞手中黄旗一展,令道:“张宪听令。”张宪一催跨下坐骑,奔至岳飞近前,道:“大将军,末将在。”岳飞将令箭掷给张宪,道:“令你速带一万兵马,乘胜追击金军。”张宪答应一声,接过令箭,点齐兵马,率队出营朝金兵追去。 张宪所点兵马皆是宋军精锐,行动当真迅捷了得。不一会儿工夫,宋军便与金军追个马头碰马尾,眼见得就要全歼金兵。突然,空中闪了一个震雳,接着又响了一声巨雷。其时,虽是电光不住闪动,霹雳一个接着一个,但此道雷声之响,只震得地动山摇。岳飞在阵中听到雷声,暗道:“今日,怎地响起如此巨雷?莫非是不祥之兆?”岳飞一夹马肚,策马来到旁边山头,手搭凉棚,朝远处一瞧。他不瞧也罢,一瞧不由得大吃一惊,“啊”地大叫一声,顿时吓出一身冷汗。原来,不知何故,那追赶金兵的宋军与金兵一道,却已是无影无踪。岳飞坐在马上直觉摇摇欲坠。满天黑云将月亮遮得没有一丝光亮,突然一道长长闪光划过,照得四野通明,宛似老天爷也觉得诧异,忽地睁开眼睛想探个究竟一般。岳飞正彷徨间,突感有人在耳边轻呼:“主公,你快醒醒!”岳飞睁眼一瞧,却是张保、王横站在床边,正在轻声呼唤。原来,适才却是岳飞做得黄粱一梦。 窗外,风雨交作雷电闪闪,却是正下着倾盆大雨。岳飞见罢,不禁哑然一笑,道:“张保、王横,本将军无恙,你等退下歇息吧。” 原来,天黑之时,岳飞躺在床上,一边静听屋外风雨之声,一边想着军中诸多事务。连日以来,岳飞颇为劳累。不一会儿工夫,他便进入梦乡。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一时之间,岳飞便做了如此一场怪梦。 此时,已是三更时分。被恶梦惊醒,岳飞却是睡意全无,他从床上下来,走到书桌旁边,从书架上取出《孙子兵法》仔细读起来。 天亮之后,岳飞将众将招入军帐。岳飞点卯完毕,冲着军中医官道:“林先生,本将军近来巡视军营,发现军中将士腹泻者甚多。这究竟为何,你可知道?”那军医官姓林名成然,正是关中牧当年所荐名医。林成然为岳飞疗伤之后,为岳飞精忠报国之情所染,便毅然投身军中。 林成然听见岳飞问话,赶紧趋身上前,道:“启禀大将军,在下已查明病因。原是立春一过,天气渐暖,食物极其变质,稍有不慎,将士便会上吐下泻。属下已配制草药,分发各营。不料,用药效果却是不佳。在下正在研究药典,寻找良方,以解军中之忧。” 岳飞摇了摇头,道:“林先生,人之安身之本,在于饮食。常言道:是药三分毒。将士操练本就甚苦,倘若再服药苦多,体质更受影响。你看还有其他办法么?”林成然沉思片刻,道:“大将军所言极是。这个道理中医谓之‘败胃’。此时,药疗反方倒不如食疗。大将军,您此言倒给在下提了个醒。在下曾见民间将大米炒糊熬粥,以此治疗腹泻效果甚佳。今日下去之后,在下就用此法一试。”待林成然禀告完毕,军中众将也将自己所辖之事一一禀告岳飞。岳飞将众将所禀事情处理完毕,便让众人退去。 第二日,岳飞正在中军帐中研读《孙子兵法》。林成然掀帐走了进来,兴冲冲道:“大将军,昨日在下熬了药粥,让将士一一分服,其效果然甚佳,军中腹泻将士霍然得愈,好了十之八九。”岳飞点点头,道:“林先生,你立此大功,本将军定有重赏!”林成然道:“大将军过奖!这些均是大将军启发所致,成然何功之有?不过,如此看来,在下以为用饮食代替药疗,此举倒值得提倡。” 岳飞点点头道:“那还请先生多多烦心才是。先生试想,他日我大军北上伐金,将士体质不行,此事焉能成功?”林成然连连点头称是。 岳飞道:“先生,今日我也无事,你就陪我随便聊聊,如何?”林成然道:“大将军吩咐,在下自当遵命。”他见岳飞精神甚好,接着问道:“大将军,前些时候我给你配制的虎骨枸杞酒,你饮后感觉如何?”岳飞道:“这些日来,岳某饮了先生配制药酒,身上旧伤已好了许多,岳某在此还要多谢先生呢!” 林成然婉言道:“大将军休要言谢。林某作为医人,理应替人祛疾健身。况且大将军身上老伤,乃是为了咱们大宋,与金兵年征战所致。” 岳飞年少从军,身经百战,身上多处受伤。自从担任宋军要职,日夜操劳,更是积劳成疾。林成然医术高明,他针对岳飞伤情,特地为岳飞配制一剂虎骨枸杞药酒。岳飞已饮用一些时日,虽未说是药到病除,却较之从前好了许多。 中华医学,博大精深。那疗病医人之术,不仅有草药疗法,还有饮食疗法。这膳食及药酒便属于此。早在周朝,朝庭中有“食医”之职,中医最古老经典著作《黄帝内经》曾记载道:“谷内果菜,食养尽之。”至于酒与药酒,传说夏禹时期便有,据药书记载:“酒为水谷之气,味辛甘,性热,入心,脾经,有畅通血脉、活血去瘀、去风散寒、消冷积,除胃寒、健脾胃之功效。还能引药上行,助药力,振精神”。如果佐制之草药,更能各达其所,相得益彰。由此可见一斑。 这日,岳飞又是早早醒来,草草洗漱,用罢早饭,便直奔中军帐。岳飞在军中点卯完毕,将军中事务一一吩咐后,道:“众位将军,日前,我将诸葛武候八卦阵又重新改进,已让各位将军分兵演练,不知各位进展如何?”牛皋上前一步道:“禀告大将军,我路士兵演练至今,早已熟练无比。此套阵法经过元帅拾漏补缺,更是厉害。只是此套阵法对士兵体力要求颇高,练到后来,军士往往有力不从心之感,以致阵法总会露出些许破绽。”岳云上前道:“大将军,牛将军所言极是!我路阵法操练之时与牛将军颇为相似。” 岳飞点点头,道:“各位将军所言,我也略知一二。据军中大夫所报,乃是军旅生活极苦,士兵营养不足。再加上前些日子,将士水土不服,上吐下泻,体质更是虚弱所致。”岳飞停下沉思片刻,接着又道:“此时,还是初春,食物充沛,倘若到了冬季,或是到了黄河两岸苦寒之地,那时食物更是短缺。如此一来,岂不更糟!还请诸位将军想个法子,早早解决此事才是。”张宪道:“大将军,纵观历代兵家相争,大军相斗后来,往往便犹如强弩之来,难穿鲁帛!末将曾经细细想来,这些都与军需馈乏,士兵体力透支所致。”岳飞赞道:“宪儿,你所言极是。”当下,传令众将退下思考对策。 兵家常言: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历代战争,兵家均极其重视军需供应,切断对方粮草供应,往往便可取得战争胜利。三国志记载:官渡之战,袁强曹弱,曹操一举焚烧袁绍乌巢屯粮,从而取得战争胜利。由此可见,粮草重要可见一斑。 待众将退出,岳飞坐在帐中犹自沉思。忽然,帐门一掀,王横进来道:“主公,城外东湖山庄张员外派人送来帖子,请主公过去一叙。”岳飞接过请帖,道:“张员外对岳家军捐赠颇多,可谓拥军典范。今日,我正好借此机会登门道谢。“当下,他带着张保、王横,点了几名宋兵护卫,骑马出军营,直奔东湖山庄。 东湖,位于鄂州城东。张员外府第东湖山庄,位于东湖东南岸磨山之巅。岳飞一行数人出城门行了十数里地,便到了东湖山庄。岳飞驻守鄂州虽已数年,然却军中事务缠身,一直没有来到磨山。此时,他登临磨山之巅,极目逃望,近处湖光山色,一览无余;远处浩瀚长江,隐约可见。但见一围烟浪之中有几队寒鸦,野木迢迢之里有渔舟点点。岳飞忍不住赞道:“人说西湖景美,犹如西子。这东湖景色也是美不胜收啊!”张保走在岳飞马前,回头道:“主公,你说西湖和东湖哪个更美?”岳飞微微一笑道:“西湖婀娜多姿,东湖悠静怡人,依我看来两湖各有千秋,难分伯仲。”待他们来到山庄,张员外早已侯在山庄门前迎接。 那张员外便见约摸五十上下年纪,容貌颇为儒雅。他见岳飞等人来至山庄门前,冲着岳飞一抱拳,道:“大将军莅临寒舍,让张某蓬壁生辉。张某未曾远迎,还请恕罪。”岳飞一摆手,道:“张员外此言差矣!岳某今日叨拢贵庄,还请员外不要见怪才是。” 宾主寒喧过后,张员外把岳飞请入厅内。厅内桌上早已摆满酒菜,张员外将岳飞请入上座,举起酒杯,道:“大将军,你精忠报国,可钦可敬,让张某敬你一杯。”岳飞道:“张员外,你过奖了。”两人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仆人上来,将酒斟满,岳飞举起酒杯,道:“张员外,岳家军承你照顾颇多,请让岳飞借花献佛,敬员外一杯。”张员外躬身道:“不敢!不敢!”两人又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张员外道:“大将军,张某今日备得薄酒一壶,小菜数碟,只是略表敬意。不知是否合你口味?”岳飞道:“张员外,你太客气了,我吃得不少了。”说罢,岳飞举起筷子,拈了一块猪肉放入口中,细细嗳来。此肉置于口中,甚有嚼劲,味道也与寻常猪肉不同,他连忙问道:“张员外,这是何种猪肉?怎地味道如此与众不同。”张员外笑道:“大将军问得好!这可是我张家祖传秘制腌肉,每年冬至之日,选上上好猪后座(注:猪臀部靠正后腿处之肉),洒上盐腌渍数日之后,再选上冬日暖日阳之时,晒上数日,脱去水分,放到阴冷通风之处。待到年后食用,口味独特,搁置时间也更长久。”岳飞听到此处,心中一动,连忙问道:“张员外,为何能搁置长久,你可知道?”张员外道:“其中原因,张某也不知道。我想大概盐能防腐,再加上晒过之后,肉中水分尽失之故吧!”岳飞沉思片刻,道“张员外言之有理!”说罢,他一抱拳道:“张员外,岳飞今日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员外是否答应?”张员外道:“大将军但说无妨。”岳飞道:“员外能否将祖传秘方借岳飞一看。”张员外道:“大将军,你也太过客气了。张某年少之时,家祖父曾在江边对我所过,大宋将有亡国之灾。这些年来,恶梦之所以未能成真,皆因大将军御敌有功。嘿嘿!张某家中所有,大将军看中只管取去便是。”当下,命人取来秘方,交与岳飞。 原来,张员外正是昔日江边那位少年。一晃几十年过去,他由一个懵懂少年,逐渐变成两鬓班白的老者,想到这里。张员外不禁唏嘘不止。 岳飞看罢如获至宝,情不自禁上前握住张员外手,道:“张员外,有朝一日,岳飞大破金兵,收复河山,你可是立大功一件。”张员外道:“大将军,你太客气了。”心中却甚为纳闷,心道:“我这秘方虽说珍贵,但对行军打仗来说,却也是平常之物,不知大将军为何这般客气?” 待岳飞回到营中,命人传来军中事务长,照张家祖传秘方,腌制猪肉。此时,天气渐热,猪肉经过腌制之后,放置时间果然较平日要长许多。 过了十余日,岳飞命人将腌肉取来,叫来军中众位将领品尝。众人尝后,均是赞不绝口,牛皋更是嘴馋之人,一边嚼着肉块,一边赞道:“大将军,这肉风味极佳。明日,牛皋弄些大鱼也来腌制一下,味道想必也是不错!”岳飞听罢,“哈哈”一笑,道:“牛皋,众人皆说你会吃喝,在这二字之上肯费脑筋。今日听你一说,此话倒是不假。牛皋,所言极是!既然可以腌肉,为何就不能腌鱼?”牛皋道:“大将军,别说腌鱼腌肉,依末将看来,腌制青菜也未尝不可。”岳飞微微一笑,点头表示赞许。 当下,岳飞命人取来鱼肉青菜,腌制起来。众人经过多次摸索,诸如竹笋、豆角等等蔬菜,晒干之后,不但能放置长长,而且体积大大缩小,运输起来自是方便许多。 眼见如此,岳飞大喜,对众人道:“众位将军,前些时候,你等所说之事,总算解决一些。”众人甚是不解,问道:“大将军,你何出此言?”岳飞道:“军中甚苦,将士往往饮食不好,有了不起这些风味独特佳肴,还怕他们不开口味大开吗?他日,我等倘若北伐大金,大军长途奔袭。这腌鱼、腌肉、腌菜放置时间长,体积又小,岂不是解决了军需供应难题。”众人一听,尽皆大喜,方知连日岳飞为何热衷腌制食物一事。牛皋突道:“哎!大将军,我们日日如此准备,不知何时才能北伐。”岳飞道:“牛将军,你此言差矣!何日北伐,那须圣上定夺。”说罢,岳飞抱拳向北,接着言道:“北伐之事虽未确定,我等却要早作准备。只有如此,一旦他日圣意已决,那时我等才能招之能来,来之能战,战之能胜。”牛皋与众人听罢,连连点头称是。 正月十五这日,岳飞与众将领吃罢汤圆,正待前往校场演练阵势。突听军中旗牌官进到帐中,大声报道:“启禀大将军,京城曹公公前来宣旨。”岳飞赶紧带领众将跪地接旨。只见大门一开,从外走进一人。此人白白胖胖,正是前来宣旨的宫中太监曹公公。 只听曹公公大声念道:“奉天承运,皇上诏曰。今拨刘光世部所属五万兵马,与岳飞所部兵合一处,由岳飞领率。岳飞接旨后立即拔寨,奔赴黄河,准备北伐中原。钦此!”岳飞听罢,不觉大喜,道:“臣接旨,谢皇上龙恩。”说罢,岳飞站起,从曹公公手里接过圣旨。那曹公公与岳交情颇深。他宣旨完毕后,拉着岳飞之手,笑眯眯道:“大将军,你多年愿望,今日终于得以实现,咱家恭喜你了。” 岳飞道:“都是公公及朝中大臣竭力周旋,此事才如此顺利。”当下,岳飞传令下去,命军中大摆筵席,以示庆贺。 第二日,岳飞先与曹公公一到,率部渡江,前往刘光世所部驻扎之处。他二人一离开军营,宋军立即发营,片刻间收拾的干干净净,行李、辎重各就各位。几万大军北行,竟听不到什么声响。 岳飞拔寨迁营一事在鄂州早已传开,城内乡民虽是不舍,但见岳飞大军调防,均是夹道相送,直至城外十里。 一路之上,岳家军餐风露宿,向淮西进发。行了一月有余,渐渐行进淮西。这日傍晚时分,岳家军终于到了淮西。 一行人等到了刘营,岳飞检阅三军完毕。只见刘光世大军军容不整,士气甚是低落,不觉摇了摇头。曹公公见罢,道:“岳大将军,看来这刘光世所部,今后倒让岳将军颇费脑筋。”岳飞道:“刘光世治军不严,才有今日如此局面。曹公公,此等情行,岳飞心中早有准备。” 第二日,岳飞独自一人在营中巡查。突听前方人声鼎沸,他悄悄走近一瞧,却见一群军士正在吵闹。 只见一名军官对另几人朗声道:“我大宋子民,食君之禄,理当忠君之事。今日,异族入侵,占我河山,伤我黎民。大丈夫理应齐心协力,以御外侮。是岳飞统率也好,是刘光世统率也罢,这些有何干系?只要他们抗金,我等拥护便是,哪有那多闲事?” 岳飞站在远处,听罢不住点头,心道:“这人见识当真高明!想不到在刘光世营中,竟也有开明之士。” 刘光世手下士兵本是无心从军,众人听那军官一说,立时热血沸腾起来。当下,已有不少士兵站了出来,道:“张将军,我们愿随你一道,追随岳大将军,共同抗击金兵。”那军官朗声道:“好!这才不愧是大宋热血男儿。” 又见一名将军从军士中冲了出来,指着那名军官,大声骂道:“张忠义,刘大将军待你不薄,今日你却另投岳飞,如此反复小人,你是羞也不羞?不过,人各有志。你另投岳飞,那是你的意思,王某可不愿追随与你。今日,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咱们各奔东西便是。” 原来,先前说话那名军官叫做张忠义。他见那名军官如此一说,怒道:“王将军,你要怎样?”那王姓军官道:“老子今个就卸甲归田,回家抱老婆去。”说罢,他转身便要离去。那军官在军中地位甚高,此话一出,便有不少士兵随声附和。 张忠义怒道:“王将军,你私自出走,难道要做逃兵不成?”那王姓军官道:“便作逃兵,你又能耐我如何?” 张忠义大怒道:“你要做逃兵,张某便第一个不答应。”说罢,手中长枪一挺,横在那王姓将军面前。 那王姓军官道:“好!那么咱们便在兵刃上见个高低。”说罢,他手中大刀一挥,便朝那张姓将军横砍过来。 张忠义身手灵活,长枪忽地一转,挽个枪花,一招“火烧莲台”,将那王姓军官大刀拨开,接着,枪尖一摆,长枪便向他胯部刺去。 那王姓军官纵身一跃,从长枪上面跳了过去。同时,他手中大刀一晃,便向张忠义颈部砍来。那张姓将军躲闪不及,举枪一格,长枪与大刀碰在一起,顿时溅起几粒火花。那张忠义怒道:“姓王的,咱们昔日同帐为将,今日你真的要性命相博吗?”那王姓军官也不答话,双臂用劲,刀法忽地变得更快,竟似一招快过一招。 岳飞站在远处看了两人拆了十数招,只见那张忠义竟然使得是“杨家枪法”。枪法沉稳有力,而那王姓军官刀法虽猛,却略显呆滞,心道:“不一会儿功夫,这张张忠义便可获胜,看他此后怎做?” 果然,不到半柱香功夫,那王姓军官刀法慢了下来,刀光枪影之中只听得张忠义一声高呼:“姓王的,你怎地如此残毒。”原来,那王姓将军眼见难敌张姓军官,从怀中掏出一枚透骨钉,便向张姓军官面门打来,那张忠义用长枪拨了两枚,另一枚飞来,长枪拨打不急,只得低头闪过,那透骨钉从他面门飞来,隐隐闻到一股血腥之气,那张忠义知他透骨钉含有剧毒,躲过之后,便大声斥责。 那王姓将军道:“咱们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今日已是势不两立,你多说什么?”说罢,大刀一挥,又扑了过来。 张姓忠义大怒,恨他歹毒,出手便是杀着。拆了数招,那王姓将军左臂便中一枪,“当啷”一声,大刀脱手坠地。那张忠义抢上一步,一枪便刺入王姓军官心窝。那王姓军官惨叫一声,立时丧命。 张忠义长枪一摆,冲着另几个人叫道:“你们哪个还有不服的,这就上来!”其余几人慑于神威,嚅声道:“张将军,我们依你便是,只不过岳元帅是否肯收容咱们。” 岳飞见此,赶紧上前道:“众位将军,当前大敌当前,只要 第十回 丐帮弟子 关睢与谢归元师兄妹二人离开临安之后,在途中不敢有半点耽搁。两人一路向北,赶回河北。关中牧所居山寨名叫“五马寨”,寨中兵强马壮,在河朔一带势力极大。 回到寨中,两人将在临安所遇之事一一禀告关中牧。关中牧听到路拾遗一事,沉吟片刻,道:“我未在江湖行走只不过一年,想不到江湖之中便冒出这么一位年青高手。此人年纪轻轻,武功竟如此之高,当真是江山代有人才出!”接着,他对关睢与谢归元道:“归元,睢儿,你师兄妹二人可要知耻而后进。否则,那更会被江湖同辈之人甩得更远。从今日起,你二人要在寨中勤练武功,不得擅自外出。”关睢与谢归元见关中牧神色严厉,不敢马虎,两人齐声道:“是!”关中牧道:“这儿无事,你俩去吧!”关睢与谢归元这才退步出屋。两人来到屋外,关睢一伸舌头,冲着屋内作了个鬼脸。 此后一连月余,关睢与谢归元均在寨中勤练武功,不敢有半点马虎。两人年纪轻轻,正是好动之时,便犹如猴子屁股——坐不得一碗茶功夫。先前几日,两人还将关中牧话牢记心中,练起武功倒是中规中矩。到了后来,两人渐渐有些松懈,特别是关雎,练上一个时辰,往往便要休息数个时辰。起先,谢归元休息一会,便将关雎拉起,两人继续练习武功。最后,他也拗不过关雎,只得随波逐流,也跟关雎一道偷起懒来。 这日,关雎道:“谢师兄,这么多天我们都在练习武功。今日,你陪我去山下玩玩如何?”她见谢归元还在犹豫,生气道:“你若是害怕,我一人独去就是!” 谢归元见关雎生起气来,俏脸含春,一颗心早就软了。当下,连声应道:“关师妹,我陪你就是!”两人瞒着关中牧,偷偷从山寨溜出,跑到附近镇中闲逛。 两人闲逛半日,谢归元眼见下山已久,道:“师妹,我们两人离开山寨多时,再不回去,只怕会被师父知晓。”关睢玩兴正浓,那听得进谢归元半点意见,轻声啧道:“师兄,你总这般胆小,若是路大哥在此,就不会如你这般谨慎。”想到路拾遗,关睢心中不禁一荡,暗道:“也不知路大哥近况如何?他究竟赶到河北没有。”一时之间,关雎眼前全是路拾遗身影,玩兴顿时消失殆尽。当下,她便与谢归元往山寨赶去。 两人着急赶回山寨,逢着近道便抄。这时,俩人来到一荒僻之地。突然,谢归元在关睢衣袖上扯了一把,低声道:“师妹,前面有人!”两人当即缩身躲在一荒丘之后。 只听得远处脚步声响,东西和西面均有人来。俩人从荒丘之后探眼相望,只见两边各有十多人。双方渐行渐近,离了十数丈远时,双方停住脚步。东面的人击掌一下,停了一停,又击两下。西边的人也击掌三下,跟着又击两下。于是,双方走到一处,围坐在大坟之前。 众人所坐之处,与关雎与谢归元相距数丈。关雎与谢归元二人生怕来人发觉,也不敢接近,所以来人说话之声听得不太清楚。关睢很想挨近去听,谢归元拉住她衣袖,低声道:“师妹,这些人武功甚高,切勿靠近,以免发觉!” 关睢与谢归元看来人架式,似是江湖帮派集会。谢归元心道:“师父在江湖之中名头甚响,江湖中若有人至此,必下拜贴。今日,瞧他们身手,均非泛泛之辈,怎地在此集合,我们竟然不曾知晓。” 此时,一阵微风吹来。关睢与谢归元断断续续听到“易大哥,……杀金贼……兄弟万分感激。”之话。两人心道:“原来,这些人在此聚集,却是商量抗金之事,如此说来,也是同道中人,不知是何方英雄?”谢归元正沉思间,忘记隐蔽,身子蹭着旁边土块,土块从荒丘上往下坠落发出阵阵声响。 那二十余人听到声响立时散开。其中一人大喊一声:“谁?”只见他双足一点,身子跃起,便向关睢与谢归元藏身之处迅疾扑来。那人身法极快,转瞬之间,便至近前。 谢归元见行踪暴露。当下,左掌一立,右腿忽地便朝那人胸口踢去。那人空中缩腹挺腰,避开谢归元那腿。他右手伸出,急点谢归元左手“曲池穴”。谢归元急忙缩手。 那人想不到谢归无手脚甚快,一点之下竟未点中,不由得“咦”地一声,赞道:“好功夫。” 谢归元十岁便随关中牧练习武功。关中牧“泼风刀法”是武林一绝,是以谢归元武功本是不弱,在两河一带颇有名气。关中牧在两河武林属于“扛大旗”的人物,众人爱屋及乌,对他更是十分客气,均道他年少有为。那谢归元年纪轻轻,未曾遇到什么挫折,加上他人又憨直,不知晓别人说话是真是假,听到了就不免有些飘飘然起来。不料,在临安之行时,他在路拾遗面前吃了苦头,方才知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自此,在回到山寨之后,他虽被关雎时时拖着后腿,却也是苦练武功。一来他前有追赶目标,二来他对关中牧甚是敬畏,关中牧之言,不敢有半点违拗。此时,他武功精进,已远胜非昔日可比。 谢归元听那人夸奖自己,心想:“师父常常告诫我们:人敬你一尺,你还人一丈。那人如此夸我,我不能失了礼数。”想到这里,他忙道:“你的功夫也不赖呀!你再来领教我的刀法。”说罢,他抽出大刀,一记“风驰电掣”,便朝那人头上砍去,当即有如狂风闪电一般。那人左脚前迈,右手一掌,便朝谢归元击来。谢归元忽觉呼吸一紧,心中惊道:“此人掌力未至,掌风便如此厉害,内力当真了得。”他连忙纵身跃开,回手一记“风声鹤唳”,大刀削向那人颈部,这一招竟也是守中带攻。那人一低头,躲过谢归元一击。只见他双腿一蹲,左手执掌,右手划圆,随手一掌,如排山倒海一般击向谢归元。谢归元见那人掌势凶猛,不赶硬接,连忙收刀就地一滚,滚在一边,虽是狼狈,却也躲过那人一招。那人掌风掠过谢归元颈部,有如刀削一般。掌力击在地上,将地上尘土扬起甚高。 谢归元见状大惊,心中禁不住暗道:“看此人年纪,也只大我五六岁而已,为何武功竟如此厉害。他比起路拾遗来,只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想不到年轻后辈之中,武功高明者大有人在。我以前小看天下英雄,当真便是井底之蛙。” 当下,谢归元也不多想,一记“无风不起浪”,挥刀又攻了上去。谢归元在这招上沉浸多日。此招初看上去虽平淡无奇,其实一招之下却包含数般杀着。适才,他见那人武功甚高,更是不敢大意,是以上手便是全力使出。 那人见状赞了一声:“好刀法!”突然,他一个筋斗,纵身翻了出去。他在翻身之际,随脚一踢,阻住了谢归元攻势。 谢归元跟着又是一招“无风三尺浪”。这一招起式与刚才一模一样,后着却是迥然不同。那人初见谢归元使出此招,心中不免好笑,只道谢归元黔驴技穷。待他突见谢归元后面续招,不禁大吃一惊。他一时准备不足,顿时手忙脚乱。好在他武功高强,倒是临危不乱,闪展腾挪之间,将谢归元那招“无风三尺浪”化解。谢归元这招的确高明,饶是那人武攻厉害,也被逼得一身冷汗。谢归元两招连环使出,想不到在那人面前,竟无多大功效。此种情形,谢归元更是大出意外,不由得“呀”了一声。 两人各退一步,互相打量双方。谢归元看见来人约莫二十五六上下年纪,衣着甚似褴褛,其余人等也是衣衫褴褛,心中一动,道:“阁下与丐帮有何关系。”那人听他一问,道:“兄弟是谁?识得丐帮朋友么?”谢归元道:“家师姓关名中牧,人称‘两河大侠’。日前,他老人家曾接到丐帮帮主脏二爷密信,说是其高徒易少侠要到敝寨。我师兄妹二人一直在此等候易大哥呢?” 那人一听,喜道:“兄弟是谢归元么?在下便是易光义。”说罢,他上前一步,紧紧抓住谢归元双手。 关睢听到这些人均是丐帮弟子,顿时喜形于色,道:“易大哥,各位兄弟,爹爹在寨中可是日日念叨你们,你们总算来了。” 原来,丐帮为首那人正是丐帮帮主脏二爷高足易光义。易光义奉师父脏二爷之命,在此纠集帮中兄弟,准备到关中牧寨中,听候差遣。不料,他们还未上到寨中,便先与关雎、谢归元干上一仗,此倒应了“不打不相识”这句老话。 易光义听见关雎说话,连忙说道:“姑娘,在下听你之言,想必便是关大侠千金关睢了?易光义这厢有礼。”关雎听罢一笑,连忙还礼道:“易大哥,你如此客气作甚?今后,咱们可是一家人了。”易光义道:“关姑娘,正是!”当下,易光义将帮中众人一一向他俩介绍。那丐帮帮主脏二爷与关中牧私交甚好,又知此次关中牧所做之事关系大宋国运,不敢有半点马虎。易光义此番携带之人,竟有两名丐帮九袋长老及五名八袋长老。 关雎与谢归元与众人相见,便将易光义等丐帮弟子带回寨中。此时,关中牧正因关雎与谢归元两人私自下山大发雷霆。众人见他如此震怒,均不敢有半点吱声。就在关中牧命人四处寻找关雎与谢归元之机,山下岗哨奔了进来,跪地禀告道:“启禀寨主,小姐与谢少寨主带着一帮人回到寨中。”关中牧一听,喝道:“还不快命他二人进来见我!”那岗哨连忙出去。不一会儿功夫,关雎便飞奔进来,道:“爹爹,你猜我给你带回何人?”他见关雎将易光义等丐帮弟子从山下带回,又不禁喜出望外,也不在追究两人私自下山责任。当夜,关中牧在五马寨中设宴款待丐帮群雄。 次日上午,关中牧命人去把易光义叫来。待易光义坐定,关中牧道:“易少侠,令师命你到寨中,共商抗金大计。你看今日金军情势,我们理应如何处理。” 易光义道:“关大侠,当前金军在河南、河北一带势大。依光义看来,我们只有采取游击之术,不可与之力拼。”关中牧点头道:“易少侠言之有理。明日,我准备下山,与其他各路英雄联络一下。一来为岳将军北伐之事早作准备,另来我们也趁机干几件大事,杀杀金贼威风。”易光义道:“关大侠此举甚妙。我丐帮子弟在两河一带已有数万,全部集齐倒也不易,若说聚集万儿八千人数,那倒容易。光义敬请关大侠放心,只要关大侠一声令下,丐帮弟子定当唯关大侠马首是瞻。”关中牧一听大喜,道:“有了丐帮弟子相助,这事就好办多了!” 第二日,关中牧令人准备银两物质,吃过早饭,便带着易光义、关睢及谢归元等二十余人下山。一行人等到河南、河北两省与群雄联络。 转眼一月有余。在这些时日,关中牧先后与河南鸡公山沙寨主、信阳赵大财主联络。众人早就有抗金之心,只是无人牵头,听关中牧一说,均是满口答应。此时,大伙只恨不得立时动手,杀他千儿八百金兵,以挫金兵锐气。 众人离开信阳,行了十多日,又来到洛阳界内。此时,众人正走在一小山之边。忽见前面尘土飞扬,隐隐约约传来金鼓之声。过不多时,这尘土愈扬愈高,更听得铁甲铿锵,大地震动。不多会儿,就见尘雾中几面大旗斜空飞去,上面写着斗大“军”、“威”等字。关中牧大叫道:“不好!有大队金兵经过,大家赶快躲好。”说罢,他立即率领众人躲进路边一丛林之中。众人透过树丛往外一瞧。但见一大队金兵涌了过来,先是一排排步兵列成队伍踏步而前,接着约五千骑兵紧跟其后,马蹄敲打地面,只敲得地动山摇。紧接着那五千金兵之后的是一名金将,只见他骑着高头大马,耀武扬威,竟是目空一切。谢归元见此,正欲起身冲了出去。关中牧将他一按,怒声喝道:“你要干什么?”谢归元道:“师父,你整日说要抗金,今日不正机会难得么?徒儿先斩了这名金将。”关中牧道:“蠢材,你懂什么?常言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哪有如你这般抗金?金军如此势大,你这般贸然出击,不仅犹如飞饿扑火,还要连累自家兄弟。”说罢,紧紧将谢归元按在身下。 那金将旁边还跟着几名金将和几名便装金人,那金将背后大旗赫然写着一个“兆”字。关中牧等人见此心中均道:“原来此人便是金国大将兆赫。”关中牧眼角一瞥,瞧见旁边一便装金人,只见此人手拿短斧,模样似曾相识,但一时之间,也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众人见金军如此势大,不敢轻举妄动,伏在树林之中大气也不多出。待到金兵走过,这才从林中跃出。易光义道:“关大侠,均传金人治军甚严。今日一见,金军列队齐整,号令严明,果然名不虚传。”关睢道:“金军如此势大,岳家军只怕不好轻易对付。”听到岳家军数字,关中牧暮然一惊,突然想起,数年前在黄鹤楼上刺杀岳飞的短斧刺客,就是刚才那人。只是数年不见,那短斧刺客显得更加剽悍。想到这里,关中牧沉着声音道:“我道那使短斧金人是谁,又怎生如此面熟!原来,他就是前些年在黄鹤楼刺杀岳大将军的那位刺客。” 说到这儿,关中牧又禁不住“哎呀”一声。众人听到关中牧惊叫,连忙问个究竟。关中牧道:“那金人与秦桧爪牙一道,岂不是说明他们早有勾结?”当下,关中牧一五一十将事情原委说个明白。众人一听,无不义愤填膺,大骂秦桧无耻。 易光义听罢,一直沉默不语。此时,他忽地言道:“关大侠,金人既能派人刺杀岳大将军,我们也可以其人之道,反制其人之身,刺杀几名金将,杀杀他们威风。”关中牧道:“易少侠所言极是!常言道:蛇无头不行。只要杀掉为首几名金将,那金兵锐气就会削弱不少。” 古诗有云: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这易光义所想之计确实有理(如今,在现代战争中,也曾有“斩首行动”一说,大概盖源此理)。不过,其时金国猛将如云,不似当时南宋,只有岳飞等几名能征战之人。大金欲侵大宋,其势宛若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关中牧等人就算杀了金军几名战将,只怕也只能缓解一时之急,想要制止大金攻宋,那是万不可能。试想,他们若杀了兆赫,还有象什么兆瑞、兆雪、兆丰之类顶上,一样可以领兵侵宋。此举便犹如螳臂挡车,实在难挡大势。 易光义比众人见识高了许多,他话一出口,便想到此节。但见众人情绪高昂,不忍扫了他们兴致。此时,他暗自沉思道:“也好!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当是大丈夫之举。哎!就算为大宋尽自己绵薄之力,能够拖上三年五载也成。说不定到时又生什么变节呢!” 关中牧等人均是粗人,岂能明白此间道理?是以易光义一说,众人均是齐声叫好。当下,众人坐在一起仔细商议。易光义道:“关大侠,金军前军就驻扎在洛阳。那统制兆赫乃金国名将,军功甚高,在金军之中颇有盛名。咱们不妨先拿那兆赫开刀,杀杀金军锐气。”众人又是大声叫好,决定依易光义之计,先去金营刺杀金军将领兆赫。 关中牧道:“易少侠,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咱们若想刺杀兆赫,可得先摸清他起居规律。”易光义道:“关大侠,您所言极对!明日我便与谢兄弟及关姑娘潜进城内。先瞧瞧再说,你看如何?”关中牧道:“易少侠,就按你所言行事。只是有劳易少侠了。”易光义正色道:“关大侠,抗金杀敌,是在下生平夙愿。在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亦不足惜。此等小事又何足道哉。”当下,众人便在小树林中歇息一夜。 第二日清晨,众人吃罢早饭,天还未过辰时。易光义、关雎与谢归元三人便与众人告别,起身朝城中赶去。 中午时分,易光义等三人已至城内。此城叫做宜阳,因离洛阳甚近,城中倒是繁华至极。此时,易光义三人行经一街角之处,忽地闻到阵阵饭菜香味。原来此处是家饭店。关雎闻到酒楼菜香,忍不住吞吞口水,道:“易大哥,咱们刺杀金将兆赫,也不是一时半会之功。常言道:相请不如偶遇。你看,咱们既途经这家饭馆,不如先填饱肚子再说。易大哥,你意下如何?”谢归元平日向来以小师妹马首是瞻。此时,他早已腹中饥火难耐,见关雎如此一说,更是连忙附和。易光义微微一笑,算是默许。于是,三人便朝饭馆走去。才进饭店,便听得人声鼎沸。易光义斜眼一瞧,却是几名金兵正围着桌子掷骰子。 其时,金军与汉人杂居甚久,习性与汉人颇为相似,赌博之术自不例外。此时,金军也学起汉人掷起骰子。 易光义三人也不理会,找个靠窗洁净座位坐下。那店小二走到近前,问道:“客官,您几位要点什么?”关睢问道:“你这儿有什么好吃的?”那店小二连忙介绍道:“本店在此可是老字号。别的不说,单是红烧牛肉,便是本镇一绝。远近一百里内一提起来,谁都要大姆指一竖,喉咙咕咕咕直吞馋涎地夸上几句。几位是否来上一份?如若不够,小店拿手的菜肴还有:酒糟鲤鱼、白切羊羔、酱油肘子……”那店小二甚是健谈,他对菜谱又非常熟悉,是以一口气说将出来,倒真是滔滔不绝。他见关雎听得高兴,又将此店来历细说一遍。 易光义此番进城,身负刺杀金将重任。见此,他不觉皱了一下眉头,道:“那就给我们来一份红烧牛肉、白切鸡丁、再来几份小菜。”那店小二甚是识趣,见他不喜,立即收口,连声道:“是,是!”说罢,他拉长声音,冲着厨房大声叫道:“红烧牛肉一份哪!白切鸡丁一份哪……”说罢,便欲转身离去。 易光义心中一动,忙将店小二叫了回来,低声道:“小二哥,你店中生意极好!”说罢,扭头朝那几名金兵瞧瞧,道:“就连金人都常来光顾啊!”那店小二一听,立即又来了精神,双眼放亮地道:“不瞒这位爷,前几日金军都统兆赫还到小店吃饭呢!”易光义“哦”地一声,道:“那兆赫也在城中?”那店小二左顾右盼一下,冲着易光义低声道:“您老可问对人了。那日我送菜之时,正听他们议论,说什么第二日要回洛阳将军府。想必现在他已经离开宜城。”易光义一惊,暗道:“看来,咱们要到洛阳寻兆赫晦气了!”想到这里,他挥手让店小二离去。 那店小二一直喋喋不休。此时,他既离去,易光义三人耳朵这才有得清静。三人正坐等上菜,忽听店内一阵喧哗。易光义三人扭头一瞧,原是一名金人押中大注,其余几名金兵发出惊呼。易光义见那金人掷骰子手法甚是熟练,显是武功不弱,在军中地位肯定不低。他心中暗想:“等会不如就先拿这金狗开刀。”转念又想:“如此一来,只怕打草惊蛇,将来刺杀兆赫更是不易。况且在这酒店之中下手,还要连累店主。说不得,只好暂且先饶了这几名金军性命。”当下,易光义打定主意,见小二将酒菜送了上来,便埋头吃起饭来。 那金人掷骰子时使了巧劲,一连掷了几个豹子。他当闲家押在双上时,便将其尽数卖去,专杀押单的筹码。不一会儿功夫,他便赢了许多银子。其余几名金兵输得急了,又不敢发作,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喊着店小二上茶。那店小二人虽啰嗦,在金人面前却不敢吱声。但他上茶之时战战兢兢,唯恐惹出乱子。 他愈是怕鬼,那鬼愈是找他。一不小心之间,他将茶水溅在一名金兵身上。那金兵本就心烦,又找不着发泄之处。他见罢顿时恼怒,大声骂道:“你小子怎地不长眼睛?难道不想活了么?”骂罢,他反手一掌,将那店小二打得一个趔趄,跌在易光义身上。易光义伸手一挡,将店小二扶稳。 那店小二站定,虽痛得满头大汗,却连向那金兵道歉。只听他道:“你……你……”他吐词不清,原是门牙已被打落,自然话也说不清楚了。 易光义见金兵如此嚣张,再也忍耐不住,忿而站起,“啪”地一声,右掌重重地拍在桌子上。 那名金人输得急了,一直不敢发作。他见易光义拍桌而起,正好找着借口,哪肯轻易放过?他将凳子一脚踢翻,冲着易光义便骂:“你这宋狗,拍桌子干嘛!怎地还不服气么?”那赢了许多银子的金将心情倒是舒畅,生怕两人闹将起来,搅了赌局,连忙笑道:“粘离儿,你小子没赌性,输了就乱发脾气。这小子拍桌子,说不定是眼见老子掷了几下好骰子,正拍案叫绝呢。” 说罢,他随眼打量数下易光义。他见易光义穿着光鲜,心想:“此人倒是有钱主儿,身上定有不少银子。老子待会便将他哄来。嘿嘿!让他与我赌上数把,还怕他袋中银子不尽数改姓?”那金将手风正好,见易光义是个有钱主儿,不由得起了贪念。此时,他心里的如意算盘便是:“今日,老子便让这小子作个冤大头。” 想到这里,他冲着易光义道:“这位老兄,过来陪我们赌几把如何?”易光义虽不太懂得掷骰子,但斜眼看了片刻,其中决窍早已明白。他见金军气焰如此嚣张,早想惩戒一下。但见那金将主动邀请,正好求之不得,便扮着一副笑脸,道:“这位军爷说得倒是,小人正是眼见军爷赌技高超,忍不住拍案叫绝。不瞒军爷,小人也好这玩意儿。嘿嘿!今日,既然军爷相邀,小人就大着胆子陪军爷玩几把吧。” 这些金人在城里横行惯了,宋人见之惟恐躲避不及。他们眼见易光义非但不躲,反而满口应允,心中甚是奇怪。 不过,那些金人也没想得太多。那金将看了关雎一眼,眼见关雎美貌,忍不住调笑道:“这位姑娘是否也来玩几把!嘿嘿!老子赌运正佳,说不准还男女通吃呢!”关雎见那金将说话愈来愈放肆,气得满脸通红,忍不住便要上前。谢归元一把将她拦住,向四周连使数下眼色。关睢这才强忍住心头怒火,缓缓坐了下来。其余金人连忙让出位子,让易光义与那金将军单挑。 那金将拿起骰子,使劲一摇,待骰子落定,易光义早已听出金将掷了一个单。于是,他取出银子押在单上。那金将将盎子揭开,见骰子果然是个单,笑骂道:“瞧不出,你这小子运气倒还不错!”当下,将桌上银子一拨,赔与易光义。接着,他拿起骰子,又是一摇。 那金将这下使了个手法。易光义瞧他手上用劲,便知他想掷个豹子。当下,取出身上全部银子,重重在桌上一掷,道:“嘿嘿!好事成双。这回我还是压在单上。”那金将“哈哈”一笑,道:“你压上如此多的银子。若是赢了,小爷可赔不起呀!”说着,他揭开盎子,只见盘中赫然便是一个单。那金将眼见如此,不禁大吃一惊。他赌技高明,又暗中使了手法,掷双应是十拿九稳。他听骰子在盅中滚过,便知得手,却不料此次倒事与愿违。关雎见罢,拍手叫道:“愿赌服输!你快赔银子吧!” 那金将愣在那里,一时之间不明所以。原来,易光义用银子在桌上一掷,暗用内劲将骰子震翻个面。那金将哪里识得这些,只道自己一时失手,又不肯认输,跳起来骂道:“好你小子,竟敢做手脚耍老千,看老子今日不劈了你。”当下,他抽出大刀,便朝易光义当头砍去。 那金将与易光义赌钱之初,心中早就盘算好了:“今日,老子与你赌钱,那是只赢不输。倘若你小子输了,那可要留下银子;倘若你赢了老子,嘿嘿!只怕连性命也要留下了!”他见易光义赢了自己,当即翻脸起来,欲置易光义于死地。 易光义起初见金兵张狂,还只是想略作惩戒。此时,他见金兵如此草菅人命,再也无法忍耐。他大喝一声,左掌一记“亢龙有悔”,便朝那金人胸口拍去。 易光义对那金将恼怒至极,更想速战速决,是以一上手便是降龙十八掌的功夫。那金人只是寻常武将,又如何能够抵挡得住?只听他“啊”地一声惨叫,前胸受了易光义厉害至极的一掌,顿时肋骨寸断,脏腑粹裂,口中鲜血狂喷,瞬间便一命呜呼。 易光义心道:“斩草须除根。这当口可不能有妇人之仁。”当即,他大声叫道:“谢兄弟、关 第十一回 牛刀小试 兆赫与那呼姓金将两人在饮酒之间,虽随口泄露军中机密,却各自救了自己一命,此事两人倒是始料不及。 易光义回到群雄居住之处,已是半夜时分。他将在金营所闻之事说给关中牧等人听,众人一听,均觉此事事关重大,应立即报与岳飞知晓。关中牧道:“易少侠,此事易早不易迟!咱们兵分两路,一路由你辛苦一趟,报与岳大将军知道吧;另一路由我负责,继续联络群雄。你看如何?”易光义道:“关大侠所言极是!”当下,易光义告别群雄,骑着快马,连夜朝岳飞那边赶去。 路拾遗与秦淮分手之后,找家客栈住下,中饭未吃,便埋头睡下。到了晚上,他直觉头昏昏沉沉,似要炸裂一般。他就这样在床上躺了几日,饿了出去随便吃些东西,每当思念难熬,就坐起回想与秦淮一起的日子。约莫过了十余日,他才恢复常态,结帐完后,便一路风尘仆仆朝北赶去。 这日,他来到一座小村之中,眼见天色已晚,决定在此借宿一夜。他随意叩开一户人家,开门之人是位年纪四十上下男子。路拾遗说明来意,道:“这位大叔,在下鄂州人氏,因急着赶路,错过住店,还请大叔行个方便,让我在此借宿一夜。”那户村民年纪四十上下,甚是好客,见路拾遗要借宿于此,连忙将他请进屋内,命家人准备茶饭。 此村虽不算大,约莫十几户人家,但每家却很殷实。不一会儿功夫,那户人家便将茶饭端到路拾遗面前。那村民道:“客官,荒村野店也没甚好东西,就请你随便吃些填饱肚子。”路拾遗道了声谢,便吃了起来。他连日赶路,心情又是不佳,一直没有吃好。此时,他饿得正极,不一会儿工夫,他便将食物吃尽。 吃罢了饭,路拾遗便与主人聊起天来。那主人甚爱讲话,路拾遗更是性格外向,两人聊得格外投机。这荒村野地,外人来得甚少,那户农家小孩见有生人来此,自是十分兴奋。一直在旁玩耍。突然,那男孩“啊”地一声,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抽搐起来。路拾遗大惊,连忙将那小孩抱到床上,手指急点小孩周身几处大穴,又将右掌贴在那男孩后背“至阳穴”上,将一股内力运了进去。片刻功夫,那男孩这才慢慢苏醒过来。 那农户道:“客官,你别在意,我这孩子在胎中受到惊赫,一直有此怪病。我见客官身手不凡,你就行行好吧!将他身上毛病治好。”路拾遗道:“大叔,这病叫做癫痫。今日,我将内力输进他的体内,他近几月应不碍事。不过,此举只能治标,不能治本。若将此病尽数除去,还需用至阴食物滋补调理才是。”那农户道:“你让我到哪里去寻这至阴食物啊!”路拾遗道:“这天下至阴之物本就难寻,岂能轻易寻到。不过,你别担心,世上本无难事,只要你有心寻它,就会寻到。”当下,与那村民告退。他洗刷完毕,回房上床休息。 第二日清晨,路拾遗早早起来,谢过那户农家,便又朝北赶去。那农家感激路拾遗昨晚出手相救,一直将他送出村口五六里地,这才依依不舍话别。 路拾遗一路朝北赶去。中午时分,他来到一地,看到不少农户担着小麦,纷纷朝河边走去,心中甚是奇怪,拉住一位老农问道:“请问老伯,你们担着小麦究竟要往何处?”那位老农道:“这位后生,你是从外地来的吧!我等均是到水轮磨坊去磨小麦。”路拾遗奇怪道:“这北方之地竟也知道利用水力吗?”他心中奇怪,便紧跟老农后面。欲去看个究竟。 他随那老农担着小麦走到一里来地,果见前面河边有一座水轮磨坊。只见叶轮在水力驱动之下,徐徐转动,通过两副纵横交错的齿轮传动,小屋中石磨均匀又缓缓转动,便犹如有人拉磨一般。这套装置就如他当年在江南所见一模一样。 路拾遗叹道:“这水轮磨坊在江南使用也不过数年,想不到这么快竟传来这儿。”那老农抬头看他一眼,道:“这位后生,你有所不知,我等能用上这水轮磨坊,还不是多亏岳大将军!” 路拾遗心道:“这水轮磨坊与岳大将军有何关系?”那老农见他不信,道:“当年,岳大将军领兵北伐,来到此地,见我们用人力磨面,甚是辛苦,便从军中抽去一些士卒,在此建造水轮磨坊。我们这才省去磨面之苦。别说磨面,这水轮还可以用来抽水灌溉呢!”说着,他往远处一指,路拾遗顺着老农手指方向一瞧,果见前面有一水轮,只不过水轮之上布满竹筒,水轮转动之时,便将河水舀出浇在河边一池塘之中。 路拾遗道:“老伯,我知道了,池塘之中定是养鱼,这也是岳大将军教你们的。”那老农道:“你说得不错。哎!只不过今年恐怕收不上鱼来。”路拾遗听罢,甚觉奇怪,急忙问道:“老伯今年风调雨顺,怎地收不上鱼来。”那老农道:“你有所不知。不知何时,这池塘之中出现一只怪兽,专吃池中鱼儿,还从一块池塘跑到另一池塘里,行动甚是迅捷。村人捕捉几次,都是无功而返。嗨!还被它咬伤几人呢!”路拾遗心道:“这是何种怪物,竟然如此厉害。岳大将军在此做了善事多多,惠及乡民。今日,我帮他们将此怪物除去,也好学学大将军典范。”当下,路拾遗冲着老农道:“老伯,休要担心,我帮你们将它除去便是。”那老农道:“后生,你好心我们领了。如此一来,只恐让你受伤,这样只怕不妥。” 路拾遗知他不信自己,也不理会,径自走到塘边,仔细瞧了起来。那老农怕他受伤,紧紧跟在他的后面。 路拾遗站在池塘边瞧了半天,并未瞧出任何端倪,正欲退了下去。突然,塘里池水激起大片涟猗,一条黑乎乎怪物如箭般地在水中游来游去。那老农见状,大惊道:“后生,你瞧!便是那个怪物。”路拾遗拾起土块,用力向怪物掷去,正好击中怪物背部。那怪物疼痛不过,跃出水面,在空中翻了一个身,旋即沉入水底。路拾遗这一掷之下,力道是何等之大,寻常武师定会击得头破血流。那怪物被石块一击之下,只是翻了个身,竟是丝毫未伤。路拾遗眼见如此暗道:“看来,那东西定是皮滑肉厚。” 就在那怪物空中一翻,路拾遗早已认出那只怪物。他心中一笑,暗道:“我道那怪物是什么?原来是条乌鳢。哎!这乌鳢竟比寻常所见大得许多。” 乌鳢性情凶猛,专食鱼虾。在江南一带,当地人将它叫做“豺鱼”,其义便是它如豺狼一般。池塘之中,只要有它,塘中鱼虾几乎全无。只不过寻常乌鳢不过一两斤,最重也不过三四斤。路拾遗所见这条乌鳢个头之大,只怕不下二十斤。它是如此之大,倒是路拾遗生平未见。 路拾遗识出怪物,心中有数,冲着老农道:“老伯,你们休要担心,此事包在我的身上。今日,我便帮你们将它除去。”那老者见路拾遗年纪轻轻,心道:“我们村中数十名壮男,都对那怪物奈何不得,你能将它怎样?”他见路拾遗身手颇为了得,也便将信将疑,没将话儿说出口中。 路拾遗向老者要了根粗竹竿,又让村名准备一些麻团。他一边将麻团搓成长绳,一边要村中铁匠帮他打副鱼钩。路拾遗不愿多说,村民虽不明所以,但也不多问,只是一切照办。不一会儿功夫,路拾遗便做成了一副鱼竿,但远较寻常鱼竿大了许多。那老农见路拾遗做了副鱼竿,知他想将怪物钓起,忙道:“后生,这种方法我们也曾用过。只不过那怪物甚是凶猛,咬坏我们不少鱼竿。你看,这名汉子被它拖入水中,还差点送掉性命。”路拾遗朝他手指方向望去,只见一名壮汉右手短了一截,显是被乌鳢所伤。路拾遗知晓他们不信自己,更不愿多说,心道:“今日,我只有将豺鱼捉住,才会让他们信服。” 路拾遗又找村中要些鸡脏,放入钩上。只见他用力一抛,将鱼钩远远置入塘中。约摸片刻功夫,塘中一阵波动,正是那豺鱼过来。原来,那鸡脏颇为腥臭,而豺鱼生性嗜血。此时,它便是闻腥而至。 那豺鱼游到钩前,也不试探,张口便朝鸡脏咬去。路拾遗只觉鱼竿儿一沉,那豺鱼已咬住钩儿。他连忙用力一扯,想把豺鱼拉起。不料,那豺鱼力道比路拾遗想象大了许多,一扯之下,竟未将豺鱼拉起。路拾遗气运脚跟,稳稳立在塘边,以防被豺鱼拉入水中。接着,他力贯双臂,紧紧抓牢鱼竿,那豺鱼想要逃脱,却也不易。于是,这一人一鱼僵持起来,几成胶着状态。 众人瞧在眼里,急在心里,却也无法。那塘埂甚窄,只容路拾遗一人。他们也不能上去帮忙,只得站在一旁,为路拾遗呐喊助威起来。 突听“喀嚓”一声,鱼竿竟断成两截。那豺鱼拖着鱼竿向塘中深处游去。原来,这一人一鱼在岸上水中互相较力,鱼竿却是承受不起,突地断成两截。 众人一声惊呼,接着又是大声惋惜。他们见鱼竿断成两截,又让那豺鱼逃脱,而那豺鱼吃过此亏,今后只怕更难捕获,心中不免有些失望。 路拾遗见众人神色失望,笑道:“大家不要担心,那畜生逃到哪里,均逃不过我如来佛的手心。”说着,他伸手向塘中一指,众人顺着他手指方向一瞧,只见塘中浮出半截鱼竿。原来,路拾遗所做鱼竿颇粗,浮力甚大,那豺鱼携它潜入水中。那鱼竿没入水中,浮力激增,豺鱼嘴上被鱼钩钩住,吃痛不起,又只得上浮一些,是以木棍始终浮在水面。 众人瞧见鱼竿,顿时欢呼起来。突地,旋即又静下声来。那鱼竿浮在水中,离岸上有十数丈之遥,纵然知晓豺鱼隐身之处,又能奈它如何?说不得还是也只能望鱼兴叹。 路拾遗赶到塘边树下,一挥拳,将一碗口粗树枝击断。接着,他手起掌落,将树枝砍成数十截。砍罢,他将断枝朝塘中一投。那数十截树枝犹如天花散花一般,均匀散落水中。 河南之地,民风尚武。村中之人均会拳脚,识得厉害。他们眼见路拾遗运掌如风,便如砍刀一般,无不骇然。 路拾遗脚下用劲,便朝塘中扑去。众人见他投身水中,又是一声惊呼。那老者识得厉害,宽慰众人道:“大家休要担心,他不打紧的。”只见路拾遗扑入水中,落入塘中木棍之上,双脚犹如青蜓点水般地,在塘中木棍上点来点去。他奔到鱼竿近前,抽去紫薇软剑,朝水中豺鱼刺去。那豺鱼表皮虽滑,那紫薇软剑却甚锋利,再加上路拾遗暗自巧劲。那紫薇软剑击在豺鱼身上发力一弹,早已刺入豺鱼体内。这一着竟是以柔制滑。 那豺鱼疼痛难忍,只得在水中狂游。路拾遗在水中早就布满木棍,无论那豺鱼游到何处,他都能紧紧跟在,刺它一剑。众人在岸上看来,只见一团人影在水上晃来晃去,只瞧得眼花缭乱,目瞪口呆。 约莫一柱香功夫,那豺鱼已被路拾遗刺中数十剑。他渐渐精疲力竭,在水中游得也是愈来愈慢。路拾遗身形也随之变慢。路拾遗这蜻蜓点水般轻力讲究迅捷,身形一慢,那些木棍便承受不住。他每次踏在木棍之上,池水均没入膝盖。众人一瞧,刚刚放下的心儿再次悬了起来,仿佛要从嗓子眼上跳出来一般。 突听路拾遗大喊一声,道:“畜生!你还不起来。”众人定睛一瞧,只见他一弯腰抓住鱼竿。此时,他左脚踩住一块木棍,右脚又踏住另一木棍,双脚一用力,一记“旱地拨葱”,从水中高高跃起。只听“扑哧”一声,水中那只怪物也被扯了起来。路拾遗在空中缩腹挺腰,斜身朝岸边飞来。那“旱地拨葱”轻功倒不是甚么厉害功夫,只是路拾遗在池塘之中,受力之处仅是塘中木棍,他竟也能一气呵成,从塘中高高跃起,跳到岸上。众人哪里见过如此武功?禁不住高声赞叹起来。 路拾遗跃到岸上,将那怪物往地上一抛。众人定睛一瞧。只见那怪物黑不溜湫,大约六尺来长。它被路拾遗扯到岸上,仍是不停跳动,甚是吓人,所到之处,众人纷纷躲闪。 路拾遗笑骂道:“你这畜生,今日死到临头,还这么猖狂。”说罢,举起紫薇软剑,将豺鱼斩杀。 望着那条豺鱼,路拾遗突地想道:“那户人家小孩胎中受到惊吓,需要至阴食物物滋补调理。豺鱼本是至阴之物,而这条豺鱼个头如此之大,只怕已有百年,更是至阴之物。若将它送给那孩子服食,不正好可以除掉他的癫痫么?”他心中想到这里,不禁大喜,连忙将豺鱼抱起,冲着众人道:“各位,我将这豺鱼送给一户人家,不知成么?”众人哪会有异议?当下,就有人帮他将豺鱼送到那户农家。 那户农家小孩食了路拾遗送来的豺鱼,又经路拾遗为他推宫过血。几天之后,他的神色大是好转,接下来数日,癫痫一直未曾发作。 路拾遗替村民除掉豺鱼,又治好那农家小孩多年癫痫,众人尽皆对他极是信服。这日,他们在村中大摆宴席,极力招待路拾遗。 北方之人,生性梗直,本就不善言辞。又因路拾遗太过神勇,连为村民作了两件好事。村民心中感激,自然而然要大加赞词。这些也不是刻意奉承,只不过发自肺腑而已。酒席之上,众人一顶顶高帽接连二三般地送上。路拾遗也不客气,一一照单全收。反正送高帽者未花半分本钱,收受者也就问心无愧,均是其乐融融。 常言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那些村民对路拾遗视若神明,恭维有嘉,怎不叫路拾遗心花怒放。此时,一村民又给路拾遗斟上一碗,高声道:“路少侠,在下先干为敬,敬你一碗,你不能推辞。”路拾遗遭遇情变,性格大变,较之从前稳重许多。今日,他一时高兴,又恢复往日常态,这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此时,他得意忘形,哪会推辞?他将马屁、美酒一并照单全收,举起碗来,一饮而尽后,打着酒嗝道:“各位,今后,你们若有何事,尽管道来,一切包在路某身上。”他根本不曾想到,在北上之后,村民如若有事,又到哪里寻他? 路拾遗虽然听了村民几句奉承之言,喝了别人送上的些许美酒。然而,他事前事后毕竟认认真真替人办了事情,此正应了一句“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当时,南宋政府也未曾开展拒腐防变之教育。路拾遗此次虽听了恭维之言,也顺便地打了秋风。但此事比起今日些许贪官污吏,自称“公仆”之余,却又强吸民脂民膏,还不正儿八经地做事,倒是要强上百倍! 这日,关中牧与群雄出了洛阳,来到开封界内。众人来到一处,关中牧突道:“此地飞虎堡马堡主在武林享有盛名,一路铁扇功夫出神入化。今日,我等途径此地,可得要拜访他一下。”众人齐声叫好。说话间便来到飞虎堡前,递上名帖。不一会儿功夫,那马堡主便迎了出来。那马堡主名叫马飞扬。只听马飞扬道:“关兄,兄弟久仰大名。今日才得一见,真是有缘。”关中牧道:“马堡主,做哥哥的也是早想与兄弟见上一面,只是平日琐事颇多,无暇拜访而已。” 马飞扬道:“关兄,你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何事,只管说出,看兄弟是否能帮得上忙?”关中牧道:“马堡主,做哥哥的此次在两河游走,是在结纳抗金义士。近来,鸡公山沙寨主,信阳府赵老爵爷纷纷加入抗金义师之中,就不知马堡主可有此意?”马飞扬一拍大腿道:“关兄,做兄弟早就与那金狗干上一仗!这不,前几日,咱们就伏击一队金兵运粮小队,抢来不少粮草呢!”关中牧一听大喜,道:“原来马堡主也是同道中人,咱们今后可是一家。” 关中牧环顾四周,他近年与金兵屡屡交手,更在鄂州之时与岳飞有过接触,对行军打仗一事颇为了解。他看见马家堡地处平坦之地,无险可守,心想:“倘若金兵攻来,此处便如巢中危卵。”心想至此,他对马飞扬道:“马堡主,你劫走金军粮草,金兵势必报复。恕哥哥直言,你这地方可不太容易守住。”马飞扬道:“关兄,我这个地方不好据守,做兄弟岂能不知?今日,关兄来得正好,我这便辞去家奴,与关兄一道远走高飞。”关中牧道:“如此甚好!” 马飞扬道:“如果关兄不嫌弃在下,咱们结为兄弟如何?”关中牧听罢大喜,道:“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马堡主你这主意甚妙!”当下,群雄在堡前广场点起香烛,一齐拜天祈福,共推关中牧为两河群雄盟主。 关中牧道:“马兄弟,承蒙大家错爱,推举关某为两河盟主。今后,关某就要仰仗各位鼎力相助了。” 马飞扬道:“关大哥,休要客气。日后,你有何差遣,马某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当下,群雄席地而坐,就地欢宴。斗酒轰笑,喧闹怒喝之声,布满山谷。 众人正热闹间,突见一流星直冲上天。马飞扬猛地站起,道:“不好,山下有事!”群雄顿时不饮。 过不多时,两名在山坡守哨的汉子奔到近前,向马飞扬禀报:“启禀堡主,山下哨探急报,金兵大军已到山下,请堡主定夺。” 马飞扬道:“金军来得这快!此番他们来了多少人?”那人道:“山下人山人海,数不甚数,只怕不下五千。” 马飞扬惊道:“金兵人数如此之多,只怕难以抵挡。不过,他来得正好。嘿嘿!老子今日就与他们来个鱼死网破。”说罢,与众人朝山门赶去。 众人奔到山门一看,不禁大吃一惊。只见漫山遍野都是金兵。太阳照耀之下刀枪闪闪发光。关中牧看那金军声势,堡中众人实难抵抗,不仅大为踌躇。 众人虽惊,却不慌乱。当下,关中牧与马飞扬一道,吩咐群雄守住各路要点,与金兵周旋起来。不过,金兵是能征善战之师,人数又多于群雄数十倍。不一会儿功夫,群雄抵挡不住。眼见金军便要攻上山头。 关中牧大叫一声:“各位兄弟,大伙几人一伙,向外突围。咱们在洛阳北面鸠阳山下集合。”说罢,他一挥大刀,便扑向金兵。群雄呐喊一声,纷纷跟了上去。 群众身负武功,与金兵相较,均能以一挡十。然而金兵一则人数众多,另则群殴起来又不能只靠武功。当下,金军数十人一伙将群雄分裂开来,团团围住,竟是要各个击破。一时之间,群雄险象环生。 路拾遗告别村民,便继续朝北赶去。不一日工夫,他来到一处荒野之地,放眼望去,尽是枯树败草,朔风肃杀,吹得长草起伏不定。突然,他隐约听见西边蹄声隐隐,烟雾扬起。路拾遗甚感奇怪,心道:“瞧这情形,是似有人厮杀。我倒要去看看。”心想至此,他提气急速向那边奔去。过不多时,路拾遗便奔至近前。他不看倒罢,一瞧之下不觉大吃一惊。原来,他见大批金军围着汉人厮杀。瞧这情形,汉人已是强弩之末了。再过片刻,就要名丧金军之手。 这群汉人正是关中牧一行。 那金军将关中牧等人团团围住,群雄要想自保尚且困难,若想突围,有、又谈何容易?好在群雄均是武功高强之人,虽身处危险,却还可勉强抵住。不过,时间一长,也有几人命丧金军刀剑之下。 只见金军中有名将军手拿一柄大斧,几招之间又将一名汉人砍翻在地。他抬头朝关中牧那边一瞧,见关中牧连伤几名金兵,大声喝道:“原来是你,让我来领教你的高招!”说罢,便纵身跃了上来。关中牧怒声道:“几年前,你在黄鹤楼中刺杀岳大将军不成,侥幸得以逃脱。今日,我们再来见过真章!”那名金将“哈哈”一笑,道:“不错,我那日是侥幸逃脱。看你今日能有我那日运气没有?”说罢,大斧一扬,随即砍下。关中牧忽觉白光一闪。那柄大斧来势汹汹,竟是又狠又准。他大吃一惊,手腕急翻,举刀一隔。只听得“当”地一声,关中牧直觉手臂一酸,那人也向后退后几步。 那使斧金将就是金国大内总管瑞丰大弟子哈赤儿。哈赤儿从军之后,战功颇多。此时,他已升至千户长。 关中牧心道:“几年不见,这人功夫长进不少了。”心想至此,大声喝道:“你是何人,我关中牧不杀无名之辈!”那人大笑道:“原来你就是关中牧!我大金完颜将军正到处找你呢,想不到在这儿让我碰上。哈哈,算我哈赤儿运气着实是好!”说罢,又纵身跃上。关中牧不敢大意,挺起大刀,和哈赤儿斗在一起。 哈赤儿与关中牧斗了一阵,已知他功夫在自己之上。但他生性悍勇,虽知关中牧武功厉害,却不后退。两人一搭上手,转眼间便拆了二三十招。这时金军数千兵将,将群雄团团围住厮杀,有人看见哈赤儿不敌,立马上前帮忙。再过片刻,群雄定要全军覆没。 就在此时,只见远处一人急速奔来。那人身法奇快,转眼已至眼前。金兵训练有素,早有弓箭手上前,拉弓纷纷放起了箭,想要拦住此人。但见那人剑花一闪,已将射来之箭拨了开去。有几支弓箭透过剑光穿了进来,那人左手一抄,更将羽箭握在手中,接着手腕一翻,又将那箭甩将回出,羽箭所到之处,已有几名金军弓箭手中箭倒地。关雎一直跟在关中牧身后。此时,几名金兵围着她不住厮杀,关雎早已是披头散发,神态极为狼狈。她瞧见那人,不觉大喜,惊声道:“爹爹,那人便是路大哥。” 此时,路拾遗已跃进人丛之中。只见路拾遗紫薇软剑闪过,已将一名金将斩落马下。随即如穿花般地在人丛中穿来穿去,宝剑所过之处,金兵又有数人负伤倒地。路拾遗正杀得性起,突听背后有人大喝:“你这小子,吃我一斧。”他回头一看,一柄大斧挟着风声扑面而来。原是一名金将骑在马上,手持大斧朝自己兜头劈来。路拾遗心道:“想不到金营之中竟有武功如此了得之人,”当下,他也来不及多想,大喊一声:“来得好!”右手执剑一挡,左手食指急点对方小腹。那金将识得厉害,侧身一闪,从马上翻滚下来。还未等他从地上站起,路拾遗紫薇软剑如流水般地攻去。 那金将便是哈赤儿。他正与几名金将如流水般地围着关中牧厮杀,但见路拾遗太过厉害,连忙舍下关中牧,冲了上来。 路拾遗向左侧身,掌剑并用,左掌扰敌,右掌持剑刺向哈赤儿。哈赤儿挥起大斧,横隔过去,哪知路拾遗紫薇软剑忽地一弯,向他面部扫来。哈赤儿未曾料到软剑竟有如此妙用,大吃一惊,连忙俯身一躲。只听“啪”地一声,路拾遗软剑击在哈赤儿头盔上,震得哈赤儿耳膜轰轰作响。 哈赤儿武功本是不弱,但与关中牧厮杀多时,耗去不少功力,又苦于盔甲在身,闪展腾挪极不方便。他身披盔甲,冲锋陷阵固然厉害,但在这单打独斗之时,却尽显劣势。不一会儿功夫,他就被路拾遗杀得手忙脚乱。 突地,猛听得路拾遗大喊一声:“着!”但见紫薇软剑一闪,剑尖直朝对方颈部刺去,哈赤儿看见不妙,连将颈部一缩,只听“扑”地一声,宝剑刺穿哈赤儿头盔。路拾遗宝剑一挑,已把他的头盔挑向空中。待那头盔落下,一挥紫薇软剑,又将头盔辟成两半。接着,路拾遗大喊一声:“我看哪个还上?” 在金兵之中,哈赤儿一直被视为英雄,却料不到在十数招间就被路拾遗击败。金兵眼见路拾遗如此神勇,无不骇然。一时之间,竟再无人敢上。关中牧带领群雄,赶紧乘机退了下去。金兵挫了锐气,也便不再追赶。 关雎奔了几步,上前紧紧拉住路拾遗手道:“路大哥,你终于来了!”一时之间,她竟喜极而泣。 关中牧上前一步,道:“多谢路少侠鼎力相助,关某在此谢过。”路拾遗道:“不敢!在下路拾遗,说来还与令千金相识,应叫关大侠一声老伯才是。”关中牧道:“原来你就是路少侠。江湖上早就盛传你的大名呢!想不到……”他话说一半,立即打住,心中却想:“此人年纪轻轻,武功却如此了得!以前怎地在江湖之中从未听说此人?”但他想到此人非敌即友,心中甚为高兴。 金军虽未追赶,却未去远。群雄 第十二回 莽汉盗书 宋军营中,岳飞及众将正在商议军情。只听牛皋怒声道:“大将军,皇上为何出尔反尔,又要收回北伐旨意?”岳飞连声喝止道:“牛皋,不得对圣上无礼!”接着,岳飞低下头,沉思起来。 原来,正当岳家军磨刀霍霍,准备大举北伐之时,高宗赵构突然反悔,下旨收回岳飞兵权。众人聚集在此,正是讨论此事。 岳飞沉思良久,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只是隐约觉得其中必有隐情。他心中暗道:“难道真如张大人所言,果是我那份奏折触动皇上心思?” 那日,岳飞得知即将北伐,便给高宗写了份奏折。奏折中除谢皇上知遇之恩外,还向高宗保证要“直捣黄龙,迎回二圣”。高宗看罢,脸色一变。当下,他便左顾而言其他。宰相张浚瞧在眼里,退朝之后曾对岳飞谈起此事。岳飞哪里肯信?不料,他回到军中,一等数月,高宗皇上果然不再谈及北伐之事。岳飞不免将信将疑起来。更有甚者,日前高宗皇帝更是颁布旨意,下令撤消北伐。 世上最不值得相信的人,一般认为有两种。其一,要数一些江湖骗子,他们上下嘴皮一磕,便可以撒出一个弥天大谎来;其二,是情到深处的孤男寡女,两人一激动,一个“非你不娶”,一个“非你不嫁”,什么都能张口就来。试想,假如他们诸般誓言真地算数,那世间又岂会有如此多的痴男旷女? 其实,这样翻天不认帐的本事,高宗赵构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他这“翻身为云,覆手为雨”的本事,只怕还会让那些高手目瞪口呆。自此,好好一次北伐机会就此废了,实让人觉得可惜。 俗话说:一个唾沫一个坑。男子汉说话岂能反悔?高宗赵构如此做法未免便有些下作,这也难怪其时大宋境况江河日下!当然,当权者本就应该有反悔本事。高宗赵构祖上太祖皇帝不就是曾经信誓旦旦,力保大周江山。最后,他又搞个“陈桥兵变”,硬把大周江山据为已有么?只不过两人都是反悔,一个是得到江山,一个是失去江山,结果大相径庭罢了。 再说易光义马不停蹄地赶到岳飞营中,已是半月有余。岳飞与丐帮素有往来,听说易光义来到营中,赶紧出帐将他迎入帐中。 岳飞见易光义神情委顿,知他辛劳,也不多问,连忙命张保、王横拿来酒饭。易光义从昨夜至今,滴水未进,一连喝了数杯水酒,又吃了两大碗饭,这才抹抹嘴,打了个饱嗝,道:“哎!总算好了!” 岳飞见状,这才说道:“易少侠,你如此风尘仆仆,究竟有何急事?”易光义道:“岳大将军,你可知晓,金军马上就要南侵了。”岳飞听罢,不觉大吃一惊,道:“易少侠,金军即将南侵,此事可是非同小可。岳飞不知易少侠从何得知此事?”易光义神色庄重道:“岳大将军,此事可是千真万确。”说罢,他便将如何潜入金营,如何准备刺杀兆赫,如何又听得兆赫与金将交谈。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诉岳飞。岳飞听罢,沉声道:“金军南侵一事,事关重大,岳某立即禀告圣上。易少侠前来告知,岳某在此可是多谢了。” 易光义连忙起身,客气道:“岳大将军,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您如此说来,光义愧不敢当。” 说罢,易光义又道:“岳大将军,此间事情已经办毕,光义就此告辞了。关大侠在河朔还等着我呢。”岳飞道:“易少侠,你既有要事缠身,那岳某就不再留你。你一路小心就是!” 当下,易光义向岳飞等人辞别。各人临别之时都与易光义说上几句,易光义向众人抱拳,上马向北而去。张保、王横瞧着易光义离去身影,叹羡不已。王横道:“易兄弟只身独闯金营,立此大功,当真让人佩服!” 张保听罢,心中暗道:“师弟一直对我不服,赶明儿我也想易兄弟一般,立几件大功,也好树立我这师兄的威信。” 易光义一路向北,朝河朔赶去。关中牧大败金军一事早已传遍两河之地,众人无不津津乐道,更将路拾遗吹为神人。易光义听罢,暗自沉思道:“不到一月功夫,关大侠就打了一个大胜仗。哎!只可惜我不在那,如若不然,杀他几十金兵,岂不是十分痛快!那路拾遗是谁?前些日子就传说他大闹武举科考,今日他又献技杀退金兵。他当真如此厉害吗?”心想至此,他听到关中牧回到五马寨,掉转马头,便朝那儿赶去。 偃城地处豫东,城虽不大,却甚热闹。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有一高一矮两名汉人。此时,他俩正在东张西望。那矮胖汉子道:“师兄,近日你怎地总是让我吃些青菜,我嘴里早就没了口味。”那高瘦汉子怒道:“我怎日请你吃喝,你还如此啰嗦?”那矮胖汉子道:“谁叫你是师兄!你请我吃喝那可是理所当然。如若不然,咱们换换位置便是。”那高瘦汉子将师兄位置看得比命还重,岂肯轻易让出?他一听之下,甚觉有理,生怕那矮胖汉子与他交换位置。当下,连忙应道:“师弟,你有所不知!近日师兄手气不好,输了不少银子,你就将就一下。以后师兄赢了银子,再好好请你吃喝,你看如何?”那矮胖汉子一听,顿时大怒,道:“师兄,你近来越来越不成话,怎地拿我吃喝的银子去赌钱?”那高瘦汉子更觉得理亏,只是一路赔着小心。他嘴上虽是不停赔着小心,心中却暗暗寻思:“明明是我的银子,怎地一下子变成是师弟的酒钱?” 那高瘦汉子被那矮胖汉子嘀嘀咕咕地说了半天,一时无法,只得从怀中取出一锭银子,递给矮胖汉子,道:“师弟,你别生气了。这些银子你拿去买些酒来,我们将就喝些。”那矮胖汉子接过银子,立即喜滋滋地跑进一家酒店。 约莫过了一柱香功夫,那矮胖汉子从酒店出来,将一壶酒递给高瘦汉子,道:“师兄,你先喝吧!”那高瘦汉子接过酒壶,一连饮了几大口。片刻之间,他便将那壶酒喝了大半,随即将酒壶递到矮胖汉子手中。那矮胖汉子也不计较,接过酒壶,喝了一口,又将酒壶递回。 那瘦高汉子被那矮胖汉子数落半天,心中本就有些不快。此时,他手里拿着酒壶,蹲在街角慢慢喝了起来。那矮胖汉子见他喝酒,如此要紧不慢,心中颇为不快,道:“师兄,你不能快一些吗?天眼见快要黑了!”那瘦高汉子喝了口酒,道:“天不是还没黑么?你急什么?”那矮胖汉子一愣,觉得他话没有说错,便不再催促。 又过片刻,天已大黑。那瘦高汉子仍是不紧不慢蹲在那里喝酒。那矮胖汉子有些恼了,道:“师兄,天已大黑,你怎地还是如此要紧不慢?”那瘦高汉子道:“天已大黑,你又急什么?” 那矮胖汉子一愣,随即大怒。他虽有些笨,却还不傻,知那瘦高汉子有心取闹,怒道:“好你个姓张的。我在酒里兑了那么多水,你仍能撒着酒疯!”那瘦高汉子忽地从地下站起,道:“好你个姓王的,你竟敢在酒里兑水。老子今天便有些纳闷,我这酒疯怎地撒得不如往日威风?” 原来,那矮胖汉子在酒店中打完酒后,拼命喝了大半。他怕瘦高汉子怪他,又从店里要了些水,掺进酒里。 于是,这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两位汉子就在街中吵了起来。两人体态本就悬殊甚大,众人在旁听了半天,总算听出原委,眼见两人如此滑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此时,一队金兵路经此处,为首一名将官身背短斧,正是金将哈赤儿。那队金兵见众人拦住去路,正待上前驱散。哈赤儿伸手一拦,道:“且慢!”金兵见哈赤儿发令,立即收住脚步。 哈赤儿骑在马上,瞧着那两名汉子在街中争吵,心道:“此二人如此眼熟,好似在哪儿见过。”一时之间,哈赤儿满脑子搜索起来,却就是想不起此二人究竟是谁? 那两名汉子仍在街边大吵大闹。只听高瘦汉子道:“师弟,你再不听话,休怪师兄与你翻脸。”那矮胖汉子道:“翻脸就翻脸,就当没有马前张保、马后王横。” 哈赤儿一听,猛地想了起来,心中暗道:“哈哈!我道是谁?原来二人是岳飞家将张保、王横。” 此二人正是岳飞家将马前张保、马后王横。原来,岳飞对张保、王横有救命之恩,这张保、王横虽是粗人,却甚讲义气。两人在岳飞营中呆了数年,对岳飞救命之恩一直无以为抱。那日,二人听说金兵欲将南侵,均暗自寻思,决定溜到金营,偷探金兵军情,一则是想报答岳飞恩情;另则想压过对方风头,好让对手佩服自己。 张保、王横各自悄悄溜出军营,不料却迎头碰上。一时无法,两人只得结伴同行。 哈赤儿将手一招,一名金兵跑到马前,道:“哈将军,你有何吩咐?”哈赤儿道:“待会你扮作汉人,跟在那二人身后,趁机与他们结识。看这两人来到偃城究竟何事?”那金兵道:“是,末将遵命!” 那张保、王横吵闹半天,也未争出高低上下。最后,两人决定先找家客栈住下。那金兵早已化作汉人,一路尾随二人进了客栈。 那金兵进到客栈,大声叫道:“老板,你这儿还有空房么?”他人甚是聪明,尤擅模仿说各地方言。张保、王横听他语音之中略带鄂州口音,心中一愣。王横性子更急,连忙问道:“师兄,想不到在这偏远北地,咱们竟能碰上老乡!”那金兵听他如此一说,连忙回头道:“这两位大哥,你们也是鄂州人氏么?咱们真是有缘。兄弟姓李,在这儿有礼了。” 常言道:他乡遇故知,乃人生四大喜事之一。张保、王横见在此处遇上故人,心中焉能不喜!当下,两人上前便与那名金兵套起了近乎,均觉得相见太晚? 王横道:“李老弟!你怎地跑到这儿来啦?”那金兵叹口气道:“这兵荒马乱年月,我背井离乡来到这儿,还不是为了寻口饭吃。不知两位兄长到此作甚?”张保为人甚浑,却也知道刺探金军军情甚是机密,连忙撒谎道:“我们兄弟二人到此,嘿嘿!也如兄弟一样,只是寻口饭吃。”张保这般心思,王横也是知道,但张保先行说出,他便非抬杠不可。王横连连摇头,道:“非也,非也。师兄,你怎能骗李老弟?”说罢,扭头对那金兵道:“李老弟,做哥哥的可不瞒你。 我们师兄弟到此,那是想看看金军布防。”张保见他如此一说,道:“不然,不然。师弟,确切地说,我们是到金军营中偷看军情。”如此一来,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一口气说下来,倒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金兵道:“我在此做些小本生意,也识得金营中一些金兵,这样吧。明日,我正要往金兵营中送些货物,两位兄长如不嫌委屈,可扮作伙计,随我一同混进金营。然后,两位兄长就请见机行事。”张保一听,一拍巴掌,大声道:“哎呀!李老弟,这岂是他乡遇故知,这简直就是他乡遇贵人呀!”王横也随声附和道:“师兄,你此言极是。”这两师兄弟平日意见总是相佐,今日却在此事上竟是难得地保持一致。三人坐在一起,将明日之事商量完毕。那金兵站起身来,告辞道:“两位兄长,那兄弟便回去准备一下。” 那金兵回到金营,将所探之事告诉哈赤儿。哈赤儿“哈哈”大笑道:“这张保、王横果是粗人。咱们只需如此这般,定叫这两粗人吃不了,兜着走!” 哈赤儿话果然没错。试想,寻常奸细到了金军后方,均是夹着尾巴,偷偷摸摸地做人,岂会象他俩那样如此猖狂。这两人在大街上大吵大闹,与其说是做贼,倒不如说是做客。更何况两人反客为主,俨然就是这儿主人一般。 哈赤儿随即赶到兆赫将军府,将将情况详细告诉兆赫。兆赫听罢,问道:“哈将军,你果真没有看错么?”哈赤儿道:“兆大将军,末将曾奉完颜王爷之令,潜入南宋并随秦熺刺探岳家军。两人曾在军前比试武功,即便是烧成灰了,末将也能认出,又怎能认错?”兆赫“哦”地一声,道:“哈将军,你说这俩莽汉到此究竟为了何事?”哈赤儿道:“兆大将军,末将派个亲兵去套两人口风,两人似乎想到这里刺探我大金军情。”兆赫道:“如此说来,我们倒要好好利用一下这两位莽汉。不过,究竟怎地利用,本将军一时倒无良策。”说罢,兆赫拍了拍脑门,沉思起来。 此时,兆赫亲兵进来报告:“启禀大将军,府外有几人求见,并带来完颜元帅书信。”说罢,亲兵双手奉上来人所带书信。 兆赫接过书信一瞧,大喜道:“真是天助我也,还不快有请来人。”说罢,走出屋外,亲自将来人迎入府中。 哈赤儿坐在屋中,心道:“来人什么路数,竟劳兆大将军亲自迎接。”一会儿功夫,兆赫将来人请进屋中,对着哈赤儿道:“哈将军,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干奂子少侠。你别看他年纪轻轻,武功却是高强。他师父不是别人,正是银弹子先生。” 哈赤儿一听,不禁大吃一惊。几年前,他的师父瑞丰与银弹子在校场相斗。他曾听瑞丰说过,那银弹子武功深不可测。哈赤儿明白,师父瑞丰心性甚高,平日极少服人。如果他对一人心悦诚服,那此人本领定是高强。干奂子年纪虽只有三十岁左右,却已深得银弹子真传。此时,他已至大内副总管。 哈赤儿道:“干副总管,哈赤儿久仰大名,只是一直无缘相见。家师在信中曾多次提到你。今日咱俩可总算见上了面。”干奂子道:“哈将军,你休要客气。在下此次前来此处,便是奉完颜元帅将令,协助兆将军及哈将军,剿灭河朔群雄。” 兆赫道:“干副总管,本将军本有一计,只是没有十足把握。不过,你来了之后,那是如虎添翼。此计定能将河朔群雄一网打尽。”哈赤儿一听,赶紧道:“兆将军,你有何妙计?末将愿听其详!”兆赫道:“那张保与王横不是想在我府中盗书么?我就让他俩在我府中好好盗书。”说罢,他将自己心中所想详细说了一遍。哈赤儿与干奂子一听,不禁大喜,两人齐声赞道:“兆将军,你不仅武功高强,而且足智多谋。在下实在佩服。” 第二日夜里,那金兵便依计将张保、王横二人带往兆赫将军府。张保、王横扮着挑夫,挑着两担货物。他二人本就五大三粗,那门前卫兵即便没有接到通知,只怕都难以认出二人,更何况还有那金兵在旁周旋。三人进到将军府,交完货物,趁府中下人不注意,便溜了开去。那金兵对兆赫将军府甚是熟悉,只见他东绕一弯,西绕一拐,兆赫府中明岗暗哨尽数躲过。见兆赫将军府戒备森严,张保、王横虽是粗人,也不免有些后怕。此时,两人心中均是暗道:“今日,幸亏碰见这位老乡。否则,我等似没头苍蝇般乱撞,焉有命在!” 三人在兆赫将军府转了片刻,便来到一座大房子前。那金兵停下脚步,低声道:“张大哥,王大哥,这便是兆赫卧房。我在此处放风,你俩进去盗书,二位可要小心啦?” 张保、王横偷偷溜进兆赫卧房,在里面寻了半天,也未寻着半点东西。王横跑出来,冲着那金兵道:“李兄弟,那兆赫卧房什么东西都没有啊。”那金兵听罢,“咦”了一声,奇怪道:“两位大哥,我曾仔细问过府中卫兵,均道兆赫密件尽藏于此,怎有会没有?你们瞪大眼睛看仔细了么?”王横睁着浑大眼睛,大声道:“李老弟,你倒瞪大眼睛瞧瞧,我这双牛眼还不够大么?”那金兵“嘘”地一声,小声道:“王大哥,你不能小点声音么?”他一时无法,只得进到兆赫卧房。那金兵一进书房,只见书桌之上赫然放着几件密信,那张保王横在房中转来转去,竟似熟视无睹,心中不免好笑,暗道:“这两人做贼做到如此之笨,倒是闻所未闻。”当下,他略带启发地道:“张大哥,王大哥,难道真地找不着么?譬如说在书桌之上,或是在抽屉之中?” 张保听罢,连忙将眼望桌上一瞥,发现书桌之上果然放着的密信。他抢上一步,一把抓住密信,道:“哈哈!师弟,还是我行,瞧!我找着密信了”王横翻看抽屉,见有一叠密信,赶紧取出,道:“师兄,你想强过于我,终究还是不行。瞧!我取的密信比你可多多了。” 张保脸色一沉,正欲与王横理论清楚。那金兵忙制止道:“两位兄长,你二人小声一些,当心引来兆赫府中卫兵?”张保、王横这才猛然想了起来。此时,他二人是在兆赫将军府中,可不是在自家菜园里面。 当下,三人取着密信,悄悄退了出来。那金兵心道:“这两粗汉如此莽撞,只怕出不了城门,便会被不知情的士兵逮住。哎!我还是将他们送去城外才是。”于是,他又不得不将二人送了出去。到了城外,张保、王横与那金兵临别之时,他俩拉住那金兵之手千谢万谢,这才依依不舍离去。 路拾遗在五马寨中,转眼已有月余。这一个月来,他每日都尽力回避关雎。这日,关雎蹦蹦跳跳来到路拾遗房中,道:“路大哥,山下今日赶集,咱们一起逛逛如何?”路拾遗“哈”地一声,道:“关姑娘,我素不喜欢热闹,那逛集还是免了吧!”关雎道:“路大哥,你说什么我都相信,说自己不爱热闹,我才不信呢!”路拾遗眼见无法推脱,只得应道:“好!关姑娘,我随你去就是!”关雎见路拾遗答应,高兴的蹦了起来,道:“好!路大哥,我们这就下山。”说罢,她一拉路拾遗的手,冲了出去。路拾遗没有防备,被她拉的向前掺了几步。 这些日子,关雎心中所想,便只有个路拾遗,梦中所见,仍只有个路拾遗。今日,她见自己能与意中人独自外出,心中焉能不喜? 一路之上,只听关雎不停地唧唧喳喳,说个不停。路拾遗本是极爱热闹之人,但怕节外生枝,一直压抑自己性子,不敢与关雎太过亲密。 关雎说了半日,也不见路拾遗搭理自己,也就收口不说。她见路拾遗对自己甚是冷落,心中闷闷不乐。此时,她一直低头走路。 突然,她见迎面走来两人。两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模样极是滑稽。关睢见状,“扑哧”一笑,道:“路大哥,你瞧瞧二人,真是好笑。”路拾遗心中本就愧疚,见关雎说话,忙道:“关姑娘,你再瞧两人脚下。”关睢低头一瞧,不禁大笑起来。 原来,两人脚下鞋子竟然穿错!高个那人左脚穿着自己鞋子,右脚穿着矮个鞋子。那矮个自是相反。两人身材迥异,鞋子大小不一,鞋底也是一厚一薄,是以走起路来,一颠一跛的极是滑稽。 两人见关睢大笑不止,怒道:“你这姑娘,为何大笑我师兄弟二人?难道不知笑不露齿么?真是有伤风雅。”两人说话之间,模样一本正经。路拾遗一路之上,均是十分严肃。此时,他也不禁“扑哧”笑出声来。 路拾遗道:“两位兄长,你们鞋子穿反了,还是赶快换了过来吧!”高个之人低头一瞧,大声斥道:“你这人好浑!你说怎么换?你瞧见他不也是这样的么?”说吧,他一指那矮个之人。那矮个之人在旁附和,道;“就是。咱们换过来后还不是相反!”路拾遗和关雎一听,更是大笑不已。 那矮个之人冲了过来,道:“你们敢取笑我兄弟二人,难道想挨打不成?”说罢,他正欲动手。突然,他怀中掉出一物。路拾遗一瞧,见是一袋银子,心道:“这二人如此瞒不讲理,所带银子定是来路不明。今日,我身上银两不多。不如从这两呆子身上骗些银子,也好趁机惩治二人。”心想至此,路拾遗忙道:“两位兄长所言极是,是在下错了。我可给你赔不是了。” 高个之人那人一听,摸摸下巴,道:“师弟,这人知错就改,倒是难得!你就算了。”那矮个之人一听,道:“你让我住手,我偏不住手!”他口中虽如是说,却停了下来。 路拾遗装着吃惊模样,道:“两位兄长身上银两颇多,路上还是小心为妙。”那矮个之人道:“这点银子算得什么!不过,你说的也有些道理。一路之上,我师兄就不停惦记着这些银两。”那高个之人道:“以前,我管银两之时,就常拿去赌博。你管银两时难道不会么?我岂会信任与你!”那矮个之人听罢一楞,道:“师兄,你言之有理!” 那高个之人道:“师弟,我瞧这二人如此糊涂,实在值得信任。我看不如将银子放在他身上,也免得你我互相猜忌,你看如何?”那矮个之人道:“师兄,你所言有理,就如此办吧!”说罢,他将袋中银子交与路拾遗手上。路拾遗忙道:“两位兄长,千万不可这样,在下连数也不识得。你们让我保管这多银两,只怕会有闪失。”那二人连道:“你如此愚笨,我俩这才放心你呢!你不识数,就不知道我们有一百多两银子,那岂不更好!” 关雎在旁,虽不知路拾遗意欲何为,却不做声,只是心中暗道:“难得路大哥如此高兴,我就由他来吧。哎!真不知他葫芦里装的什么药?” 当下,四人一齐向前走去。一路之上,路拾遗紧紧跟着二人,稍有距离,他便惊慌失措地大叫:“两位兄长,你们慢点,千万别把我丢了!”行了三五里地,四人转过一弯,走进一片树林。那两人走在前面。那矮个之人道:“师兄,这两人生怕我们弄丢他们。咱们就糊弄他们一下,如何?”那高个之人道:“师弟,你所言极是!”当下,两人加快脚步,向前冲去。路拾遗一拉关睢衣襟。此时,关雎已心领心会,两人随即隐身林中。那二人走出树林,哪里还有路拾遗等人影子? 此时,两人只是不停地埋怨路拾遗与关雎二人,只听高个之人道:“师弟,我说这小子笨,没想到笨到如此,跟个人尚且不会。哎!只可惜我们一袋银子。 路拾遗与关雎眼见轻易便将两人甩脱,不禁大笑起来。路拾遗转过头来,笑咪咪地盯着关雎道:“关姑娘,今日逛集,你想吃什么?我请你便是。”关雎道:“路大哥,那我可要先谢谢你了!”路拾遗一拍腰间银子,笑道:“关姑娘,你谢我做什么?要谢得谢那两个呆子啊!” 说话间,两人又行了几里地,经一座木桥,到了集上。经过一上午折腾,路拾遗与关雎二人肚中十分饥饿。于是,他二人直接到饭铺中买饭吃。 两人在板凳上坐落,路拾遗让关雎点了几份菜。饭店小二将饭菜送上,说道:“地处荒僻,没有什么好东西招待,两位客官将就慢用。”路拾遗道:“如此甚好。”二人端起饭碗便吃。只因是那两粗汗请客,两人吃得十分香甜。 吃到第二碗饭时,忽听得店外有人说道:“海大哥,这儿有家饭店,且看有什么吃的。”一个人笑道:“王老三,瞧你小子整日那副吃不饱的馋相儿。”又听另一人道:“海大哥,这小子多年未尝荤腥。只从跟了你后,这才吃香喝辣。至于那事么,自是吃不饱啊!”言语中满含荡意。 路拾遗听得声音好熟,立时想到正是海天阔几人。他心中暗道:“他们到这儿来干什么?” 海天阔几人走进饭店坐落,那叫王老三的大声叫道:“店家,拿酒饭来,有牛肉先切一大盘来。” 突地,海天阔“咦”地一声。路拾遗只听得脚步声响,一只大手搭上右肩,将他身子扳转过来。顿时,路拾遗与海天阔面面相对。路拾遗“哈哈“笑道:“海大哥,原来是你。想不到咱们能在这儿碰上,当真是天涯若比邻啊!” 海天阔满脸惊愕神色,接着渐渐目露凶光,低沉着嗓子问道:“路拾遗,你杀我师弟。我们满世界找你不到,原来你竟跑到这里。嘿嘿!想不到还有一个漂亮妞儿赔着。”他知路拾遗武功甚高,是个不易对付的对手,但想到自己这边人多,自己缠住路拾遗应该没有问题,只待帮手结果那女子,到时擒住路拾遗是极其容易之事。 路拾遗脑中也是不停想着:“这海天阔武功虽高,我二十余招将他拿下应是没有问题,只不过关姑娘可坚持不了那么久。届时,其余 第十三回 龙争虎斗 这日,路拾遗刚刚起床。他慢慢走到窗前,伸了个懒腰。他的房间离关睢甚近,其间隔道天井。忽然,他听到对面声响,抬头一瞧,见关睢站在窗前,不停冲着自己招手,心道:“到底是什么事情,关姑娘竟如此神秘?莫非她将我骗入房中,想要劫财劫色不成?”想罢,路拾遗又暗骂自己道:“路拾遗,你他妈的还是人么?你竟然对关姑娘无意,有何必总是拿她开唰?更何况她身边还有个对他有情有意的谢师兄呢。”骂罢,他走出房间,来到关睢房前,想看个究竟。 关睢早已站在在门前侯着。她见路拾遗过来,伸手将他拉进自己房间。关睢房间虽是不大,却甚是整洁,房中布置倒也雅致,更透着淡淡清香。路拾遗置身于这温柔乡中,又情不自禁有些飘然。此时,关睢倘若真的对路拾遗劫财劫色,只怕他也是难以招到抵抗。路拾遗深深吸了口气,这才稳住心神。 关睢道:“路大哥,再过几日就是爹爹六十大寿。这是我送给爹爹的生日礼物,你看成么?”路拾遗定眼一瞧,只见桌上放着一尊玉麒麟。麒麟本是吉祥之物,用来祝寿,哪是再恰当不过。路拾遗好奇地道:“关姑娘,这东西可贵重得很!你是从哪里弄来的。”关睢道:“这东西挺贵重么?我哪里识得这些东西?前年,我过生日之时,寨中二当家张叔叔便将它作为礼物送给我。呵!路大哥,说起来我也是借花献佛呀。” 路拾遗“啊”地一声,道:“关姑娘,关大侠马上六十寿辰?哎呀!我可没有什么礼物可以送呀!”关睢道:“路大哥,你来到这里就行,又何必说些见外之话?”路拾遗挠挠头道:“关姑娘,你言之有理。”他嘴里虽如此说,心下却寻思:“我到底送什么礼物给关大侠才好。” 关雎将他沉思,知他心意,啧道:“路大哥,你还在想送爹爹礼物之事么?”路拾遗寻思良久,也未想出到底要送什么礼物。一时之间,他竟一筹莫展起来。关雎道:“路大哥,常言道:千里送鹅毛,礼轻情义重。只要送礼人诚心实意,收礼人又岂在乎礼物轻重?爹爹可不是那么势利之人啊!”路拾遗笑道:“关姑娘,话虽如此,我却不能空着手去喝喜酒吧!”关雎道:“那我回到房中,给你准备一件礼物。你看如何?”说罢,关雎转身回房。 不一会儿功夫,关雎捧着一只小盒走了进来。她冲着路拾遗道:“路大哥,你看这件礼物如何?”路拾遗接过盒子,打开一看。只见盒中装着一只玉盘,盘中雕有一株腊梅,正自含苞欲放,一只喜鹊跃在树枝之上,仿佛“叽喳、叽喳”鸣着。路拾遗叫道:“好一幅‘喜上眉梢’图。关姑娘,这只玉盘如此贵重,拾遗受之有愧。” 关雎道:“路大哥,你这么客气做甚?再说,你这礼物不是还要送给我爹爹吗?这还不是要物归原主。”听罢关雎之言,路拾遗只得道:“关姑娘,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 关雎本就对路拾遗情真意切,自从那日被路拾遗从重围中抱出,一颗心更是牢牢系在路拾遗身上。连日来,她一直悉心照顾路拾遗,早将他当着自己情郎一般,眼见路拾遗接受自己礼物,心中更似飘飘荡荡地,好似风筝在云端中飞翔一般,直觉得自己是天下最幸福之人。 突然,门外传来脚步之声。路拾遗和关雎抬头一瞧,却是谢归元走了进来。谢归元眼见路拾遗与关雎呆在房中,半天不出,心中有些醋意。以前,每当他吃醋之时,总要被关雎挤兑数句。他虽不怕得罪路拾遗,却万万不敢惹关雎生气。今日,他豁出胆子进来,只听关雎笑嘻嘻地道:“谢师兄,你来得正好。你瞧路大哥送给爹爹的生日礼物还好么?”谢归元此次贸然进入,原本想到关雎定会给自己脸色瞧瞧,却不料关雎竟对自己如此热情。一时之间,谢归元倒有些始料不及。 谢归元只奇怪了片刻,立时明白了究竟,猛地里背上一阵凉气直透下来:“哎哟!关师妹为这小子准备礼物,那当他是什么人了!”想到这里,心中泛起阵阵酸意,不敢再想下去。谢归元退出房外,直觉得胸口被人重重击了一拳。 路拾遗瞧在眼里,心道:“嘿嘿!这小子莫名其妙地吃起醋了。” 此时,谢归元独自坐在寨外一石块之上。他心情烦躁,正自胡思乱想秒年间,忽听得背后脚步声响,接着一人笑道:“谢兄弟,你在这儿干什么?”谢归元回头一瞧,见是易光义到了身后。 谢归元种种心思,怎地能说与易光义知晓?易光义见他闷闷不乐,道:“谢兄弟,你不说给我听,我也知晓你的心思。”说罢,他长长叹口气道:“哎!我那小师妹楚楚可怜。无奈郎有情,妾无意,叫我好生难过!谢兄弟,你说是也不是?”谢归元心思被他说中,一时大窘,道:“易大哥,我一直将你视做好兄长。今日,你怎么取笑我了?” 易光义正色道:“谢兄弟,做哥哥的怎会取笑与你?难道我说的不对么?”谢归元听罢一愣,叹了口去,低下了头。 易光义道:“路兄弟年纪虽轻,武功却高。他在江湖中所做几件事情,的确是轰轰烈烈。只不过他明知道你喜欢关姑娘,却总跟关姑娘呆在一起。常言道:君子成人之美。他这样似乎不是我辈中人。”易光义是北方人氏,自幼跟随脏二爷长大。那丐帮上下几是男子,倘若有几个女弟子,那也是蓬头垢面,毫无吸引人之处。他天生本就不好女色,在这种环境之下,更是从不与异性交往。哪象路拾遗在街边长大,从小便与女性打情骂俏。是以易光义对路拾遗几件壮举虽是赞不绝口,却对他关雎交往一事耿耿于怀,更何况他的小兄弟谢归元又对关雎情有独钟!要知路拾遗遭受感情挫折,较之往日收敛许多。否则,易光义不知还会怎样对他另眼相待。 易光义虽跟谢归元相处时间不长,但两人性格相近,均将对方视作铁哥们。是以他一来便单刀直入与谢归元谈起这个问题。两人即是铁哥们,那么为对方两肋插刀,自是没问题。如今,谈到谢归元被路拾遗欺负,他虽佩服路拾遗有些所为,但为了谢归元与关睢一事,不免是忿忿不平。 关睢瞧见谢归元暗然退出,又岂能无动于衷。她知谢归元对自己深情,这番情义实是世间少有,但她一心放在路拾遗身上,对谢归元之情便看得极淡。她虽觉自己情系路拾遗理所当然,但对谢归元又有些感觉于心不忍,一时之间,关睢好生为难。 路拾遗瞧在眼里,心中暗道:“其实,关姑娘对自己师兄又何尝没有情义?只是她自己不知罢了。” 这样又过了几日,转眼便至关中牧六十大寿。这日,寨中张灯结彩自是热闹非凡。关雎与谢归元忙前忙后,接待各路宾客。路拾遗平日里总要睡上懒觉,今日却不敢马虎。一大早,他就起床,捧着那只玉盘,走到关中牧面前,道:“关世伯,晚辈没有什么东西拿得出手。这份薄礼不成敬意,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关中牧道:“路少侠,你太客气了。” 易光义站在关中牧旁边,见路拾遗到了,便冲着路拾遗点了点头,也没再多说什么。路拾遗心道:“你易大侠名满江湖,自然瞧不起我们这些下三流的人物。嘿嘿!我何苦再与你套近乎!”心想至此,他将头扭到一边,也不理会易光义。 路拾遗冲着关中牧“哈哈”笑道:“关大侠,晚辈什么都懂,就是不懂客气,否则,今日也就不会来了。”关中牧道:“路少侠对我河朔群雄有如此大恩,我们请只怕都请不到。你如今大驾光临,让人高兴都来不及。你还说此话,不是客气,又是甚么?”关雎早就对路拾遗心有所依,眼见路拾遗前来给父亲拜寿,更是芳心大喜。她见路拾遗如此客气,连声责道:“路大哥,你别在客气了。” 路拾遗“嘻嘻”一笑,冲着关中牧等人笑道:“关大侠、关姑娘以及在座各位,说起客气,在下倒想起一个笑话,你们愿听么?”关中牧等人均道:“路少侠,你为人风趣,时常妙语横生。你说起笑话,定能让人捧腹难禁,我们愿听其详。”路拾遗道:“这个笑话说的是有一位女子怀胎十月,久久不见生产。家人心想,咱们也别着急,等等就是。哪知这一等就等了六七十年,家人甚感奇怪。突然,众人听得那女子肚中有人说话,连忙附在女子腹边一听,只听女子腹中有人说道:‘兄弟,你先出去吧!’另有一人却道:‘哥哥,你年纪大些,还是你先请吧。’村人一听,恍然大悟。原来,那女子身怀双胎,而这哥俩又太客气,互相谦让,以至久久不出。”众人均是绿林好汉,本就粗鲁。是以听罢路拾遗笑话,均哈哈大笑起来。 关中牧笑毕,“嘿嘿”赞道:“路少侠,你武功甚高,想不到说笑话的本领更高。”那关睢更是双颊绯红,低垂着头,却不禁“哧哧”偷笑起来。此时,她心中暗想:“路大哥这人真是有趣,他怎地满脑子的奇思怪想。” 路拾遗听罢众人称赞,也不做声,一本正经地道:“关大侠,听说老阎要跟你绝交啦!这是怎么回事呀?”众人听后一楞,关大侠更是一头雾水,怔怔地盯着路拾遗,不解道:“路少侠,恕关某健忘。老阎是何人?我可不认识此人。再说关某可是性情中人,对待朋友那应是没话说的,可没得罪道上朋友呀?”路拾遗道:“老阎这人我也不认识,只知道人送外号叫作阎王爷,听说他正生你气,发誓一百年也不想再见你呢!”众人一听,顿时明白过来,哄堂大笑道:“关大侠,路少侠是祝你长命百岁呢。”关中牧更是笑得合不拢嘴,连声道:“我早就说路少侠年少聪明,你看说得多好!今日,我收到的礼物要数这份最重。来,来,来!路少侠,关某在这多谢你了。 易光义早已成名天下,又是丐帮帮主脏二爷弟子,在年轻一辈中,隐然已是领袖,围在他身边的好汉自是不少。他们听到这边甚是喧嚣,均扭头看了过来。众人知道路拾遗便是那日大破金兵的少年英雄。顿时,众人纷纷涌上来,争相与路拾遗相见,赞美之词,更是不绝于口。一时之间,便将易光义冷落一边。 关中牧见状,忙道:“路少侠,今日里这儿还有一位少年英雄,说起来你也认识。嘿嘿!你们可要英雄惜英雄呀!”说罢,将易光义唤到近前,介绍与路拾遗相识。 路拾遗“哈哈”一笑,道:“关大侠,你可是太抬举小侄。易大哥名震江湖之时,路某还在穿开裆裤儿玩泥巴呢。就是时至今日,我仍是籍籍无名之辈。您要说起醒醒相惜,也是英雄惜狗雄才是,只不过那狗熊非路某所属。”说罢,他又是“哈哈”一笑,道:“易大哥,你说是么?往后你可多担待小弟才是。” 关中牧见路拾遗主动与易光义打起招呼,心下高兴。他知晓路拾遗性格,倒也没有见怪。易光义为人极是严谨。他初来驾到之时,众人如众星捧月一般,将他围在中间。不料,待到路拾遗来后,众人便争与路拾遗相交,心中自是不免失落。他是“武林三老”之一脏二爷得意弟子,年纪轻轻便身为丐帮九袋长老,日后便会接班丐帮帮主。他哪知路拾遗诸般心意,眼见路拾遗跟关雎纠缠不清,本就不喜,又加上见路拾遗油腔滑调,更增厌恶。他见路拾遗伸出手来,眉头一皱,也不伸手过去,只是轻轻哼了一声:“这个自然。”说罢,他竟再理会路拾遗,擦着他的肩膀扬长而去。 路拾遗眼见于此,也不觉难堪,嘻嘻一笑道:“嘿嘿!我说英雄惜狗雄,果然没错。”关中牧见状,连忙宽慰道:“路少侠,易少侠心情不佳。今日,他有得罪之处,你还请不要放在心上。” 当下,关中牧让关睢陪同路拾遗,找个地方,坐下喝酒。易光义今日异常之举,关雎心里自是明白八九,见易光义让路拾遗难堪,也怕路拾遗放在心上。于是,她轻声宽慰路拾遗道:“路大哥,易大哥心性虽高,为人却极仗义。今日这事,我心里明白,你瞧在我的份上,千万别放在心里。”关雎软语绵绵,煞是好听。路拾遗闻到她身上阵阵女儿体香,不觉有些心醉,用手摸摸脑袋,装着一付莫名其妙样子,道:“关姑娘,你说的什么事情?我可是忘得一干二净了,你能否提醒在下一二。”关睢见他装傻,禁不住“扑哧”一笑,在路拾遗背上重重捶了一下,啧道:“路大哥,你为什么总是那么的不正经?”路拾遗“嘻嘻”一笑,也不作声。 突地,关雎附在路拾遗耳边,轻声道:“路大哥,你知不知道,你笑起来好丑,可算是一脸坏笑,让人好生讨厌。”关雎如此亲热之举,直让路拾遗大窘。路拾遗见她在自己耳边吹气如兰,骨头更是有些酥了。恍惚之间,便将关雎当着秦淮。关雎是北方女子,本就性格豪放,对路拾遗情到深处,全身火热,体气蒸熏。路拾遗闻到鼻中,更是心神不定起来,直想伸出双手,将关雎搂在怀中。 关雎见路拾遗瞧着自己的眼神与往日大不一样。她是处女之身,于男女之事一知半解,但觉体内烦躁不堪,只想让路拾遗能轻抚片刻才好。这两人一个是血气方刚青年,一个是情窦初开的少女,互相吸引之时,自难把持。世间之上,有多少男女就在这一念之差下,心神一迷,顷刻间端士变成淫徒,贞女化做荡妇,最后后悔莫及。关雎渐渐凑近路拾遗,轻声唤道:“路大哥!”路拾遗心中一惊,这与秦淮往日称呼大异,定睛仔细一瞧,方才发觉便是关雎。他心中暗自叫了一声:“好险!我险些对不起阿淮,更险些害了关姑娘。” 此时,路拾遗全仗着对秦淮的一点依念,以及对关雎种种关爱,这才勉力克制。但他转念一想:“易光义恼我,八九就是为了我与关姑娘之事。说不得,我今日还真地假戏真做,让他好好恼怒一番。”心想至此,他当即打定主意。此时,路拾遗虽有些心乱,心中却不再存有非份之想,只是想好好气恼易光义与谢归元一番。 他听罢关雎之言,一脸正色地道:“关姑娘,你可是大大冤枉我了。我虽是有时一脸坏笑,甚至有些色迷迷的,其实内心却一点不坏。所有这些可都是我脸长得有点儿歪,这一笑嘴更是歪的。这一歪之下,人自是显得有点儿坏。这些虽让人有些汗颜,却也是爹妈生就的,跟我本人可没有多大关系。你说是也不是?”关雎一听,更是大笑不止。一时之间,大厅之内喜气洋洋,路拾遗这儿更是春意荡漾,直叫他有些心花怒放。 忽然,大厅内群雄纷纷站起,朝厅外涌出。路拾遗见此,心道:“想不到武林之中亦多趋炎附势之徒。今日,不知又有哪个大人物到此?”他心中甚是纳闷,禁不住抬头朝厅外望去。 只见易光义拉着一位老者,快步走了进来。那老者身材短胖,衣着褴褛,年纪大约六旬左右。路拾遗心想:“易光义心性如此之高,却对这老者恭敬异常,想必这老者是大有来头人物。”他见那老者身边还有一位黑衣老者。路拾遗定睛一瞧,顿时,禁不住喜出望外。他从座上一跃而起,跳到黑衣老者身边,大声叫道:“师父,你可想死我了。”原来,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师父贱三爷。 贱三爷笑道:“你这小子,这么长时间不见,也没见有多大长进,还是如此猴急。你也不怕众位英雄笑话。” 关中牧见状,连忙迎上,道:“脏二爷,您来了怎么也不打下招呼?这位大侠……”脏二爷笑道:“关大侠,你这么忙,老夫怎敢叨扰?这位是我故友贱三爷。”关中牧截断脏二爷的话,道:“老先生,数年以前在黄鹤楼上出手相救,关某至今才当面道谢,还请老先生见谅!”贱三爷“哈哈”笑道:“承蒙关大侠还记得这点小事,今日里老夫就空手而来,喝下你的寿酒,如何?”关中牧道:“你徒弟路拾遗对我们河朔群雄有莫大恩惠,老先生如此最好。”贱三爷道:“他这点道行算得什么?你们不要将他惯坏!”众人皆是大笑。 路拾遗站在贱三爷身边,听罢几人对话,心中一愣,暗道:“想不到这矮胖老者便是名震江湖的丐帮帮主张二。难怪易光义对他如此恭敬!” 关中牧朝客厅中其余人大声介绍道:“各位,今日老夫六十大寿,承蒙大家厚爱,远道而来给我祝寿。特别是丐帮帮主脏二爷百忙中也从江南赶来,更让关某感激不尽。而这位……,还是请脏二爷给大伙介绍吧!” 丐帮是天下第一大帮,张二自然是无人不知,但他身边贱三爷却无人认识。关中牧冲着脏二爷道:“脏二爷,您老给大伙引见这位异侠吧。”脏二爷笑道道:“脏二爷身边还会有谁,当然是贱三爷呀!” 关中牧听罢,暗道:“脏二爷这个名字不雅,倒与他的身份颇为贴切。想不到这位异侠真的就叫贱三爷。哎!这个名字竟也如此不雅!”他没向众人介绍贱三爷,就是因为怕唐突客人。接着,脏二爷又道:“说起贱三爷这个名字,诸位可能有所不知,但提起简三,我琢磨大家就会略知一二。这贱三爷便是简三,简三便是贱三爷。嘿嘿!我向各位保证如假包换。”众人一听,皆是一愣,想不到眼前这黑衣老者便是天下闻名的简三。 脏二爷又道:“江湖中人抬举我俩,将我们排在‘武林三老’之中。我是张二,他是简三。至于赖大么?他……”他话音未落,贱三爷笑道:“张二,你别自卖自夸了。你可耽误别人吃酒了!”关中牧忙道:“对,对!请两位赶快入席。”张二、简三在武林中何等尊崇,立时便有人让出主座。 路拾遗便是简三的徒弟,这让众人惊讶之余,更是恍然大悟。此时,人人心中均道:“怪不得他的武功如此高强!”路拾遗本人对此也是颇为吃惊,心道:“想不到师父便是“武林三老”之一,嘿嘿!我也是名门之后啊!”路拾遗平日为人嘻嘻哈哈,一则天性使然,另则自己出身街头混混,内心颇为自卑,是故有些以疯装邪。时至今日,他方知自己出身名门。一时之间,路拾遗便觉腰杆挺直了许多,豪气顿生许多。 关睢挤到路拾遗身边,道:“路大哥,你是简大侠弟子,也不告诉我,害得我也蒙在鼓里。”路拾遗挠挠头皮,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回答关雎,心中只是暗想:“我是简三弟子,这事岂止你们毫不知晓,我还不是一直蒙在鼓里!” 马飞扬一路跟随关中牧。关中牧六十大寿岂能少得了他?今日,他见关睢对路拾遗甚是亲热,笑道:“关大侠,今日里我等喝完你的寿酒,说不定他日还要喝你的喜酒呢!哈哈……”关中牧听罢,甚是不解,道:“马兄弟,你说的什么意思?你不是再喝我喜酒吗?啊!你这是什么意思?”马飞扬“哈哈”笑道:“我看令千金与路少侠倒是一对壁人。两人郎才女貌,将来我们不是有喜酒喝么?” 众人见路拾遗武功既高,又是一表人材,与关睢倒是十分相配,听罢马飞扬之言,纷纷起哄,更有人上前道贺。路拾遗心中大急,偷偷瞧了关雎一眼。他见关雎神色也是大窘,心道:“今后,我得找个机会好好向关姑娘解释一番。” 关睢表情虽是窘迫,心中却是一阵窃喜。她对路拾遗芳心暗许,今日又见路拾遗未矢口否认,只道路拾遗对自己也是情有独钟。起先,她见路拾遗一直对自己不冷不热,心中还有些不悦。直至今日,她心中诸般不快已是烟消云散。 席间,最为失意者莫过于谢归元了。他对关睢一直情意切切,但关睢一直待他如兄长一般。谢归元生性内向,不善言辞,一厢情愿之情,只能闷在心中,是以他的那份情意就连关睢本人也是似知非知,其他人等又怎能知道? 此时,他见关睢站在路拾遗身边,喜笑颜开,笑若桃花,又见路拾遗风度翩翩,亭亭鹤立于众人之中,不觉更加形秽。谢归元不停喝着闷酒,在不知不觉之中,已是有些醉意。 易光义瞧在眼里,心中知晓几分。他上前夺过谢归元酒杯,道:“谢兄弟,你少喝些。”谢归元一把夺过酒杯道:“易大哥,我没有了师妹,你难道连酒也不让我喝么?”他说话声音颇大,席间众人皆已听到。一时之间,席上气氛颇为尴尬。 易光义“哈哈”笑道:“谢兄弟,你醉了,我扶你回房歇息去吧!”说罢,他一把将谢归元扯起,扶回房中。 路拾遗不露声色,只是不停地与众人推杯换盏,说笑风声。忽然,门外又是一阵喧闹。张保和王横突地如见鬼魅般地叫道:“咱们快跑,可不能让他知道我们来到这里。”说罢,两人丢下筷子,飞一般地逃去。两人逃去匆匆,也未想到其他宾客是否会告诉来人。 路拾遗心道:“这二人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浑人,到底是谁叫二人如此害怕?门外如此喧嚣,不知是那位贵客驾到?”他抬头一瞧,较之刚才见到贱三爷那更是吃惊。原来,这回来得正是义兄岳云。 他奔上前去,紧紧拉住岳云的手,道:“大哥,你可想煞小弟了!”岳云道:“兄弟,做哥哥的又何尝不是如此?”一时之间,路拾遗心中有千言万语要想岳云倾诉,无奈岳云早被众人拉走。 路拾遗远远瞧着岳云,心中感慨道:“大哥如此受人推崇,好生叫人佩服,大丈夫做人如此,夫复何求?哎!也不知我那金兄弟近况如何?”路拾遗一想到金陵,不觉间心中生起异样感觉,就连自己也是莫名其妙。 夜间,岳云与脏二爷、贱三爷及关中牧聚在一起。路拾遗喜欢热闹,自是不肯放过如此机会。 岳云见此间没有外人,道:“关大侠,岳云到此除了给您老祝寿外,还有一事相告!”关中牧“哦”地一声,道:“小岳将军,你但说无妨。”岳云道:“靖康之耻,那金国俘虏我朝徽宗、钦宗两位皇帝。自古以来,金国兵威从无如此之盛。”关中牧朗声道:“小岳将军,咱们大宋人丁比大金多上十倍,粮草多上三十倍。咱们以十敌一,难道还打他们不过。再说,就算以前咱们败给他们。天下之事,岂是一概而论。今日敌不过大金,未必今后永远敌他不过。”岳云道:“关大侠所言极是。咱们大宋土地富庶,人丁众多,远远胜过大金。只要咱们齐心协力,收复失地,那只是迟早之事。只不过那大金掳走二帝,抢我大宋钱财无数,其势已今非昔比。不过,那钱财倒是身外之物。当年,大金掳走我大宋物质之中,有王惟一所著两卷铜人腧穴针炙图,以及两具针炙铜人模型。那大金武学高手得此秘笈,武学之道那自是百尺竿头,又进一尺。当年,大金侵我河山,每次均是无功而返。其中,中原武林志士从中策应宋军自是功不可没。如今,金国武士武功突飞猛进。此消彼长之下,倘若将来两国开战,只怕就会横生许多节枝。”关中牧道:“小岳将军,那关某纠集武林同道,将那针炙秘笈及铜人盗回,你看如何?”岳云道:“关大侠,那金人得此秘笈,必定严加看守,咱们如若盗回,那岂止是难上青天!不过,据岳云所知,我大宋武林除此宝贝外,还有另一件宝贝。说起这件宝贝,只怕比那王惟一所注秘笈有过之而无不及。” 关中牧一听,忙道:“小岳将军,若是说起冲锋陷阵,攻城掠地,实非关某所长。但倘若寻找一本武林秘籍,关某愿赴汤蹈火。不过,关某孤陋寡闻,不知在这武林之中,有什么武功秘籍,竟是如此厉害!”岳云道:“关大侠没有听说过这句话,叫做‘重剑无锋,其大不工;辟易剑法,无敌天下’?” 关中牧一惊,语音颤颤地说道:“小岳将军,在江湖之中早就流传这么一句话儿,难道真有其事?”岳云道:“关大侠,常言道:无风不起浪。据岳某所知,武林之中当真便有这么一门武功。据说,这本武功秘籍便藏在江浙一带。”关中牧道:“小岳将军,前些时间我曾叫劣徒及雎儿去了临安,为的就是寻访‘辟易剑法’,只不过他们无功而返。”贱三爷摸摸胡须,道:“恩,我也曾听人提起这套剑 第十四回 误伤义士 谢归元笑道:“路少侠,你与易大哥斗起口来,倒是半斤八两。”路拾遗笑道:“谢师兄,你此言差矣。易大哥口齿虽然伶俐,但若斗起口来,却还不是我的对手。他充其量只是辩论监而已!”谢归元好奇地问道:“路兄弟,谢某只听说有秘书监、都作监,怎地又有辩论监?”路拾遗道:“监者,太监也!太监也,下面没有了也。易大哥辩了一半便已离去,岂不是辩论监么?”众人一听,大笑不已。寨中更是有几名女弟子羞得满脸通红。 路拾遗见易光义离去,心里索然。他与谢归元说了几句,便转身欲去,不料迎面碰上关雎。路拾遗一楞,心道:“今天倒没见关姑娘紧跟着我。”关雎见到路拾遗,轻声叫道:“路大哥,简大侠正到处找你呢!你快随我来。”说罢,她不等路拾遗应声,转头朝寨外走去。路拾遗紧紧跟了上去,只留下谢归元伸长脖子不停望着。 路拾遗道:“关姑娘,我师父找我何事?”关雎埋头疾走,就是不理会路拾遗。路拾遗心下嘀咕道:“关姑娘这是怎么了?” 行了一柱香工夫,两人来到寨顶之上。脏二爷、贱三爷与关中牧等人正坐在一棵树下聊天。不知何时,易光义也来到旁边。几人见路拾遗与关雎到来,点了点头。脏二爷、贱三爷与关中牧等人天南海北地乱扯一气。易光义、路拾遗及关雎只是侍立在旁,仔细听着。 约摸一碗茶工夫,三人将话题转到武学上来。脏二爷道:“关大侠,你‘泼风刀法’乃武林一绝。若论一个‘狠’字,在江湖之中,只怕难有第二门武功位居其右。”关中牧客气道:“脏二爷,你休要取笑关某。若论武功之高,江湖之中,谁个不知‘武林三老’的大名。”脏二爷笑道:“关大侠,这些均是江湖戏言,岂能当真?”贱三爷突道:“张兄,我俩很长时间没有切磋武功,不知张兄近来武功精进如何?今日既然撞到一起,我俩就切磋一下吧!”脏二爷道:“简兄,江山代有人材出,各领风骚数十年。今日,小辈已经成材,还要我们这些老家伙出来丢人现眼么?”贱三爷一拍巴掌道:“是呀!师父有事,弟子代其劳。拾遗,你就代为师与光义切磋切磋吧!”易光义与路拾遗二人齐声答应。 两人来到空旷之处。路拾遗举剑抱拳,道:“易大哥,小弟武功低微,还请你多多指教。”易光义也抱拳道:“路兄弟,你是英雄出少年,休要客气,请。” 那日,路拾遗在关中牧寿筵之上抢尽风头。一直以来,易光义均认为路拾遗喜欢贪功。他与谢归元关系极佳,对谢归元暗恋关睢一事心知肚明。关睢对路拾遗情有独钟,易光义更是忿忿不平,认定路拾遗横刀夺爱。所以一直对路拾遗不冷不热。路拾遗更是少年心性,别人投之以桃,他会报之以李。那易光义对他不冷不热,他岂会刻意去曲意逢迎?去讨易光义的欢心。是故两人见面至今,向来是互不搭理。刚才,两人更是大打嘴上官司,误会有增无减。易光义对路拾遗更有满腔怨气。他俩这些恩怨,脏二爷、贱三爷早已看出,是以安排两人比武,好接机让两人化解。如今,两人虽表面客气,心中却均打定主意:“定要对方吃些苦头。”此倒是让他们始料不及。 两人虽是平辈,易光义却大了路拾遗七八岁。路拾遗知到易光义不肯先行出招,也不言语。他将软剑一挺,一记“行云流水”,软剑便朝易光义胸口刺去。易光义大喝一声:“好剑法!”当下,他气沉丹田,双掌一挥,便是一记“贝龙在天”。 原来,易光义见路拾遗出剑如电,柔中带刚,心中不敢怠慢,出手便是降龙十八掌的掌法。两人衣带朔风,掌剑相交,各施平身绝技,均是倾力以搏。路拾遗手持软剑,而易光义却以空掌与之相斗,表面看来路拾遗占尽便宜,事实上哪里如此?易光义的降龙十八掌是天下至阳至刚的掌法,一双掌舞将起来,比寻常兵刃又何止厉害数倍?是以两人虽已斗了五十来招,路拾遗却是占不了半点便宜。 路拾遗心中暗暗赞道:“易光义的武功果然了得。”路拾遗心中虽是佩服,口中却道:“好厉害的龙十八掌。”他言外之意竟是:“你易光义是凭着一套降龙十八掌法,这才略微占了上风。”此时,易光义一边与路拾遗缠斗,一边心中也是暗道:“这小子小我七八岁,功夫怎地如此了得?若在当年我可没这般功夫。”他心中虽然佩服,口中却道:“好厉害的紫薇软剑。”两人均是暗暗较劲,虽然心中甚是佩服对方,口中却谁也不肯服了对方。易光义的降龙十八掌虽然刚猛,路拾遗的紫薇软剑却能以柔克刚。如此一来,两人又已斗了一百余招。均是不分胜负。 两人拳力以搏,各使绝技,均想在群雄面前压过对方。如此一来,自然是凶险万分,只瞧得众人胆战心惊。贱三爷笑道:“张兄,我俩虽情同手足,这两兄弟却互不相让。嘿嘿!到底还是年轻气胜,就象我俩当年一般。”易光义的降龙十八掌招式精妙,路拾遗的紫薇软剑剑法精巧。一柱香的功夫,两人又斗了五十回合,仍是难分高下,脏二爷道:“简三,你这徒儿可是青出于蓝了。”贱三爷道:“张兄过奖,两人难分伯仲呀!我看你这徒儿更不简单才是。”脏二爷道:“光义使的是降龙十八掌,虽然精妙,却无创意,而拾遗软剑剑法却是独树一帜,这就更不简单。”贱三爷捋捋胡须,也不答话。 说话之间,两人已斗了两百会合。路拾遗必竟年轻几岁,功力稍逊易光义一筹,斗到后来,渐渐地处于下风。他紫薇软剑被易光义的掌风逼到一边,十招之中倒有八招在疲于防守。眼见便要落败。 张二看在眼里,道:“简三,我看今日就到此吧!你意下如何?”贱三爷道:“张兄说的极是。”两人几乎同时喝道:“光义、拾遗住手吧!” 这易光义为人虽是狂傲,对脏二爷却极是谦恭,当下收住掌力。路拾遗虽与贱三爷情同父子,平常却嘻哈惯了,时常将贱三爷话当作耳边风。易光义掌力一收,路拾遗顿时感觉轻松许多。此时,他见机会难得,岂肯轻易放过?随手一记“流水有意”,便朝易光义肋下刺去,想在易光义身上留个记号。路拾遗这一招叫做“流水有意”,倒真象有意无意间一般。易光义侧身一让,紫薇软剑“嗖”的一声,刺破他的衣服,从腋下穿了过去。 易光义眼见再过数招,便要将路拾遗击败,心中窃喜。此时,脏二爷与贱三爷说话,他虽有些不愿,却又岂能不听?不料,路拾遗却趁机取巧,刺了他一剑。易光义见路拾遗不识好歹,有些恼怒。他面色一沉,便要发作。路拾遗见易光义面带怒色,忙不迭笑道:“易大哥,我这招虽说是‘流水有意’,但我刺穿你的衣服,却是无意,你千万不要记在心上。怎么啦?我没伤着你吧?”易光义也不言语,冲着脏二爷和贱三爷一抱拳,道:“请师父和简大侠指教!” 贱三爷笑道:“光义,听说你带领黑白群雄抗金,立了不少大攻,隐然已是群雄领袖。嘿嘿!我还敢指教你吗?”脏二爷道:“简兄,你该要指教时便要指教,年轻人可不能将他们惯坏。”说罢,他扭头对易光义正色道:“光义,你年纪大了拾遗许多,要有师兄样子。你怎能一味地与师弟争强斗胜?难道就不能让着拾遗一点。”易光义听到脏二爷训斥,立即躬身道:“师父说的极是。”贱三爷也冲着路拾遗道:“张师伯说的虽是易师兄,其实也在说你。你这猴崽子一点师弟样子也没有,难道你就不知道尊敬师兄么?” 路拾遗听罢,笑嘻嘻地道:“易师兄,小弟对您不起,在这儿有礼了。”说罢,他向易光义深深鞠了一躬,接着言道:“易师兄,明日小弟还要向你请教降龙十八掌,行吗?”易光义只是微微一笑,也不言语。 当下,众人回到寨中。路拾遗心情甚佳,嘴中不停哼着小曲。晚饭之时,较之平日又多吃两碗。关雎瞧在眼里,心中甚是诧异,心道:“今日,易大哥与路大哥比武,两人武功相当,可谓是半斤八两。路大哥并未占得上风,他怎地就如此高兴?” 次日清晨,路拾遗便早早醒了。他心中惦记昨日之约,也就不在赖床。吃罢早餐,他走出房外,在寨中溜哒数圈,又到易光义平日练功之处闲逛,却未见到易光义人影半分。路拾遗心中甚为纳闷,心中寻思:“易光义到哪儿去了?”他四处寻不到路拾遗,便回到房间。 突地,门外传来脚步声音。原是关睢来到路拾遗房间。路拾遗心道:“关姑娘这几日好象将我忘记,对我甚是冷淡。今日,她倒记起我了!”只听关雎道:“路大哥,你今日无事么?我想与你好好谈谈。”路拾遗本已闲得发慌,见关睢如此一说,心中暗道:“如此也好,待会找个机会问下关姑娘,那易光义究竟去了哪里?”当下,也不推辞,欣然应允。 两人在谷中转了半日。路拾遗见关雎欲言又止,心中奇怪,但他惦记易光义去向,忍耐不住道:“关姑娘,今日怎地见不着易大哥人影?”关睢奇道:“路大哥,你还不知晓么?今日大早,易大哥便与谢师哥下山去了。”路拾遗心中一凛,急忙问道:“易大哥与谢师兄下山干嘛?” 关睢听罢,也不回答,只是笑道:“怎么啦?路大哥。你昨日与易大哥斗了半日,难道是意犹未尽,还要找他去斗么?这几日你可是找他不着了。”路拾遗道:“这几日易大哥到哪里去了?”关雎道:“我听爹爹说,易大哥与谢师哥此番带领寨中好汉下山,是要刺杀金将兆瑞。据说此番刺杀的还有金国重臣完颜兀术。” 路拾遗一听大惊,心道:“这兆赫身边有金国武士哈赤儿。哈赤儿武功甚高。易光义未受暗伤之前,若要对付哈赤儿倒也不难。此次,他受了暗算,若要力拚哈赤儿,定是凶险万分。哎!他平时虽与我不和,倒也是一名堂堂好汉。我可不能袖手旁观。”当下,他大叫一声:“不好!易大哥此行凶险万分!关姑娘,我有急事下山。劳你向师父、脏二爷与关大侠说一声,我这就告辞。” 说罢,路拾遗不待关睢回答,便箭一般地便朝山下奔去。关睢在后边大声叫道:“路大哥,你有何急事,怎地如此匆匆?我还有话儿跟你说呢!”说罢,关雎在后紧紧追赶。她追到山脚下转弯处,举目望去,哪里还能见到路拾遗踪影?关睢心道:“这哈赤儿武功虽高,与易大哥相较,只怕是要稍逊一筹。路大哥怎地说易大哥凶险万分?”她思来想去,也理不出半点头绪,心中不禁十分纳闷。 易光义与谢归元带着寨中兄弟出了寨门,马不停蹄地朝偃城赶去。傍晚时分,众人来到城外望凤厅。易光义见此处离金营不远,说道:“大伙儿小心,别让金狗发现咱们行踪!”大家齐声答应,分别隐藏起来。 天色渐渐黑了起来,远处金营中打起号角之声。此时,易光义与谢归元躲在一个沙丘之旁,但见营外骑卫来到巡视,防守极是严密。两人心中均想:“上次刺杀金将,早已惊动金军。此次,我们去刺杀兆赫,只怕更加不易!” 易光义不敢出声,斜身躺在山丘之上,扬视夜空。只见头顶天空深蓝,宛似一座大帐般笼罩大地,茫茫苍苍的天空中群星闪烁。在北面之处,北斗七星更是闪闪生光。眼见如此,易光义心想:“这些年来,抗金匆匆,从未欣赏夜景,想不到夜空竟是如此之美。嘿嘿!更想不到今日里我更是忙里偷闲,欣赏美景。” 易光义正思量间,忽见一队人马从城内自西缓缓行来。其中一人金盔金甲,耀武扬威。此人正是兆赫。另一人身着锦袍,模样甚是华贵,想必便是完颜兀术。易光义与谢归元见状大喜,心道:“原想今日行事颇难,却不料竟是如此顺利。”当下,易光义将手一挥,谢归元及众人尽皆伏在山丘之后,闭息敛气起来。众人只待兆赫等人行至近前,便一发击中,取了兆赫与完颜兀术性命。 谢归元耳听得马蹄声愈来愈近,谢不禁心中有些紧张。他双手紧握刀柄,掌心尽是汗水,尽管在衣襟上檫了多次,却是无用,擦过不久便又湿了。其实,此等情形何止谢归元一人?大宋屡受大金欺负,可以说是打一仗,败一仗,丧师割地,军民死于金人刀枪者更是不计其数,就连皇上也被金人掠去,可谓是奇耻大辱。今日,大伙眼见便要斩杀金国大将,此事成败,事关国运,中土千万百姓生死均系于此,是以无不紧张,更何况此次是否得手,尚无定数。此时,谢归元与众人均是一般心情——热血沸腾之余,又不禁有些栗栗危惧。 片刻功夫,金军人马便至近前。易光义一声长啸,与谢桂元及其余众人一跃而起,直奔二人而去。 易光义与谢归元及众人还未至金人近前,突觉背后人声鼎沸,从后面杀出一队人马。众人大惊,心道:“不好,咱们中了金人奸计。” 易光义忽觉一阵疾风袭来,回头一瞧,却是几名金国武士从后面袭来。他一伏身,躲过来人一袭。接着,易光义一记“接花献拂”,挥掌击向来人胸口。那人伸出右手一格,左手指状点向易光义“肩井穴”。那人一招之下,竟是攻守兼备,在轻描淡写之间,便将易光义一掌化解,倒让易光义吃惊不小,暗道:“金军中竟有如此武功高强之人。” 只听兆赫与完颜兀术“哈哈”大笑起来。兆赫道:“王爷,想不到这些南蛮竟也如此好骗。”完颜兀术道:“兆将军,今夜若将那河朔武林群雄一网打尽,此番南侵,你的功劳自是不小。本王定在皇上面前为你美言,到时荣华富贵岂不是举手之劳?”兆赫躬身道:“末将在此多谢王爷。”说话之间,竟未将易光义放在眼里,仿佛众人早已束手就擒。 易光义适才一掌,虽未用上“降龙十八掌”的功夫,却也是少林寺镇山绝技“般若掌”,那自是十分厉害的武功。那人在轻描淡写之间,便将它化解。易光义吃惊之余,定睛一瞧,只见来人身材甚是魁梧,右手手持一柄短斧,心道:“此人想必就是哈赤儿。” 不错,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金国武士哈赤儿。易光义心中虽是吃惊,但转念一想:“我方高手众多,对方就算有一个哈赤儿,那也算不得什么。” 当下,他打起精神与哈赤儿战到一起。哈赤儿一记“力击华山”,大斧直奔易光义脑门砍来。易光义长剑一挥,将短斧格开。哈赤儿大叫一声:“好”,左掌一记“大碑手”,直朝易光义胸前袭来。哈赤儿的大碑手掌法力道雄浑,的确是一等一的好掌法,但丐帮降龙十八掌乃天下至刚至阳的掌法,在武林众多掌法之中,堪称第一。那哈赤儿在易光义面前卖弄掌法,岂不是班门弄斧?易光义心道:“若论兵器上的功夫,你还可与我斗上一斗。倘若只论掌力,你可是自取其辱。”当下,他想也未想,一记“亢龙有悔”,挥掌便朝哈赤儿击去。 只听“砰”地一声,哈赤儿被震得退出一丈多远,“哇”地一声吐了一口鲜血,沉声道:“好厉害的掌法。”他一句话还未说完,又吐了一口鲜血,连忙运气一周,这才恢复常态。 易光义心中甚是诧异,心道:“我这一掌用了十足劲力,想不到他还能抵挡得住!他的功夫比我想象的高了许多。”易光义先前与哈赤儿对了一掌,知他功力不弱,是以拿出降龙十八掌的功夫。原想在一掌之下,哈赤儿不死即伤,却想不到他只是吐了几口鲜血,即刻就恢复常态,不禁十分纳闷。 忽地,易光义又听一人“桀桀”笑道:“哈将军,你请退下,让我来领教他的高招。”易光义瞥眼一瞧,见那人身材魁梧,年纪三十上下,心道:“此人见了我的掌上功夫,还要上来挑战,定是身藏绝技。”当下不敢大意,闭气凝神瞧着来人。 哈赤儿叫道:“干副总管,此人使的是‘降龙十八掌’的功夫,你可当心了!”此人就是干奂子。干奂子听罢一笑,冲着易光义道:“你既然会使‘降龙十八掌’,看你年纪,想必就是易光义了?” 易光义道:“正是。阁下是谁?”干奂子道:“我叫干奂子。”易光义心道:“这个名字倒未听过,不知是何人门下?”于是,他抱拳道:“恕在下孤陋寡闻,我可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干奂子“嘿嘿”一笑,道:“阁下倒是性情中人,不象有人那样,虽未听过我的名字,却还说什么‘久仰’之类话儿。我师父名叫银弹子,你可听仔细了。” 易光义寻思:“哈赤儿武功高强,尚且听命这人,看来这人武功绝不在他之下。银弹子又是何人?”心想至此,易光义道:“你休得多言!尽管上来就是。” 干奂子听罢,道:“那好,那我就领教你的‘降龙十八掌’。”说着,他缓缓朝易光义走了过来。易光义忽听得他全身发出“格格”声响,初时甚为缓慢,后来越来越密,犹如大锅炒豆,豆子熟了纷纷爆裂一般,心道:“这人功夫果然了得!”当下,他更是不敢大意。 易光义凝神戒备。这时天刮起了风儿,月亮也被云层遮住大半。月色惨透出来,虽是中秋之夜,每人却都感到阴气袭人。只见干奂子双手微张,突地击了过来。易光义直觉得一股冷风当胸袭来,身子连忙纵起,落在一旁。 干奂子一击不中,忽地怪声长啸,中气充沛至极,转身扑向易光义。易光义运气在手,施展“降龙十八掌”的功夫往他胸前拍去。干奂子双手一举,击在易光义掌上。两人对了一掌,均是心惊胆战。 两人稍微停顿片刻,随即又战在一起。干奂子左足一点,一招“金蛇探穴”,疾向易光义肋下击去。正是“般龙若蛇功”中的“若蛇功”。易光义“倏”地伸长手掌,往外一推,正是一记“亢龙有悔”。干奂子不敢大意,侧身躲过。 这几招只是一瞬间的事。易光义下手毫不留情,跟着又是一记“降龙十八掌”,往干奂子头上拍来。这一着叫做“贝龙在天”,当真是开盘破骨,厉害无比。这一下若是叫易光义拍中,干奂子非得脑浆迸裂不可。 但见干奂子伸指朝易光义虎口点去,易光义只觉得全身有些发冷,连忙收掌。 这干奂子是银弹子高徒,为人逞强好斗,敌人越强,他越是要与他好好缠斗一番。易光义知道今天到了生死关头,更不敢有丝毫大意。当下,两人均是拿出看家本领打斗。其余人等被两人掌风逼开,不敢靠得太近,只是在远处互相缠斗。 两人正打斗间。说时迟,那时快,干奂子一记“大碑手”,朝易光义当胸击来。易光义举臂一挡。突然,他猛觉一口内力提不上来,此等情形以前可是从未有过,心中不由得大吃一惊。就在此时,干奂子那记“大碑手”已是重重地击在易光义的胸膛之上。干奂子这记“大碑手”何等厉害?只听易光义一声惨呼,犹如断线风筝一般飞了出去。金国武士见状,禁不住欢呼起来。 此时,谢归元正与另外几名金国武士战在一起,见状大惊,挥刀将他们逼在一旁,一纵身跳到易光义身边,大声叫道:“易大哥,你怎么了?”易光义“哇”地吐出一口鲜血,断断续续道:“谢兄弟,你……你别管我,赶快逃吧。” 谢归元叫道:“易大哥,咱们一同前来,当然要一同回去。做兄弟的绝不丢下你!”说罢,伸手搂住易光义颈子,想将他抱起,恐怕扯动他的伤口,却又不敢。 易光义被干奂子击倒,不仅是谢归元始料不及,就连干奂子自己也颇感意外。此时,他心中正自暗道:“这易光义的‘降龙十八掌’甚是厉害,今日怎地如此不堪一击?”其实,又岂止这两人颇感意外,连易光义自己也是十分奇怪。此时,他满脑子想的尽是:“今日,我这是怎么啦?真气在突然之间竟无法凝住,难道昨日与路拾遗比武伤了内力?难道是天佑大金?” 干奂子见易光义躺在谢归元怀中,上气不接下气,这才相信一切都是真的。他快不上前,冷冷说道:“你们既然都不想走,那么就留下来吧!”身形一晃,伸掌便朝谢归元头顶击落。 谢归元抱着易光义就地一滚,“呵嚓”一声,干奂子一掌击在地上,将地上尘土击起老高。谢归元虽躲过一劫,却吓的脸无血色,心道:“此人如此厉害,今日我们只怕难以全身而退!” 干奂子冲着谢归元道:“你不管易光义,也许还能从我手上逃脱。倘若想带着易光义一起走,那可是休想!”此时,谢归元为难至极,知道干奂子说的确是实情,但要他抛开易光义一人独自逃生,心中又有些不忍。他环顾四周,只见群雄与金国武士兵刃相交,此时已经所剩无几,更本没有人出手相救,他心道:“难道真的眼睁睁地瞧着易大哥落入金人之手不成?” 谢归元正沉思间,只见易光义从他怀中一跃而起,拾起地上一柄单刀,连续施展“狂风卷地”的招数,一团白光滚滚翻动,方圆一丈之内谁都无法接近,又有人敢抢进他身子一丈以内? 金人人数虽然众多,但易光义招数狠恶,全然不顾自己安危,再加上又有些出其不意,众人尽皆躲避,登时露出一条缝隙。易光义也不逃出,又向干奂子扑去。 干奂子见他势同拼命,使的全是两败俱伤的打法,心中有些害怕,急忙回掌自救。易广义一招得手,那肯放松,单刀挥动,青光闪闪,刀刃在干奂子身边砍来砍去,招招不离要害。干奂子被他一阵急攻,顿时手忙脚乱起来。 干奂子心道:“易光义定是强弩之末,我只将他紧紧缠住就是。”当下,他更是守紧门户。,易光义转头对谢归元大声道:“谢兄弟,你不要管我,你赶快离去。”说罢,他单刀脱手,朝哈赤儿击去。那单刀盘旋飞出,去势凌厉至极。干奂子等人齐声叫道:“小心。”哈赤儿急忙举斧格挡,但易光义这一掷力道何等劲猛,只听“呵嚓”一声,那单刀击在斧上,斜飞出去,将旁边一名金国武士砍成两截。哈赤儿本来内力受伤,此时被易光义所掷单刀撞击一下,心中更是血气翻涌。 又见易光义纵身一跃,一记“二龙抢珠”,伸手便向干奂子眼睛点去。这一招颇出干奂子意料之外,待他反应过来,易光义指尖已到他身旁。他连忙闭眼矮身,又哪里还躲闪得及?易光义一只手指已插得他右眼之中。干奂子痛得怒叫一声。易光义一招得手,迅势猛地抱住干奂子,大声叫道:“你还不快走!”干奂子抬起右掌,狠狠击在易光义天灵盖上。 干奂子这一掌势大力沉,眼见得易光义已无法活命。谢归元见状痛叫一声:“易大哥!”再看随来的十几名武林好汉,顷刻间被金兵歼灭。谢归元抹泪扭头,纵身便向金军门外奔去。 两名金将见状,同时挥刀急砍过来。谢归元知晓一旦被他缠住,后面金国武士定会源源不断跟上。当下,他不敢接招,一脚反踢过去,将其中一人踢得飞出丈外,撞在旁边另一人身上,两人顿时昏死过去。谢归元直觉背心一痛,已被另一名金将一刀砍中。他不敢作片刻停留,急速向前奔去。此时,他心中悲愤难抑,一边奔跑,一边仰天大叫,声音宛若猛兽狂吼。 兆赫在远处观战,见煮熟的鸭子要飞,怎肯轻易放过?他一声令下,道:“追!”话音未落,早有几名金国武士纵身追了出去。 路拾遗一路追来,走了七八个时辰,均未瞧见易光义等人身影。他心中大急,暗道:“但愿易大哥等人途中有事耽搁。”他不敢懈怠,一路奔行如飞,但觉路旁树木犹如倒退一般,不住从眼边跃过,心道:“如此速度,估计凌晨可以赶到郾城,只怕有些晚了。” 路拾遗又往前奔了一盏茶的工夫。此时,黑夜中凉风习习,草木清香扑面而来。路拾遗心道:“今日倘若不是急事缠身,在此良夜急奔,倒是人生一乐!”他正思索间,突听得前面人声鼎沸,黑暗中刀光闪闪,定眼一瞧,却是几名金军 第十五回 大金郡主 路拾遗独自一人呆在房中。此时,他思潮起伏,暗自想道:“我暗伤易大哥一事,是否要告诉师父他们?倘若大家知道事情真相,只怕就连关雎姑娘也不会理我了!”霎时之间,只觉得房中每个角落,好象处处有人在在指责自己,胸口一股热血沸腾,甚时难受。当下,路拾遗盘膝坐在床上,缓缓吐纳起来。 路拾遗运功良久,心里这才舒服许多。忽听得门外两声轻响,接着“吱呀”一声,他抬头一瞧,见是贱三爷走了进来。只见贱三爷笑嘻嘻地道:“拾遗,老子帮你了个大忙,总算将关丫头与谢归元撮合在一起了。嘿嘿,你要感激我吧。” 路拾遗一听,正欲站起,想贱三爷讲出事情真相。贱三爷将他按住,道:“你小子伤还未好,起来做么事?赶快躺下吧!你伤得不重,只须好好静养,老子就不打扰你了。”说罢,转身走了出去。 路拾遗忧喜参半。喜的是关雎总算有了归属,忧的是自己到底该如何是好?忽地,他想到谢归元这么多年的单相思终于如愿以尝,可谓是“有志者,事竟成”,登时激发他雄心豪气,心道:“谢师兄遭受那多挫折,还不是挺了过来。我伤了易大哥一事说了出来又怕什么?大不了我一命还一命就是。”起身出门去找贱三爷等人。 众人听到事情真相,一时惊得目瞪口呆。半晌,脏二爷道:“拾遗,你不要过于自责,这些均是天意呀!”说罢,仰天长叹一声。 路拾遗见众人没有责怪自己,心中更是难受。他默默回到房中,心中犹如刀绞一般,只觉得天地之大,竟无自己容身之地,心道:“与其呆在这里,不如我独自一人浪迹。” 路拾遗心意已决,立即精神大振。他本是个性急之人,主意即定,便立即行动起来。他将自己衣服胡乱包了一包,负在身上,取来紫薇软剑,给贱三爷等人写了封信,也不管他们心中怎想,起身出门。他走到寨门口,大踏步出寨而去,一路向北而去。 路拾遗不想见人,始终避开大道,取道于荒山野岭,如此这般走了十余天。 这日,路拾遗正饥肠辘辘,远远见到前面炊烟袅袅,立即奔了过去。他想随便吃些饭菜,也好继续远行。待他奔到近前,却是个不大不小市镇。当下,他快步走进一家客店,叫道:“店小二,拿些饭菜过来。我吃了好再赶路。” 店小二送上一份家常饭菜,路拾遗赶紧扒了几口,一想着易光义那事,不禁心中难过,喉头噎住,竟是食不下咽。 忽听旁边一食客问道:“店小二,昨日那位姑娘后来怎样?那些官差如此凶恶,吓得我连饭也未吃好。”那店小二道:“那姑娘后来怎样,我也不太明白,只是官差将姑娘带回去,说是完颜王爷有请。也不知那姑娘是何许人也。”那食客道:“听那姑娘口音,似乎是江南人氏呢!哎!这兵荒马乱年月,不知她跑到这儿干什么?” 路拾遗本来听过便罢,一听那姑娘说的是江南口音,心道:“那姑娘莫非就是阿淮?”他一把抓住店小二,道:“小二哥,你说昨日有位姑娘在此被官差带走,究竟是什么回事?”那店小二见他神色凶狠,心中本就十分害怕。又被他一抓,甚是痛苦,忙道:“客官,你轻一些,小的可承受不起。”路拾遗一听,方知自己情急之下,用力过猛,连忙松下手来,赔着小心道:“你休要惊慌,全是在下不对。只是那姑娘是在下朋友,还请你慢慢说来。” 那店小二见他神色平和,心中不再害怕,笑道:“客官,你与那姑娘可是朋友?只不过那姑娘甚是文静,可不像你这般凶狠。”路拾遗心中喜极,心想找到秦淮行踪,也算不虚此行。他连忙道:“那姑娘可否身着绿衣,容貌甚是美丽?”店小二道:“客官,你可错了,那姑娘可是身着青衣。不过,容貌倒真极是美丽。”路拾遗一听,颇觉失望,转念一想:“路拾遗,你小子真是糊涂至极。阿淮难道也不换洗衣服么?”想到这里,当即又兴奋起来。 当下,他向店小二问明金军军营所在。那店小二回答完毕后,再三叮嘱道:“客官,金兵个个如狼似虎,你还是小心为妙。”路拾遗也不理会,只是坐下默默大口吃饭。说来奇怪,他本来全无食欲,一直食不下咽。此时,他突然闻听秦淮下落,饭菜顿时也变得格外香甜,吃完之后又叫店小二加上一点。 吃罢饭菜,走出店外,路拾遗来到一僻静之处。他知今日夜闯金营,定是凶险万分。当下,盘腿而坐,运功在周身百穴走了数遭。然后,路拾遗只是静静坐着养精蓄锐,只待夜间来临。 路拾遗一直等到午夜时分,这才起身来到金营。他眼见金营守卫甚严,悄步绕到一座小山之后,待到卫士巡过,这才纵身跃进金营。他放眼望去,只见金营之中帐篷一个连着一个,不知秦淮被带到何处。一时之间,路拾遗心中颇为踌躇,他手拿紫薇软剑,当争便是“拔剑四顾心茫然”。好在路拾遗知晓秦淮下落,心中不再无底,暗自安慰自己道:“常言道:好事多磨。今日,我总算知道阿淮下落,至于如何将她从金营救出,此事也不能太急,只能是走一步,瞧一步了。” 想到这里,路拾遗不觉放慢脚步。他在金营之中走了半个时辰,却见前面戒备愈来愈严,心中不禁暗喜,道:“此处定是金营重要所在,说不定阿淮就被带到这里。” 路拾遗正沉思间,忽听一阵铃响,更有人大声惊喝:“谁?”路拾遗那敢答应?一时之间,金营之中叫喊之声此起彼伏。原来,在不知不觉之间,路拾遗已潜至金军中军附近,此处那金军机要所在,戒严自是更加严密。他一不小心间,便踩着金兵暗设的一个机关,顿时发出阵阵铃声。 路拾遗见行踪败露,大批金兵围了上来,顾不得许多,立即奔了起来。他少年之时,溜之大吉的功夫本就高明。如今,他更是身负绝技,别的暂且不说,单论溜之大吉这门功夫可是炉火纯青。只见他左一晃,右一转之间,寻常金兵只觉眼前人影乱窜,又哪里瞧得清楚?但金军军营连绵十数里,金军营中更是不乏高手,是以路拾遗每到一处,均有人发现行踪。一时之间,路拾遗就象一只无头苍蝇一般,在金营中乱撞。此时,他想要突出金营谈何容易?就在路拾遗乱窜之间,他已被金兵逼到一处,眼看便无处可逃,突见前面有顶帐篷,想也不想,便钻了进去。 路拾遗钻进那顶帐篷,定神打量之时。他不由得耳根一热,心中暗自叫苦不迭。原来,帐篷里锦衣锈被,珠帘软帐,黄色地毡之上织着大朵牡丹,床前放着女子梳妆物品,到处摆设精巧。路拾遗心道:“看来这是间女子所居之所。哎!金军治军极严,谁敢金营藏娇。”心想待在这儿可不妥当,正要退出,忽听门外传来细步之声,夹杂几名少女嬉笑之声,却是有几名女子朝帐篷走来。路拾遗赶紧收住脚步,暗自寻思:“如若这时闯出,定被碰见,不免又费周折。”当即,他闪身隐藏在一座画有美人牡丹图的帘子后面。 待到路拾遗刚刚躲定,便有几人进到帐篷里来,听声音是几名侍女引着一名女子进来。只听一名侍女说道:“郡主殿下是安息呢,还是再瞧一会儿书?”路拾遗心道:“金营之中怎地蹦出个郡主来?她如若这时还要瞧书,那可是不妙!” 那郡主“恩”了一声,坐在窗边桌前,声音之中透着无限娇慵。她冲着一名宫女道:“你给我泡杯龙井吧。”待到侍女将龙井送上,那郡主道:“这儿没事,你们先出去吧。”路拾遗微觉诧异:“怎地这声音如此之熟?”心中更是暗自焦急,暗骂道:“他妈的,瞧这情形,这郡主一时半会不会上床歇息,这便如何是好?” 这时房中寂静,只是帐篷外偶有夜虫啾鸣之声。路拾遗不敢动弹。只听那郡主轻叹一声。路拾遗心中讶异,心道:“这郡主乃千金之尊,莫非心中也有不如意之事?嘿嘿!她若是患了相思之病,我可帮不上忙。”他可从未想过,这郡主若是患了相思之病,是否会让他来解相思之苦? 路拾遗心中好奇,从屏风后偷偷一望。只见那郡主手捧一把相思豆。低声呤道: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路拾遗听她念的是唐代诗人王维所作《相思》。心道:“这郡主是千金之躯,想不到真有不如意事。听她语气,似乎真地是相思一位男子,不知是谁能入这郡主法眼。”他见自己猜得不错,心中不免暗自得意起来。 此时,一阵微风吹来,将帘子吹开一角。顿时,路拾遗半个身子暴露出来。那郡主眼尖,一下便发现帘后有人,她厉声喝道:“是谁?”路拾遗快步向前,伸手急点那郡主腰间“章门穴”,想要挟住郡主。就在路拾遗食指就要点到郡主穴位之时,郡主突地“啊”地一声,道:“是你!” 路拾遗一楞,心道:“这郡主怎地认识我?”他定神一看,那郡主却是一名绝色女子。只见她柳眉有情,杏眼无尘,唇似丹朱,鼻若悬河,莲脸生波,桃腮带靥。路拾遗心道:“想不到番邦之中竟有如此绝色女子。”他见那郡主生得美丽,竟一时忘了危险,不觉又细瞧数眼。那郡主也不答话,只是笑吟吟地望着路拾遗。路拾遗突觉这名女子颇为面熟,好似在哪里见过。一时之间,他却又想不起来。那女子突然言道:“路大哥,你还记得兄弟么?”路拾遗灵光一现,突然想起,这名女子竟是曾与他同舟共渡的金陵。 原来,金陵就是完颜梦玲。那日,她在宫中听说江南风景优美,天下所无,一时兴起,便偷偷溜出宫中,潜入南宋境内,尽情欣赏南宋锦绣河山。她一路游来,只觉得江南景美,果非北地所及。完颜梦琳偷出金国,潜入大宋,在大金宫中引起极大震动。那哈赤儿奉命来到南宋,一则是刺探南宋军情,另一则便是寻访完颜郡主下落。那日,完颜梦琳遇着路拾遗后,两人在分手之后,就被秦熺派人找着。陆逸夫师徒二人将她送到哈赤儿那里。谢归元与关雎那夜潜入秦府盗走猫儿,正巧陆逸夫师徒二人不在秦府。否则,单是一个毕千仞,这两人想要全身而退,只怕都是休想。 金营护卫听到郡主房中有动静,立即围了上来,道:“郡主,您没事吧?”完颜梦琳道:“我这儿无事,你等速速退下,没有我的招呼可不能进来。”金兵卫士应声退下。 待到帐外没有声息,完颜梦琳小声道:“路大哥,你潜到这儿干什么?”路拾遗道:“前日,有位绿衫姑娘在前面饭馆被金兵带走,你可知道那姑娘现在何处?”完颜梦琳道:“当然知道。不过,那姑娘是你何人?你的先告诉我。”路拾遗一时大急,不知如何回答。完颜梦琳“嘻嘻”一笑,道:“好啦,我告诉你吧。那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路拾遗大急,道:“好兄弟,这事要紧得很,你可开不得玩笑。”完颜梦琳轻声啧道:“谁个给你开玩笑啦!你怎么还叫我好兄弟呀?”路拾遗一楞,道:“是,我应该叫你完颜姑娘才是。” 原来,那日在酒馆只中被金兵带走的那位绿衫姑娘正是完颜梦琳。完颜梦琳偷入大宋境内,完颜兀术只道她少年心性,一时好奇。那完颜梦琳本是他掌上明珠,她被带回大金后,完颜梦琳在他身前撒了一番娇后,那完颜兀术早已心软,又见完颜梦琳毫发无伤,更加不会计较,也只是将她略为训斥一番。不料,完颜梦琳在货船之上邂逅路拾遗后,竟是情不自禁地爱上路拾遗。 此次,她见完颜兀术前来犒赏三军,边吵着要一同前来。那完颜兀术见她这些日来一直闷闷不乐,也想带她出来散心。这日,她听说有位少年武功高强,与路拾遗颇为相似,便又偷偷溜出寻找,被金兵发现,带了回来。这偃城一带乃宋金交汇之处,一直鱼龙混杂。是以此次完颜梦琳被带回金营,便被完颜兀术狠狠地训诫一番,派人严加看管起来。 路拾遗见完颜梦琳低头不语,笑道:“完颜姑娘,你心中在想什么?”完颜梦琳道:“我在想是否将你交给爹爹。路大哥,你猜我会将你交给爹爹么?”路拾遗道:“好兄弟,你舍得么?”话音未落,只听完颜梦琳大声叫道:“来人呀!”门外脚步声响了起来,更听得有人大声道:“郡主,您有何吩咐?” 完颜梦琳眼睛一瞥,见路拾遗无丝毫慌乱,自己倒有些慌乱,忙对外面道:“没有什么事情,你等速速退下!”那些护卫答应一声,又退了下去。 完颜梦琳道:“路大哥,你怎么不紧张啊?”路拾遗“呵呵”笑道:“完颜姑娘,你要是想叫人来,还用等到现在么?” 完颜梦琳见孤身一人,在金军营中,既然毫无惧色,这股气慨便非常人所及,心中甚是佩服。 完颜梦琳道:“路大哥,你所作所为,我也略知一二。古人云:良禽择木而栖。如今我大金国力强盛,你不如投奔明主,咱们一起共创大业,如何?”路拾遗一听,脸色一板,道:“完颜姑娘,你此言差矣。我等堂堂宋人,岂能委身于大金。”完颜梦琳笑道:“路大哥,你此言真正差矣!你我均是炎黄子孙,怎能有宋金之分?再说赵宋无道,君昏民困,奸佞当朝,忠良含屈,我这话可没说错吧!”路拾遗朗声道:“不错,高宗皇帝乃无道昏君,秦桧更是大大奸臣。” 完颜梦琳听罢一愣,她万料不到路拾竟会直言指斥宋朝君臣。她一楞之下,笑道:“路大哥,事情既然如此,你怎地还要愚忠昏君。” 路拾遗“哈哈”一笑,朗声道:“完颜姑娘,路某纵然再是不肖,岂能为昏君所用?只是心愤大金残暴,侵我疆土,杀我同胞。如若你等退兵,永不南侵,路某不与大金为敌!” 完颜梦琳道:“路大哥,我以前在书上看见贵邦有一位老夫子曾道: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这话当真有理,想天下者,天下人之天下也,唯有德者居之。我大金政通人和,百姓乐业。我皇上不忍见南朝子民陷下疾苦之中,这才吊民伐罪,解民倒悬。”路拾遗道:“完颜姑娘,你可错了。自你大金南侵以来,殊民以逞,白骨为虚,我大宋百姓家破人亡,不知有多少性命死于金兵刀箭之下,这又是什么吊民伐罪,解民倒悬。” 完颜梦琳一听,道:“路大哥,你所说也有些道理。不过,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我大金不用刀兵相逼,大宋能将江山拱让么?”路拾遗听后,笑道:“你等想要武力强求,那是想也休想。”完颜梦琳谙然道:“路大哥,既然你都都如此说,只怕一场兵灾是难以避免。” 路拾遗昂首道:“完颜姑娘,我大宋地广人多,崇尚气节;豪杰之士,所在多有。自古以来,从不屈膝异族。大金纵一时疆界得利,日后定被逐回漠北。那时元气大伤,你等就悔之晚矣。” 完颜梦琳叹了口气,道:“南宋皇帝如此昏馈,大金灭宋只是早晚之分。到了那时,天下再无宋金之分,百姓也无兵祸之灾,我大金皇上英明神武,百姓定会安居乐业,到了那时,百姓拥护都来不及,又岂会将我等捉回漠北?”接着,完颜梦琳顿了顿,道:“如若不用兵刀相争,普天下人共同推选,选出有道明君执掌天下,岂不是更好?” 路拾遗听罢一愣,只觉得完颜梦琳之话虽似痴人说梦,却也有几分道理。一时之间,他竟无话可以反驳。 北宋年间,文人苏洵在《嘉佑集"权书》中有篇《六国论》,其中对六国灭亡进行深刻剖析,指出六国灭亡弊在赂秦。此观点可谓是一针见血。其时,秦以攻取之外,小则获邑,大则得城。秦国以不战而屈人之兵,强弱胜负立时已判。难怪有识之士云“以地事秦,犹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 苏洵写下这篇《六国论》,其意是批评北宋王朝贿赂契丹、西夏以求苟安。时至南宋,宋高宗赵构割地求和,比之当年更甚许多。当年,宋太祖打下大宋锦绣江山岂止容易?然而其后人视之不惜,举以予人就如弃草芥一般。他们却未想到大金贪欲无限,你奉之弥繁,他只会攻之愈急。 完颜梦琳见路拾遗低头不语,笑道:“路大哥,你可服了么?”路拾遗无话可说,只是将头一扭,默不作声。 房间里面鸦雀无声。完颜梦琳左瞧右看,不住打量路拾遗。路拾遗给她看得浑身不自在,说道:“你瞧我作甚?”完颜梦琳“咦”地一声,责道:“你可真是奇怪,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难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呀?”路拾遗被她一挤兑,说不出话来。 完颜梦琳见路拾遗不说话,本来笑得开心,待笑了一半,突地悠悠叹了口气,道:“这事当真有些棘手。” 便在此时,门外有人大声道:“郡主,王爷来瞧您了!”完颜梦琳吃了一惊,低声道:“不好!爹爹来了。路大哥,你请暂且躲避一下。”说罢,将路拾遗拖入帘子后面。 莫看她娇怯怯的模样,武功倒是不弱。这一拖之间,路拾遗起初倒没有半点反应。等到路拾遗反应过来,心道:“你爹爹是大金王爷,可不是大宋王爷。即便是大宋王爷,可也吓不倒我。”完颜梦琳向他微微一笑,模样极是温柔。路拾遗一见到这笑容,气恼顿时消了。完颜梦琳转身出去,回到书桌之旁。 跟着便听见几人走进房来,一个男子叫了声:“梦琳,你这几日还好吗?”路拾遗透过帘子望外一瞧,见几个仆从模样之人垂手而立;另有一人面向房外,背着手儿。路拾遗心道:“想必此人便是完颜兀术了。” 完颜梦琳道:“爹爹,这么晚了,您老人家来这儿干吗?”完颜兀术道:“嘿嘿!爹爹近日太忙,没有时间来瞧你。今日回来,我就来瞧你一下。”说着转过身来,朝房中不停打量。 完颜梦琳皱了一下眉头,道:“爹爹,臣儿有点累了,想早点歇息。”完颜兀术道:“好,那你就早点歇息吧。”说罢,走到帘子前面,伸手便要将它拉开。 路拾遗心里一惊,连忙运气掌上,欲趁房中武士还未上来之机,将完颜兀术擒住。哪知完颜兀术“哈哈”大笑数声,道:“梦琳,时间不早了,你还是早点歇息吧。”说罢,完颜兀术带领手下退了出去。 完颜梦琳“嘘”了口气,正欲关门,忽听得门外完颜兀术叫道:“梦琳,你出来一下,爹爹找你有事。”完颜梦琳答应一声,一步出外。 完颜兀术见完颜梦琳到了身旁,猛地喝道:“屋里的朋友,你还躲躲闪闪做甚?出来吧!” 说罢,完颜兀术将手一挥手,帐外武士将帐篷团团围住,更有几十名弓箭手张弓搭箭,对准屋内。 完颜梦琳大声惊道:“爹爹,您……,” 偃城城南三十里地,有一座小镇叫做温岭镇。在镇外一条道上,走着一男一女二人。此时,日到中天,两人所过之处,十室九空。原来这些时日中,两河一带连年旱灾,兵灾更是相继不断,百姓饥寒交迫,流离失所,甚至易子而食。其时,当地官府反而加紧搜到,增收田赋,加派辽响,练响,名目不一而足,两河各地,民不聊生。是以两人一路走来,满眼瞧见饿死饥民,不计其数。 转过一弯,忽听到流水淙淙,那少女眼尖,瞧见前面有条小溪,叫道:“这儿有水,咱们快喝吧!”说罢,伸手入溪,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那少男也俯下身子,掬了口水。 过了一会,那少男道:“咱们已经脱险,你走得累了,还是休息会再赶路。”那少女答应一声。溪边悉索声响,两人坐了下来。 那少女扭头道:“你说我父王会追上来吗?”那少男道:“你放心,愈往南走,咱们可是愈加安全。”那少女叹口气道:“我如此对待爹爹,他老人家一定气得不行。我们到南方去,你说宋人会接受我么?”那少男道:“不接受又怎么了?大不了咱们找个十分僻静之地,悄悄地过日子。”说罢,他一把握住那少女的手,道:“让你跟我流离江湖,当真委屈你了。”那少女一笑,道:“你也别自责,这日子是我自己选择的。你说内疚,那你今后怎生对我?”那少男“嘿嘿”一笑,道:“你不是说天下一家吗?从今以后,咱们再也不分大宋大金啦。我俩宋金联姻,合为一体。你说好是不好?”那少女啧道:“你欺负我!谁与你联姻,谁与你……”她少女娇羞,后面一句话却是说不出口。 那少男大叫冤枉,道:“我怎么欺负你了?哦,你既然冤枉我,我索性就来欺负你,免得你说瞎话。”说罢,作势要抱少女。那少女鼻中“唔唔”数声,低声道:“你别这样!”那少男“哈哈”一笑,便坐直身子。 两人休息片刻,便站起身来,继续赶路。这两人正是路拾遗和完颜梦琳。 那日,完颜兀术来到完颜梦琳帐篷,哪里是来看她?他得到金国武士报告,知道营中来了刺客。那刺客跑到郡主帐篷附近就不见踪影,众武士怀疑刺客躲进郡主帐篷,但碍于郡主面子,不敢擅自搜索。众武士只得将此事告诉完颜兀术。完颜兀术就此来到帐篷之中。 路拾遗见他走到帘子附近,正欲运功发力将完颜兀术擒住。完颜兀术何等精明!他发觉帘后有人,便不动声色地退了下去,来到帐外,将完颜梦琳从里面骗出,令武士将帐篷团团围了起来。 路拾遗被金国武士团团围住,心道:“说不得,今日只有硬拼一下。”心想至此,他从帘后跃出。 他出来好快!片刻间便来到帐篷之外。但听得“砰砰”地两声,他已将两名金国武士踢翻,直接向完颜兀术扑去。 眼见便要将完颜兀术擒住。只听完颜兀术身边一名武士喝道:“嘿嘿!想不到你自己送上门来了。王爷就是这小子坏了咱们不少好事。”说罢,右拳挥出,直接击向路拾遗胸口。 路拾遗眼睛一瞥,见是哈赤儿。其时哪有时间多想,一伸食指,便望他头顶“太阳穴”点去。哈赤儿往旁边一窜,躲了开出。 路拾遗见他躲了开去,心中大喜,心道:“少了哈赤儿这个劲敌,擒住完颜兀术看来不难。”忽听得有人大喝一声:“住手!”又觉得身后一阵劲风扑来,只刮的自己后背生疼。路拾遗心中大惊,暗道:“这人武功比哈赤儿武功高出不少,金国武士是谁有这么好的武功?” 他一斜身,反手抓住身旁一名金国武士后腰“志室穴”,向那人掷去。那人微一侧身,“砰”地一声,那金国武士脑袋撞在地上,顿时脑浆迸裂而死。那人身形一顿,路拾遗这才回过身来。 路拾遗道:“你是谁?”那人挺身站立,也不答话,只是大声喝道:“你是什么人?可是易光义一起的么?”哈赤儿道:“干副总管,这小子就是路拾遗。” 此人就是干奂子。干奂子大笑道:“哈哈,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好,你就留下来陪易光义那个死鬼吧!”路拾遗大怒道:“原来易大哥是你害死的!你赔他命来!”说罢,他纵身朝干奂子扑了上去。 干奂子子冷冷地道:“这个未必!你有杀我的本事么?”语气十分傲慢。完颜梦琳急道:“路大哥,你赶快逃走吧。”路拾遗身在空中,嚷道;“要走我也得先给易大哥报仇!” 完颜兀术见完颜梦琳处处维护路拾遗,怒道:“梦琳,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完颜梦琳平日虽是任性,却对完颜兀术又敬又怕。她见完颜兀术怒瞪自己,吓得低下头来默不作声,一双眼睛满含泪水。 干奂子身子一侧,避开路拾遗一剑,大喝一声,犹似半空中起了个霹雳,右拳向路拾遗击去。他这一拳正好对准路拾遗面门,路拾遗反应极快,自然而然向后急仰,在间不容发之际避了开去。 路拾遗“咦”地一声,只觉面部一凉。干奂子哪容他喘息,上来纵身,两人又斗在一起。 路拾遗只身与干奂子 第十六回 萍踪侠影 路拾遗和完颜梦琳继续向前,来到一座小镇之上。此时,两人连接赶路,肚中均是有些饥饿,四下寻找饭店想随便吃些东西。 突然,路拾遗听见一阵怒骂之声。他连忙奔近一瞧,却见一管家模样之人正在怒打一名少年,旁边一妇人抱住管家大腿,哀声乞求道:“这位大爷,小儿也是饥饿难耐,这才与狗儿争吃馒头。大爷你就行行好吧,饶了小儿一次。”路拾遗两人心中好奇,便站在一旁观看。 原来,那母子二人也是逃荒饥民。她携带少年一路乞讨,走到此处已是饥饿难耐。那少年眼见管家用馒头喂狗,忍不住便从狗口夺食。那管家在此横行惯了,众人见他均是惟恐躲闪不及。那少年途经此地,人地生疏,哪里识得他的厉害?管家平日无事均要找人扯皮。今日,那少年主动送货上门,他又如何肯错过?于是,他便将那少年暴打起来。 管家打得起劲,见妇人如此一说,更加恼了,道:“给狗吃了如何?你等这等贱命,便与那狗儿也是不如。” 路拾遗与完颜梦琳本已义愤填膺,正待上前教训那管家。完颜梦琳闻听管家之言,突地“扑哧”一笑,道:“路大哥,他正说你呢?”路拾遗笑道:“完颜姑娘,他明明说那狗儿,怎地是说起我来?”完颜梦琳道:“咦,上次在去临安船上,我记得你不是属狗的么?”想到那段时间同船共渡,两人不禁神怡起来。 此时,那管家仍在暴打那少年。路拾遗见他欺人太甚,本甚恼怒。他听完颜梦琳如此一说,笑道:“本来我还不想管此事。既然那管家硬将我扯在里面,只怕我不管都不行。”说罢,路拾遗快步上前,大声喝道:“住手!”那管家听到声音,扭头一瞧。他见路拾遗与完颜梦琳衣着齐整,不似逃荒饥民,不敢怠慢,道:“请问阁下是谁?”路拾遗道:“在下姓路,也是路过此地,见阁下教训小孩,也太过分,恐出人命,忍不住出来制止。还请阁下饶恕那少年。”那管家见路拾遗出言谦逊,不敢招惹是非,冲着那对母子道:“今日,便瞧在这位相公面上,饶过你们,还不快走。”那母子二人对路拾遗千恩万谢,便转身离去。 管家眼见无事可做,哼着小曲离去。路拾遗瞧着那管家背影,低声对完颜梦琳道:“完颜姑娘,杜甫曾作诗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此处乡绅恶吏如此为富不仁,咱俩得想个法儿治治他们才是。”两人向周围围观人群打听管家情况。原来,那人是镇上王姓财主府中管家,平日跟王姓财主一道鱼肉百姓。镇上之人敢怒而不敢言。 完颜梦琳道:“路大哥,我这儿可有个妙计,只怕你不肯依我。”路拾遗笑道:“若能帮助那些饥民,便真让我做牛做马,我也依你。”完颜梦琳“嘻嘻”一笑道:“让你做牛做马,那也不至于。你不是属狗的么?那就卖卖狗皮膏药吧!” 路拾遗闻听此言,甚是不解,连忙问道:“完颜姑娘,为何我属狗来,就必须卖狗皮膏药。那你属鼠,我可要狗拿耗子了!”说罢,他作势便要扑向完颜梦琳。完颜梦琳“嘻嘻”一笑,躲了过去,正色道:“路大哥,我可说的是正经事,你可别不正经。”说罢,完颜梦琳附在路拾遗耳边,悄悄将自己打算说了一遍,路拾遗听罢,大声赞道:“人人都说南方人性情狡诈,北方人性情耿直。今日,单看你这条毒计,北方人只怕也是让人难以相信?”完颜梦琳笑道:“你整日专门琢磨骗人,我跟你久了,自然也会学上几招。这可叫做: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第二日,王府府外便来了一个郎中。只见他绕着王府转着,大声喝道:“纹银收购龟甲、蛇皮!本人纹银高价收购龟甲蛇皮。”那王府管家正吩咐仆从做事,听到外面有人吆喝收购龟甲蛇皮,连忙命人将那郎中请进王府。原来,那王府生活奢侈,所留龟甲甚多、。那管家听到外面有人收购此物,岂肯放过如此发财良机?那管家待那郎中进到王府,问清价钱。见郎中出价果然甚高,不禁喜笑颜开。他连忙令人将府中龟甲尽数清出,卖与那郎中。 那郎中将银子递与管家。管家随手将银子拿在手中一掂,见手中银子甚是沉重,心道:“这龟甲在本地乃寻常之物,不知这郎中要它作甚?”他心中奇怪,忍不住问道:“先生,你收这龟甲用作何用?”那郎中道:“管家,你有所不知。这龟甲平日毫无用处,然而在我药方之中,用它作药引制药,可是药到病除!”那管家更是奇怪,道:“那是何药,竟有如此灵验么?”那郎中道:“我这偏方专制骨节酸痛。” 说道此处,那郎中突地“噫”了一声,道:“我瞧管家你这身体,定有骨节酸痛之病。”那管家奇道:“你怎么知道?”那郎中道:“管家如若信我,便让我给你治一治,如何?”管家见那郎中轻易便道出自己病来,心中甚是佩服,早就想伸出手来让郎中替自己治病。只是他与郎中素不相识,不好提出。他见郎中如此一说,岂有不应之理?连忙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可就谢谢你了。” 那郎中从箱中取出一幅药帖,帖在管家两腿膝盖上,伸出右手作点指状,在管家膝盖之上点了数下。接着,那郎中又伸掌在管家腿上推拿数下。刹那间,管家腿上酸疼大减。他连竖右手拇指赞道:“先生,你真是神医,药到病除。”郎中道:“管家,你骨节之病甚是严重,如若只帖一记恐难根除。我看不如这样,我给你留下一个偏方。你照单抓药自行配制,日后经常服帖,你看如何?”说罢,那郎中令人取来笔纸,留下一付药方,交与管家,吩咐道:“我已将你浑身血脉推通。你在七日之内,只须将药配齐,每日服帖一次即可。你可要牢记住七日时限。否则,血脉一旦堵塞,药效便会大减。” 那管家千恩万谢接过方子,仔细一瞧,只见上面写道:“巧治骨节酸疼药份:龟甲一付,百合十朵,天山雪莲一只……”当下,管家心中暗道:“这龟甲,百合也罢,这天山雪莲乃天下奇花,相传就是天山之上一年也产之甚少。这七日之内,恐难配齐,不如出些银子,从郎中手上买些。”心想至此,管家连忙道:“先生,你身上可有制好膏药,我直接买些便是。”那郎中道:“我这膏药从不轻易卖与外人,看你倒是个爽快之人。我看不如这样吧,这付膏药卖与别人可是二百两银子。你既然如此爽快,我便半卖半送,与你交个朋友。你就给我一百五十两银子,如何?” 那管家见那膏药十分灵验,早已心动,生怕那郎中反悔,连声答应。他边应诺边心道:“老爷近来关节也疼,我不如再买一剂,待会卖给老爷。到时,我便说是花纹银二百五十两买的,也好赚些差价。”那管家心想至此,道:“那我给你三百两银子,你卖我两付,如何?”那郎中皱皱眉头,道:“我身上膏药也不太多,让我看看。”说罢,他伸手从怀中一探,正好摸出两付膏药。那管家生怕郎中不肯卖他,一把抢过,转身从房中取出三百两银子。他将银子在手中掂掂,取出一锭银子,放回箱中,转身走了出来,将银子交与那郎中。 那郎中接过银子,也不清点,转身出门。 突地,那郎中扭头对管家道:“管家,我在此地人生地不熟,你帮我收些龟甲,如何?我每付龟甲给你纹银二两。”那管家见那郎中扭头,心中一阵紧张,生怕那郎中发现银子不够,但见那郎中如此一说,心中大喜,暗道:“这龟甲只值纹银几钱,这郎中竟然出价二两银子,既然如此,我何不就让他作个冤大头。”他连忙如鸡啄小米般点头答应。 待那郎中走后,管家便带着几名家丁男仆,走村串巷到处购龟甲。说来甚是奇怪,龟甲在此处本是无用之物,在平日里只须几钱银子便可收到,不料今日村民却硬是不卖。管家一时无法,只好将价钱加到一两五钱银子,村民才极不情愿出手。转了一整日,管家收了一千多付龟甲。望着堆积如山龟甲,管家看在眼中的都是一锭锭银子,不觉自言自语道:“这下我可发了。”此时,管家心中不停念叨的都是:“三下五除二,四下五除六。暗自盘算自己该赚多少银子。 第二日,那管家一直等到日上顶头,也未见那郎中身影。此时,他独立门口,只要门外稍有动静,那管家急奔出门张望。 突然,门口又传来脚步之声,那管家出门一望,却是几位村民。其中一村民道:“昨日,有人说管家要出一两五钱银子收购龟甲,我道他在开玩笑,想不到倒是真的。”又一人问道:“那管家收购龟甲又作什么?”旁边村民道:“你管那么多作什么?反正管家不会作亏本之事。” 管家闻听此言,心中不禁有些发毛,隐约感到有些不妙。此时,他心中犹如十五桶打水——七上八下一般,实不知今日之事到底是亏是赚。 此时,路拾遗与完颜梦琳正行在大道之上。完颜梦琳笑道:“路大哥,那管家今日可是亏大了。我不是说你会卖狗皮膏药的吗?这回你可是相信了吧。”路拾遗笑道:“完颜姑娘,你此计甚妙?只怕那管家是此次是吃不完兜着走了”说罢,两人均是一阵大笑。 原来,在王府卖膏药郎中正是路拾遗所装。那日,他一言道出管家关节疼痛,原本就是废话。试想,象管家这般上了岁数之人,又有几人不患此病?路拾遗在给管家贴药之时,随手点住管家几处穴道,又潜运内力,在管家膝盖四周按摩数下。管家不感疼痛,实是他按摩点穴所致,却非膏药疗效甚高。管家哪里识破这些?一试之下,他便将郎中以为神医,自是毫不奇怪。他见路拾遗开出偏方,眼见天山雪莲甚是难,唯恐误了药效,当然慌着出钱购买膏药。至于路拾遗引诱管家收购龟甲,实是利用管家贪得无厌,引管家上钩而已,只是想不到管家如此轻易上当。至于村民突地抬高龟甲价格,那自然是完颜梦琳挨家通知所致。 转眼已是一月有余。这日,路拾遗和完颜梦琳来到一处,只见眼前一大块湖泊,尽头处又全是一株株杨柳。路拾遗心中大喜,知道离江南不远了。当下,他拉着完颜梦琳的手,道:“梦琳,咱们是在江南认识的,这回就回到江南隐居。嘿嘿,这就叫做叶落归根!” 完颜梦琳听罢一笑,道:“你多大年纪,就叶落归根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告老还乡呢!” 路拾遗“嘿嘿”一笑,道:“完颜姑娘……”完颜梦琳俏脸一板,道:“路大哥,我不许你叫我完颜姑娘!”路拾遗挠挠头道:“那我叫你什么?你不会让我学鞑子那般叫你郡主吧。”完颜梦林啐道:“去你的,你叫我梦琳就是呀!” 路拾遗笑道:“那你也不应该叫我路大哥呀!”完颜梦琳点了点头,道:“行,今后我就叫你拾遗!” 路拾遗答应一声,道:“嘿嘿!梦琳,我这回携美归来,不是告老还乡,也是衣锦还乡呀!不过,我可问你,他日假若我老死之后,你会如何将安葬。”关睢见路拾遗年纪轻轻,竟谈此事,心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地道:“我会如何安葬你?那本姑娘就告诉你,为了省钱,我只用一口薄棺材将你下葬。”路拾遗一听,故作生气,大声叫道:“这怎么行?” 完颜梦琳闻听此言,暗自发笑,见路拾遗扭头怒目瞪着自己,笑道:“好了,拾遗!他日你百年之后,我便将你风光下葬如何?”哪知路拾遗听罢,不笑倒更加生气,道:“你如此浪费,家中就是有座有金山银山也会被你败空?你真是败家子呀!”完颜猛琳甚是不解,道:“难道让我便将你尸体扔到荒郊野外了事!”路拾遗微微点头,用手捋着下巴,道:“这个还差不多,不过有点可惜!”此时,他仍是皱着眉头,独自摇头。 完颜梦琳一听,笑道:“我看不如这样。他日你百年之后,我将尸体分煮之后,向众人出售!”路拾遗一听,道:“唉!这个主意不错,正是知我者,梦琳也!不过,千万别卖给我们那儿一个叫小癞子的。” 完颜梦琳道:“拾遗,这是为何?”路拾遗道:“小癞子这人虽浑,但有时浑进不浑出,并且总是赖帐。你尽量不要卖给他,如若真地要卖,千万不可赊帐。你可要牢牢记住!” 完颜梦琳闻听此言,又见路拾遗一本正经,顿时,哄地笑了起来,只笑得肚子抽筋,笑出泪来,这才作罢!刹那之间,路拾遗与完颜梦琳两人均觉得亲近许多。 完颜梦琳抬头瞧了路拾遗一眼,忽地脸色一红,低下了头。路拾遗瞧在眼里,心中一动,笑道:“梦琳,你说的只怕算不得数,将来我可要好好叮嘱我的孩儿,让他牢牢记住老子的话。”完颜梦琳笑道:“嘿嘿!你长得如此难看,怎会有女孩家肯嫁给你?”路拾遗“哈哈”大笑道:“梦琳,那你可错了。” 路拾遗接着道:“想当年,我在我们那十里八乡可是数得上的俊后生,到我家提亲的姑娘将门槛差点踩平。”完颜梦琳笑道:“她们一定非常丑陋。”路拾遗笑道:“嘿嘿!丑陋的姑娘那怎敢上门?只可惜我一个都看不中。还有一次,我走到大街之上,一位姑娘双眼放绿,恶狠狠地盯着我,吓得我险些丢掉魂儿。”完颜梦琳道:“拾遗,只怕你说反了,倒是你被那女子勾掉魂儿吧!” 路拾遗正色道:“梦琳,非也,非也!那姑娘走到我的面前,向我大吐苦水,说她孤独到了极点。”完颜梦琳道:“那你正好借机揩油啊!”路拾遗“哈哈”一笑,道:“梦琳,你可错了。我一耸肩,对她说声对不起,道‘姑娘,我这回可帮不上忙,小生现在也是孤独呢。’” 俗话说:爱吹之心,人皆有之。大凡男人,更有“吹”之嗜好。但男人吹牛,却各有各的吹法,有夸夸其谈,让人如坐针毡;有委婉含蓄,让人肃然起敬;有唾沫四溅,让人躲之不及;有口吐兰花,让人洗耳恭听;还有的只是撩博一笑。总之,各人吹牛的水平大不相同。路拾遗这牛吹得就是最后一种。完颜梦琳笑得花枝乱颤,笑毕,这才大口喘着气道:“你以为我就相信吗?让你吹吧!反正吹牛也不花本钱。” 路拾遗急道:“梦琳,你怎么不相信我?我说的可是千真万确。要不我就以身试试?”完颜梦琳详作怒道:“拾遗,你若有胆子,今后再敢三心二意,招惹其他姑娘,休怪我对你不再客气。”路拾遗“嘻嘻“笑道:“梦琳,你说说如何不再客气?是否透露一二,也好警示与我。”完颜梦琳见他嘻皮笑脸,怒道:“我可要用剪刀剪掉你那玩意。” 路拾遗一楞,想不到完颜梦琳如此大胆。原来,北方女子生性豪放,不象南方女子那多束缚,是以完颜梦琳一急之下,心中所想便脱口而出。路拾遗怔了片刻,讪讪笑道:“唉!如此甚好,倒让我省掉娶媳妇儿钱?我正为没钱娶媳妇发愁呢?”心中却暗自想道:“我这位义弟可是敢作敢当的主儿,我还是小心为妙。倘若她真的动了剪刀,那是我不义在先,原本怪不得她。“ 两人又行了半个时辰,来到一座小城。此城虽小,但临近临安,市肆却是繁华。过了几条街道,路拾遗与完颜梦琳来到县衙门前。只见县衙被一群村民围得水泄不通。路拾遗二人站着听了半天,这才听出一二。原来,此地正值大旱,村民颗粒无收,当今皇上为稳定民心,特开仓放粮。哪知县官胆大包天,竟敢私吞官粮。村民一时义愤,便冲到衙门询个究竟。 那县官见村民喧闹起来,似是立时冲进大衙,心中甚恐,大声喝道:“你等如此大胆,难道目无王法吗?来人呀!将这些刁民拿下!”当即下令,便要县丁出手镇压。 路拾遗见村民赤手空拳,心道:“倘若动起手来,村民赤手空拳,又怎能敌得过官兵?”当即,他从人丛之中跃了出来,将村民一把拦住。 其中一个村民道:“这位少侠,这里不干你事,赶快让开。”路拾遗道:“官府之中的确实无粮,你等在此又有何用?”那县官本不敢将事闹大,见路拾遗如此一说,忙道:“这位少侠所言极是,你等莫要聚众滋事。还不赶快退下,本官不再追究就是。” 那村民对着路拾遗愤然怒道:“你是何人?为何帮那贪官说话。”路拾遗道:“我是何人,你莫要管。只是府中却无粮食。”那村民道:“前日,这县官还从知府那里中领回不少银粮,怎地会没有?”路拾遗“哈哈“笑道:“这有何奇怪的,银粮全叫这贪官到府中了呀。” 那县官见路拾遗站出来为自己说话,原本满心欢心。突听路拾遗如此一说,脸色一沉,道:“你这小子,在这妖言惑众。来人,将他给我捆住。”早有几名官兵奔了上来,将手中铁链一抛,便要将路拾遗捆住。 路拾遗低头闪过铁链。那官差用铁链捆人,本是自己拿手本事,见一抛落空,甚是奇怪。其中一人大怒道:“好你个小子,还敢拒捕么?当真胆子不小!”说罢,他将手中大刀一挥,便朝路拾遗颈部狠狠砍来。 路拾遗伸出右手,一把抓住那名官差刀背。那名官差连连运力,却见路拾遗泰然自若,便如没有知觉一般,心道:“这小子倒有些蛮力,待会老子让你瞧瞧厉害!”心想至此,忽觉一股力量从手掌传了过来,直接扑向胸口。他一惊之下,连忙松开手指,不料那刀柄似有极强粘力,手掌就象胶在刀柄上,无法摆脱。那官差用力一摔。路拾遗一动不动,这力道就如蚂蚁想撼动石柱一般。 那官差又惊又恐,冲着其余官差怒道:“你们还楞着干吗?大伙齐上啊!” 完颜梦琳见他急得满头大汗,一滴滴汗水如雨般地流淌,笑道:“拾遗,这人武功当真高强。这么冷的天气,亏他还大汗淋漓,小妹委实佩服得紧。”那官差哪里还有余瑕去理会他的嘲笑,只是怒目朝她瞪视。 又有四名官差扑了上来。四人中当先一人是个胖胖的中年汉子。只见他身形闪处,忽地一拳,向路拾遗后心击去。这一拳迅速沉猛,灵敏之极。 这一招来得太过突然,似乎已难解救。只听“啊”地一声大叫,却是那中年汉子的官差,捂着手腕大叫。原来,路拾遗早已运起神功,护住身体。那人一拳击在他的背上,犹如击在铜强铁壁上。他武功本就稀疏平常,此时那里禁受得住。 其余几人还想扑上,猛听得“呜哗”一声,各人耳朵震得“呜呜”直响,身体遥遥欲坠。完颜梦琳心中不由得一震,知道这是一门极上层的功夫,叫作“狮子吼”,一声断喝中蕴藏着浓厚内力,大有慑敌警友之效,心想:“拾遗年纪轻轻,内力当真了得。” 只见路拾遗微一用劲,将那名官差的官刀抢入手中,用力一掷,将单刀掷入地中。那地是极其坚硬的硬土,却见单刀没入地中一尺之外。 官差们有的双目圆睁,有的张大了口合不拢来。众人不约而同的大声呼叫,脸露敬畏神色。 那县官见路拾遗如此厉害,心里吓得委实不轻,正欲转身逃去。路拾遗大喝一声:“你想逃么?”说罢,一跃而起,向他直冲过去。他这一下来得极快,仿佛兔起鹘落一般,转眼奔到县官背后。路拾遗一把将县官抓起,向空中一抛。他这一抛力道好大,将那县官抛得极高。 那县官身子飞了起来,落在一棵大树树顶,架在半空。他吓得浑浑噩噩,也不知身在何处,从半空中望将下来,但见底下尽是黑压压的人头。以前,县官都是左右他人性命,那见过如此阵势,“哎呀”一声,竟吓得晕死过去。 路拾遗高高跃起,将那县官取了下来,在他背上重重一拍。那县官这才悠悠醒来,眼睛呆呆地望着路拾遗,半晌说不出话来。路拾遗见他如此,心中好笑,道:“你为何如此大胆,竟敢贪污皇上赈灾粮草?”此时,那县官仍是神志不请,结结巴巴道:“少侠,你有所不知,我有好几房姨太太。我之所以如此,只因也要养家糊口所致呀!” 那县官此言一出,众人尽皆大笑起来。完颜梦琳“吃吃”笑道:“拾遗,他便是你等花心男人的下场!”(注:时至今日,有些贪官因包“二奶”走向贪污之路,盖出此理!也是作风问题导致经济问题呀!) 路拾遗喝道:“你还不将赈灾之粮发放下去吗?”那县官连连点头道:“我发,我发。我马上便发。”说罢,向官差喝道:“你等没听清楚么?还不下发赈灾粮草。”众官差答应一声,急忙打开粮库,将赈灾粮草分发下去。 路拾遗生怕那县官出尔反尔,直到瞧见赈灾粮草全部发放村民手中,这才和完颜梦琳悄悄离去。 路拾遗与完颜梦渐行渐南。这日,天近黄昏,两人又来到一座小镇。这座镇子虽不大,却较为热闹。两人正行走间,忽见前面走来两人。路拾遗瞧两人衣着打扮,似是武林人士。河北地带,民风尚武。一路之上,路拾遗便遇见不少武林人士。 此时,他遇着两人,自是浑不在意。两人与他擦肩而过之时,忽听其中一人道:“风二哥,那银弹子果真如此厉害么?”那风姓汉子道:“怎地不厉害?褚三弟,那‘武林三老’你可知晓?”那褚姓汉子连忙点头道:“知晓!小弟便是在孤陋寡闻,那‘武林三老’还是知晓的。”那风姓汉子道:“那银弹子一入中原,便首先去找丐帮脏二爷的晦气。脏二爷在江湖成名多年,一套‘降龙十八掌’和一路‘打狗棒法’何等厉害。那金弹子寻上门来,他又岂能认输?二人一照面,便交上手。哪知还没斗到二十回合,那金弹子一计‘烈焰掌’便将脏二爷击败。那脏二爷年纪虽大,却有一口好牙。褚三弟,你可见过麻将中的白板么?”那褚姓汉子道:“风二哥,怎生没见过呀?不就是什么都没有啊!”那风姓汉子道:“乖乖这回倒好,那金弹子一掌击上脏二爷脸上,据说打得脏二爷就如麻将牌中白板,一口好牙直然也就荡然无存。” 那褚姓汉子听罢,伸伸舌,道:“哎!脏二爷是我大宋武林一块招牌,想不到竟输得竟如此之惨。那金弹子的‘般龙若蛇功’是何功夫,怎地这般厉害?”那风姓汉子冷冷一笑,道:“呵!脏二爷输得惨?比起贱三爷来,那还只是大巫见小巫了。”那褚姓汉子连忙问道:“贱三爷也败在银弹子手上么?”那风姓汉子道:“‘武林三老’势匀力敌。脏二爷竟然败在银弹子手上,那贱三爷败北,又有何奇怪?”那褚姓汉子点点头,道:“这个自然,不知贱三爷怎么个输法?竟比脏二爷还惨!”那风姓汉子道:“贱三爷与银弹子斗在一起,也大概二三十回合吧!那银弹子左手一计‘烈焰掌’将贱三爷右耳削掉一边;右手一计‘寒冰掌’击在贱三爷左耳上,竟将贱三爷左耳冻住。” 那褚姓汉子道:“这有何惨的?”那风姓汉子道:“那贱三爷用手一摸左耳。乖乖!那左耳全部掉下,只剩下一个窟窿。”那褚姓汉子一听“呀哟”一声,半天说不出话来。过了片刻,那褚姓汉子又道:“风三哥,那银弹子如此厉害,咱们‘铁拳门’在河北小有一名气,他不会到咱们这儿寻晦气吧。”那风姓汉子道:“那有何害怕的!咱们惹他不起,难道还躲不起么?”那褚姓汉子道:“对!咱们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路拾遗听道这里,心中忿然,暗道:“这河北‘铁拳门’在此也是数一数二的大门派,瞧这二人如此说道,只怕也是浪得虚名。那银弹子虽是厉害,想要击败脏二爷与师父,又岂能那么容易。这想必是金人放的烟雾,想挫伤我大宋武林锐气。想不到象这风、褚二人倒是不少!大家以讹传讹,正好中金人奸计。“他心中恼怒风、褚二人至极,伸脚从地上踢起两枚石。那两枚石子挟着劲风,分别击在那二人小腿“足三里”穴上。 只见风、褚“哎哟”一声。二人一个趔趄,摔在地上。等到两人从地上爬起,四下张望,又哪里看出破绽。那风姓汉子道:“褚二弟,今日好生邪门,莫非是鬼绊脚么?”那褚姓 第十七回 崖高人远 这日中午,路拾遗与完颜梦琳二人来到一座大镇。镇上人烟稠密,车来马往,甚是热闹。途经一家酒楼,路拾遗道:“梦琳,咱们先吃了饭在赶路,如何?”完颜梦琳一笑,道:“我肚子正好饿了。行!咱们先填饱肚子再说。” 路拾遗与完颜梦琳走上楼梯,只见金弹子几人正坐在一张桌旁吃饭,完颜梦琳一怔,拉着路拾遗小声说道:“拾遗,快走。”路拾遗心下纳闷,小声问道:“这几人是谁,你竟如此害怕?”完颜梦琳默不作声,只是低头朝外走去。 出了酒楼,完颜梦琳一路疾走。路拾遗边追边问:“梦琳,那些人是谁呀?难道你见着鬼了,竟如此害怕!”完颜梦琳向后一瞧,见那些人并未追来,松口气道:“那些人都是大金武士,为首那人就是金弹子。” 路拾遗“哦”地一声道:“原来是他!我看他也没有三头六臂呀!”完颜梦琳道:“拾遗,对方人多。此处就是大宋境内,我们也要小心为妙!”路拾遗答道:“这个自然。” 两人出城,一路向西走了三里来地,只见前面山路弯弯。刚转一弯,路拾遗瞧见前面聚集少说也有五人,正是酒楼所见的那些人。 路拾遗笑道:“梦琳,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瞧,他们正在前面等着我们呢。”完颜梦琳大惊失色,道:“拾遗,这当口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原来,金弹子眼光锐利。两人一上楼梯,他便瞧见二人,见路拾遗两人离去,心道:“这二人跑不多远。”他不愿在酒楼生事,便带着众武士悄悄追赶过来。 完颜梦琳大声喝道:“金弹子,你想干什么?”金弹子恭身道:“郡主,我们找您可辛苦呢。幸好郡主身体无恙。” 金弹子语音未落,完颜梦琳冷冷道:“你们找我做什么?”金弹子道:“郡主有所不知!您被姓路的小子骗跑之后,王爷急得寝食难安。”完颜梦琳道:“爹爹怎么了?”金弹子道:“王爷近来身体欠安,还请郡主随咱们回去,以免他老人家牵挂。” 如此托词,完颜梦琳哪里能信?她道:“哦!那你回去告诉爹爹,叫他老人家自己保重。我在外面玩得累了,自会回去伺候他老人家。”说罢,一拉路拾遗,边要从金弹子身边挤过。 金弹子将手一拦。完颜梦琳脸色一板,道:“金弹子,你想干什么?”金弹子道:“郡主,王爷早有吩咐,一定要将郡主带回。郡主不要叫小人为难。” 路拾遗往后一看,大声叫道:“师父,这小子欺负徒儿。你老人家快来。”金弹子回头一瞧,后面哪有人影? 就在此时,路拾遗一拉完颜梦琳,飞快向前奔去。 金弹子“嘿嘿”冷笑道:“姓路的,你逃得远么?”当下,他大踏步奔来,长臂前探,抓向路拾遗背心。 路拾遗听到背后掌风破空之声,哪敢轻心?抽出紫薇软剑,反手一剑,径自刺向金弹子小腹。这一招竟是攻敌必自救。路拾遗见金弹子一抓甚是凌厉,知道自己一味躲闪,金弹子过后必有更厉害杀着。于是,路拾遗心下一横,顾不得金弹子那一抓,手中紫薇软剑一挥,一剑刺向金弹子小腹,那是有同归于尽之意。路拾遗料知金弹子自恃甚高,必定回身相救,不会与自己同归于尽,是以出此险招。 果然,金弹子眼见紫薇软剑刺向小腹,翻过手指往路拾遗剑上一弹。只听“当”地一响,路拾遗只觉右臂发麻,剑尖荡到一边。此时,他顾不得许多,急忙飞身向前跃去。 金弹子边追边大声叫道:“姓路的,你拐跑大金郡主,其罪不少。不过,你若送回郡主,金某倒也不再追究。你年纪轻轻,武功不弱,将来必有大成,何苦色胆包天,命丧我手!”他边追边说着话儿,但速度倒丝毫不减,转眼追倒路拾遗后面。 金弹子这几句话软硬兼施,倒是给足路拾遗面子。原来,金弹子见制胜路拾遗不难,但如此一来,必将得罪郡主,更何况即便杀了路拾遗,那郡主与他情深意切,只怕就算不殉情自尽,也不会跟他回到大金。金弹子人极聪明,心想:“与其杀了那小子,不如软硬兼施,让路拾遗与郡主二人知难而退,如此一来,岂不是一举多得?“金弹子武功既高,有极富谋略。他称雄大金,倒也不是只凭武功惊人。 路拾遗见甩不掉金弹子,停下脚步笑嘻嘻道:“金前辈,你如此夸我,路某本应识相才是,只是我与郡主早已约好,要到江南一游,这样吧!路某与郡主游完江南,路某一定将郡主完璧归赵,你看如何?”金弹子大怒,道:“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休怪金某得罪了。” 只见一名金国武士走到完颜梦琳近前,道:“郡主,粘罕王爷可是想念着你,你跟小人回到大金吧!”完颜梦琳低声喝道:“狗奴才,我由你管么?”那武士见完颜梦琳发怒,不敢吱声,扭头回望金弹子。 金弹子道:“郡主,在下奉王爷之令,请郡主回府。”完颜梦琳道:“若我不从,你又如何?”金弹子道:“那属下只有得罪了。”说罢,他朝那名武士使个眼色。那武士心领神会,向完颜梦琳走去,想夹在路拾遗与完颜梦琳之间,将两人隔开。 路拾遗眼见当此情势,心道:“如今,我想不动手自是不成,但若当真比拼,恐怕还不是金弹子对手。不过,我先与梦琳合在一起,金弹子投鼠忌器,我俩还可与之周璇,等会我们再寻找机会脱身。”他心神甫动,身形一动,便朝那名金国武士扑去。 突然间,只见黄影闪动,却是金弹子早已拦在身前。金弹子聪明绝顶,岂不明白路拾遗心思,立时抢步上前。 路拾遗眼见自己如意算盘被金弹子识破,心中不由得暗自叫苦不迭。他心虽懊恼,身子却不停顿,身形一动,紫薇软剑一挺。金弹子只只觉身前身后都是路拾遗的影子。路拾遗这一招“高山流水”,乃是“高山流水剑”中极其厉害一招,自他得到紫薇软剑后,更是潜心研究。此时。紫薇软剑被他内力一抖,剑影重重,千头万绪之间,便犹如数十招一般,竟是同时点向金弹子周身各处大穴。 金弹子右掌一挥,一记“般龙功”如排山倒海朝路拾遗袭来。路拾遗直觉呼吸不畅,连忙一记筋斗,倒翻回去。 此时,金弹子大踏步走来,双臂大开大阖,以急招向路拾遗猛攻。路拾遗拆挡躲避之间,与他过了三招,只震得手臂隐隐生痛。刹那间,金弹子第四招又猛袭过来,手掌未至,已是挟着一股疾风,声势极是惊人。路拾遗挺起紫薇软剑刺上。那紫薇软剑虽软,但路拾遗却力贯右臂,这软剑变得坚硬无比。金弹子见其势厉害,不敢大意,从怀中取出两根小棒,迎了上去,将紫薇软剑挡住。让路拾遗始料不及的是,紫薇软剑被金弹子兵刃一挡,立时弯了许多。 路拾遗内力一运,奋力一挺,那紫薇软剑忽地一直,欲将金弹子兵刃弹开。哪里知道那紫薇软剑一挺之下,忽地又弯曲下来。 路拾遗大惊,心想:“我这紫薇软剑一弹之下,力道是何等惊人,为何击在金弹子兵刃之上,却丝毫不着力儿。哎呀!他究竟是何功夫,竟如此厉害。”他在转眼瞧瞧手中兵刃,却是两柄小锤,只不过这两柄小锤比平常铁锤小了许多。 原来,就在路拾遗催动内力,欲用软剑将金弹子弹开。金弹子内力一变,“般龙功”瞬间变成“若蛇功”。这“若蛇功”甚是阴柔,顿时将路拾遗紫薇软剑力道御得无影无踪。 原来,金弹子自从得到“腧穴心经”,功夫更是突飞猛进。此时,他已将这两门功夫融为一体,运用自如。 就在路拾遗一愣之间,金弹子大喝道:“来而不往非礼也,你再吃我这一招!”喝罢,他左掌一记“般龙功”,右掌一记“若蛇功”。金弹子这一招甚是奇怪,左掌挟着一阵疾风,直奔路拾遗胸膛,右掌却无声无息击向路拾遗面门。路拾遗只觉得胸口一阵窒息,面门更是一阵阴冷,右掌与金弹子左掌一碰之下,一个斤斗倒翻出去。他这一招极其冒险,若是内力稍若之人,微有不慎,便要了性命。路拾遗站定之后,心中大惊,暗道:“这金弹子是什么功夫,当真厉害了得!” 只听得金弹子大喝一声:“路拾遗,你再吃我一招!”呼喝声中,一掌递了过来。 路拾遗运足十足功力,也是大喝一声,“呼”地一掌向前推去。只听得“噔噔”几声,路拾遗退了数步,“哇”地一声,喷出一口鲜血。金弹子身形一晃,也是退了一步。路拾遗大惊,道:“今日,我只怕要命丧金弹子之手。”金弹子更是吃惊不小,暗道:“这小子年纪轻轻,功夫竟是如此了得!趁者小子羽翼未丰,我得趁早将他除掉。”心想至此,纵身扑上,欲将路拾遗置于死地。 突听完颜梦琳一声断喝:“住手!”金弹子一楞,不知完颜梦琳为何呼喝。好在他‘般龙若蛇功’已至收发自如之地,闻听此言,即时收住掌力。 完颜梦琳冲至路拾遗近前,见他并未受伤;这才放下心来,道:“金弹子,你刚才说什么来着,只要本郡主跟你回到王府,你便不再为难路少侠是么?”金弹子点点头,道:“是!郡主。” 完颜梦琳回头冲着路拾遗道:“拾遗,你这就走吧!咱俩若有缘分,以后自会再见!”说罢,向路拾遗连使眼色。 路拾遗极是机警,知道此次机会稍纵既失。当下,他也不说话,更无片刻犹豫纵身跃出。金弹子一楞之间,连忙追赶。完颜梦琳双臂一摆,将他拦住。就在此时,路拾遗早已逃远。 金弹子见路拾遗逃出,心道:“常言道:跑得了和尚跑不到庙。今日,就让这小子多活几天,免得得罪郡主。”当即不再追赶,“哈哈”大笑数声,道:“郡主,这姓路的小子关键时刻便溜之大吉,是为不义;你待他情深意切,他却是弃你而去,是为无情。这等无情无义之人,你还挂念他什么?” 完颜梦琳将头一扭,不去理会金弹子,心中却道:“此时,拾遗若稍延误,又岂能躲脱?”不过,在完颜梦琳心中,只是更是希望路拾遗有片刻犹豫。此时,她望着路拾遗离去方向,心中当真是矛盾至极。 路拾遗正疾弛间,不多时便来到一个湖边。突然,有人“咦”地一声,路拾遗耳尖,猛地止住脚步,定眼一瞧,不觉大喜起来,心道:“有他在此,我还愁抢不回梦琳。不过,他与师父怎地都在此地出现,当真让人奇怪!”心想至此,他笑嘻嘻道:“原来是您老人家。哎!您老人家没事呀?”那人怒道::“谁说我有事,我可好着呢!你师父不死,我也死不了!”路拾遗道:“那我怎么听说您被金弹子打成白板。”那人“嘿”地一声,道:“你听人瞎说,我还听说你师父被金弹子打得耳朵都没有了。” 原来,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丐帮帮主脏二爷。 路拾遗“嘻嘻”笑道:“脏二爷,我估计这些都是金弹子那厮放的风。”脏二爷“恩”地一声:“我要是遇见他,非撕了他不可。”路拾遗道:“脏二爷,他就在近前,我刚才还遇见他了。”脏二爷见路拾遗眼睛乱转,脸上喜气浮动,知他有事让自己出头,当下装着不知,要紧不慢地道:“今日也就算了,以后我再去找他。”路拾遗一听大急,道:“脏二爷,常言道:有仇不报非君子。您何必要等到他日?”脏二爷道:“我今日不去,那是原因有二。其一,我不想为他人作嫁衣;其二,我也不想承你的这个人情。” 路拾遗见脏二爷看出自己用意,不好意思笑道:“那我承您老的情,您帮我个忙,帮我救个人,如何?”脏二爷道:“那你早说,还那么扭捏干么?”当下,路拾遗将事情来龙去脉一一说了一遍。 脏二爷道:“好!你小子说了实话,我就帮你一个忙。你说那家伙在什么地方,我正想去会会他。”路拾遗大喜,道:“那您快随我来。” 其时日方正午,在往北的一条路上,正走着几人,其中还有一名美貌女子。这几人正是完颜梦琳和金弹子一行。 一路之上,金弹子不停找着完颜梦琳讲话,完颜梦琳对他恼怒至极,自是不加脸色。金弹子是大金第一勇士,什么时候受过如此对待?说上几句之后,他也不再多。说什么。其余人等知道得罪完颜梦琳不起,平时均是不敢接近她。此时,更是离她愈远愈好一行人等只是默默走着。 众人走了一阵,完颜梦琳见金弹子等人不再理她,积聚满肚子的怨气无从发泄。突地,她一下坐在地上,大声说道:“我累了,咱们就在此歇息。”金国武士面面相黜,回头瞧着金弹子。金弹子知道完颜梦琳无理取闹,也不生气,对着众人大声喝道:“你们聋了么?没听见郡主吩咐,还不赶快坐下歇息!”众人答应一声,坐了下来。 坐了片刻,完颜梦琳站了起来,朝前走出。众人默默站起,悄悄跟在后面。 又行得大半个时辰,忽听背后有人大声喝道:“金弹子,你有种就给我站住。”金弹子回头一瞧,见远处有两人急奔过来。这两人身形好快,转眼便至近前,自是脏二爷和路拾遗了。 路拾遗指者着金弹子道:“脏二爷,这就是金弹子。这家伙到处宣扬将你打得面如白板,真是好不羞耻!”金弹子微微一笑,冲着脏二爷抱拳道:“原来你就是大名鼎鼎的丐帮帮主张二先生,在下久仰了!”接着又道:“那些都是江湖传言,张二先生不要相信才是!”金弹子言谈举止甚是亲切谦和,彬彬有礼。 脏二爷笑道:“金弹子先生大名,我也是素有钦慕。今日得见,自是大是欢喜。” 路拾遗心道:“脏二爷,我请你过来出头,你倒是与他攀起交情了。”他心里正思索间,突听脏二爷道:“金弹子先生,你不远千里潜入大宋,到底有何贵干?”金弹子“哈哈”一笑,道:“我对大宋风物人情神交已久,此次前来,只是一睹为快而已。”脏二爷道:“先生此来大宋只怕并不仅此而已吧?我可听说金弹子先生要扫平大宋武林呢!” 金弹子脸色一变,暗道:“此次倒是铲除脏二爷的大好时机。我本想过了今日,将郡主送回后再与他算帐。既然张二步步相逼,我只好跟他一较高下!”本来,金弹子心中还有些踌躇,不想在此地与脏二爷动手,但见脏二爷苦逼,当即拿定主意。 只听金弹子道:“张二先生,我本想井水不犯河水。你逼我动手,有何苦来着?我早知先生‘降龙十八掌’和‘打狗棒法’天下无敌。今日能亲眼一睹,实乃幸何如之。”脏二爷道:“金弹子先生用和兵刃,请取出来吧!” 金弹子双手一拍,从怀中取出两柄小锤,道:“我就用金锤领教张二先生武功。” 当下,脏二爷大声叫道:“看招!”左腿微屈,右掌划了个圆圈,平推出去,正是降龙十八掌中的“亢龙有悔”,在这一招上,脏二爷沉浸多年,加上功力又深,实已至炉火纯青之境。 金弹子点点头,赞道:“张二先生功夫当真名不虚传。好!我就先领教领教你的掌力。”他知脏二爷掌力甚高,是以一心想在掌上胜过脏二爷。当即,他将金锤放入怀中,向左斜行三步,右掌挥去,内力自左向右斜攻过去。两人掌力相交,一时停住。 突地,金弹子“呀”地叫了一声。原来,脏二爷在一掌推出时,看似轻描淡写,但与金弹子掌力相交之下,刹那间连加十三道后劲,一道强似一道,重重叠叠,真是无坚不摧,无所不破,直震得金弹子身形晃了数下。 好在金弹子武功极高,临敌经验丰富。左掌急出,拍向脏二爷面门。脏二爷手掌对上金弹子右掌,直觉如触火盆之上,心中暗道:“金弹子内功好高,武功又是如此怪异。”此时,忽觉一阵冷风扑面而来,不由得打个寒战,心想不妙,连忙收力回掌。 一招过后,两人心中都是暗赞对方武功了得,实是平生罕见对手。 脏二爷心道:“想不到金弹子的功夫如此厉害,我倒是小瞧他了。”心想至此,大喝一声,犹如半空里响个霹雳,右掌向金弹子击去。 金弹子只觉一股风儿扑面而至,风虽不劲,却逼得自己呼吸不畅,知道不妙,急忙左腿向前一迈,右掌也是推出去,使的正是“般龙功”。两人双掌相交,两人又是身子一震。张二爷掌力急加,一道迭上一道,如波涛汹涌般向前猛扑。金弹子大叫一声,身子前倾,将张二爷掌力推了回去。张二爷掌力愈是加强,他反击之力也相应增加。刹那间,脏二爷掌力已催至第十三道。 这降龙十八掌是天下至刚掌力,这十三道掌力加在一起是何等强劲?只见金弹子身子一晃接着一晃,眼看便要支撑不下。好个金弹子,掌力突地一变,“般龙功”瞬间变成“若蛇功”。张二爷突觉强劲掌力消失无影无踪,如泥牛入海,心中大吃一惊,连忙收力不发。也是金弹子“般龙若蛇功”出神入化,否则掌力突撤,对方掌力乘虚而入,焉有命在? 接下来两人又斗几招。每次张二爷连发几次掌力,均被金弹子全力化解。金弹子掌上加劲,也被脏二爷一一化解。二人这几下交手,各自更是佩服对方,俩人心中均道:“今生对手无数,若论武功之高,当数此人最强!” 脏二爷心道:“此人潜入大宋,目的可谓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我张二便是拼上老命,也要将其诛除,以解大宋武林之危。”想罢,他纵身跃起,叫道:“金弹子,你再试试我的打狗棒法。”说罢,脏二爷回手从背后抽出打狗捧来,一记“棒打双犬”,便朝银弹子兜头击去。 金弹子大叫道:“你便取来兵刃,我又岂能惧你?”他左手“般龙功”,右手“若蛇功”与脏二爷缠斗起来。十几招下来,倒也不落下风。银弹子适才言外之意,便是空手也能胜过脏二爷。其实,金弹子虽然也是兵刃,但他一生总纵横江湖,靠的却是“般龙若蛇”功。这套武功只有手上功夫,拿不拿兵刃本就一样。其中原委脏二爷哪里知晓?他手中拿着兵刃与金弹子打斗,心中便几分理亏。但脏二爷想到要为大宋出害,虽觉理亏,仍是不顾一切。银弹子同样抱着此心,虽知对方并未占到便宜,仍是出言相讥,想惹恼脏二爷,从而趁机取胜。两大高手为了取胜,均是不择手段。 二人棒来掌去,直斗了二百余招。丐帮打狗棒法世间无双,虽只三十六路棒法,其中精妙变化却是奥妙无穷。百招之内纵在循环使出,然每次使出均有不同变化。 金弹子大喊一声:“老叫化,你武功不错,你也试试我的神功。”掌法一变,时而刚猛绝伦,时而阴柔至极,正是金弹子所练神功‘般龙若蛇功’”。 原来,脏二爷降龙十八掌虽然刚猛,却只能与金弹子‘般龙功’旗鼓相当。金弹子“若蛇功”天下至阴,碰着脏二爷的“打狗棒法”却又是势均力敌。金弹子“般龙若蛇功”虽已练会,然却在循环转化之间,火侯甚难掌握,遇着武功高手,原本不会轻易使用,生怕一时拿捏不准,画虎不成反类犬。今日,他见脏二爷确实是个劲敌,再加上一时斗得性起,便大喊一声,使出绝技“般龙若蛇功”。转眼间,两人已斗至近千招。 丐帮“降龙十八掌”与“打狗棒法”均是天下一等一的功夫,这两门武功同时使将出来自是厉害至极。但金弹子“般龙若蛇功”虽也是两门厉害武功,而他却是个旷世奇才,将这两门武功融为一体,配合得相得益彰。这便犹如个简单算术问题,金弹子是“一加一大于二”,而脏二爷只是“一加一等于二”。是故千招过后,脏二爷便尽显守势。好在脏二爷神功惊人,临敌经验极是丰富。他虽处于劣势,一时半会之间,却也不至于落败。 宋金两国两个绝顶高手相斗,那是武林罕事。路拾遗站在一旁,只瞧得惊心动魄,如醉如痴。此时,他见脏二爷处于下风,一挺紫薇软剑,抢身攻了上去,朝金弹子后心胛骨下三寸的“凤尾穴”刺去。 金弹子看见软剑破空袭来虽俏无声息,却厉害至极,不敢大意,连忙矮身躲过。 脏二爷与金弹子相斗,本来处于下风。路拾遗一加入战团,他虽年轻,武功却甚高。一柄紫薇软剑剑气凛然,处处切中金弹子要害。金弹子好不容易占得上风,却立时被拉成平手。金弹子“呀呀”怪叫道:“大宋武林好不要脸,你们想倚多胜少么?”脏二爷与路拾遗也不理会,心中均想:“今日,咱们无论如何,也要将金弹子击败。否则,只怕大宋武林恐难宁日。” 金弹子见今日难以讨到好处,纵身向后一跃,跃出战团,朗声道:“两位大侠,我今日总算领教了大宋武功。嘿嘿!今后你们可时时刻刻呆在一起啊!”说罢,一把抓住完颜梦琳,带着众人转身大踏步离去。 路拾遗大喝一声:“你快放下梦琳。”说罢,紧身追去。 脏二爷与路拾遗本来倚多打少,心中有些不安,但为了大宋武林,个人荣辱也就不放在心上。此时,金弹子从阵中脱身而去,脏二爷便不好再追,只是心中暗道:“惭愧。” 金弹子等人去得极快,转眼已到前面转弯之处。路拾遗轻功高明,瞬间便追到近前。金弹子见路拾遗快到身后,霍地向后连退两步,每一步都是纵出一丈有余,旁人就是向前跳跃,也无如此迅捷,步幅更无这等阔大。他这两步一退,离路拾遗不过三尺,更不转身,左手反过扣出,向路拾遗胸口“中庭穴”和鸠尾穴“抓去。 路拾遗正往前冲,没有料到金弹子会如此迅捷转身袭来。好在他武功高强,实至一流高手之境。在急切之中,路拾遗腾空而起,一个筋斗翻了出去,避开金弹子一击。 金弹子“哈哈”怪笑道:“你还想和我比试么?”未等路拾遗答话,完颜梦琳大叫道:“拾遗,好汉不吃眼前亏。你还是快走,咱们后会有期就是。” 路拾遗眼见无法,只得退去。他一步一回头地瞧着完颜梦琳,完颜梦琳也是一一不舍地望着路拾遗。路拾遗从小受鄂州街头地痞欺凌、与秦淮痛苦分手,误伤易光义,所经历打击着实不少,但从无今日这般激愤无赖。 路拾遗漫无目的向前走着,好象听到金弹子在身后不停冷笑,好象听到金弹子出言讥讽:“姓路的,我抢走你心上之人,你又奈我如何?” 路拾遗就如此漫无目的的到处走着。这日,路拾遗来到无锡不远处,想到此处离无锡不远,心道:“人们都说太湖三万六千顷,却让无锡占尽山水之美。此处离无锡颇近,不如我先到无锡逛逛,等日后有机会,我再想法拯救梦琳。”当下,他掉头便只奔无锡去了。 无锡南临太湖,西依惠山。路拾遗早就对无锡慕名已久,今日来到无锡一瞧,果见无锡山明水秀,风景如画,的确是一风景绝佳之地。其实,关于无锡地名,倒有如此一说:相传,在战国时期,无锡西郊锡山附近,发现锡矿并被大量开采,到汉高祖时,锡矿已被开采殆尽。之后,有人在锡山脚下掘得一块石碑,上刻“有锡兵,天下争;无锡宁,天下清”等字样。于是,这个地方就取名“无锡”。 这日,已是正午时分,路拾遗来到无锡城中。此时,他本甚感无聊,索性漫无目的到处游走。他穿过一条小巷,前面便是一道大街。在转角之处,路拾遗看见一家酒馆,想到清晨起来,至今滴米未进,腹中正是饥火难耐。路拾遗信步走进这家酒店。 路拾遗进了酒店,那店小二迎了上来,服务甚是热情。路拾遗随便点了几样酒菜,对着店小二道:“小二,给我尽快上来。”那店小二应了一声,便下去准备。此时,正午已过,店中客人不多,那小二手脚又手脚甚是麻利,不一会儿功夫,便上齐路拾遗所点酒菜。路拾遗饿得极了,见酒菜上齐,便狼吞虎咽吃起来。倾刻之间,他便将酒 第十八回 谁家懒鬼 路拾遗抬头向四周望望,见前面山崖裂开一条大缝,勉强可以攀缘而上。此时,路拾遗左右无事,便沿着崖缝,缓缓向上爬去。那山崖虽高,但崖缝中尽是沙石草木,攀登起来倒也不难。只是山崖似乎无穷无尽,不象下面所见。不知爬了多长时间,路拾遗忽见前面有个山洞。山洞四周生满一丛丛的鲜花,迎风摇曳生姿。但见四周静悄悄地,别说人迹,就是兽踪也无半点,唯闻鸟语间关,遥相呼和。 路拾遗本就郁郁寡欢,心中满是归隐之意,见状不禁暗道:“此处人迹罕至,风光又如此美丽,倒是个绝好的隐居之处。”这当儿他也来不及多想,便朝洞口走去。 路拾遗行至洞边,突然听见里面有人叫道:“这位小哥,你帮我取些水来如何?”此处甚是险要,旁人难以到达,突然听到山洞之中有人说话,路拾遗不禁大吃一惊。好在此处虽高,却有不少泉水,路拾遗虽然吃惊,但他心如死水,当下也不言语,依着那人所言,从旁边取些水递到洞中。洞中那人接过水来一饮而尽,大声说道:“痛快,痛快,这三日滴水未进,真是渴死我了。”路拾遗听得此言,心中甚是诧异,不禁十分纳闷:“此地泉水就在旁边,为何他竟说三日未曾饮水?” 路拾遗仔细打量此人,只见那人约莫六十来岁,两边脸颊凹陷下去,鬓边不少白发,颈中圈了张烧饼,四周已被啃过。路拾遗心中更是纳闷,只觉得此人浑身透着精灵古怪。他心中疑惑,满脸尽是迷惘之色。 那人见路拾遗纳闷,道:“我那大姐因事外出,却又怕我饿死。她临出门前烙了张饼,挂在我脖上,饿了就让我啃上两口饼。至于水嘛,我就懒得去取来喝了。”路拾遗心中奇怪,问道:“难道你不会自己做饭么?”那人诧异地道:“做饭?就算饿死我也懒得去做。”路拾遗一听之下,不禁哑然失笑,问道:“那我敢问老者尊姓大名。”那人道:“名字嘛,我懒得说与你听,只见村人叫我懒大爷。” 那人说话低声下气,面无表情,只怕是大气也懒得出,神色也懒得做,当真是言简意赅。路拾遗心道:“此人如此之懒,倒也名副其实。”他眼见天色已晚,便道:“懒大爷,晚辈在此借宿一夜如何?”懒大爷道:“随便,反正我一人正好无事。” 路拾遗在山中转了半日,腹中早已空空如也。他本不想多与那人说话,无奈熬不住饥火,只得又道:“懒大爷,这里可有吃的东西么?”懒大爷连忙护住颈中之饼,急道:“这饼我还要吃,你别打它主意。不过,洞中还有些兔肉,你若不嫌麻烦,取来用了便是。”路拾遗心中好笑,暗道:“你这饼白送与我,我还嫌脏呢!”心想至此,路拾遗也不多说,当下取出兔肉和菜刀,准备将兔肉剁成小块。他举目望去,却没有瞧见砧板,便向懒大爷讨要。 懒大爷不耐烦道:“你这人怎地如此麻烦。”说罢,他将身子一翻身,又道:“我懒得与你多说。你就在我背上剁那兔肉吧!” 路拾遗一听此言,顿时哭笑不得,心道:“世上竟有如此懒惰之人!不过也行,我就让那懒汉吃些苦头!”于是,他将兔肉置于懒大爷背上,拿起菜刀剁起兔肉。路拾遗剁那兔肉之时,手上功夫使得恰到好处,将兔肉开,却未伤着懒大爷半分。不过,他将那兔肉剁完,却又在懒大爷背上留下无数刀印。但见道道刀印入肉颇深,懒大爷定是十分疼痛。路拾遗未听到懒大爷啃得半声,心中甚是奇怪,问道:“懒大爷,你难道不觉得痛么?”懒大爷懒懒答道:“痛,那是相当的痛!如若不然你便来试试?不过,我懒得吭声而已。” 听罢此言,一时之间,路拾遗目瞪口呆。他心中不禁暗道:“哎!如此懒惰之人,当真是前所未闻。今天,我倒是有缘真正见识了!” 吃罢晚饭,路拾遗有一岔无一岔地与懒大爷闲聊,总算弄清懒大爷的一些事情。 原来,这位懒大爷在此地可是大大有名。起初,他本与父母同住,父母生他养他倒还罢了。等到他的双亲离世,他仍是一懒如故,很快便无法生活,全靠乡邻与其姐接济生活。俗话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这日子一长,懒大爷难免受人指责。若是骂人懒惰,常常比喻为猪,而此地人家教训小孩懒惰至极,却要拿懒大爷来做个比喻。后来,懒大爷索性图个眼不见为净,耳不听不烦,离开村子,来到这个人迹罕至的山洞,就此隐居起来。这些日来,懒大爷的姐姐有事外出,不能照料于他。他懒筋发作之时,正巧被路拾遗撞见。 此时,天已大黑。路拾遗在山洞一干净之处躺下,他人已累极,不一会儿功夫便呼呼睡去。第二日清早,路拾遗睁开眼来,天已大亮。睡了这一觉后,他精神大振,心想:“说不定还有山洞隐藏在花木山石之后,我也去寻找一个当作容身之所免得与这懒汉同居。”于是,便翻身起床,外出到处寻找。路拾遗寻找一天无果,只得回去。回来之时,他便给懒大爷找些吃的,全当宿资。 常言道:与兰草久居一室,便得其香;与鲍鱼就居一肆,便得其臭。路拾遗与懒大爷呆在一起,只不过一天功夫,便尽得其懒。他回来时候,也懒得与懒大爷再打招呼,只是将食物放到懒大爷身边,便不理会懒大爷。懒大爷如此懒惰,自是也不理会路拾遗。他有人管着吃喝,早已求之不得,又岂会轻下逐客之令? 路拾遗抱膝坐在地上,静观洞外月色,四下里清冷静幽,心中满是惆怅,心想:“想不到我竟然流落与此,更想不到我竟与如此懒惰之人为伴。难道我真的要老死这儿吗?” 坐在洞里,路拾遗思如走马,不觉有些倦意。他往下一倒,躺在地上,不一会儿便进入梦乡。 不知到了何时,路拾遗突然被一阵声音惊醒,睁眼一瞧,原是懒大爷在打呼噜。路拾遗睡意未消,屏声敛气,抱头又睡。只是懒大爷那呼噜声音太过奇特,让他半日无法入睡,心中禁不住叹道:“好家伙,他是个打呼噜的高手呀!” 原来,一般人打呼噜,也就一个调子一种节奏,时间长了也便适应,还能将就睡去。这懒大爷的呼噜毫无规律可循,无论路拾遗怎么调整气息,如何寻找呼噜节奏,都不能如愿以尝。 此后,路拾遗一直便与懒大爷的呼噜切磋。那懒大爷打起呼噜可谓超凡脱俗,与众不同。起先,路拾遗听到的还只是吹气。那吹气之声犹如生手吹笛一般,虽是难听,却还可忍受。不料,路拾遗刚刚适应那声音,正欲朦胧入睡,那懒鬼呼噜之声却突地变腔,改成带着粗音的小呼噜,有如呜呜咽咽地拉二胡一般。其声音凄厉而有节奏,悠扬得不得了。 顿时,路拾遗睡意全无,一时无法,只得重新适应。不一会儿功夫,懒大爷调儿又变,此时呼噜声音,便犹如古筝一般深沉,间或还磨上一阵牙齿,更是深沉中见得些许愁苦。 路拾遗纵是胆大至极之人,不免也有些不寒而栗。最为要命的便是,那懒大爷打一阵呼噜歇上一阵,那片刻歇息好象是为下一次打呼噜作准备一般。路拾遗眼见得无法入睡,有些恼了,心道:“你会打呼噜,难道我便不会么?”他调整气息,一鼓气从鼻中冲去。刹时,鼻中发出声响便如呼噜一般。这倒是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 路拾遗的呼噜声颇大,一上来便酣声震天,震得门窗簌簌发抖。此时,他内功颇深,那股气冲将出来,便一发不可收拾,声响也是一个劲地往上直冲,将懒大爷呼噜声音盖了下来。 只听懒大爷酣声突地停住,犹如被鬼捏般地发出惊叫,从床下坐起后直挺地倒下。接着,懒大爷又怪叫一声,直挺挺地从床上坐起后直挺挺地倒下。如此来回数次之后,懒大爷旋即大叫一声,犹如见到鬼魅一般向外逃去,当真像是炸尸一般。路拾遗眼见懒大爷吓得逃了出去,暗自偷笑,身子一侧呼呼睡去。 路拾遗醒来,天已大亮。他伸伸懒腰,向四周望望,突地听到洞外脚步声响,抬头一瞧,见懒大爷腊黄着脸儿无精打采地回来。懒大爷斜眼望着路拾遗,仿佛在道:“好家伙,真是强中自有强中手,你的呼噜之声比我高强,我甘拜下风便是。”路拾遗心中好笑,也不理会懒大爷。 这日白天,路拾遗整日呆在洞中。他一时无聊,走到洞外练起剑来。此时,路拾遗的紫薇软剑已经抛掉,他便取根木棍代替。路拾遗武功本就不弱,“高山流水剑”剑法讲究的就是“轻、灵、快”,在当今武林剑法之中堪称一绝。路拾遗又另辟蹊径,将它与紫薇软剑结合起来,确实是如鱼得水,相得益彰。他遇事喜欢琢磨,得到紫薇软剑后,一直均在琢磨:“这柄软剑如此之软,又如何克制长剑?”这段时间,他虽东奔西走,功夫去一点也未丢下。此时,路拾遗已获大成,不知不觉这之中,已至以柔克刚境地。 那木棍虽不及紫薇软剑称手,却是十分的柔软。路拾遗一套剑法使将下来也是得心应手。他练罢剑法,觉得自己武功丝毫没有纳下,反倒有所进步,不禁有些沾沾自喜,猛一回头,却见那懒大爷正眯着眼睛,看着自己练剑。要知道寻常人等只要靠近路拾遗,肯定会被察觉。路拾遗见懒大爷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身后,不禁心中一惊,心道:“这懒鬼什么时候站到我的身后?难道他是个身藏不露之人么?”转念有想到:“那懒鬼怎会是身藏不露之人?肯定是我练剑专心,以至毫无查觉!嘿嘿!倒是这懒鬼今日破天荒地跑了出来,更让人奇怪。”此时,路拾遗仍是少年心性。少年拾到一好玩之物,定要炫耀一般。他对自己剑法十分自负,明知懒大爷毫无武功,不知道剑法好坏,偏偏还要问道:“懒大爷,你看我这套剑法如何?”懒大爷懒懒地道:“你这套剑法虽是好看,但这么复杂错乱,一则难练,二则与人打斗又有何用?” 路拾遗听罢一愣,道:“这懒鬼说的倒有些道理,师父不也曾说过,当今武林剑法太过繁杂,以致有些华而不实。如此说来,这懒汉与师父倒是英雄所见略同。”他转念又一想,“呸!这懒鬼怎地能与师父相比,只不过碰巧罢了。”路拾遗想到师父贱三爷,胸中一动,:“也不知道师父他老人家现在怎样?”当下,也懒得再理懒大爷,走进洞中,倒床便睡。 路拾遗为人本就懒散,与懒大爷倒颇为相似。整日里,两人互不理睬。懒大爷整日埋头大睡,而路拾遗则望着天空发呆,心想:“这懒鬼说我的剑法太过繁杂,但剑法简陋,有如何克敌制胜。这剑法怎地就能以简驭繁。”想了半日,路拾遗也未想出头绪。他不禁有些倦意,身子一侧,便呼呼睡去。 晚上,懒大爷虽早早上床,却迟迟没有入睡。路拾遗心里奇怪,也不做声。见路拾遗缓缓上床,懒大爷低声道:“路兄弟,咱们商量件事,我给你一些棉花,你把耳朵堵上如何?”路拾遗心里知道他怕自己报复,暗自好笑,断然拒绝道:“那可万万不行,我看不如这样。你把鼻子堵上,我提供棉花,如何?”此时,懒大爷已哪有本钱来与路拾遗讨价还价,一时无法只得点头答应。 路拾遗见懒大爷用棉花将鼻子堵上,也懒得理他,将身子一翻,立刻便进入了梦乡。 此时,月近中天,四周一片寂静。路拾遗与懒大爷正在洞中呼呼大睡。突地,洞外传来一声轻响。路拾遗内功精湛,那声音虽然很小,他却立即清醒过来,侧耳一听,原来有数人朝着山洞走来。路拾遗听脚步之声,知道来人轻功甚是高强。路拾遗心中甚是诧异,惊道:“这荒山野岭之中,怎地还有武功如此高强之人!不知道来此又作什么?”当下,他也不吱声,装着继续睡觉。 不到片刻功夫,这几人已到洞前。路拾遗转头去瞧懒大爷,见他仍是呼呼大睡,只是不再鼾声大作。他心中甚是奇怪,暗道:“这懒鬼平日酣声如雷,今日怎么一点呼噜声音都没有了?”他正欲推醒懒大爷,那几人已进到洞中。路拾遗只得继续装作酣睡。那几人进洞中,路拾遗眯眼一瞧,心中一惊,暗自不迭叫苦道:“我道来人是谁?原来是秦桧手下走狗。我与陆逸夫有杀徒之恨,今日我在此遇到这老东西,只怕他不会善罢甘休!”原来,来人正是陆逸夫师徒及几名手下。 只见陆逸夫等人在洞中翻来翻去,好象寻找什么东西。路拾遗心中奇怪道:“这懒鬼手中有何宝贝,竟然有劳陆逸夫师徒大驾光临?”只听海天阔道:“师父,秦大人不是说哪东西确在这懒鬼手中么?咱们怎么找了个遍也未搜到。” 海天阔这话犹如金玉良言一般,一言惊醒梦中之人。懒大爷听顿时醒来,爬起身来便大叫道:“有贼,抓贼呀!”陆逸夫随手一刀,直砍懒大爷面部,懒大爷“啊”地一声,仰面倒下。路拾遗眼见懒大爷到地,怕他有性命之虞,连忙一纵身,从地上跃了起来,大声喝道:“住手!”陆逸夫虽知洞中还有一人,却不料竟是路拾遗,不由得大吃一惊。路拾遗“哈哈”笑道:“姓陆的,咱们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呀!” 陆逸夫看清是路拾遗后,他咬着牙齿道:“原来是你这小子,好!这倒是踏破铁鞋无处觅,得来全不费工夫。老夫正到处拿你!怎么样,乖乖跟我走吧!”说着,大刀一挥,一记“鹰击长空”,大刀直奔路拾遗脸部狠狠砍去。 路拾遗一记“铁板桥”,向后一仰,躲过陆逸夫一击。他随即取出抓起一根木棍,笑道:“好!我倒要让你试试我新近练就的软剑威力如何!”说罢纵身一跃,使招“流水无情”,木棍向陆逸夫胸口刺去。陆逸夫一侧身,木棍“嗖”地从他身边刺过。陆逸夫伸出左掌,正要拍向路拾遗,忽地感到背后一阵冷风,连忙纵身向前一跃,一个趔趄摔出一丈多远,神态颇为狼狈。一阵微风吹来,陆逸夫忽觉背后一凉。原来,衣服早被路拾遗刺破。幸亏陆逸夫闪得快,否则,后备恐怕早就被木棍刺中。陆逸夫身为一代宗师,竟被路拾遗后辈一根木棍弄得如此狼狈,心中颇是又惊又怒。 原来,路拾遗手中木棍从陆逸夫身旁刺过之时,腕部一抖,木棍一弯,棍尖直奔陆逸夫后部袭来。他手中虽然只是个普通木棍,但这一下力透棍上,却也不弱于寻常铁剑。这正是路拾遗苦练的紫薇软剑功夫。 陆逸夫大怒:“臭小子,你哪里学的旁门左道?不过,你就是会写妖术,我陆某也不怕你!”说罢,他左手一挥,食指急点路拾遗腰间大穴,右手大刀一记“螳螂亮臂”,大刀直劈路拾遗胸部。路拾遗也不退让,将手中木棍伸出,堪堪搭上陆逸夫大刀。陆逸夫眼见大刀就要劈中路拾遗,心中大喜。忽地,他感到大刀一沉,刹时改变方向,从路拾遗身旁劈过。 陆逸夫大惊,心道:“今天真是邪门,眼看就要得手,怎地大刀竟改变方向!”原来,路拾遗木棍搭上长剑一瞬间,手上一使劲,内力一吐,便将陆逸夫的大刀推到一边。 陆逸夫瞧出厉害,不敢大意,立马打起十二分精神,与路拾遗战在一起。路拾遗手中拿的不是紫薇软剑,而这套剑法又刚刚练成,遇着寻常对手倒还罢了,遇着陆逸夫这等高手。却还是差点。 便在此时,陆逸夫刀法愈来愈紧,二三十招过后,路拾遗便处于下风。 路拾遗被陆逸夫杀得手忙脚乱。突然,陆逸夫一招“螳螂戏蝉”,大刀朝路拾遗头部砍去。这招虽叫“螳螂戏蝉”,却是“螳螂刀法”中极其厉害一招,根本没有有戏弄的意思路拾遗想要躲闪哪里还来得及?眼看路拾遗便要命丧陆逸夫刀下。 突然,陆逸夫突感手腕一麻,手中大刀迭落在地。路拾遗眼见机会难得,纵身一跃,木棍立刻刺向陆逸夫面部。陆逸夫左手一扫,掌风将路拾遗逼到一边。随即左手一抄,将大刀抄在手中。他这一下迅捷至极,当真是非常了得!只听陆逸夫知道洞中藏有异人,但眼睛一瞥,除了懒大爷躺在那里生死未卜外,哪里还有其他人?他恶狠狠地道:“姓路的,今日饶你不死!我看你今后还有这么好的运气吗?”随即大喊一声:“咱们走!”说着,他率领众人奔出洞外。转眼之间,陆逸夫几人便走得无影无踪。 路拾遗甚是奇怪,心道:“这陆逸夫眼见就要置我于死地,为何突然宝剑坠地?好象他的手腕被什么东西击中。”他心中想到懒大爷中了陆逸夫一剑,心想:“不知懒大爷现在如何?哎!陆逸夫心狠手辣,他肯定是凶多吉少!”路拾遗顾不得多想,连忙奔了过去查看。 拾遗走到懒大爷身边,低下头一看,见懒大爷躺在地上,正笑嘻嘻地望着自己。路拾遗大吃一惊,连忙问道:“懒大爷,你没伤着么?”懒大爷从地上慢慢爬了起来,弹弹自己的脸,笑道:“小子,幸亏我平常懒得洗脸,脸皮污垢颇厚,那家伙一刀没有砍破。否则,今日我命休矣!”路拾遗定眼一瞧,懒大爷脸上果然有一道刀痕,不禁哑然失笑。 此时,路拾遗心中笑道:“陆逸夫平日心思颇为缜密,出手十分狠毒。今日,他却在这懒汉面前失手,竟未伤着他半分。” 天已微亮,路拾遗被陆逸夫一搅睡意全无,躺在地上发呆。懒大爷不管那些,倒床便睡。不一会儿工夫,他又呼呼睡去。 路拾遗心中纳闷陆逸夫突然逃走,爬起身来,顺着洞中四处查找。突地,他发现地上有一团黑乎乎东西,仔细一瞧,却是一团膈泥,似乎就是懒大爷从身上搓下。他将懒大爷打量数番,见懒大爷说甚么也不像身怀武功之人,心中暗道:“也许是这懒鬼乱搓污垢,随处乱甩,一切只是巧合而已。” 折腾一夜,路拾遗腹中微觉饥饿。他走出洞外,四处游走。此时,天已大亮,百鸟争鸣,野兽奔走。路拾遗眼见树上两只斑鸠上下翻飞,立时纵身扑上。路拾遗武功甚高,只要拾些石头,便可将斑鸠击落。只是他少年心性,又想考验武功,觉得用石子击落斑鸠太过容易,过于取之不武。 那斑鸠甚是机敏,眼有人扑来,立即展翅高飞。路拾遗身形极快,瞬间便扑到近前,一伸手,将一只斑鸠抓在手里。另一只斑鸠一挫身,从他指尖飞过,眼见便将逃脱。路拾遗左腿尖朝右脚尖一点,又纵身跃起,左手一探,将那只斑鸠抓在手中。 眼见自己轻功大成,路拾遗不免心花怒放。他剖了斑鸠肚子,用溪水将内脏洗净,却不拔毛,从野外采些野菇,放进斑鸠肚内,用水和了一团泥裹在斑鸠之外。他又找些柴火烧着,用火烤起斑鸠。烤了一会,泥中透出阵阵香味。他等湿泥干透,剥去干泥,斑鸠毛也随泥而落。只见鸠肉白嫩,浓香扑鼻。路拾遗烧烤之法是用丐帮叫化鸡做法,寻常家鸡用此法烹制尚且香甜可口。这斑鸠乃八珍之一,路拾遗用野菇填充其内,选用柴火也尽用松枝,其味更加诱人。 路拾遗正待将斑鸠撕开,身后忽然有人说道:“能给我吃点么?”路拾遗回头一瞧,正是懒大爷站在背后。 中国有句老话,叫做好吃懒做。好吃与懒做放在一起,两者相提并论,确实有理。那懒大爷本躺在洞中,呼呼酣睡。他忽闻阵阵鸠香,忍不住醒来。不过,自己是继续酣睡,还是出去讨吃,两者不可兼得。一时之间,懒大爷倒有点为难。最后,还是肚中馋虫占了上风。懒大爷只得拖着破鞋走了出来。路拾遗早料如此,也不觉得惊诧。 路拾遗还未答话,懒大爷已金刀大马地在对面坐下,伸手便去拿烤熟斑鸠。路拾遗伸手将他手一拍,道:“你怎地如此不客气?”随即,他将斑鸠拿起。 懒大爷见此情形,有些急了,伸手便抢。路拾遗正要撩撩懒大爷,让他着急。见他如此,心道:“嘿嘿!今日趁此机会,我好好修理你这懒鬼。”心想至此,他见懒大爷右手伸了过来,左手食指突出,急点懒大爷小腹“神阙穴”。路拾遗想让懒大爷僵立那儿出丑。这一指又急又准,眼见便要点中。谁知路拾遗右手忽觉一轻,手上斑鸠已被懒大爷抢在手中。他心中大惊,暗道:“这懒大爷身手怎地如此之快?” 原来,就在路拾遗食指即将点中懒大爷小腹“神阙穴”,懒大爷有意无意将身子一侧,路拾遗左手食指点空。路拾遗一愣之间,懒大爷右掌扫中他右手“虎口穴”,他只觉“虎口”一麻,五指一松。就在这一瞬间,懒大爷便将斑鸠抢去。 刹那间,路拾遗脑中灵光突现,想起师父曾说那赖大甚懒,心道:“师父名叫简三,却被叫做贱三爷。这懒大爷莫非就是赖大?”想到这里,路拾遗跪到在地,道:“前辈,弟子路拾遗参见前辈。” 懒大爷突地站起,道:“你终于知道了,你师父贱三爷还好么?”路拾遗一惊,暗道:“他怎地知道我就是师父弟子?”转念一想,暗道:“师父、脏二爷与他并称‘武林三老’,交情非同一般。他见我所用武攻,当然便知晓了。”想罢,路拾遗“嘻嘻”一笑,道:“你老人家瞒得我好苦!懒大爷,我师父可一直念叨着您呢。” 懒大爷懒懒地道:“他们约我今年在无锡相会,只是我懒劲发作,不想出洞。哪些老伙计只怕失望了。”路拾遗心道:“怪不得师父与脏二爷突然在无锡出现。原来就是因为这个!”路拾遗问道:“前辈,你这洞中有何宝贝,竟劳陆逸夫大驾光临?”懒大爷“唉”地一声,道:“陆逸夫向来不做无用之功!我这洞中若没有宝贝,只怕三抬四请,他都不会到此。”路拾遗道:“那你老人家究竟有何宝贝?”懒大爷道:“你随我来。”说罢,懒大爷将路拾遗带到洞中深处一石块前,伸手掀开石块。路拾遗低头一瞧,只见石下躺着一柄铁剑与一块油布包着的东西。 路拾遗伸手拿起铁剑,只觉此剑远较寻常铁剑沉重。他双手握住铁剑,气沉丹田,力灌双臂,用尽平生力气,这才堪堪刺出一剑。路拾遗眼见铁剑如此沉重,剑尖剑锋均无开口,心道:“一般长剑轻便锋利,而此剑剑重无锋,舞动起来均是不易,不知又如何能杀敌制胜?” 懒大爷见路拾遗双眉紧蹙,知他心中所想之事,也不吱声,悄然退出洞外。 路拾遗翻开油布包裹,见是一本剑谱,叫做《辟易剑法》。路拾遗将剑谱秘籍翻了一下,知道是一个名叫辟易的人所留。路拾遗仔细读了起来,见第一页写的是辟易生平,上面赫然写道:“吾少年时,行为不涎,横行乡里,与恶蛟并称云梦二恶。后在泽中斩蛟自逐,浪迹天涯,总结斩蛟之法,并创此剑法。望入门者好自为之。” 路拾遗心道:“嘿嘿!原来此人曾是个不良少年。这倒与我有些相似。”他又相后翻着。接下来数页,均是记载剑法武功。 路拾遗仔细看看,只见剑法总共三七二十一招。每一招也只有数种变化,很是平淡无奇。心中暗道:“虽说剑法要力求简单,却又怎能如此简单?这世上沽名钓之徒颇多,只怕此人也是如此。不过,若说此人力气颇大,此倒不假,至于剑法嘛!我看也没什么奇?” 当下,路拾遗合上秘籍,将它掷于地上,在洞中随处走动,想看看洞中还有何宝贝。可惜,洞中除了铁剑与秘籍之外,竟然毫无一物。路拾遗本就不抱希望,自是谈不上什么失望,将铁剑放回原处,便走出洞外。 路拾遗在洞外不停闲逛。此时,他来到一泉水旁边,闲着无事,折断一根树枝随手舞了起来。 突地,路拾遗“咦”地一声。原来,他刚才随手刺去一剑,不知不觉之中,竟是使用辟易剑法所记招法。这一剑刺出虽看似平常无奇,若想轻易化解却是极难。路拾遗心道:“难道这剑法当真如江湖所言那样高深莫测么?”心想至此,他赶紧赶回洞中,重新拾起秘籍,从头至尾仔细揣摩起来。他愈看愈是惊讶,心中惊道:“这些招式看似平淡无奇,但若是佩以神力,辅以重剑,当真是难以抗御。” 第十九回 玄铁重剑 路拾遗早已拿定主意,假如自己几招不能制敌,便要抽身离去。他手中假如拿着紫薇软剑,凭借刚刚练就的软剑剑法,也只能与陆逸夫斗上百十余招。陆逸夫功力高了许多,他年纪轻轻,怎能是其对手? 陆逸夫见路拾遗向坡下滚去,喝道:“好小子,就这样想跑么?”他左手一扬,一枚银针飞出,向路拾遗刺去。 路拾遗见银针泛着绿光,知道含有剧毒。他虽知陆逸夫毒针厉害,心中却道:“我若躲避银针,这陆逸夫必将缠了上来。倘若到了那时,我再想脱身,那可真是痴心妄想。我还是受银针一击,等下逃脱之后再想法医治吧!”想到此处,路拾遗拼着受陆逸夫的银针一击,头也不回地朝坡下滚去。他只觉左臂一麻,想是中了陆逸夫的毒针。 路拾遗此着倒是出乎陆逸夫所料。他一楞之下,也不追赶,急忙奔进洞里,将洞里洞外翻个底朝天,但哪里见到辟易剑谱半点影子? 陆逸夫恼羞成怒,嚷道:“那小子中了我的银针,不会逃得很远!大伙儿分头去追。”众人答应一声,一哄而散,纷纷去找寻路拾遗。 路拾遗连滚带爬想坡下奔去,突觉背后一阵酸痛,知道毒劲发作,强逼一口真气护住心脉。 一会儿工夫,他落在一平整之处,一转身藏身下旁边一个山洞。 原来,这些日来,路拾遗闲得无聊,总爱到处闲逛,早已将周围地形记得乱熟。他将陆逸夫与龙锐二人领到此处,就是想寻找机会乘机逃脱。 路拾遗进到洞中,当即盘膝坐地,用功驱毒。约莫一碗茶工夫,他左手五只指尖微微渗出黑水。眼看再有一柱得功夫便可将毒质尽除。路拾遗忽听洞外传来脚步声响,暗暗吃惊,心想:“如此紧要关头,敌人来袭,这可如何是好?” 只听洞外一人道:“海师兄,这地方野草伏到,定是有人来过!”又有一人答道:“你所言极是,我们仔细搜查。”路拾遗心里叫苦道:“原来是海天阔这小子。今天,我真是在劫难逃啊!只指望他找不到我才是。”当下,他凭声敛气起来。 便在这个时候,路拾遗忽听得一个蚊子般的微声钻入耳来:“路拾遗,路拾遗,你躲在哪里呀?你身上中了毒针,可是万分危险呀!赶紧出来吧,做哥哥的给你疗伤。” 这声音细微至极,但每一字听得异常清晰,路拾遗不禁心中一动,忍不住便要出洞。 他忍不住就要出洞。就在路拾遗往外一瞥之间,瞧见海天阔狰狞笑脸,心里一惊,叫道:“哎哟!不好!他使的是‘搜魂大法’,就是想诱我出去!”想到这里,路拾遗赶紧又一动不动。 突然,洞中一亮,海天阔站在洞外,挥掌向路拾遗劈来。原来,就在路拾遗一动之下,海天阔早已听出他所在位置。路拾遗正运功疗毒,哪里躲避得及?海天阔一掌重重击在他的胸口。 路拾遗体内毒质在内息牵引之下正顺着左指缓缓流出,突然之间,他受到如此剧烈一击,内息方向一变,指上毒质尽数倒流,瞬间侵入周身诸处大穴。那体内毒汁本可用内力驱除,此时,诸处大穴受损,内力无法凝聚,又如何能将毒质驱出?如此一来,纵然有那灵丹妙药,也无法解救。路拾遗想到这里,心中不禁暗暗叫苦。 他心里一横,道:“我就是拼着性命不要,也要杀了海天阔这小子!”心想至此,路拾遗牙齿一咬,勉强提起一口气,站了起来,一掌向海天阔胸口击来。 海天阔没有料到路拾遗如此顽强,心中一慌,侧身一让,路拾遗掌力已经扫中他胸口大穴。路拾遗没有全部击中,一个趔趄,向外栽出,顺着山坡向下滚去。他虽受重伤,但这掌用尽平身力气,海天阔胸口一麻,呼吸不畅,连忙运功调息,也不追赶。 那山坡陡峭,路拾遗身在半空,双手乱舞,只盼能抓住什么东西。他这么乱舞一阵,又向下滚落数百丈。突然间砰地一声,他落在地上,身子瞬间弹了起来。原来,此地枯叶甚多,路拾遗这才没有摔死。 路拾遗]缓缓坐起,喘息一阵,抬头向上一望,只见谷中云雾弥漫,兀自看不到尽头。 他踉踉跄跄地向前走了半个时辰,只见迎面黑压压的一片大森林。走进森林,眼前又是一片大草地。他刚踏上草地,只觉眼前一黑,脚下一软,顿时摔了下去。 过了好一会儿,路拾遗这才悠悠醒来,浑身仍是半点力气也没有。他躺在地上养精蓄锐,忽闻原处传来“吱吱”之声,一道金线朝这边扑来。那道金线离路拾遗大约一丈开外嘎染然而止,却是一条一才尺来长的金色小蛇。那蛇游动速度极快,是以就象一道金线。 那小蛇竖着头,两只三角眼恶狠狠地盯着路拾遗。路拾遗眼见此蛇浑身金光,头顶生角,形状十分怪异,心中一惊,立刻便想起曾在钟家村看过一本书。此时,他心中暗字嘀咕道:“那本书上曾经记载:西域有种怪蛇,名叫菩斯曲蛇,浑身金光,头生异角,难道就是它么?此地里西域不止万里,怎么会有此蛇?” 路拾遗正思索间,只见那蛇扬起头来,口吐毒信,呼呼作响。路拾遗见罢不禁一笑,心中苦笑道:“常言道:虎落平阳遭犬欺。我今日身负重伤,想不到连这蛇儿也敢欺负我了。”当下凝神聚气,防那蛇儿偷袭。 突然,那蛇儿身体一弓,如箭般地朝路拾遗头部射来。但见它行动之疾,扑击之准,直如武林一流高手。路拾遗低头一躲,顿觉胸口一疼,内伤发作起来。那蛇儿从路拾遗头顶跃过,在空中一转,忽地也飞转回来。 那蛇闪展腾挪之间,犹如闪电一般,在空中突然回转回来,如此出其不意,更是让路拾遗始料不及,即便是他重伤之前,只怕抵抗那蛇均是不易。如今,路拾遗重伤在身,又如何能够抵抗?他突感颈部一痛,原是那蛇在咬着后颈。路拾遗连忙动劲抵抗。那蛇紧紧咬住路拾遗后颈,不肯轻易松口。路拾遗只觉得那蛇毒液缓缓注入体内,身体渐渐僵硬起来,只觉得眼前逐渐模糊,心中暗道:“看来,此次我定是在劫难逃。不知完颜姑娘现在怎样?哎!阿淮和关雎她们还好吗?”突然,他眼前一黑,顿时昏迷过去了。 不知过了多时,路拾遗这才缓缓苏醒了过来,扭头一瞧,那条金蛇却是僵死在身旁。路拾遗十分奇怪,纵身想要爬起,只觉浑身疼痛,竟是爬不起来,只得躺在地上,静静想道:“想不到我体内剧毒如此厉害,这蛇如此剧毒,却也抵抗不住。只是我本已中了剧毒,如今又身中蛇毒,却未丧命,这又是为何?真是奇哉怪哉!”他想来想去,也未弄清个中原因。又过片刻,路拾遗只觉体内剧疼渐减,一翻身,竟坐了起来。个中原因究竟为何?他在一时之间,有如丈二和尚般,摸不着半分头脑。 此时,路拾遗早已筋疲力尽,懒得再想许多。他腹中饥饿,瞧见那条毒蛇,心中暗道:“这蛇毒性极大!嘿嘿,我内伤在身,无法医治。如今又加上毒性发作,不如先吃了此蛇再说。”当下,他将毒蛇剥开洗净,取出蛇胆,正欲扔掉。忽然,路拾遗体内一热,原来腹中饥饿难耐,随手将蛇胆在水中一洗,置于口中吞下。 那蛇胆一入肚中,路拾遗顿觉浑力发热,体欲膨胀,连忙坐下,调匀内息,发力压制。他将气息在体内转了一圈,突然之间,发觉平常气息极易走到的任、督两脉,此时似乎也极易到达,虽然不通,先前内伤却已经消除殆尽。 一连数日,路拾遗每每碰见怪蛇,都将其猎杀。此时,他内伤全愈,功力反强了许多,对付怪蛇再也不难。每次将怪蛇杀死,都将蛇胆取去吞服。 这日,路拾遗刚刚吞完蛇胆,又自练功。他将内力运到任督二脉处不停冲击。突然,任督两脉关口犹如大门被撞开一般,体内气息自此沽沽流过。路拾遗只觉得内力在体内绵绵流转,滔滔滔不绝,心道:“这蛇胆定有强劲健胃奇效,以致不觉之间内力大增。” 路拾遗大喜,从地上一跃而起。此时,他内力较往常高了许多,一窜之下,竟撞着头顶树枝。虽然他有些始料不及,却丝毫无疼痛之感。 路拾遗连忙奔回洞中,取出铁剑。此时,铁剑似乎轻了几分,不似先前那般沉重,击刺挥掠之下,也渐感得心应手。同时,路拾遗愈加感到世上诸多剑术,均是变化太多,华而不实,不象这上工剑法,就是平常无奇的一招,对方也是难以抗御。诸如,就算是挺剑直刺,只要洽到好处,劲力强盛,远比变化奇妙的剑招威力更大。 路拾遗内力激增,武功又上台阶,便有登泰山而小天下之感。他回想昔日所学,颇有微不足道之感,心道:“早知今日,往日又何必花那多心思,去练习其它剑法,做那多无用之功。”转念又想道:“武学之道,讲究的是循序渐进。我若没有高山流水剑法的轻、灵、快,自然就舞不出紫薇软剑的以柔克刚。若没有以柔克刚的悟性,自然就领会不到辟易剑法持强克弱,以慢制快。总而言之若没有以前根底,今日纵有奇遇,也决不会有此境地。辟易前辈秘笈上说他到了后来,又到以无胜有的境界。看来其中奥妙之处,我还要慢慢领悟才是。” 此时,路拾遗心情颇为复杂。其实,这就好比有一个人在历经千辛万苦之后,好不容易才登上山顶。然而,他在回头之间,却发现另有捷径可直接登顶,以前努力似是白费,心情沮丧自是当然。 不过,登山之人发现登顶捷径,比是登顶之后,此正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生在此山中”。更何况常人能够能够象他一般冲破极限者甚少,非大智大勇或有大作为者莫能为之。一般之人,无大本事,亦无大出息,只能墨守陈规,不敢越雷池一步,不象路拾遗这般天生无赖,凡事不拘一格。否则,纵使他再有奇遇,也只能成为凡夫俗子。 此时,路拾遗来到鼋头渚,天上渐渐刮起风来。鼋头渚犹如大鼋之首,从万顷太湖中豁然突出,坐落于三面环水半岛上,形同大鼋戏水。一登鼋头,路拾遗眼前豁然开朗,心胸开阔许多。波浪滚滚而来;惊涛轰鸣不止。眼见如此,路拾遗忍不住心想:“辟易前辈在书中言道,他不正是在水中持剑对恶蛟搏斗,从而悟出绝世武功。今日,我何不学学先辈,也在这惊涛骇浪中练习一下重剑,也好领略一下先辈遗风典范。”当下,他手持重剑跃入湖中。 鼋渚涛声,本是太湖特色,若遇风和日丽,微波涟漪,涛声则轻缓流畅,和谐而有节奏,仿佛阵阵暖流弥漫而来,但如遇狂风怒号,波浪滔滔,则轰然巨呜,犹如万马奔腾一般,威力大得惊人。 狂风愈大愈大,惊涛拍岸,涛声震天,煞是惊人。路拾遗跃入水中,一阵巨浪扑来,迫得他几乎站立不住。他连忙沉入湖底中,使个定字诀,定气守中,牢牢钉在湖底。他趁大浪过去,马上浮上水面,深吸一口气,复又潜入水底。如此数次之后,路拾遗渐渐适应,这才拿起重剑,舞将起来。这重剑在水中有了浮力,虽然轻了,但在水中运将起来,阻力却是更大。路拾遗心道:“这重剑在水中练将起来,招式自是愈简愈好,否则阻力只会更大。”于是,他删繁就简,一套辟易剑法变得更加简单。 他在水中练习一阵,剑法逐渐得心应手起来。一柄重剑上下挥舞,搅得湖水翻动。当真是惊天地,泣鬼神!他如此使剑,已是无坚不摧,剑招又何需繁杂?剑上又何必有锋? 练了一个时辰,路拾遗有些累了,便从水中一越而起,来到岸边歇息。他休息片刻之后,又跃入水中练将起来。 一连数日,路拾遗均在鼋头渚上,潜心练习辟易剑法。到了后来,路拾遗不象以前那般苦练。他时而悄然站立,巍巍极目远眺;时而盘膝而坐,细细潜心思索。剑法较之以前则是更上了一层楼。 当年,路拾遗在秦淮离他而去之时,潜心练成紫薇剑法;如今,路拾遗不敌银弹子,可谓是心灰意冷至极,却又练成辟易剑法。这两者之间虽无半点联系,却有共同之处。大凡义士,在得意之时沉得住气,在失意之时又不丧气。譬如昔周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骚》;《诗》三百篇者也大抵是圣贤发愤之所作。此所谓:玉不琢,不成器。路拾遗远非圣贤之人,然他人极聪明,又偶得奇遇,遇到打击既是不退反进,始得绝世奇功。 此时,路拾遗眺望大湖,心道:“今日,我重剑在手,神功告成,不知在江湖之中可有敌手?哎,前些日子金弹子从我手中抢走梦琳,此仇也该报了!”当下,他打定主意重出江湖,与天下英雄一较高下。 路拾遗下到山来。此时,中秋将近,他突地记住,再过几天,便是易光义七七忌辰,心中想道:“转眼便是易大哥七七忌日,我何不到他墓前祭一下。”当下,转身向北赶去。 一路之上,路拾遗迎面碰见不少百姓携家带口。他愈往北走,难民愈多。路拾遗心中甚是奇怪,忍不住拦住一位老者,问道:“老伯,你们举家向南,究竟为了何事?”那老者道:“这位少侠,你还不知,宋金两国在河北又打了起来。我们举家南迁,还不是为了躲避兵祸么?”路拾遗心道:“大金久有南侵之意,今日果然起兵犯宋。我可不能马虎,赶快到两军交战出看看,说不定大哥就在那里!”当下,他谢过老者,继续向北赶去。 原来,大金早有吞并大宋之意,不过在牛头山一战之后元气大伤。经过这几年的休生养息,又渐渐恢复元气。金人好武,此番大举南侵,大有一举吞并大宋之意。 路拾遗在易光义墓前祭奠完毕,不敢久留,便匆匆向北赶去。 偃城,是宋金两国大军相持之处。这日,岳飞正带着关中牧等人巡查敌情。一行人等出了大营,向北走了一个时辰,岳飞将马绳一勒,道:“我们到金营深处瞧瞧!”关中牧一听,道:“大将军万万不可,这着实危险。”岳飞道:“关大侠,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咱们小心就是。”关中牧无法,只得跟上,一路小心戒备。 偃城地势平坦,敌军营帐看上去不远,但走将过去也着实不近。岳飞等人一路小心接近,走了七八里地,猛听得马蹄声响,跟着尘土飞扬,一队人马冲了出来。 关中牧一惊,道:“不好,是金军的骑兵!”岳飞定睛一瞧,道:“大伙休要惊慌,小心隐蔽,待会见机行事。”众人连忙隐身。岳飞注目凝视,见四下里没有敌人,寻思道:“敌人在操练什么阵法吗?”只听得喊身大起:“鹿在那儿,大伙快追!”又见一只鹿儿窜出,只奔岳飞等人藏身之处。有金兵眼尖者立即发现众人,大声叫道:“有宋军奸细。” 关中牧道:“大将军,是否令军士燃放火箭示警,让营中大军火速增援。”岳飞道:“不可!关大侠,试想敌军近在眼前。我军即便火速赶来,也得一个时辰,远水怎能解得近渴?” 关中牧眼见金军人多势众,急道:“大将军,那么关某断后,你快先行退去。”岳飞道:“关大侠,岳某怎能舍你而去。再说,就算你亲自断后,又怎能抵挡金军千军万马?”关中牧急道:“那怎么办?咱们总不能再此坐以待毙吧!”岳飞道:“三国时期,诸葛孔明智摆空城计,吓退司马懿。今日,我们也大胆运用此计,吓一吓金军。”关中牧道:“大将军,此计太过凶险。如若金兵没有上当,那可危险得很呀!”岳飞笑道:“我看金军旌旗,那金将名叫呼延林。此人生性多疑。倘若我们这数十骑如此逃去,呼延林势必穷追不舍。相反,倘若咱们不走反留,呼延林必定以为我们诱他出击,还不敢冒然出击。” 当即,岳飞命令众军士下马休息。关中牧急道:“大将军,那可使不得。咱们就是不逃,也不必下马休息倘若金军此时出击,那可自怎办?”岳飞笑道:“关大侠,你不要着急。”当即,岳飞还命令军士下马后卸开马鞍。 那金将果然就是呼延林,正是易光义第一次潜入金营时所见那名金将。此人性格谨慎,极其好疑。 金将见宋军人数不多,纷纷请缨出战。呼延林从远处看到岳飞等人解马甲,道:“宋军诡计多谋。今日,他们卸开马鞍,必是诱我追击,说不得在隐蔽处定藏有伏兵。我等小心行事,千万不可上当。”当下,他命令部下不可轻举妄动。 一名偏将道:“呼延将军,我大金密探报告,说岳飞今日孤军深入试探我军军情,这对宋军说不定就是岳飞一行。请将军下令,末将愿率两百骑兵前去试探一下。此次如若能一举歼灭宋军或是岳飞,倒也是奇功一件。那时,末将愿与将军分享。” 呼延林心道:“此人言之有理,他率部前去,岳飞假若孤军深入,必定上马而逃。”当下,呼延林道:“将军言之有理,那你就带两百军士前去探探岳飞吧!” 那名偏将得令,点齐两百兵马,纵马出去。 岳飞见罢,皱了皱眉,道:“金将呼延林生性多疑,果然不假。这次,他竟派二百骑兵试探我军。”当下,岳飞命令军士翻身上马。他一马当先,冲在最前。 金军没有料到宋军主动出击,犹豫之间,宋军已经开到。只见岳飞摘下弓来,从箭囊中取出一枚羽箭,张弓搭箭便向金兵射去。众军士见状,也纷纷发箭。岳飞此行虽只带数十骑兵,却个个英勇善战,在军中可是以一挡十。宋军射起箭来箭无虚发。转眼之间,便有一百余名金兵被射落马下。 冲到近前,金军只剩下几十余名。只听关中牧大喝一声:“你等来得正好!”大刀一挥,便朝扑去。那名偏将只觉眼前人影一闪,一个黑影便扑到近前,更觉一股劲风直奔面来。 当下,他将脖子一缩,只听“喀喀”一声,头盔已被关中牧大刀削去半边。那名金将颇为悍勇,眼见关中牧武功高起,自己远非其敌,却不后退,长枪一摆,挽起碗口般枪花,朝关中牧心口扎来。关中牧喝道:“好样的。”一记“长空横击”,用刀背将长枪格开,不待那名金将变招,一记“顺水推舟”,大刀便朝那金将颈部抹去。那金将一见不好,便想躲过。关中牧动作极快,他哪里还来得及?关中牧大刀挥过,便将其斩落马下。 金军气势锐减,纷纷向后退去。岳飞等人哪里能给他们机会?只见宋军将士长刀霍霍,奋勇杀敌,过不多时,便将其余金军尽数围歼当地。 岳飞等人将金军歼尽,也不后撤,只是原地坐下歇息。观众牧眼里露出些许疑惑神色,岳飞笑道:“金军虽众,却无斗志,不敢贸然出击。咱们若是后撤,他们便要追了!” 关中牧抬头向金军方向望去,见呼延林与其余金将低声商议什么。过了一会,金军仍是站着不动,果然没有出兵。关中牧心中不禁暗赞岳飞料敌如神。 又过一会,岳飞命令军士上马,缓缓向后撤去。一名军士甚是不解,问道:“大将军,这时我们后撤,不怕敌军追么?”岳飞默默一笑,也不回答。关中牧心道:“岳大将军当真了解敌人心里。此时,敌军料定岳飞乃是诱敌深入,这时岳飞下令后撤,敌人哪里敢追?” 岳飞一行退到一座桥边,待军士全部过了木桥,他立即下令拆了木桥。关中牧不解道:“大将军,三国时期张飞长板坡力阻曹军,也是吓得曹军不敢追击。不过,张飞过河之后,却下令拆了木桥,曹军见了张飞拆桥,方知中了之计,全力放心追击。你这样做不正是如此么?”岳飞笑道:“关大侠,你有所不知。那时,刘备携荆州全城百姓,行动迟缓,曹军说追便可追上,而我军区区数十人,行动迅捷,岂怕他们复追?何况我孤军深入,金军倾刻便知,说明我军必有奸细。待会,金军必将明白,等到他们追到此处,我们拆了木桥,敌人大军必将难过,就算金军过了一些士卒追上我们,以我等实力想一举将其歼灭,自是举手之劳!” 关中牧一听,连忙竖起大拇指夸道:“大将军,你真是用兵如神!我实在佩服至极。” 呼延林眼见岳飞等人离去,不敢追击。此时,他带着士兵缓缓回营。忽听见远方数骑飞奔而来,待那人奔到近处,呼延林定睛一瞧,来人正好金弹子等人。他心中奇怪,连忙上前问道:“金先生,你为何匆匆而来?”金弹子道:“我听完颜元帅说岳飞到我大军附近刺探军情,唯恐岳飞手下武功高强,将军难以敌住,故前来助阵。”呼延林“哈哈”一笑,道:“那岳飞哪是刺探军情,分明是诱我追击,前方必有伏兵。在下岂能轻易上当?”金弹子一听,急道:“岳飞数十骑前来刺探军情,那可是千真万确的事,将军你别上当。”呼延林心中一惊,暗道:“事情若真如此,我遗失战机,那可是吃罪不起。”当即,他下令军士火速追赶,待金军追到木桥旁边,水桥早已被岳飞拆去,又哪里追赶得上?呼延林追到此处,只好望河兴叹,彻底明白中了岳飞之计。 这日傍晚,路拾遗赶到一座小镇。这座小镇离偃城不远,路拾遗眼见天色已晚,心道:“今日我便在此歇息一夜,明日再加把劲儿,便可赶到偃城。” 当下,他走进一家客栈,随便吃些东西,要个单间,早早上床。路拾遗在床上运动吐纳一阵,便躺倒床上歇息。 路拾遗正在迷糊之间,突听得有数两人进了客栈,其中一人问道:“老板,赶快给我们弄些吃的,大爷吃了正还要赶路。”路拾遗听罢一惊。原来,说话之人不是别人,正是陆逸夫大徒弟海天阔。 路拾遗暗道:“这宋金交战之时,海天阔到了此处,到底有何要事?”当下,他屏气敛息,用心听两人讲话。 海天阔与那人找个僻静处坐下,俩人小声交谈起来。他俩说话甚轻,但此时路拾遗功力精进,十数米来外蛟虫子之声均听得十分清楚,听那两人交谈又有何难? 只听得海天阔小声道:“张将军,你放心,我已将密信送与完颜将军手中。”那姓张的将军道:“海少侠,那岳飞作梦也未想到秦大人在他身边安了枚钉子。这回,他部暑均被金军掌握,兵败之日指日可待。到了那时,秦大人想将他除去,那还不是易如反掌么?”路拾遗听罢大惊,暗道:“这张将军是何人,听他们所言,难道是岳大将军军手下将领么?倘若如此,他要泄露宋军军情,那可不妙。”当下,便要挺身而出,将两人杀死。忽地,路拾遗心念一动,暗想:“我此时将两人擒获,就算将他们交给岳大将军。那时,大将军临死变阵,却是军中大忌。今日,天怜大宋,让我知道此事,不如先将此事告之岳将军,让他将计就计,才是上策。” 当下,他强忍怒气,心道:“暂且放过你两位奸贼性命。”于是,路拾遗起身,透个门逢朝外望去。只见那叫张将军的模样俊俏,心道:“常言道:人不可貌相。他妈的,这小子长得人模狗样,干得却是禽兽不如的事儿,那古话说的可就是他了。” 当下,路拾遗不再住店,收拾行李直接朝宋营赶去。他走了大半夜,约莫三更时分,只见东南方向山坡上扎了黑压压数不清的营帐。路拾遗打撮唇作哨,营帐外有人喝问,知道来意,立即进去通报。 岳云接到军士通报,连忙迎出。兄弟俩见面,紧紧拥抱片刻,便边走边谈。岳云带着路拾遗走向中间最大一座营帐,挑帐而入。 岳云将路拾遗介绍岳飞。岳飞早已知道路拾遗一些事迹,走到路拾遗身边,伸手竖起大拇指,不住口地称赞。 岳飞寒暄完毕,问明路拾遗来意。路拾遗心中忖道:“岳大将军营中有奸细,此事事关重大,还是单独说与他听。说不定还有其他奸细呢。”当下“哈哈”一笑,道:“岳大将军,在下此番前来也没甚么大事,只不过前日听说金军马上就要南侵,特地赶来报与将军,好让将军早已防备。”岳飞微微一笑, 第二十回 偃城大捷 路拾遗对岳飞道:“大将军,我看不如这样,明日那小子出营之后,在下便悄悄跟随在后。待他将情报送出后,我就让他罪有应得!”岳飞沉思片刻,微微点头道:“如此甚好,那路少侠小心了!” 第二日,张忠义出营之后,路拾遗一路蛇行虎伏,悄声跟在其后。张忠义来到一小山岗下,撮嘴学了几声狗吠。山岗对面也传来数声狗吠,接着窜出一人,冲着张忠义道:“张将军,你今日又送来什么消息?”张忠义道:“将军,此信十万火急,你要速速交与完颜元帅,让他早早作出对策。”说罢,张忠义从怀中取出一封密信,交与来人。那人接着密信,道:“张将军,你尽请放心,我马上将信交与完颜无帅。”张忠义道:“将军,此处宋军耳目众多,张某就此别过。今后,如若有事,咱们再按约定见面。”说罢,张忠义冲着那人一抱拳,转身便朝军营走去。 路拾遗见张忠义已将密信送去,心中大喜,暗道:“完颜兀术呀完颜兀术,你此事可是偷鸡不成,反要倒蚀一把米呀!” 常言道:作贼心虚。张忠义一路提心吊胆,总觉身后有人跟踪。此时,他将密信交到对方手中,一路走上几条岔道,这才放心。心下稍宽,他便忍不住唱起歌来。 突然,有人在他背后“扑哧”一笑。接着,又听得一人言道:“想不到你倒快活的紧呀!” 张忠义听到那人声音耳熟,立即想起路拾遗来,心下惊慌,连忙转身。他回头瞧清,失声叫道:“怎么是你?” 路拾遗“嘿嘿”冷笑数声,道:“张将军,你在干什么呀?”张忠义脸色一变,随即镇静下来,道:“路少侠,我刚才遇见一个故人,聊了几句。你怎么到了这儿?”路拾遗暴喝一声,道:“张将军,你的故人倒是不少,只不过想不到你金营里也有啊!” 接着, 路拾遗又笑道:“张将军,常言道:他处遇故知。这本应是惊喜之事。今日,你却只惊不喜,这是为何?”张忠义轻哼一声,道:“姓路的,你少要贫嘴,你葫芦中装的甚大药,只管倒出便是!”路拾遗道:“张将军真是爽快之人,若说有事,兄弟还真有事找你,大将军让我将你带回,说你为破金兵立了大功呢!”张忠义道:“此话怎讲?”路拾遗道:“你将假情报送与完颜兀术,让他上当,岂不是奇功一件?”张忠义大惊,心中暗生杀机,恶狠狠道:“你竟然知晓此事,那还多说什么?”说罢,他抽出大刀,便朝路拾遗肩部砍来。 路拾遗手持重剑一格,张忠义大刀顿时飞了出去。只见大刀斜飞出去,插入远出一棵大树之中,深直刀柄。张忠义只觉手上湿漉漉地,低头一瞧,却是虎口震开,鲜血正沽沽而出。他手震得发麻,是以丝毫不觉疼痛。张忠义见状大惊,心道:“这小子武功竟然精进如斯!” 他见路拾遗武功如此厉害,岂敢恋战。一纵身,从旁边跳了出去。路拾遗岂容不得张忠义逃脱,重剑朝脚下石头一砍,将石头砍去一角。那石块飞了起来还未着地之际,路拾遗重剑一挥,朝石块击去。那石块如飞般飞出,重重击在张忠义后背之上。张忠义惨叫一声,顿时坠落在地,在地上抽搐数下,就此一动不动。 路拾遗回到宋营,岳飞道:“路少侠,你可来啦!不知张忠义将书信交给金军了么?”路拾遗道:“大将军,你请放心,张忠义不仅将书信交给金军,并且他已被我处死。”岳飞道:“张忠义助纣为虚,可谓是罪恶极大!今日一死,那正是绺由自取。”路拾遗道:“大将军,咱们用计成功,他日大破金军,只怕指日可待。”岳飞道:“路少侠,金军此番转土重来,正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我们可不能有半点小觑之心。” 路拾遗道:“大将军,你所言极是。这几年来,听说秦桧向大金走私大量铁器。目前,金国强征不少铁匠。我数月曾潜入金营,见那些铁匠均在打造铁甲。至于金军要那么多铁甲作甚,我却不得而知。”岳飞摸着胡须,沉吟片刻,道:“金军打造铁衣铁甲,只怕别有用意。“ 过了几日,宋军发兵偃城。但听得马蹄声响,前锋率先驰了出去,跟着左右先锋队起行,前军、右军、左军一队队向北开拔。 大队人马行了三日,晚上扎营之后,第一批探子驰马来报:“大将军,金军大队正朝我军而来,离我军只有十余里地。”岳飞一听忙问:“金军左、右军现在何处?”探子道:“金军兵合一处,分不出左右前后来。”岳飞大喜道:“你等再探再报!”探子得令下去。 路拾遗站在一旁,听得仔细,笑道:“大将军,金军果然中计!”岳飞微笑不语,拿起令牌,准备发号施令。 只听岳飞朗声道:“路拾遗听令。”路拾遗微微一怔,随即大声道:“拾遗在。”岳飞道:“本将令你火速出营,报知关中牧大侠,让他依令行事!”路拾遗答应一声,快步出营,骑马绝尘而去。 等岳飞吩咐完毕,众将官一一领兵出营,依计行事。 完颜兀术正带兵前行,探子来报,前面十余里地,正驻扎大部宋军。完颜兀术一听大喜,笑着对兆赫等人道:“咱们今日就与宋军决一死战。”兆赫等人躬身道:“我等愿随王爷一道,荡平宋军。”完颜兀术当即传下号令:“众将士力破宋军之后,升官以外,还有重赏。”披着铁衣铁甲,亲率三军,向宋营奔去。众官兵见王爷亲临前敌,无不勇气大振,齐声欢呼,誓表忠心。十余万大军齐齐向宋营开去,只有少数游骑散在两侧,权当护卫。 行到中午,忽听得前面号角声响,完颜兀术下令骑兵下马。众骑兵跳下马背。手牵马缰而行。原来,两军作战,最要紧的就是马力,只有马力充沛,临敌冲锋陷阵,才能无往不前。金人作战无数,所向披靡,这是一个要紧的秘诀。 金军正行经间,只见前面远处尘土大起,扬起十余丈高,宛似黄云铺天盖地涌来。完颜兀书术马鞭一指,道:“岳飞也是久经战阵之人,为何不养马力,驱兵急来?那我们今日就好好比试一番。”他话音未落,只听的后面军士搔动起来。完颜兀术极目远眺,脸色一变。原来,关中牧带着河北义军正从后面杀到。 宋军前后这么包抄,金军始料不及,顿时乱了,纷纷败退。只听得鼓声雷震,杀声四起,羽箭在空中飞来飞去,血肉横飞。这等大军交战,武林人氏群殴与之相较,自是不可同日而语,只让人看得心惊肉跳。 只见前面尘土大起,金军被分割数块。宋军也分成数队,几名传令官伏鞍奔跑,大声发号施令。宋军得令后如风驰电掣般地往两侧高地抢去。片刻之间,已将四周高地占住。宋军居高临下,准备冲击金军。 金军只见形势不利,立即往高地抢来。只见宋军竖起盾牌,弓箭手躲在盾后纷纷放箭,那箭既准且狠。金兵被宋军一射,登时凌乱。过了一会,金军又集合了冲,宋军伉法炮制,将金兵击了下去。 岳飞站在高处观看战局,见敌人渐退,不待金兵再集结,叫道:“传令,冲他马队。” 旌旗一展,宋军立时行动,只见关中牧手挥大刀,路拾遗高举玄铁剑,两人一马当先,冲入敌阵之中。两人一阵冲击,金军大乱,军心更是涣散。 完颜兀术眼见不妙,向中军将军喊道:“结阵立寨!”那名将军应道:“是!”纵马离去,传下号令。顿时,金军人马散开,分成前军、左军、右军和后军。一众军士将皮帐的支柱用打铁锤钉入地下,张开皮帐,四周树起鹿角。片刻间,便结成极大的木城,前后左右,各有骑兵把守。数万名弓箭手隐身在木城后面,弓弦缴紧,只待发射。 金军结寨不久,宋军立马将他们团团围住,却不上前挑战,遥遥站在强弓硬弩射不到的地方,但听得号角鼓声绵绵,宋军在四面八方结成阵势。 忽听得宋军营处锣声大响,原来有一队掉队金军正朝自己军营冲来。宋军早有防备,两队人马一合,将金军一千余名尽数围歼当地,余下百余名下马投降。 此时,但见营寨大木的影子短短地映在地上,烈日当空,正是正午不久。 约摸过了一个时辰,金营中鼓声响起,五千余名金兵大步而出,竟是主动到岳飞营前搦战。宋军将领眼见金兵气焰如此张,无不愤怒,纷纷请战。牛皋抢先一步,大声道:“大将军,末将愿带领精兵五千,与金兵一战。”岳飞叮嘱道:“牛将军,金兵被我围困,理应坚守待援。此次前来,可谓是善者不来,来者不善,你可要务必当心。”牛皋道:“请大将军放心,末将知道。”说罢罢,牛皋大步走出帐外,点齐五千军士。三声炮响,五千军士列队而去。 待到宋军冲至近前,金军迎上。两军斗在一起,规模虽远不如刚才大军激战,惊心动魄之处犹有过之。 斗了一阵,完颜兀术令旗一展。金军阵前军士如潮水般地退却下去。金兵作战骁勇,加之军法甚严,在交战之时从不轻言后退。此次不战而退,实乃罕见。牛皋等人犹在纳闷之间,忽听得号角声响,响声大作。从金军营后冲出一队骑兵,约摸一千五百余骑。此队人马均是铁衣铁甲。但见人马过处,尘土飞扬,马蹄之声震耳欲聋,犹如地动山摇一般。 岳飞眼见情势不妙,正要下令鸣锣收兵,但哪里还来得及?金兵铁骑从左右两侧包抄上来。顿时,有如水桶般将牛皋等人团团围住。 在金兵呐喊助威之下,这队铁骑如潮水般地在宋军中冲来冲去,金军铁骑所过之处,宋军兵士顿时殒命。牛皋所率五千兵马,虽说训练有素,英勇骁战,但毕竟还是血肉之躯。几个回合过后,宋军便折了一千余名人马。 眼见宋军五千兵马便要全军覆没,岳飞等人心急如焚。张宪急道:“大将军,请拨末将五千兵马,从外策应牛将军。”岳云连忙阻道:“宪弟,金军铁马骑如此厉害,你去了也是飞蛾扑火,还是让咱们想个万全之策。”张宪道:“牛将军危在旦夕,咱们总不能见死不救,让牛将军被金军铁甲踏死。” 就在岳飞深思间,路拾遗上前道:“大将军,让拾遗去会会金兵铁骑。”不待岳飞答话,便纵身一跃,几个起落之间,便跃入金兵铁骑阵中。此时,金兵几铁骑正冲向牛皋,牛皋经过金兵铁骑几番冲击之后,早已是筋疲力尽,哪里躲得过?眼见牛皋就要命丧金兵铁骑之下。 就在此千钧一发之际,路拾遗斜飞过去,伸手抓住牛背心,将他拉在身后,右手举起玄铁剑,奋力一刺,那玄铁重剑虽然无锋,但在路拾遗内力催动之下,又是何等锋利!当真是无坚不催。只听得“扑”地一声,铁剑刺穿马儿身上铁甲。路拾遗双手紧握铁剑,大喝一声:“起!”用劲向上一挑。只听“嗖”地一声,马儿硬生生地被路拾遗挑起,从头顶越过,落在另一铁骑身上。 路拾遗这一挑之力何止千钧?两骑铁骑重重撞在一起。顿时,铁骑被撞倒在地,扑腾半天爬不起来。就在路拾遗挑飞铁骑之际,又几名铁骑冲了上来,只见路拾遗如法炮制,将那几铁骑挑飞。转眼之间,金军已有九匹铁骑被路拾遗挑飞,这九匹铁骑又撞倒十数匹铁骑。金军铁骑人马身着铁甲,横冲直撞起来,甚是厉害。摔倒在地之后,却是难以爬起。顿时,金兵铁骑乱作一团,包围圈也就露出一丝缝隙。牛皋这五千兵马本就训练有素,就在这一瞬之间,将士在路拾遗率领之下,冲了出去。待到金兵其他兵马追赶过来,早被岳云带领一支人马截住。眼见双方一时之间难分胜负,双方主将各自下令鸣锣收兵。 这一仗下来,宋军折了兵马一千五百余名,牛皋身上也多处受伤。回到营中,牛皋犹自心不余悸,仿佛从鬼门关走了一遭,道:“金兵铁骑如此厉害,冲击起来宛如排山倒海一般,真是难以抵挡。”岳云道:“大将军,金兵铁骑叫作甚么?怎地如此厉害。”岳飞沉思片刻道:“这金兵铁骑叫作什么?我也不太明白。那铁骑厉害之处,在于冲动起来排山倒海。哎!咱们该如何破解?” 众人正在议论之间,营外小校进来禀告,道:“启禀大将军,营外金军派人送来书信一封。”岳飞接过一看,面带怒色,道:“那金完颜兀术实在欺人太甚!”说罢,将书信狠狠掷在地上。 路拾遗上前一步,拾起书信一看。只见信中写道:“金国大将完颜兀术致侯岳大将军,今日一战,我军铁甲拐子马威力大显。然大将军早早鸣金收兵,如此来去匆匆,实在难以尽兴。明日,岳大将军还敢决一雌雄否?” 路拾遗看完书信将信递给牛皋。牛皋看罢此信,气得“哇哇”大叫,道:“大将军,请再将拨五千兵马于我,末将临死也不作缩头乌龟。”岳飞大喝道:“牛皋,你冷静些。两军相争,定以大局为重,岂能作那义气之争。众将士听令,在未想出破解金兵铁甲拐了马前,谁敢擅自出战,本大将军定斩不饶!” 路拾遗听罢,暗暗点头,心道:“岳大将军用兵果然高明!在这紧要关头,万不得已之时,作回缩头乌龟又有何妨?岂能像牛皋那样意气用事。起” 此后一连数日,只要金兵在营外约战,宋营便高高悬免战牌,坚决拒战。这日,岳飞站在高台之上视察金军军情。此时正值秋季,野外田里庄稼已经成熟。只是兵祸连连,乡人纷纷逃离战祸,田里庄稼也无人收割。岳飞、路拾遗等正感慨间。突见田里有人头攒动,众人定眼一看,原是几名大胆乡人,奈不住饥饿,竟冒死在田里收拾庄稼,只见乡人挥舞镰刀,大片大片庄稼纷纷放倒。 突然,岳飞哈哈笑了起来。牛皋等人均是纳闷。岳飞只因金兵铁甲拐了马甚是厉害,一时之间无法破解,连日以来,一直闷闷不乐,鲜见笑容。牛皋见罢,奇道:“大将军,你为何发笑?”岳飞微微一笑,道:“牛将军,你猜猜如何?”牛皋道:“这我可猜不出来。”路拾遗见岳飞瞧见乡人收拾庄稼而笑,心知一二,道:“大将军,让我来猜猜如何?”岳飞道:“那请路少侠一试。”路拾遗道:“如不意外,我想必与铁甲拐了马有关。”岳飞一拍巴掌道:“路少侠所言不假,果是如此。”牛道:“大将军,你又想出何种妙招。”岳飞道:“若说想出破解之法还不能算是,只是有点眉目而已。”牛皋道:“大将军,你就不要卖关子了,快点给我们说吧!” 当下,岳飞就把自己想法说了出来。原来,它见乡人用镰刀割着庄稼,突地想道:“金兵铁甲拐子马虽然厉害,但马腿之上却无保护。如果用镰刀割去敌兵马腿,那铁甲拐子马不就立时破了?” 路拾遗道:“大将军,目前我从杭州到开封途中,曾与地趟门高手交手。那地趟一掌,专在地上闪展腾挪,攻敌下盘。而徽州镰刀邦有一套镰刀刀法,以钩割为主,皱是厉害。不过镰刀太短,钩割金兵铁甲拐子马过于凶险,我看不如这样,咱们在镰刀手柄上装上手柄。做成长枪模样。“当下,拾起石块,在地上比了起来。 待路拾遗画毕,岳飞定眼一看,那兵器宛如长枪,只是前端分出一段,形似镰刀。岳飞问道:“路少侠,不知你这兵刃叫作甚么?”路拾遗道:“我只是随手画画而已,哪有什么名字。”岳飞道:“我看这样,不如就将它叫作钩镰枪吧。”路拾遗喜道:“如此甚好!” 当下,岳飞命人依图打造一把钩镰枪,交与路路拾遗。路拾遗趁军中打造钩镰枪之机,早就想好钩镰枪法。只见他手握钩镰枪,就地一滚,随即长枪伸出,向近旁一株小树刺出,待枪尖经过树干,双手随即一翻,将枪杆旋转半圈,双手向后一拉,顿时,那株碗口粗的小树便被割断。 岳飞一见大喜,忙命人从军中选出十数名机灵军士,让众人跟随路拾遗练习钩镰枪法。这日,牛皋站在一旁,问道道:“路少侠,金兵铁甲拐子马如此之多,你一时之间,又如何割得完。”岳飞笑道:“牛将军,你怎地如此糊涂,金兵铁甲拐子马虽然厉害,但只要破掉一些便可,你不见上次路少侠曾经让金兵吃些苦头。”牛皋回想那日情形,果然如此,“嘻嘻”笑了一笑,颇为不好意思。 路拾遗这套钩镰枪法简单实用,不到半日功夫,众军士便将路拾遗这套钩镰枪法学熟。这十人下去,每人又教会十余名士兵。这样一而十,十而百,百而千,不到数日功夫,岳家军就组建了一支千余名的钩镰枪队。 这日,金兵又在岳飞营前骂阵。宋军一连数日不战,金军此次骂战本就有些敷衍。不料只听数声炮响,从岳飞营中冲出一队人马,为首那名大将手持一对紫金锤,正是岳云。岳云冲到金兵阵前大骂道:“金兀术老贼,让我岳云来领教你的铁甲拐子马。”金兀术大笑道:“凭你乳未干的小子,也能取我的铁甲拐子马吗?”说罢,他双手执旗一挥,金兵阵中立时冲出一队铁甲拐子马,其数远较前次为多。原来,金兀术早已拿定文意,此次定要毕其功于一役,欲凭借铁甲拐子马与岳飞决一死战,今日竟是倾巢出动。 这队铁甲拐子马冲将出来,其势不同凡响。只见得马啼声声,地动山摇,不一会儿功夫便岳云身前。只见岳云双手一挥,从阵中冲出约一千余人的步兵,每人手持一把钩镰枪。正是路拾遗训练数日的钩镰枪队。 这批钩镰枪队冲到金军阵前,就地一滚,长枪伸了过去,金兵铁甲拐子马纷纷钩到在地。顷刻之间,就有数百匹铁甲拐子马倒在地上。其余马匹收势不及,纷纷将倒在地的金兵踩死。更有些铁甲拐子马被到底铁马绊倒。冲上来的铁甲拐子马又被宋军钩镰枪队放倒一些。如此一来金军铁甲拐子马被绊倒或踩死者不计其数。 铁甲拐子马是萧无恤多年心血,眼铁甲拐子马一批批被宋兵放倒,心中不禁又惊又痛。他怒喝一声,一掌击在坐骑臀上,那马吃痛不起,长嘶一声,拔蹄而起,便朝两军阵中奔去。 一名宋兵钩镰枪手见他过来,就地一滚,挥枪朝那马蹄钩去。萧无恤一提缰绳,坐下跨骑马蹄轻扬,躲过宋兵一击。萧无恤呼哨一声,那马一个竖立,接着前蹄重重落下,踩在宋兵身上,那宋兵顿时丧命。如此数次,萧无恤又将几名宋兵踏死马下。这样一来,宋兵顿时气丧,眼见他纵马奔来,纷纷避让。 程大金眼见不妙,他知道两军交战,在于一鼓作气,一旦军中气馁,势必前功尽弃。只见他将手中长枪一挥,道:“大伙儿,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大伙儿跟我上吧。”此言一出,便有几名宋兵跟出。 程大金是地躺门高手,这门功夫虽是是武林中极其平常的功夫,但经路拾遗改进后,在两军交战中极其实用。他在翻滚吞腾挪之间,躲过萧无恤多次践踏。其间看准萧无恤所在,伺机攻击萧无恤马蹄。萧无恤马上功夫了得,程大金地下本领也非同寻常。如此一来,两人斗得旗鼓相当。 宋军见萧无恤被程大金缠住,大呼起来,纷纷又冲进阵中。 路拾遗在远处看得清楚,心道:“擒贼先擒王,射人先射马。我先助大金除掉萧无恤再说。”想到这里,从地上拾起一枚石子,奋力掷了出去。此时他功力大增,那石子飞出,又劲又直,挟着一阵刺耳的声音。萧无恤听见石子袭来,想纵马躲过,但那里躲得过去?那石子重重击在马头。那马一声长嘶,一命呜呼。萧无恤被重重摔在地上。 宋军一阵欢呼,军心大振。片刻功夫,金军铁甲拐子马损伤过半。萧无恤眼见多年心血毁于一旦,大喝一声,挥刀自刎。 眼见铁甲拐子马顷刻之间就要被宋军破掉,金兀术大惊。他手中旌旗一展,便欲领兵退去。此时,岳飞哪肯放过如此机会,他也将手中大旗一挥。顿时,宋军如潮水般朝金兵攻去,一时间,杀得地动山摇。两军直斗得黄土浸血,尸积如山,断枪折戟,死马破旗,一直绵延数十里之遥。 其时,已是夜半三更,四下里一片黑暗,两军厮杀声渐歇渐止。过不多时,东方曙光出现,霎那之间,太阳露出一道弧光,金光四射,战场惨状更是触目惊心。 偃城一役,岳飞大破金兀术精锐铁甲拐子马,金军伤亡人数十余万众。金兀术带领残军近万余人逃回朱仙镇。岳飞率领大军紧紧跟上,将朱仙镇犹如铁桶一般团团围住。 第二十一回 重剑神威 朱仙镇乃天下重镇,金兵窥视大宋江山多年,在此自是下了一番功夫,是以朱仙镇是城高墙固,兵多粮广。朱仙镇中民居、店铺繁华,比之临安有过之无不及。金军在郾城虽然大败,但城中精锐之师尚在。宋军将朱仙镇团团围住之后,想要轻易攻进城去并非容易之事。宋金两军交战多年,双方攻城方略均是心知肚明,宋军不管如何进攻,金军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一一化解开去。岳飞连攻数日,均是无功而返,双方都有损伤。一时无法,岳飞只得下令退兵数里,另想他策。 此后多些日子,岳飞也不急于攻敌城,只是命岳云、张宪率领在外围清剿金兵残部。金军也不出战,只是坚守待援。双方竟不约而同地使起拖字决。 这日,岳飞在营中正在思考破城之策,听得账外人高喊:“岳飞接旨!”岳飞大惊,心道:“这两军对垒之时,正是用兵关键时刻,皇上怎地下了圣旨?”他心中疑惑,却丝毫不敢怠慢,连忙奔去账外,跪地接旨。 此时,大营中两队兵列队迎接,道旁奏起鼓乐。来人正是宫中太监王英。只听王英高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偃城一役,岳家军大胜,常言道:穷莫追追。今圣特下旨命岳家军火速退兵,钦此。”岳飞惊道:“王公公,眼见金兵粮尽人绝,朱仙镇指日可破,皇上怎地如此下旨。是否请公公奏请陛下且宽圣虑,待岳某攻破朱仙镇,生擒大金太子完颜兀术。”王英“哼”了一声,道:“岳大将军,难怪有人说将军引兵自重,今日一见,到果真如此,连皇上的圣旨你也讨价还价了。大将军难道不信我吗,要不要看皇上亲颁金牌?”说罢,王英从怀中取出金牌,递与岳飞。岳飞双手接过金牌,顿时呆了。原来,皇上为令岳飞收兵,竟下了一道金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