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下之臣——凤栖卷》 第一章 十一月的京定,沸沸扬扬议论着靖安王通敌卖国之事,四处张贴着缉拿靖安王和老王妃的皇榜。而祥和的边城郊外,人们依然过着自己的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像往常一样,在晚饭后,一家人围坐在一起,谈谈天气,或者说说今年的收获,偶尔会惊叹说见到山里的仙人。当他们仔细眺望时,还会发现在幽深的山林里,隐约闪烁着一点火光。 而这火光正是由他们口中的仙人所点,天黑前,他会在小屋里生起一团火,然后陪她吃饭,她发呆,他就在旁边陪着她发呆:她哭,他就替她擦干眼泪:她冷,他就给她盖上被子。日子在一天天过去,她却仍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那夜犹如一场梦,一场她特意不去想的噩梦。除了吃饭,她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说,只是躺在床上睡觉,常常一睡就是一整天。半夜,她突然从噩梦中醒来,才唤他的名字,哭喊着紧紧抱住她。他几乎成了她活下去的唯一支柱,连一刻也不能离开,即使是睡觉的时候,他也不得不陪在她身旁。 月光下,她紧皱着脸,额头不断冒出冷汗,却连低喃也未有一声,强烈的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无奈的叹了口气,上官伶轻轻擦干她额头的细汗,知道她又开始做噩梦了。就在他要收回手时,她突然睁开眼,从床上坐起来。 “云烟!”上官伶急忙抱住她,免得她又哭喊他的名字。她不停的颤抖,衣服都被汗水打湿,遇上寒气而变冷。 “伶,伶!”她缩进他怀里,企图寻找一丝温暖和安心,上官伶却再也忍不住沉声道,“云烟,你不要再这样折磨自己!人死不能复生,你不能一直这样下去!”他的声音充满了痛苦,怀里的人却好象没听见一样,他再也忍不住高声吼出来,“他死了,北塘霸南他死了,你外公死了!你娘你爹还有大家都死了!你知道,你清楚,他们都死了。你赶快给我停止这没用的畏惧,你得接受,你得面对。你这样折磨自己能有什么用,能有什么用!”到后来,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在告诉她现实,还是在痛述自己的命运。怀里的人好象初生的婴孩一样,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这些日子以来,第一次说出其他的话,“死了,外公死了!他为了我,死了,让那个坏蛋杀死在我的眼前。呜呜……伶,我好难过啊,我好难过啊!” “我竟然是娘破坏人家家庭生下来的小孩,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当野种,我不要当野种,我也不要外公死,你把大家都给我找回来,伶,你把大家都找回来呀!”她哭喊着陷入到混乱之中,情绪激动之下,挣扎着起身要跑,上官伶急忙抓住她的双手,怕她做出危险的事来。夏云烟被迫挥动拳头,想要挣脱他的钳制,上官伶不得不用力抓紧她的手腕,她就好象失去感觉一样,手腕被勒得通红却还在奋力挣扎着。他脸色一沉,惊慌之中突然低头吻住她,怀里的人一僵,终于停止了挣扎,他能看到她瞪大的眼里缓缓滑出晶莹的泪来,他脸上一热,才意识到刚才自己做了什么。他匆忙离开她樱红的唇,却没离开多远,她又欺身向前,搂住他的颈子,学着他的样子反吻住他。一刹那,他好象被雷击中一样,呆在原地。她青涩的舌却开始顶开他的唇,急速的想要寻求什么。上官伶闷哼了一声,不受控制的反勾住她的腰,将她整个身体拉向自己。这一次,他毫不犹豫的吻上她的唇。一股从未有过的震麻由他的舌尖蔓延开来,让他忍不住想要更多。而她的吻也的确沿着他的脸一路下移,他知道她想要做什么,矛盾之中一把拉住她的手,沙哑的道,“云烟,你会后悔的!” 夏云烟一愣,皱起眉头,眼泪却止不住的往外流,他抬手轻轻为她拭去眼泪,将她的头压向自己的胸口,“你听,我不是还活着么。”他有力的心跳由于刚才的激情比平时快上不知多少,她静静的躺在他胸口,听着属于他生命的节奏,慢慢的平静下来。黑夜中,上官伶的呼吸久久不能平复,却听到她带着庆幸的低喃,“伶还活着。”难得的一夜无梦。 青镶城的一家客栈里,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搀扶着一位老夫人进入,两人虽然布衣装扮,却掩饰不住与生俱来的非凡气质。见两人进来,店小儿急忙上前热情的打招呼,男人要了两间上房,便领着老夫人上了楼。等两人在屋内坐定,店小儿端来茶水,就关门退下。男人又服侍老夫人喝过茶,等她到床上躺好,又替她掖好被子。老夫人闭着眼,脸色苍白,看上去似乎正在生病之中。男人刚起身,老夫人又剧烈的咳嗽起来,他慌忙坐下,关心的问,“娘,您没事吧?” 南宫玉摇摇头,“昊儿,现在真是辛苦你了,是娘连累了你。” “娘,您别说这样的话,这是儿子该做的。您现在,就不要想那么多,安心的把病养好。我们再找个地方好好生活下去。” 南宫玉叹了口气,“好不了了。我自己的身体自己了解,怕是日子不长了。”上吊不成,昊儿就带着她逃命,刚出京定,皇上就发出了通缉令,他们母子一路奔波至此。原本从小带来的旧疾,加上连日的奔劳,不小心受了风寒。她生来富贵,哪经得起这样的折腾,病自然久久好不了。 君少昊抓住她的手,坚定的说,“娘,您不过是受了风寒,只要好生将息就能恢复,怎么能这样想。别说那么多,您快躺下休息吧。”他说着就要照顾她躺下,南宫玉不肯,“昊儿,你关心娘,娘心里明白。但我这病由心而生,所谓心病还得心药医,娘是心里放不下云烟啊。”一路走来,除了看到她和儿子的缉拿榜,听得最多的就是乾坤刀在上官伶和夏云烟的手上。这消息一出,天下哪里不是想找到他们夺乾坤刀的人,可想而之,云烟的日子该有多难。君少昊皱起眉,听她继续道,“昊儿,我从小生在富贵之家,嫁了一个好丈夫,有你这么一个好儿子,别说一个女人,就是一个男人这辈子最想拥有的我都已经拥有过了。该看的该听的该享受的,我通通都尝试过,我这辈子该说没什么遗憾了。可我心里放不下芸香,更放不下云烟啊。当初是心里有愧,才会接她进府,到后来,我是越来越喜欢她,真心把她当我的女儿看待,这七八年的感情怎么能用补偿两个字就解释得了。我想告诉你的是,我若是死了,也该是我的命,你不要为我太难过。我死了之后,你也不用把我葬在你爹的身旁,他的墓在王冢里,你回京定的话太危险,你将我葬在南宫家的墓冢里吧,也算落叶归根。” “娘……” “你听我说,云烟是个善良的孩子,也是个好女子,我是有心让她成为我们君家的媳妇,只可惜,你不喜欢她。罢了,你不喜欢也就算了,娘也不勉强你。但娘有一件事,不得不拜托你。” “娘,您说。” 南宫玉从怀里掏出一本已经泛黄的书塞到君少昊手中,“这是我们南宫家的武功秘籍,你收好了。”君少昊接过秘籍,却看也不看一眼,“娘,我看您累了,这些话改天再说吧。”南宫玉不依,非让他把秘籍收好,君少昊无奈,只得将秘籍放入怀中,听她说,“我们几大家中,南宫家的武功向来排在第一,天下无人可及。但想要练成南宫家的绝世神功,却非一般常人所能做到,其中的辛苦更是常人难以想象的。以前,我只想你跟云烟能两个人幸福安乐的在靖安王府里生活下去,所以不想你受这些苦,哪知道……”她神色黯淡下来,有些哽咽住,“哪知道事情会发展成今天这个样子。”叹口气,“命啊,这就是命啊!” 她抬起苍白瘦削的脸,认真的望着君少昊,“如今,我把这秘籍交给你,是因为云烟。她的生命有危险,需要有人能够确保她的安全,而我再也做不到这一点了。所以,我要你练习南宫家的这门绝学,好好的保护她!这样,我就算到了地下,也能希翼求得芸香的原谅。” “娘,我会的,我答应您就是了。您别说了,快躺下休息吧,我去让店小二给您熬药。”君少昊看南宫玉的确神色不好,急忙答应她,免得她再跟他耗下去。南宫玉听他这么说,方点了点头,“好,我说的话,你可都记住了?”见儿子点点头,她心里松了口气,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的疲惫,由着儿子服侍她睡下,“那好,你就下去吧,我一个人睡一会。” 南宫玉醒来的时候,桌上已经摆好饭菜,君少昊手里端着一只碗正准备叫她起来喝药。见她醒来,君少昊急忙放下手中的碗,奔过去服侍她下床。南宫玉在桌边坐定,接过君少昊递来的碗,喝下药后,皱起眉,“昊儿,这药怎么这么苦?” 君少昊笑道,“那是因为你现在刚好饿了,所以味觉特别灵敏。”南宫玉哦了一声,赶紧挑了一口菜吃下去,口里的苦味方才淡了些,等她吃得差不了多,君少昊才说,“娘,我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南宫玉放下筷子,看君少昊迟疑了一下,听他说,“秘籍我已经看过,也都记了下来,所以我打算烧了它,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南宫玉一笑,还以为他要问什么严肃问题,“烧就烧吧,反正是你的东西。” 君少昊想了想,才问,“我们南宫家是不是所有人都使的是剑?” 南宫玉想也不想,点点头,“没错,都是使用剑。”君少昊脸上神色一暗,听她又急忙道,“对了,我以前好象看你外公耍过一套刀法。大概是跟哪个朋友学的吧。”说完,她看了一眼君少昊,发现他只是沉默,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她有些不安的问,“怎么了?” 君少昊摇摇头,扯出一个笑容,“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了,所以问问。”南宫玉看他不想说,也不愿勉强,起身要走,君少昊突然又问,“娘,乾坤刀为什么会出现在上官伶手中?他手上握的不是帝石吗?” 南宫玉回身又坐下,“昊儿,你到底想问什么?” 君少昊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因为娘说不定也不知道为什么,所以我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不防,你说来听听。娘若是晓得,必知无不言。” 君少昊点点头,从怀里拿出南宫玉交给她的秘籍,“娘,您看。”他一边说一边将秘籍翻给南宫玉看,后者皱起眉,深深望了他一眼,有些不敢相信的道,“这是一套刀法。” 君少昊点点头,“今天我刚看到这书里的武功时也觉得奇怪。我们南宫家从来没听说过有人使用过刀,怎么会传下来的是一套刀法呢?后来我又想起那天上官伶救夏云烟的情形。皇上和西门笑都让他交出手中的乾坤刀,而上官家留传下来的明明就是帝石,当年别邺之战为的不就是争夺上官家的帝石吗,为何乾坤刀又到了他手中,而他却也跟其他人一样在找帝石。我再一想,北塘灭门前有谣言说北塘霸南从上古陵墓里带回了乾坤刀,如果当时他真带回了乾坤刀,为什么今天刀却在上官伶的手中?如果说是北塘霸南自己交给上官伶的,也说不过去,因为北塘霸南得到乾坤刀后根本就没见过上官伶,而云烟更不可能,她甚至连自己的身世都不知道。那么北塘霸南在上古陵墓里得到的到底是什么?又或者说他什么也没得到,一切只是谣言?想来想去,我总觉得这里面还有一个天大的秘密,没有人知道的秘密。” 南宫玉神色严肃的点点头,“你说的很有道理,我也不是很明白。但是我知道有一点,就是上古陵墓是北塘家一位祖先的安埋之地。”看君少昊一脸不明白,她继续道,“我也是从芸香那里听说的,听她说这位祖先就是历史上号称无敌大将军的北塘逍。” “北塘逍?!”君少昊不敢相信的问,“就是那位历史上从没输过一次仗的男人?” 南宫玉点点头,“对,就是他。” 君少昊眯起眼,突然他脑海中一个念头闪过,难道?南宫玉看他神色从未有过的沉重,不免担心的问,“昊儿,你想到什么了?” 喊了几次,君少昊都没反应,半晌后,她才听到他喃喃的说,“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娘,这天下果真要大乱了。”南宫玉愣在原地,不明白他何以突然冒出这句话来,正想问,却看他一个人神色沉重的往外走。坐在凳子上,年幼时先生讲的一个历史故事第一次回响在她脑海中。 原本天下一家,当时的皇帝有五个儿子,分别娶了五个大家族的女子为妻。这五个皇子个个聪明伶俐,气度非凡,并且各有所长,可说都是继承皇位的好人选。虽然能有这么好的五个儿子是好事,但同时也让老皇帝在选太子这件事上犯了难。皇帝问先知,应该怎么办,老先知却只告诉皇帝,让他把震国之宝平均的分给五个儿子。但是震国之宝只有三样:帝石,皇帝手中的乾坤刀和兵册,老皇帝还是不知该如何是好。后来先知告诉了皇帝一个方法,这个方法是公平的,所以五个皇子都倘然接受。结果太子还是没有选出来,先知却死了,老皇帝的身体也日益衰弱,终于因这事郁郁而终。老皇帝死后,五个皇子又闹了起来,他们认为自己都应该继承皇位,争执之下,各拥其势,割据一方,谁也不相让。当岁月如梭而过,人们早就各自为政,形成独立的五国,这就是燧国、大辽、烈卑、宣国和北武最初的来历。而那五位嫁给皇子的女子,她们的家族就形成了现在的五大家。简单说来,便是如此,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即使真的历史,也往往会搀杂很多神话或虚假的成分,所谓故事与历史最大的区别也就在于此了。 南宫玉打了个寒战,这么多的恩恩怨怨,这么多的阴谋与诡计,这么多的爱恨情仇,当这所有的一切交织在一起,会是怎样的结局。而到现在一想起就仍然让她害怕的别邺之战,再看来,却似乎只是一个小小的开始。 第二章 在南宫玉两母子为接下来的形势担忧的同时,夏云烟和上官伶也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困难。他们一个人被西门家的人挟持在手中,一个人手握乾坤刀站在岸边,面临着对方百十高手的威胁。河边少有的几个平民早就见势逃走,萧萧寒风吹来,撩起上官伶脑后挽起的长发,落河的夕阳如最好的画笔在他身上添出萧瑟的光彩。夏云烟焦急的喊着,“伶,你不要管我,你快走!”他却像没听见一样,如天神般屹立在河边,看着无数的人向自己杀来。手起刀落,鲜血将金黄的河面染出更为艳丽的颜色,而他,却潇洒的穿梭其间,很奇怪的是,夏云烟突然想起一句不合时宜的话来: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她扑哧一声笑出来,脖子上的刀一紧,她才意识到自己还在敌人的手中,急忙收起笑,听到身后的人不甘心的命令道,“臭丫头,快叫他住手,否则我杀了你!” “哈,自己没本事打不过,欺负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还什么西门家的人,你丢不丢脸啊!”夏云烟丢给威胁她的男人一个大白眼,“要我叫他住手,你做梦吧!” “你!”男人被夏云烟激怒,手上加力,生生在她脖子上划出一道口子,夏云烟忍不住疼得尖叫起来。男人同时高声喊道,“上官伶,你要是再不住手的话,我就真把她给杀了!” 上官伶听到夏云烟一叫,转头看到她脖子上涔出的血,脸色更加难看,却不得不收回刀,退到一边。抓住夏云烟的男人见他果然不再反抗,得意的道,“好,上官伶,算你知道进退。现在,把乾坤刀给我放下。” “别!”夏云烟忍住疼,高声制止了他,转头对身后的男人道,“不要脸,自己打不过,就使出这种卑劣的手段。有本事,你亲自去抢啊,抢到手就是你的!” “死丫头,死到临头了还油嘴滑舌。怎样,我就以多欺少,我就欺负你个弱女子,怎样?”男人气得脸色铁青,耍起赖皮。夏云烟不以为意的道,“没怎样啊,我一个弱女子能把你怎样。不过呢,只能说明一点……” 两人一吵一闹,所有人的注意都转移到了他们身上,夏云烟扫了一眼全场,慢吞吞道,“你没种!” “你……” “啊,暗器!”夏云烟突然一声尖叫,男人注意力一转,夏云烟已经一脚踩在了他脚上,疼得他哎哟一声,手上一松,便让夏云烟给跑走了。 “快抓住她!”男人急忙叫道,周围的人又哄了上去,上官伶一把将夏云烟拉到身后,护住她,手中乾坤刀一使力,将一排人给震出老远。夏云烟正要拍手叫好,身子腾空飞起,转眼,就落到了河上的一叶扁舟。岸上的人大喊着还没来得及追,上官伶已经摇着浆将船划入河中。一群人被远远的甩在身后,气急败坏的叫骂着,夏云烟转身冲他们做了几个鬼脸,看到那个要挟她的男人气得跳脚,她浑身痛快,舒服的坐回位子,摸摸脖子上的伤口,生气的道,“下次让我再见到他,一定将他碎尸万段!” 上官伶不禁笑起来,“你还想见他。我们这一路都不知道多少次死里逃生了,你还想再见到这些人?”被他说到现实的残酷,夏云烟不禁皱起小脸,“伶,说起来,我们这样逃下去也没有办法啊。君西蓝这个大坏蛋,竟然把你的行踪和乾坤刀的事都散播出去,他根本就是在利用其他人来杀我们嘛,真是太阴险了!” “对了,我记得你身上有带些创伤药什么的,可不可以给我敷一点,伤口好疼。” 上官伶看她委屈的样子,只得放下手中的浆,从怀里掏出药瓶,“你把头抬起,我给你擦上去。” “好。”夏云烟听话的抬起头,让他给她敷药。这药碰到她的伤口,竟然一点也不疼,清清凉凉的,反而很舒服的感觉。 “伶,你猜刚才你跟那些人打斗的时候,我在想什么?” “什么?”上官伶漫不经心的问。 “我想起以前听过的一句话。” “什么?” “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她话还没说完,接着哎哟一声叫起来,“伶,你那么大力干什么!” 上官伶收回药瓶,点点她的额头,“谁让你乱说话来着。我拿命救你,你以为我逛青楼么!” 夏云烟傻笑两声,“我知道,可就是想到那去了嘛!你轻功真的很不错哎!” 上官伶懒得理她,径自摇自己的浆。夏云烟只得一个人坐在船上看风景。天黑的时候,他们才在一处林子上岸。两人正打算在林外升火过夜,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接着熟悉的对话声渐近,夏云烟暗叫不好,刚甩掉的那批人又追上来了。心里直后悔在船上说的那些话,上官伶已带着她往漆黑的林子里走。两人在林子里走了一会,竟看到前方隐约闪着火光,夏云烟兴奋的道,“伶,前面有人,我们今天晚上有地方可以睡了!说不定还能饱餐一顿!”说着,她抢先一步跑上去。上官伶急忙追上她,“等一下,你待在这,我先去看看。” 上官伶拦下夏云烟,独自一个人走向火光处,果然看见一座户山林人家。他上前敲门,听到里面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谁啊?” “老人家,我跟我未婚妻乘船去路安,不想半路上船出了些问题,我们只得在此地停留一夜。找了很久,才看到您们这么一户人家,不知道可不可以在您这借宿一宿?” 屋里有一阵没了动静,上官伶看到一个身影透过窗户缝往外望了望,然后门被打开,一个白发老太婆出现在门口,看清楚上官伶的样子后瞪大眼,眨了两下,“这位公子?” “老人家,我未婚妻就在那边林子里,她身体不太好,走了这么久,又累又饿,偏偏这山里也没有什么客栈,您发发好心,让我们在这里过一夜可好?” 老太婆回过神来,朝屋内的人喊,“老头子,有两个年轻人来投宿,你叫小梅准备些吃的。”说完,对上官伶道,“公子,你快叫上你未婚妻一起进来吧,这十月份的天气,又是山里,大半夜待在外面该冷坏了。” 林子里的夏云烟听到上官伶喊她,飞快的跑过去,看到一个老太婆正领着上官伶进屋。见她到来,老太婆笑呵呵的道,“这就是你未婚妻?姑娘,在外面这么久,该饿了吧。屋里已经在给你们准备食物,一会就吃饭,快进来快进来,外面风大。” “谢谢您,老婆婆。” 屋子里果然暖和许多,夏云烟一进屋,老太婆就拉着她在火盆旁坐下,然后问,“小梅,饭菜好了没?”内屋里传来一个年轻姑娘的声音,“再稍微等一下,马上就好了。” 坐在一旁的老头笑呵呵道,“不好意思,家里也没什么好的,你们就将就一下吧。” “不会不会,能让我们有地方可住,还给我们饭吃,我们感谢都来不及呢,怎么会嫌弃!”夏云烟急忙解释,上官伶也道,“老人家,云烟说的是,给我们方便我们就很感谢了,不必注意那么多。” 老太婆笑道,“好好。” 这时,帘子一掀,一个年轻姑娘端着一些热腾腾的饭菜上来,看到上官伶后,那姑娘怔了怔,随即娇羞的红了脸。老太婆笑道,“这是我孙女小梅,没见过什么世面,两位不要见怪。” 上官伶道,“不会。”夏云烟心里好笑,却也不说什么,在老俩口的热情招呼下入了座。饭菜算不得很好吃,但饥不择食,夏云烟也还是吃了很多。吃过饭,老太婆便让小梅领着夏云烟和上官伶去歇息。听到老太婆说她是上官伶的未婚妻时,夏云烟在小梅眼中看到明显的失落。等一切收拾完毕,房里只剩下她和上官伶的时候,夏云烟坐在床上打趣道,“伶,你真是祸国殃民哎,走到哪都一样受欢迎。看到没有,刚才那个小梅才见你第一面,就被你吸引住了!唉,说什么我是你的未婚妻,也不怕又要碎了人家姑娘一颗芳心。”上官伶白她一眼,没好气的道,“不然,说你已经嫁过人,是别人出逃在外的妻子?人家还会收留我们吗?” “那也可以说是兄妹之类的嘛。”夏云烟盘腿坐在床上,手里抱着一个枕头,神色无奈的说,“都说了跟君少昊的那什么什么不算,根本不算嘛!” “兄妹,那我们又能住一个房吗?万一半夜出了什么事,我是没所谓,你要怎么办?”上官伶恨不得敲敲她的脑袋,怎么笨起来能这么笨。 夏云烟恍然大悟,“对哦!那伶你今晚睡床吧,反正我睡床也睡了这么久!”说着就要从床上下来,上官伶急忙阻止她,“不用了,我睡地板就好!” “可是很冷哎!”现在都快十月底了,初冬的季节地板上肯定很凉。伶看上瘦瘦弱弱的,怎么能一直让他睡地板,“我没关系的,你看,我长这么多肉肉,冷一下也没关系啦!” “不行,我说了算!” “伶” “你再说我就把你扔出去,快点睡,明天还要早起!”上官伶懒得再和她争论,就要抱被子,夏云烟拉住他,嬉皮笑脸的道,“那要不然我们一起睡好了。” 上官伶瞪了她一眼,“你是个黄花大闺女,连这种话也说得出口,看样子,王府里的几年没把你熏陶过来,反到越教越坏!”先前抱她睡是迫不得已,哪有两个人天天抱着睡的。就是亲兄妹到了这种年纪也没有这样的道理。 夏云烟呵呵笑了两声,“有什么关系嘛。” “我看你这样,以后还怎么嫁得出去!” “好,嫁不出去我就跟伶赖一辈子饭吃。”夏云烟厚脸皮的说,看上官伶丢给她一个大大的白眼,她神色一变,委屈的问,“怎么,你不愿意?还是你以后娶了妻子就不理我了,或者你怕她不高兴?” 上官伶无奈的叹口气,只得放下被子,在床边坐下,“我看,你以后要是嫁了人再像现在一样粘着我,那个男人恐怕得恨死我。”夏云烟抓住他的手臂,摇头,“不会不会,伶这么好看,他肯定也会被你迷得神魂颠倒的,哪会讨厌伶!” 这丫头又说的什么乱道理,上官伶再次无奈的叹气,听她问,“你老叹气干什么?” “没什么,快点睡,我要吹灯了。” “好。”夏云烟急忙躺下,看着上官伶吹熄蜡烛,等他躺下,她问,“伶,你现在还有想起你的妹妹吗?” 黑暗中沉默了一下,身旁的人摇摇头,“已经不想了。” “为什么?” “因为想也没用。”他知道,这辈子要想再见到那个漂亮的女娃娃几乎是不可能的事,而他身上还肩负着为家人报仇的重担,即使能够相见,也只是让她跟他一起陷入仇恨之中,那又何必。 “我有些像她吧?” “恩。” “哪里像?” “你们两个都看起来笨笨的!” 夏云烟没想到他会说出这句话来,不甘心的反驳道,“人家哪有笨。是伶你们太聪明了好不好!” 黑暗中传来几下低低的笑声,夏云烟心情顿时开朗起来,“伶,你觉得以后你会娶个什么样的女子?” 黑暗中传来他平静的声音,“没想过。”顿了顿,他问,“你想嫁个什么样的男人?” 夏云烟傻傻笑了两声,认真的道,“其实只要有那么一个人能喜欢上我,我就很开心了。当然了,他只能有我一个人,虽然我的条件是不好啦,可这是我最基本的要求,否则,一切免谈。其他的嘛,我也没有想过。反正我都怀疑自己嫁不出去了,哪想过那么多。” 他又笑起来,“这倒像你说的话。不过,云烟,你应该对自己多一点自信,其实,你是一个很可爱的姑娘,所以我要你收回最后那句话,总有一天,你可以找到那个人的。” 夏云烟无奈的说,“好吧好吧,我收回。”顿了顿,她又道,“伶,不如我们以后住在一起,好不好?这样呢,你每天可以和我的他,下棋钓鱼,我就和你的她聊天啊给你们做衣服什么的,我有一个女儿,你有一个儿子,等他们长大,我们就让他们成亲,哈哈哈,想起来感觉就好幸福哦!” 第三章 等了很久,没听到上官伶说话,夏云烟轻声问,“伶,你睡着了吗?” “没。” “那你怎么不说话了?” 上官伶翻了个身,沉声道,“睡吧。”黑暗中,他炯炯有神的双眼却久久没有闭上,屋里的气氛突然冷清下来,背后传来夏云烟伤感的声音,“你……是在想……那根本就不可能,是吗?”她清楚,前方的路未知,他们两个人或许就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即使能活着,也需要面对很多残酷的现实。那一天对他们两个人来说,离得太远太远。他似乎真的睡了,夏云烟低低的叹了口气,靠着他的背,也闭上眼,希望有他在身旁的今夜,能做个好梦。 而她也的确做了个好梦,梦到娘,外公,伶还有小九,大家围在她身边一起庆祝她的生日,她是那么开心,那么快乐。醒来的时候,才发现睡梦中的自己竟然一直在笑。太阳刚刚升起,伶在门口接过小梅端来的早饭。她笑着说了一声“早。”伶朝她点点头,小梅则笑道,“姑娘,我这就去给你端些热水来洗漱。” “那麻烦你了,小梅。”夏云烟不好意思的说,小梅摇摇头,转身去厨房端热水。等她洗漱完,上官伶才和她一起吃饭。夏云烟看了一眼桌上的早饭,欣喜的道,“呀,居然有烂饼!” “乡下小东西,姑娘不要嫌弃才好。”小梅羞涩的道。夏云烟摇摇头,“怎么会怎么会,烂饼是我最喜欢吃的东西之一呢!” “那真是太好了。姑娘要是喜欢的话,就多吃一点吧。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你们两位慢慢享用。” “好,谢谢你了,小梅。”夏云烟迫不及待的拿起筷子挑起一个烂饼津津有味的吃起来。上官伶朝小梅笑笑,“小梅,真是谢谢你们收留我们一晚,这里是一锭银子,算作我们的留宿费,麻烦你们了。” 小梅惊奇的问,“公子,你们今天就要离开么?” 上官伶点点头,“打扰了一夜,我们也该起程了。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你就收下吧。” “这……”小梅不知道想到什么,面露难色,推辞道,“公子,你这一锭银子太贵重了。不过是一夜的招待罢了,不用给钱的。” “不行不行,小梅你就收下吧否则我们会过意不去的!” “可是……” “收下啦!”夏云烟将银子塞到她手中,小梅略停了停,“那……不然,我再给你们做些干粮,你们带在路上吃。” “也好,那就麻烦你了。”上官伶道,小梅点点头,便出去准备。等她走了,夏云烟才问,“伶,我们现在逃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还是得想点什么办法才好。” 上官伶点点头,“的确如此,这个问题我也想过,但一时还不知道该怎么做。我看我们到了路安再说,你觉得怎么样?” 夏云烟点点头,这时,老太婆从屋外进来,手里端了一坛酒,夏云烟跳起来,“呀,好香的酒。” 老太婆笑道,“这是我老伴采山里野生的桂花所酿,已经有五十年了。公子的一番好意,我们也没有什么可以回报的,就只好拿它来给两位尝尝。” “好啊好啊,真是谢谢了。”夏云烟急忙接过酒坛,正准备倒酒,上官伶开口道,“云烟,我们还要赶路,还是不要喝的好。” 老太婆笑道,“没事没事,这酒香却不醉人,两位喝一点也是无大碍的。” “对嘛,喝一点点。”夏云烟央求道,看上官伶不语,便倒了一点尝了一口,果然清新香甜,不像酒却又有着酒的淳味,不禁叹了句,“果真是好酒!”说完,给伶倒了一点,央他也尝一尝。上官伶虽然担心半路出现什么问题,却被逼无奈,加之这酒闻上去的确香甜宜人,便从了夏云烟的意思,喝了两口。老太婆笑道,“公子,这酒还可以吧?” 上官伶点点头,“的确好酒,老人家,谢谢您了。” “没什么。公子,你们请慢慢享用,老太婆就不打扰你们了。”说完,老太婆又出门去。夏云烟看上官伶也不太反对,便趁机多喝了两口,谁知道越喝越不对劲,拍拍脑袋,“伶,我没喝多少,怎么觉得晕晕的,这酒不是不醉人的吗?” 上官伶心里一惊,正要问她,夏云烟却咚的一声趴在了桌子上,“该死!”到现在他才意识到被暗算了。先前,他一直不敢放松警惕,却什么事也没发生,心里不免有些大意,没想到这些人竟然到早上才动手,显然,酒里被人动过手脚,放了迷药。他一把抓起夏云烟冲出屋外,才发现小小的屋子早被一大群燧国士兵包围得水泄不通。老太婆一家哆哆嗦嗦躲在士兵身后,害怕的望着他。 上官伶压抑着愤怒,沉声问道,“为什么要帮他们害我们?” “你……你是个杀人犯!”小梅道。从几天前,就有当官的找上他们,说过些日子可能有一男一女从这里经过,那男的长得跟天仙似的。这两个人正是全国到处捉拿的朝廷要犯。当官的给了他们一包迷药,让他们好好接待这两个人,等他们放松警惕的时候,再用药迷昏他们。 上官伶冷笑,“你看我像杀人犯吗?” “我……我不知道。”虽然这位公子美得不真实,但说他是杀人犯的可是朝廷的人。上官伶讽刺发问道,“我若是杀人犯,早杀了你们全家,还给什么借宿费,还等得到现在让你们下药吗?”小梅脸色苍白,无力的反驳道,“可……朝廷……” 一阵晕眩袭来,上官伶暗叫不妙,刚才被迫让夏云烟这个笨蛋灌了两口酒,能有如此威力,可见这药效有多强。咬紧牙,他懒得再跟小梅耗下去,再不冲出去,只怕今天真会被君西蓝给捉住。对方显然看出他的意图,急忙叫前排的士兵搭弓放箭。刹时,成百的乱箭向他们两个人飞来,上官伶吃力的转动手中的剑,一一将箭给挡开,然后趁对方上箭的空隙,变幻手中的乾坤刀,以内力将几排人震开倒在地上,只听哎哟惨叫之声不断传来,他眼也不眨,带上夏云烟飞快的冲了出去,身后的领头人气急败坏的吆喝着喊追,便有成千上百杂乱的脚步声跟了上来。上官伶眼前一暗,差点倒在地上,幸好林子里树多,他靠在树干上稍稍喘了口气,等这阵晕眩过去,要起身再跑,追赶他们的士兵又再次堵在了他面前。又一阵箭雨落下,这一次,他吃力的挥动乾坤刀,差点没让两只落在自己身上。不等他反应,便有士兵握着兵器杀了上来,他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就在这时,从林子里飞出五个黑衣人,一擒一挡一跃,两个人已经带着夏云烟和上官伶两人离开,余下的暗器一发,只见前面的燧国士兵纷纷倒地,脖子上鲜血喷涌,赫然插着一把万字形状的飞镖。这三个人大概是拖延时间的,与燧国士兵纠缠了一会,也不恋战,甩出烟雾弹,随即也消失在了林子中。 河面上,一艘快船早已等候多时,船首,男子一身青衣,文弱中透出几分高贵的气质,河上吹来的劲烈寒风勾勒出他精瘦而结实的身材,他的腰际,挂着一柄青龙剑,即使剑身隐藏在剑鞘内,却仍能感受到一丝锐利的剑气。仔细观察,会发现他俊雅的面庞上,那温和的笑容,与他深沉冰冷的眼眸大相径庭。 他望着河岸,看到林子里步出五个男人,当他的目光落到这五个人手中的一男一女身上时,他嘴角的笑容更为明显。那五个男人带着这一男一女一上船,水手便即刻放帆,船飞快的向河下游驶去。 “迷倒了。”他淡淡望了一眼被掳上船的一男一女,道,“把他们带到房里休息。” 两个人便被人带到一间豪华的房间内,等放到床上,又有两个侍女上前给两人服下药,不多时,那容貌逸尘的男子就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上官伶再睁开眼,看见的却是蔚蓝的天空,感受到身子正在船上的沉浮。他撑起身,发现药效已过,转头看到坐在桌边的男子,一惊,“司马夜。” 司马夜抬起头,手里正拿着上官伶的乾坤刀,“你醒了。”看上官伶一脸戒备的表情,他笑道,“别紧张,我可不会杀了你,也不会要你的乾坤刀。” “那你为什么还……救下我们?”上官伶心里的疑问更重。 司马夜笑起来,“如果我说我是为了她,你信不信?” “云烟?”上官伶蹙眉,司马夜到底在想什么。 “她可是我妹妹。”司马夜说完,果然在上官伶脸上看到怀疑的眼神,后者讽刺的笑问,“你会不恨她?”他的语气听不出是问还是反问,司马夜也不理会,起身走向窗口,上官伶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只听到他说,“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无话可说,总之要不要跟我回王府,你自己看着办吧。” 上官伶沉默了一会,看了一眼身旁还在昏迷中的夏云烟,起身走到司马夜身旁,“你明知道,我没得选择。” 司马夜笑起来,“我可没这么说。” “条件呢?”上官伶利落的问,司马夜转过头,玩味了一会他脸上的表情,笑说,“你倒是了解我。”上官伶不置可否的别过头,司马夜把玩了一会手中的乾坤刀,将它递给上官伶,“这么多年,我让你们四处寻找乾坤刀,想不到它就在我面前。凤夕,看来,我真是低估你了。” “过赞。”上官伶毫不犹豫的接过刀。 “我在想既然乾坤刀的事你都能瞒我这么久,会不会还有更多天大的秘密是我所不知道的呢?”司马夜望进上官伶的眼,他的目光深邃而锐利,但后者却冷淡的回望着他。两人看了半晌,司马夜突然笑起来,“好好好,你不想说,那我也不问。”顿了顿,他放下声,“条件呢,也很简单。跟以前一样,你帮我找到我要的东西,为大辽效命,而我仍然会为你找寻陷害上官家的那个人。但有一点,得改变。” “既然为大辽效命,那就不得再像现在一样任意妄为,你得服从我安排。”看了一眼上官伶,他继续说,“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给你充分的时间考虑,只是不要让我等得太久。”说完,他就要走,上官伶叫住他,“只要不是做会伤害云烟的事,我可以答应你。” 司马夜笑起来,“好,那我们就说定了。” 上官伶不再理他,径自坐回到夏云烟身旁,小心的给她掖好被子,司马夜不禁道,“有的时候,我在想,你到底是像她的情人多一点还是像哥哥多一点。”床边的人不以为意的道,“随你怎么想。” 沉默了一阵,就在上官伶以为司马夜已经走了的时候,突然又听到他说,“真可笑,我这个有血缘关系的真哥哥,却绝不可能做到那样。” 上官伶听他口气有些奇怪,抬头却看见他已经走出门。第一次,他觉得他的背影有些孤单和悲凉,被巨大的阴影团团笼罩。上官伶望着床上的人,心里升起强烈的不安,伸手抚过她的脸庞,轻声道,“没关系,我会好好保护你的。我们说好都要活下去,都要幸福。” 这句话,是在安慰自己还是这昏迷中的人,连他自己也不清楚。 第四章 灯火通明的宣国皇宫内,下半夜,宫里突然闹起来,不一会,人影混乱的穿梭在空旷而冰冷的宫殿中,领头的内廷总管王公公急匆匆的指挥着身后的小太监,“快,快去叫御林军总领梁将军来,皇上恐怕,恐怕快要不行了!” “是。”小太监领命急忙退下,身材臃肿的王德头也不回一口气跑到春曦殿,殿里的宫女听到外面杂乱的脚步声,还有人不断敲着门,急忙点上灯,批着衣服前来开门。门刚打开,就看到宫里总管王公公神色慌张的冲进来,“娘娘,娘娘呢?” 屋子里传来轻柔的声音问,“王公公,发生什么事了?”说着,一个美若仙子的女人身着凤霞披缓步而出,正是宣国的皇后青爱。王德一见她,礼也顾不及行,慌张的道,“娘娘,娘娘,赶快带着小皇子去天和殿吧,皇上……” “皇上怎么了?”女人突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焦急问。 “皇上恐怕是不行了!” 此话一出,女人倒退两步,差点跌倒在地上,幸得王德眼尖,及时扶住她,女人脸色苍白的问,“怎么会这样,今天下午不还好好的么?” “皇上最近的确病情有所好转,今天晚上喝过药后,还与梁将军下了一回棋方才入睡,哪知道半夜的时候,皇上突然病情发作,大口的吐血,几次昏迷过去……” “别说了,赶快去看看!”青爱想也不想,带着一群人就匆匆赶往天和殿。此时,御花园里,正在领军巡逻的梁展得知消息后,也急忙赶向天和殿。两路人同时在天和殿外相遇,看到梁展后,青爱的焦急缓和不少,“梁将军,皇上……” “别说那么多了,赶快带着小皇子进殿吧。” 就在青爱一只脚踏入殿中时,里面突然传出号哭声,接着是混乱的脚步声,一个小太监跌跌撞撞跑出来,哽咽着喊道,“皇上,皇上驾崩了。”众人心里一惊一凉,青爱顾不上儿子,冲了进去,一眼看到殿里跪着一排排宫女和太监,人人都在悲泣,西门笑站在床边,看到她进来,平静的说,“娘娘,皇上已经驾崩了。” 青爱心里一空,跌坐在地上,后进来的梁展蹙眉,立刻上前扶起她,将她交给一旁的王公公,冷着脸问道,“西门相国,未得召见,你竟然私自进宫。” 西门笑不以为意的道,“臣思念皇上的病情,半夜醒来,放心不下,便进宫求见,想要探望皇上。梁将军这么想,那本相也无话可说。但一切还请梁将军稍后再论,皇上刚刚驾崩,俗话说国不可一日无君,还请将军多考虑国家的安危。” 梁展冷哼一声,事有大小,也只得问王德,“王公公,去把皇上的遗诏拿来。” 王德脸上神色一变,轻声道,“梁将军,皇上不曾写过遗诏啊。”一旁的青爱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西门笑,紧紧抓住宫女的手,疼得搀她的那个宫女龇牙咧嘴,却不敢叫出一声来。 刚才跑去宣告的小太监这时道,“不过皇上临死前有交代。” “什么?”梁展眯眼看着小太监偷偷望了一眼床边的西门笑,颤抖着道,“皇……皇上说……说让小皇子继位。”再擦擦满头的冷汗,望一眼西门笑,“还……还说……小皇子年幼,让……让西门相国代政。” 皇后明显一个踉跄,梁展握紧了拳头,沉声问小太监,“我问你,皇上可真说过此话。你当知道,如果其中有一丝一毫的不真,可不仅仅是欺君的大罪,有十个脑袋也不够你搬家!” 小太监明显一颤,却看到西门笑冷下来的目光,咬牙道,“奴才不敢有半句假言。” 梁展看了一眼西门笑,后者勾着唇角,冷冷的回看他,他再冷声问,“那先前王公公在的时候,皇上何以不下遗诏,偏偏要将这么重要的话讲给你一个不知名的小太监听。” 小太监沉默了一下,然后像背书一样麻木的道,“刚才王公公去找娘娘和梁将军您后,皇上有醒过来一段时间,后来相国来看皇上,皇上说屋子里太吵,有话与相国说,便叫大家都退到厅里,只留了奴才一个人在旁边伺候着。相国见皇上情况不好,便急忙去叫人唤御医。这时候只有奴才一个人在皇上身边,奴才看皇上似乎想说什么,便凑到他耳边,没想到皇上竟然是说遗诏的事。” 十二岁的小皇子慌张的看着这一切,他眼里只看到躺在龙床上动也不动的父皇,大人间剑拔弩张的紧张他完全感受不到,他一个人冲到皇帝身旁,抱着他的身体大哭起来,皇后看着这一幕,泪如雨下,却没出一声,因为她突然意识到,皇上去了,她心爱的男人,她的依靠去了,她的皇儿还小,还需要她的保护,所以她绝不能在这时候软弱。他们母子在这深宫里若想活命,就必须面对接下来与西门笑的斗争。想到这,她望了一眼梁展,心里安慰不少,至少她知道这宫里还有人是真心为皇上分忧的。 梁展脸色铁青,狠狠的瞪着西门笑,明知道其中有鬼,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末了,听到皇后有气无力的道,“既然皇上这么说,明日就下旨吧。”皇后走到床边,抱起儿子,哽咽着道,“本宫累了,你们都退下吧,让本宫和皇子在这里陪皇上说说最后的话。” 没人答话,西门笑眼里带笑,傲慢的从梁展身边走过,后者皱眉看了一眼皇后,正要出去,听到皇后又说,“梁将军,王公公,你们两人先留一下,本宫有话与你们说。” 等所有人都下去后,皇后抚摩着皇帝的脸,含泪道,“皇上的病一开始只是风寒,而且都已好转,哪知道后来会越来越严重……” “皇后娘娘,臣觉得皇上的病来得蹊跷。”梁展走近,看着一脸苍白,嘴唇发紫的皇帝。 “本宫知道。你是怀疑西门笑给皇上……”叹了口气,无奈的道,“有什么办法呢,西门笑这个人在朝中的势力连皇上都要忌他七分,何况他西门家一族的支撑,我们又找不到确凿的证据,哪能那么容易把他扳倒。” 十岁的小皇子不发一言,第一次认真的听大人们谈话,在他的眼里,初现成熟的光芒。 “皇后,您不用担心,我们即使拼了这条命,也会保护好您和小皇子的。”王德递上一方手帕,青爱接过,感激的看了他一眼,道,“我知道,皇上身边,也就只有你们两位真心为他着想,这也是为什么皇上曾告诉我,若他出了事,便找你们两位商量。” “皇后娘娘,有什么事只管吩咐,臣能做到的必定替娘娘做到。” 皇后摇摇头,“皇上早看出西门笑野心勃勃,怎么可能将我们母子托付给他。现在皇上突然就这么去了,我自己怎样都无所谓,我只是放心不下皇儿。西门笑现在已经利用他的名义执掌大权,下一步,他必然要找出其他的名义坐上龙椅。皇儿只怕凶多吉少,我现在留下两位,正是想将皇儿托付与你们。” “皇后娘娘?!”两人同时惊叹而出,皇后无力的笑笑,“想必两位心里也有数,皇上为了皇儿也撑了这么多年,现在他去了,媚妃和西门笑又怎么可能放过我们母子。可是我不愿意让西门笑就这样轻易的登上大位,岂不太便宜他了。所以我打算与他斗到底,反正是死是活我都不在乎了。只是皇儿还小,我不能让他冒这个险,所以我要你们在今夜就带着他离开。” “皇后……” “你们听我说。皇上恐怕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已经事先与他的一个好朋友交代过,如果有一日他去了,要他代他好好的照顾皇儿。” “可是皇后娘娘,这个人信得过吗?”梁展不放心的问。皇后道,“信得过,他是皇上私服出访,在外面认识的朋友,你们都知道他。” “他是?”王德问。皇后道,“他就是北武国的长安将军。” “那个集武功与战略于一身的华齐宵?” “正是。”皇后点点头,“皇儿的脖子上有一块玉玲珑的蝴蝶,到时候你们把它拿给他看,他便知道了。” “可是,皇后娘娘您……”梁展迟疑,皇后威严的道,“还等什么,难道要等着皇儿与我一起被那可恨的西门笑毒死?我们绝不能让皇室这唯一的血脉葬送在他的手里!” “娘娘,您何不跟我们一起走呢?”王德提议道。 皇后摇摇头,暗下神色,“我留在宫里,一来可以替你们争取一点时间,二来皇上去了,我也不想苟活在世上,即使明知道没用,我也不想就这样便宜了西门笑那个老东西!” 王德和梁展两人互看一眼,叩首道,“皇后娘娘,那您多保重了!” 青爱扶起他们,“梁将军,王公公,皇儿就交给你们了,你们一路上也要小心。” “皇后只管放心,不管有多难,我们两人一定会小皇子安全的送到长安将军手中。” 皇后点点头,“那就好,你们两位先下去悄悄准备吧,我与皇上和皇儿说说话。” “是。”梁展和王德两个忠心耿耿的人领命退下,青爱突然感到殿里的清冷,她打了个寒战,这时,小皇子过来抱住她,“母后,您冷,冰儿抱着您。” 青爱心里一热,眼泪嗦嗦就往下掉,落在小皇子手上,他急忙伸手擦干青爱的眼角,“母后不哭了,母后不哭,父皇如果知道的话会难过的。从今以后,冰儿会保护母后的。” “好好,母后的好皇儿。”青爱一把搂住孩子,执起他的手放到皇帝脸上摸索,“冰儿,你就要离开了,好好的再看一眼你父皇的样子吧。” “母后,冰儿要您跟我们一起离开。”虽然他不太懂母后为什么留下来,可是他知道留下来恐怕以后再也见不到她了。 “冰儿,母后不能走。你要一个人乖乖的跟梁将军他们离开,知道吗?他们会把你送到一个叔叔那里,这个叔叔是你父皇的好朋友,他会代替母后好好的照顾你!” “不要!不要,冰儿要母后跟我们一起走。”孩子任性的叫起来,青爱心里痛得厉害,还得沉下脸,“冰儿,不得任性。你看好了,你父皇现在已经走了,再也没有人能保护得了你。母后要你离开,就是要你在华叔叔那里健康的成长起来,等将来回来为你父皇报仇,你听懂了吗?!” 小小的冰儿咬紧了唇,不啃一声,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直往下掉,看了半晌床上的男人,他点点头,哽咽着道,“冰儿明白了,冰儿懂了,母后放心,冰儿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总有一天,冰儿一定会回国来接您,您一定要等着冰儿。” 青爱点点头,小皇子伸出手指,“拉勾勾。” “好,拉勾勾。”青爱含着泪与儿子做下承诺,望了眼床上的再也不能与她说话,再也不能抱着她给她温暖的男人,她在心里轻轻说着:翔,你放心,我一定会让冰儿好好活下去的。 第五章 这一年的十二月,当第一场雪从天而降时,也带来宣国皇帝驾崩的消息,皇上遗诏,唯一的小皇子继位,由相国西门笑辅政。但人们纷纷传说,小皇子已经不在都城。政事由相国西门笑一人包揽,皇后被迫退居深宫,宣国的统治权实际上已落入西门笑的手中。 寒冬。 雪犹如一件庄雅的华服将大地包裹得严严实实。万物都好似沉睡,听不到一丝的响动。除了寒冷的风呼啸着自空中刮过,带起一片雪雾。远处,间或传来一两声冷傲的狼啸,在明亮的天空下奏出一首野之歌。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由远及近。不多时,一个高大的身影便出现在了空旷的雪地上。那人步履蹒跚,怀里还抱着鼓鼓的一团,在他走过的身后,留下了一串鲜红的脚印。 他已经累得筋疲力尽,但仍麻木的迈动双脚,因为在他的身后,追赶声越来越近。他怀里的包裹露出一个脑袋,白肤红唇,是一个精致的小娃儿,他张嘴唤道,“梁将军,您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走!” “不行,皇子您脚受了伤。”男人满脸胡渣,看上去狼狈至极,却将怀里的小娃保护得很好。 “可是……”小娃话还没说完,身后一道利箭飞来,男人脚下一疼,整个人跌倒在了雪地里。 “快,小皇子在那里,快抓住他们!”嘈杂声传来,男人不得已,只得将小娃放出手,“小皇子,微臣怕是不能陪你一起见到长安将军了,前面就是狼山,长安将军的军队就驻扎在那里。您一个人逃吧,快跑啊!”他一边推小娃快走,自己转身拔剑向追杀的人迎去。 小娃站在原地,看男人孤身与众人奋战,鲜血漫天挥洒,有来自他的,也有来自敌人的。他明亮的眼睛里流出咸泪,脑海里响起临走前母后交代的话,一咬牙,忍着脚上的剧痛,转身向狼山方向奔去。 男人迷糊的眼际看到他弱小的身影奔跑在雪白的天地间,欣慰的一笑,奋力向周围的人挥去,他要尽可能的拖住这些人,王公公已经为了小主子而牺牲,那么他也同样不会令皇上和娘娘失望。 其中一个鹰勾鼻男人眼看着小娃逐渐消失在天际,气急败坏的一刀砍向男人,命中他的大腿,男人被迫跪在地上,下一刻,漫天的箭向他飞来,刺穿了他强壮而高大的身躯,鹰勾鼻看也不看他一眼,径直率人再往前追。很快漫起的大雪便将那男人曾站立过的地方掩埋,一切又恢复了先前的平静,好似这里根本就不曾有谁来过一般…… 小娃能听到他们又追上来了,他心里清楚,梁将军跟王公公一样,已经去见父皇了,泪随着他奋力向前奔跑,在空中往后飞去。慌张之下,他脚下一个踉跄,跌倒在了地上。他挣扎着爬起来,没出几步,再次跌倒。原本脚上就有伤,接连几日的奔逃,对他这个不满十一岁,从小生长在深宫的小娃来说,早已是过重的负担。几次跌倒之后,他筋疲力尽的趴在雪地上,满眼泪水的望着似乎没有尽头的前方:狼山,到底还有多远呢? 雪尘吹过,将他弱小的身躯很快掩埋,迷糊中,他似乎听到脚步声近了,那熟悉的声音愤怒的叫喊着,“这死小子,跑哪去了!你们赶紧给我追!” 然后有人说,“将军,这里已经是狼山了,不属于我们大辽,只怕贸然前进会引来华齐宵的军队啊!” 是吗?原本他已经到了狼山。那么他是不是完成母后的使命了,可是,他还能不能再见到母后口中的那个华叔叔呢? 沉默了一会,男人愤声道,“去他妈的华齐宵!” 但他却听到脚步声远去的声音。世界突然安静下来,他头脑发昏,浑身僵硬的躺在雪里,似乎看到父皇和梁将军他们在他面前招手。他想跑过去,却发现自己动也不能动,雪柔软得就样海里的泡泡,抬着他上下沉浮,让他昏昏欲睡。 不一会,马蹄声传来,山头上很快出现了一队人马。领头的男人高大得不像常人,他魁梧的身躯犹如一头沉睡中的雄师,等待着在战场上苏醒。望着一片银白的世界,男人转头朝身旁的一个瘦小的年轻人士兵道,“他妈的,老子在远处明明听到这附近有人打斗,怎么现在一个人也没有。”他带兵守卫国家边土,遇上这种事自然不敢轻视,所以他想了想,还是决定亲自带人来查看一番,结果鬼影都没见着一个,他美酒也没喝个痛快,能不气么! “将军,或许是您听错了呢。”士兵小心翼翼的说,不等他说完,男人的巨掌就甩了过去打了他脑袋一下,“老子的顺风耳天底下无人能及,你小子竟然敢说老子听错了!不想活了是不是!” “不不不,小的不是这个意思。”士兵委屈的连忙赔礼,老大的脾气本来就火暴,刚才酒兴被人打断,心里只怕正不痛快,还是少惹为妙。 “不你个大头鬼!”男人大大咧咧骂道,调转马头,“真他奶奶的霉气。走了,回营!”一行人于是又往来时的方向走,男人望了一眼身后,正准备挥鞭赶马,突然发现山头下似乎有一个地方动了动,他想也不想,翻身下马。一边拔出腰上的大刀,一边向凸起的地方靠近。结果那地方好象只动了那么一下,再也没了动静。身后的将士们看他停下来,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都警惕的看着他这边的情况。看他用刀尖小心翼翼的推开雪,一张冻得乌紫的小脸出现在大家眼前。 “他妈的,原来是个小娃子!”男人收回刀,伸手到小娃的鼻前,发现还有一丝微弱的气息,他动了动他,从小娃的脖子上滑出一块斑斓的蝴蝶,男人目光一沉,随即毫不犹豫的将小娃从雪堆里给掏了出来。 “将军……”其他人赶到他身边,看他把小娃小心的放入怀中,脸上的神色异常沉重,不知道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回营!”男人不再发一言,夹马飞奔。一回营地,他立刻将小娃放入自己的营帐,吩咐道,“快点叫舞大夫来!” 士兵退下,不一会儿,一个高挑的身影出现在将军营帐里,看到床上的人后,女人笑起来,“我还以为你这么急着叫我是为什么事,原来竟是一个小娃。”说完,她修长的手指轻轻挑了一下耳际边垂下的长发,万种风情带着些许泼辣的神态简直能让所有见到她的男人心动不已。而此刻坐在帐里的这个男人就像是个瞎子一样,未曾在她身上多留一眼,只看着床上的小娃,焦急的道,“你快来给他看看,他已经冻僵了,老子要救活他!” 女人这才又将视线放回小娃身上,轻笑道,“放心,他肯定死不了。”他难道没看见么,这小娃的脸色已经逐渐自己转红,可见他有着极强的求生欲望,对于一个渴望活下来的人,小小的寒冷又算得了什么。 不过,这小娃年纪小小就能够有如此毅力,她还是有些佩服的。鉴于这一点,虽然不太情愿,女人还是在床边坐下,从怀里掏出一颗黑色药丸,和水给小娃吃下。不一会,小娃脸色就全部恢复了过来,皮肤晶莹透明得如同上好的瓷器,原本乌黑的嘴唇也不再发紫,而呈现出一种生机勃勃的艳红,女人笑着叹道,“呀,竟是一个漂亮得像女生的小娃。”她嘴角带笑,看得男人浑身不自在,急忙道,“舞水骄,老子可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呵呵呵。”舞水骄玩弄着修长的手指,眼也不抬的道“那不然,你干嘛对一个非亲非故的小娃这么紧张?” “别告诉我,他是你在外面跟别的女人生的!”说这句话的时候,舞水骄的语气里是满满的嫉妒和霸道。男人也沉下脸,厉声道,“别胡说!” 舞水骄看他一脸严肃,知道他是真生气了,于是她软下语气,“那你告诉我,这小娃是谁?” 见他沉默不语,舞水骄的犟脾气也上来了,“你不想说是吗,好啊,那这小娃也别想活到明天,我何必费心去救一个无关的人。” “你……” “我怎样?”舞水骄昂起脑袋,她就知道他不能把她怎么样,所以才敢如此放肆! 华齐宵瞪着她一脸得意的表情,终于愤愤的道,“一位朋友的小孩。” “朋友?哪个朋友,我认不认识?怎么你朋友的小孩一个人在这里?”舞水骄好奇心更甚。 “你还是不知道的好。”他的口气第一次这么低落,舞水骄一愣,心里升起一种不安,脸上嬉笑的神色也收起,严肃的问,“我要知道,他到底是谁的小孩?” 华齐宵沉默了一会,低声道,“紫家的。”舞水骄手一颤,差点没被自己的指甲划出一条口子,急急道,“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现在的形势,你根本是在惹火上身。宣国现在乱成一团,乾坤刀又出现在了上官伶的身上,恐怕这天下又要不安宁了,你还收下他?” “老子知道!”华齐宵不耐烦的吼道,“但老子既然答应过这小娃的爹,要好好的照看他,就绝不会食言!” “齐宵……”舞水骄脸上难得露出温柔的表情,她充满担心的眼神让华齐宵难得的失了神,别过头,这男人第一次用如此轻声的话语道,“别担心,这事只要我们两个不说,就不会有人知道。” 舞水骄望了一眼床上的小娃,不情愿的问,“那你打算怎么处置他?” “把他送到师傅那里去。”华齐宵想了想道,舞水骄鼻子里哼了一声,却也没多说什么,只不高兴的道,“你自己看着办吧!”说完,掀帘子出去。华齐宵一个人望着地上出了会神,感到床上的人似乎动了动,转头看到小娃那双清亮的眼眸正目不转睛的望着他。 “你是?” “老子……”话刚出口,床上的小娃似乎有些吓到,华齐宵急忙别扭的改了口,“我……就是你要找的人。” “那……你是华叔叔?” 华齐宵点点头,“小子,叫什么名字?” “紫冰。” “这么远的路,你是一个人过来的?” 小娃摇摇头,神色黯淡下来,“梁将军和王公公他们都死了。” 男人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只得拍着他的肩膀,“不错,小子,后面的路还能一个人坚持到现在!” “母后让我来找你,华叔叔你会收留我吗?”小娃不理会他的夸奖,径直问。见华齐宵点点头,他终于笑起来,“那就好,我要变得很强很强,然后我要回去杀了西门笑那个坏蛋,再把我母后接出来。” 华齐宵拍拍他的脑袋,“好小子,有志气!”顿了顿,他严肃的问,“但现在你还不能替你父皇报仇,你知道吗?” “我知道。”小娃点点头,这段时间的磨砺,早已经让他从一个天真无忧患的皇子迅速茧变成为一个懂事的小大人,他坚定的道,“华叔叔,只要你能让我变强,你说的我都一定照做。” “好。”华齐宵点点头,紫浩这家伙看来生了一个不错的小子呀! “你听好了,如果你还想活命的话,就必须得舍弃以前的身份。” “没关系,只要我能变强!”他只想着母后的那些话,龙床上的父皇和母后悲伤的眼神,还有梁将军和王公公为了他惨死的样子,他要变强,这样才能为了他们向西门笑报仇。 “那你听好了,从现在起,你就不再叫紫冰,也不再是宣国的小皇子,你只是一个老……我捡到的孤儿,你的名字叫子齐,韩子齐。明天老……呸,我就会把你送去天伦山,在那里,我师傅会照顾你。” “那子齐可以变得跟华叔叔一样强吗?”小娃天真的问,却将华齐宵乐上了天,他笑呵呵的道,“那嘛……华叔叔的强可不是轻易就能做到的!不过你放心,老头子会把你教得很好,虽然比不上你华叔叔我,却没几个人能跟你比!” 小娃点点头,华齐宵道,“好了,说了这么多,老……我……” 小娃一笑,“没关系,华叔叔你喜欢怎么说话就怎么说吧!” 华齐宵脸上一红,别扭的道,“说什么废话,还不给老子乖乖的休息!” “是,华叔叔。”小娃听命的闭上眼,感到华齐宵又给他掖了掖被子,这才离去。心里暖暖的,嘴角露出一个笑容,这么久以来的第一个笑容,他在心里不断的告诉自己:明天,他会更加努力! 第六章 夏云烟发现,古人说的话的确很有道理。比如说现在,她就很相信船到桥头自然直这句话。自从在君西蓝那里知道真相后,她真有痛不欲生的感觉,后来外公为了他们而死,一直都是伶在旁边无微不至的照顾她。在她以为她的世界已经完了的时候,在她无依无靠的时候,因为伶,她撑了过来。结果就在她以为一切都会好转时,君西蓝放出她和伶的消息,四面八方追来的人,又打断了他们平静的生活,当她觉得他们这辈子都完了时,那个被她看作坏人的半血缘哥哥竟然又跳出来救了他们。 这算不算是阴谋呢?她也不是没怀疑过,毕竟她的身份不是让人能轻易接受的,尤其是司马家的人。可是在瑞定王府里的日子,他却没有一点要伤害她和伶的样子,相反,他对他们都是彬彬有礼,从某方面来说,算得上仁至义尽了。反倒是伶,自从回到瑞定王府,几乎每天都有事,陪在她身边的时间少之又少。最让她气馁的是,她还是从司马夜的口中得知,伶都在为大辽朝廷办事。 好吧,伶为了他们两个人这么累,她是不应该说什么啦。可是她一个人待在禁苑,真的很无聊啊! 夏云烟叹了口气,伸手摘下一朵梅花。如果告诉伶,她一个人的时候总忍不住胡思乱想,伶是不是就会多陪她一点? 远处的走廊下,一个男人的身影一动不动的望着这边,看着梅林边的身影漫无目的的徘徊着,他冰冷的目光随着她悄声移动。直到另一个高大的身影闯入他的视线,他眼中眸光一闪,勾起唇角。 夏云烟眼角闪过一抹身影,转头一看,只见伶看着湖对面,面无表情的脸上,一双凤眼闪着她不熟悉的锐利光芒。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她看到司马夜正在走廊上看着他们,挥挥手,她喊道,“司马大哥,你的风寒好些了没?”不等对方反应,上官伶拉着她就往屋子走,她急忙问,“伶,你干什么?” “没什么。”上官伶转过头,恢复了温和的表情,“这么冷的天,还是在屋里待着好。” “可是……”夏云烟望了他一眼,看他脸色不怎么好,只得忍住疑问,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既然你回来了,那我们回屋里坐坐吧。” 看两人进来,娇奴笑道,“上官公子回来了,这下小姐就不会喊闷了!” 夏云烟不好意思的笑笑,看她怀里抱着一把古琴,问,“这古琴哪来的?” “是王爷派人送来的,听说小姐一个人无聊,就叫人送来给你解解闷。”娇奴将琴放在新增的琴案上,“听说这把琴可是王爷花了几万两黄金才从一位琴师那求来的,原本连三小姐都不让碰。” 夏云烟哦了一声,走过去看了半晌,笑道,“可惜了,我是不懂这些东西。不过我这外行看着也是很好的,看来这琴当真很贵重。”说着,用手拨了一下琴弦,清脆之声犹如山泉,沁人心魂。夏云烟转头朝上官伶道,“我记得伶的琴弹得很好吧。伶,你弹给我听听好不好?” 上官伶冷冷的看着琴,夏云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又喊了一声。他这才走过去,“看来你真是无聊得很,我就弹给你听听,以后要听我会另外拿琴给你弹。” “怎么,你不喜欢这琴?”夏云烟不明所以,上官伶不作声,倒是娇奴提议道,“不如咱们把东西搬去梅林怎么样?那里又香又好看,正是听琴的好地方。 夏云烟点点头,“对啊,伶,我们去梅林边弹。娇奴你去准备,我给伶找一件披风,外面冷,可别受了风寒,要是像司马大哥那样病了,可就不好。” 上官伶皱起眉,没好气的问,“你几时和他关系那么好的?” 夏云烟拉他到衣柜边,没注意到他脸上的表情,一边翻衣服一边说,“你还说,到这里以后,我都一个人待在禁苑。上次生病的时候,就他来看过我一次。”虽然也就是冷冷的看了一眼就走,总比没人问要好啊。 “啊,就这件吧。”夏云烟拿出一件青色的大披风,上官伶皱了皱眉,“我不要这件,我要白色的那件。” “真是,给你找东西你还挑三拣四。”夏云烟嘴上虽然说着,手却还是在帮他拉那件白色的貂皮披风,谁让伶最喜欢那件呢! “你生病怎么不跟我说。”上官伶继续问。 “谁让你那么忙,回来的时候我的病都好了。怕你担心,所以就没告诉你!”夏云烟没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垫着脚给他围披风,直到上官伶突然抓住她的手,她抬起头来才发现,他的脸色很是阴沉,“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与他太亲近吗?!” 夏云烟有些被他的神情吓到,怯怯的说,“我没有啊!”司马夜跟君少昊一样,对她冷冷的,总让她接近不了,怎么可能跟他亲近嘛。 “可是伶,他对我们挺好的呀,虽然脸色有些吓人,但他人还不坏吧,为什么你还防着他?” “我说了就是,你不要问那么多!”听到她对他这样放心,他有些火大。长生对司马夜越放心,他就越感到不安。直觉和经验告诉他,司马夜这个人太深沉,绝不可掉以轻心。尤其是在对长生的事上,未免也太蹊跷了点。想想一个把他司马家害成这样子的人,他竟然能对她这么好,说他亲情使然,也太可笑了点。最重要的是,他总觉得司马夜有时候看长生的眼神不对劲,那里面的疯狂和阴霾让他都有些胆颤。 夏云烟甩开他的手,也沉下脸,“伶真是的,让我防着他总得给我一个理由啊。他对我好,我怎么可能不受影响!” “长生……” “伶,你知不知道,自从来到这里,我就很少能跟你在一起说说话。我整天一个人待在房里,空闲根本就是一种恐怕的东西,它让我止不住的胡思乱想,让我止不住的想起我现在还无法接受的事实。现在你却因为这种小事来责备我,你有没有想过我的心情。” “长生……” “我知道你也是为了我才会没时间。所以现在我不想跟你争论,我先出去了!”夏云烟转过头要走,却看到娇奴站在司马夜身后,两个人都看着他们。夏云烟脸上一红,怯怯的唤了一声,“司马大哥。” 司马夜点点头,看她回头望了上官伶一眼,对娇奴道,“你先陪小姐去吧。” “是。”娇奴领命跟着夏云烟离去。两个人一走,上官伶就忍不住冷声道,“你来干什么?” 司马夜勾起一抹笑,“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你那么讨厌我。” 上官伶冷哼一声,“你到底想要对长生做什么?” “怎么,我对她好你不喜欢?还是你比较喜欢我对她坏一点?”司马夜挑眉,眼里也冷了下来。 “你听好了,如果你想伤害她的话,我绝不会放过你!” 司马夜冷笑,“如果你这么想的话,我是无所谓。”收起笑,他继续道,“皇上要你现在就进宫一趟。” “我才刚从宫里回来,又进宫去干什么?”上官伶不情愿的问。 “我怎么知道,这事你得问皇上。”司马夜走过去拍拍他的肩,“放心,我会陪着我的妹妹!”他故意将妹妹两个字说得特别重。上官伶脸色青白,指节泛白,看着他走出屋子,手一挥,满桌的东西都摔到了地上,哗啦啦躺了一地,纷乱得犹如他的心。 夏云烟气呼呼的等在梅林边,看到司马夜一个人向这边走来,她急忙问,“伶呢?” “他还有事,不能来了。”他冷淡的回到。 夏云烟以为他只是来传信,哦了一声。没想到他却在琴案前坐下,吓得她明显一闪,听到他平静的说,“你怕我。” “没……没有。” 司马夜看她闪躲的目光,轻轻哼了一声,问道,“怎样,这琴还喜欢吧?”修长的手指胡乱抚动两跟琴弦,传出几声悦耳的琴声。 “恩……”夏云烟红着脸小声说,“其实,我不会弹。”“我知道。”他径自拨出一连传悦耳的曲子,夏云烟抬头看他,面无表情的脸上什么都是淡淡的,连眼中也用清冷隐藏着自己最深沉的情绪。 “这琴原本就是让凤夕弹的。”他性感的薄唇逸出平静的声音,淡到几分清雅的迷人。夏云烟看得有些呆了,他却突然抬起头,先是静静的看着她,缓缓勾起一个笑容,“既然他不能来,不如我弹给你听听。” 夏云烟愣了一下,知道他肯定是发现自己看得有些痴迷,想到看自己的哥哥看成这样,她就羞窘得满脸通红,可又一看他嘴角的笑,她却止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倒不是说他笑起来有多难看,相反的,简直好看到不行。可他一向看她的眼神就冷冷的,有时候冷到她害怕,现在他突然给她一个笑容,这样反常的他当然吓人。 想到伶的失约,她的心情简直沉到了谷地,哪里还来兴致听琴,可看司马夜的态度,也不好拒绝,她只得有气无力的道,“哦……那个,你愿意的话。” 司马夜也不介意,坐在琴案边,就开始抚琴。夏云烟怔怔的看着伶修长的白影往禁苑外走,当他冷冷的看向这边时,她心里一委屈,眼泪差点就掉了下来。耳边听到司马夜笑道,“看来我的琴艺不怎么受云烟的喜欢啊。” “啊,什么?”夏云烟回过神,看到司马夜已经停止了抚琴,娇奴红着脸看着她,她慌张道,“不是不是,我是听这琴音有些伤感,心里不好受,不如司马大哥你换首欢快点的曲子。” 司马夜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的身影,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好。”随手乐曲丁冬,煞有高山流水,青意昂然,万物欢祥的感觉,夏云烟不知不觉也听入了迷。 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刮起一阵大风,遥遥看见金黄的梅海之中,灿烂的云霞漫天飞舞,好似千万只随风起舞的蝴蝶,带来幽幽暗香。夏云烟伸出手,接住轻轻落入她手中的小黄花,恍惚的叹道,“好漂亮啊!”她站起身,走到梅花树下坐下,依靠在树干上,闭上眼,感觉着寒风从她身边抚过,嗅闻着来自小黄花的香气,耳边的琴声转弱,低音婉转,牵动丝丝愁绪。 司马夜冷冷的看着树下渐渐睡去的人儿,琴音越加凌乱复杂,直到身旁的娇奴沉声道,“王爷,这琴声若是乱了王爷的心神,何不早早结束曲子?” 琴音就此打断,只听高声之后,一根弦已断。这一声将睡梦中的夏云烟也惊醒,她脸红的望着司马夜和娇奴,两人神色都不好。见她醒来,司马夜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的走出了禁苑。 “娇奴……王爷是不是生气了?都怪我,他好心抚琴给我听,我却睡着了。”夏云烟窘迫的道。娇奴收起脸上不寻常的神色,淡淡道,“不是。” 夏云烟走过去,看她正收拾东西准备回屋,那把珍贵的琴竟然已经断了一根弦,她大概猜到刚才惊醒她的那声琴音是怎么来的了。 “王爷果真生气了。这么贵的琴……” “小姐,外面冷,你待了这么久,早些回屋吧,可别又着了凉。”娇奴打断了她的话。夏云烟看她似乎不太想说,只得回了屋子。可心里又实在过意不去,总想找机会跟司马夜道个谦。过了两天,司马夜还是没来禁苑,夏云烟趁吃饭的时候问娇奴,才知道那天之后,他的风寒加重倒下了。她心里更不舒服,便找了个时间,央娇奴带她去看看。虽然对他有一种莫明的恐惧,但人家毕竟救了她和伶的命,更何况他生病多少也跟自己有点关系,她去看看总是应该的。 娇奴先前不愿意,后来经不住夏云烟死缠烂打,只得带了她到司马夜住的夜居楼。走到门口,夏云烟反倒不自在,想打退堂鼓了。无奈娇奴早一步离开,她只得硬着头皮进去。 第七章 刚进屋子,一股淡淡的香气便迎面扑来,她不由得想起冰冷的水草。只见这间房用屏风隔断,临窗摆了一张案桌,案桌旁是书架,还有一般家室里都会有的一些摆设。如果不是她知道自己身在王府,夏云烟会真以为自己是在寻常的书香人家。她轻轻绕过屏风,看到一张香案上,缭绕的香烟正缓缓自香炉而升。案桌上,是一副素雅的山水墨画,光影淡淡的从窗格透到画上,有一种梦幻的感觉。 夏云烟朝正中那张显眼的紫青色檀木大床走去,看到司马夜正躺在床上,昏暗的烛光照亮了他半边脸。她看到睡梦中的他也紧皱着眉头。 似乎是听到响动,他缓缓睁开眼,见到夏云烟时,明显愣了一下,夏云烟尴尬的问,“我是不是把你吵醒了?” 他只是冷冷的看着她,看得她浑身难受,只得别过眼,“我……我听说你病了,所以来看看你。” “为什么?”他开口问,沙哑的声音听起来应该有很久都没说过话了。 “什么为什么?”夏云烟傻了一下,随即说,“哦,那天你弹了那么久的琴,我却睡着了,想要跟你说声对不起。” “现在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他依然冷淡的说,明显在下逐客令。夏云烟脸上一红,“我……既然病了,怎么没个人照顾你?” 他抬起眼,“我不喜欢吵,叫他们下去了。” “哦,是这样。可是病了没人照顾……”话还没说完,她才发觉自己也是那个不受欢迎的人。夏云烟手足无措的退后了两步,“那……你吃过药了没?” 他看着她不说话,目光差点没把她冻成冰人,可一瞬间,夏云烟却在他眼里看到了愤恨和挣扎。她急忙退到屏风边,“我……我走了。” 她匆匆逃到门口,却突然听到他沙哑的声音从屏风那边传来,“你留下。”她没来由的一颤,说老实话,她宁愿欠着这个抱歉,也不敢再接受他目光的洗礼。可他都开金口了,她难道还能说不吗? 夏云烟只得又一步一步拖到屏风边,听到他说,“我渴了。” 她还是先愣了一下,看到外间煨着的热茶,急忙道,“好,我马上给你倒杯茶。” 把茶递给司马夜的时候,夏云烟的手指不经意与他相碰,发现他温度高得吓人,她一时忘了顾忌,说道,“你体温好高!还在发烧吗?”伸手碰碰他的额头,果真烫得吓人。 “你到底有没有吃药?” “不然我叫大夫再来帮你看一看。” “还是……” “正常的。”他冷冷的打断她。 “什么?” “哪有那么快!”他有些不耐烦的道。夏云烟总算明白过来,他是在说吃过药,只是还没退烧而已。她松了口气,但同时畏惧又涌上心头,一时不知道该干什么,看到一旁的架子上放了一盆水,看上去应该是给他降温用的,只不过照顾他的人都被他赶走了。于是她站起来,“那不然我帮你降降温。” 这一次,他没再说什么,只是闭上眼。夏云烟拿起一旁的帕子,将它打湿以后,拧干,轻轻敷在他额头。 “风寒怎么会加重的?是不是因为那天抚琴受了凉?”有了事做,她感到不那么紧张,试图与他说说话,顺便缓解自己的压力。 “淋了雨。” “淋雨?”夏云烟想了想,“是前天晚上吧。怎么会淋雨的,下人们都没给你送伞吗?” 等了一会,没得到回答,夏云烟还以为他睡着了。正准备起身换帕子,听到他疲惫的说,“你待着。” “是。”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说,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回答。总之到司马夜沉沉睡去,夏云烟也一直在用冰水帮他降着温。好在睡梦中的他看起来也没那么让她感到害怕。她做着做着,不知不觉也在他床边睡了过去。 夜幕渐渐降临,明亮的星星也一闪一闪的注视着天空下的人们,包括这王府里的一切。当月光缓缓的照进夜居楼里,床上的人动了动,睁开眼来。额头上的湿巾因为转动而滑落。身上的燥热和酸痛感也已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清醒的头脑。床边有人动了动,他半撑起身子,发现夏云烟跪在地上,趴在床边睡得正香。因为这不太舒服的姿势,她动了动,略微伸伸腿,又继续睡下去。 烛台上挂满了烛泪,只有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格洒落在她的脸上,形成一圈模糊的光晕,她长长的睫毛如羽扇一样,在冬日冰冷的空气中微颤。一时间,司马夜看得有些迷茫。空气中传来她轻微而均匀的呼吸声,他目光冷冷的定在她雪白的脖后,冰凉的手在不知觉中已经抚上她的脸。从柔顺的发间斜斜向下,到脸庞,再经过她柔嫩的红唇,最后停留在颈间。 颈间的大穴正有力的跳动着,仿如一朵艳丽的罂栗花,不断的催促着他摘下它。一个声音在他的脑海中久久回荡。 杀了她,她不是你的妹妹! 她是个害你失去爹的野种! 望着女人白皙的颈项,他面无表情,只有眼里闪烁着致命的阴霾。 还记得后院那个疯女人吗?她是你娘,是她把她变成那样的。是她害你失去一切! 脑海中的声音越来越大,到最后震得他耳朵鸣鸣发响。 你还在犹豫什么?你还在犹豫什么?接她回来,不正是为了报仇吗?你还在犹豫什么? 一个讽刺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你个懦夫,胆小鬼,佬种!你为什么不现在杀了她!上官伶也不在她身边,你可以轻而易举的杀了她。可是你犹豫了!你在怕什么,你在犹豫什么? “不,我可以慢慢的折磨她!”他喃喃自语,痛苦得扭曲了表情。 慢慢折磨?你为什么给自己找借口!你根本就是下不了手!你个笨蛋,你为什么下不了手,她是个野种,是害你不快乐的人!你快杀了她,杀了她!远处,一点灯影飘飘悠悠迅速往这边靠近,仿如黄泉上艳丽的漫珠沙华,引诱着他带她走向永恒的死亡。 他的手慢慢缓缓缩紧,只听见那个声音不断重复着。 杀了她,杀了她,快杀了她…… 寒冷的夜风应声而进,门突然被人撞开,上官伶焦急而愤怒的面孔出现在屏风旁,在看到眼前的一切时,他眼里的眸光瞬间变冷。 “你在干什么?”他冷冷呵斥道。 司马夜平静的将夏云烟颈项的一缕黑发撩向她脑后,这才抬起头,“你觉得?” 床边的人这时终于也被惊醒过来,看到两个男人都看着对方,上官伶脸色时青时白,而司马夜则一脸平静的看着他,眼里是她久未再见的阴森和寒冷。屋里的气氛压抑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过了良久,伶才开口打破了平静,“过来!”看也不看她,他只冷冷的命令道。夏云烟觉得空气里似乎到处都是机关,稍不注意。一旦触动这机关,她就会马上中箭身亡。所以她缓缓的站起身,确定没有任何危险时,才敢往伶那边走。谁知道背后一只手突然拉住她,她吓得一个哆嗦,听到司马夜平静的道,“照顾我这么久,你也该累了,跟凤夕回去休息吧。” “是。”夏云烟小心翼翼的回头,看到司马夜嘴角勾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定定的看着伶。而伶在听到这句话之后,脸上的神色更加不好。一等他松开手,她急忙奔到伶身边,“我……我们回去吧。” 上官伶一句话也不说,拽着她的手就往外走。夏云烟一路跌跌撞撞的小跑着跟他回到禁苑,一进屋子,他就将娇奴给吼了出去。夏云烟赶紧躲到床上,却被上官伶给抢先一步掀了被子,她急忙抱住头,喊道,“伶,你不要生气。” 她害怕的样子像极了一个只可怜的小兔子,反倒让上官伶一愣,意识到她在害怕自己,他突然没了怒气。 夏云烟等了半天,没等到伶吼她,反感觉他在床边坐下,她悄悄抬起头来,看到他神色黯然的坐在身边,她轻声问,“伶,你怎么了?” “伶?” “对不起。” 夏云烟被他突如其来的道歉吓了一跳,听到他继续说,“上次不该跟你吵的,你也有你的道理。” “伶……”难道不见的这两天,他一直都在想这个吗?夏云烟望着他,“其实我也有不对,因为伶都是为我好。” “你知道就好。”上官伶拍拍她的脑袋,“总之,我们两个都有不对。大家以后不要再犯就好。 “伶……”夏云烟抱住他,“我们和好好不好?” “怎么,现在不算是和好吗?”上官伶笑着反问。 “是是是!”夏云烟急忙点头,“那你也不生气了?” “还是有一点。” “为什么?”她皱起小脸。 上官伶叹了口气,摸摸她的头,“因为你不听我的话,没有离司马夜远一点。” “为什么伶这么不相信他啊?”经过今天,她觉得他还好啊,也没对她怎么样。 “不是我不相信他,而是他值不值得我们相信。等到时机合适,我会带你离开王府。”待在这里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刚才那一幕更加深了他心里对司马夜的怀疑和不安。 “不值得?伶,你是不是有什么瞒……” “好了好了,睡觉!”不给她机会问下去,上官伶堵住她的话,起身就走。 “伶……”看着他消失的背影,夏云烟皱起眉。伶为什么一直警告她不要对司马夜太放心,是他发现了司马夜什么事,还是他从一开始就没有对司马夜放心过。说起来,到瑞定王府来的决定,也是在她醒来时就已做好。也就是说,司马夜救下她和伶后,伶醒来时,她还在昏迷之中,那个时候,他们之间恐怕就有一段对话,而这段对话就是伶答应跟司马夜回王府的原因。 那时候,她到底错过了什么? 第八章 夜色迷人,边关上银装妖娆,万籁俱静,而对于大辽的首都金林来说,夜晚的生活才刚刚开始。瑞定王府里,因为主子们都去参加宫里的赏花宴,相比平时,后院要冷清许多。尤其是禁苑里,更是只有一个姑娘坐在屋子独自赏月。原因就是禁苑原本的主人今天晚上也跟着她同父异母的哥哥进到宫中。 自从前几日跟伶和好以来,夏云烟总忍不住想伶那天晚上说的话。他让她不要那么放心司马夜,到底是为什么?想想从一开始认识司马夜是因为秦婆,那时候,她就以为他是个坏人,甚至还觉得他就是杀了秦婆的人。但后来才发现他竟然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怪不得当时秦婆要让她进瑞定王府来找答案。可是,杀死秦婆的那个人又到底是谁呢?他杀了秦婆肯定是怕她泄露出她的身世,但那个人为什么会不愿意让她知道自己的身世?更让她奇怪的是,司马夜居然能接受她这个其他女人生的小孩,刚开始她是有点怕他别有居心,可日子久了,却发现他除了态度冷淡外,实在找不出什么不好的地方。偏偏伶的话又提起了她的担心,害她整天想过去想过来,搞得自己超级紧张。 在窗子边坐了一会,夏云烟突然想起外公临死前交给她的那本书来。刚好所有的人都不在,她心血来潮,便熄了灯,只在床头边点了一只小小的蜡烛。确定四下的确无人后,她从中衣堆里取出那本书,书面泛黄,有些地方已经烂了不少,可见年代久远。书身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霉味,混杂着书页潮湿的触感,传达出一种神秘而远古的讯息。夏云烟没来由的心跳加快,轻轻翻开书面,第一页却是空白的,再翻一页,依然空白。她心里疑云顿生,捏着书边,飞快的过了一遍,这本书竟然全是空白的。 “怎么会这样?”夏云烟蹙眉,将书左右翻看,却还是没发现一个字,“外公怎么给我一本天书啊?!” 她正要再研究下去,屋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她一惊,慌忙将书塞到被子下,另外拿了本书装作在床边阅读的样子。可等了一会,屋外却没了动静,夏云烟试着唤了一声,“伶,是你回来了吗?” 没有人回答,她正要起身出门看个究竟,一个男人却推门而入,看到她后,脸上诧异的神色更重,两人不约而同问出口,“你是谁?” 两人同时愣了愣,那男人率先回过神,上下打量了夏云烟一番,再次问道,“你是谁,怎么会出现在我们王府的禁苑?”他口气高傲,带着怀疑和审判的样子惹得夏云烟心里很不高兴,也没好气的道,“你管我是谁,这是我住的地方,谁允许你可以随便闯进来的!”男人蹙起眉,回味着夏云烟的话,自言自语道,“禁苑里什么时候住进了这么一个丑丫头。” “喂,你说什么呢,我看你才丑得要命!”夏云烟气不打一处来,人家她每天对着两个大美男就已经很自卑了,现在竟然又来一个陌生的家伙当她面说她丑,她虽然不漂亮,可也长得不至于那么抱歉吧。 男人不理她,径直问,“我问你,凤夕呢?” “凤夕……你找伶干什么?” “什么伶呀伶的,我问你凤夕呢?” 夏云烟明白了,敢情这小子还不知道凤夕其实是伶假扮的一个女人。她顽心顿起,笑嘻嘻的道,“哦你说凤夕呀,她现在不在。” “不在,那她去哪了?”他已经找了她好几个月,可是她却像突然消失了一样,任他翻遍了金林就是找不到。问大哥,却只换来狠狠的一顿臭骂。所以他决定去金林之外的地方找找看,结果失望而归。哪知道一回来,就看到禁苑里亮有灯火,他高兴的以为凤夕回来了,顾不得大哥不让其他人进禁苑的规定,闯了进来,结果再一次失望的看到一个陌生姑娘坐在屋子里。 “她呀,这个嘛……”夏云烟看这男人一脸焦急的样子,暗自好笑,“你先告诉我你是谁?否则我们就免谈。” 男人一听她威胁他,沉下脸,“你知道我是谁吗?竟敢跟我谈条件!” “就是不知道,所以才问咯。”夏云烟耸耸肩,不以为意的说。 “那你又是谁?”看夏云烟毫不畏惧的样子,男人心里也有了些好奇。 “我?那好,你先告诉我你是谁,然后我就告诉你我是谁。”夏云烟挑起眉,“而且我还告诉你凤夕在哪哟!”她实在很好奇这个人跟伶的关系耶! 男人想了想,终于不甘愿的说,“好吧,我是司马浩骋,这府里的二少爷。怎样,你害怕了吧!害怕的话,现在就乖乖的告诉我你是谁,凤夕又去哪了,或许我还能不让大哥把你赶出府去。” 夏云烟愣了一下,她一直都没出过禁苑,所以并不知道司马夜根本没将她的存在告诉其他人。 司马浩骋看她神色黯淡下来,还以为她是听到他的身份后害怕了,看她一脸难过的样子,他有些不忍的说,“算了,你不知道我是谁才会冲撞我的。现在,你只要告诉我凤夕在哪,我就当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凤夕跟司马大……人进宫了。” 司马浩骋看她似乎没了心情说话,也懒得理她,转身要走,又听她问,“你这么急找凤夕做什么?” “你管那么多!”司马浩骋脸上一红,转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似乎想到什么,他忽又停下,“对了,你该不会是我大哥从外面带回来的女人吧!” 夏云烟不敢相信的瞪着他,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将手中的那本书朝司马浩骋扔了过去,“去死吧你!” 司马浩骋幸亏闪得快,“你这女人真不讲理!好男不跟女斗,我懒得在这浪费我的时间!”说完,飞快的消失在了门口。 司马浩骋一走,屋子里又安静了下来。但夏云烟的心情却与先前大不相同。她以为司马夜愿意救下她和伶,是真的因为他们有血缘关系,可是,他却连她的存在也没有告诉过他的弟弟,看来,司马燕,甚至是府里的其他人都不知道他有她这样一个妹妹吧。想到这里,她胸口闷得慌,关于天书的事也不能再思考下去。所以她干脆将东西藏好,决定睡个觉再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到有人在动自己,她警觉的睁开眼,却看到伶正给她盖好被子,见她醒来,他有些宠溺的责备道,“这么大的人,怎么睡觉还踢被子。现在已是寒冬,小心又要着凉。” 夏云烟心里一暖,撒娇的说,“可是我热,刚才做了一个不好的梦,吓得我满身是汗。” 上官伶皱起眉,“怎么又做噩梦。”夏云烟呵呵傻笑两声,“伶,你刚刚才回来?” “恩。” “那在宫里的时候,司马浩骋有没有来找过你?” “你怎么认识他的?” “他来禁苑里找过你,当时你不在,我就跟他说凤夕陪司马……司马大哥进宫了。怎样,没什么事吧。我看他好象还不知道你是个男的哎!” “没什么事,以后你不要理他就好。”上官伶别过头,似乎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夏云烟却来了兴趣,“伶,那个笨蛋是喜欢上你扮的凤夕了吧?”上官伶蹙起眉,这更肯定了夏云烟的猜测,她笑了起来,“看吧,我早就说过伶你这张脸祸国殃民,迟早会害了无数少女的芳心,现在连人家堂堂的王府二公子都载在了你的手上。”两颗明亮的眼珠在眼眶里转了转,她厚脸皮的说,“我看他那么爱你,恐怕就是知道你不是女人也不会放手。不如,你就跟了他如何?我是不介意同性恋啦,而且……” 上官伶再也听不下去了,一把捂住她的嘴,凶凶的道,“快给我闭嘴。早知道你这么聒噪,就让你冷死好了,也免得醒了来烦我!” “唔唔……”夏云烟拍打着他的手,嘴里含糊不清叫着,“五……起到……了!风……书啊!” “知道了?” 点头。 “以后不准再说这样的话!” 猛点头。 “那好。”上官伶这才松开手,夏云烟长喘几口气,委屈的埋怨,“人家不过跟你开开玩笑,你那么当真干什么。”上官伶瞪她一眼,她急忙闭了嘴。过了一会,夏云烟问,“这次进宫怎么把你也一快叫去了?” “没什么。”上官伶平静的道,“我累了,睡觉吧。”他起身要走,夏云烟一把拉住他,“伶,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有,快睡觉!”上官伶好不容易拍开她八爪章鱼的手,刚走两步,腿上又被她缠住,“你干什么?!” “呵呵……那个,有件事求你。”夏云烟扬起脸,“明天可不可以带我出府啊,我快要闷坏了!” “明天我没空!” “别拒绝得那么快嘛,我自己也可以出府啊!” “不行!”他抬抬腿,沉声道,“快放手,你看你这像什么样子!” “不要,你不答应让我出府,我就不放!”夏云烟犟脾气一上来,不仅抱着不放手,反而连他的手也拽着不放。 “够了,你再不放手我要生气了!” 夏云烟原本是执意不放的,可看伶真的脸色从没有过的难看,她只得乖乖的放手。眼看着伶就要走了,她哇的一声哭出来。 “你又哭什么?”果然,这招凑效的将上官伶给哭了回来。 “谁让你最近都不理我,我一个人在禁苑里待着很无聊,没事的时候老是胡思乱想。我只不过想出去散散心,伶都不答应,人家想着伤心嘛!” 上官伶叹了口气,软下声来,“我最近忙,所以没时间照顾你。你真想出去,等明天过了,我就带你出去好不好?”最近外面的局势,他哪里敢让她一个人上街。 “好哇好哇!”夏云烟满脸笑容的抬起头,脸上哪看得到半点泪水,根本是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上官伶皱起眉,“你又用哭来骗我。” “没有啊!”夏云烟一脸无辜的擦擦眼角,“人家很伤心的好不好。” 上官伶不信,夏云烟急忙推他往外走,“你不是累吗,还不快去睡觉!快走啦,我也要睡了耶!” 在他识破之前,还是赶紧把他送走吧! 上官伶突然笑起来,弹弹她的脑袋,宠溺的说,“下次再骗我,可不再轻饶了你!” 夏云烟脸上一红,连忙点头,“是是是,你快去睡觉吧!快去!”看他转身离开,她才松了口气,虽然以后不能再用装可怜这一招了,不过,能上街总是好的。 一夜无梦,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娇奴已经端来洗脸水。夏云烟洗漱完毕,一边吃饭一边跟娇奴聊了会天,就坐在书案旁看书。接近晌午的时候,娇奴前脚刚走,后脚院子里就来了人。起先夏云烟还以为是伶回来了,结果从窗子一看,竟然是昨晚上就来过的司马浩骋。他一脸气冲冲的样子,似乎要找人打架。夏云烟不明所以的朝他喊道,“凤夕今天还是不在,你又来晚了。” 听到她喊他,司马浩骋转过脸,恶狠狠的瞪着她,气急败坏的朝她走过来,“谁说我来找她的,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干什么?” 司马浩骋拳头捏得咯咯响,反问道,“找你干什么,你还好意思问我?我问你,你为什么骗我凤夕跟大哥进宫了?” “他是跟司马……你大哥进宫啦。”夏云烟放下书,“你没见到他?” 司马浩骋看她一脸无辜的表情,哼了一声,“见到她?她根本就不在宫里,我上哪去见她?” “没见到?”夏云烟不相信的问,“那你昨晚上都见了什么人?”她记得伶回来的时候是见过司马浩骋的呀,两个人有见面嘛。 司马浩骋恨不得将她说谎的嘴给缝上,看她死到临头还嘴硬,却又想先拆穿她的谎言,只得压下打人的冲动,咬牙道,“还能见到谁,除了我大哥,还能见到谁?” “你提他干什么,我是问你,你都没看见伶?”该不会到现在他们还瞒着他吧? “上官伶?”司马浩骋皱起眉,“你提他做什么,我又不认识他!”虽然那家伙的样貌的确是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但他关凤夕什么事? “我的天!”夏云烟拍拍额头,司马夜该不会是想瞒这个笨蛋一辈子吧!不过想想也不是不可能啦,这个大男人如果知道自己喜欢上的是一个美貌的男人,还不疯了才怪! 第九章 “你吵什么?”司马浩骋没好气的道。他都还没开始教训她呢,她倒自己先叫起来了。 夏云烟瞄了他一眼,心想,这家伙白生了一张聪明的脸,怎么笨成这样。她眼珠子一转,奸笑道,“喂,老实说,你很喜欢凤夕吧?” 司马浩骋没想到她突然冒出这句话,脸上窘得通红,别扭的说,“你管我这么多!” “呵呵……那就是喜欢咯!”这小子惨咯!夏云烟心里叹着,嘴上问,“你现在很想见到她吧?” 司马浩骋丢给她一个大大的白眼,她这不等于白问嘛! “我可以帮你见到她哦,而且还能让她陪你待上个一天半天的。” “真的?”司马浩骋眼里终于闪起亮光。每次他都追着凤夕跑,连话都说不上两句,还总是被大哥骂,听到有人能让他们相处,他当然高兴了。 “当然真的!”夏云烟骄傲的拍拍胸口,“你不看看我是谁?不过嘛……” “什么?” “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夏云烟贼兮兮的笑道,“今天我要你带我出府去玩玩!” 司马浩骋警觉的打量了她一番,“为什么你不自己去?” “这个嘛……你也知道,我刚到大辽,对这里的环境都不熟,有个人陪我当然最好。” “没有其他原因?”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她怎么可能告诉她她是被禁止出府的,看司马浩骋一脸迟疑的样子,夏云烟沉下脸,“那,你还要不要见凤夕,不愿意的话,那就算了。” 司马浩骋看她当真坐下要看书的样子,急忙拉住她,“好好好,我带你出去玩。不过你要是做不到对我的承诺,那你就死定了!”说最后一句话时,他故意做出凶凶的样子。 “是”夏云烟作了个领命的动作,稍微收拾了一下,就跟着他出了禁苑。 两个人走了一阵,周围的人开始多起来,一路都有下人过来与司马浩骋问安。司马浩骋不耐烦的看了夏云烟一眼,“喂,你干嘛老是躲在我身后?知不知道你拽着我的衣服,我很不舒服!” 夏云烟抬起头,赔笑道,“我有些怕生嘛。”不躲着,万一被司马夜撞见,她也不会好过啊! “怕生你拉着我衣服干什么?快放手,放手!”司马浩骋拽着他的衣服就要拍开夏云烟的手,哪知道夏云烟打死不放。两个人拉拉扯扯出了王府,幸好一路上也没撞见司马夜。一出府,夏云烟不用司马浩骋呵斥,自己就放了手,轻蔑的道,“哼,不要我拉,我现在还不拉了呢!”“喂!”司马浩骋瞪了她一眼,这女人到底在发什么疯! 夏云烟却兴奋的左右张望着,“耶!终于出来了!”情绪激动之下,她拽住司马浩骋就往街上走,一边还挥舞着拳头,“走了走了,上街!哈哈……” 司马浩骋脸上一红,收回手,“你拉我的手干什么!”这女人到底知不知道羞耻啊!他可是个大男人,不知道男女有别吗?!再说,她不是大哥的女人吗? 夏云烟瞪了他一眼,“放心,我对你不感兴趣!”她这个做妹妹的都不在意,他在意个什么劲啊! “喂”司马浩骋哀号,他怎么就碰上这么个厚脸皮的女人呀!人家可是第一次跟女生牵手,明明那个人应该是凤夕,凤夕嘛! ★★★ 灯火通明的金林街上,一男一女,一前一后慢吞吞的走着。男子气喘吁吁的抱着一大堆东西,女子却一脸兴奋的张望着,手里拿着一枝糖葫芦,美滋滋的舔食。男子如刀剑的目光愤愤的瞪着前面的女子。他就知道,答应这女人的要求肯定没什么好下场。原本他想带她到云鬓楼吃点东西,听听戏,糊弄糊弄也就过去了。哪知道这女人根本不上当,硬要拉着他到处乱逛。最可恨的是,让他堂堂王府二公子当打杂的不说,还免费充当她的活动金库。 不干了,不干了!男子心里不断呐喊着。前面的人突然在一个小摊上停下,看着女子挑选着东西,他的目光恨不得让小摊燃起来。 “好,老板,就是这个。”夏云烟乐呵呵的收下一个纸包,一招手,“银子!”半天不见银子递上来,她回过头,看到司马浩骋面无表情的瞪着她,夏云烟不以为意的道,“好吧,看来你还没有那么喜欢凤夕。”说着,就要把东西放下。 摊子老板胆战心惊的接过银子,生怕这凶恶的公子给惹火了。司马浩骋瞪了夏云烟一眼,“够了吧!” 夏云烟吧唧吧唧舔着糖葫芦,“别急呀,现在好戏才要开始呢!” “什么?”司马浩骋当场吼起来,东西一甩,“夏云烟你够了!要玩就自己玩去,本公子恕不奉陪!” “哎,你别走呀!”夏云烟急忙拉住他,这小子可真不好玩,不过逗逗他而已,竟然就真的生气了! “好了好了,刚才那是逗你玩的,我也累了,本来就打算回府嘛!” 夏云烟没想到这么一说,让司马浩骋更气,“哈,搞了半天,你才是逗我好玩。夏云烟,你不想活了是不是,连本公子也敢耍!” 夏云烟手被他抓得生疼,急忙叫起那个百用不烦的词语,“凤夕!凤夕!” 司马浩骋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好男不跟女斗,世上唯女子与小人难养,而眼前这个人不但是个女人,还是个小人! “东西是给凤夕买的啦,讨了她高兴,我才有机会让她和你相处嘛!”夏云烟突然觉得自己临时说谎的能力真的很强哎! “真的?”一听是给凤夕买的,司马浩骋果真收了脸色。夏云烟揉揉手腕,心里骂着,这死小子,看不出来手劲还蛮大的,嘴上却说,“真的!等会回去,我就给她说,这些全是你给买的,总可以了吧!” “本来就是我买的!”司马浩骋口气虽然还是硬硬的,但显然没了先前的怒气,“等会回去就能看到她吗?” “你急什么!”夏云烟一边弯腰捡东西,心里盘算着,以后再不能让这小子当下手,否则一高兴,万一手上的东西是个瓷瓶什么的,还不得给他砸烂! “到时候,我自然会叫你!”还不知道求伶的话,他会不会答应呢!夏云烟心里哀嚎。玩是玩得开心,但一想到这事,她就头疼!回去还得想法子让伶答应。好累呀。 “回去吧。”夏云烟这会也没了兴致,两人正要转身,听到背后有人唤了一声,“浩骋!” 两个人同时一缩,不约而同的抬腿要跑,来人已经抢先一步挡在了前面,在看到夏云烟时,他眼中阴霾一闪而过。 司马浩骋抬头看着司马夜,干笑道,“大哥。” “你在这里干什么?”司马夜根本不理他,径自问夏云烟。不用看,夏云烟就知道自己闯祸了,只得硬着头皮回他,“他陪我出来逛逛。” 不等司马夜发话,司马浩骋说,“大哥,我就陪她出来走走,我们两个没什么的。哥,你知道我喜欢的是凤夕。” 这小子在想什么!夏云烟心里骂着,却还是有些感激他竟然在帮着她说话。 司马夜冷冷望了司马浩骋一眼,问夏云烟,“伶呢,他怎么肯放你一个人出来?” 惨了!夏云烟抬起头来,扯出一个笑,“那个……伶并不知道我……厄……我觉得还是不要告诉他的好。” 司马夜挑眉,勾起嘴角,看来也听懂了夏云烟话里的意思。 “大哥……”司马浩骋有点不明白这两个人在说什么。这丫头不是大哥的女人吗,怎么说得跟那个上官伶好象有什么一样。 一旁的仆人牵来两匹马,司马夜翻身上马,抓住夏云烟就拎了上去。低头朝司马浩骋道,“你也给我赶紧回府。要是再让我看见你一天到处流荡,我就家法伺候!” “是!”司马浩骋仿如倒了地的纸老虎,泄气的道,转手将东西交给牵马来的人,吩咐了几句,乖乖的也上了马,看得夏云烟差点没偷笑出声。 由于街上人多,所以马几乎是走着回府的。司马浩骋大概真的很怕他大哥,整个落了两人几丈,只远远的跟着。夏云烟望着身后,幸灾乐祸的偷笑着。头顶上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他不知道你是妹妹,以后离他远一点!” 夏云烟的笑僵在脸上,这才发现司马夜身上好冷,她甚至都不敢看他脸上的表情。 “我知道了。”黯然占据了她的眼,她低声道,“放心,我不会让他们知道还有我的存在。王爷,能接受我我就很开心了。” 司马夜哼了一声,夏云烟几乎在他的语气里听出讽刺。她莫名其妙的抬起头,瞬间,他眼里的阴霾一闪而逝,她眨眨眼,却发现他也低下了头,“不要让他产生别的想法!” 他说得平淡,夏云烟却脸红到脖子根,急忙别过眼,尴尬的道,“他……好象以为我……”终究是说不出口。 “我知道。” “哦。”夏云烟傻傻的应着,这才发现其实他低头的时候离自己好近,近到她甚至能清晰的感到他的呼吸热热的落在自己脸上。她急忙低下头,没看到他嘴角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那个……”过了一会她才又问,“你不会把我偷遛出来的事告诉伶吧?” “不会。”他答得干净利落,夏云烟心里刚松了一口气,随即听他说,“不过,他会不会发现我就不敢保证了?” “什么?”夏云烟急忙抬起头,顾不得怕不怕他,直问,“为什么?你不是说不会告诉他的吗?” “没错。”司马夜漫不经心的说,“原本今天也是要在宫里参加过宴会再回来。不过,他好象早一步回来了。” “什么?早一步?”夏云烟瞪大了眼,司马夜这个晚一步的人都要到家门口了,那伶肯定早就回到禁苑了嘛!死定了死定了!她急得额头直冒冷汗,恨不得长对翅膀现在就出现在自己的屋子里。当然,最好就是期盼伶根本就没有回禁苑。 司马夜在鼻子里轻轻恩了一声,夏云烟也没听进去。一路上都想着回到禁苑的时候该如何向伶交代,不知不觉到了王府门口。司马夜先下马,夏云烟心里想事,看他伸出手也没多注意,弯了腰就叫他抱了下去,等脚落了地,才惊觉刚才竟是让他给抱下马的。早有府里马房的人来把马牵走,司马夜也没马上进门,倒是对夏云烟道,“跟着浩骋先回去。” “是。”夏云烟低低应了一声,也不敢多问,倒是后头跟上来的司马浩骋开口道,“大哥,你不回府?”司马夜扫了他一眼,平静的道“还有些事。”司马浩骋似乎还想再说什么,顿了一下,终究还是下马。走了两步,又返回来朝夏云烟道,“你还待在这干什么,还不跟我一块进去。” 夏云烟突然回过神,还没反应过来,司马浩骋已经拉着她的衣袖往府里走。夏云烟回头看了一眼司马夜,正好看到他低首跟一个不知几时冒出来的男人交谈着,他抬头看了她一眼,黑幕之中明亮的双眸如繁星闪耀着灼灼光辉。夏云烟的心没来由的漏跳了一拍,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进了府之后,司马浩骋便松开她衣袖,两个人走了一阵,到禁苑前,司马浩骋顿了顿,夏云烟看他神色黯然的望着禁苑的门,知道他想进去见见凤夕。心里升起一阵莫明的滋味,不知道怎么,有些气闷,于是开口道,“你先回去吧。放心,答应你的我一定不食言。” 司马浩骋笑了笑,什么也没说,只拍了拍她的头,“进去吧,我就不进去了。她不想见我,即使进去也没用。” 夏云烟突然很想抱住他,告诉他他爱的是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一个伶所塑造的影子。可是在她拉住他之前,他已经离开她很远。她的手落在空中,茫然和空虚刹那铺天盖地向她袭来,她脑中有一阵空白,甚至不知道自己喃喃念着,“如果有一个人愿意这么爱我就好了。” 第十章 月光微晃了一下,她才看清只是一道人影斜斜落在自己身旁。回头,伶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禁苑的门口,不知道他有没有将自己的那句话听进去,他脸上的表情很平静,只是眼眸里有一些她读不懂的东西。夏云烟晃了下神,随即想起自己偷遛出去的事情,正要开口,上官伶却先道,“外面冷,别老站在那。”他说话的声音轻轻的,淡淡的,但她却感觉不到一点冷。 “恩。”夏云烟应声跟他进苑。从走廊到屋子,她都默默的跟在他身旁,不时偷偷抬头看他一眼,虽然好奇他没有责备她,但她也不敢主动提问,免得自己的话提醒了他,反倒找顿罪受。 两个人进屋的时候,娇奴正坐在外面脸色不好的等着,看到他们进来,夏云烟朝她摇摇头,她才好了些许。 “你先下去给小姐打盆热水来。” “是。”娇奴领命退下。 屋子里一时只剩下夏云烟和上官伶两个人,空气似乎有些不对劲,夏云烟看他在书桌旁坐下,拿起她今天没看完的那本书,瞧了一会,笑起来,“看样子你真的有些无聊。” 看她不明所以的望着他,上官伶举起书,指着一角给她看,“不过画得还不错。” 夏云烟脸上一红,向来她心烦的时候就喜欢在书上乱涂乱写,所以早上看不进书,她就拿笔随便画了只蜗牛在书上,后来那一页没看完,她就要司马浩骋带她出门,书就这么随手一放,哪知道就被伶看到。 “我听说你今天还要参加宫里的晚宴。” 上官伶低头翻着书,状似漫不经心的恩了一声,“无聊,就先回来了。”说完,抬起头来又问,“你明天想去什么地方?” “什么?” “我问你明天想去什么地方?”他耐心的重复一遍,这一次夏云烟总算缓过神,难道他都不生气吗?她小心翼翼的说,“我今天……” “恩?” “我今天出府了。”夏云烟深吸一口气,终于还是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结果上官伶只是恩了一声,她跳到他身边,“伶不生气吗?” 他摇头,“现在不了。” “真的?” “几时骗过你?”他反问。夏云烟高兴的跳起来,“哎呀,早知道伶不会生气,我就没必要让司马大哥也帮我保密嘛,担心死……”她的我还没说出口,身子一轻,整个人就倒在了上官伶身上,接着屁股上一疼,噼噼啪啪就挨了几下,疼得她直冒眼泪。 “伶,你干什么,你明明说不生气的!”她挥舞着爪子作无用的挣扎。上官伶停了停,“我告诉过你离司马夜远一点,谁让你不听话?不听话就该挨打!”说着又是一顿巴掌。 夏云烟哎哟叫了几下,知道今晚伶是铁了心要修理她一顿,于是牙一咬,喊道,“等一下!” 上官伶果真停下,看她慢吞吞站起身,还挂着泪的脸上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哽咽着道,“你打吧,你打吧。反正都要挨的,我就全告诉你,今天司马浩骋来找过你,我看他可怜,就跟他说会帮他见到凤夕。不管你愿不愿意,总之你一定要再扮成凤夕见他一面,让他死心,让他再抱幻想下去都好,反正你得见他一面。好了,我说完了,你继续!”说着,牙一咬,又躺回他身上。 老天爷呀,千万让伶少打两下啊!夏云烟在心里暗暗祈祷着,等了半天不见巴掌下来,却听伶冷冷的问,“怎么,不说了?不是要把实情全招出来吗?” 夏云烟心里一惊,装傻问,“什么?” 上官伶讽刺的道,“说吧,他给了你什么好处?不止带你出府吧!” 夏云烟缓缓站起身,俗话说迎手不打笑脸人,她是很想笑两声出来啦,可一看到伶的表情,准备好的笑容也完全僵在了脸上。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娇奴的声音,“小姐,刚才二公子的人把这给您送过来了。” 夏云烟眼皮子一跳,心里不住的骂司马浩骋,真是早不送来晚不送来,偏偏挑伶跟她算帐的时候送。 伶看了她一眼,起身去开门,回来的时候,手里果然抱着她买的那一大堆东西。把东西放在桌上后,他转过头来,夏云烟一颤,“那个……那个……呵呵呵……” “不错呀,看来凤夕的一面还是挺值钱的嘛!”伶拿起一根糖葫芦,冷笑道。夏云烟冒了一身冷汗,心想这种时候她是不是应该说没错,糖葫芦对她来说比命都还重要,没有糖葫芦她就会饿死,所以伶对她来说也是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可话还没想完,她自己都被自己的矫情给吓出了一身鸡皮疙瘩,只得尴尬的笑着。上官伶拿起一根糖葫芦,塞到她手中,“既然凤夕还比不上一根糖葫芦,见堂堂王府二公子,那简直是天大的荣幸,你说呢?” 夏云烟欲哭无泪,看着他脸色铁青的走出屋子,心想完了,伶这一次是真的生气了! 果真,接下来的日子,上官伶再没跟她说过一句话,不,应该说凤夕再没跟她说过一句话,因为从那天晚上起,伶总是以凤夕的身份出现在众人的面前。而他也的确应了夏云烟的要求,与司马浩骋见面。 可是也不能天天见面啊!夏云烟撅着嘴,望着远处湖边上对饮的两人,心里埋怨着。美丽的凤夕一颦一笑全是对着那个傻瓜司马浩骋。娇奴看了一眼火眼精睛的夏云烟,正要劝她进屋,在屋外呆呆的望着那两个人已经半个时辰,不冷坏才怪。夏云烟却自己站了起来,往湖边走。司马浩骋远远看见她过来,急忙招呼她,“夏云烟。”等她走近,看到她一脸怨气,一句话不吭就坐了下来,直愣愣的瞪着凤夕。而凤夕却旁若无人的独自饮着酒。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奇怪,一下子冷了好几度。 “我也要喝酒!”夏云烟突然开口,从司马浩骋手中夺过杯子,一口饮尽,然后抓起桌上的酒壶就又倒了满满一杯。司马浩骋呆呆的看着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到是旁边的凤夕,依然优雅的欣赏着湖面美丽的风景,似乎完全不受这外来者的影响。 不一会,夏云烟的脸上就红成一片,司马浩骋看她有些醉了,急忙从她手里夺下被她一直霸占着的酒壶,“别喝了!” “恩……为什么不喝?你把酒还给我,还给我!”夏云烟拍着桌子,司马浩骋正不知如何是好,听到凤夕缓缓开口,“怎么,不去吃你的糖葫芦,改喝酒了?” 虽然他声音淡淡的,司马浩骋还是从中听出几分讽刺和怒气。可惜这时候的夏云烟根本就分不清楚,突然将目标转向凤夕,“对,我不吃了,不吃了。我要喝酒,怎样,我要喝酒!” “难道……只准你跟他喝,我……我就喝不得么!”说着,要把凤夕手中的酒杯也抢过来一饮而尽。司马浩骋知道她是真醉了,正要叫娇奴来扶她回去休息,哪知道她又把手伸向凤夕的衣领,“你不理我,你故意冷落我气我,你是故意的,我知道,我就知道!”她哼了一声,“小气鬼,这么点事也要生气这么久。哈哈……你是不是男人,你是不是男人啊!” 司马浩骋莫名其妙的瞪着夏云烟,醉了醉了,这丫头醉得不是一点点凶,竟然说凤夕是男人! “你醉了,我要扶你回屋里躺着。”司马浩骋起身要扶她,夏云烟晕晕软软随他站起来,却硬站在原地不走,“我生气你就那么开心吗?哼……我偏、偏不让你得逞!你不理我,我不……不照常活得好好的。” “真不介意?”凤夕长而卷的睫毛优雅的扬起,司马浩骋在她脸上看出一丝诡异的笑意。 “谁要介意,谁要介意!你想干什么干去,关我什么事!以后再也不要理伶了,不要不要!” “当真?” 她望着她绝美的容颜失了半会神,喃喃道,“真的……”可是那声音却模糊得毫无说服力。 凤夕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摄人心魂的笑,夏云烟是云里雾里还在醉酒的呢喃之中,司马浩骋却早就被震慑得呆在了原地。下一瞬间,一道力拖着他的脖子迫使他往前俯去,随着一声尖叫,他感到两片冰冷的唇覆上了他的,耳边那道来自夏云烟的尖叫震得他头脑一片空白,还没来得及感觉这个来自凤夕的吻,耳边又传来咚的一声,凤夕已经离开了他的唇。他呆呆的站在原地,甚至连凤夕抱着夏云烟离开也不知道。他的世界只有刚才那个吻,只有那个冷却无比震撼的吻…… ★★★ 他半闭着眼,轻轻的吻上他的嘴唇。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两人修长的身影相交相融,阳光点点落在他们身上,人与人的交融,影与影的交融,人与影的交融,犹如一副——恐怖的画面,吓得她啊的一声坐起来。 呼呼大口喘气,头顶同时传来一个声音,“醒了?” 夏云烟一会头,看到已经换回男儿身的伶正坐在床边,她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到他薄而性感的唇上,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你冷?”他问。 她是不介意男子之间的……可是如果那个男人换成了伶,实在叫她有些难以接受啊! “你亲了司马浩骋!”她还有些没回过神。 “然后?”上官伶悠闲的坐在床边等听下文,完全没看出任何不自然。 “你是伶!” “我知道。” “啊,我要疯了!”夏云烟胡乱的抓起头发,“很奇怪呀!” 耳边却传来低低的笑声,伶带着几分戏谑的问,“怎么,你不是不在意的吗?” “什么?”夏云烟愣了一下,随即回过神,“可我又不是那种意思!” 上官伶强忍住笑,“那你以前每次来伶人院找我不是都要晕到一次?” “那不一样嘛,那个人又不是伶!”夏云烟简直快要被他逼疯了。 “有什么不一样,反正你也不介意!”他姑作轻松的道。夏云烟涨红了脸,啊了一声,闭上眼高声喊,“怎么可能不介意嘛!伶真是……” 她的的字还没喊出口,就被他的唇给密密堵住了。温温的感觉在她唇上停留了一会,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就听到伶说,“这下,把它擦掉总不会奇怪了吧?” 夏云烟看了一眼他得意的表情,无奈的叹了口气,“好了,我知道你耍着我玩,我认输,这下总成了吧!” 上官伶挑起眉,“知道错了?” “是” “以后不敢了。” “是” “不准再惹我生气!” “是” “这还差不多。”上官伶捏捏她胖胖的脸蛋,夏云烟苦下脸,“不要捏,很疼哎!”推开他,想了想,她问,“这下你可真会把司马浩骋给害苦了,我看他的相思病已经够严重了,你打算怎么收这个烂摊子?” “不知道。” “什么?不知道。你怎么可以这样,他很可怜哎!” “然后?” “怎么又是然后!”夏云烟不满意的埋怨。上官伶耸耸肩,“那是他的事,跟我无关!” “可是总不能让他一直这么下去啊!让你嫁给人家你又不嫁!” “好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你再念下去我头都要裂了!” “哪有。”夏云烟还想发话,上官伶已经将她强行按下,“我头疼,要去睡一会,你要说话找娇奴吧,她就在门外。” “哎……”夏云烟想拉住他,却被他抢先逃走,她急忙喊道,“我不是小老太婆!”屋外传来一阵大笑,夏云烟脸上一红“笑什么,人家本来就不是你眼中的小老太婆好不好,抗议也不行啊! 题外话1 hello,各位大人们,小泽又要打扰大家的兴致了,因为小泽想,看这本《凤栖卷》的朋友中,有一些是不知道《青衣卷》的,所以会觉得情节有些莫名其妙,那是因为在《凤栖卷》的前面还有这个故事的第一卷,就是《青衣卷》了。如果各位大人愿意,不妨去看看,这样就会比较清楚故事的发展了。 希望各位能够喜欢小泽的这一个故事,也非常谢谢一直以来的各位大人们的支持,小泽会继续加油的。 第十一章 当给宣国带来坏消息的雪第一次降临大辽时,已是十二月中。这对于鲜少见到白雪的辽国人来说,无疑是很开心的一件事。所以,一大早,夏云烟就被门外的欢喜声给惊醒。她裹着厚厚的被子到窗边一看,漫天的白雪正静悄悄的从天而降,早已在地上铺起厚厚一层,眼及之处,白茫茫一片,一夜之间,仿如给金林这座色彩绚烂的大城市换上了一件纯粹的外衣,无暇得耀眼。丫鬟娇奴正在院子里的雪地上兴奋的跳着,笑嘻嘻的喊着“下雪啦下雪啦”。夏云烟的心情也为之大好,看到她不小心滑倒在地上的样子,她再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小姐,你醒了。”注意到夏云烟的娇奴红着脸急忙站起身,慌乱的拍掉身上的雪,整整凌乱的衣裳。 “你在外面这么吵,我能不醒么?”夏云烟打趣道,娇奴脸上一红,急忙说,“奴婢这就给你打水去。”转眼,消失在院子里,等夏云烟梳好头,她就端了一盆热水进来,服侍夏云烟洗脸漱口。完了,夏云烟说,“我看外面挺好玩的,刚好我也不想吃早饭,不如我们现在就出去堆个雪人怎样,我很久都没堆过了。” “好哇好哇!”娇奴拍着手,“小姐你先去,我把这里收拾好了,就出来跟你一快堆。” “好吧。”夏云烟走出门,开始一个人滚起雪球来。过了一会,娇奴收拾好屋子,就出来跟她一快滚。她们滚了一大一小两个雪球,一个作身子,一个作脑袋,还有两只短粗的手。等雪人大致有了形状,娇奴又去厨房找了两块黑炭和一根弯弯的红薯,这样雪人的五官就算完成了。夏云烟还给它安上了一根扫帚,看起来就像是要打扫的胖娃娃。两个人想着法子给雪人加东西,实在不过瘾又另外堆了两个,作为雪人一家。不知不觉一上午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两个人玩得满脸通红,冷得哆嗦,却还是笑嘻嘻的站在院子里不想进屋。夏云烟在等,她要等伶回来看看她做的雪人。可是直到中午伶也还是没出现,两个人又冷又饿,娇奴开始有些受不了了,劝夏云烟进屋吃了饭再等。夏云烟不愿意,让她一个人先去吃,两个人正说话,她一眼看到上官伶修长的身影出现在苑口,她急忙跑过去,“伶,你看我上午堆的雪人!”她拽着他就往院子里走,没注意到上官伶一直盯着她冷得通红的脸,“你看你看,很可爱吧,这是雪人一家哦,是我跟娇奴一块堆的!” “笨蛋!”没表扬她,他反而开口责备道,“这么冷的天,堆完了就赶快进屋啊!还站在外面干什么?”他一边说一边将她冰冷的手拿到嘴边给她哄出热气,然后贴在脸上,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 “可是我要等你回来嘛,我要第一时间让你看到!对吧,娇奴。”夏云烟回头一看,娇奴早就两眼发直,愣愣的盯着上官伶,看到他将主子的手放在脸边,她红着脸道,“上官公子对小姐可真好。” 夏云烟傻呵呵的笑着,上官伶道,“别说那么多废话,你们两个都给我进屋,外面这么冷。”说着,就将夏云烟纳入自己温暖的披风下,带着她进屋。 由于人少,所以娇奴一直都是和夏云烟他们一起用的饭。三个人吃完饭,娇奴收拾东西回厨房后,门外又进来一个人,竟是司马夜。夏云烟笑道,“司马大哥,你来了。” 司马夜点点头,回头朝伶道,“宫里来人了,你去一趟吧。”夏云烟不安的看着上官伶,最近他离开的时间越来越长,而且每次都跟朝廷有关,她不知道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每次想问,他总是找到各种借口敷衍她。 司马也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上官伶,问夏云烟,“我看院子里堆了几个雪人,是你堆的?” “恩。”伶一走,她又恹了下去,司马夜问一句,她答一句。后来,他大概也觉得无聊,坐在桌子边一个人看起书来。看了一会,夏云烟以后他起身要走,结果他只是站起来,说,“浩骋昨天问起你。” “我?”夏云烟指指自己,“他说什么?” “他说让我好好珍惜你。”说这话的时候,司马夜的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扑哧”一声,夏云烟一口茶呛在喉咙上全喷了出来,这才发现娇奴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门口,望着里面,平静的脸上,有一种让夏云烟说不出的陌生。她看着司马夜,嘴角似乎动了一下,夏云烟以为她有什么话要说,她却转身出了屋。 夏云烟满脸通红的问,“你一直没跟他解释?”司马夜挑起眉,反问,“怎么解释?” 她一愣,缓缓坐回位子,低落的说,“不知道。”顿了顿,她又说,“总之,别告诉他我是你们的妹妹,你能接受我我就很开心了。” 野种,一想到这两个字,她的心就好痛好痛。 “是吗?”司马夜的嘴角勾起淡淡的笑,说不清楚他到底是在回应夏云烟前面的话,还是后面的话。 夏云烟低着头,没有看见他脸上的表情,“是,我不希望自己的到来打乱你们平静的生活。” “他怎么会突然说起这些?” “凤夕跟他说了他是男子的事。” “说了?”夏云烟吃了一惊,“为什么突然想到要说出来?” 司马夜眼里的冰冷一闪而过,他走到夏云烟身边坐下,“你真想知道?”看着她天真的眼神,他心里升起一股迫切感,想要看看她痛苦的而绝望的样子。但他很快将这一切压下,“你一直在禁苑里,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我想凤夕也没有告诉你吧。” 夏云烟抬起头,“他没有,你会告诉我?” 司马夜勾起笑,“如果你想听。”见夏云烟迟疑的点点头,他才说,“你还记得西门笑吧!” 夏云烟心里被谁扯了一下,疼得要命,她冷冷的说,“我怎么会不记得他,他杀了我外公,总有一天,我会向他报仇的!” “你说的跟他有关?” 司马夜点点头,“前段时间宣国的皇帝突然病死,唯一的小皇子也不见踪影。按照皇上的遗诏,由相国西门笑代小皇子执政。” “不过这跟伶有什么关系?” 司马夜笑出声来,“你忘了他追着凤夕要乾坤刀?”他还是一直叫伶凤夕,从不改口。 “没有。” “他既然知道凤夕在府里,又怎么可能放过你们。几天前,西门笑就派了使者来见皇上,要皇上交出你和凤夕还有乾坤刀,否则就要挥兵攻打大辽。你该知道,皇上愿意留下凤夕,当然也是为了乾坤刀。这仗要是打起来,恐怕天下就真的要大乱了。” 夏云烟吓了一跳,有那么严重吗?现在可是国与国之间的交战了,不仅仅是他们个人之间的恩怨情仇。不过,有二十多年前的别邺之战,这么说也不是没这种可能。 “那皇上打算怎么做?”夏云烟小心翼翼的问。 “你不用担心,皇上不会把你和凤夕交出去的。你是我的妹妹,我不可能将你交出去。此外,我说过,乾坤刀在凤夕的手里,皇上自然不会答应西门笑的要求。只是我在想,这仗若真的打起来,恐怕皇上会派伶亲自出征。” “让伶去打仗?”夏云烟吃了一惊,“可是好危险!” “这事与他有关,再说,乾坤刀在他手上,算起来,他是再适合不过的人选,皇上会派他,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夏云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此时的心情实在复杂得难以言表。刚开始,她是因为伶才利用帝石的故事去引诱君少昊他们从晋金追查伶的下落。那时候,她只是单纯的想找到伶而已,后来碰到秦婆,发现伶的真实身份,再遇见外公,明明很单纯的一切,结果一年不到的时间,竟成为现在这个样子。怪不得小的时候,娘总告戒她,即使是小小的坏心眼也绝不能有,原来,无意中,小小坏心眼也会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到后来完全超出她所能控制的范围,在阴差阳错之间,压得她气都喘不了一口。 “那么,我可以跟他一块去吗?” 司马夜想也不想,“不行。” “为什么?” “凤夕不会让你去冒这个险。”而他也不可能趁这个机会让她轻易离开。 “没关系,我悄悄跟着他就好。” “也不行!”他语气有些不耐烦,但夏云烟却没注意道,仍然不死心的说,“放心,我不会给你们带来麻烦的!” “我说了不行!”司马夜沉声吼道,夏云烟吓得一颤,这才看到他眼里的阴霾,对他沉睡已久的害怕再次苏醒,她缩回身子,看到他冷冷的盯着她,好象要将她撕碎一样,就在她以为他要打她的时候,上官伶从门外进来,司马夜转身走出了屋子。大概是感觉到屋子里的气氛不对劲,上官伶问,“发生什么事了?” “云烟。”他拍拍她的肩膀,她啊的一声回过神,急忙问,“伶,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上官伶皱起眉,“发生什么事了?” 夏云烟摇摇头,“伶,皇上是不是真要派你出征?” 上官伶没想到她会问这个,愣了一下,有些不高兴的问,“司马夜跟你说的?” 夏云烟不语,只倔强的望着他,他叹了口气,蹲下身,“皇上是跟我说过宣国要出兵的事,但现在边外还没有消息说宣国兵队已经集结在那,所以我暂时还没听皇上说起。” “皇上没说,是真的吗?” “真的。” 想了想,夏云烟不安的说,“伶,我们要不把东西交出来吧。两国打仗,受苦的还是老百姓啊。” 上官伶摸摸她的头,无奈的说,“你以为我没想过吗?但是,你觉得我们把东西交出去,他们就不会争了吗?这仗肯定还是要打的。反正不管哪一方,我们两个人都只是他们利用的棋子而已。所以这些对我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就好好的活在我面前,我们可以一直这样在一起。” 她再也忍不住哭出声来,是啊,即使交出东西,他们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好了好了,不要哭了。刚才我回来的时候看临溪亭边上积满了雪,梅花又开得很好,要不我带你去看看?” 夏云烟止住哭,哽咽道,“那好吧,我要摘两枝回来。” “好,你喜欢摘多少就摘多少。”上官伶牵起她的手,往临溪亭走,夏云烟果然远远就闻到一股清新的梅花香,看过去,淡黄一片,衬着雪白的天地,尤其醒目。娇奴陪她在梅花林里转了几圈,挑了两枝枝少花多,开得又艳又香的摘下,上官伶则静静的坐在亭子里等她们。等两个人摘了梅花出来,夏云烟的心情好了不少,和娇奴走近,才发现伶一个人在亭子里都等得睡着了。沉睡中的他恰如一枝脱尘离俗的寒梅,绝世而独立,他如云的身影在冰冷的湖面上荡漾,仿如一幅高雅的画卷展现在两个人面前,让她们同时心里一动,上官伶却缓缓的抬起眼,看到两人出来,勾起嘴角,那如云霞般惑人心魂的笑容让两个女子脸上同时变红,夏云烟突然想起那天晚上,伶突如其来的一个吻。那种软软的麻麻的感觉,真的是眼前这个男人的唇吗?如果是的话,她好想再咬一次看看。 “你们俩看着我干什么?”上官伶淡淡的问,“我脸上长了什么东西?” 呸呸呸!夏云烟,你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想法。回过神来的夏云烟在心里狠狠骂了自己一顿,笑着道,“没……没什么。” 她奇怪的表情怎么骗得过上官伶,他走近她,“没什么?那你怎么一幅怪怪的样子?” 伶,这种时候,你不要靠得我那么近好不好! 第十二章 “你脸怎么红红的?”上官伶不疑有它,“玩了一上午的雪,现在又出来这么久,该不会是又着凉了吧?”说着就要将头靠上来感受她额头的温度,夏云烟急忙跳开来,结结巴巴道,“没……没有感冒!只是天气冷,冻红的。回屋就好了!”说着,就急冲冲往屋子里跑。上官伶莫名其妙的望着她仓皇而逃的背影,第一次搞不懂她到底在想什么,听到一旁的娇奴呵呵呵笑起来,“公子,小姐是害羞呢!” 看上官伶不明白的样子,娇奴红着脸道,“您不知道您刚才睡着的样子有多迷人。我看您要是个女子,早不知道有多少男子想要偷吻你了。” 上官伶皱起眉,“那为什么以前她都没有红过脸。” 娇奴笑道,“那是因为小姐跟你相处久了,没意识到其实您也是个男人啊!刚才小姐是想到什么了吧。” 经娇奴这么一提,上官伶也想起在山上的那一夜来,想起那一个,连他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付之实践的吻。 “公子您跟小姐呀,就是对男女感情这方面太迟钝。刚来的时候,我还以为您是她哥哥呢,可要说哥哥,也未免太亲密了点。后来听王爷说小姐是您的未婚妻,娇奴才有些明白。” 是么?是像娇奴说的这样么?这就是男女间的感情?上官伶不明白,他只是想对云烟好,可是为什么想对他好,他也弄不清楚。但他肯定的是,见到夏云烟的第一眼,他就觉得她有些像他那个失散的妹妹,傻傻的,需要别人保护,所以他对她好。甚至到现在这一点也从来没有变过,可是在知道她是他的未婚妻后,还有没有其他的原因他就不知道了,因为他从来就没想过。感情这回事太麻烦,他不愿意去想。如果她喜欢他当他的哥哥,那么他就当一个完美无缺的哥哥,如果她希望他当她的爱人,那么他就用一个男人的身份去尽心的爱她,反正对她好就是了。 见上官伶脸上露出迷惑的表情,娇奴问,“上官公子不喜欢小姐?” 摇摇头,“喜欢,但我不知道是哪一种。”如果他猜得没错的话,连云烟自己也不清楚吧。 娇奴笑起来,“你们两个果真很像。” 上官伶不予否定,两个人的对话就此打住,一前一后也跟着回了屋。等进屋的时候,夏云烟已经恢复过来,倒是上官伶有些不好意思。娇奴找来两个瓶子将摘下的梅花插好,然后在一旁看夏云烟和上官伶两个人下棋,一下午也就这么过去了。 过了两天,边关有宣国军队集结的消息传到金林。随即上官伶作为定远大将军奉旨出征,临行前的晚上,司马夜在府里为上官伶办了一次盛大的宴会,夏云烟也有出席。这是她来到瑞定王府后第一次走出禁苑,伶因为被皇上赐封,忙于应付朝廷里的各路官员。她在府里也不认识人,一个人坐着吃了点东西,便离开宴席打算回禁苑。哪知道不熟悉路,走着走着也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想找个丫鬟问路也找不着,因为人全都挤到前面看热闹去了。她只得一个人继续瞎转,转着转着到了一处假山,看到一个男人坐在假山上,她急忙上前想要问路,那男人似乎听到有人靠近,自己转过头来,两人同时惊叹,“怎么是你!” 司马浩骋看上去心情并不好,他沉着脸问,“你不去前面陪上官伶,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夏云烟听他这么说,心里也生了气,不曾多想就反问道,“那你还不是没找凤夕?” 司马浩骋听出她话里的讽刺,气呼呼的从假山上跳下来,夏云烟才看到他手里的酒坛。他满身酒气的向她靠近,“你早就知道凤夕是上官伶了对不对?” 夏云烟愣了愣,想起伶已经告诉他他是男子的事,心里有些沉闷,于是问,“你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 “谁说的,我是想一个人清净清净!你给我走开,谁要你来打扰本公子的!” 夏云烟皱起眉,“你干什么这么凶,不就是失恋嘛,有什么了不起!” “谁说我失恋了,谁说我是在喝闷酒。你看清楚了,我是谁,我是堂堂瑞定王府的二公子,我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干什么偏偏缠上那个比女人还漂亮的男人!”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夏云烟拍拍他的背,看他是为了伶才这么伤心的,她就勉强安慰一下他好了,虽然这家伙脾气太傲,不过看上去人还不坏,再说了,毕竟他也是她的同父异母哥哥嘛! “拜托你先坐下来跟我说话好不好,我这样扬着头很累耶!”每天她光是对着伶说话就很累了,现在总该让她的脖子先休息一下吧! “谁要跟你说话!”司马浩骋虽然厌恶的说着,却仍乖乖的被夏云烟拉到草地上坐下。 “好吧,你不说我说总成了吧!”看你小子这么孤单,本姑娘就好心陪陪你吧。 “不就是失恋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想当初姑娘我失恋的时候比你可凄惨多了,我都还没像你这样糟蹋自己呢!”呵呵,虽然没买醉,不过倒是哭得淅沥哗啦。 “你?”司马浩骋一脸不相信的看着夏云烟,好在终于有了一点精神。 “废话,你以为全天底下就你一个人会失恋啊!”夏云烟丢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这人的凄惨妄想症也太严重了点吧! “你看吧,伶至少有亲口跟你说清楚啊。我呢,当时连他成亲的消息都还是他要娶的那个女人向我炫耀时才知道的。结果呢,我一走,受伤躺在床上的时候,他却整天忙着他的婚事,等我伤刚好,第一天上街就看到所有的人都为他庆祝婚礼的情景。你说,到底是你惨还是我惨啊!” 司马浩骋愣了愣,狐疑的问,“你说的都是真的?” “难道还有假的!”夏云烟对他的质疑极为不满,一把抢过他手里的酒坛,狠狠灌下一口酒,心里那口长久以来没得到发泄的怒气争吵着要往外跑,她吼了起来,“你伤心什么?你有什么可伤心的?你一出生就是堂堂王府的二公子,荣华富贵你哪样没有,我呢,一出生就什么也没有,小的时候甚至为了一个铜板要跑上几里路为别人买东西:你呢,你是风风光光的官家子弟,我呢,我却是一个见不得人的私生女:好不容易,我以为终于找到一个愿意关心我,愿意爱我的人,我以为我要的幸福终于来了,结果呢,我甚至比不上一张椅子。呵……你失恋,至少你知道他并不爱你,而我,我却连他爱没爱过我都不知道:伶不告诉你是怕你受到伤害,而他不告诉我却是想要我充当他心里的另外一个人,我不过一直是在扮演另一个女人罢了:你还有什么好伤心的,我都没像你这么伤心过呢!” “呵呵……这么说,你的确比我惨啊!那个男人可真不是个好东西!” 两人你一口我一口都痛快的喝起酒,夏云烟虽然没有司马浩骋喝得多,却因为不常喝,反倒先醉了起来,“对啊……小……小九根本……就是个混蛋!” “哈哈……混蛋!” “没错!混蛋!人家明明那么小心……他却偏偏给……给人家设……设陷阱。结果呢?他自己根本就……根本就没进来过!” “我……我进去了……结果一看,啊,是个男人!哈哈哈哈……男人!” “男人?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夏云烟指着眼前,“尤其是小九!小九不是好东西!” “小九……恩,小九是谁?” “小九?小九是谁?小九是男人啊!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小九,你竟敢耍我!你竟敢不把我放在你的心上,你……你这个混蛋!去死!去死!” “哈哈,他去死!” “别以为没有你我就活不下去,瞧我现在不还活得好好的么!还有美酒供我喝!” “酒……酒……”司马浩骋从夏云烟手中抢过酒,咕噜咕噜就往肚子里灌。 “可是,为什么心里好痛,好像缺了一个洞……”她声调低沉下来,带着哽咽的哭呛,“你明明就说过不会再让我哭的,可是那天我哭得那么惨,你却不在我身边!”她呜呜呜的痛苦起来,身旁的司马浩骋一把抱住她,“哈哈……你哭了,你哭了,我都还没你这么难过,你哭什么!” “你懂什么?!”夏云烟恨恨道,“我是陪你解闷才会这么伤心,你还敢笑话我!” “呵呵呵……笑话!” “去你的!”夏云烟一脚踢开他,坛子早已没酒,她无力的倒在司马浩骋身边,头上是黑得不见一点星光的夜幕,整个世界笼罩在黑暗之中,她突然有一种宁静的感觉,想要在这个世界沉沉的睡去,再也不醒过来。然而她没能如愿以尝,因为很快有人将她抱了起来,那个人走了两步,停了下来。 上官伶好不容易摆脱烦人的儒节,这才发现夏云烟不见了,他急冲冲的一路找过来,竟看到她一个人醉醺醺的缩在司马浩骋怀里,看样子刚才喝了不少酒。等司马浩骋抱着她走近,他立刻闻出司马浩骋的身上也带着酒气。 “刚才她陪我说了会话,现在我把她还给你。” 上官伶仔细观察着司马浩骋脸上的表情,接过夏云烟,淡淡的道,“谢谢你把她送过来。”看他似乎也有些醉意的样子,他小心的问道,“你……还好吧?” 司马浩骋尴尬的笑道,“要说完全好了,那是骗人的。不过跟这丫头说会话倒是心情舒畅了不少。”望了一眼上官伶,他苦笑道,“你不用太在意,感情这种事不是自己所能左右的,给我些时间,我会好起来,毕竟你从来就没给过我机会,没有希望就不会绝望。倒是这丫头,似乎被一个叫小九的坏家伙狠狠伤过,看来是闷在心里很久了,今天晚上喝了些酒,借我才发泄出来。你既然那么关心她,还是与她说说,有些事不解脱,会闷出病来。” “我知道了,今天晚上麻烦你了。那么我先送她回禁苑。”上官伶淡淡的说,司马浩骋朝醉意之中的夏云烟笑道,“你陪我解闷,我看根本是我陪你解闷才是。连我的酒都被你抢去喝掉一大半,下回要酒喝可别再来找我!醉醺醺还要我抱你,你很重哎!” “很重……”怀里的人含混不清的重复道,上官伶和司马浩骋两人同时笑出声,司马浩骋无奈的道,“算了,也亏得你,本公子现在心情也好了不少。你快抱她回禁苑吧,我看不给她喝点醒酒汤,明天准得头疼。” “我知道。那么我先抱她回去。” “恩。”司马浩骋点头,看上官伶离去,等人走远,他才喃喃道,“凤夕,路上小心,多保重了!”背对着他的身影似乎顿了一下,随即头也不回的消失在拐角处。 夏云烟迷迷糊糊觉得自己似乎换了个怀抱,然后身子轻轻的落在了软绵绵的云朵里,扭了扭身子,她找了个最适合的位子沉沉睡去。过了一会,听到伶在她耳边叫她,“云烟,快点把醒酒汤喝了再睡,否则明天会头疼!” “不要不要!我就是要头疼,这样伶才会不走了!我不要喝!”夏云烟摇头,但还是觉得灌进嘴里的汁液,香香甜甜的,味道不错,她受不住便全喝了下去。然后她又沉沉的进入梦乡。她梦到自己因为喝醉酒,第二天早上睡过头,结果没赶上为伶送行。她跑得满头大汗去追军队,跑啊跑啊,脚下一空,就从梦里醒了过来。 第十三章 转头一看,窗外天依然是黑的。 不对,难道她已经睡到第二天天黑? 这个念头让她吓一跳,急忙从床上坐起来,大喊,“伶,伶!” “怎么了怎么了?小姐你怎么了?”娇奴披着衣服从外间跑进来,夏云烟拉住她问,“现在是什么时候?伶呢?伶是不是走了?” “没有,现在还是晚上,上官公子怎么可能走?”夏云烟松了口气,“那他人呢?” “小姐你喝醉了,上官公子照顾你到刚才才去睡呢。” 夏云烟这才想起自己跟司马浩骋坐在草地上喝酒的事。真是,原本是想帮人家解闷,想不到自己越说越伤心,不知不觉喝了很多酒,反倒先醉倒。 “哎,小姐你现在去哪,外面冷!” “没事,我只是去看看伶!”他明天就要走了,结果她却连话也没能和他说上两句,还差点喝酒误事,好在她醒来得还及时。 走到上官伶的门口,夏云烟竟然看到他屋里的灯还亮着,于是她敲了敲门,“伶,你还没睡吗?” “没有,你进来吧。” 夏云烟开门走进去,看他披着一件风衣坐在桌子上,床上被子也是打开的,她有些不好意思的问,“是不是我吵醒你了?” 上官伶笑道,“反正也没睡着。”看她仅仅着了单衣就过来,他皱起眉,“怎么外衣也没披一件,这么冷的天,不要着了凉!” “知道了,伶简直比老妈子还罗嗦!”夏云烟走到床上,缩进还残留有伶体温的被子,“这样就不会着凉了吧!” 上官伶笑笑,“头有没有疼?” “什么?”她愣了一下,想起他是在问她喝醉酒的事,于是摇摇头,“没有。” “不是要跟我说话吗,你要说什么?” “哦。”夏云烟的确是想要在他走之前跟他说说话,可是到了两个人正经八百的坐下说话时,她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两个人沉默了一会,上官伶道,“你一个人在府里要保重身体,还有凡事都不要粗心大意,对别人都得多个心眼才是。” “是,这些我都知道。”夏云烟点点头,“伶你从来没上过战场,这次皇上叫你率兵出征,宣国的人又那么凶悍,我不在你身边,你自己也要保重!” “我会的。”想了想,他接着嘱咐道,“对司马夜,你还是不要与他太亲近才好。” “为什么?”夏云烟不明白,他不是她哥哥吗?听伶的意思,似乎对他很不放心啊。可是他不是救下了她跟伶两个人吗? “没有为什么,你只要听我的就好!”放她一个人在王府也是迫不得已,相比起对司马夜的怀疑,他还是更担心战场上的危险。 “哦,我知道了。” 又是一阵沉默,这一次换夏云烟首先开口,她尴尬的笑道,“不好意思,开始我喝醉了,伶这么累还要照顾我,我却总是麻烦你。” 上官伶看了她一眼,平静的说,“你喝醉的时候一直在叫一个人的名字。” “哦……是吗。”夏云烟显然没想到他会说这样一句话。脸上挂着吃惊和尴尬。 “你一直在叫小九。”他看她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不自然,但仍然接着问,“小九是谁?” “只是……只是以前的一位……故人。” “是么。” 再一次沉默,他突然淡淡的说,“等我回来,我们成亲吧。” “啊?”话刚出口,夏云烟立刻发现自己声音太大,忙降下音量,不敢相信的问,“伶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不是。” 可是他平静的样子实在让她觉得很奇怪哎!成亲咧,他怎么能这么轻易的说出口。 “你不愿意?” “不是不是。只是伶你不觉得这样很奇怪吗!” “没关系,只要你需要。”即使他不像一个男人那样爱她,但他也不可能爱上别的女人,而他最关心的就是她,如果她需要的话,他为什么可以不给她。 “伶你根本就不懂啦!”夏云烟皱起脸,“总之,就这样,成亲的事情我们不要再提了!你好好休息吧,明天一大早还要起来赶路。”她一边说一边起身要走,上官伶叫住她,“今天晚上,你要不要跟我一起睡?” 夏云烟眼睛亮起来,“好啊好啊,明天你起来的时候就可以叫醒我,我要去给你送行。” 上官伶于是脱下披风,也上床躺着,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小时候的事,稍稍睡了一下,门外就有娇奴来唤,“上官公子,现在已经是卯时了。” “知道了。” “那奴婢这就给您打水去。”说完,门外没了动静。上官伶看了一眼熟睡中的夏云烟,轻手轻脚从床上下来,穿戴好后就出了门,刚好碰上端水过来的娇奴,“今天我到云烟那边去梳洗,她没睡一会,别闹醒了她。” “是。”娇奴窃窃的笑着应道,等上官伶出了禁苑,方才回来叫夏云烟。夏云烟这才知道伶已经收拾妥当准备出门,一边气着伶没叫她一边急忙洗漱,饭也没顾得上吃,就急急追出了王府,还没到城门口,远远的就听见气动山河的呐喊声,等到走近,一列列装备精良的士兵们整齐的从路上走过,黑压压的一片。夏云烟从没见过这么多的人,即使见过,却不像今天这视死如归的严肃气氛,这宏伟的场面让她热血沸腾。飞快的跑过军队,她看到身披盔甲,英武宣昂走在队首的伶,他身下是一匹高大的白马,身旁,一文一武两个男人驾马紧随其后,脚边的一个小兵握着高扬的大辽旗帜,在他的面前反射出旭日的金色光芒,出来送行的老百姓们欢呼着,与军队震撼人心的步伐声混合在一起,这一场景犹如一幅气势磅礴的巨画,烙印在了夏云烟的心里。 一刹那,伶回过头来,百姓们的欢呼更加高涨,尤其是女子的尖叫不绝于耳,他的视线穿过重重人影,与她目光交会。不成多想,夏云烟下意识的别过头去,似乎有些明白了伶不愿意叫醒她的原因。眼泪刹那间夺眶而出,世界仿佛突然安静下来,时间在此停留,当她再回过神,耳边那嚯嚯的步伐声已经远去,眼际之处,只有军队走过,带起的滚滚尘土。 ★★★ 路安城郊外,天下起了蒙蒙细雨,夹杂着雪花降落在寂静的山林,原本打算上山砍柴的樵夫不得不无功而返。但他的心情还是不错,因为他在林子深处的边缘,发现了一棵巨大的灵芝,如果拿去城里卖的话,他们家这几个月的生活可都不愁了。樵夫哼着小曲儿往山下走,远远的看到一个年轻男人手里拎着一把铲子,背着一个包袱上山来,男人头上的斗笠压得极低,看不清他的面容,蓑衣下昂藏的身躯即使在这样泥泞的山林里仍旧能迈出稳健的步伐。这男人衣着并不显眼,但他浑身散发出一种非凡的气势,所以樵夫不禁有些留意,看到他轻松的跃过一道深沟,往林子深处走去。 有人说在林子深处埋藏着巨大的宝藏,也因此有过很多人来这里,但往往进入林子深处就再也回不来了,所以山下的人从来不会靠近林子深处太近。樵夫想,或许这个男人也是来寻宝藏的,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只是来送命罢了。于是樵夫折回去想要警告一下那个男人,但他的身影早已消失在了林子里。 樵夫的猜测不错,男人的确是要去林子深处,但他不知道的是,这个男人与以往其他想要宝藏的人大不相同,因为他知道如何避开林子深处的各种机关和陷阱,他也知道林子深处有的并不光是大量的宝藏,还有埋着他祖先遗体的古墓,他更不是为了宝藏而来,他是来将家族的另一位成员送到这里安息,而这个人就是他的娘亲。 他很快到达墓群所在的地方,取下头上的斗笠后,他开始动手铲起泥土,当一个坑挖好后,他从包袱里取出骨灰坛,将坛放入其中,填土,用刀做墓牌,立牌。当安葬好娘亲的骨灰后,男人取下腰上的葫芦,将里面的酒撒在地上,终于开口道,“娘,孩儿已将您送回了南宫家,您好好的在这里安息吧。”他沙哑的声音中透着平静,看来死者走得了无遗憾。 看了一眼四周的墓群,男人继续道,“您看,这里有这么多南宫家的人,您应该不会寂寞。” 男人跪在坟前,白色的雪花落在他头上,将寒冷融化入他的肌肤,但他却好象感觉不到一样,坚定的望着眼前的新坟,“您放心,我答应过您,会替您好好的守护她,我就一定会做到。下山之后,我就会去找她。不过,我听说西门笑已经完全掌控了宣国,现在正集兵在大辽边境,要大辽皇帝交出上官伶和夏云烟。发生这样的事情,我国却好象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安静的有点异常,孩儿担心皇上是不是有其他什么异动。前两天,上官伶已经奉命从金林赶往边关了,所以孩儿也会赶往那里。” “娘,孩儿这一走,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看您,希望您在另一个世界能早一点与爹相遇,这样孩儿也能放心许多。” 望了一眼天空,他靠上墓牌,轻声道,“时候还早,我就在这多陪陪您吧。” 林子上空传来一声清脆的鸟鸣,仿佛是在回答他的请求,男人勾起嘴角,释然的笑了。 雨渐渐的变小,当斑斓的彩虹桥跨越在天边时,夕阳如一位迟暮中的老人缓缓走上桥面,天空是放蓝的透明,林子里的空气中混合着泥土和花草的清香,男人缓缓抬起眼,脸上黯淡神色不再,换上的是一幅轻松自在的表情,他在坟前重重扣了三个头,毅然起身,头也不回走向来时的路。 第十四章 烈卑的首都汉白 东方府内的一处隐蔽小屋里,与安静的四周所不同,屋子里站满了人,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唯一一个坐着的男人身上,他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人,缓缓问道,“侯北辰,我记得当初你告诉谨,上官伶带着帝石藏在瑞定王府里,可我知道的是上官伶手上根本就没有帝石,我在想是你脑子记错了呢还是我听错了你的话。不过也不像啊,帝石跟乾坤刀字数不同,这发音也不同,我不可能听错啊。” “二……不,皇上圣明,是小的记错了。” “记错了。”祁连耶沉下脸,“或者你也忘了不少的东西没有告诉我们?” 侯北辰一颤,急忙叩首,“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一旁的东方谨笑起来,“侯北辰,就是皇上饶了你,我被你耍得团团转,就这么放过你,岂不便宜了你!”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一只瓷瓶,“刚好,我最近闲得无聊调了这三吸断肠丸出来,原本呢,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的毒性能够比蛊毒还要厉害,正愁找不到人帮我试试,我看你胆子挺大的,不如帮我试试好了,这样我就饶了你!” 侯北辰恐怖的望着眼前的瓷瓶,谁不知道东方家的医毒天下一绝,无人可及,东方谨这么说,那这毒药绝对不比蛊毒差。他额头冒汗,上前抓住祁连耶的腿,急忙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小人说,小人什么都说!只要不让我吃这断肠丸,皇上问什么小人就说什么!” “果真?”祁连耶勾嘴角,朝东方谨使了个眼色,后者不甘不愿的收回瓷瓶。 “皇上只管问,小的知道什么就说什么。” “那好,我问你,你为什么要说谎?” “小人没有说谎,当时上官老爷给小人的的确是帝石,后来小人护送两位小主人离开,从此就再也没见过他们,小人实在不知道为什么小主子手里握有乾坤刀啊!” “皇上,这老小子还想骗我们,懒得跟他废话,先让他把这吃下去一口再说!”东方谨不耐烦的道,祁连耶挥挥手,“护送?我在奇怪,当时我们抓到你之前,你可知道上官伶也在到处找你?你若有心护主,就不会将他给供出来,也不会这么多年不曾找过他。侯北辰,都死到临头了,你还想替你背后真正的主人保守秘密吗?!” 侯北辰惊惧的望着祁连耶,结结巴巴说着不敢,祁连耶笑问,“朕再问你一句,你是说还是不说?”侯北辰面如死灰,瞪着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起身抽出一名护卫的剑,东方谨眼急手快,立刻看出他的意图,在剑还没割开脖子多深前就成功阻止了他,侯北辰绝望的丢掉手中的剑,无力的道,“你们……你们杀了我吧。” “杀了你?你未免也想得太天真了点。”东方谨笑道。 祁连耶捡起落在地上的剑,看着剑上的血,缓缓道,“看来你背后的这个人的确让你很畏惧。” 侯北辰不答,只求着,“让我死了吧。” 祁连耶摇摇头,“看来你要是供出他,会生不如死。不过侯北辰,你就没想过,我也可以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地上的人安静下来,末了又想撞墙,这次祁连耶一把拽住他的领子,让他动弹不得,“你听好了,我给你一天的时间考虑,看你是要说出实情,还是要尝尝我送你的生不如死!” 说完,他将人一丢,昂首步出了屋子。一行人行至后园,祁连耶挥手叫护卫先行离开,单独留下东方谨一人,两个人走了一会,在花园的一处亭子坐下。 “最近宣国和大辽那边的形势怎么样了?”祁连耶问。 “回皇上……” “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你可别再这么多繁文缛节,还嫌我不够累么!” “是。”祁连耶瞪了他一眼,东方谨不以为意的一笑道,“倒是令人吃惊,想不到上官伶那小子,不仅武功厉害,连带兵打仗也不输人,听说宣国派出的可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将,但现在上官伶的军队已经夺了他们好几座边城。看来,西门笑这一次没捡到什么大便宜,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 祁连耶笑起来,“上官伶的确不容小觑,西门笑这明面上的一举一动我也不担心,倒是君西蓝那边,居然到现在也一点动静都没有,他追上官伶和……”他脸上的神色黯淡下来,东方谨看了他一眼,接过他的话,“你是怕君西蓝暗地里有什么小动作?” 祁连耶点点头,“不管怎样,一旦为了乾坤刀这样的东西开打,绝不可能是两个国家之间的输赢就能解决。我看还是应该要多留意燧国那边的情况。” “你说的也对。还有,西门笑那边,我觉得还是应该要派人去查一下,宣国国内的情况虽然与我们无关,但西门笑这个人不仅狡猾多诈,行事阴狠,且城府极深。你还记得上次把小七当成……她,追来的那些人吧,我跟他们交过手,几乎使用的都是西门家的招数。” 祁连耶沉脸看想他,听他继续说,“后来我一想,事情还是有些不对。在君西蓝放出上官伶他们两个人的消息前,几乎没有人知道帝石的事情。君西蓝就不说了,那是……有人故意放出的消息,而大辽那边,上官伶一直就在追查帝石,我们则是从燧国的探子处拿回的消息。但西门笑不一样,要说这几大家中,西门家的实力可说远在其他几家之上,为何我们都知道了,而西门笑却一直没有动静?后来我们去上古陵墓的时候,他才开始行动,这样我不得不想他是为了阻止我们去上古陵墓,但按照你的说法,上古陵墓里面,你们只发现了一幅壁画,这样推测的话,他很可能是不想有人发现那幅壁画。” “你想说,西门笑这个人有很大的嫌疑?” “没错,我觉得他在整件事情中绝不可能只是一个单纯从君西蓝那里得来消息,要辽国人交出上官伶他们的盲从者。上次在燧国皇宫他就已经跟上官伶交过手,幸好当时北塘霸南那老头子以命相抵,才让上官伶带着她从君西蓝手中逃走。他似乎对乾坤刀的到来和夺取早有准备。该不浪费力气的地方,他绝不出一兵一卒:关键时刻他却比谁都跑得快,可见对整件事情的发展和形势他是掌握得最清楚的一个人。试想,一个几乎没在这件事上露过面的人,竟然能做到一切尽在掌握中,不会太蹊跷了一点吗?” 祁连耶点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我看,就让影子去宣国探探消息好了。”顿了顿,他又问,“最近小七怎么样?” 提到江小七,东方谨就一个头两个大,苦着脸道,“还能怎么样,老样子。” “你不是已经派了人去她家里提亲吗?” “提亲。”东方谨苦笑道,“新娘子天天都准备着逃跑,我担心这亲没成,新娘子反倒不见了!” 祁连耶第一次看见东方谨如此焦头烂额的样子,不由得哈哈笑出声来,“那肯定是你对人家不好,所以她才会不想嫁给你!” 东方谨哼了一声,没好气的道,“我就差没把心肝挖出来给她看看了!” 祁连耶笑得更乐,打趣道,“不然,你真挖出来给她看看,说不定她一感动,就答应嫁给你了!” 东方谨白了他一眼,“你就乐吧!她以为夏云烟不知道你的事,成天吵着要去向夏云烟告状,我看她真跑了,你也开心不到哪去!” 祁连耶的笑容果然僵在了脸上,他神色黯淡下来,低声问,“她……把我骂得很惨吧?” “岂止,简直就是恨死你了!”看了一眼祁连耶,东方谨站起身,拍拍他的肩膀,“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早就警告过你,是你自己泥足深陷,结果两个人都落得这么重的伤。不过还好,虽然没能在一起,但你的心愿终于完成了。” 是么?他的心愿完成了吗?那为什么从一开始他就没有开心过?祁连耶脸上露出一个苦笑。 “既然为了太上皇和太后而放弃她,就不要再因为她而看不到身边的太后。你得到的不比失去的少。” “可是对我来说,我却只能看到我失去了什么。”祁连耶无奈的道。 东方谨沉默了一阵,终于道,“她走的时候说过一句话。” “什么?”祁连耶急急问道。 “时间会带来爱情,但同样,爱情也会随着时间而慢慢淡去。” 祁连耶脑子里突然一亮,随即跳起来,像一只发怒的狮子紧紧抓住东方谨的领子,愤声道,“那天晚上,你,是不是你带她离开皇宫的?!” 东方谨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道,“是也好不是也好,我说过,都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你现在是烈卑的天子,你的宫里有一个叫做林溪浣的女人属于你,你的一举一动不仅仅代表着你自己,还关系着千千万万的人。当然,如果你觉得杀了我可以改变一切的话,你可以轻易的就杀了我!” 祁连耶急促的喘着粗气,他的胸口一起一伏,脸色由白到青,再由青到白,而东方谨却毫不畏惧的看着此刻犹如修罗的他。良久,他终于缓缓的放开手,颓败的靠在亭柱上,跌跌撞撞走出花园。花园外的护卫一看到他,立刻上前,他无力的道,“回宫。” 不一会,一辆由几名护卫守卫的马车从东方府后门悄悄离开,朝皇宫的方向驶去。宫里的皇后殿,小宫女早早就跑去向皇后禀报皇上回宫的消息,林溪浣也已打扮妥当,等待着皇帝的到来。今天她去过太上皇那里,太上皇说皇帝自成亲之后就没有回过宫,告诉她,等皇上一回宫就会让他来看她。皇后殿里热闹非凡,人人等待着皇帝的到来,而大红的蜡烛也在金碧辉煌的屋子里点燃,林溪浣娇羞满面的在桌边等待着,这将是她跟阿耶的新婚之夜,原本成亲那天就应该洞房,可是阿耶喝得酩酊大醉,倒在床上就睡了过去,第二天又微服出宫,到现在她才等到他回宫。 美酒佳肴香满屋,美人红颜娇笑静静等待。红烛已尽,屋子黯淡下来,一如她无彩的双目。有宫女上来换上新的蜡烛,看到她冰冷的面容,颤抖着道,“皇后娘娘,刚才皇上叫小富子公公过来传话,说是身体不适,今天晚上就不过来了。” 刹那间,泪流满面,因为她终于明白一直以来她都是在自欺欺人,阿耶娶了她,却从没有接受过她。 林溪浣站起身,一个踉跄差点摔在地上,幸好那宫女及时接住她,却在看到她冰冷的眼神后,迅速的缩到一边,不敢再抬头。 林溪浣一个人匆匆跑出皇后殿,她向正阳殿赶去,然而如她所料,他不在那里,她愤怒的拉过一个小太监,“皇上呢?” 小太监被她阴霾的样子吓坏了,结结巴巴的说,“皇……皇上去……去明昭殿了。”她心里一凉,推开小太监,径直往明昭殿而去。 明昭殿,一如她印象中的清冷,只是没有了主人的殿里,更显得死气沉沉,只留下一园的白宛花,随风摆荡。他一个人静静的坐在园子里,目光呆滞的望着眼前盛开的花朵,良久,她清楚的听到从他口里溢出两个字,“云烟。”而他的泪刹那滑下。这样脆弱的泪却如一把利剑将她的心撕得粉碎,徒留下一片绝望。 林溪浣闭眼转过身子,缓缓的,她的嘴角勾起一抹笑,“阿耶,我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 再睁开眼,已是满眼的冰冷,她不再有任何留恋的走出明昭殿,身后一朵白宛花被风吹落,片片花瓣犹如蝴蝶飞舞在空中,掉入泥土之中。 第十五章 月黑风高,杀人夜。 风声成为几个潜入东方府黑影的最好掩护,这几个黑影跃入东方府中,飞快的进入白天祁连耶一行人才去过的小屋,落入小屋所在的院子后,几个黑影各据一方,慢慢向屋子靠近。在几个守卫的严密巡逻下,这几个黑影始终不敢贸然行动。静静的等待了接近半个时辰后,到了轮值时间,趁着几个守卫换岗的之际,黑影飞快落入小屋中。屋内,睡不着的侯北辰立刻感觉到来人,在其中一个黑影匕首未落下时,他抢先一步从床上跃起,跳到一边。接下来便是激烈的打斗,屋外闻讯闯进来的守卫立刻也加入到了其中。但明显的,来人武功个个不凡,很快几个守卫便丧了命,侯北辰身上也挨了重重几掌。 “有人来了,快点把他解决掉!”其中一个黑衣人听到脚步声,催促道,侯北辰脸色一沉,喝道,“是他派你来的吗?” “废话少说!主子要你死,难道你还想反抗不成?!” 侯北辰冷笑,“哼,反抗。我为了他出生入死,连自己的主子也敢背叛,他未免也太绝情了点!” 黑衣人也冷笑,“侯北辰,主子利用你,那是看得起你。若是你连利用的价值也没有了那才可悲!” “是么!也就是说我现在已经没有了利用的价值,所以他想要杀人灭口了?!” “侯北辰,你当是满足的,主子已经特意宽宏大量留你在世上二十年,如今他要你死,你还有什么好埋怨的!” “哈……”侯北辰突然停下大笑起来,“这可是我这辈子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有人要杀我,我却还要感激他。” 黑衣人都皱起眉,其中一个低沉声音的道,“能为主子而死,那是你的荣耀!” “呸!”侯北辰眼里露出恨光,“只有你们这些笨蛋才会这么想。我侯北辰可不笨,他如此绝情,也休怪我无义!” 黑衣人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个子最矮的那个道,“你想把秘密说出去!”晃晃手中的利剑,冷冷道,“还得看看我们手中的兵器答应不答应!” 言语间,几个人已战了十几个回合。而脚步声也近到屋外。又一群人冲进来,三方人一时打得不可开交,小小的一间屋子里,只听砍杀声和兵器所反射出的刺眼寒光。混乱中,一道白影飘然而至,凌空一喝,“住手!” 所有的人都停了下来,尤其是五个黑衣人,更是紧紧形成一个有利的防备,声音低沉的那个人道,“东方谨!” 东方谨轻轻跃下屋顶,负手看着几个黑衣人,笑道,“呀,我说这大半夜的我东方府里怎么这么热闹,原来才是西门五龙几位前辈到来。不知几位前辈此时到来所谓何事?” 几个人见身份被拆穿,也不在隐瞒,伸手扯下脸上的黑巾,果真是天下有名的西门五龙几个人。龙老大冷声道,“东方小子,看在你尊称咱们几个为前辈的份上,咱们也不与你兜圈子。此次来不为别的事,这个人的命我们是要定了!” 东方谨瞄了一眼脸色苍白的侯北辰,笑道,“好说好说,几位前辈想要他的命尽管拿去。只是晚辈还有些事没有问完,不知几位前辈可否再等些日子,到时候晚辈定当亲自把他的首级送上,如何?” “不行!”个子最矮的龙老五道,“这人的命,我们现在就要!” 他完全不把东方谨放在眼里的口气让东方谨皱了皱眉,沉下脸,“那么说,几位连晚辈这个要求也不答应咯?!” “那就休怪晚辈无礼。这人是我府里的人,几位想要就这样从我手里要了他的命,此事倘若传出去,那我东方家岂不颜面尽失!” 龙老大有些犹豫,对东方家他还是不太想硬碰硬!但龙老二已经出口,“是又怎样,小子,难不成你还能阻止我们?!”说完,他哈哈大笑起来,毕竟这小子还太嫩了点!他就不信他们兄弟五个人还不能把他怎样! 东方谨也哈哈笑起来,“好好好,既然前辈这么说,那晚辈自然不能辜负了前辈的期望,今晚还真要试试了!” 对话到此结束,龙老三首先发出一掌,只见东方谨身子随着他的掌风快速的往后退,随即侧身一招,众人还没看清楚,就听到龙老三哀嚎一声,倒在地上。其他四个人脸色一惊,龙老大发出警告,“小心他身上的毒!”说完,挥刀上前,稍稍安静了一下的小院又热闹了起来,人影憧憧,慌乱之中,谁也没注意到一道身影已悄悄的消失在了小院里…… 是的,如大家所想,侯北辰逃了。趁着双方纠缠之中,谁也没注意到他的情况下逃了。他知道祁连耶绝不可能为了他得罪西门笑,再不逃的话,他只能面对两种结局,一种就是直接被西门笑派来的刺客杀死,另外一种就是向祁连耶说出秘密,然后被交到西门笑手中仍然被他杀死。无论哪一种,他的选择都不过是死路一条。所以他决定逃走,因为他已经想到一个能够自救的办法,那就是去找上官伶。他知道辽国和宣国的战事,他也知道上官伶现在正带兵驻守在宣国的西梁城,他深刻的明白求人不如求己这句话的意思,去找上官伶,他或许还能有一丝活命的机会。 ★★★ 此时西梁城的夜晚也随着万千宣国士兵的挥土重来而陷入到一场苦战中,到寅时宣国久攻不下,方才停止,双方暂作歇息,但谁都明白,在天大白之后,双方必然又会展开一场生死苦战。 上官伶一个人坐在楼台前,观望着对方的阵营,心里明白此次西门笑必是下了夺回西梁的决心,如此多而且精良的军队,是他到现在以来所遇见的最顽强的劲敌。果真天刚亮时,宣国军队再次发起了进攻,守城的将士奋起抵挡,无奈对方来势汹汹,加之这一次领兵的是天下有名的大将萧何蓝,还是有不少士兵成功上得楼台。上官伶即刻下令,其他人掩护,亲自下城楼要取萧何蓝项上人头。 对方似乎也料到上官伶擒贼先擒王这一招,一排弓箭手立刻整齐有序的蹲排在主帅身前,只见数支箭矢以破石之势飞快落向他,他手中利剑一变,刀影之外,箭矢断裂。如此无效,宣国人更是加大了放箭的密度和速度。一时箭如雨下,从天而降,只听到周围惨声连连。上官伶刀光一闪,突然觉得一股撕列空气的力量向他迎面袭来,手腕被震得一麻,乾坤刀险些脱手。就在这眨眼之间,又一掌风袭来,上官伶不想战场还能遇到武林高手,大意之下,胸口挨了重重一掌,整个人往后退出好几米远。楼台上的关先林见势大喝一声,也跃下楼台杀入重围之中。围杀上官伶的士兵被迫分开,上官伶顿觉减压不少,再一看出掌之人,竟是有无情掌之称的西门霍。此人在武林的排名最少也在前五,虽然手握乾坤刀,上官伶也不敢掉以轻心。握紧乾坤刀发出凌厉一击,西门霍侧身躲过,口里叫道,“好小子,这刀法使得不错,只可惜还是埋没了这神刀!” “闭嘴!”上官伶神色一沉,招数变幻更为快速,他深知再拖延下去,敌军必然攻上城门,一旦城门破攻,对方士气大振,要想守住西梁更是难上加难。西门霍呵呵两声笑,拳风连连,带起阵阵尘土,两人交手间,内力震得周围的人倒成一片,在两人周围形成一大片的空地。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凌空跃上宣国将领台,在众人都还注意到的情况下,几个回合之中萧何蓝已经人头落地。只听这个人大呼道,“宣国士兵听好了,你们的领帅萧何蓝已经被我杀死,还不赶快逃走!” 所有的人闻讯转头一看,才发现一个俊逸的男人手里果真提着萧何蓝的头,当下,大辽的军队人心大振,而宣国的士兵却溃乱成一团。与上官伶交手的西门霍帻了一声,赶紧抽身控制局势,方才没使宣国完全退阵逃走。即使如此,先前的士气不再,西门霍只得组织军队撤离,临走前,他深深看了一眼提着萧何蓝人头的年轻人,对方朝他勾唇一笑,挥手将萧何蓝的人头丢给了他。飞身跃下高台,走向上官伶。 “是你?”上官伶擦干脸上的鲜血,“你来干什么?” “凑热闹啊!”君少昊无聊的笑笑。 “凑热闹?”上官伶冷笑,“怎么,不怕君西蓝来这里抓你?” 君少昊也不生气,“算了,看来我的玩笑你似乎并不喜欢。好吧,我老实告诉你,我是来找夏云烟的。” “云烟。”上官伶脸色冷下来,“你害得她还不够,还想把她抓去交给君西蓝吗?!” “我……” “先问问我这把刀答应不答应!”不等他说完,上官伶已经向他击来,君少昊连连闪躲,“我可不是来与你打架的!” “废话少说,她不想见到你!”上官伶又是一刀,只见君少昊原先站过的地方,一道狭长的大坑恐怖的出现在视线中。刚刚得胜的将士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取下萧何蓝人头的男人不是帮他们取得胜仗了吗,为何主帅竟与他打了起来? “上官伶!”君少昊脸色一沉,对方招招全力,又准又狠,毫不手下留情,他险些让他击中致命位置,这如何让他不生气,“我再说一遍,我只是来找夏云烟!我不会伤害她!” 上官伶不理,君少昊突然使劲,出招之下迅速点住他身上的两个穴道,让他动弹不得。 “好了,现在你总该能听听我要说什么了吧!” 上官伶恨恨的瞪着他,看到他收起脸上的嬉皮,严肃的道,“我来找她,只是为了完成我娘的遗愿。” “遗愿?” “对,补偿她。” 上官伶冷笑,“你们一家都欠她的,现在才来说补偿不会太晚了吗?” “或许。”君少昊耸耸肩,无奈的道,“但总比什么都不做的好,我不想欠任何人!” 上官伶不以为意的别过头,君少昊拍拍他的肩,“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我现在就松开你的穴位,要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吧。反正不管怎样,我也会把我娘交代的事做完。”说完,他伸手解开上官伶的穴,后者冷冷的看了他半晌,终于什么也没说,转身进入城内。君少昊看了一眼四周正在收拾残局的士兵,也追了上去。 “你跟着我干什么?” “见夏云烟。” “她不在。” “不在?你没把她带在身旁?” 上官伶停下脚步,“她是我的影子吗,走到哪我都必须带上她?” 君少昊勾起一抹笑,“是怕她在战场上受伤吧。” 上官伶丢给他一个大白眼,“知道她不在,怎么还不走!”君少昊挑眉,“我好象没有必要告诉你。” 上官伶冷冷看了他一眼,“我也没兴趣知道。” 君少昊不以为意,转身走入城里的另一条街。离开?既然夏云烟不在这里,离开也是早晚的事,不过今天看到这么一幕壮观的场面,想来,最近这城里都不会太安宁,他倒很有兴趣再看一看上官伶那小子接下来要如何应付。不知道为什么,他很想看看上官伶那小子遭遇挫败的样子。 这一天,对于西梁城的官兵们来说并不轻松,但对于一个即将到达西梁城的不速之客来说也不轻松。尤其是在如何将上官伶引出府这件事上,他更是绞尽了脑汁,好在他的计谋最终实施并且获得成功,在第三天晚上,有人敲开了他的大门。 第十六章 侯北辰一愣,上官伶的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冷声道,“狗贼,我找你找了这么多年,你竟然还有胆出现在我面前?!”他身上的杀气虽然吓人,但侯北辰毕竟稳定了下来,谄笑道,“小少爷,当初属下也是迫不得已呀!若不是有人威胁属下,属下怎么敢欺骗您和老爷!” 上官伶冷笑,“狗贼,你连良心都没有,还说什么敢不敢,我看你就是自己的亲娘都敢陷害!” “小少爷,属下知道错了。这些年一想到当初自己做过的事就悔恨不已,原本我想回来寻找您的。哪知道就让人给抓住了,前几日才从东方谨的手中逃出来,我听说小少爷您在西梁城,就急忙赶来见您!小少爷,您就原谅属下吧!” “原谅你,我爹和我娘他们就能活过来了吗?!侯北辰,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干的那些好事!我们上官家明明就没有帝石,你却与明方同谋一伙,到处散步谣言,害得我上官家遭人灭门!十九年前,在祥云客栈的那天夜里,我就已经听到你和明方那狗贼的谈话,所以我才会带着铃儿连夜逃走!今天,你既然自己送上门来,那我还客气什么,拿你的命来!” 侯北辰听得冷汗连连,上官伶一说完,就挥刀想要他的命,他急忙闪躲,心知演苦情戏也没有用,只得急忙求饶,上官伶哪听得进去,正要杀了他,却听他叫道,“小少爷,难道您不想知道设计上官家的人是谁吗?!” 此话果然有效,上官伶立刻停了下来,恶狠狠的瞪着他,侯北辰被盯的全身发软,硬着头皮说,“小少爷您若想知道,就得答应不杀属下!” “你个狗贼!”被人威胁,上官伶一气之下就要砍了他的头,哪知道侯北辰再不躲,闭眼让他砍,他反倒下不了手,“快说,陷害我上官家的人到底是谁?” 侯北辰擦擦额头上的冷汗,刚才他真的以为自己就这样玩玩了,脖子上那道血丝口还在隐隐作痛呢。 “小少爷,属下说了,你得答应不杀属下。”侯北辰看到上官伶眯起眼,急忙退后,“若不是如此,反正属下都是死,何不就死在你的手上,反落个干净!”这话不假,如果落在其他人的手上,他只能生不如死! 屋顶上的男人冷眼看着这一切,毫不受院子里恐怖的气氛影响,但他分明听到上官伶骨头捏得咯咯作响的声音。等了好久,他终于听到上官伶压抑的问,“我答应不杀你。” 侯北辰奸计得逞,裂嘴笑道,“小少爷,其实陷害上官家的这个人,即使属下不说,小少爷也会自己去杀了他的! 偷偷瞄了眼上官伶脸上的表情,他继续道,“当年,我还年轻,没事就喜欢喝喝酒,找找女人。结果有一次,我去青楼里喝酒的时候遇上一个漂亮女人,那女人给我拿了一坛我生平喝过的最美的酒给我,我当时开心,也就不曾留意酒里有问题,当即把酒喝了下去。哪知道酒里竟被人下了毒,而这个下毒的人就是西门笑。那时候,他已经找上了明方,后来他威胁我,要我像明方一样听他的话,否则就不给我解药,无奈之下,属下只得答应他的条件。后来,明方就上演了预言帝石的那场戏,到处散播谣言,说得帝石者可得天下。而属下则负责博取老爷的信任,好让他在最后将帝石交给我保管。” “哈,侯北辰,你知道我们上官家根本就没帝石,你竟然还会相信西门笑的话。如果你要骗我的话,是不是应该找一个更好一点的借口呢?” “小少爷,属下说的句句属实。当时属下也很奇怪,因为属下曾告诉过西门笑上官家没有帝石,求他放过我,放过上官家。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一定要让属下和明方这么做下去。事情发生后,他又杀了明方,属下深知他要杀人灭口了,无奈之下,只得带着假帝石去投靠燧国皇帝,哪知道竟然发生了别邺之战。但天下大乱,对属下也确实有好处,趁着各国忙于混战之际,属下才能逃走隐蔽在村间。” 屋顶上的男人勾起一抹讽刺的冷笑。能不可笑吗?死了那么多的人,让老百姓身处水深火热之中的别邺之战,竟然只是因为这小人的一句谎言,而那么多的人命竟然还比不上一颗假石头珍贵!这些自称为圣人明君的人,到头来却是有眼无珠! 上官伶却笑不出来,得知事情真相的他才知道自己的家人死得竟是那样的不值。此刻的他,犹如地狱修罗,双眼布满血丝,瞪着侯北辰,“你真是该死,下十八层地狱也不足惜!” “属下知道。所以属下还不想那么早下地狱!” “哼!”上官伶冷哼一声,一步步向侯北辰靠近,侯北辰突觉不秒,急忙道,“小少爷,您想反悔吗?” 上官伶笑起来,讽刺的道,“对于你这样的人,我也没必要与你守信!” 侯北辰一愣,愤愤的道,“上官伶,我就知道你不会守信!” “那只能怪你作孽太深,怪不得我!” 侯北辰冷笑,“不用你说,我自然知道。所以我也留了一手!”看上官伶的确愣了一下,侯北辰得意的笑起来,“怎么,你不想知道你亲爱的妹妹在哪吗?” “铃儿!”上官伶的确很震惊,也不敢轻举妄动。 “我告诉你,知道上官玲在哪的人只有我。你如果敢杀了我,那你就一辈子也别想再见到她,更别想知道她活得是好是坏!” 铃儿还活着?!这个消息给上官伶的震惊简直难以言语。侯北辰得意的看着他无力的放下刀,像一只败北的雄鹰,断羽。 “怎样,只要你杀了西门笑,我就告诉你她在哪。反正,不管我有没有要你杀他,你到最后都会去杀了他不是吗?!他可是陷害你们上官家的人!再说,你杀了他之后,还可以和北塘云烟两个人双宿双栖,何乐而不为呢?” 屋顶上的人男人再次勾起嘴角。侯北辰这老家伙不愧是一只老狐狸,知道攻击对方最脆弱的地方,如此万恶的他能活到现在也就不奇怪了。 上官伶呼吸急促,明显在压抑自己的愤怒,良久,他沉声道,“你听好了,如果我杀了西门笑,你再不告诉我铃儿的去处,我就会让你生不如死!” 屋顶上的男人摇摇头,再也听不下去,飞身消失在了夜幕之中。院子里,侯北辰欣喜的道,“自然自然。小少爷只要需要,我所知道的一切有关西门笑的事都会一字不漏的告诉您!” “闭嘴!”上官伶不想再看他一眼,“你给我好好的待在这,一旦让我知道你有想跑的心思,就是我想知道铃儿在哪,我也不会放过你!” “是是是!”侯北辰急忙应道。他知道上官伶会派人严密看管他,但只要他不杀他,那么这种看管对他来说就是一种保护。 上官伶厌恶的别过头,快步走出院子,随即叫来人马监守在院子外。 月色清冷,他一个人走在回府的路上。思绪混乱,往事如翻书一样一页一页在他面前展现。若不是突然有人叫住他,他甚至不知道已经回到自己的书房外。他抬起头,一眼认出来人。他径自转身要进书房,君少昊抢先一步挡在了门前,“我有话与你说。” 上官伶别过眼,君少昊以为他不打算答理他,正要开口,却听到他低声道,“我也刚好有话与你说。” “哦那你先说说看。”君少昊跟着他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他出了一会神才问,“你说你要完成你娘的遗愿,此话可当真?” 君少昊似乎猜到他想说什么,点点头,沉下脸道,“我听见你和侯北辰的对话了。” 上官伶先是有些吃惊,然后平静的说,“那你现在想的就是我要说的。” “我知道。但她在这里的话,不会答应让你去。”君少昊冷静的说,“上次我看过西门笑的武功,他远在你之上,即使带着乾坤刀,最多你们会落得两败俱伤。搞不好,你会死在他手里!” “我知道。” “你知道还去,难道你要丢下她不管?!”君少昊语气有些激动,在上官伶的眼里,他已经看到为难和愧疚。 “我也丢不下铃儿和我父母的血海深仇!”上官伶幽幽道。君少昊一愣,随即抓住他的领口,“那你要她怎么办!你该知道她把你看作她在这世上唯一活着的支柱了!你死了没所谓,但是你该清楚,你去西门笑刀下送死,也等于把她推上了绝路!” 上官伶一颤,别过头去,“我做不到,即使不是为了铃儿,不去杀了西门笑,我的心就永远平静不下来,她要的也不是那样的我!” 他声音颤抖,有一瞬间,君少昊还以为在这个男人的眼里看到泪光,但他抬起头来,他却在他眼里看到了一种托付。好象被烈火灼烧了一样,他甩手跳到一边,愤声吼道,“别看着我,你那份我给不了她!” “你可以!” “你到底明不明白,爱和弥补是不一样的。” “我只要有人对她好!” 好象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君少昊先是茫然的表情,随即同情的大笑起来,“哈!对她好。”他似乎有些明白了,明白青镶城的那一晚,夏云烟没有给出的答案。 他给不了,祁连耶给不了,连眼前的笨蛋上官伶也给不了。为什么明明有这么多的人,她却什么也得不到。 夏云烟那时候会如此执着的要找到上官伶,也因为这样吧。她努力的想从上官伶身上寻求幸福,不管是哪一种,能让她感受到一点温暖而美好的幸福,可是她却没发现这份幸福从来就不可能永久的陪伴在她身边。 他明白,所以他不追求。但为什么明明如此,他此刻还是会为她的失败感到莫明的可悲和心痛? “我只能这么做,否则我会疯的。”上官伶无力的道,“希望你能理解我!” “不是我理解!”君少昊吼道,“这句话,你该对她说!” “上官伶,你听好了!这是你和夏云烟之间的事,我只管完成我娘的遗愿,一切都与我无关!我是吃错药了,才会跑来这里跟你瞎折腾!”突然意识到他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而失控,他对自己非常生气,只想快快离开这里,“你要去要留,自己看着办吧,我管那么多干什么!”说完,他真的怒气冲冲的转身就走,身后,上官伶呆呆的坐在石凳上,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院口。 这漫长而混乱的一夜啊! 第十七章 千里之外的辽国都城金林,瑞定王府里,漫长的黑夜如往常一样伴随着幽幽哭声缓缓的在寂静中滑过。荒凉的院子里,女人瘦削的身影凌乱的在湖边舞动,清冷的湖面上是她如鬼魅的倒影跌荡起伏。她的身上满是伤痕,却毫不知觉。萧萧竹林中,一道清冷的身影定定的望着女人,幽深的眼眸下是隐藏已久的痛苦与愤恨。 女人脚下不稳,跌到在地。男人动了动,似乎想上前,却始终没走出竹影的遮掩。然而女人还是发现了那双明亮的眼眸,看到了男人隐藏在竹林中的身影。她肮脏的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连灰蒙的双眼也终于有了神。她迅速的从地上爬起,向男人走去,口里喊着,“王爷,王爷。您终于回来了?您终于回来看卿婷了!王爷……” 男人迅速的往竹林深处退去,女人却跌跌撞撞跟上来,“王爷,您不要走不要走啊!”她跌倒在地,腿上被冒出的石头划出深深的口子,却顾不得疼,顾不得竹枝和石头的绊绕,继续奔跑着要追上男人。 “王爷,求求您,不要走!不要再丢下卿婷,不要啊!”眼看着男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她哭喊着跌坐在地上,“您为什么为什么还要走啊!您看,夜儿他在哭啊,还有浩骋,王爷,王爷!” 女人抱着身旁的一颗竹笋,哭喊着,“夜儿在哭啊!” “王爷您知道吗?不止那个女人肚子里还怀了孩子,卿婷也怀了燕儿啊,也是个女孩!王爷” 女人疯狂的竹林中奔跑起来,突然跌坐在地上,大笑起来,“哈哈……对啊,再过十天就是我们大婚的日子,王爷当然不能见我了!哈哈……对啊,大婚,所以不能见!哈哈……” 她突然发现自己一身破烂的衣服,尖叫起来,“啊,衣服烂了!王爷看着会不喜欢的!我要准备准备!那副鸳鸯帕还没绣好,对,我要去准备!”说着,她就起身跑过走廊,消失在拐角处。当女人走后,男人的身影才悄然移出在月光之下。他身后跟出的女子不禁打了个颤,因为此刻的他看上去就像来自地狱的烈火,要将一切燃烧殆尽。但她心里的情却让她一步一步向他靠近。 “王爷……”她的声音还是泄露了她的紧张和害怕,“上官伶也不在了,为何?” 压人的沉默,久久他开口道,“也是他的祭日。”比任何时候都冷静的音调,却冰冷到女子的骨底。 “是。” “把她带到这里来。”说完,他飞身消失在了竹林之中。 女子望着他消失的方向,眼里闪现一抹痛苦和怜悯。良久,她也飞身出了院子。他们站过的地方,疯女人流下的鲜血开出一朵艳丽的罂栗花,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弥漫在土地之中。 天逐渐发白,女人的哭声也被各种各样的杂音所掩盖,王府里热闹的一天又将开始,即使阳光照进这院子,也不会有任何人发现这里曾经上演的悲剧。人们的身影穿梭在王府之中,不多时,便有快马传信而来。送信的士兵匆匆赶至禁苑外,便有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从苑内出来,像往常一样,接过信,送走士兵方才入苑。 夏云烟早就等在屋子外,看到娇奴拿着信进来,不等她走近,她就亲自跑去接过信。快速看过一遍之后,她又细细看了一遍,方才舒口气,“还好,伶没有发生什么事。” “娇奴,你说伶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她这些日子算是真正明白了度日如年的意思,伶不过才走了半个多月,她却觉得比一辈子还长。她每天做的唯一一件事,也是她最高兴的事,就是从娇奴手中接过伶写给她的信。但每次她都只能得到一切安好四个字。 “还早。”娇奴淡淡的答了句。 “也对,伶才走了没多久。”夏云烟叹了口气,“可是我觉得好象很久很久都没看到他了。” “算了,反正没事,你自己歇着去吧,我再去床上歪歪。”夏云烟突然觉得情绪低落,身子好象一点力气也没有,就叫娇奴先退下,自己一个人握着信回了屋子。回到床上,她拿出床里面放着的一个小匣子,将信放了进去。这是从伶走后,她专门向司马夜央来的,因为伶答应每天给她写信,所以她想要有一个匣子专门放伶写给她的信。 一个人歪在床上,呆呆的望着床幔,她突然想起半年多前,跟君少昊躺在床上的那一幕来。那时候她还在跟他谈论着关于玉姨生日的事。她唯一的一点钱要留着逃跑的时候用,所以也没多的钱给玉姨买生日礼物,就想送玉姨一个心愿,可惜终究是没能做到。不知道玉姨现在怎么样了?她和伶被追杀的时候好象君西蓝也在通缉玉姨和君少昊。想来虽然君少昊害得她被君西蓝折磨,更间接造成外公的死,但终究她也害得他们被君西蓝追杀,总的来说,她也是对不起玉姨的。因为如果不是她,他们不会被君西蓝追杀,如果不是她利用六指,事情也不会发展成今天这样的场面。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可恶至极,愤恨的抓起自己头发来。屋子里突然响起惊吓的声音,“夏云烟,你在干什么?” 只见司马浩骋站在门口,惊奇的瞪着她,手里抓着一只缩成一团的小狗,“你不会是有自虐倾向吧?” “你才有自虐倾向!”夏云烟瞪了他一眼,“哎,你大哥不是禁止你来这里吗,你怎么又来了?” “哼,我不是听说某些人自从上官伶走了之后就很无聊吗,所以特地买了只小狗来给她解解闷。不过现在看来,似乎没有这个必要啊,我看我还是走好了!” “哎,不要啊!”夏云烟喊住他,“我只是怕被你大哥发现,到时候你又得挨骂了,搞不好还得受家法惩治。” “哈,这你不用担心,我就是瞅着他今天不在府里才来的。”司马浩骋走近她,“你看,很可爱吧!” “恩,真的很可爱!”夏云烟接过小狗,将它抱进怀里,它暖茸茸的白毛使它胖胖的身体看上去就像一只圆球,司马浩骋从桌上拿了些甜点碎渣喂,它先是嗅了嗅,然后脑袋一偏,就是不吃,司马浩骋越要硬塞,它就越往夏云烟的胳肢窝里钻。司马浩骋气呼呼的道,“喂,本公子喂你是你天大的福分,你竟然不吃,快给我吃!”说着就拽住小狗的后腿把它往外拖,吓得小狗呜呜叫。夏云烟看得心疼,一掌拍开他的手,小狗立刻缩到了被子下。 “你打我干什么!”司马浩骋高声叫道。 “谁让你欺负它了!”他声音大,夏云烟也声音大,“你那么凶它怎么吃得下去!” “谁说我凶了!这是我的狗我爱怎样就怎样!”司马浩骋气呼呼耍起赖,说着就要掀夏云烟的被子把狗抢出来。耳边一声尖叫,震得他直耳鸣。 “啊,色狼!” 司马浩骋手一缩,涨得满脸通红,结结巴巴道,“谁……谁要色你。” 夏云烟不理他,得意的把小狗从被子里抱回身上,威胁道,“反正你要是敢跟我抢,你就是色狼!” 司马浩骋这才知道她根本是故意的,“你这女人怎么一点礼仪都没有!” 废话,跟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哥哥谈什么礼仪。夏云烟心里暗暗想着,嘴上却说,“对,怎样,我脸皮就是厚,怎样?”无视司马浩骋的愤慨,她径自逗起小狗来。也不知道是真的怕司马浩骋还是这只狗对夏云烟比较有好感,反正没一会它就开始和夏云烟闹起来,不安分的咬起她的衣袖玩耍。夏云烟把手伸到它面前,它就伸出舌头舔,痒得夏云烟咯咯咯咯笑。 司马浩骋看着她开心的和小狗玩,脸上的愤色也渐渐消失,后来也逗了一会,夏云烟方才叫他拿了些甜点碎渣喂狗,这一次,不到小狗的嘴边,小狗就一口将食物吞了下去,司马浩骋欣喜的叫起来,“哈,它吃了它吃了!” “废话,刚才你抓着人家进来,又一副凶凶的样子,它当然吓得不敢吃咯!”夏云烟想不通,明明司马夜就聪明得可怕,怎么这个家伙就傻得要命,根本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嘛。 “哈哈,你看你看!”高兴之下,司马浩骋无暇理会夏云烟,只顾着喂小狗吃东西。 “对了,你给它取名字了没?” “还没呢。” “那我们叫它小毛球好不好?这小东西长得圆滚滚的,就跟毛球一样。” “好啊!”司马浩骋点头答应。 “这狗不会不会长大啊?”夏云烟问。狗小的时候都很可爱,可是等到长大就不好看了。当然,如果那种狗是大型犬就另当别论。对她来说,要么是小狗要么是很大很大,很威风的那种犬。曾经她在靖安王府的时候就想养一只狼犬,无奈君少昊不答应。她又是在人家的屋檐底下巴巴过日子,也就不好再提。其实与玉姨说的话,应该也是会得到答应的,可她又怕君少昊从此觉得她是个挑拨是非的人,更加不喜欢她,所以一直都没养过。实在心痒的时候,她就去看看春槐家的那只土狗。她还记得那只土狗生下的小狗,毛茸茸的,可爱极了,不过后来长大之后就不再好看,她也就再没去过。 “会,这是雪山犬。因为是同天山上的雪狼配种得来,所以会长得很大。怎么,你怕太大的狗吗?”司马浩骋抬头问。夏云烟摇摇头,“不怕。可是会长很大的话,小毛球是不是不适合它啊?” “管它呢,到时候大不了再给它换一个名字就好。” “那万一它听不懂是在唤它呢?” “哎呀,你怎么话那么多,真的很像小老太婆哎!” “谁说的。”夏云烟嘟起嘴反驳道,司马浩骋理也不理她,径自将狗放下地,拿着一块梅花糕引它跟在他身后追。夏云烟笑呵呵的看着一人一狗在屋子里追逐嬉戏,正在兴头上,她突然警觉气氛有些不对劲,转头一看,门外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两个人影。一前一后,正是司马夜和娇奴。司马夜的身影被阳光照成一团黑影,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而娇奴由于站在较为阴暗处,夏云烟看到她的脸上闪烁着一抹复杂的光芒,她平静的表情让她感到陌生,尤其是她眼里的幽深,甚至让她直觉她现在正恨着她。 司马浩骋大概是感觉到了夏云烟的僵硬,顺着她的视线转过身,看到司马夜和娇奴时愣在了原地。直到小狗跳起身子咬下他手上的糕点,他才回过神,干涩的笑着唤了声,“大哥。” “你在这里做什么?我不是说过不准踏入禁苑吗?!”司马夜沉声道,冷冷的扫了夏云烟一眼,司马浩骋从没觉得大哥如此的阴冷和反常过,只得硬着头皮道,“我只是来看看。” “看什么!”司马夜突然提高音量,吓得屋子里的人同时震了震,“你跟我出去!” 夏云烟胆战心惊的看着司马浩骋乖乖的跟着司马夜走出屋子,当他们的身影消失之后,才发现娇奴从始至终都只是静静的站在门口,等到她的目光再转到她身上后,她才僵硬的走进屋子。 “小姐,午饭我给你端来了。” “娇奴……”夏云烟总觉得她有些不对劲,如果说她也被司马夜吓到的话,可为什么司马夜走了,她脸上的表情还是那么的冷淡。 “什么?”她抬头时露出一个柔柔的笑容。夏云烟舒了口气,心想看来自己是多想了,摇摇头,“没什么。我们一起吃饭吧。” “恩。”娇奴取出盒子里的饭菜摆上,两个人于是坐下吃饭。只是夏云烟心里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也没了心情说话。突然脚边有什么咬了咬她的裤脚,她低头一看,小毛球正巴巴的望着她乞食,水汪汪的大眼睛对她这个不合格的主人做着无声的控诉。夏云烟终于笑起来,将它抱上腿,“你呀,可给你的前主人惹大祸了!”说着挑起一片肉低头喂它,也没看见娇奴皱了皱眉。 “小姐,这狗在地上玩了这么久,身上肯定很不干净,我把它拿去洗洗。” 不等夏云烟回答,娇奴就从她身上抱走了小毛球。 “娇奴……” “我只是帮它洗洗。”娇奴笑着打断她,转身走出了屋子。夏云烟挠挠头,想不通自己为什么总觉得娇奴怪怪的。 结果小毛球一去就再没回来,因为司马夜不让在府里养狗,就命人把狗给送走了。娇奴晚上带回这个消息的时候,夏云烟伤心了好一阵。后来想想小毛球即使能待在府里也不招人喜欢,说不定送走更好,心里也就轻松不少。于是,每天照例等伶的信,照例和娇奴打笑嬉戏,那一个反常的娇奴就像她的错觉一样,一去不返。夏云烟自觉是自己太多心,笑笑也就了事。 第十八章 日子转眼又过去了几天。这一晚,夏云烟像往常一样被噩梦惊醒。出了一身冷汗,里衣几乎都被打湿,她口干舌燥,起身倒了一杯茶,不管它有多冷,“咕噜咕噜”灌了下去。自从伶走后,她就一直睡不好觉,有的时候梦到伶布满鲜血的躺在战场上,但最近,她却总是梦到伶要离开她,一睁眼,却是漆黑寂静的屋子。 “呜呜呜……”一阵哭泣声传来,凄厉而悲惨,飘飘幽幽吓得夏云烟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以往伶在的时候,她晚上总是睡得很好,也从来不知道王府闹鬼的事情。后来伶走了,她常常半夜醒来。几乎总能听到后院方向响起女人的哭声。壮着胆子问娇奴,才知道王府后院一直闹鬼,而且就跟她住的禁苑一样,司马夜从来不准下人进到后院。 难道真有鬼?夏云烟自己胡乱猜想,打了个寒战,好象身后真的有人一样,急忙钻回被窝。 “不要想不要想,睡觉睡觉!”她不断给自己催眠,可那哭声不知道为什么,久久不停,而且今天晚上听上去尤其悲惨!还间或夹杂着哭笑和叫骂的声音。夏云烟觉得屋子里就像有人在看着自己一样,全身血液凝在一点。她再也忍不住大喊起来,“娇奴!娇奴……” 可是喊了半天都没人理她,她有一种这世上只剩下她一人的感觉,混乱中甚至还听到脚步声,她把被子一掀,不能再坐以待毙,她想要出去找娇奴,不,能遇上一个人就好。可是她刚跑了两步,就与谁撞在一起,接着是倒地的声音,夏云烟来不及喊痛,慌忙叫,“谁?是谁?” “小姐!” 黑暗中传来娇奴的声音,接着亮起一点光,夏云烟才看清刚才撞到的那个人就是娇奴,那么刚才她听到的脚步声也是娇奴的脚步声咯? 可刚松了口气,她突然从地上跳起来,抱住正在用火褶子点蜡烛的娇奴。因为她想起刚才她明明是听到两个人的脚步声。 娇奴也吓了一跳,差点没把烛台打倒,“小姐,你怎么了?” “娇奴,娇奴,你刚才上哪去了。那个女人哭得好凶啊!好恐怖啊!我刚才听到你的脚步声,还以为是她索命来了,所以我想逃跑!娇奴……”夏云烟就像一个迷了路的小孩紧紧抱着娇奴不放。慌乱中的她,没看到娇奴不太对劲的神色,只问,“你上哪去了?平时你都在外间睡,刚才你上哪去了?” 窗外人影一闪而过,娇奴收起眼里的阴霾,笑着哄道,“小姐不要怕,我也是听到哭声,所以想出去看一看,结果刚走没多远,就听到你叫我。要不你跟我一块去看看?” “不要,我怕!”夏云烟连连摇头,没听出娇奴口气里的冷淡,“那不然,你继续待在屋子里,我去看看。” “不要我不要!”夏云烟还是摇头,听到娇奴不耐烦的道,“那你到底要怎样?!” 夏云烟吓了一跳,看娇奴满脸怒色,让她第一次感到害怕,她只得怯怯的说,“那……我跟你一起去看看。” 娇奴这才露出笑容,“也好,我们一起去看看就不害怕了。” “恩……”娇奴点好一个灯笼,拎着就往门外走,夏云烟只得紧紧跟在她身后。周围树影憧憧,看起来就像有无数人在观看着黑夜中行走的她们,夏云烟心跳得扑通扑通,穿过花园的时候,那些低矮的花草总让她觉得有人躺在里面,就要爬出来抓住她的脚,所以她加快脚步跟上娇奴。 “娇奴,想不到你胆子这么大。”夏云烟小声的说着,看到娇奴回过头看着她笑了笑,那诡异而冰冷的笑容在飘摇的红灯笼下,好象来自地狱的魔鬼,吓得她不由得倒退两步。娇奴却不以为意的道,“小姐,到了。” 夏云烟这才发现她们已经到了后院前,一道沉重的铁门上挂着一把锈迹斑驳的大锁,看来长年不曾打开过。娇奴上前一碰,那锁掉了下来,门吱呀一声自己缓缓打开,一道冷风迎面吹来,夏云烟打个寒战,觉得浑身的寒毛都倒立了起来。 哭声这个时候已经停止,娇奴毫不迟疑走了进去,夏云烟虽然不敢进,却又不愿一个人落单,只得咬牙也跟了进去。 满院的凄凉,杂草丛生,娇奴却似乎非常熟悉这里,快步如飞,夏云烟小跑着却还是落下很远,眼看着她的身影转过长长走廊的拐角处就不见了。她跑上去,却发现拐角之后,哪里还有娇奴的身影。她背上一凉,吓到叫都叫不出来,刚想转身就走,却看到门外似乎有人影一闪,铁门自己关上。 她突然产生一种想法,刚才那个人不是娇奴。那么不是娇奴,她又是谁? 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下,她脑海里冒出一个大字:鬼! “啊!”她一声尖叫,跑去开门,却发现门被人从外面牢牢缩住了! “娇奴,开门啊!娇奴!”她哭喊了半天,仍然没有人来应门。世界好象又变得只剩她一个人了,就在这时,一阵笑声响起,她立刻听出,这笑声来自同一个女人,那个哭泣的女人。 她立刻停止了哭声,连大气也不敢出,好象不这样,那个女鬼就会马上发现自己。她待在门边,冰冷的铁门在这样的冬夜将她的温暖一点一点吸去,黑暗中,她感觉到有一双眼一直在看着她。可是无论她怎么努力却总找不到这双眼的来历。打了个寒战,她慢慢冷静下来,虽然仍旧害怕,却有了些思绪。她起身朝娇奴消失的走廊走去,决定再找找看,或许娇奴现在也在找她。 穿过长长的走廊,到了一处破败的厅堂,那笑声尽管转小,却越来越近。夏云烟开始逐渐相信,那不是一个女鬼,而是一个女人,一个很可能已经疯了的女人。果然,当她看到大红的厅堂里着喜服的女人时,她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这个女人年轻的时候肯定是数一数二的大美人,只是如今这个美人已经疯了。岁月在她脸上毫不留情的刻下风痕,她双眼空洞,神色迷惘,笑嘻嘻的念着,“呵呵……一拜天地……” 绣球的另一头,空空如也。 低头,念,“二拜高堂……” 转身,“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呵呵……送入洞房,呵呵,王爷……今天呀,可是我们俩成亲的日子!” “哈哈,成亲……成亲!”她嬉笑着,跳着,突然开始砸起东西来,哭喊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不爱我!呜呜呜……我要杀了那个臭女人!臭女人!” 她的手上不知道从哪找来一把刀,抓起绣球开始狠狠割起来,片片红布遗落,残破碎满一地。 夏云烟突然想起江小七,想起她说的那个疯王妃来。这么久,司马夜给的一切,让她以为自己也能够被人接受,让她以为一切只是一个小小的错误。她不愿意去细想其中的伤害,宁愿麻木的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宁愿没有这么一个人存在。可是,不去想却并不代表它不存在,而当她不得不面对时,打击和冲撞只会更大。 “不……不是,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她往后退,想要离这一切远远的,然而已经晚了,艾卿婷因为响动发现了她,看到夏云烟,她一怔,随即愤怒的挥舞着刀向她跑来,“好啊,北塘心,你这个贱女人,你抢走王爷,害我失去丈夫,害夜儿他们失去爹,害王爷被人在别邺杀死,你还有脸跑到瑞定王府里来!” “贱女人,以前没亲手杀了你,真是我失策!” 夏云烟节节后退,转身就跑,听到艾卿婷在身后疯狂的叫着,“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她没命的跑,没命的跑,什么也不能想,只想离开这一切,跑到一个什么也看不见的地方。可是,一个踉跄,她倒在了地上。艾卿婷的声音已经听不见,而她却更加觉得冷,甚至冷到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她蜷成一团缩在地上,胸口闷到有千斤般重,压得她喘不过气。眼泪堵得眼眶发痛,却无论如何也流不出来。从一开始就感到的冰冷注视随着脚步声临近,她缓缓抬起头,看到司马夜站在面前看着她。他清冷而修长的身影在洁白的月光下,斜斜的落在她身上,寒风吹过,撩乱了他乌黑的长发,露出英挺而无情的五官。他静静的看着她,夏云烟还没反应过来,眼泪突然迫切的涌眶而出,“对……不起……对不……起……” 他缓缓的蹲下身子,抓住她的领口将她从地上拎了起来,用一种冷淡到没有情绪的声音问,“对不起就可以了吗?” 泪眼模糊中,她只能看到他冰冷的双眼,而他抖颤的手说明他在竭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她樱红的唇开了又闭,闭了又开,好半天,才能吐出一句完整的话,“司马……大……哥,对不……起!” “谁是你大哥!”司马夜吼起来,凑到她耳边,冷笑道,“知道我为什么要收留你跟上官伶吗?” “你听好了!”他冰冷的音调一个一个钻入她耳中,“我要你们痛苦!我要用你让他心甘情愿当我的走狗,把他送上战场,让他分身不得,就是为了在这里好好的折磨你!” 夏云烟浑身颤抖不停,“你……饶了伶吧,他不欠你什么!” “饶了他?”司马夜冷哼一声,“饶了他,我拿什么威胁你?!” “司马……啊!” 他拽住她的衣领就走,夏云烟刚才跌一交,脚上痛,根本跟不上他的速度,几乎全是他拖着前行。他带着她来到一间布满灰尘的屋子,一把将她丢在地上,夏云烟顺势倒在身后的桌角上,来不及喊痛,一股温热的液体已经从额头上缓缓流下。不用摸,他也知道那是自己的血。 此刻的司马夜因为愤恨,满脸扭曲,他硬偏过夏云烟的头,指着屋子道,“看到没有,这就是你那个不知羞耻的娘罪过的证据!这屋子,这屋里的所有都是对她的讽刺和指控,她以为进了王府,那个男人就会娶了她吗?她以为我们王府的门就是这么好进,我们皇家的血脉就这么好混淆么!她以为死了就可以一了百了吗?没那么容易!没那么容易!”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我娘不是故意的,她不是故意的!”夏云烟紧紧的捂住耳朵,不断摇头。 “不是故意的?”司马夜冷笑,硬抬起她的下颌,“那你告诉我什么才是故意的,恩?” “她爱他,她爱他。她不想这样的,她不想这样的!可是爱上了,她又怎么能控制得了?”夏云烟哭泣道。 “爱?哈,爱?这是我听过的最好笑的字!或者你觉得,因为爱,就可以随便伤害别人?!” “不……是,不是这……这样的!她只是爱他,她……!”她已经泣不成声。 司马夜笑起来,“爱他?”他抓住她的长发,要她看向屋子里那张精美却布满灰尘的大床,“看到没?为什么我要把这里保持原样,因为我要她的女儿有一天来亲眼看看她犯的罪!我要她的女儿,好好看看,她是在什么地方诱惑一个有妻室的男人的!你给我看好了,那张床,就是在那张床上,她毫不知廉耻的勾引了他!” 当年,他看着那个男人幸福的拥着她进入这间屋子,而他的母亲,另一个女人,却可怜的独对孤灯到天明。那个淫荡的女人,以为进了王府就是王府里的人吗?以为勾引了男人的心,就可以公然抢他的人吗?现在,他就要让她看看,她造了什么样的孽! “你不要说了,你不要说了!”夏云烟捂住耳朵,愤怒的哭喊道,“她不是那种女人,你怎么可以把她说成那样。他们明明就相爱,他明明就只爱她一个人,为什么你们连她一个人都不能接受!她不是有心伤害你的,她不是那种女人,不是!” “不是?”司马夜捏住她的下颌,强迫她望向他,“那么你告诉我,我眼里的这个人是怎么来的?” “啪!” 清脆的一声划破寂静的夜晚,两人同时一愣,夏云烟没想自己竟然打了司马夜一耳光,看着他充血的目光,她不由自主的往后退,抖颤着道,“即使……她不小心……伤害了你,你也没资格说她是那样的女人!” 他就像一头被他激怒的野兽,黑暗中那双目光闪烁着嗜血的疯狂,连月也被吓得缩进乌云之中,黑暗刹时将整座小屋吞入腹中。屋外,平空响起一声惊雷,闪电刹那划过,她好象看到他勾起的嘴角,再往后退,脚上被什么绊了一下,倒在一块平板上,又一道闪电划过,她才看清身后的大床,已是退无可退。 交错的闪电中,她看到他犹如来自地狱的修罗,缓缓向自己靠近,她摸上脖子,“你……不要杀我!” “我不会杀了你。”他冰冷的声音伴随着热气幽幽在她耳边响起,“我要让你知道她在这床上的淫荡!” 第十九章 下一个瞬间,他已经粗暴的握住她的双手,高举过头顶,另一只手蛮横的拉住衣领,随着嘶一声,完整的外衣化作无用的碎片。夏云烟扭手向床内逃,脚踝却被他抢先抓住,紧接着被他毫不怜惜的往后一拉,她尖叫起来,“你是我哥哥!” 司马夜一愣,好象突然回过神,踉跄着退出好几米远,屋子里同时投入一丝清冷的月光。夏云烟喘着粗气,看到他神情木然的看着一身狼狈的她,眼光忽明忽暗。就在她以为他已经清醒的时候,他突然再次上前,用力捏着她的下颌,抬高她的脸。另一只手如寒冰一样轻轻触上她的额头,沿着她的苍白的脸庞一路下滑,最后停在她颈间的大穴之上,感受到她皮肤下激烈跳动的脉搏时,他的嘴角勾起一丝笑,沙哑的声音犹如一汪冰水缓缓流入空气中,“我喜欢你现在的表情。” 她的眼里充满了恐惧,弱小的身子如寒风中的落叶瑟瑟发抖,紧蹙的眉头纠结万般情绪,随着他大掌继续的下滑,额头的细汗也越来越密集,他手指所经之处,犹如一抹毒药,带起她不住的颤栗。 破烂的衣衫下,是未经任何人污染的圣地,这片圣地隐隐散发出一股属于处女的幽香,刺激着他心底最疯狂的欲望,他想看她哭,想看她尖叫,想看她疯狂,想看她生不如死的样子。这样的想法,让他热血沸腾,全身的每一处,甚至一个毛孔都在呐喊着,让他一度忘记自己跟她流着一半相同的血。 窗外又是一声惊雷,“哗啦啦”,大雨倾盆而至,巨大的雨点打在屋顶和墙上的声音打破了一室诡异的寂静。他双掌掌控着她的脸庞,猛的向一边推去,低头吻住了她柔嫩的颈畔,故意不碰她的唇。她急忙伸手握住他的手,却丝毫动他不得,反被他一手握住,高举过头顶。挣扎之下,唯一的遮掩滑下她的肩头,他的另一只手顺势一扯,冰冷的空气便袭击了她柔弱的身子,激起一片小颗粒。 “不……”他在做什么?他们是兄妹啊,是有着一半血缘关系的兄妹啊! 然而司马夜的脑中早已一片空白,他恨她,想要好好的折磨她!他疯了,看不到她的反抗,听不到她的哭诉,他甚至根本想不到他正在犯下的禁忌!他完全沉沦在充满恨意的欲海里,将她身上的衣物一一剥离。可是当全身赤裸的她无助的闭上眼,那滑落的泪却让他终于有了一丝迟疑。他定定的看着她稚嫩的身子,心里突然升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这感觉如洪涛骇浪向他袭来,甚至带着一丝莫明的痛。他身体突然起了剧烈的反应,恨不得立刻占有她。 “哥……”感觉到他的反应,她开口想喊醒他,却让他迅速的用手捂住嘴,他慌张的喊道,“我不要听!”下一瞬,他身子一挺,猛然进入她干涩的体内。 夏云烟倒抽一口冷气,双手紧紧抓着发霉的被褥,泛白的指节咯咯作响。她想尖叫出声,却只能咬住他的手,一股带有温热的液体顺着他的手掌流过她的牙齿,带来又咸又腥的味道。他却只是蹙起眉头,眼里有什么一闪而过,在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已经低头吻住她的唇,粗鲁,带着侵略性的啃咬,如风暴般席卷她的全身。 他炽热的汗水如火般烧灼着她冰冷的身体,痛楚在她的身体里无尽的回荡,她背上的冷汗出了一层又一层,却还是被他强迫着跟他一道沉沦。他就像一头嗜血的野兽,一切都只依循身体最本能的欲望,对她的恨,与她的血缘关系,一切的一切都被他远远的抛在脑后,只是带着她一次又一次堕入罪的深渊…… 夜,月娘终于完全露出她娇羞的小脸,照亮一室的凌乱和不堪。雨还在淅淅沥沥下着,却比先前小了许多,雨点冷冷打在屋外的芭蕉叶上,传来滴滴答答的脆响,这声音也一下一下打在司马夜的心上,刚才那一场愤怒的激情已不在,他清冷的目光久久停留在身旁的人身上。她稚嫩的身躯赤裸的蜷曲在床上,一动不动,满身的青紫和赤红的吻记,都在无声地宣告着这里曾发生过什么事情。 他本来只是在愤怒之下想要看到她后悔和害怕的表情,可是他没想到,到最后,他竟然不能控制的要了她,要了这个跟他有着一半血缘关系的妹妹。 他不害怕,也不后悔,因为他早就已经抛弃了自己。他原本可以给她一翻羞辱,然后远远的走开。可是他没有,他静静的在这里看着她疲惫的睡颜,想一个让他心绪纷乱的问题:他……是真的恨她吗? 一刹那,他目光闪烁,霍的从床上跳起来,好象见到什么可怕的怪物,风一般逃出了屋子。 ★★★ “唔……” 夏云烟缓缓睁开眼,她的意识好模糊,感觉就像趴在云端,却浑身酸痛。吃力的撑起身,她裹紧身上的被子,走到铜镜前,伸手擦干上面的灰尘,她看到镜子里的女子双眼红肿,柔嫩的唇也是嫣红肿胀。腹下传来一阵剧痛,她颤抖着松开手,被褥无声滑下,洁白的胴体完全展露在镜中,大腿内侧刺眼的红真真实实诉说着昨夜所发生的事情。怔了半晌,她面无表情的转头看向窗外,鹅毛般的大雪挥挥洒洒从天而降,一瞬间,头脑有些空白。然后她平静的走向柜子,从里面取出一套完好的女装换上,收拾完毕之后,看也不看一眼床上的痕迹,走出屋子。有着阳光的白日,她轻松的找到回去的路,这一次,院子的门轻易就推开了。沿路有两个仆人经过,看她从里面出来,都拿一种诧异的眼光看着她。她径直从他们面前走过,回到禁苑。 “王爷怎么放你出来了?” 进门的时候,娇奴脸色惨白,表情扭曲的愤声问她。她就像没听见一样,视若无睹从她面前走过。娇奴气急败坏的追进去,却看到她从柜子里取出一件白色貂皮风衣,精心的用包袱包好,拎上包袱就往外走。 “你去哪?”娇奴追出去,“未经王爷的允许,你不可以离开王府。” 夏云烟的背影停住,娇奴看着她,听到她低声道,“我已经不欠他什么了。” “你……” 夏云烟径直走出禁苑,她要去找伶,金林下雪了,那西梁应该也早就下过雪了吧。可是,伶的风衣都没有带走,她也没有早早想到,应该及时把风衣给他送去。现在送去的话,不知道还来不来的及。 坐上去西梁的马车后,她从包袱里取出温暖而美丽的风衣,摸索着贴近冰冷的脸庞,突然,眼角之处,白色的衣边一点黑斑赫然映入眼中,她不敢相信的眨眨眼,将那点黑斑拿近。 没关系,她可以将它弄走。 她使劲的搓啊搓啊,可是黑斑还是去不掉,貂皮却被她弄得又皱又紧。她却不肯放弃,小手搓得通红,眼泪噗噗直往下掉,而黑斑还是原封不动的在风衣上。她哇的一声哭出来,吓得车外驾马的车夫急忙问,“姑娘,您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脏了,脏……了!”她哽咽着道,哭得呛了几口气。 “脏了?什么脏了?” “伶的披风被我弄脏了!脏了……” 车夫笑起来,“姑娘,衣服脏了就脏了嘛,大不了再重新换一件,别哭了,年纪轻轻的成天哭哭啼啼可不好。” “脏了!脏了……” 车里的人还是自顾自的哭着,车夫无奈的叹了口气,不再说话。他哪里知道夏云烟的心思,他哪里知道她的痛。 风衣脏了!她把这件珍贵的风衣弄脏了,这不再是一件洁白无暇的风衣了,伶还会要吗? ★★★ 雪已经停了,下了几天的大雪将整座城池严实的笼罩在一片洁白之中,万物仿如重生一般。这样的大雪可说有好有坏,至少对大辽的将士来说,宣国军队会暂时因为粮草等问题而无暇进攻,他们可以有更多的时间修养生息。但无论怎样,拥有一个和平而美丽的冬天确实是一件不错的事。 盖满大雪的街上,空地里,人们欢快的嬉笑打闹着,而将军府外,有人却牵着一匹高大的黑马准备远行,两个俊美的男人默默无声的看着对方,良久,其中一个道,“路上保重。” 君少昊别过眼,面无表情的开口,“你明天就走?” 上官伶点点头,“东西我已经收好,明天就走。” “走之前不见她一面吗?” 沉默。 “你帮我跟她说一声吧。” 君少昊讽刺的哼了一声,并不言语,径自翻身上马,眼光所及之处,一道娇小的身影飞快的向这边而来。上官伶看到他愣在马上,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也同时呆住。 她竟然来了,冒着这么大的风雪,手里仅仅抱了一个小小的包袱,她冷得发紫的脸庞在看到他之后,勾起灿烂的笑容,慌张的取出包袱里的东西,及近,上官伶才发现,那只是一件白色的貂皮大衣。 “伶!”她开心的喊着,眼如弯月,“下雪了,可是你没有带披风,所以我给你送来了。” 夏云烟搓搓手,呵出一口白气,“好冷啊!”这么冷的天,伶却只穿了冬衣就站在外面。视若无睹两人的惊讶,她踮起脚尖,将披风给他系上。 “这么冷的天,你大老远跑来就是给我送这件披风?”他皱眉,因为她不知道心疼自己而生气。看到他阴霾的脸色,夏云烟怯怯的点点头。 “你一个人来的?”上官伶继续问,见她点点头,他脸色更为不好看,生气的道,“不是让你在府里好好的待着吗?跑这里来干什么!” 夏云烟明显一颤,脸色苍白,轻轻的回他,“下雪了。”她委屈的样子可怜极了,上官伶这才注意到她泛红的眼眶带着明显的肿胀,“你哭过了。” 沉默着努力摇头,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眼泪却唰唰往下掉,上官伶半天才听她颤抖着说,“脏了……” “什么?”上官伶不太明白她的意思,看她拉住衣角,指着上面的一个黑点重复道,“脏了……” 上官伶无奈的笑起来,“不过是一点墨渍,不用太在意。”唉,他为她的傻心疼不已,她竟然还想着这么一点点的污渍。 “不用在意?”夏云烟不放心的再问。 “不用。” “真的?”她扬起脸,上官伶蹙起眉,总觉得她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见他摇摇头,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充满期待的说,“我好累,我要洗澡!”说着自己就往府里走。 两个男人看着她消失在门口的背影,马上的人讽刺的笑道,“这世上她怕只看得见你一个人了。”看上官伶蹙起眉,君少昊反问,“怎么,我说的不对?”她可是从头至位没看过他一眼。 “她不对劲。”上官伶肯定的道。 君少昊调侃道,“那你明天更是走不了了。” 上官伶瞥了他一眼,反问,“难道你会走么!”说完,头也不回的进了王府。 空荡的将军府外,马背上的人收起玩笑的神色,望了一眼阴沉的天空,状似漫不经心的自语,“对劲不对劲都与你无关。” 第二十章 上官伶回到屋里时,夏云烟已经缩在木桶里泡起澡。他一个人坐在客厅等,等她出来好好与他谈谈。但等了半天,却还是不见人。于是叫了一个侍女进去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侍女刚进去,里面就传来夏云烟愤怒的声音,“出去!谁让你进来的!出去!”接着,那侍女慌慌张张的退了出来,上官伶急忙问,“怎么了?” 侍女红着脸说,“小姐在搓澡,奴婢刚进去,就被她骂了出来。” 上官伶也红了脸,“知道了,既然没事,你就先下去吧。” “是。”走了几步,那侍女又返身回来,上官伶看她似乎想说什么,问道,“还有什么事?” 迟疑了一下,侍女道,“刚才奴婢进去,看小姐身上有的地方皮都搓掉了,还不出来的话……” 上官伶脸色一沉,低声道,“你先下去吧。”径自往里屋走,果然看到夏云烟还在使劲搓着已经绯红的手腕,见到他进来,神色恐惧,慌忙沉到水里,“你……你怎么……进来了?” 上官伶脸色不好的问,“我听说你身上皮都搓掉了,还待在浴桶里干什么?” 夏云烟绯红的脸瞬间煞白,强扯出一个笑,“这……几天赶路,都没有好好的洗过澡,想把身上洗干净点嘛。” 偷偷瞄了他一眼,“我马上就出来,你……先出去好不好?” 看她为难的样子,他也不好再停留,缓下脸,柔声道,“我在外面等你。”说完,他走出阁间,在床边坐下。听到里面传来水声,过了一会,夏云烟满头湿发的走出来,他拿起一块干布,朝她招招手,“过来。” 夏云烟怯怯的走过去,就被他拉进双腿之间。上官伶放下她如上好黑缎的长发,轻轻给她擦干弄湿的地方,“这么冷的天,要是不及时弄干,会着凉的。” 听他这么说,她愁郁的神色终于有了好转,勾起一个灿烂的笑容,主动在他一条腿上坐下,抱住他的脖子问,“伶,有没有想我?” 他笑了,牛头不对马嘴的说,“你是不是又长胖了?” “喂!”夏云烟跳起来,却被他又拉了回去,“好了好了,反正你再重我也受得了。对了,你一个人来这里,王爷知不知道?” 怀里的人震了一下,上官伶恍然看到她神情异常,她却低下了头,他心里升起不好的感觉,正要问,她抬起头来说,“你怎么跟君少昊在一起?” 上官伶笑起来,“原来你还是有看见他啊?” “什么?” “你刚才只跟我一个人说话,他还真以为你把他当空气了。” 夏云烟皱起眉,“你们看上去处得好象不错。” “一般。”上官伶看她一脸疑问的样子,解释道,“听说南宫玉已经死了,他这次来就是为了完成他娘的遗愿。” 夏云烟脸色惨白,不敢相信的问,“玉姨死了?”说着说着就要哭的样子,上官伶急忙安慰道,“你也不要太难过,她的死又不是你造成的。而且听君少昊说,当年就是她出卖了你娘,才让君西蓝知道司马霍的事。她是心里有愧,想要补偿你跟你娘。我看,七年前她收你进府,恐怕也是为了自己良心好过点。” 上官伶不知道夏云烟心里的想法,看她神情呆滞的样子,还以为她是受了惊吓。过了半晌她才将头靠在他的胸口,喃喃问,“伶,你不会离开我吧?” 等了很久,一室的寂静,她抢先笑起来,“伶,你还有事的话就先走吧,我反正也累了,打算睡一会。” 夏云烟从他腿上下来,脱掉鞋,钻到被窝里。上官伶转头神色阴郁的看着她,她勾起一抹无力的笑容,“快走吧,我要睡了!”说着,她就闭上眼。她知道他一直在看着她,但是她动也没动,过了很久,她终于听到他离去的脚步声,门关上的刹那,泪顺颊而下。 刚才,他沉默了。她知道他给不了承诺,所以他才会保持沉默。为什么?为什么她想要的明明那么简单,却比登天还难得到? 突然,门被打开,她抬起头,泪眼之中,看到伶站在门口。他面色不好的看着她,看到她脸上的泪痕后,一副果不出所料的样子。 “伶……”夏云烟胡乱抓住被角就往脸上擦,不想让他看到她哭过的样子,却被他抢先一步。 “快点睡,我不走了。”他一边说一边给她擦干眼角。 夏云烟呆呆的望着他,揉揉发酸的眼睛,什么也不说,闭上了眼。上官伶在她身旁坐了一会,直到她确实睡着后,他起身到窗边坐下,拿起一本兵书。窗外,飘雪的天空逐渐变亮,雪已经停止,他看了一会书,发现自己根本静不下心。一阵若有似无的清香飘来,他眼前一亮,想起夏云烟喜欢梅花,便悄悄的出了门,打算去花园里摘两枝梅花回屋。 一个人在梅林逛了一会,他手里拿着两枝梅花正要往回走,就看到他临走时留在屋里的侍女香兰跑过来,“将军,小姐好象不太好。” “怎么了?” “看样子好象是发烧了。脸又红又烫,出了好多汗。” “怎么才一会就发烧了。”上官伶帻了一声,将梅花丢给香兰就往回赶。一进屋,就看到夏云烟闭着眼,正在掀被子,他脸一沉,上前就把被子按得死死的,气呼呼的道,“都已经着凉,还在找罪受!” 床上的人却呢喃着热,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上官伶转头对香兰说,“赶快去把李大夫找来。” “是。”香兰领命退下,不一会,军中的大夫李江就到了。上官伶等他看过后,才问,“怎么样,她没什么事吧?” 大夫摇摇头,“只是身体不好,连日劳累受了风寒才会这样,我这就给她开药,服过之后就会好的。” “可是她烧成这样,真的只是平常的风寒吗?”上官伶撩开夏云烟额头的两缕湿发,有些不放心的问。 “将军不用担心,是平常的风寒,只是比较严重,只要烧退了就好。” “什么时候能退?” “现在是中午,不出意外的话,吃过药后六个时辰应该就会退烧。不过中间要注意保持她身体的干爽,她出这么汗,一直穿着湿衣服对她的病不好,所以记得及时给她换衣服。” 上官伶点点头,“那有劳李大夫了。” “将军客气了,属下这就去给她开药。” “好。香兰,你顺便把药煎好送过来。” “是。”香兰跟着李江离去,上官伶等香兰把药送到,又喂夏云烟服过药。两个人操累到晚上,夏云烟的烧才退下。上官伶心里松了一口气,这才叫人把饭送到房里稍稍吃了点,香兰则退下休息。 半夜的时候,夏云烟终于从昏沉中醒来,转头的时候,额上的帕子掉在了头边,她看到伶面脸疲惫的趴在床边睡觉。轻轻从被子里坐起来,她才发现浑身酸疼得要命,来不及细想,她却惊恐的发先自己身上的衣服被人换过,她缩向床角的动作过大,将上官伶从梦中惊醒,看到她一脸苍白的望着他,他低声问,“你好些了没?” 但夏云烟似乎陷入到什么惊恐之中,瞪大了眼望着他,他皱起眉,半天听到她颤抖着问,“我……我身上的衣服怎么换过了?” 上官伶不明所以的点点头,“你发烧,衣服都被打湿,所以给你换了一套。” 夏云烟脸色煞白,望着他半晌,吃力的问,“你……是不是都看到了?” “看到什么?”上官伶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脸上一红,急忙摆手,“不是不是,是香兰帮你换的。你是女子,我怎么可能帮你换衣服。” 床上的人明显松了一口气,但随即被一种浓郁的悲伤所笼罩,沉默了一下,她径自再缩回被子里。上官伶想给她盖好被子,但她转过身,他的手落在半空中。看着落空的双手,上官伶心里升起一股空白和失落,她第一次拒绝了他的关怀。“伶你累了这么久,去休息吧,我现在已经好了。” 他扯起一个笑,“没关系,我就在旁边陪着你。” 被子里的人不理他,过了一会,他听到她说,“伶离开之后都发生了什么事?给我讲讲吧。” “还能有什么事,除了打仗就是打仗。” “那伶有受伤吗?”被子里的人关心的问,上官伶平静的笑道,“还好,反正死不了。” 沉默了一会,上官伶唤了她几声,没得到回应,还以为她睡着了,正要给她盖被子,却听到她说,“伶,我打算离开。” “我要离开,我们一起走吧。” “为什么?”烛光幽幽照到他的脸上,他伸出的手缩了回来,目光转向腰间的乾坤刀。她没回答他,他额头上的冷汗却在不断往外冒,握紧刀身的手费了很大的劲才能保持它不抖动,“我不能离开。” 他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沙哑,却仍旧锋利如刀刃,割得她心口好疼。她悲惨的一笑,却用着无比轻松的语气说,“呵呵,我就知道。不过……可以告诉我原因吗?” “我告诉君少昊,他会陪你离开……” “我只想知道原因!”她怒吼起来,却还是掩饰不住哭腔。 “因为我根本就不可能陪你走到最后!”他也吼起来,不是因为她,却是恨自己,“这么多年,我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替我爹和我娘报仇,我不可能离开,现在也离不开了。”在他知道他的仇人后,在他有可能找回铃儿后,他怎么能离开,怎么离得开?! 哭泣声没有了,反之是平静到极点的声音,她绝望的看着眼前的床幔,喃喃的重复着,“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报仇……报仇……”呵,多可笑,她甚至以为只要有她陪着他,他总有一天能够熬过来,因为他对她那么好,好到让她以为她就是他最重要的东西,好到她以为他就像她一样是对方活下去的唯一理由。这天底下恐怕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像她这样自以为是的笨蛋了!啊,对了,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每个人都叫她笨蛋,难道不是吗?不是笨蛋的话,为什么到最后她总是受到伤害的那一个? “云烟……”他怕她哭,但现在没听到她哭,他却更觉得不安,“侯北辰来找我,我已经知道了,是西门笑指使他们散出的谣言,西门笑就是那个真正的凶手。我必须要杀了他,如果不杀他的话,我这一辈子都不可能解脱,我做不到,做不到现在就跟你离开。你懂我的意思吗?我要去杀了他,可是我一点把握都没有。我可以答应你,但我知道自己很可能一去不返,所以我宁愿你现在伤心,也不要骗你!” 上官伶躺上床,抱住她,低声说,“我知道你突然来这里一定是有很大的事,可我万万没想到你是来叫我离开的。你以为我就想让你一个人走吗?我做不到离开,可是我也不能强求你在这里陪我……这辈子我们都活得太累,怪只怪我们生错了人家。如果有下辈子的话,我答应你,一定只为你一个人而活,一定不会再让你伤心,一定不会只是当一个想爱却爱不了你的哥哥,更不要当一个爱你却不能爱的未婚夫。” 她终于低低的哭出来,哭得喘不了气,他轻轻的抚着她的后背,为她顺气,“可是,我还是希望你能留下来陪我。” 被子里的人摇头,“你什么时候走?” 因为她的突然到来,他原本想再拖延两天的,可如今看来,没有改变行程的必要,“明日。” 原来他早就做好了决定,那么她如果不来的话,是不是他连说也不打算说一声就去了呢? 良久,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她说,“我会等到你回来。”终究,她不想勉强他,却还是放不开,即使是最后一丝的希望,她也不想放。 上官伶欣喜若狂,“真的?” “你一定要回来。”她在跟自己赌,这一次,赌的是自己。 “你等我!” 第二十一章 你等我。 这是伶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在她醒来的时候,身边的人早已远去。夏云烟低低的叹了口气,每一次,他总是扮演着那个一声不响就离开的人,而她总是苦苦的等待追寻。这样的日子,是不是等到他回来就能结束,还是她根本就等不到他回来的身影? 君少昊站在远处静静的望着雪地里的夏云烟,她呆呆的望着头顶上盛开的梅花,曾经可爱圆润的脸越渐消瘦。当她缓步移动的时候,他甚至有种现在的她被风一吹就会倒的感觉。 什么时候,她竟然已经改变这么多? 当她转过身,两个人的视线突然交汇,夏云烟明显愣了一下,“你什么时候来的?” “没一会。”他抬脚走到她身边,摘下一小枝梅花,状似漫不经心的问,“你猜我刚才一直在想什么?” “什么?” “你为什么没有恨我。”他定定的看向她,夏云烟被他看得有些不自然,微微别过眼神反问道,“我为什么要恨你?” “需要我说吗?我记得你没有这么笨的。”他有些调侃的道,看到她脸上有了些红,说话的语气也精神许多,“你这么问我是想我恨你咯?” 君少昊不由得笑了起来,摇摇头。 “那你还问我。” “只是想知道。”他不死心。 “那就是我没必要恨你。”夏云烟看向他,沉声道,“或许你们曾欠过我,不过王府现在的样子也是我造成的,所以我们算扯平了。” “扯平?” “对。”夏云烟平静的道,“所以你也不必去完成玉姨的遗愿,因为根本就没必要。” “听你这么说,好象的确如此。不过,既然答应了我娘,我就要把它做完。”他似乎无奈的说着,夏云烟笑起来,“随便你,反正我没叫你留下来,你要走随时都可以。” “那你呢?”话出口后,他才发现自己竟然问了这样的怪问题。 “当然是等伶了!”她理所当然的样子竟让他心里有些不高兴,忍不住冷冷道,“万一等不到呢?” 他看得出来,他的话触及了她心底刻意隐藏的恐惧,从而牵动了她的怒气。可是当她的脸色由青转白时,她脆弱的样子竟让他有些后悔冒失的说出那些话。 她似乎陷入到了什么情绪之中,转过身,跌跌撞撞的走了几步,突然停下。他听到她轻轻的说,“他是最后一个夏云烟。”顿了顿,她声音里满是绝望,“如果他不在了……这世界上就再也没有夏云烟这个人!” “我不会让你死!”他脱口而出,没听出自己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她转过身来,苍白的脸庞让他觉得她就将融入到这片雪的世界里了。但是一阵风吹来,撩起她乌黑的长发,他看到她勾起一抹苦涩的笑,轻声道,“你不懂。” 他呆呆的看着她离去,却不知道为什么连挪动脚步的力气也没有。 水心榭里,春兰和春臣正缩在房里吃着热和的小甜点,夏云烟突然从门外进来,脸色苍白,春兰急忙问,“小姐,你怎么了?脸色好差!” “是不是在外面冻着了?”春尘一边说一边上前带她到火盆子旁。不摸还好,一摸吓一跳,夏云烟手上冷得一点温度都没有,“天,小姐你的手好冰!快过来烤烤火千万别生出病来了!”要是生病,她可如何与将军交代呀。 春兰也上前摸了摸夏云烟的脸,“天,真的。小姐,你怎么出去一趟冷成这样,我这就给你拿被子去。”说着,就从床上抱了一床厚厚的被子给夏云烟裹上,夏云烟也不说话,听命的在火盆子旁坐下。过了一会,她渐渐回过神,这才朝春兰和春尘两个人道,“你们去帮我准备些热水,我想沐浴。” “是,奴婢这就去。” 夏云烟看着两个人离开,又望着火盆子里红黄的火苗发了会呆。突然想起什么,她快步走回内室,掀开床上的枕头,看到那块通体碧绿的玉环时,她松了一口气,眼前浮现起那天晚上,伶给她这块玉的情形来。 “你等我。”他说。当时,她并没有回答他。很久以后,他吹灭了灯。她以为他要走了,结果却发现他翻身上床搂住了她。 “这个给你。”伶说这话的时候,一块在黑暗中也闪烁着幽幽绿光的玉环被塞进了她手里,“小的时候,我生过一场大病,差点因此而死掉。我爹为我遍寻天下名医却都没有一个人能治好我。后来有一天,家里来了一个道士。这道士给了我爹一块玉,就是你手中的这块。他说玉是神品,有灵性,让我爹把它戴在我的脖子上,病自然就会好。我爹当时不信,也没把那道士的话放在心上,就给了那道士一些银两当作玉钱,也算做善事为我积福。那道士说这玉与我的命相连,玉亡人亡,人在玉在,所以这玉本就属于我,他一两银子也没拿就走了。我爹虽然不信,但万般无奈下也只好照那道士的话做了,说来也怪,这玉到了我脖子上当真不出十日我的病就完全好了。而且只要我有点什么小伤痛之类的,这玉就会呈现奇异的血红色,所以我一直把它带在身边,从来没取下来过。”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低低的,就像小时候他抱着她给她讲故事一样,让她心里暖暖的。她握着他给的玉环,上面还残留着他的体温,在黑暗中那一圈绿色光晕隐隐照出她和他手指交缠的影子,她眼里一热,泪止不住的往外涌。 “现在我把它给你,你看着它就像看见我一样。”他温热的气息落在她耳边,“等我回来,你再把它亲手给我戴上。” 她点头,努力的点头,咬紧牙不让自己哭出声,可当她说“我等你”的时候,还是不能控制的哽咽了一声。 “长生。”他搂紧了她,低低唤着她的名字,思绪飘回多年前那甜蜜而幸福的一刻,“风过云烟清,真是,这种时候怎么会突然想起这句话来。” 她将玉环抓紧在手中,“听娘说,好象是我出生的时候,有一个道士来到家里给我算过命,我猜这话大概就是那个道士说的吧。不过伶当时不也说了这样的话吗,所以我想云烟这种东西本来就飘飘渺渺,风一吹就散了,会说出这些话也很正常。” “我也不知道当时为什么会突然想说这样的话,说出来的时候,也觉得有很熟悉的感觉,似乎在哪听过。” “怎么可能,那之前我们根本就不认识。”她的精神总算好了起来,声音也没那么低落。 “我知道,或许是因为我们两个本来就很有缘吧。” “伶是故意逗我开心的吧。” “没有。” “骗人!” “我骗你做什么?” “骗人是小狗!” “那你是什么,小母狗!” “伶你真没礼貌!” …… 想到后来的对话,她不自觉的勾起嘴角。手中的玉环虽然已经冰冷,却似乎还残留着属于他的气息。夏云烟找了根红绳,小心的将它挂在自己的脖子上。她在想,或许这样伶就能感受到她嘣嘣的心跳了。 雪地上,男人站了半晌,直到有人从水心榭里出来,他才发现自己竟然因为一个女人的话失了这么久的神。他一边舒活自己被风雪冻得僵硬的筋骨,一边低咒着,“这女人又在讲些什么鬼话。”虽然他对自己不能理解她话里的意思感到很不高兴,但既然听不懂,他也懒得费心思去猜。有那么多精力去猜测一个女人的的胡话,他还不如多睡一会,养养精神。上官伶不在,还单方面把她硬塞给自己,万一什么时候敌人来袭,他只能一个人应付,这可不是什么轻松的差事。心下决定,他便抬脚往自己的沁心斋走。路过花园的时候,他却两个人的对话给吸引住了。 “还是不要,小姐不喜欢有人伺候她沐浴。” 耳边传来一个丫鬟的声音,君少昊勾起一抹笑:还好,看来这还是他所熟悉的那个夏云烟。 “那真的把东西备好就可以了吗?”另一个丫鬟问,正是上官伶留下来照顾夏云烟的春兰和春尘。 “当然,我上次就是听将军的吩咐,进去看了一眼,结果被小姐给骂得狗血淋头。” “有那么惨吗?”春尘不太相信,都是女子,只是进去一下,不至于吧。当然,不相信的还有君少昊,在王府的时候,他到是没听说过夏云烟因为这么点小事就骂人。好奇之下,他忍不住拨开冬青树,看到春兰四处望了一眼,似乎确定没人后才凑到春尘的耳边,神秘的说,“我怀疑小姐有病。” “病?”春尘莫名其妙的看着她,春兰点点头,“上次我看她洗澡的时候,身上皮都快搓掉了,可她就好象感觉不到疼一样,还在使劲刷,后来还是将军进去阻止她的。” 春尘打了个颤,“不会是有什么皮肤病吧?” “很可能。”春兰肯定的说,“上次她发烧,大夫说要保持她身上干爽,将军就叫我把她的衣服换下,你猜我看到什么?” “什么?”春尘瞪大了眼,好奇的望着春兰,两个人完全没注意到这里还有着第三个旁听者。 “她身上全是青青紫紫的痕迹,有些地方好象消了不少。” 春尘红了脸,不好意思的说,“春兰,那个不会是……” “什么?”春兰不知道她要说什么,春尘扭捏了半天,才在嘴边含了句,“那个呀,就是那个嘛!” “你到底想说什么?”春兰急了。春尘无奈,只得小声道,“就是那件事之后多半会留下的东西嘛!” “什么事?”春兰还是不明白,气得春尘红了脸,转身要走,她叫起来,恍然大悟,“你是说?”见春尘红着脸点点头,春兰随即猛摇头,“不可能,不可能啦,那天我基本上都在,将军根本就没机会做那种事嘛!而且……” “春兰春尘,你们还站在那里干什么,还不把水给小姐抬去,快点!”对面走廊上,一个中年妇女拎着食盒,远远的训斥着,打断了两个人的对话。 “是,杨嬷嬷,我们这就去!”春兰推推春尘,两个人急忙消失在假山旁。那老嬷嬷不知道又念叨了几句什么,往水心榭而去。君少昊皱皱眉,看到老嬷嬷走到屋子里,过了一会,空手出来。他转身正要离开,小径的另一头,关先林身后跟了几个人正向他这边走来,显然再想要避开是不可能的,对方在看到他后,低首与几个士兵吩咐了几句,便一个人向他这边走来。 “君公子,您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君少昊笑笑,“屋里闷,就出来走走。关将军呢,你们这是?” 关先林望了一眼身后的几个人,点点头,“正打算去军营,有些事还没办。” “辛苦你们几个了。” 关先林摇摇头,望着水心榭的方向道,“都是我们的本分。倒是君公子,让您跟着我们一起隐瞒将军离开的事,实在有些对不起。” “我也没做什么。”君少昊不以为意的道,听到身后的几个人催促道,“关将军,该走了。” 关先林回头挥挥手,示意他们再等一下,朝君少昊道,“不管怎样,将军把那姑娘托付给您,还是该谢谢您的。” 君少昊淡淡的笑了一下,看他跟着几个将领慢慢走远,喃喃道,“如您所说,那也只是我的本分而已。” 第二十二章 君少昊回到沁心斋就一觉睡到半夜才醒来,肚子因为晚上没有进食,饿得呱呱直叫。偏偏睡之前他也没跟小厮说一声,留点吃的夜里备用。无奈之下,他只得出屋,打算去厨房看看是不是还剩下些小点心。 今晚的夜色尤其深沉,加之又是在冬季,四周安静得就像只剩下他一个人。由于他也是在上官伶走后才搬来的沁心斋,对府里的各个地方还不是很熟悉,所以当他发现自己似乎在府里迷了路时,他一点也不奇怪。只是看着周围陌生而寂静的环境,他不知道为什么这里连一个巡逻的侍卫也没有。就在他按原路返回时,不远处有一群人握着火把匆匆往他这边过来,看样子都是军营里的士兵。他身影一闪,急忙躲进旁边有冬青树环绕的假山里。 那队人恰好在他所处的冬青树旁停下,火光一时驱走黑暗,差点没把他也照出来。他急忙往假山里面移了两步,隐藏在黑暗之中。只听一个男人开口,严肃的声音正是来自白天才见过的关先林。 “人都到齐了?” “是,关将军。” “那好,你们都回军营去吧,我自有安排。” “可是……”另一男人犹豫了一下,道,“远安将军说了,没有他的命令,谁也不准让那个男人单独待在院子里。否则一旦里面有丝毫闪失,我们都要受罚。” “怎么,难道我说的话你们就可以不听!”关先林的声音立刻沉下,冷冷反问,“还是你们现在就想受罚?” “关将军,您宽宏大量,不与属下们计较。属下们是从远安将军那里得了死令的,还请将军谅解。” “什么死令活令!”关先林火了,命令道,“我要你们现在就离开!” “关将军请恕属下们不能答应。”对方的语气也很坚决。君少昊听到关先林呼吸急喘,几下之后,又慢慢平服,这一次换上了柔和的态度,“马总兵,我也不是想违抗远安将军的命令。远安将军行事从来说一不二,执行军法时也从不手软,这些我都知道,所以你们的担忧我也能理解。我也不是个胆大包天的人,你们想想,若没有远安将军的指示,我怎么敢擅自让你们离开,就是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会违抗远安将军啊,所以你们现在还是回去吧。” “这……”对方还是有些迟疑,想了想问,“关将军,既然远安将军有吩咐,我们自然该是领命退下。只是先前关将军一直不说,所以才会与您发生不快,还请不要放在心里。” 关先林也听出他话里的疑问,于是笑道,“无妨无妨,都是自家兄弟,哪来那么多的不快,更不可能放在心上。先前是我一急之下,没把话说明白,错在我,过了就算了,大家都不必介意。我看你们也累了这么多天,还是赶快会军营好好休息一下吧。” “那就多谢将军了。我们走!” 君少昊眼前的明亮逐渐远去,黑暗再次回到周围。他偷偷伸出一点头,发现关先林望着离去的士兵,嘴里咒了句,“真他妈的麻烦!”说完,他就往来时的方向走。 君少昊悄悄跟了上去,才发现刚才这些人是从小门进的院子,关先林又从小门出去,一路上还小心翼翼,不时注意周围的环境,看是否有人跟踪。君少昊心里惊叹,发现他的内功修为和警觉性都很高,他不得不使用内力减轻呼吸和脚步声,防止被对方发现。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了一会,君少昊发现他们竟是来到侯北辰所在的院子,看来刚才被关先林扯走的那些士兵就是上官伶留下来看守侯北辰的人。关先林进到院内关上门后,他也飞身上了屋顶紧跟进去。 院子里,侯北辰一看到来人,急忙问,“关将军,您怎么把人给撤走了?”他一觉睡醒,才发现院子外的监守他的士兵都不见了,害得他觉也睡不着,坐在院子里等人来给他解释。 关先林笑道,“侯兄,这些人都是上官伶留在这看管你的,现在我帮你把他们给撤了,岂不更好?” “好什么好?”侯北辰有苦说不出,他不可能告诉关先林,上官伶派越多的人监视他他越高兴,因为这样他才越安全。西门笑想杀他想了那么多年,现在终于逮到机会,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不然,他也不必千里迢迢跑来找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的上官伶啊! “你快把人叫回来。万一让远安将军知道了,恐怕连累你!” “怎么?侯兄不想离开这?” “当然不想了!”侯北辰情急之下脱口而出,没看到关先林眼里的讽刺,转念一想,自己说得太直白,他急忙改口,“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怕一走连累关将军!”话到这里,他退后两步,仔细打量起关先林。因为他想到,关先林是上官伶派来监视他的,这个人一直不苟言笑,性格直率忠诚,没有理由突然改变性子对他这么好。他觉得这个人今晚的行为和言语都有些怪异,担心对方是有什么目的而来。 “哈哈,这侯兄不用担心,因为上官伶现在根本就不在西梁!” 不在?侯北辰吃了一惊,急忙问,“那他去哪了?” 关先林笑了一下,“不正是满足侯兄你的愿望,杀西门笑去了吗?” 侯北辰心里定了一下,随即问,“他一走,你就来放我,你到底有何居心?” 关先林笑道,“居心?侯兄可严重了!你想离开这里,所以我特意把人撤走,好送你一程啊!” 对方脸上笑着,眼里却看不出一丝笑意。侯北辰看着他的身影,觉得异常熟悉。突然他迅速的往后退,警觉的道,“你不是关先林,你到底是谁?关先林呢?” 这个关先林笑道,“我还以为你到断气都不会发现我不是关先林呢。”然后他轻蔑的说,“关先林那不中用的东西早在屋子里躺着,要不是大爷我今晚急着来见你,早让他先上路了!” 他伸手撕下脸皮,同时恢复了自己原本的声音。侯北辰惊叫出声,“西门霍!” “呀!”关先林也叫了一声,兴奋的道,“竟然还能认得我,毕竟我们很多年不见了,侯兄!” “你……你怎么来到这里的?”侯北辰想要喊人,但他随即意识到这个西门霍假扮的关先林刚刚才把士兵给调走,周围根本找不到救兵。 “怎么来的?当然是这样走着来的!”西门霍冷笑道。 震惊中的侯北辰一步步往后退,脚下不知道踩到什么瓷器物品,发出清脆的一声。他立刻意识到自己的险境,转身要跑,一道凌厉的掌风向直冲他的面门而来,他连忙一个闪身,躲过攻势。顺势从腰上抽出一把软剑,迎了上去。尽管知道他的武功不及西门霍,但屋顶上隐藏着的君少昊还是吃了一惊:侯北辰竟然会武功,而且武功绝对不弱! 不出几招,西门霍还是一掌劈掉了侯北辰手中的软剑,反手将他擒在手中,冷笑道,“侯兄,与你这么多年,我还不知道你有哪些伎俩吗?我看你作无谓的挣扎,还不如乖乖的听命,这样也能少让皇上分一点心不是!” 侯北辰疼的龇牙咧嘴,吃力的道,“少废话,怪只怪我太大意,没想到上官伶毕竟年轻,利用他还不足以自保。如果不是这样,你如何能扮成关先林进入西梁,他根本就不会让你们有机会接触到我!” “这你就错了。侯兄,咱们两人朋友一场,在你死之前,我也不妨让你死得明白点。实话告诉你吧,你能来到上官伶身边,一切都是皇上的安排。你想,当年侥幸让你逃掉,这次皇上还有可能再让你逃出他的手掌心吗?!” “你这话什么意思?”侯北辰根本无力掩饰自己的吃惊。 “什么意思?”西门霍重复一遍后慢慢解释道,“就是说皇上是有意让你来找上官伶的。你的行踪泄露时,皇上原本是想杀了你的,没想到你先被祁连耶的人劫去,后来上官伶的消息频繁传出,皇上便将你放了一放。他知道你不会安心待在烈卑,为了活命,你必然会希望有人杀了他。而那个人除了上官伶再找不出第二人选,所以你必然会来找上官伶。他也料到你会告诉上官伶那个策划阴谋的人就是他,更知道上官伶在知道这一切后还是会杀你,而你也会以他妹妹来威胁他。他等的呢,就是上官伶在你的怂恿和引诱下去宣国杀他。上次,皇上在大辽皇宫就与上官伶交过手,想要杀他,夺得他手上的乾坤刀,无疑让他自己送上门是最好的法子。而且我军冒着严寒在西梁之外守侯多时,等的不就是一个进攻的大好机会?!你想,上官伶离开的消息被西梁的士兵和百姓知道的话,会怎样。显然,我军可以轻而易举的夺取西梁。”说到这里,他得意的笑起来,“不费吹灰之力便可一箭双雕!”啧了两声,他叹息的道,“可惜呀,我看上官伶那小子倒是不错的一块料,偏偏就容易感情用事,如果不是这样,皇上也想不出来这么好的法子。” “他不怕上官伶真杀了他?”侯北辰还想作最后的挣扎,但西门霍反倒笑得更开,“你以为皇上会待在龙椅上乖乖的等他来杀吗?要不是有必胜的把握,他怎么可能把上官伶引到身边去。”看着侯北辰疑惑的目光,他得意的道,“嘿嘿,想知道吗?为什么上官伶一定会死在皇上的手中!” 虽然侯北辰没说,但任谁都看得出来他很想知道,所以西门霍也没有吝啬,说道,“那是因为他身边有一个人,而那个人肯定有机会杀得了上官伶!”说着,他凑到侯北辰耳边说了两句话,屋顶上的人只得皱起眉,靠着口形大致猜出他说了些什么,当西门霍离开侯北辰耳边,屋顶上的双眸闪烁的同时,侯北辰几乎是绝望的笑起来,“哈哈哈哈……西门笑啊西门笑!别人都叫我老狐狸,你却连我这只老狐狸都能利用到极至,看来,我侯北辰想要不甘心都不行啊!再这么被你利用下去,只怕连这张老皮都得拨下来给你作垫子!” “侯北辰,你懂这个道理就,能为这样的英明的主子而死,是你的荣耀!” 侯北辰愤怒的瞪着西门霍,笑道,“西门霍,你也别高兴得太早。你看好了,今天的我就是明天的你!”他话是冷的,西门霍还是被震了一下,慌忙呵斥道,“闭嘴,死到临头了还嘴硬!”说着,就要上前给他一掌,说是迟那是快,侯北辰趁他情绪不稳的当下,转身一脚,再来个驴打滚,脱离了他的控制。西门霍再想上去追,背后一股气势直逼他而来,他急忙转身一掌接上,双方的内力深厚,都被对方震得退后几步,只不过西门霍退得更远,在看到来人时,西门霍皱了眉头,“是你!” 对方正是君家那小子,想起他在西梁城外过招的情景,他深知自己不是君少昊的对手,加之又是在敌人的地盘上,再拖延下去对他不利。于是他转身飞出了院,不多作纠缠。君少昊知道他行踪泄露之后,不可能再待在西梁城内,所以没有追出去。而他刚才出手救下侯北辰就是想从他口中得知更多的真相,现在人早跑得没了踪影,显然来不及再追,眼前最要紧的还找到关先林,让军中将士们作好迎战的准备。他可以预料到的是,接下来他将有很长的一段路程要赶,虽然这些对他来说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但如果上官伶真的死了,他也会很麻烦。夏云烟不是说等不到他,就再没有她这个人吗?他猜不透她在说什么,但不用想也知道即使不是死,也比死好不到哪里去。 算了,他只当一切都是为娘做的吧。 娘啊,您可真是为我找了一辈子的麻烦! 通缉令1 前天还是昨天,小泽在《青衣卷》里面留言,大概讲了一下这几天没有更新的原因,但是却忘了在这里发公告,耽搁了大家的耐心,真是抱歉。 首先,小泽想说,原本真的是很想按照计划来写下面的情节的,而且也写了好几章,可是呢,又有很多需要修改的地方,所以拖了下来。 然后呢,一大堆的事情全都来了,找工作 ,换身份证,考证件,这样那样杂乱而重要的事情全都挤到了一堆,小泽简直要疯了,尤其是这两年,全球经济不景气,美国次贷的不良影响,中国或多或少都受了些影响,找工作找得小泽真是好痛苦啊~~~~~~~~~~ 偏偏小泽又是个喜欢安静,一气呵成写完章节的人,好吧,厚脸皮说吧,小泽写章节的时候特别喜欢环境好的地方,至少要是安静而且能完全有时间静下心来写。 所以,在现在这样的情况下,小泽根本不知道要怎么继续下去,即使故事情节也是编好的,也会觉得写得好痛苦。 这就是为什么,小泽这两天没有更新的原因了。希望各位大人在看完小泽这样的解释后,能够理解小泽的拖延。至于会不会因为这样就弃坑,小泽已经说过很多遍了,这样就再重复最后一次吧,不会,绝对不会,千万亿万个不会。还是老原因,小泽自己已经写了这么久,这么多,好坏都毕竟是自己的心血,说弃就弃也太心痛。况且名声也不好,小泽是不会干这样的傻事滴~~~~~~敬请各位大人放心。 至于更新的问题,小泽在这里先公告一下吧,就目前的形势看来,不得不暂停一段时间了。但最迟也就到三月份中,那时候应该是全部完结了。主要是按照小泽目前的时间来看,到12月底都算得上是找工作的高峰,之后接着就考试了,所以只能等到放寒假,才能稍微空闲一点。 而且中间只要有写,小泽都是会上传的。等到按时更新开始的时候,小泽也会发“短信”告知各位大人》《 如果不出问题,过年应该就能更新,刚好那个时候各位大人又有很多娱乐的时间嘛》《 小泽还想说,点击率什么的小泽也不是很看重,而且自己也是个讨厌等文的人,也深知等文的痛苦,所以真的建议各位大人等到完结的时候,或者小泽再次按时更新的时候再接着看哦,这样,不会让各位大人看得那么痛苦,小泽心里也会好受一点-—— 小泽会想念各位大人的……(嘻嘻,其实主要是想念你们给留的言啦)《哈哈) 最后,小泽希望各位大人在这段期间能够开心的度过。 第二十三章 这一天,人们各处热闹的庆祝着新年的到来,在这样欢乐的气氛中,夜晚却比任何一天都要早来。君少昊放眼望着四周拥挤的人群,手肘抵在剑柄上,静静的等待着皇帝的马队从眼前经过。为了掩人耳目,他特意没有束发,还换上了一身不好看却非常暖和的毛皮,几天没有清理的俊脸此刻长满了青髭,只见一双深邃的目光闪耀着光辉。此刻的他,就像一个粗鲁毫不显眼的汉子,再没有人轻易将爱慕的眼光透向他,而这正是他所需要的。因为他要在这里等待上官伶,并且阻止他落入西门笑的陷阱中。 那天晚上,他匆匆救出关先林,将大致的情况给他讲了一下,然后便匆匆赶往这里,希望能够在一切发生之前,将上官伶带回西梁。当然,他还在心里期望着老天能在他和上官伶赶回去之后再发生战事。如西门霍所说,新的战事在这一个冬天还没完全过去之前,可能就会开始,而夏云烟,他不敢把实情告诉她,更不敢将她带在身边。将她留在西梁,其实也是他跟自己打的一个赌。西门霍在计谋败露之后,不会轻易发动进攻,希望这一次他能够像以往一样拥有一个好运气。 一阵嘈杂声靠近,人群安静了一下复更加喧闹。他知道西门笑的马队正在往这边靠近。如果不知道西门笑的计划,他或许还会以为这只是一次正常的祭天。但从西门霍口中听到那些话后,不用猜,他也知道,西门笑明目张胆的选择大年初一这一天浩浩荡荡出门,而且去的地方还偏偏选在一家年久未用,很孤僻的皇家寺院,很明显是为给了别人一个刺杀他的好机会。 他缓缓站起身,不动声色的融入到人群中。只见一对长长的人流车流往这边而来,一身金黄的男人高高的坐在龙车之中,眼中望着周围热闹的人群,如同一只苍狼,寻找着自己的猎物。在他的身旁,跟随着几个他的心腹。其中有一个女子,十六七岁的样子,也用面纱遮着脸,但她妖娆的身段,灵动之中又隐隐传达出一种诱人的讯息。拥挤的人群中,一道高大的身影随着人们的挤动,不断改变着位子,但他的位子却永远随着龙车的前进而前进,眼前就是城门,过了这个地方,不会再有拥挤的人群争相观看,剩下的只是一队队装备精良,武功高强的护卫。西门笑皱起眉的同时,人群中的那道身影也皱起了眉,只是大家心思各异。 难道上官伶并不打算今天行刺西门笑?君少昊仔细观察着四周,突然,他的眼前一亮,街道的对面,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引起了他的注意。这女人虽然顶着笠帽,巾纱完全遮住了她的脸,但见过上官伶女人扮相的君少昊仍然一眼认出了她就是上官伶。上官伶大概知道西门笑不会想到他会以女儿身出现在他面前,即使是他刚才也没能想到上官伶的易容术。要不是运气,或许他今天真的就找不出人群中的上官伶了。时间不容他感叹,女人已经向车队快速的靠近。即使是龙车上的西门笑也感觉到了来自人群中的不良杀意。他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在人群中寻找起来,人们纷纷向前拥挤要观看,而这些人当中却有两个人相反,那个穿毛皮的汉子正拽着一个美丽的女人往后退。虽然这女人遮着面纱,但他的直觉告诉他这是一个美丽的女人。西门笑看了一眼身旁蒙面纱的女子,那女子立刻会意,拨开人群,朝离去的两个人追上。君少昊不用回头,就能感觉到身后那道锐利的视线正朝他们逼近。他拽着上官伶加快了步伐,而上官伶也感觉到了自己正在被人跟踪,虽有满腹疑问,也不再挣扎,跟着君少昊两人几个闪身再次融入人群中。 女子眼看着他们两个人消失在眼前,冷冷的低咒了一句,又在人群中找了一会,这才往回走。偏僻的小巷子里,君少昊看着女人消失的背影,正要出去,被上官伶一把拉住,“等一会。” 果然,他话音刚落,那女人复又转身回来,在人群里到处张望。君少昊低声道,“这女人的确聪明。”他一急之下,竟差点上了她的当。 “她走了。”上官伶低声道,这一次,那女人一去果真没有再回来,“你跟我来。” 君少昊跟着上官伶走了一会,到达一处破旧的小院。院子里只有一间正房和做饭用的茅草房,石头的桌凳歪倒在地上,杂草丛生,看上去已经很久都没人来过,应该是一座被人弃置的地方。上官伶径直进了屋,君少昊一个人在院子里走了一趟,听到厨房穿出几声响。他透过窗格,只见脏乱的地面上堆满了柴火,一个男人蜷缩在柴火堆上,手脚并捆,连嘴里也被塞上了白布。挣扎了几下,大概是感觉到有人看他,男人抬起头来,君少昊大吃一惊,竟是侯北辰。 “你怎么会来这里?” 君少昊回过头,上官伶已经脱下了女装,看样子刚才就是进屋去换衣服了。他拉着他走到一边,“他怎么在你这里?” “说来话长,你先告诉我长生怎么样,她还好吧?你怎么会一个人来宣国?” “你话可真多。”君少昊埋怨了句,接着道,“她还好,不过我想你再不回去的话,不止是她,整个大辽都会不好。” “发生什么事了?” “侯北辰不是在你手上吗,你还问我。”他以为上官伶既然没刺杀西门笑的打算应该是已经知道西门笑的计谋,没想到对方一脸疑惑的看着他,他无奈的道,“我来宣国就是为了阻止你刺杀西门笑的。”顿了顿他接着说,“西门笑是故意利用侯北辰,想要引你上钩。一方面他可杀了你,另一方面也可以趁机让西门霍带军发动对西梁的进攻。” “什么?”上官伶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的?” 君少昊将那夜发生的事与上官伶细细说了一遍,只是其中特意隐瞒了西门霍最后的耳语。看了一眼厨房,他问道,“这话你没从侯北辰口里得知?” 上官伶摇摇头,“我是昨晚才把他抓出来的。如果他把这话告诉我,我想他也不可能活到现在!”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砍掉他的头。 “你怎么会在这里碰上他?” “昨日我在街上打听大辽那边的情况,碰巧看到他和君西蓝在一起。晚上我就遛进他们住的那家客栈,将他抓了出来。听他说,君西蓝打算以他作见面礼与西门笑结盟。他既然能从西梁逃出来,我就知道西梁那边一定是出了事,所以原本定在今天的行刺也迟迟没有行动。” 君少昊叹道,“算你运气好,不然,这会你该就上了西门笑的当。” 上官伶点点头,皱眉道,“西门笑这老家伙的确狡猾多诈,以后还是得小心提防才是。先前我一直奇怪为何君西蓝迟迟没有动静,以他的野心,绝不可能在两国为乾坤刀争得死去活来的时候袖手旁观,原来他早就有了打算。” “别说那么多,现在最重要的是赶快回西梁,万一西门霍计划败露后仍然带兵攻城,只怕不妙。”他最担心的就是这一点,而且如果君西蓝真的与西门笑联手,只怕西梁会马上陷入前后夹击的状态,这比他先前担心的更加可怕,城门失守的话,百姓流离,夏云烟恐怕也会凶多吉少。 上官伶点点头,“也好,我们酉时就走,那时候出城的人比较多,不容易被发现。” “他怎么办?”君少昊指指厨房,里面可是还关着一个大活人,如果这个人稍有异心,他们一路肯定会生出很多枝节来。 上官伶看了一眼君少昊,后者立刻会意的摇摇头,“不妥,即使你要杀了他报仇也不是现在。” “因为他还有利用的价值。” “利用的价值?”上官伶讽刺的轻嗤一声,“西门笑三番两次找上门要杀了他,他还能有什么利用价值!” “正因为如此,所以他才更重要。”君少昊顿了顿,问上官伶,“或许他对西门笑来说是再没有了利用价值,但你想一想,一个毫无利用价值的人,为什么还能让君西蓝动心,拿他作为与西门笑结盟的条件?会让他们两个人这么做的原因只有一个。” “你是说?” “没错。”君少昊点点头,“西门笑一定有什么把柄在侯北辰的手上。如果仅仅因为帝石的谣言,他大可以放任侯北辰被别的人杀死,又何必亲自动手。” “但即使到现在这样的情况,他也没把西门笑的把柄说出来,只怕我们难以从他口中套出他不想说的话。” 君少昊勾起一抹笑,似乎终于找到什么事情做一样,“这样不正是更加有趣?!” 上官伶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想也不想道,“给他喝些迷魂草,塞进箱子就可以了。一切等出了淄都再说。” 君少昊笑起来,“这法子倒简单。” 上官伶轻蔑的哼了一声,进屋去收拾东西。两个人草草吃了点饭,到天黑的时候,一辆两驾马车已经准备妥当,等在院子外。上官伶和君少昊依然作开始的打扮,一男一女,君少昊驾马,上官伶则留在马车里看管着大箱子。 马车在路上跑了一会,也没引起多大注意,出城门的时候,因为人多,守卫基本上没作检查就让他们通过了。直到第二天晚上,他们才在一家小客栈里停下。马儿累得气喘吁吁,而君少昊和上官伶也都很疲惫,至于侯北辰,他还在深深的昏迷之中,当然不知道什么叫累。由于身份特殊,加之他们还在宣国,担心行踪泄露,两个男人并未在客栈的大堂久留,吃过饭,就各自早早回房歇息。 君少昊睡在二楼左边最里面的一间房,而箱子也放在他的房里,出门在外,他一般都是和衣而睡,剑放在他身边伸手可及的地方,并且时刻保持着警惕。半夜的时候,他突然被一阵细微的声响惊醒,他立刻察觉到有人刚刚到了他的屋顶。就在他睁眼的同时,嘻嗦之声匿去,他小心的握好剑,不动声色的从床上起来,隐入到了屋子里的黑暗地带。接着,一道黑影从窗外跃了进来,那纤细的黑影一看就是个女子,奇怪的是这女人竟然穿着一身大红喜服。她听到屋顶上又一阵响动后,看了一眼床上拢起的被子,又环视了一遍自己所处的地方,便轻轻的往黑暗中走。但她的身影刚刚隐没在黑暗中,脖子上一凉,已经被人制止住,她还以为自己被人抓住了,正张嘴要叫,那人却先一步捂了她的嘴,在她耳边低声问,“谁?” 君少昊看她指了指屋顶,就又有五道黑影落到了他的窗前,一双锐利的眼眸挨在窗边正往里查看。这时隔壁传来开关门的声音,吱呀一声打断了眼眸的窥视,几个人影一闪,很快消失在了窗前。接着是临近的脚步声,君少昊知道上官伶过来了。果然他的门被打开,上官伶手里拿着一只烛火走了进来。顿时微弱的烛光驱散了一部分黑暗,君少昊看到上官伶脸色一凛,“这是怎么回事?” 君少昊摇摇头,那女人偏着头紧张的道,“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啊!” “说,你到底是谁,跑到我房里来干什么?” “我……我不是坏人,我真的不是坏人。我只是被我父母逼婚,心里不愿嫁那个坏心肠的男人,所以才逃了出来。刚才是被那坏男人的几个手下发现,不得已才躲到大侠的房中,并无恶意,还请大侠见谅啊。” 上官伶看了一眼她身上的喜服,“你以为凭你一面之词我们就会信你。老实交代,刚才那是些什么人。还有你叫什么名字,来自哪里?” “我……我真的没有恶意,大侠你们要相信我啊。你看我小小弱女子,哪能干出什么坏事来……” “他问你叫什么名字?什么地方人。” “我……我叫云儿,是宣国人……”她再一次被打断,可惜这一次却是因为被狠狠的甩了出去才被打断的。 “宣国?”君少昊冷笑,“我看你这一身喜服明明就是出自烈卑,只有烈卑才有这么逼真的锦绣!”他原本还想再说下去,却在看到女人一动不动的打量着他,瞪大了眼迟疑的说了句,“君少昊?” 第二十四章 君少昊和上官伶同时一愣,还没反应过来,那女人已经从地上一跃而起,随手抓起身旁的一把拂尘满脸愤怒的朝他身上砸去,紧接着是一阵拳打脚踢。一边打还一边骂,“坏蛋,混蛋,王八蛋,卑鄙,无耻不要脸,怪不得云烟想要从靖安王府里逃出来,怎么说她也是你名义上的妻子,你竟然还把他送到君西蓝那个变态的手中,让她惨遭折磨。你真是良心被狗吃了!”虽然君少昊根本不把她一个女人放在眼里,但偏偏她不是真的杀气重重,甚至连一把兵器也没有,根本就像受了男人欺骗,在打负心汉一样,害得他还手不是,不还手又疼得要命,他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女人凶起来也是很可怕的! 上官伶先反应过来,伸手点了江小七的穴,她总算定在原地不动。即使如此,江小七的嘴里还在哇啦哇啦乱骂着,上官伶皱了皱眉,似乎有了些明白,“你是江小七?” 江小七这才注意到一旁后进来的男人,仔细看清楚他的长相后,她也难免的失了一会神。 “你又是什么人?”江小七心里暗暗骂了自己一句: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发花痴! 上官伶笑起来,“果然是你。” “什么果然是我,难道你认识我?”江小七努力的搜索记忆,她不记得自己认识的人中有这么好看的男人啊,当然更不曾见过,不然凭她的记忆力和这男人让人过目不忘的美貌,没理由她江小七记不住。 上官伶笑笑,“虽然我们没见过,我倒是常听长生提到你。” 江小七听到长生两个字后,恍然大悟,因为这世上叫夏云烟为长生的人只有一个,就是造成她偷玉佩挨打的那个“罪魁祸首”——伶,不对,现在应该称他为上官伶。 “没错,我就是伶。” nnd,江小七在心里骂了句脏话,夏云烟那女人走什么狗屎运,竟遇上些美男。虽然她老早就从她口中得知伶是个很好看的男人,但那女人难道分不清好看和美到不像话的区别吗?!害得她都没能一眼将上官伶给认出来。 “哎,不对,你如果是上官伶的话,为什么会跟这家伙在一起?云烟呢?”江小七说这家伙的时候,朝君少昊努了努嘴。上官伶看了一眼君少昊,“说来话长。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穿成这样?” 上官伶不说还好,一说江小七就更来气,眼光凶得要杀人,“问那么多干什么?!”她笨,明明出来逃婚,哪知道就让大叔那个坏蛋男人给骗到另一乘花轿上了。 上官伶打量着江小七,神色有些怪异的问,“你……该不会是逃婚出来的吧?”看江小七瞪了他一眼,他觉得自己都在冒冷汗,为那个被江小七准备嫁衣的男人哀悼。 “怎样,不行吗!”江小七不以为意的反问。谁让大叔骗她,还把她骗得那么惨,最最可恶的是,他居然完全向她隐瞒了云烟的事。如果不是她无意中偷听到他跟祁连耶的对话,她做梦都想不到云烟现在竟然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她还以为她一直跟风清游那家伙在一起,而且也被他好好的保护着。哪知道,不仅大叔骗了他,连风清游都是假的。 所以她当即决定,无论如何一定要逃出东方府,找到云烟。当然,她唯一的机会就是大叔跟她拜堂的那一天,趁着人多又混乱,她就在半路上,从花轿里逃了出来。 哼,大叔敢骗她,那么他就得有随时接受她江小七惩罚的准备! 结果呢,在东方家各位忠心下属的追踪下,她日夜不停,好不容易逃到宣国,竟然在这里遇到上官伶。 “云烟呢?”她问。出逃的这些日子,她也听说了很多事情,“云烟不是和你在一起的吗?” “中间出了一些事,所以她现在并不在这里。”上官伶一边说一边替她解了穴。 “那她?” “她留在了西梁。” “什么?” 江小七脸上的神色突然一变,苍白的吓人,“你把她留在西梁?”她的音调提高了几分,几乎有些尖叫,“你知不知道西梁现在是最不安全的地方!” “我出来的时候刚好偷听到大叔和小九的对话,西门霍已经在增兵准备攻打西梁了,而且听大叔说,燧国似乎也和西门笑那奸人达成了协议,你不当你的将军也就罢了,怎么还可以把她一个人丢在西梁!” 君少昊脸色也顿时暗下,出来找上官伶之前,他是有想到西门霍可能会很快派兵攻打西梁,找上官伶的目的也是为了阻止宣国军队的来犯,只是他没想到会这么快。更没想到的是,他和上官伶刚料想君西蓝可能打算在暗中与西门笑勾结,而实际上对方就已经达成了协议。如果这个叫江小七的女人说的都是实话,那么西梁的确很危险,目前的形势不容他们乐观。 “你说的话可当真?”上官伶脸色也好不到哪去,“你从哪听来的?” “当然是真的,我亲耳从大叔口中听到,怎么可能有假!而且你以为,我为什么急急忙忙逃出来?!”江小七很不服气,居然有人敢质疑她。 “大叔?”上官伶注意起江小七口里的这个男人来。 “别废话了,赶紧回西梁啦!再晚一步,说不定云烟真的会有危险!”江小七推推上官伶。虽然听那个爱情骗子小九说,要去西梁救夏云烟,但她总是不放心。在知道小九的事后,按照她的猜想,云烟当时很可能是自己离开的。以她对云烟的了解,当时云烟一定受了很重的伤,而她一旦在做出那样的决定后,就绝没有再跟小九纠缠下去的可能。也就是说,云烟从此以后再也不想见到小九。如果小九真的再出现在云烟面前,她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至少对一个已经有了皇后,成为一国之君的小九来说,他们是不可能有什么令人乐观的结局的,她不想看到云烟再受到伤害。 上官伶点点头,江小七这才将注意力转到君少昊身上,“你还没告诉我,怎么会跟这坏蛋在一起!还有,你不好好的守在西梁,跑到宣国来干什么?” 上官伶苦笑,“我说过,这话说起来很长。他,你喜欢也好不喜欢也好,反正他将会有很长一段时间跟长生在一起。别说那么多,我看我们还是现在就出发的好。” “我去准备。”君少昊径自走出房间,江小七指着他的背影问上官伶,“为什么?你难道还嫌云烟被他害得不够惨吗?!” “这不是你跟我就可以判定的。” 江小七冷哼一声。对她来说,在那样伤害一个人之后,如果用不知道三个字就可以轻易解释的话,这天底下不平的事也未免太容易被人原谅了点。 “而且从现在起,他会好好保护长生。” “那又怎样,云烟才不会需要他这种冷血人的保护!” “……我需要他……” “什么?” 上官伶摇摇头,有些话,眼前这个女子并不可能会明白。 “你跟我来,我带你见一个人。”上官伶一边说一边领着江小七走到一个大箱子前,将手中的烛火放在一旁的凳子上,他伸手打开箱子,里面一个男人蜷成一团,睡得正香。江小七讶异的叫出声,“侯北辰!” “他怎么会在这里?我记得那天晚上,他从大叔的家里逃出来了呀!难道被你们碰上?” 上官伶沉默了一下,再次问江小七,“你口中的大叔是小九?” 江小七愣了一下,“没有啊,大叔是大叔,小九是小九嘛!”见上官伶一脸疑问的样子,江小七想他既然知道小九,那么云烟肯定也跟他说过大叔的事,所以开口道,“大叔是东方谨啦,以前他在我表哥家当帐房先生,不是祁连耶那个骗子!” 东方谨?上官伶诧听到这三个字,先是一惊,紧接着升起一阵感叹。果然,连东方家的婚事都敢逃,这江小七真正是天不怕地不怕了。以前他只是从长生口中听到过这女人的一点点英雄事迹,心里还有些想会会这个胆大包天的女人,只是没想到两个人真的第一次见面,江小七这个惹祸精就把五大家的东方给惹上了。 江小七不明所以的看着上官伶一个人在那摇头,睁大了眼睛问,“喂,你摇什么头?” 该死的,这男人能不能不要做出那种会让她发花痴的表情啊!他难道不知道自己长得有多让人想犯罪吗!江小七心里暗骂着,听到上官伶说,“也就是说刚才追你的那几个人是东方谨的手下?” 江小七点头。上官伶看她一脸无害的样子,实在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只得无奈的说,“你这样逃婚,让东方家颜面尽失,恐怕不好交代。” “我管那么多,谁让东方谨那小子敢先惹我!再说了,我是来找云烟的,他凭什么阻止我!”江小七不以为意的撇撇嘴,随手将箱子盖合上,“你还没告诉我,这小人怎么会落到你们手上!” “我不在的时候,西门霍曾潜入西梁城内杀他,他趁混乱的时候逃了出来。我在宣国都城时正好遇上他跟君西蓝在一起,我估计,他大概是在从西梁逃走后被君西蓝找到的,当时君西蓝正打算用他作为礼物与西门笑结好,所以我趁此将他劫了出来。” 江小七偏着头,“我记得他是将你从上官家救出来的人吧,听你的口气,似乎很恨他啊,为什么?” 上官伶脸上的神色沉了下来,江小七不由感到些微害怕。如果不是因为夏云烟总说他多好多好,如果不是她知道他不会对她造成威胁,她一定会以为此刻的他跟司马夜是同一类人。她觉得别扭,突然想起大叔来。离开东方府这么久,她第一次感到想念大叔。 “他不是我的恩人,他是我的仇人。”上官伶冷冷的说,他身上散发出一股压迫感,让江小七不动声色的退开些微,企图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 “仇人?” “以后你会明白的。” “那你为什么不杀了他?”还将他从君西蓝手中救出来。 “他还有用。” “什么意思?” “他知道我妹妹的下落,而且西门笑似乎还有把柄在他的手上。”说到妹妹两个字的时候,他脸上的神色又缓和了下来,并且呈现出一种柔和的光芒,如春花般照人。 江小七眨眨眼,她从来不知道一个男人既可以是恶魔的同时也可以成为一名让人失神的仙子,但显然,眼前这个男人不包括在内。 “你妹妹,上官玲儿?” 上官伶点点头,“当年我与她在逃命途中失散,不久前才知道她还活着,所以……” 门这时开了,君少昊走进来,“一切都准备好了,我们现在马上就出发。”瞥了一眼江小七,他漫不经心的问,“她也要一起?” 上官伶转头问,“江小七,你确定要跟着我们去西梁吗?” “废话!没遇上你们我也打算去西梁好不好!” “好吧,她跟我们一起。”上官伶看君少昊微微皱了下眉头,补充道,“放心,中途如果遇上东方谨的人,我会处理。” “有你这句话就好,我不喜欢没事找事干。”君少昊说得漫不经心,却还是激怒了江小七,“怎样,别以为我想跟你们一起!有你这个大恶魔在,不知道哪天被你给吃了还不自觉!” 君少昊也不生气,随她在身后叽里呱啦一大堆,转身拿起桌子上的包袱,“我在外面等你们。” “喂,你竟然敢无视我!君少昊,别以为你是什么狗屁王爷,南宫家主子就了不起,你这个骗子,无赖,大坏蛋……” 任凭江小七在身后胡乱叫骂,君少昊头也不回的下了楼。他是不介意江小七那个疯女人的胡话,不过为了耳根清净,他还是选择要了一匹马。以免和她待在一间马车里,看她一张怨妇脸,接受她的明枪暗语,。 可惜,君少昊的算盘还是打错了,江小七这女人除了超级霹雳无敌的精力外,毅力也强得吓人。据说她还是夏云烟最好的、唯一的闺中密友,他总算是明白了夏云烟那些烦人的鸡婆功力是师承何处,他甚至严重怀疑夏云烟逃家的本事是不是也是从江小七那里学来的。同样生为男人,在这一点上,他还是挺同情东方谨的。如果不是现在形势使然,说不定他会发发善心,把江小七送还给东方谨,一则成人之美,二来嘛他也不用再接受忍耐力的考验。他不知道的是,江小七对他的怨恨已经完全从夏云烟这个因上转变为了私人恩怨。 每一次,他总是能够云淡风轻的化解江小七给他出的难题,江小七的刁难对他来说就像小菜一碟,轻而易举的就让他给避过,这对向来以刁钻古怪小聪明自居的江小七来说,简直是一生的奇耻大辱,她能不恨能不怨吗? 上官伶倒是没所谓,反正乐得看戏。在到达宣国边关越河时,他得出结论:君少昊和江小七肯定八字相克!为了长生着想,顺便杜绝与东方家结怨,在找到长生后,还是把江小七快快送出去嫁了为好。说实话,他对敢娶江小七这个麻烦精的那个名叫东方谨的男人实在有些佩服。他知道,只要江小七一天不离开,东方家的那位少主迟早会找上门来,更或许,他还能会一会那个被长生苦苦爱过的小九。 小九…… 想到这里,上官伶的嘴角不自觉浮现出一抹笑容,这笑容里含着太多的情绪:期待,斗意,防备…… 第二十五章 这一天正是一月将过,上官伶一行三人终于到达越河。刚入城不久,便看到一队队黑衣士兵整齐的向城外跑去,以免节外生枝,三人不曾多问,直接在城里一家不起眼的小客栈住下,在屋内吃过饭,便聚在上官伶的房间。 君少昊一个人懒懒的斜靠在床沿上,闭着眼睛养神,上官伶环着肩,站在窗边。临街的窗外,还能三五不时看到一行行卫兵巡查而过。江小七走到他身边,朝窗外望了一眼,皱起眉道,“照目前的情形看来,要出城的话恐怕不容易。” 她话音刚落,就听到君少昊轻嗤了一声,上官伶点点头,“过城关的时候,我们就被严加盘查过,而且刚有军队从城里出去,恐怕前面交界处发生了什么大事,如果还没,那也是快了。” “我们必须得快些赶回去。”江小七焦急的说,“如果前面发生了什么大事,我担心云烟会遇上危险。” “我也担心她。不过,我们对这里的具体形势和情况并不了解,而且只有穿过宣国军队的营区才能赶回西梁,在没有万全之策的情况下,贸然行动会很危险。” “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做?总不能等到他们把西梁取下才能回去吧!” 上官伶摇摇头,“你别急,现在刚过一月,封山的大雪不可能那么容易就融化。如果西门霍想要在此之前穿过虎啸山进攻西梁,没有充足的准备是没有可能的,尤其是军粮,没有充足的军粮,宣国士兵根本不可能挨到西梁。听说西门霍的军队到现在为止都只是驻守在虎啸山下,应该是还在为过虎啸山做准备。” “我今晚会夜探宣营,之后我们再决定怎么做。”说完话,他这才发现眼前的江小七一双泽亮泽亮的大眼睛再次忽闪忽闪的望着他。他是知道自己的外貌很容易引起别人这种表情,只是江小七的态度会不会太明显了点,或许他应该考虑考虑,即使在江小七的面前也不卸下假面具。 “那个……江……江小七,你要不要手巾?” “什么?”江小七还在继续发痴当中,甚至不知道自己的魔爪已经伸到上官伶的脸旁。她好想捏一捏哦,这男人的皮肤比女人都还好,简直乱没天理,害得她这几天总忍不住想要侵犯虐待他。 “江……小七。”上官伶肌肉僵硬的挂着笑容,不动声色的将江小七的双爪从他脸上挪开。果然,他可怜的俊俏脸蛋上又飞起两朵云霞。 江小七收回手,不自觉的擦了擦嘴角,发觉到手上似乎沾染了某种粘糊糊的东西后,她总算回过神,看到上官伶一脸僵硬的笑看着她,她急忙胡乱擦干嘴角,红着脸问,“什么?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到。” 老天,这家伙的脸捏上去真的很舒服哎!幸好在她的观念中,他早就是“属于夏云烟的人”了,不然,她真的不保证她不会想对这家伙产生非分之想哎! 江小七愣愣的看着他,双眼再次呈现红心状。上官伶无奈的摇摇头,转头问君少昊,“你有什么打算?” “明日天一黑,我就会伺机赶回西梁。”君少昊依然闭着眼,冷淡的语气似乎在讲一件与自己完全无关,或者说不会给自己带来任何危险的事一样。 “万一宣国已经封路怎么办?而且我们也不能贸然带着一个大活人穿过宣国的防线。” 君少昊看了上官伶一眼,平静的说,“我记得那不在我的职责之内。”既然他已经找到上官伶,那么他该做的都已经做了,他只要确保夏云烟活着就好。至于多余的事情,他目前还没那个心情去做。 江小七不满的瞪着他,轻蔑的哼了一声,反问道,“是你让他留下侯北辰的吧,现在却说跟你无关。” 君少昊勾起嘴角,目光讽刺的看着江小七,“我说了他一定得听我的吗?” “你……”江小七气结,此刻她是多么希望大叔在她身边啊!随便给这坏蛋闻个什么七情断肠香之类的,毒死他! “你们自己看着办吧,我要休息了!”君少昊起身走出房间,江小七在背后朝他做鬼脸,嘟着嘴没好气的说,“怎么有这么可恨的人!” 上官伶笑了笑,君少昊的态度他早就已经猜到,对于他是否真的会伸出援手,他从不抱希望。所以他拒绝他也不会失望,当然,如果他肯帮忙的话,这一路上,他可以省去很多的大麻烦,自然乐意。 “现在我们要怎么办?”江小七气归气,可形势还是看得清楚。不可否认,君少昊这个人非常招她厌,但抛开她对他的厌恶不说,这个人的能力绝对不可小窥! “什么怎么办?” “我说,我们要怎么从宣国军队的眼皮底下过虎啸山,而且还要把侯北辰带上。”江小七瞪着上官伶,这家伙在这种时候怎么还能这么沉着啊!还是他根本就不急着赶回西梁,所以才会如此漫不经心。 上官伶耸耸肩,“我也不知道。今晚你先好好休息,我们明日再说。” 这几天相处下来,江小七基本上已经把上官伶的脾气摸透,这男人表面上看去是个还好说话的人,不像君少昊那么冷淡,骨子里的霸道却丝毫不比君少昊少。如果她猜得不错,这男人一旦决定什么事,很难会因为谁而改变。而且连上官伶都这么说,可见他们想要马上过虎啸山的确不太可能。但她心里又不愿意这样干等,着急之下,她心生一计,表面上温顺的答应了上官伶,出了房间。 上官伶不是没看到江小七眼里闪耀的光芒,他知道以江小七这女人的脾气,不可能待在一个地方干等。可是他并不打算给她任何警告,只要她不跟着他去宣营,那她就不可能闹出多大的事来。而且……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君少昊不会任由江小七胡作非为。表面上君少昊对任何事都不关心,作世外人,但实际上,他一直都在密切注意着周围的动静,为了回到西梁,他不会想要节外生枝。 上官伶从衣领处掏出一个拙劣的香囊,那是长生给他的,里面装着他临走前从长生那割下的一小缕青丝。他想起半个月前,长生对他说等他情景,心里瞬时涌起一股暖流。 长生,你一定要等我!上官伶在心里渴求着,坚定的说,“我一定会回来!”望了一眼窗外,因为冬日遗留,温暖的太阳早已沉睡在夜幕之中,街上烛光晃荡,行人几不可见,天地间,似乎连那些没有生命的房屋和树木都能感受到战争一触即发的紧张,看上去枯干而颓败,让人伤神。他从包袱里取出夜行衣换上,化作人们口中的红衣凤夕,越出房间,悄悄往城外走。 他们在进城前,事先在郊外一座不易被人发现的破庙里藏了两匹快马和一辆马车,以备不时之需。上官伶很快在山上的杂草丛中找到那座破庙,跨上其中一匹枣红大马,他立即驾马朝虎啸山奔去。 深沉的夜色下,天空唯一几颗明星闪烁,一轮下如弓的下弦月孤单的挂在明星之中,在雪地的反照下,四间反而呈现出一种特殊的明亮,有些晃眼。雪地上,四处散步的帐篷,远远看去,就像停歇的蚂蚁。这些帐篷之间,每隔一段距离都燃烧着一堆火盆。巡逻的士兵在四处警备的巡视着,尤其是其中一间很大的帐篷,看上去比其他地方高贵华丽许多,连守卫也多出很多来。营区的东南方,一道黑影突然一闪而过,正巧有个士兵在这边小解,那士兵揉揉眼,又看了一眼黑影闪过的方向,除了黑暗中模糊的明亮映出怪异的树枝轮廓,没有任何异常。这士兵抖了两下,收紧裤腰带,转身准备回队里。一刹那,他的眼角似乎又瞄到了一道黑影,同时,一种惊忪的感觉顿生,他寒毛倒立,想起军营里的个别老士兵说,这里曾经打过仗,死过很多人。这士兵不敢再想下去,提起裤子就要跑,颈后一疼,眼前一黑,就倒在了地上。 上官伶迅速的换上他的衣服,然后,他的身影混入黑暗中,再出来,竟又换了一张面孔,不仔细看,很难看出他不是那个被放倒的士兵。 刚才他在这里就伺机多时,却一直苦于找到最接近主帅帐篷的机会,在换上宣国士兵的衣服后,他低首朝整个营区最大的那间帐篷走去。凭他的经验和直觉,那里应该就是西门霍的帐营,即使不是,也该是什么重要的地方。他刚走到营帐门口,突然从旁边冒出一个高个男人,这男人一把拽过他,压低嗓子粗声问,“蛮子,撒个尿也撒半天,你是那话儿有问题还是干什么!” 上官伶看他的衣着,应该也不是个有很高军阶的人,心里猜想这个叫蛮子的人在军里可能常受人欺负或者被看不起,不然不至于连一个小小队长也用这样的语气和眼神看他。于是他低下头,故意装作害怕的样子唯唯诺诺道,“小……小小小的……小的知错了!” “小……小小小……小的。”男人学着他的大舌头,看上颇为得意。上官伶低头皱眉,碰到这种人实在麻烦,被缠上半天什么事也做不了,心里正盘算着要如何摆脱他,帐篷那边就有人喊,“蛮子,给将军端茶进来,顺便弄些热水,记得把营帐里的火盆子也加些碳,弄暖和了!不然,冷了将军,小心掉脑袋!” “是!”上官伶假扮的蛮子急忙回应,抬头可怜的看着男人,“将……将军让……让我过去。” 男人扫兴的皱起眉,不耐烦的挥挥手,“去去去!赶紧给将军办事去!”说完,转身就走。 上官伶看他走了,又观察了一下营区的布置和情况,因为在军营里待过,他大概知道一军的后勤一般会安置在什么地方。果然,他很快找到了宣军的后勤,并且端着热水和茶赶回西门霍的帐篷。一个守卫看到他,随即给他掀了帘子,他傻傻的笑着道谢谢,那守卫冷眼点点头,放他进去。 奇怪的是,帐篷里并没有人说话,气氛沉寂,带着丝丝紧张。一个人从他手上接过茶,他放好热水后悄然退到一边,看到帐里的角落处摆放着一个火盆,里面的黑碳燃了一大半。于是他走过去,蹲下身,开始慢慢的往里面加黑碳。精明的环视了帐内一眼,他看到西门霍正背对着他,从他手上接过茶的人正在服侍他洗脸洗手。帐内正中那张大案几边上放着他端进来的茶,案几正中,摆放着一张地图,三个身穿盔甲的男人正围着这张图静思着。 其中两个人上官伶都认识。那个文人模样的人是西门霍的军师,而另一个脸上有疤的人是西门霍的前锋,他曾多次与此人交锋。这人脸上的那道刀疤还是他留下的,这家伙也是西门家的人,武功不错,算得上是条好汉。另一个鼓眼大嘴的人他倒是从没见过,不知道是什么身份。而三个人当中,这个人的神色最为不好,看上去碰上了辣手的事。 西门霍洗完,转头朝这个人道,“我管不了那么多,皇上只给了我四天的时间,四天之后,粮草必须到。不然,违抗圣命,不是你掉脑袋就是我掉脑袋!” “可是,将军……那么多的粮草,即使是在平时从最近的临遥运来也得花三天时间,加之大雪,道路难行,恐怕又得耽搁一天,而且临遥的粮草并不够我们将士的需要,还得从其他地方调一些前来,四天实在有些勉强。” 西门霍冷笑,“既然从临遥到这里只用得了三天的时间,哪来的时间不够!” 这个男的不敢再说什么,面色更加难看。西门霍继续道,“我不管那么多,一军后方补给不仅关系着战争的胜负,更关系着一军的生死存亡。贾尚书,皇上既然派你来管这事,自然是认为你有能力胜任,你难道想要辜负皇上对你的信任吗?” 男人听到皇上两个字时,眼里的嫌恶一闪而过,上官伶却没有漏看。 西门霍刚要再发话,似乎突然意识到上官伶,他回过头,眯着眼看上官伶,“他怎么还在这里?” “将……将军,小……小的加碳。” 这个蛮子估计真的是个傻子,西门霍竟然没对他怀疑,只冷冷道,“加完了就出去!” “是……是是。”上官伶本想再待一会,看看能不能听到其他什么,无奈西门霍突然又转过头来,那审视他的目光似乎发现了什么,看得他发毛,不得不丢了火盆,退出营帐。他到来时的地方查看了一次,真的蛮子还没有醒,所以他又对宣国军队大致作了探察,这才物归原主,换上自己的夜行衣,往城内赶。 客栈里,上官伶前脚刚走,后脚江小七就从床上爬了起来,潜进了他的房间。那只装着侯北辰的大箱子还静静的躺在屋子角落里,月光照不到,不注意很难发现。她点燃桌上的烛台,从怀里掏出一大包的蜡烛。她要干什么?废话,当然是干有用的事,她要实施她刚想到的点子。 她想过,既然带着侯北辰回西梁那么麻烦,他们干什么还非得把侯北辰带在身边。可是放了侯北辰,他们就不可能知道西门笑的秘密。显然,只要知道了侯北辰身上关于西门笑的秘密,他们完全可以摆脱侯北辰这个麻烦。至于上官伶要不要杀掉这个人,那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了。大家各为其目的,她江小七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只求各自多福了。 说到这个点子,江小七要不急恐怕还真想不起来。一边回忆,她一边在箱子周围点燃一圈白色蜡烛,箱子里的男人还在沉睡中,丝毫没受到烛光的影响。点完蜡烛,她又在箱子前点燃一只香,不一会,箱子周围便缭缭烟形升上空中,香气有些醉人,江小七要不是以前见过,自己恐怕都会在这种弥漫的神秘中木然。她口里喃喃念语,手指在侯北辰的背上比画着怪异的图案,眼看着侯北辰的手指动了一下,眼帘在慢慢抬起,终于双眼大睁,却不见眼瞳。就在这时,有人闯了进来,江小七手一抖,蜡烛灭了两根,同时,侯北辰的眼又合上,再次沉睡过去…… 第二十六章 在天空即将发白之前,一道人影在离去数时辰之后,再次回到客栈中。但这一次,他去是从房间的正门而入。屋内,不是他离去前的黑暗,一只只小小的即将燃尽的白色蜡烛几乎照亮了屋子各个角落,屋子里还坐着一男一女两个不速之客。 江小七坐在地上,脸上是难得的正经,更多的是茫然和惊异,她的目光一动不动的望向前方,上官伶随着她的目光看去,落入眼中的是装着侯北辰的那只大箱子,箱子并没有完全关上,露出了一条缝隙,看样子,先前被人打开过。而君少昊抱肩站在窗边,他的脸看向浓浓的幕色,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表情,但上官伶感觉到了他不同平时的利气和冷静,听到他进来,他转过脸,冷冷的目光中是一种深沉的思考和凝重。 两人都表情怪异,加之箱子被打开过,上官伶心里升起不安,“发生什么事了?” 江小七转过头,望着他,使劲眨了两下眼,似乎终于清醒过来,她咻的从地上跳起来,激动得结舌,“你……你你……你终于回来了!” 上官伶点点头,耐心的重复问,“你们在我的房里做什么?” 江小七做出一个特夸张的表情,伸长了脖子反问,“做什么,当然是帮你咯!” “帮我?” 江小七点点头,激动的说,“我们在这里等了你好久哦!” 上官伶皱了皱眉,江小七的无厘头他不是没见过,只是她到底要说什么。 “那,你不是去探敌情了吗?知道我刚刚发现了什么?”江小七拍拍他的肩,颇有些得意的样子。 摇头。 江小七翘起嘴角,骄傲的道,“哈,就猜到你不可能知道的啦!” 废话!上官伶在心里说了句。 “是什么?”他知道江小七是故意想吊他胃口,顺便向他炫耀,那他就顺了她的意思,又有何妨。 “我跟你说哦,现在我要告诉你的这些话可是天大的秘密,你伸好了耳朵听仔细了,知道吗?!” 上官伶扫了一眼君少昊,隐约在他额头看到冒起青筋,他憋着笑朝江小七点点头,对于她偶尔少不了的大小姐习惯他还是能接受的,反正长生不是说,女孩子都是要哄的吗,只是偶尔顺顺她们的意,他也不会怎么样,“说吧。” “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侯北辰到底抓到了西门笑什么把柄吗?” 这一次,江小七的话真的引起了上官伶的注意,他眼中精光一闪,看到江小七笑得无比得意的说,“告诉你,江小姐我知道哦!” 江小七昂着头,抬着眼看上官伶,脸上神色一收,“哈?你竟然不相信我!” “哼,那好啊。你既然都不相信,我干什么还要告诉你!”江小七嘟起嘴,赌气的转身要走,一边说,“哼,你不想知道就算了,反正想知道的人多的是。我告诉大叔,告诉没良心的小九,告诉君西蓝,告诉所有人,就不告诉你!” 上官伶扫了一眼君少昊,对方的神色看上去不像开玩笑。 看到上官伶看向自己后,君少昊平静的开口道,“刚才……” 他才说了两个字,江小七一只脚还没踏出门口,咻的转身回来,脱口而出,“刚才我从侯北辰口里知道了西门笑的秘密!他说帝石在西门笑的手中!”说完,她恶狠狠的瞪了君少昊一眼,努着眉说:谁让你说出来的! 说完,她又后悔了。因为上官伶不信嘛,她干什么要先低头告诉他啊!她正要再说点什么反击的话以讨回一点气势,可看到上官伶脸上的表情后,她又为他感到可怜,毕竟上官伶的身世的确很让人同情。所以她叹了口气,无奈的说,“算了,我没事干什么跟你斗这些无聊气啊!” “其实,你走了之后,我就跟进了你的房间。”江小七缓缓的向上官伶述说着他走之后的事情,“我想如果知道了侯北辰的秘密,我们就可以丢下他早点回到西梁,刚好我想起以前学过的……”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看向君少昊。那家伙说她使用的是迷魂术,可是迷魂术不是传说中的一种法术吗?她怎么可能会那种奇怪的东西,所以她才不会相信。 “反正就是想起了一些东西,这些可以让使用者从受者身上问出任何他想知道的事。然后呢,我就试了试,结果。”到这里,江小七又顿住,不过却是狠狠的瞪了君少昊一眼。如果不是他半途闯进来,她怎么可能让他知道侯北辰的秘密,害得她在上官伶的面前没能扳回一成,最重要的是,害得她还得点蜡烛,把那些复杂又累人的过程再重新来一次。这男人真是她这辈子见过的最可恶的男人! “结果被某只瞎了眼的狗闯了进来,所以呢,耽搁了本小姐不少的宝贵时间,而且啊,这只瞎眼狗还很可恶的骂人家说学了什么妖术,我看他自己才是。心肠又坏又……” 江小七不怕死的瞪着君少昊。后者眯起了眼,双拳握得咯吱作响。 “怎样,还想打我?”江小七昂起头,讽刺的笑道,“好啊,你打啊,反正瞎眼狗就是很喜欢乱咬人。” “江小七,你以为我真的不敢打你?”老实说,他真的已经忍了她很久了!别说他君少昊没毅力,而是这女人一旦厌恶起一个人,真的是让人忍不住想要扁她!“好啊,那你打啊!”江小七摆开架势,会怕?哼,那她就不是江小七了! 上官伶头痛的看着两个冤家,拽住跳得激动的江小七,“后来?” “什么后来?”江小七一时没反应过来,“啊,你是说侯北辰!” 够了!上官伶强忍着扯出一个笑。这女人到底是少跟筋还是怎样啊! “哦,那个哦!” 君少昊看着上官伶的表情,心里好笑,反倒没了心情跟江小七斗气。 点头。 “后来,我就问侯北辰啊。”江小七有模有样的学着自己和侯北辰当时对话的情景。 “侯北辰,你是不是知道西门笑什么秘密?” “西门笑,秘密。”江小七学着侯北辰没生气的声音,缓缓的,一个字一个词的说着,“是,我知道。” “那么西门笑是因为这样才要杀你。” “这样,杀你。是,因为我知道他的秘密,所以他要杀我。” “那么,你到底知道他什么秘密?” “什么,秘密。” 江小七沉默了。上官伶看了她一会,看她还是闭着眼,便问她,“然后呢?” 江小七睁开眼,不情愿的说,“别急呀,他当时还在想嘛!” 上官伶的表情僵硬,心里只想说:东方谨,这辈子你节哀顺便吧。 江小七才没管那么多,她现在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戏剧世界中,玩得不亦乐乎。再次闭上眼,学着侯北辰慢慢说,“因为我知道帝石在他的手中,他怕这个秘密泄露出去,于自己不利,所以要杀我灭口。” “那他为什么开始不杀了你?” 她开始慢慢道出他将近一生的经历,“开始,不杀。因为开始我对他有用,所以他不杀我。当我意识到他杀心已起时,便决定利用燧国人,结果引起别邺之战。我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但无疑各国开战于我有利,所以我就趁混乱逃走,从此隐姓埋名。他不杀我,是因为根本我不知道我在哪里。可惜,七年后我还是被祁连耶找到。他再次利用完我之后,又要杀人灭口。他一直都想杀我。” “为什么帝石会在他的手中?” “帝石,他的手中?” “帝石,为什么会在西门笑手中?” “帝石,为什么,西门笑,手中。乾坤刀……兵册……帝石……换……乾坤帝石……” “那。”江小七睁开眼,“我问他这个问题后,他的回答就开始很混乱,看样子对此也不是很清楚。或许还有其他的原因,但我不知道为什么。” 上官伶皱起眉,帝石在西门笑的手中,其实他开始曾怀疑过。因为只是一种个人直觉,所以他没对任何提起过,所以在听到江小七这么说后,他并不觉得奇怪。而江小七看他平静的表情,不满意的道,“喂,不要这么镇静好不好。姑娘我演得这么辛苦,好歹捧场的给个表情行不行啊!” 上官伶抱歉的笑笑,“不好意思。” 江小七愣了愣,努了努嘴,嘀咕了几句。没办法,她实在是抵挡不了上官伶这男人的笑容攻势啊。想到大叔,她心里突然升起微微的愧疚感。她不知道的是,其实这并不算对不起大叔,只是上官伶的笑的确没有几个一般人受得了,她当然也不例外。 大叔?江小七一拍脑袋。她干嘛要觉得她对不起他啊,而且她跟他又没怎样,他还让强迫她嫁给他,还帮着小九做了那么多坏事!她不可以想起她,不可以!江小七使劲捶着脑袋,一旁的君少昊看白痴似的扫了她一眼,懒得理他,对上官伶道,“你看上并不意外。” 上官伶笑笑,“没有。”他知道君少昊看他的眼神,但没所谓,那家伙显然没兴趣再在这方面纠缠下去。 “西门笑看来早就有了称霸天下的计划和打算。”上官伶走到君少昊身边,后者看着他,“说起来,他的耐心还真不是一般人可比。” 上官伶点点头,十几年了,西门笑为此隐忍十几年,做了这么多年的准备,在某些方面,他不能不说西门笑这个人的确很有王者风范。 “不知道他是不是唯一一个知道关于帝石、乾坤刀和兵册这三样东西的人。” 君少昊不予置评的笑笑,那眼神好象在说,几乎没有不可能,“西门笑这个人,不知道是怎么知道乾坤刀是属于你们上官家的。”如果不是知道这一点,西门笑没必要贼喊捉贼。况且他做那么多,不就是想让上官家走投无路,然后轻而易举,不被任何人发现的取得乾坤刀吗! 哈,不止是江湖上的人,天下人皆知,西门笑是只老狐狸,却不知这只老狐狸早很多年前就已经修炼成精。君少昊在心里讽刺着,看向装着侯北辰的箱子,“现在你打算怎么做?” 上官伶摇摇头。君少昊笑起来,“我没想到你也有心软的时候。” “不,我不是心软。我是要用他引出西门笑!”上官伶冷冷的回应。君少昊轻佻的扫了一眼江小七,她正好看到他,他在她的眼里找到了偶尔她会露出来的畏惧,江小七似乎有些被此刻的他们吓住。事实上,也的确如此。江小七这个人爱恨分明,但真要说到杀人,或者陷害某个人,她却从来也没有做过,即使那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她还是会觉得太过残忍。此刻,看到两个男人漫不经心的谈论着一个人的生死,尤其是温和的上官伶,那眼里的冷漠和无情让她惊惧,与平时的他盼若两人。 “那你还是打算留下他,不回西梁了?” 上官伶点点头,“我打算先去临遥一趟。” “临遥?”江小七跳起来,扯到夏云烟的事,她实在没心情再去想害怕不害怕,“我们不回西梁,云烟怎么办?”她看到上官伶看向君少昊,“你……你该不会是想把云烟交给这个人就放手吧?” “不行,我不同意。”江小七想也不想便拒绝了,“上官伶,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不回西梁保护云烟,跑去临遥干什么?你也瞎了眼吗,把她交到这个人的手里!” “好,既然你不关心云烟,那便算了。反正我也没指望你们两个无关的人去保护她,她有我江小七就好了!”江小七气急败坏的嚷着,“云烟真是傻了,竟然会认识你们两个最最没良心,最最坏心肠的人!” “江小七,他话好象还没说完哦!”君少昊兴致高昂的看着一脸苦笑的上官伶,平白无辜被人骂一顿,他的日子似乎也不比他好哪去。 “什么?”江小七愣住,终于住了口。 疑问的望着上官伶,见对方点点头,她脸唰变得通红。上官伶也不介意,因为她是为了长生才会这么激动的,她本意不坏,只是性子急了点。 “这样哦。那……咳咳……那你早说嘛。”江小七别扭的道,硬撑着脸面,“我又不是故意这么凶,谁让你不把话说清楚。” “我知道。” “那……那你到底还要说什么。” 上官伶对君少昊道,“听说西门霍在等待从临遥运来的军粮,最迟四天以后就会向西梁前进。” “所以你想去临遥毁了这批军粮。”君少昊一语道破。 上官伶点点头,“目前看来,这是拖延宣国进攻西梁的最快捷的办法,而且不用死伤太多。即使我们回到西梁,也必须想法子抵挡宣国的进攻,说不定到时候腹背受敌,反而更加难办!” 君少昊点点头,上官伶说的有道理。如果腹背受敌,胜算的确不大。况且以此阻挡宣军来犯,西梁没了危险,夏云烟那里也不会有什么事。只是,上官伶对他是不是太放心了点。他记得没错的话,他跟他待在一起的时间,统共不及十来天吧。 上官伶笑笑,经历了这么多的耳虞我诈,他怎么可能再像儿时一样去轻易的相信一个人,“我不是对你有信心,而是对她有信心。”他指指江小七,如果他要去临遥,以江小七对君少昊的成见,绝对不可能放君少昊一个人回长生身边。他知道,即使要忍受君少昊这个人,江小七也绝对会跟在君少昊身边,直到她见到长生安然无恙。 江小七自然明白了上官伶话里的意思,张大了嘴露出一个极开心的笑容,对着君少昊的表情却洋洋自得。因为上官伶相信她嘛,她才是云烟最可以相信的人哟! “我会好好看紧你的!”江小七抓着手里的半截蜡烛,力道之下,软烛被她弯成了曲线形状。上官伶突然想起什么,问她,“江小七,你是怎么从侯北辰口里问出这些的?” 江小七得意之下,不忌口的说,“没什么呀,反正就把以前学的东西拿来用咯。没想到那老头居然没骗我,真的用上了耶!”江小七一脸兴奋的样子,上官伶看君少昊眼里的神情不对,便接着问,“学的东西?” “对啊对啊,就是类似给人家吸一点香,然后让人家乖乖的听你的话那样嘛。而且哎,这家伙居然说我用的是迷魂术!真是有够白痴的,那只是传说中的东西好不好,他居然也信!我不过就是摆摆蜡烛,然后……”江小七见没人打断她,说得滔滔不绝,没注意到君少昊一脸看耍猴的样子。上官伶头痛,这女人是真的白痴还是单纯啊,他们到目前为止遇到的不敢相信的事情似乎也不少吧。况且听她所说的那些内容,那的确是传说中的迷魂术。只是,江小七这女人是从哪学来的这些东西? 第二十七章 上官伶不打算明白的告诉江小七她使用的的确是迷魂术,因为那不重要,说不定引起她的脾气,他什么也问不出来。 “这些东西你是从哪学来的?” “从哪学来的?我想想啊。”江小七偏着头想了一会,“啊”一声道,“对了,我小的时候不是在燧国待过吗?那时候我跟你都还不认识云烟,我因为是大辽人,所以周围的小孩子都不跟我玩,我一直都是一个人。”她有些气愤的道,“没差啦,反正他们不跟我玩,我也不想跟他们玩啊!我又不是一个人就玩不了。我爹哦,给我找了好多好玩的东西放家里面,而且还给我好多好多的零花钱,谁要跟那些破小孩玩啊!” 上官伶知道,她心里还是很难受的。那时候,他也很孤单,而云烟……大概也是如此。想想,他们三个人直接间接的认识会不会真是上天对他们的同情? “然后有一天,我一个人在街上逛啊,就遇到了一个算命的老头。” 算命的老头。 上官伶和君少昊同时眼中眸光闪动,连君少昊都有些掩饰不了震惊。但正是对这五个字的极度敏感,两个人都没发现对方脸上奇异的表情。 江小七自然还在津津有味的讲着她的故事,“对哦,我告诉你们哦,那个老头算命真的算好准的。如果他还活着,我还真想再让他帮我算一命的咧!可是,那时候他应该有八九十岁了吧,恩,早死了早死了。唉,可惜。” “本来我根本就不相信什么鬼神阴阳之说啊,那死老头非要给我算命。后来还说要跟我打赌。我想赌就赌啊,反正很无聊嘛。于是我就说,如果他算错了,就得一个月都在脖子上挂一个牌子,牌子上要写着:我是一个行算命之名的骗子。如果算准了,我就从此信鬼神。那老头说不让我信鬼神,说要我答应他一个要求。” “可是,他真的好神哦。连我奶奶是什么时候死的,有六根手指头都算出来了!当时我还是不信嘛,他就跟我说三天后,我们隔壁那家主人的爹会因急病而亡。我就骂他诅咒人家,说他没好心肠,结果他都没生气。结果三天后那家人的爹真的突然就因急病死了耶!我也没放在心上,可是答应人家的事就一定要做到啊,我是一个很信守承诺的人嘛!” “所以他就教了你迷魂术。”君少昊陈述道。江小七撅起嘴,“喂,我说过那不是迷魂术!”君少昊不以为意的别过眼。 “他为什么会教你这些?” 江小七摇摇头,“我不知道,我也问过,可是那个老头只跟我神秘的笑,说我以后一定会用得着。没想到他的这么神,我真的用到了。如果不是你们想知道侯北辰的秘密,恐怕我这辈子都想不起小时候还有这段经历。”江小七独自自语着,为自己神奇的经历而感叹。而上官伶则沉默着,似乎陷入到什么回忆中。 因为江小七的话让他也想起小时候的某一个片段来。诧听到江小七口中算命的老头,他的第一个反应竟然是多年前,在伶人院里的湖边,他轻轻吟出“风过云烟清”的那一幕。而记忆中似乎的确曾经有这么一个算命的老头来过上官家。那老头布衣白发,平凡中却透着一股隐藏的道骨仙风…… 奶娘在身后追着他,唤着他的名字,而他的身影却停驻在了拱墙边,对面花园的亭子里,老头衣衫翻飞,如临界的仙人,正吟唱着不知名的词曲。他的声音如龙钟有力,如高山流水般清澈。他慢慢的转过身,看着他和蔼的笑着,眼里带着些叹息,对他反复诵着,“执着不得解,强求不可得……” “公子!”奶娘追上了他,而他回头瞬间,那老头和飘然的一切均如幻觉不再见。直到他见到长生,脑海里隐约想起老头口中的那句“风过云烟清”。对了,那时候老头似乎还念了些其他什么,可是他不记得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记得其他的句子,而老头后来对他说的那些话,却在江小七的提醒下,如洪水般不断涌入他脑海中。 执着不得解,强求不可得…… 执着不得解,强求不可得…… 执着不得解,强求不可得…… 他打了个冷颤,突然清醒过来,抬头看到君少昊也皱着眉,似乎在思考什么。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君少昊想的也是江小七口中的那个老头,就在这年的夏天,他还和夏云烟一起在路边茶亭旁遇到过一个算命的老头,年纪跟江小七口中所述相差不多。但江小七说,她见到老头的是时候,老头就已经八九十岁,这样一个人在多年后有可能一点容貌变化也没有吗?君少昊心里疑惑着。两个男人各怀心事,半天不语,江小七这才发现他们的怪异之处,问道,“喂,你们两个哑啦,怎么都不说话!” 上官伶收起心思,笑道,“没什么。” “哼,不想说就算了,我还懒得听。”江小七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昨晚上搞了一晚上,累死我了。睡觉睡觉!” 等她出了房间,上官伶才对君少昊道,“你相信这世界上真的会有那样的人吗?” 君少昊挑眉,两人眼神中似乎有什么闪过,他笑道,“那么你呢?” 上官伶不语,君少昊扭了扭脖子,“天快亮了。”临出门,他突然停下脚步,漠然的道,“我保得了她的命,却保不了她的心!”然后头也不回的消失在门外,上官伶急忙追出去,他还有话想要问他,但君少昊已经进屋。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终究还是退回了自己房间。 ★★★ 西梁已经很久没再下雪,徒剩下一树即将离去的寒梅和暗中的焦躁。关先林等人刚刚得知,西门霍已经聚兵虎啸山下,看样子不久就要进攻西梁。可是上官伶自从离去,到现在也还没有一点消息,连后来赶去找他的君少昊也没回来。他很担心是不是君少昊半途中出了什么问题,没拦下将军。想到这里他呸了两声,诅咒了几句。暴躁的道,“金林那边怎么还没有消息?” 话音刚落,一个小士兵就跑到了他跟前,递上一封信。关先林接过,那小士兵立刻知趣的退了下去。关先林匆匆拆开信,大致扫过一遍,周围的几位长官看他脸色缓和下来,并且呈现出一种兴奋的状态,急忙问,“关将军,怎么样,是金林来的消息吗?” 关先林不作声,又仔细将信从头到尾读了一遍,放才满脸笑容的点头,“是,是王爷来的信。” “王爷?睿王爷亲自写的信?” “是。”关先林兴奋的点头,喜悦之情溢于言表,“王爷在信上说,在三天之内,援兵便可赶到西梁。” “好,这下可好了!”另一个人道。 关先林补充道,“而且王爷说了,这一次他也会亲自过来。” “什么?”第三个人不相信的再次问道,“王爷会亲自过来?” 看关先林的眼神,最开始问话的副将不禁喜笑颜开,“哈,王爷来了。事情看来总算有了转机。” “可不是。王爷一定有办法解决目前的难题。” “可是……”关先林皱起眉,“王爷为什么会来这里?” 他的话一出,众人先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纷纷意识到关先林的意思,高声道,“糟了,王爷如果亲自来这里,不就知道将军不在的事了吗?” “而且王爷突然要亲自带兵赶赴这里,也的确很奇怪。难道……难道他已经知道我们帮着将军隐瞒他离开的事了?” 这个人话一出,惹得众人冷汗淋漓。虽然擅离职守的人不是他们,但他们因为包庇了上官伶离开的事,也同样不会被轻饶。想到后果,担忧也就再所难免。 还是关先林沉得住气,在思考了一会之后,他冷静的摇摇头,“我想,王爷应该还不知道将军离开的事,否则刚才在收到那封信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受到军规处罚了。我现在担心的是,要怎么样跟王爷报告将军离开这件事。等王爷到达这里,肯定会发现将军不在西梁,到时候我们该怎么说怎么做,这才是我们该担心的。” 其余的三个人连连称是,议论了半天,吵了半天却仍没有一点头绪,个个苦着脸你看我我瞪你。关先林皱紧了眉头,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可是既然没有办法,他何不明明白白承担,男子汉大丈夫,敢作干为。当初答应将军,隐瞒他离开的时候,他其实就做好了会受到惩罚的准备。他一个人无聊的走到窗边,刚好看到一抹身影往水心榭急匆匆而去,他眼皮一跳,想起刚才一直没注意到房外是不是有人,说不定他们的话都被夏云烟听了去。 可是,就算被她听去了又怎么样,又不是多大的秘密。况且她不是将军的人吗,而且似乎连王爷都跟她有着某种特殊关系,他担心个什么劲啊! 关先林嘲弄了一下自己。转头对其他三个人道,“别想了,反正这事当初做了就该有接受被发现的准备。连敌人都发现了这一点,我们根本就瞒不了王爷。何况我们也不应该再瞒着他。” 他说这话的时候,又不由自主望了眼外面。难得的好天气,只是在今天这样蔚蓝的天空下,他却生不起一丝的喜悦之情。没有将军的水心榭似乎从半个多月前就显得很孤单,像两个月前结冰的湖:突兀的表面,冰冷的内里。 春兰轻轻磕了两下门,“关将军,方总军到了,正在前厅等着。”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春兰看了一眼身旁的春尘,关将军的声音听上去似乎不太高兴,她正想要不要将夏姑娘有些怪异的事给关将军说说,春尘对她使了个眼色,她立刻会意,两个人随即沉默的离去。 春兰边走边说,“最近是不是要发生什么大事了?我看不对劲。” 春尘嗤笑了一声,“只要宣国不退兵,那这西梁就没有不发生大事的时候。” 春兰没再说什么,两个人走到水心榭门口停下了脚步。春兰顿了顿,返身准备回去,“我看夏姑娘不对劲,这事咱们还是早些与关将军说了吧。倘若真出了什么事,我们可担当不起。” 春尘拉住她,“你还去,刚才站在门口,你听了关将军的声音还敢去造次么!可真是白当了这么多年的丫鬟。这几天,我看几位大人时常聚在一起,愁眉苦脸,定是遇到了什么辣手的问题。你又何必去插一脚!万一夏小姐也没什么事,我们岂不白白套苦吃。” “可是……” “先看看再说。”春尘拽着春兰就往水心榭里走。虽然她口上这么说,但看夏小姐的样子,的确让人担心。她也只好多留意点,视势而为。两个人刚走到闺房门口,一个人就扑了出来。春兰吓了一跳,因为那个人刚好扑到她脚下,她急忙跳开,才看到夏云烟着急的捡起她面前的一块手环,紧张的护在胸前。好象那手环稍不注意就会消失掉。 夏云烟的脸色还是像开始一样吓人。她有些神经的抬起头来,看到她们两个人后,迅速的往后一缩。春兰看到春尘也皱起了眉,后者伸出手,要扶夏云烟站起来。夏云烟却好似突然回过神,有些不自然的笑道,“我……自己起来就好。” 说完,她飞快的从地上站起,要走回屋子。春兰喊住她,“夏姑娘,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你脸色好白。是不是受了风寒,要不,我去叫大夫过来看看?” “不,不用了。”夏云烟有些无力的样子,“我只是有点累,让我一个人歇歇就好。” 春尘和春兰看了看对方,没再说什么,两人各自安静的做起自己的份内之事。夏云烟一个人进了内室睡觉,可是,不一会,内室里就传来连连尖叫,春兰差点没把手里正在整理的一个花瓶掉落在地上,她急忙冲进内室,看到春尘一个人呆站在身前。她感到空气里似乎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微微挪动身子,在看到眼前情景时,她也像春尘一样,呆在了那里。 只见醒来的夏云烟一个人缩在床角,一脸苍白,似乎受了很大刺激,浑身哆嗦,嘴里喃喃念着“不要”,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经哭了,看样子,完全被恐惧所笼罩。 她缓缓的抬起头,那双眼,充满绝望的那双眼最后停留在了先前掉落的玉环上,很久很久,她抬起手擦干眼角,苦笑道,“对不起,做噩梦了。” 被她先前样子吓住的春兰和春尘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夏云烟从床上下来,无事人一样解释,“伶在的话,我不会这样的。” “春兰。” “春兰,春兰。”夏云烟又连唤了两声,春尘推推春兰的胳膊,“啊?” “哦。”春兰对先前的事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只能吱吱唔唔。夏云烟看着窗外,“不知道伶现在在哪里?做什么呢?为什么还不回来?” “夏姑娘放心啦。将军那么疼你,肯定也舍不得你,相信很快就会回来的。你呀,只要好好的在这里养身体,安心等着将军回来就好啊!” 夏云烟笑笑,不再说什么。 春兰看着春尘,不知道该再做些什么。后者其实也是莫名其妙,心里虽隐约不安,但这位夏姑娘不是个轻易泄露内心的人,万一说错话,那还不如不说。她便对春兰努努嘴,两个人便退出了内室。 等她们一走,夏云烟脸上的神色又黯淡了下来。她难以抑制的反复想着春兰的话,心里却越想越苦。 等。 她不明白,为什么,每一个人都叫她等。小九让她等,她等了,可是结果呢?他们的爱情没有烟花的灿烂,甚至连它的短暂也没有,因为它从来就没存在过啊!伶让她等,即使心里有多么的不甘,她也还是答应了他,她会等到他回来。现在,甚至是一个只相处了一个来月的丫头,也让她等。难道他们不知道,等一个人,是多么的痛苦吗? 因为只有那个留下的人,才会随时可能被抛弃啊! 她…… 已经等不下去了! 她不能再见到那个人,否则,这个世界上同样也不会再有夏云烟这个人…… 第二十八章 大半夜的,两道人影在雪地里悄然前进着。一前一后,一高一矮。突然,前面的人低吼一声,“江小七,你个疯婆子,不要命了是不是!” 后面的女人立刻笑嘻嘻的咧着一张嘴,“哟哟哟,现在也会骂人了嘛!” 君少昊捏紧了拳头,深呼吸,深呼吸!如果不这样的话,他真的有股冲动想要把江小七这女人捏死在冰天雪地里,然后抛尸野外喂豺狼! “哦哦哦!生气了。耶,生气了!”江小七得意的望着眼闪寒光的君少昊,她就说嘛,她江小七怎么着也算是个超级聪明美少女,她就不信,她一回也不整不了这家伙。 “你要是再不把镜子放下来,我立刻把你扔进那里去!”君少昊沉声道,抬起右手。他敢说,这女人是他见过的,最神经病,最厚脸皮,最最无耻跟无奈的怪胚。 江小七抬起头,看了一眼周围的情况,偏偏不看他手指指的地方,懒洋洋的道,“去不去还不都一样。”因为他们现在就在宣国营区附近嘛,去不去主帅帐篷没差吧。而且……江小七抬起手臂,拍拍君少昊的肩,笑容满面的道,“放心啦,到时候那里有好吃的,我也不会忘了你的,安啦!” 威胁我? 君少昊挑眉,江小七回还。前者似乎来了兴趣,故意装作想了想的样子,然后说,“或者,你更喜欢在东方谨的新房里去待待?” 果然,江小七听到东方谨的时候,人僵在了那里,再听到新房两个字,立刻换上了一副苦脸。其实,比起被抓回去成亲,她现在似乎更担心被抓回去挨罚耶。 江小七瞪瞪他,为什么这么久,她居然都没发现这家伙身上有什么软肋能够让她威胁啊。跟他相处了几天,说实话,除去因为云烟对他的成见,这男人的确让她另眼相看。论长相,上官伶那美得不是人的“妖怪”不算外,他绝对称得上是美男子中的顶尖:论本事,他也绝对不比大叔差。如果说,司马夜的深沉能够让她一眼看出来,君少昊她却始终看不懂。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给她漂泊不定的感觉在作祟。这种人,空有一身优点,却对什么都不感兴趣。这世界上那么多的美好,那么多能够让人为之着迷和奋斗的东西,她就不信,没有一样能够让他心动的! 君少昊继续向前走着,听到江小七在背后幸灾乐祸的说,“你以后会有报应的!”因为你浪费了这么多摆在你面前的美好,总有一天,上天会惩罚你,让你求之不得。她好有兴趣看看他到时候的样子哦!哈哈,想起来就很痛快! 君少昊鼻子里讽刺的哼了一声,没理她,江小七因为自己的想象极为开心。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听说,上官伶的女人还留在西梁城里。” 另一个男人也醉醺醺的道,“哈,长总军,这话你也听说了。” “可……嗝……可不是。哈哈,听说那上官伶长得跟天仙似的,一听就是个没用的男人。真是可惜了人家年轻轻的姑娘。” 说完,这男人淫荡的笑起来。江小七皱起眉,听到另一个说,“哈哈,长总军,难道你们家那几位美娇娘还不够你消遣?” “鸿总军,话可不能这么说呀。不是有什么人不风流枉少年吗?何况那可是上官伶的女人,难道鸿总军不对这位美人感兴趣?” 江小七掏掏耳朵,两个男人下流的话语,淫荡的笑声都快把她恶心死了。最重要的是,他们说的还是她最好的朋友夏云烟。一听那个什么狗屁长总军,屁话不懂,还什么“人不风流枉少年”,一听就是个粗鲁的下流痞子,还在装什么文人,将好端端的一句词用得这么淫秽下流,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看样子,西门笑早晚得下台! 江小七一边在心里暗暗骂着,一边从兜里掏出几枚硬币,搓了几下,正准备弹出去好好整整两个坏蛋,手腕却被人定得死死的。君少昊面无表情,目光沉冷的看着她,江小七明白他要阻止她,心里更加火大,挣扎着要抽回手,反让君少昊捂住了嘴,拽着她蹲在了大石后面。 只听到姓长的男人道,“刚才那边是不是有人?” 沉默了一下,姓鸿的道,“会不会看错了,没有人啊。” 脚步声望这边走近,但没几下就停住了,“好象是看错了。算了,算了,今晚上酒喝多了些,赶紧回去睡觉吧,后天就要起程,明天要准备的事还多着呢!” 另一个称是,又闹了一会儿,方才离去。君少昊并没有马上放开江小七,而是拖着她硬走出离营区好一段距离才放开她,江小七一挣脱钳制,便破口大骂,“你干什么?你没听到刚才他们是怎么说云烟的吗?我要去揍那两个混蛋,谁让你拦着我!” “我说,让开!”江小七瞪着君少昊,他干什么又站在她的路前。这男人和她真不是一般般的八字不合耶! “如果你想揍他们,我没意见。但要等到我离开之后,我说过我要回西梁。” 江小七沉默了,君少昊的意思,她不是不懂。如果真揍了那两个男人,很可能他们两个就打草惊蛇,过不了虎啸山。可是……可是,他们那样说云烟,叫她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想去的话,请便。”君少昊退开身,径自往前走。 江小七明知道君少昊不可能会为夏云烟打抱不平,可她还是止不住很生气。如果说,他什么也没听到,故而如此,她还可以接受。可是他明明就听到了那两个男人是如何说那些淫荡话的,他居然若无其事的走开,还不让她为云烟打抱不平,怎么说,云烟曾经也是他的妻子啊! 江小七看着君少昊的背影,想起夏云烟的脸,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可是,她的理智很快回到脑海,现在,最重要的是,她要将云烟从西梁带出来。她在心底发誓,如果再让她遇到那两个男人,她一定会什么也不顾,什么也不说,冲上去就给他们两拳,然后剥光他们的衣服游行示众! 盛怒中的江小七,没看到的是,回望的瞬间,在君少昊眼里闪烁的寒冷。如果当她仔细发现,或者说,当每个人都能仔细的发现真正的自己,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事情,会不会就不一样了呢? 这个答案,至少目前,他们所有人都不能给出。江小七自然也不知道,而她更不知道的是,那天天快亮的时候,当他们穿过虎啸山寻得一处安全之地休息后,这个男人曾离她消失过一段时间。因为等她醒来,他已坐篝火边擦拭着自己手中的亮剑。 “你醒了。”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跟她打招呼。他脸上神采奕奕,难得的看上去心情不错。她甚至一时接受不了,愣在了原地,等回过神,他已经走出好远。 她拍拍脸,看到他的高大的身影一点不留情面的飞快移动,根本没有等她的打算。她猜自己刚刚一定还在做梦,于是又捏了自己两把,疼得“哎哟”叫出声,这才屁颠屁颠的追上去。 两个人在雪地里行了将近半日,直到翻过一处小坡,一片平地终于出现在前路,视野随之开阔起来。江小七呵出一口热气在手心,搓了搓手,“啊,总算到达大辽边境了。” 奇怪的是,已经近二月的天气,这里的气温却没有半点回升的迹象,连他们鼻子里呼出的气息也很快形成水雾在空中散开。江小七拉拉衣领口,紧跟着君少昊的步伐。 长时间低温,使得这一带积起了深雪,比之先前过虎啸山一带都还要累人。两个人深一脚浅一脚的在雪地里前进着。一天下来,竟然没有过一次争吵,因为谁都不想说话,赶路早消耗了他们大半精力。 天黑天亮。 第三天,积雪总算不再,高耸的城墙远远的出现在他们视线中。那一瞬间,江小七只觉得全身血液沸腾,君少昊的步伐也明显加快,江小七不得不小跑着跟在他身后。 登上山坡顶后,君少昊的身影突然停了下来。江小七走上前,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一条粗粗的黑线正有序的进入城内,有人高举着红色的大旗,江小七一眼认出来,那是大辽的旗帜。 “看来是援兵到了。”君少昊平静的道。 “那又怎样,反正也不干我们什么事。” 君少昊没再说什么,跟上了她的脚步。两个人进城的时候,城里的人果然在兴奋的讨论着刚到达西梁的援军。而江小七比较在意的是,这一次,领军到来的人竟然是司马夜。 说起来,这个司马夜还算是夏云烟的半个哥哥,而且他还收留了上官伶跟夏云烟,照理说,江小七应该对他有着不错的印象。可是,她说不清楚为什么,在心底总是对司马夜有着某种畏惧,让她不敢轻易的对这个人放心。 她跟着君少昊混在喧闹的人群中,慢慢向将军府方向走。越到将军府,周围的士兵也越多。江小七暗想着要如何进入将军府而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君少昊就带着她到了一处偏僻的小门。 若不是那天晚上误打误撞遇上假扮关先林的西门霍,君少昊也不知道偌大的将军府居然还有这么一处平常少有人来的后门。 江小七看着君少昊越过墙,然后紧闭的小门就被他打开,他偏了偏头,江小七急忙踏了进去,悄声问道,“为什么要从这里进去?” 难道司马夜也到了这里? “我们要悄悄的带云烟走?” “不知道。” “什么不知道,君少昊,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啊?”江小七性子急,听他这么说,不由得又抬高了音调。君少昊没理她,脚步加快,江小七急急忙忙追上去,突然胳膊上一紧,就被一道力拖到了一旁。 “给我安静点。”君少昊低声在她耳边道。他话音刚落,江小七就听到了往这边来的脚步声。她睁大了眼,一动不动的通过假山缝隙注视着外面。一男一女正往这边走过来,江小七一眼认出那男的就是司马夜,跟在他身后的女人看上去很漂亮,只是一身丫鬟装扮。柳眉凤眼,樱桃小嘴,眼中情绪复杂,面上却看不出半点波动,江小七看她第一眼就很不喜欢。 司马夜面无表情的走在前面,依旧俊美的脸庞没有带着一贯的微笑,仔细看,会发现他深邃的双眼中甚至带着明显的阴霾,这样一个善于掩饰自己情绪的人竟然在女人面前毫不做作,江小七对这女人的身份不由得好奇。 女人走过江小七面前几步,突然停下,她背对着她,以至于她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只听到她低声道,“为什么不问问二公子离开的原因?” 司马夜也停下了脚步。江小七有预感,他们即将要谈一件非常非常严肃的事情。 “娇奴,你只是个下人。” 原来这个女人叫娇奴,难道真的只是司马夜的一个丫鬟?江小七心里想着,伸长了耳朵。 “你知道原因。” “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原因,这么做?这两个人在说什么?江小七听得云里雾里。听到那个娇奴继续说,“你不是一个感情用事的人。如果要报仇,你有的是很多方法,可是为什么偏偏选择那样的方式!” “娇奴,管我的事,你还不够格!” “是,我知道,我不够格。可是,当你已经开始疯狂的时候,我就有资格!因为我不想看着你受到伤害!” 受到伤害?!江小七差点没爆笑出来,这男人还有谁能把他伤害得了吗! “我不在乎你是什么样的人,哪怕全世界的人都说你是坏人,我也不在乎。” 江小七连连点头:恩,的确他是个坏蛋啦!可是,江小七,你怎么就知道他是个坏人的? “我只想爱你,我只希望你活得好好的,所以我也不会因为那样的事去厌恶你。无论是从前,现在,即使是将来,你去天堂我就跟着你去,你要堕落我也会毫不迟疑的跟随你!可是,我不要看着你伤害自己……” 哇,好大胆的爱的告白哦!江小七万分激动中。 “够了!”司马夜沉声一呵。江小七抖了一下,第一次看到发怒的司马夜,真不是一般般的吓人啊! “娇奴,你凭什么管我。就因为你自以为是的爱,你就可以管我这么多?!你记好了,无论你是谁,你在我的眼里,始终都只是一个下人!我堕落,哈,难道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吗?如果你第一天发现我是这样的人,那只能说明你没长眼睛,从来没有认清楚我是怎样的人!” 恩恩恩。江小七点头:你的确很难让人认清真面目滴 “司马夜,你不要逃避我说的话,不要逃避自己!你难道从没怀疑过自己亲自来这里的目的吗?”娇奴的情绪也有些激动,一下子提高了音调。 “司马夜,你不要走!回来,你回来,你不可以再去那里!不可以再接近那里!司马夜,你疯了!你疯了!你这个疯子,你这个自甘堕落的疯子!” 可是,江小七看到司马夜的身影还是走远了。而女人一直站在假山前,双眼悲伤而绝望的看着司马夜远去的身影,一时,江小七为她的悲惨遭遇而感到难过。她看得出来,眼前的这个女人,正遭受了一场无情的拒绝和抛弃。只是……江小七不安的看着司马夜离去的方向,心里升起不安。这时,听到那女人沙哑而无力的念着,“司马夜,二公子已经知道了你对她做的事!” “可是……”她悲伤的笑起来,“可是,你却还要固执的待在自己造出的陷阱里!” 很久以后,江小七以为她要回去了。娇奴却抬头望着司马夜消失的方向,“怎么办呢,我似乎也醒不过来了。既然如此,不如我们一起堕落,这样是不是也算得上一种相连的存在?” 她脸上带着一种笑,江小七从没见过那样的笑,她说不出来,她曾经很喜欢用黑与白来区分人类的好坏,可是,这个叫娇奴的女人,在她的笑里,她却看到了一种因为爱而渲染出的灰色。记忆里,似乎在另一个女人身上,她也曾看到过这样的色彩,而当时,那个女人看着的是,还是个孩子的夏云烟。 第二十九章 “看不出来,竟然还有人这么爱着司马夜!”江小七想起去年在司马府里追着美女跑的司马浩骋,心里对这两兄弟不免有些感叹。听那个娇奴的口气,这两兄弟之间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 但愿不要与云烟有关才好。江小七心里想着,正要跟上君少昊,身后有人喊住了他们。 “君公子。” 她转头一看,只见一个武将样子的男人正急冲冲的向他们走来。这男人满头大汗,紧蹙的浓眉在看到君少昊后终于有了舒展,松了一口气的神色。那男人还没走近,嘴里就道,“君公子,您可算回来了!” 江小七抬头看了一眼君少昊,他脸上的表情依然没多大变化,不知道在想什么。 “君公子,您可是找着将军了?” “哎呀,这下我们就可以放心了。” “不知道将军现在在哪?得赶紧找他回来呀,王爷已经到了西梁,现在正往水心榭去呢!” “关将军不用着急。”君少昊笑笑,接着道,“你们将军现下正在宣国办正事。” “宣国?”关先林一听上官伶没回来,哪能不急,“将军没跟你们一起回来?” 摇头。 “君公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将军还不回来?” 君少昊将上官伶的打算和安排大致与关先林说了一遍,对方这才放下心,松了口气道,“这下,我们对王爷也算是有个交代了。” “只是。。。。。。”关先林皱起眉,“将军一个人去临遥不会有事吗?” 君少昊耸耸肩,表示这与他无关。关先林叹了口气,“那君公子回来?” “夏云烟呢?” 君少昊话一出口,关先林脸色又大变,小心的问,“可是将军请君公子回来照看夏姑娘?” “废话少说,夏云烟呢?”两个人说了大半天,江小七在一旁早等得不耐烦,现在听到他们聊到夏云烟头上,自然耐不住询问。 君少昊看关先林脸色不对,蹙眉问道,“夏云烟出事了?” “什么?夏云烟出事了!”江小七叫起来,“哎,姓关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点把话给我说清楚!” 关先林曾在睿定王府见过江小七一面,知道她的身份,只是万没想到她竟然也跟那位夏姑娘有关。心里拿捏着说话的语气慢慢道,“那个,江小姐。。。。。。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才我刚得到王爷来府上的消息,就有下人来禀报说,夏姑娘不见了,所以我急着赶过来。” “什么,不见了?你们这么多人都干什么去了,她一个大活人都看不住!” 对夏云烟突然消失不见的坏毛病,已经领教过一回的君少昊自然没有江小七那么激动,他最先想到的是,夏云烟为什么会消失不见。与江小七不同的是,他倒不担心夏云烟是不是遇上了什么危险,相反的,他想知道夏云烟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所以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上演出逃记。可是,这一次的出逃记又是为了什么? “江小姐。。。。。。”关先林无话可说,只得连连认错。 君少昊一把拉住要去水心榭的江小七,问关先林,“关将军,夏云烟最近有没有比较怪异的地方或者行为?” 关先林想了想,有些迟疑的道,“这话,在下也不知道该不该讲。” “什么该不该讲,她的事就是我们的事,你在这磨蹭个屁啊!”江小七心里急得要命,加之她千里迢迢特地跑来找夏云烟,却没找着人,心里气愤得很。 “其实,前两日。。。。。。”关先林顿了顿,将那日春兰和春尘给他讲的话向君少昊和江小七两个人转述了一遍,听他说话的时候,君少昊的脑海里突然响起一个月前,无意间听到的春兰和春尘两个人的对话。江小七皱起眉,问君少昊,“她该不会去找上官伶了吧?” 听了江小七的话,关先林点头,“也不是没这样的可能。自从将军走后,夏姑娘每天晚上都会从噩梦里惊醒,叫着将军的名字。有几次,还跟春兰开玩笑说要去找将军。” 君少昊点点头,“关将军。你还有事就先去吧。既然夏云烟不在,我们这就要离开。” “你们马上就要走?”关先林想了想,“君公子可是要出去找夏姑娘?” 君少昊点点头,“此外,因为她家里的一些事,我们回到这里的事还劳烦关将军保密,不要告诉任何人。” 江小七瞪着君少昊:这家伙又在说什么?干什么又扯到她家上去? 关先林连连点头,笑道,“江小姐尽管放心,在这里遇见你的事,关某一定不会说出去。可是你一直这样孤身在外也不是办法,万事都还是应该商量着来,免得对方和家里人担心。前段时间,你表哥还写信让关某帮忙找找你的下落,看样子家里人都很担心你。不过,这是江小姐的家务事,关某也不好参与,只能劝劝江小姐,早点回家才好,相信沈兄和江父应该都能谅解你。” 江小七捂住耳朵一脸惨样的跳出老远,“你很罗嗦哎!”而且很鸡婆。看关先林一脸尴尬,最后一句话江小七没能说出口。不过,表哥会不会太夸张了点,她那点破事,有必要搞得天下人皆知吗?反正她是无所谓啦,就不知道老爹受不受得了她因为败坏名声而嫁不出去的可能。 君少昊憋着笑,作礼,“那就有劳关将军了。我们这就告辞。” “君公子,江小姐多保重。”关先林不愧是见过场面的人,这么尴尬却还是能够保持礼仪和风度。 江小七看了一眼关先林,跟着君少昊出了门,这才问他,“刚才为什么要让他保密?”她才不认为君少昊这家伙会有好心替她着想呢! “怎么,替你着想也不行?” “切。”江小七不屑的嗤了一声,君少昊一笑而过,有些事,他也只是猜测,况且目前他对这件事还没有什么兴趣,所以并不想趟这滩混水。 “现在我们又回宣国?” “不然,你想留在这里?” 江小七白了君少昊一眼,正色道,“你猜她会不会直接去了淄都?”上官伶后面的行踪根本没有人知道,所以夏云烟要找他的话,只能往宣国的首都——淄都方向去。 君少昊勾起嘴角,“她那么笨,能想到的,当然是直接去淄都了!” “哈,这话我倒是同意。”这么久,江小七第一次与君少昊两个人达成一致。 “唉,早知道她跑了,我们还干什么累死累活的跑来西梁啊!”江小七哀叹,现在他们又得重穿一次宣国的营区,又不是整天吃饱了拿命玩!江小七在心里决定了,等见到夏云烟,一定要好好的将她折磨一番,以报现在受苦的仇。想起来,她江小七长这么大,好象受过的所有苦都是因为夏云烟那个笨女人哎! “你说,上官伶现在在干什么?” “应该快遇上了。” “什么?哦。”江小七边走边踹着脚前的小石子,“可是,他一个人做得来吗?”她以前听说书的讲,运粮草的人虽然不多,却个个都是精兵悍将,再说,上官伶武功再高都是孤身一人,说起来要毁了这批粮草没有那么容易吧。换作她江小七,根本是在做梦! 君少昊不予评论的扬扬嘴角,上官伶不是一个爱做没把握的事的人,况且就算他没做到,那也是他的难题,与他们无关吧。 “希望他跟云烟都能平平安安。”江小七叹口气。 “今晚先歇下,明天我们再走。” 江小七看了眼暗下来的天色,点点头。赶了几日的路,她累了,的确需要好好的休息一下,养足精神。只希望,这一次,她和君少昊两个人不要再扑一个空! 两个聪明人,似乎在这关键的时刻都忘了一句话,所谓的聪明反被聪明误,恐怕这一次用在他们身上再合适不过。 君少昊忘了自己第一次留意夏云烟的原因,忘了那个在路关照顾他的不一样的夏云烟,而江小七,则完全忘了夏云烟从小就是一个懒得动脑子的人,所以记忆中,她就是一个笨蛋,一个连独立生活都有些困难的人。 所以当他们决定前往淄都的时候,夏云烟实际上已经选择了去临遥的方向。她原本是打算前往淄都,只是刚到越河边关一带,就听到来自临遥的消息。临遥的赫巴人造反,为战争准备的军粮出了问题。夏云烟在西梁待了这么久都未听说过辽军有派任何人潜入临遥,加之伶也在宣国,虽然前面的假设不是没有可能,但她总觉得这事跟伶有关,于是决定绕道,从临遥去淄都,算作万全之策,这样,江小七他们虽然加紧脚程想追上她,两方却还是错过了。 一路上,夏云烟都是男装打扮,这样行事方便很多。到临遥的时候,情况并不像她想象的那么严重,至少城内的秩序都还算有条有理。乱世之下,她又是孤身女子一人上路,便找了间好客栈住下,虽然贵了些,却比较正规,不至于让人太不安。 客栈的名字叫做蓬莱客栈,听上去颇有些味道。夏云烟一个人在客栈了住了两天,从过往的客人中听到不少消息。 赫巴人造反的事属实,军粮也是被这批人给劫持了下来。几个月前,宣国皇帝暴毙,随之小皇子失踪,皇后深居后宫,宰相西门笑辅政。这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加之人们一直在流传着宰相有意篡位的谣言,经过上面的事,谣言自然传得更加厉害。更有人说,皇帝根本是宰相西门笑毒死的。皇后为了留住皇室唯一的血脉,才不得已将小皇子给送了出去。而西门笑不杀皇后是为了自己,以堵住幽幽众口。 到西门笑称帝,暗地里已经有很多前皇帝的忠臣心中对西门笑不服,而这赫巴一族,从一开始就对西门笑称帝一事颇有异议,对他要攻打辽国的事也非常反对。这一次,为了筹备战事军粮,赫巴族人长年的粮食积蓄被上缴一空,人们反对情绪强烈,慢慢的就闹了起来。军粮运出去的第一天,赫巴人就在半路上将军粮给劫持了下来。 这些,夏云烟都不感兴趣,她感兴趣的是,赫巴人中那个领头的红衣美女。除了伶,她几乎不对这个人的身份作第二猜想。但难的是,听说这些赫巴人已经往南方去了。可是,南方的话,不是离淄都越来越近吗?这些赫巴人到底要干什么?!伶呢?他会不会也去了南方。而且他不知道她出来找他的事,想到这些,夏云烟心里就乱成一团,迷迷糊糊熬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她就退了客房,准备去追赫巴人。 快要到城门的时候,人群突然骚动起来,人们跌跌撞撞的往回跑,混乱之中,听到人喊,“赫巴人回来了。” 自从造反以后,就不时会有两三个赫巴人来城里制造一番混乱,但却从不杀人。所以又有人说,赫巴人其实没有走,就隐藏在临遥旁边的林海里,制造混乱也是为了向西门笑示威反抗。 夏云烟想去前面看看情况,无奈周围的人不断将她往回挤,她不知道被踩了多少脚。可笑的是,这些人嘴里叫着,逃着,似乎很害怕,脸上却都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有个爷孙俩在拥挤中被人推倒,孙子的手擦破了皮,疼得哇一声哭出来,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夏云烟看着老人急忙抱起孙子,在拥挤中努力的躲避,心里的厌恶感顿升,上前护着两爷孙往回挤。 老人先是愣愣,笑着道,“姑娘,真是谢谢你了。” 夏云烟摇摇头,“老爷爷,您快跟我过来,这里人挤,再跌倒就危险了。” 老人点点头,夏云烟走在前面帮他们开路。好不容易三个人走到人群边外,身后传来一阵惊呼,夏云烟转头一看,一道红色身影随着高大的栗色骏马从她眼前一晃而过,她来不及看清楚,前面的人头又将她的视线遮住。生平第一次,夏云烟恨自己不能再长得高一点。 她浑身血液沸腾,顾不得老人的阻止,又冲进了人群里,她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追上刚才那个人。 “哎哟!”夏云烟没头没脑的在人群中推挤着,哪知道旁边也跑出一个姑娘,两个人撞上彼此,同时跌倒在地上。不知道谁又一脚踩在了夏云烟的手上,疼得她哎哟一声叫出来。 那姑娘摸着屁股,从地上爬起来,“姑娘,你还好吧?” “恩。”夏云烟顾不上疼,起身要追,谁知道那姑娘一把拉住她,“小姐!” 夏云烟心里一惊,这才听出声音熟悉得很,“甜儿?”她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刚与自己相撞的女子,上下打量着她,“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小姐。。。。。。”甜儿有些哭呛的又唤了一声,随即抱住了她,“甜儿找得你好苦啊!” 她嘤嘤哭起来,夏云烟一时手足无措的环住她,“你。。。。。。” “对不起。”半天,她只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对甜儿,她还能说什么呢?当初是她的贪心才让甜儿无期的在青骧等待。那时候,她还不知道,后面会发生这么多的事。等到后来,她想要去找她,却怕自己不配,而又忘了她一个人留在青骧会是多么的孤单,等一个人的日子会是多么的难熬。说到底,这句话是她欠甜儿的。 公告2 呵呵……好久没写废话了,小泽的手又开始痒痒了,各位大人就让小泽发泄发泄吧。 关于这次公告呢,小泽主要是通知各位大人两件事。 第一次件事呢,就是关于建群的是了。以前小泽没建群主要是怕没人来,不过既然jh妹妹提到了,小泽就赶紧天天挂qq,然后屁颠屁颠的跑去开了一个,这样以后各位大人也可以少看看小泽的废话,因为都上那说去了嘛》《呵呵……有什么消息也比较方便(小泽以前怎么没想到过,状况外/——)。 群号是:70871704,欢迎各位大人前来呵》《 至于群的名字,小泽最近懒得很,所以就直接盗用小说的名字好咯,(说起来,会想到这个书名,还是因为刚好那段时间小泽超级迷可爱的eason大叔,唉,小泽果然是老了,以前听不懂eason大叔的歌,可是,现在听他的很多歌都觉得……沧桑啊、回忆啊、年华啊……) 好了好了,话归正传,至于第二件事呢,就是关于小说本身了。这本《凤栖卷》小泽是已经快写完了,目前正在写番外中(一则为了凑字书,二来也有一些是为后面结局卷作铺垫——)。因为小泽说过,只要写的话就一定会贴上来,所以《凤栖卷》小泽是会把它贴完滴!至于大结局的《浮生卷》,就请各位大人耐心再等等吧,小泽还是那句话,不会弃坑滴!!!希望各位大人能够一直支持下去》《 小泽奉上》《 第三十章 “哎,姑娘,您怎么又回来了,可是忘了什么东西在店里?”客栈老板热络的跟夏云烟打招呼,夏云烟脸上一红,摇摇头,不好意思的说,“老板,我遇上了朋友,所以还要在这里住一天,你再帮我找间客房吧。” “好咧。我看姑娘就住先前那间怎么样,刚好现在还没有人住进去。” “那有劳老板了。” 说起来讽刺,她早上才退的房,现在半天不到,又回来要定房,早知如此,还不如不退,省得麻烦。 “老板,麻烦你了。” “姑娘客气了。不知道还有没有什么吩咐,我这就叫小二去办。” “没有了。” “那姑娘你们慢慢歇息,我就不打扰了。”老板说完,出了屋。夏云烟看他关上门,这才拉着甜儿坐下,“这么久不见,你好像瘦了很多。” “没有,甜儿一切都好。倒是小姐,一个人在外面,又没有甜儿的照顾,不知道过得好不好?” “好,还好。”夏云烟笑得勉强,转了话题,“你怎么一个人跑到临遥来了?” 甜儿嘟起嘴,“因为小姐一直都不跟甜儿联系嘛,甜儿又不知道小姐在外面过得好不好,只好自己出来找你了。” 夏云烟因为看到甜儿,兴奋之中也没注意到甜儿话里的不对劲,笑道,“你看,我现在不是过得好好的吗。” “哪有好好的。现在临遥这么乱,小姐一个人出现在这里,太危险了!风公子呢?小姐怎么没和风公子在一起?” 夏云烟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低头道,“我们早就分手了。风公子有他自己的事,我总不能一直缠着他呀。” “可是。。。。。。小姐总不能孤身一人啊,太危险了。” “不行,甜儿决定以后要一直陪在小姐身边,这样,有危险的时候,甜儿还可以保护小姐。” 夏云烟笑起来,“你保护我?” 甜儿郑重的点点头,夏云烟伸手摸了摸她的脸,“甜儿,你好可爱哦!” “小姐!”甜儿脸上立马升起两朵红云:小姐怎么可以又戏弄她! “我是说真的哦。我的甜儿最可爱了!而且在外面的时候,好想好想你哦!”尤其是在看到祁连耶宫里的小春时。那时候。。。。。。算了,还是不要告诉甜儿的好。 甜儿双眼闪光,虽然有些羞涩,却还是一脸感动的抱住夏云烟,“甜儿,也很想小姐。” “小姐去哪甜儿就去哪好不好?” 夏云烟点头,“可是,会很苦哦。” “甜儿不在乎。” 夏云烟笑笑,“那好,你先休息一下,我们最迟明天就要起程。” “去哪?” 夏云烟神秘的笑笑,“去找伶。” “哦。” “‘哦’什么?” 甜儿摇头,没再说什么,“那我去休息了。” 等她歇下,夏云烟又一个人出了门,先前在街上看到的那抹红影,一直缭绕在她心头,她在街上逛了几圈,又在几间茶楼里坐了会,听到不少消息。 这一次进城捣乱的赫巴人不少,有人说,看到他们往临遥外的林海去了。于是,赫巴人躲在林海中的谣言传得更加凶。夏云烟决定,不管谣言是不是属实,眼见为凭,林海这一趟是去定了。 第二天,她和甜儿两个人就收拾好包袱,往林海去。早先,夏云烟就准备好了林海的地图,免得问路的时候招来不必要的麻烦。两个人在官道上行了一会,就开始沿着一条从大道上分出的小径往山群中走,很快,四周就只见葱郁高大的树木,越往里走,越是幽深。夏云烟想起第一次在林子里见到外公的情形,心里一时伤感难抑,甜儿看她脸色不好,便提议先停下来休息休息。夏云烟也不拒绝,找了处干净的地方歇下,甜儿将包袱放在一旁,拿了水袋去找水。 夏云烟一个人靠在树下,脑中有一段时间的空白,过了没一会,林子里面传来一声尖叫,她听出是甜儿的声音,来不及多想,起身就往声音传来的方向寻去。没多久,就看到甜儿一身鲜红的站在一块小土坡上,一看到夏云烟,带着哭呛的喊,“小姐!” 夏云烟皱起眉,“甜儿,你快过来呀!” “可是,我动不了!” 夏云烟急得跺脚,因为一块巨石正缓慢的向甜儿滚来,虽然不快,但迟早也会压到甜儿身上。 “甜儿!”夏云烟跑上前,拽住她的手要将她拉出来,可甜儿就像被人给钉在了土坡上一样,怎么拽也拽不动,两个人挣扎得满头大汗,眼看着巨石就要滚上来,甜儿一把甩开夏云烟的手,“小姐,不要管我了!” 夏云烟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但很快迅速爬起来,一把拽住甜儿,用尽了力气将她往外拽。这一次,甜儿轻易的就被她拽了出来,夏云烟用力过大,两个人跌成一团,同时,那块巨石压上了小土坡,突然停在了原地。 夏云烟和甜儿面面相怯,两个人坐在地上,呆望着那快巨石,夏云烟问,“甜儿,你怎么会弄成这样?” 甜儿摇头,“我。。。。。。我不知道,刚才我来这边找看有没有溪水,结果不小心就踩到那块土坡上了。等我再想挪动,可身体就像长在上面一样,怎么也动不了。” 听她说话的同时,夏云烟心里情绪渐渐稳定下来,脑子突然清明过来,她的目光停留在巨石上,看到上面用利器刻着四个大字:擅闯者死! 她环视着周围,这才发现她们正身处一快空地之中,空地之后,又是绵延不断的树木,就像没有尽头的绿色海洋。仔细看,这快空地就像一块难看的疤横在林海之中,极其突兀。 “小姐?”甜儿看夏云烟想得出神,有些不安的问。夏云烟笑笑,站起身,将她从地上拉起来,顺便帮她拍掉身上的泥土,“没事,不用担心。” 她心里已经了然,刚才那块巨石根本就不可能压在甜儿身上,这里一定是某个人,或者某些人设下的阻止外人进入的机关。甜儿不小心触动了这个机关,才会发生刚才那样的事。 那她是不是可以认为她们已经找到了赫巴人的所在地,这里就是进入赫巴族人新领地的入口? “小姐,你在干什么?”甜儿看夏云烟在空地上一跳一跃的往对面树林里走去,不禁好奇,刚要跟上去,被夏云烟呵住,“别跟来。” “小姐?”甜儿站在原地,看着夏云烟一个人跳到对面,后者这才转过身,开心的笑道,“哈,果然是这样!”说完,她又像先前一样蹦蹦跳跳回来。这一次,她带上了甜儿,两个人左走右转过了空地。 “小姐,我们到底是在干什么?” 夏云烟神秘的笑笑,“没干什么呀,我只是在想,我们可能很快会见到赫巴人。” “什么,赫巴人?我们会被杀掉的。小姐,我们回去啦!”甜儿叫起来,夏云烟却呵呵呵笑起来,“可是不去看看的话,我们就不知道伶是不是在那里啊!” “什么,小姐你说你口中的伶是赫巴人?”甜儿脸上惧色更甚。 “哪有!总之,你不要管那么多,跟着我就对了。” “可是。。。。。。”甜儿还想再说什么,夏云烟已经转身往树林里走,她只得跟上去。一则怕夏云烟出事,二来,其实她自己也不想一个人落单嘛!这里深山峻岭的,很可怕哎! 夏云烟先前因为想起外公的事,心情不好,这会想到可能很快会见到伶,顿时有了精神,步伐也加快不少。她带着甜儿在林里边走边做下记号,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突然身后传来“噌”的一声,一道彩色鸟羽小箭从她头上险险飞过,夏云烟惊出一身冷汗,听到一个男人暴躁的声音,“红娘,你干什么?!” 她下意识的去将甜儿往身边拉,颈后一疼,被人击昏了过去。。。。。。 “我说了,这肯定是西门霍派到这里来的奸细!” “奸细!”男人又重复了一次,这一次,夏云烟听得格外清楚,因为男人就是凑在她头顶上说的,“嘿,她醒过来了!” 映入眼中的,是一个强壮的赫色肌肤男人,他轻蔑的咧着嘴对一个女人冷笑,“红娘,你可真是变态!” 在男人丢开她之前,夏云烟赶紧用手撑住身体,她看了一眼四周,这是一座游牧民族所用的帐篷,简单的一张床和铺着虎皮的地毯,还有一些小的生活用具,如果不是床上只放着女人的衣服,很难看出这是一个女人住的地方。 “早知道你对女人感兴趣,我还对你说什么情啊爱的,恶心死了!” 男人捏起夏云烟的脸,“喂,奸细,老实交代,是不是西门霍派你来的?” 夏云烟别过脸,她现在对男人口中的红娘更感兴趣,可是,她看到的却是一张屏风,屏风上只映照出一个女人坐在椅子上的身影。 “哈,不错,有性格!”男人粗矿的笑起来,一边打量着夏云烟,一边道,“红娘,这小女人看起来跟你有得一拼哦,够辣,怕你消受不了哇!” 夏云烟瞪了他一眼,这男人说话怎么这么恶心。 “哇,还瞪我!”男人反而笑得更凶,起身走到外间,夏云烟看到他的身影贴向女人,很近很近,“红娘,既然要了她,可别把人看丢了。否则,大家都不好交代!” 女人抬起脸,两人差一点就贴上彼此。 “红娘,你知不知道,这么近看你,你就像妖精一样诱人!” “亲一口不介意吧!”男人继续说着,夏云烟屏住呼吸,没缘由的怒火顿生。鞋都顾不上穿,赤脚跟着冲到外间,外间的两个人同时转向她。 男人一脸惊奇,而红娘的脸上却挂着轻松的笑,泰然自若。男人转头受到惊吓的瞬间,她悄悄抬手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夏云烟呆在原地,心里万分激动,却一言不发。 “见鬼,不要突然冲出来吓人好不好!”男人咒了一声,“小心我把你丢出去作祭宴!” “阿达利,你不要吓她!” “哟哟哟!现在就开始护起她来了。红娘,你恶心不恶心?!”叫阿达利的男人挑着眉斜视着夏云烟,啧了两声道,“不过,这女人既懂五行八卦之术,绝不是泛泛之辈。红娘,可别载在她手中了!” “哎,连你也瞪我。好了,我知道了,想赶我走是吧!哼,两个女人的洞房花烛,你让我看我还不看呢!”说完,男人抬着长腿霍霍走出了帐篷。 夏云烟看得目瞪口呆,红娘,也就是女装的伶走到帐篷口看了一眼外面,这才回来拉着她往里间走。 两个人坐在床边,夏云烟一把抱住他,唤了一声,“伶。” “笨蛋,谁让你一个人出来的?不是说了,让你在西梁等我吗!” 夏云烟摇头,眼泪不争气的就流了下来。上官伶意识到她的不对劲,急忙问,“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摇头。 “长生。” 还是摇头,“伶,抱抱我好不好?我想听你的心跳。” 上官伶叹了口气,依愿抱住了她,像以前一样轻轻的抚过她柔顺的黑发。夏云烟满足的缩在他怀里,听到他问,“你怎么会找来这里?” “猜的啊!” 上官伶笑出声,“你果然很懒。” “什么意思?” “能不动脑子,绝对不动脑子。” “那是因为有伶在嘛。”夏云烟红着脸娇嗔道。上官伶挑起眉,“这话我倒是爱听。” “那伶呢,为什么还待在这里?”他混入赫巴族也是为了毁掉军粮吧,现在目的已达到,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 “我正在等时机,现在我跟他们太熟,恐怕一时半会是脱不了身的。”最主要的是,赫巴人的造反有他的一部分原因,他不能丢下他们突然离去。在那之前,他至少要为他们找到一个好的落脚处。 “对了,甜儿!”夏云烟突然想起昏倒前,甜儿就在她的身边,可是现在她一直没看到她的身影,“就是那个跟我一起的姑娘,她是我的丫鬟,不,也算得上是我的亲人了。她,她现在在哪?不会有事吧?” “她现在暂时没事。”上官伶安慰的笑笑,“不过,在这里,你跟她最好注意一点,还有,不要让人发现我们认识,否则,我们的真实身份一旦暴露,就非常危险!” 夏云烟点点头,“伶救了我们,不会有事吧?” “你看我现在像有事的样子吗?”上官伶反问,“不过,倒是有些麻烦。”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总之,就是不方便。你尽量待在这里,不要出去就对了!” 夏云烟皱起眉,想不明白他的意思。但既然伶要她待在房里,那她就乖乖听话好了。至于其他的事,好象都不重要了耶,因为伶在这里嘛! 第三十一章 “我的天啦,夏云烟那个死女人是不是练了神行百变啊!”江小七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抓起桌上的茶壶就大口大口往嘴里灌茶,完了,用袖口一拭,问君少昊,“喂,到底是怎么回事,以我们的速度,没可能现在还追不上她啊!” “说话啊!”他干什么一直望着街上。 “我们走错方向了。”半晌后,君少昊给出这样的结论。 “走错方向?”江小七皱起眉,哀号,“人家不要再落空啊!” “可是,为什么会走错方向?”江小七拿起勺子吧唧吧唧吸起来,君少昊瞄了她一眼,连这一点,她跟夏云烟都出奇的相似,他不禁好奇,这些习惯到底是她传染给夏云烟的,还是夏云烟传染给她的。 两个人谈话间,饭馆的楼下走上来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女的十五六岁的样子,一身绿衣,偏偏又在头上插了一朵大红花,幸亏长得很可爱,而男的,则一身破破烂烂,神经质的眉毛随着情绪的波动而平凡的高低起伏。两个人光是外貌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偏偏又边走边吵,连江小七和君少昊都注意到了他们的存在。 “为什么不给我买?人家要!” “要个屁啊!那东西你又用不着!” “可是我想要,给我买啦!” “啊,樟茶鸭子!好香哦!老板,给我们两只樟茶鸭子!” “三只,三只!再加一些小菜,还有一壶烧酒!”女的加了句,两个人找了个位子坐下,女的趴在桌子上,因为个子不高,两只脚不住的晃动着,她睁大了眼问男的,“师兄,你说师傅会不会怪我们又找了个师傅啊?” “你不说我不说,他怎么会知道!” “对哦!”女的顿了一下,摇头晃脑道,“而且师傅自己还说什么四人行必有我师焉(笨蛋,是三人行),那四个人当中就有一个是师傅,他老人家不会介意多一个的。只是一个嘛。对吧。而且胖师傅真的好强,能把剑吞下去耶!” “吃不吃?”男的早没了心情跟女的搭话,抱着上桌的樟茶鸭子大啃特啃,伸手递了只鸭腿给女的,头也不抬,似乎知道女的会摇头,下一秒,他就收回了手,将鸭腿丢进了自己的嘴里。 “对了,师兄,你说刚才那个胖师傅是怎么把剑吞下去的?”女的还在奇思秒想中。 “放到嘴里吃下去的呗!”男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回答道。 “哦~~~~~”女的恍然大悟,突然又疑惑起来,“可是,剑放在他肚子里不坏的哦?”师傅说,人的肚子里有胃,胃里面还有什么液液,会把所有吃下去的东西都腐蚀掉的,对啊,就像师傅泡在臭水里的尸体一样,好丑好丑。 “不知道。恩,果然还是翅膀好吃一点!” “啊!”女的尖叫一声,差点没把江小七手里的筷子给吓掉,她瞪着满桌子的鸭骨头,指着男的哀号,“师。。。。。。师兄,你怎么。。。。。。怎么可以吃这么多?人家我都还没开始!” 眼看着豆大的泪珠就要滚落,男的就像没看见一样,忽然飞快的啃起鸭腿来,看得周围的人目瞪口呆,但很快,人们就明白了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表现,因为当那个姑娘开始动起手来,大胃王这三个字真的是太适合她不过了。不过眨眼之间,桌上剩下的两只半鸭子就去了一只半,要哭的已经换成了她口里的师兄。 “师妹,你怎么可以欺负师兄!”没看到你师兄瘦得皮包骨吗?这可是因为从小就被你抢食的结果啊! “可是,人家饿嘛!”言语间,又一只鸭腿凭空消失在她口中。 “那,师兄,看在你对我这么好的份上,这个就留给你啦。”女的极其不情愿的将手中啃得只剩下一半的鸭腿递给男的,擦了擦嘴角,拍拍肚子,打了个饱嗝,站起身,“师兄,好好吃哦!” 男的瞪了女的一眼:废话!师傅说的对,你一直在把你的幸福建筑在我的痛苦之上。 “师兄,你不吃哦?是不是已经饱了呀?”女的看着男的半天不动手,伸手就要要回递出去的半只鸭腿。 “干什么,谁说我不饿!”男的一口咬上鸭腿。 女的睁大了眼,嘴谗的望着师兄。突然,她开始摸起身上来。 “你在干什么?” “师兄啊,我身上的银子用光了,可不可以再借我一点啊?”人家还想吃樟茶鸭子。 “什么?”男的一口酒喷了出来,“你。。。。。。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说我身上的银子用光了,可不可以再借我一点啊?”女的睁着大眼睛,极其无辜的望着师兄。男的却一副气得想吐血的样子,“银子呢,你身上的银子呢?” “银子哦。”女的偏起脑袋想了想,“就是刚才啊,胖师傅说拜师傅都要收钱的嘛,所以银子就给胖师傅了啊。” “废话,我知道!可是银子还有得剩吧。” “这个哦。”女的笑起来,“因为师傅说我的剑很贵重嘛,让我好好保管,所以我就用剩下的钱去跟药店里的老板买了一包七步夺命粉啊。师傅不是说胃里的液液是酸的,会腐蚀吞下去的东西吗。那我想七步夺命粉是碱性的嘛,把粉粉涂在我的剑上,师傅吞了之后,我的剑才不会被弄坏啊。怎样,我很聪明吧,师兄?” “恩恩恩。。。。。。。好象是哦。” 两个人的对话听得周围的人额头直冒冷汗,他们难道不知道七步夺命粉是毒中之毒,要人命的吗?说得跟小儿科一样。 “可是,我昨天把身上的银子就给你了啊。”男的超级无辜的说。 这时,从楼下的街上,抬过一个哀嚎中的胖男人,江小七再也忍不住爆笑出声,这对师兄妹转头看到江小七,又随即看到了楼下抬过的男人,女的兴奋的叫起来,“师兄,是胖师傅哎!咱们可以跟他借点银子啊。” “对哦!” 两个人一达成共识,起身就要去追哀嚎中的胖师傅。女的跑得快,飞身就从二楼临街的窗口跃了下去。男的可就没那么好命,被眼疾手快的店小二给一把拽住,“客倌,你们还没付钱呢!” “哈哈。。。。。呵呵。。。。。。小哥,我师妹去跟胖师傅借银子了,马上就会回来还的啊。” 店小二一看男人的态度,以为遇上了耍赖的痞子,高声喊,“掌柜的,这里有人吃了饭想赖帐的。” 话音刚落,一个满脸横肉的高大女人就闪电般出现在了男人的面前,一手抄着一把锅铲,一手插着腰,俨然泼妇骂街的形象,“谁谁谁,哪个不要命的敢赖我孤寡妇的帐?” 江小七汗然:已经都寡妇了,不用再加一个孤吧。 “孤掌柜,就是这小子。” 江小七继续汗严中。 只见孤寡妇横眉一挑,翘起嘴角,“哎哟,原来是这位小兄弟。看不出来,年纪轻轻,眉清木秀的,居然也赖帐。” “老板,我。。。。。。我没有想赖帐。” “没赖帐?”孤寡妇反问。 “孤掌柜,他们这对师兄妹根本就没带银子在身上,也敢进店里吃饭,摆明了是来白吃的。刚才他们一提到付钱,师妹就跑了,幸好我反应快,不然,连他也跑了!” 孤寡妇一听,“啪”的一声巨响,将锅铲敲在了桌子上,江小七心里暗叹:千万别告诉我,菜都是她手中的这把锅铲炒出来的。 “奶奶的,你当我一个寡妇好欺负是不是,敢在老娘的头上动土!” 男的一脸惊恐,“老板娘,没有啊,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完了,他想了想,问了句,“我一定会付钱的,只是现在身上的银子不够。你放心,等我师妹一回来,我们就把银子给你。” “呸,银子不够还进饭馆吃饭!你当老娘傻啊,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 男人一脸委屈的嘟哝着什么,然后抬起头非常不舍的问,“可不可以用别的东西抵啊?”说话之中,他一直望着他师妹消失的方向。 “抵?”老板娘咳嗽了一声,有得收入就好,就怕没得收,把他留下来等到他师妹回来,她还要供他饭,有出没入,怎么看都不划算,“你要拿什么抵?” 男人嘟着嘴,非常不情愿的从腰上掏出一个小瓷瓶,“这个,这个药是我师妹特地给她大哥准备的,很珍贵的!”他将瓷瓶递出去,口里自语着,“希望师妹不要怪我才好!” “啊!”老板娘还没接到瓷瓶,男人头上就挨了重重一拳,不知道什么时候,他那个同样傻得要命的师妹回来了。打他的同时,男人手中的瓷瓶落入了她手中,她小心翼翼的抚摩着瓷瓶,宝贝的说,“幸好,我回来的及时!” “哇,师妹,你终于回来了。”男人激动得热泪盈眶,姑娘抱着手中的瓷瓶,瞪着他道,“谁让你把它交出去的?” “我。。。。。。” “你知不知道它有多贵重,你竟然还敢把它给这个胖女人!” “什么,你说谁是胖女人!” 女的看了一眼老板娘,想了想,“你本来就很胖嘛。” “你。。。。。。你奶奶的,小泼妇不想活命了是不是?” “嘿~我怎么会不想活命,哪有不想活命的人。你说话真奇怪。”女的一脸无知的说。 “而且啊,我也不是小泼妇。师傅说我要成为一名淑女,淑女!”她一脸正经的补充道。然后偏过头问她师兄,“对了,师兄,淑女是什么意思,我又忘了哎!” “淑女哦。。。。。。。是不是bitch的意思啊?”男的摸摸脑袋,反问道。 “好象是哦。”小师妹点点头,“啊,师兄,我现在像不像bitch啊?”小师妹摆弄姿态,师兄连连点点头,“像啊,特别像啊!” “那这样呢?” “恩~没有刚才好唉!” “这样?” 两个人开始一脸严肃的研究起师傅所教的模特姿势来。江小七看着濒临火山爆发的老板娘,突然有些同情起她来。可是,她的笑容很快僵在了她的脸上,因为她突然看到了一个她最最不想看到的人。 “对哦,师妹,银子,银子!你跟胖师傅借到银子了没?”还是师兄先反应过来,问小师妹。 “不用借了!”小师妹笑容满面,“因为我遇见大哥了。大哥说,他马上就过来。”往外张望一眼,少女兴奋的跳起来,指着街上刚从一匹栗色骏马上下来的年轻男人叫道,“看,我大哥!”用胳膊顶了顶师兄,小师妹笑起来,“怎么样,我大哥果然长得很好看吧!” 眨眼,那下马的年轻男人就从楼下走上来,儒雅俊美,举止间贵气流露,风度翩翩。全场中除了江小七一个人低下头,君少昊事不关已的喝着酒,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不曾移开。 少女上前一把抱住进来的男人,“大哥,你终于来了!” 男人敲了敲她的额头,“就知道不该放你一个人独自下山。” 老板娘目瞪口呆的望着这差距如此之大的两兄妹,不敢相信像个傻包子一样的姑娘竟然能有这样一个杰出俊美的哥哥。 “老板娘,这是他们欠下的银子。不好意思,打扰了。” 江小七看到大叔放下银子,拉着小师妹往楼下走,心里慢慢松了口气,看了眼君少昊,正一脸幸灾乐祸的等着看好戏,她瞪他一眼,作了个闭嘴的手势,耳边听到大叔问,“这是什么?” 江小七偷偷瞄了一眼,只见大叔手里拿着那个师兄刚才掏出来的宝贝药瓶,他的小妹妹正一脸正经的问,“大哥,你便秘好了没?师傅说这个治便秘特别有效,所以我就给你带回来了。” 江小七听到有人一口茶喷了出来,大叔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她再也忍不住爆笑出声,“哈哈哈哈。。。。。。”大叔的这个小妹妹好可爱啊,她喜欢! 老天作证,她真的不想别大叔发现啊。人家她特意跑出是为了找到云烟,她连云烟的影子都还没看到,怎么可能想回去。 江小七眼见不妙,正要闪人,东方谨已经抢先一步抓住了她。她再抬头准备厚着脸皮向君少昊求救,却发现他早不知道什么时候闪没了人影。 这个人跑哪去了? “江小七,好久不见啊。”东方谨冷笑着抓住江小七的后衣领,“早知道你也这么能跑,真该给你吃点我特制的迷香散。” 江小七心里暗想着:早知道我还给你施我的绝世迷魂术咧! “大哥,她是谁啊?” “她啊,你大嫂啊。” 拜托,我都还没过门,她哪来的大嫂!可是,江小七怕啊,她真的怕大叔给她吃点那什么狗屁迷香散,东方家的毒可远比他们的药来得有名啊! “啊,大哥,你什么时候成亲了。人家都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啊。”江小七嘟哝着,被东方谨拽了过去,“爱池,大哥现在跟你大嫂还有话要说,你先带你师兄回客栈好不好?” “好啊。”小师妹乖巧的点点头,转头问师兄,“师兄,我们走吧。” 江小七好想叫住他们,因为有人在的话,至少她不用担心大叔“杀人灭口”、“毁尸灭迹”啊! “江小七,我看我们好久没聊天了,新婚之夜就离开,为夫的可是有好多话想跟你说。” 江小七肉麻,她的大叔什么时候变成了披着美丽外皮的恶魔啊! 楼下传来师兄妹的对话。 “师妹啊,我们怎么往这边走啊?” “往这边回客栈啊。” “可是再走我们就到城门了。” “哦,那就是往这边走了。” “哦,这样。” “对了,师妹啊,那客栈的名字叫什么?” “名字哦?”没了声音,江小七几乎能想象这位小师妹偏着脑袋发傻的样子,“叫客栈啊!” “废话!” 江小七听到大叔口里低咒了句。 “哈哈,叫客栈的客栈,好好玩哦!” “哎呀,不对啊,师妹,这不是名字啦!” “不是名字哦!那我问问好了。” “大叔啊,你知不知道我大哥住的客栈叫什么名字啊?” 江小七感觉到大叔拽着她的手已经遏止不住在发抖,她算是明白了,大叔为什么会这么聪明,谁让他有个又白痴又可爱的妹妹!哈哈,气死他活该! 楼下的人还在继续问着,萧禹再也忍不住大吼出声,“祥云客栈!” 楼下沉默了一会,终于传来小师妹清清脆脆的声音,“大哥,跟大嫂说话不能用吼的哦!” 第三十二章 红漆脱落而显出斑驳之色的墙面无尽的向前延伸,身后漫天的火焰如同张牙舞爪的魔鬼嚣张的向她伸手,企图抓住她,将她拖入地狱。 她就这样奔跑着,一身水泽拖曳出一路狂奔的踪迹! 呼……呼…… 她应该往哪里去?她要怎样才能逃开?哥哥,你在哪?你在哪?他们又追来了,坏蛋侯叔叔又追来了!玲儿好怕呀,你在哪,快来救救玲儿! 抬眼,前方突然出现一片开阔的视野,她终于从藏身的杂技园跑了出来,而空旷的四际,是漫天的野草,在微风中摇荡,她娇小的身躯紧缩成一团,无助的颤抖…… 月光清冷而无声的映照出野草妖冶的身影,如飘然起舞的妖魔,她竖耳,听到渐近的脚步声,幽幽如鬼。她缓缓站起身,拖着无力的身躯一步一步往后挪。 那身影如来自地狱的霸主,完全笼罩在她头顶,黑暗中,她记得的只是一双幽明的眼眸,他阴冷的嘴角似乎勾出一抹笑,“要不要跟我走?” 她浑身不听话的抖动了一下,猛睁开眼。头顶上,红蓝相间的纹路勾勒出一朵朵美丽的花儿,有一瞬间,她以为自己又回到了梦里的火海之中。 如往常一样,她只是睁着眼,静静的躺在床上,在黑暗中任由那一阵纷繁复杂的思绪过去。然后,照例起身,在寅时便开始自己崭新的一天。等到练功结束,门外便有丫鬟端来热饭,她看着满桌子的美味佳肴,突然恶心的想吐,而且当真吐了起来。丫鬟慌忙帮她抚背,等她稍稍喘过气来,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问了句,“你说我是谁?” 丫鬟明显愣了一下,但很快笑道,“玲儿姑娘不就是玲儿姑娘么,是皇上最得力最惜爱的属下。” 玲儿看着她笑弯的嘴角,脸上的眼眯成了一条逢,只看得到一条线。摇摇头,她讽刺的笑了笑,“你先下去吧。我今天不舒服,早饭就不要吃了。” “是。” 她目光空洞的看着丫鬟离去,抬手,撩开袖口,洁白的玉腕上一只通体碧绿的玉环便映入了眼中,这只镯子从她有最初的记忆时便一直陪伴着她。九岁那年,她因为练功差一点就人亡箭下,还是这只镯子替她挡了一箭,方才逃过一劫。 每一次,看着这只镯子,她就会有一种很安心的感觉,或者,这只镯子跟她的身世有关也说不一定。 那她以前到底经历过什么? 主人说,她是一名孤儿,一名普通的孤儿。可是,为什么她在心底却总是对这样的答案隐隐感到不安。而当这困绕着她多年的梦开始频繁的出现在她眼前时,她心里的不安也越加的严重。 突然,一阵剧痛袭来,她抱着头缩成一团,火,那些火再次向她迎面扑来,她努力跑啊,可是,怎么也跑不开。最后,她跌倒了,像在梦中一样,她跌倒了,可是,这一次,她却看清楚了那双眼,就在敲门声响起的同时,她看清楚了那双眼。 “玲儿姑娘,您没事吧?” 她沉默了两声,很快收回心神,“没事。” 玲儿目光敏锐的扫过他手中的信函,“可是临遥那边来的消息?” 男人点点头,“玲儿姑娘,皇上说,您已经可以出发了。” 玲儿接过他递来的信函,大致看过一遍,脸上神色早已恢复,“你赶紧去把马匹给我准备好,我这就出发。” “是。” 男人刚走到门口,又被叫住。 “柯堂主呢,他可知道此事?” 男人摇摇头,“回玲儿姑娘的话,柯堂主早几天前就已经离开淄都了。” “离开淄都?”铃儿神色一凛,“他为什么要离开淄都?” “这属下不是很清楚。不过,听柯堂主的手下说,好象是去北边解决粮草的事去了。” 柯收和去北边解决粮草?主子在筹集军粮的事她是知道的。按照主子的意思,恐怕是打算把这事交给其他人去办,怎么会又转到了柯收和的手上? 想到这,玲儿笑了,因为她想到自己对柯收和的偏见还真不是一般般的轻。不管怎样,万事小心便是。 轻装上阵,快马加鞭,不出两日,她便到了接近临遥的一座小城。由于入城时天色已晚,她便只得在此找了一家上好的客栈住下,打算第二天一大早再起程。 当天晚上,她便早早睡下,怕的只是一旦睡着,又会开始做那个同样的梦,如果梦醒,离天亮还早的话,她至少还可以多躺在床上休息一下。好在,这一晚无梦,不好的是,没有梦是因为她一直没有睡着。 天际开始泛白的时候,客栈楼下传来了一阵响动。玲儿生性敏感,加之习武多年,内力深厚,尽管楼下的人在尽量放轻声音,但她还是听得一清二楚。听上去是两个男子,声音沙哑,中气十足,而且步伐稳健。当是两个正直壮年的时候,而且习过武。 来人正和店家交谈着,要在这里住店。起先,玲儿也不甚在意。只是听到其中一个男人说要包下整间客栈的后院,而且不得有人打扰时,生平养成的警惕,让她不由自主的多留了两个心眼。这几个人又交谈一阵,一切安排好,这才听到一个男人的脚步声,似乎在往客栈外走。当他回来的时候,起了一串脚步声,看样子该是进来了好几个人。这时,玲儿也已经洗漱完毕,她轻轻在门间开了一条缝,刚好一个男人向她这边走来。她迅速的闪过身,那男人也没注意到她。一阵脚步声从她房前经过,等到全都走过,她才又从门逢里望了一眼,可这一眼,让她心里一紧。只见柯收和身边正走着一个五十上下的男人,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君西蓝的得力助手包世新。她曾在君西蓝身边见过这个人一面,那一次,是君西蓝前来与主子交好的时候。她第一次见到这个包世新就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她佩服主子的机智,也听很多人提到过君西蓝的狡猾,但包世新这三个字她却从来也没有听说过。然而,她看到的包世新远不在主子和君西蓝之下,而且这老头更多了一样东西:深藏不露。所谓的会咬人的狗不叫,会叫的狗不咬人。这种人反而让她更害怕。 此外,柯收和不是去北方办粮草的事了么,何以出现在这里,还跟别国的人在一起。玲儿不及多想,回身提了剑就悄悄跟了上去。 进到后院,玲儿看着包世新和柯收和两个人退下众人,两人相扶着进了一间屋子,她飞身上了屋顶。 屋里,包世新刚坐下,柯收和就端起桌上的茶壶,为他斟上满满一杯道,“包兄,这些日子不见,别来无恙啊?” “好,好得很。多谢柯弟关心了。” “小弟前几日正在北边办事,一接到包兄的信就急忙赶到了这里。包兄,你信里说十万火急,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包世新摇摇头,笑道,“柯弟,这急事是没有,不过嘛,喜事倒是有件。” “喜事?” “对,还是你柯弟的大喜事?” “我?”柯收和有些不明白。包世新神秘的笑笑,“缓声问道,“柯弟,你先说说,现在让你杀一个人,你最想杀的是谁?” “杀人?” “对。柯弟,据为兄的观察,柯弟现在在恨着一个人吧?” 柯收和听他如此说,脸上神色有些不好,“包兄,你这么问,到底是什么意思?” “怎么,柯弟,你以为为兄的还会害了你不成,你想想,咱们兄弟这些年,为兄像是那种人么?” 柯收和看了包世新一会儿,“那你……” 包世新笑了笑,“罢了罢了,柯弟你要说不出口,为兄替你说出来可好?”他一边说,一边走到柯收和身后,双手放到他肩上,“你不是一直都很讨厌玲儿那丫头么,一直都想把她除而后快!为兄这么了解你,难道连这都看不清楚么?!” “包兄?”柯收和先是一惊,随即冷下脸,复又笑起来,“包兄啊包兄,知我者真莫若你啊!” 包世新笑而不语。 “没错,我一直都很想除掉那丫头。不过……这跟你叫我来有什么关系?” 屋顶的玲儿轻蔑的看了柯收和一眼,心里哼了一声。她跟柯收和的不和素来已久,她讨厌柯收和的自视甚高,而柯收和又因为她老在主子面前抢他的风头而埋怨不已,加之主子向来偏心于她,两人的恩怨渐渐滋生。所以听到柯收和会这么说,她也没觉得有多吃惊。倒是包世新。听两人的对话,他与柯收和的交情看来早已不是一天两天,可是这两个人是怎么认识的,而且到底是在什么时候,他们其实就认识了彼此?而这一个人的存在,她和主子竟然都不知道! 只见包世新慢慢扬起头,突然对着她露出一个狡诈的笑容,“瞧,我这不把大鱼给你钓来了么!” 他说话的同时,玲儿周围的瓦片和木块因为重物击打,纷纷破灭,脆弱的屋顶因为承受不了她的重量,将她狠狠的丢进了屋里,同时,几道黑影随着她身体的下落,也跟着跃了下来。半空中,玲儿接连几个翻身,稳稳落在地面,尾随的黑影将她团团围住。 她心里知道中计了,再看柯收和,也是一脸惊诧,看来,一切都是这包世新的主意。只是凭她的聪明,她也还是没想清楚,事情到底是从哪里开始出现问题的。 柯收和瞪大了眼望了玲儿半晌,大笑起来,“包兄,你?” 包世新笑道,“柯弟,你不用想太多,这么好的机会,为兄可是冒了好大的风险才帮你得到,此时不用,咱们更待何时?” “可是……”在没弄清楚情况前,柯收和毕竟还是不愿意轻举妄动。包世新看他的确迟疑,接着道,“柯弟,你可知道为兄为了给你得到这么好的机会冒了多大的风险吗?冒着死罪在半路上劫下宣皇的信函,就为了给你制造一泄心头之愤的机会,柯弟,你竟然还怀疑为兄,你实在是太让为兄失望了!” 包世新一脸失望与悲凉的看着柯收和,而玲儿总算明白了,前几日,去别宵的人就回来说皇上已经秘密离开淄都,前往临遥。她心里还在奇怪为什么主子去临遥没有带上她。从有记忆以来,她几乎就没有离开过主子太远。为何独独这一次主子要留下她,看来,主子在走时就给她带过信,命她随即前往临遥,只是半路上被包世新这个奸人给劫了下来,直到前日才送到她手上。可是,包世新为什么要这么做。早送晚送不都一样。 “包兄,你别难过,小弟不是这个意思。包兄对小弟的好,小弟又怎么会看不出。只是……”“只是什么?”包世新观察着柯收和脸上的表情,听到他缓缓说,“现在除掉这丫头,小弟只怕惹祸上身。毕竟皇上可是看重这丫头得很!” 他话音刚落,玲儿立刻明白了,包世新迟送信的缘故。果然听到包世新笑道,“哈哈,柯弟,这点你不用担心。即使有人发现了这丫头的死,她也是死在上官伶的手上!唉,柯弟,为兄我费劲心计,冒着掉头的危险帮你劫下这封信为的不就是让别人以为这丫头死的时候是在临遥么!” 对啊!柯收和恍然大悟,按照信函发出的时候,这个时候,玲儿这丫头应该是在临遥,毕竟玲儿对皇上的忠心是谁都清楚的,只要皇上吩咐的事,她没有一次没有按时完成。如果杀了她,再把她的尸体藏在临遥,即使有人发现,也不会有人怀疑她是死在别处的。 包世新的话说得不错,更重要的是,玲儿想到了,平时她行事冷淡,加之众人似乎有意无意忽略着她的存在,所以,某种程度上,也可以说除了主子和几个少数下属外,她的行踪几乎没有人知道,或者说根本没有人在意。也就是说能证明她是在两天前离开淄都的人根本就没有。不,有,每天给她送饭的丫鬟,还有那天给她送信的男人。想的这里,她脸色一冷,转眼看向包世新,对方似乎也看穿了她心里的想法,不动声色的朝她露出一个同样狡诈的笑容,可这一次,玲儿在他眼里还看到了讽刺和无情。 是的,如果说她的丫鬟和送信的男人早就已经是包世新的人了,那她根本没有翻身的可能。 玲儿第一次觉得可怕。如果她的猜测是对的,那就是说,包世新的势力,或者说君西蓝的势力远在世人估计之外。而他们…… 玲儿不敢再往下想,现在,最重要的是,她要把这一切都告诉主子。可是,看到柯收和眼里泛起的残光,她知道,眼前最重要的是如何从这狼窝虎穴逃出去! “怎样?柯弟,你可不要辜负了为兄的一番好意啊!” 柯收和笑起来,“包兄,小弟真是多谢你了!” “只是……”柯收和顿了顿,又看了一眼玲儿,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玲儿眼看着身处的环境,周围站的这几个黑影看样子就够她纠缠,何况还有个身为堂主的柯收和与一个不知道真实深厚的包世新。心里暗暗着急,面上却不露声色,只等时机,只盼能够逃出去。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断而急促。包世新皱起眉头,柯收和听到外面穿来小厮的声音,“柯堂主,柯堂主,不好了,北边出事了。” 柯收和脸上神色一变,大步就走了出去,包世新颇为不高兴的看着柯收和离去的身影,玲儿冷着脸讽刺道,“包世新,连自己的好兄弟也利用,你可真够狠的。” 包世新笑起来,“小丫头,我看你也是个读过书的人,该是听过这句话的,所谓无毒不丈夫,我要是不毒的话,又怎么能成得了大丈夫呢?!”他话音刚落,柯收和便从门外进来,“包兄,北边的粮草出事了,我得赶紧过去一趟。” “那这……” 玲儿看着包世新翻脸如翻书一样快的焦急神情,心里冷笑着。柯收和看了她一眼,包世新在一旁道,“不然,现在就把她解决了如何?” 柯收和摇摇头,一咬要阴阴的笑道,“别急,既然决定要做,那我就要慢慢的收拾她,不然,又如何消除得了我心头这憋了十多年的恶气!” 包世新眼里的厌恶一闪而过,脸上却笑道,“好,一切都听柯弟的。那为兄就看好了这丫头,在这里等着柯弟如何?” “好!”柯收和一做下决定,干脆的道,“等我把那边的事安排一下,我就立刻赶过来!包兄,切记,此事万万不可出纰漏,否则,你我可都逃不了干系的!” “这自然!” “我慢则四五日,快则两三日就会赶回来!” “好。为兄一定在这里给你把好关,柯弟你尽管放心的去!” 柯收和点点头,独自喝下一杯酒,匆匆出了房间。柯收和刚走不久,又有人进来在包世新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包世新不耐烦的啧了一声,朝几个黑衣男子挥手道,“知道怎么做吧?” 其中一个黑衣男子点头,等包世新一走,玲儿忽然闻到一股暗香,下一瞬间,黑衣男子已经掰开她的嘴,硬塞了一颗药丸进去。她心里一惊,知道被灌了迷药。再看屋子的大门打开,而周围只剩下几个黑衣男子,现在不拼命一拨,等到药效上来,可真的是连逃的字也别想。 心里打定主意,她当即提力,一脚踹开其中一个男人,向门外冲去…… 第三十三章 “你冷不冷,要不要我替你打盆热水进来?”上官伶将她的手纳到自己手中,呵了口热气,“你真是太大胆了,孤身一人就出来寻我。我不是说了让你等我的吗?” 夏云烟低着头没说话,上官伶还以为自己话说重了,正想要如何安慰她,听到她说,“我想泡澡。” 上官伶只得又叫人帮忙取了热水来,等夏云烟进了屏风隔开的沐浴间,他一个人坐在床边,想起夏云烟的举动总觉得其中有不对劲的地方,可仔细想,却又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于是,他试探性的问,“你一个人在西梁没发生什么事吧?” “恩。” 他又想问她出来的事关先林等人知不知道,转念一想,关先林若知道的话,觉不可能让夏云烟一个人来这里,于是他换了个话题,“可惜,江小七他们要白跑一趟了。” “什么意思?”隔间里的人听上去总算有了些精神。 “半路上,我发现西门笑是在利用侯北辰引我上钩,所以在君少昊找到我之前,我就已经预料到西梁的情况,打算赶回来。”然后,他将从淄都到临遥的经过仔细的与夏云烟说了一遍。 “那你把侯北辰藏哪了?” “他跑了。那天晚上,我一个人放火烧了运往虎啸的粮草,结果对方人太多,我受了点伤,回到客栈的时候,箱子是打开的,人已经不见。后面还有追杀我的人,我不敢在客栈久留,只得快速离开。” “然后伶就遇上了赫巴人?” “恩。” “可是,伶为什么要作女装打扮。”夏云烟有些委屈的说,不然,这几天她也不至于被人当动物观赏啊! “当时我是扮作舞姬接近宣国士兵的,中间根本就没有时间换装。” “那,伶身上的伤没有大碍吧。” “已经没事了。”上官伶顿了顿,用一种小心翼翼的口气问夏云烟,“那个女子说她叫甜儿,是你以前在王府里的丫鬟?” “恩。从王府里出来后,我就让她在青镶城等我。哪知道后来发生这么多事,所以没能回去找她。然后,甜儿就一个人出来寻我。说起来也巧,那天你和阿达利他们进城制造混乱的时候,我就在人群里碰见了她。” “你在临遥的城里碰见她的。她一个人从青镶来临遥寻你?”上官伶的声音微微有些高昂。 “应该是吧。”因为甜儿一直就是一个人啊。她记得甜儿是个孤儿,也没什么朋友,仔细想的话,好象她就只有她这个半主子的朋友。 “伶,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随便问问。” 夏云烟皱了皱眉,她听得出来伶有事瞒着她,“伶,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没什么呀,我什么也不想说。” 不想说,那就是有事了。 “伶。。。。。。” “嘘,有人过来了。” 话音刚落,夏云烟就听到门帐掀动的声音,甜儿的声音响起,“小姐!” “甜儿。” 上官伶听到一阵水响,下一秒,夏云烟已经裹着一条白色羊毛毯冲出了隔间。她抓着甜儿的双肩,上下仔细的打量着,急切的问,“你。。。。。。你你你没事吧?” “托小姐的福,甜儿没事。”甜儿帮她理了理垂在胸前的长发,“小姐没事吧?” “没事没事,我好得很。”夏云烟开心的笑着,从天而降一件白色虎皮披风,她抬头一看,上官伶已经走到她身边,帮她裹紧身子。他脸色微红,有些不自然的说,“小心不要着凉。” “红娘好。”甜儿行礼。 “甜儿,现在这里没有外人,不要叫他红娘啦,他就是伶啊,就是我们要找的人啊。” 甜儿睁大了眼,指着红娘,“可。。。。。。可是。。。。。。她明明就是一个大美人嘛。” 上官伶笑笑,却没有要将面具撕下来的意思。 “厨房里还待得习惯吧?” “很习惯。”甜儿红着脸道。以前在王府里的时候,她也是从厨房里的小厨娘做上来的,所以哪来的习惯不习惯。 “怎么,甜儿你现在厨房帮忙吗?” “是。所以小姐不用担心。多亏了上官公子,所以她们对我都还好。” 夏云烟稍稍松了口气,虽然想甜儿待在自己身边安全一点,可毕竟她自己都是个阶下囚,不能再连累伶了。 “你不用担心,等我安排好他们,我们就可以离开了。” 夏云烟点点头,“甜儿,你自己一个人,要小心身体哦。还有,有事的话就来找我。”虽然她可能也做不了什么,但总比什么都不做的好。 “知道了,甜儿会小心的,小姐不用担心。倒是上官公子和小姐,我偶然听厨房里的克扎大娘说,小姐是外来人,红娘又失了忆,要多留心。看样子会随时随地监视你们,所以小姐跟上官公子还请多加小心。” 一瞬间,上官伶眼里锐光闪过,夏云烟连连点头,“知道了,甜儿,你自己也多加小心才是。” “是。小姐,那甜儿就不多待了,克扎大娘还等着我采的香铃草,回去晚了会挨骂的。” “好好,那你快回去,千万别让她抓着把柄。”送走甜儿,夏云烟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伶,现在你有什么打算?” “没什么打算。” “你骗我,你明明就有了打算,为什么不告诉我。”不行,她泡了澡好想睡哦。伸个懒腰,她躺到了床上。上官伶则明了的抓过被子给她盖上。 “因为时机不对。”不是时机不对,而是人不对。 “那时机对了,你记得告诉我一声哦。”她在被子里缩成了一圈,说话的时候,连眼睛都懒得睁,“我现在想睡一觉。” “好,先睡觉。”他抚摩着她秀丽的黑发,看着她渐渐沉入梦乡。而他脸上的温柔也逐渐被冷静所替代。 望着夏云烟天真的面庞,他低低的叹了口气,“什么时候,你才能学会对任何人都不掉以轻心。长生,你叫我如何放心得下你。” 那个甜儿,他打赌,百分之百有问题。试想,一个从未出过王府的弱女子,如何孤身千里来寻长生?再者,她怎么就知道长生在宣国,而且还是临遥,如果说是碰巧,也未免太巧了点。这些都还好,让他起疑心的是,那个女人自己说出的话。她说偶然听到克扎大娘的话,对他和长生的身份表示怀疑,让他们两个人万事小心。据他所知,克扎大娘的武功绝非泛泛之辈,怎么可能让她一个阶下囚听去这么机密的话。 那么她又为什么让他们小心,小心,又是让他们小心何事? 这女人实在让人生疑,他甚至搞不清楚她是好是坏,是敌是友。 而最让他担心的是长生。上一次,她突然跑来西梁找她,现在甚至追到了宣国。对他的依赖简直有增无减。 他不是讨厌她对他的依赖,而是她越依赖他,他就越害怕。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想起小时候遇到的那个算命老头后,他总会时不时想起老头说的那句话,然后心惊胆战。 如果有一天,他不在了,长生该怎么办? 君少昊对他说的话,他不是不懂,但他却做不到。他爱长生吗?他不知道。如果没有当年的灭门惨案,他想他会是她的好丈夫。可是,如果玲儿没有与他失散,七年前,他会接受她吗? 他找不到答案。 ★ ★ ★ 夏云烟一个人坐在树枝上,树下是正在洗衣服的甜儿,溪水哗啦哗啦的从树旁流过,这几天,天气连连放晴,连溪水也越加透彻,带着刺骨的寒冷,看来春天已经降临,远方的冰雪正在迅速的融化中。 “唉。”夏云烟叹了口气,甜儿抬起头,“小姐,你又叹什么气?” “我不想待在这里呀!”这两天,她总算是知道了伶为什么会说出去会有麻烦了。因为只要一出门,她就会被人家当动物一样观赏,不管男人女人,老人年轻人,总之,大家总会对她从头到脚评论一番,得出的一致结论是:红娘怎么会看上这样一个女人! 废话,伶当然不会看上她这样一个女人!那是为了救她和甜儿颇不得已说下的话。 她几乎可以想象在她昏迷的时候,伶所扮的红娘在说看上她的时候,全场的人是怎样的目瞪口呆。不说在这些赫巴人的眼中,他们两个都是女人,女人看上女人有多令人吃惊,单是听说红娘要了一个从天而降,很可能是个奸细的,甚至其貌不扬的女人,对他们中的很多人来说都是大的打击,夏云烟这个配角想要不引起注意都难。 但她总不可能一直不出门啊! “啊~~~我要离开这里!”夏云烟朝着远方放声大喊,甜儿在树下急忙制止住,“小姐,小声点,被人听到了可不好!”毕竟她们现在是因为被红娘才能活到现在,万事都当小心才对。 “甜儿~”夏云烟可怜的唤了声,总不能连发泄也不让她发泄一下吧。伶说是他挑起赫巴人造反的,那么他就该为这一族人的未来负责。所以伶要安排好他们的去处,才会回去大辽。 夏云烟是无所谓啦,因为她本就不想回大辽,但她也不想再待在这里,一则怕伶的真实身份暴露,给他带来危险;二则,她讨厌当观赏性动物! “哎哟哟,红娘,那不是你的小可爱吗?”阿达利将手中的刀丢到一旁,精壮的身躯上累累刀痕,可见曾经经历过怎样残酷的考验。 红衣的上官伶依然翻阅着手中刚得到的一张地图,没有搭理他。因为他知道,一旦搭理这男人,他就一定会得寸进尺。 “会掉下来哟!”阿达利瞄了一眼红娘,沉默了一下,突然叫出声,“哎呀,掉下来了!” 这一次,上官伶总算是有了反应,在发现阿达利骗了他之后,他转身就走,阿达利急忙挡住他的路,“不会吧,不过跟你开开玩笑,你就生气了?” “我没有。”上官伶淡淡的道。阿达利反而更加不信,“还说没有,你看你一副晚娘样,那小丫头就这么上你的心?” 上官伶瞄了他一眼,阿达利放了他的手,嗤了一声,“一开始,我还以为你是在跟我们开玩笑,想要杜绝兄弟们对你的骚扰,想不到你竟然玩真的。” “我什么时候说我是玩假的?而且,这不是在玩。”上官伶纠正他的语病。阿达利不在乎的又嗤了声,“这辈子你肯定投错了胎,怎么就成了个女人。”上官伶挑眉,他有明确的说他是个女人吗? 阿达利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回身拎上刀回到他身边,“说老实话,我很想知道你以前到底是怎么样的人!” 当时,第一批运往虎啸的军粮在半路上遭人烧毁,得到消息的他们在前往毁粮之地的途中救下了失去记忆的红娘。因为她一身鲜艳的红衣,所以族中的人就都叫她红娘。这个女人虽然失去记忆,却让人惊叹,不仅因为她的美貌,更因为她的武功和才能。他们刚开始也对这个陌生女人产生过怀疑,担心她是西门霍派来的奸细,因为族中正在为是否造反的事而争吵不休,此事若败露,他们在未有完全之策和完善准备的情况下,必然大祸临头。 而红娘呢,却安心的在族中待了下去。经过询问和刺探,又多日观察,红娘逐渐被族人们所接受。直到她拼死救下被西门霍的士兵抢去的札伊母子,大家对她的疑心总算放下。在帮助族人反抗上,她也做了很大贡献,所以当她说她要那个女人之后,族里的人几乎都没有反对的。只是可惜,红娘这么美丽的女人喜欢的居然是自己的同性。 “我也想知道。”上官伶轻勾嘴角。阿达利这个男人,果然到现在还是对她抱有疑心。话说回来,他到赫巴族的时间,也不过短短半个来月,她又身份成迷,阿达利的确有理由怀疑她。 他心里清楚,这个男人,表面上跟他亲近,实际是在随时监视他的一举一动。他是无所谓,只是和长生在一起的时候,有了诸多不方便。长生一旦找得到依靠的人,就会懒得什么也不想,没心眼的情况下,很可能说出什么让人起疑的话。 “哈哈哈哈。。。”阿达利放声大笑,“红娘啊红娘,你不愧是我阿达利看上的女人!” “怎样,你这几天不是在没日没夜的寻找穿过林海到达北武的路线吗,该不会还没有找到吧?”阿达利笑容未消,抱着肩问。 “找是找到了,不过族里还需要做些准备,如果快的话,五天之后就可以出发。” “红娘。”夏云烟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上官伶和阿达利同时转过身,看到她手里拎着一条活蹦乱跳的鱼,一张脸因为兴奋呈现出诱人的粉红色。她的身后,站着那个跟她一起出现在林海叫做甜儿的丫鬟。阿达利的目光在甜儿的身上扫了一下,笑着对夏云烟说,“原来你跑起来也可以不带声音的。”言语间又看了甜儿一眼。 夏云烟注意到阿达利的这个小动作,可她不明白,为什么连伶的眼中在一瞬间都带着一种戒备。刚才,甜儿说要给伶一个惊喜,所以她们才放轻了脚步,想要吓一吓伶,但无措之下,她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听到伶问,“怎么过来了?” “刚刚过来。”夏云烟说这话的时候盯着阿达利,对方不介意的露出一个笑容,装做没收到她敌视的信息。 第三十四章 “不过,我们是不是五天后真的要去北武啊?”夏云烟接下来没大脑的又冒了句,阿达利收起了笑,上官伶却笑了起来,“没有,只是我的猜测而已,但估计怎么着也会要十天以上,而且这只是用来迷惑外面的人,具体去什么地方,我们也不知道,这是族中长老们才能决定的事。” “啊?”夏云烟哀号一声。上官伶知道她不想继续待在赫巴族里,安慰的拍拍她的脑袋,“很快了。” 一旁,阿达利作干呕状,“红娘,你够恶心的。” 夏云烟瞪了他一眼,扬起手中的鱼,“亲爱的,你看,我刚刚在溪里捉的。” “恩。” “亲爱的,等一会我们把它煮了吃吧。” “恩,长生想怎么样弄,我们就怎么样煮好不好?” “恩!” “不要动,这里沾上杂草了。我帮你弄下来。” 阿达利在一旁听得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最要命的是,这是两个女人在他面前亲亲我我,虽然族里人对这种同性之间的爱并不反对,也不代表大家都能习以为常啊! “喂喂喂,我说,你们两个肉麻不肉麻。要亲热也等别人走了再亲热好不好,这样很伤害观众的眼睛哎,尤其是我这种纯情美少年。” 听到后面五个字,夏云烟差点没爆笑出来:拜托,看你一身蛮横的肌肉,纯情美少年,我咧,你还纯情大老爷咧! 阿达利果然言出必行,嗒嗒嗒快步闪了人。看到他走远,夏云烟才对着他的背影笑起来,“天天这样肉麻,连我自己都快受不了了,别说你。”至少她还知道红娘是个男人嘛。 “我倒没所谓。”在伶人馆的时候,什么样的丑样他没看过。大男人对着男人叫小宝贝,小亲亲。夏云烟的表现还差得远呢。 “没办法,想要跟你单独相处一会儿,也只有使用这种笨办法了。”夏云烟叹口气。 “小姐,那你们慢慢聊,我先把这些衣服送交给克扎大娘。”甜儿听到夏云烟这么说,急忙找借口要走开。夏云烟原本还想留她,上官伶抢先一步道,“也好,你过去也免得克扎大娘起疑心。” “是。” 等到甜儿离开,夏云烟才吞吞吐吐的说,“伶,我觉得……” “恩?” “你似乎不太喜欢甜儿。” “为什么这么说?” 夏云烟摇摇头,不再说话。这时,一只蝴蝶从他们面前飞过,两人的视线不约而同的跟着蝴蝶的踪影转动,看到它在送走雪地的绿意中徘徊逗留,而干枯突兀的树枝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出了新冒的突芽。林子里,甚至能看到什么小动物移动的身影。伴随着溪水哗啦的奏乐,在经历过又一个严酷的寒冬之后,生命竟在不知觉中再次颤动。如这只美丽的春蝶,耐住寒冷,扇动着轻盈的翅膀。 她笑了起来,“伶,春天要来了哦。” 他点点头,脸上也浮现出温柔的笑容。看她走到前面,离开他数十步远,转身道,“伶,等送走他们,我们找个地方好好的生活下去吧?” 这是她第三次问他,却是第一次问得如此的漫不经心。没有小心翼翼,只是若无其事的提议。他的心好疼,不是为自己,而是为长生。 送走赫巴人,他们能去哪呢? 他突然意识到,活了这么久,报仇已经成为唯一让他坚持到现在的信念,如肌肤般紧连着他的骨血,再也取不掉。 让他放弃复仇,放弃寻找,他要怎么活下去? 这个可怕的念头让他突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恐惧,甚至不知道寒冷的春风将他衣衫翻飞,戏弄的要钻入他脆弱的身躯。直到夏云烟抱住他,他才感到寒冷,打了个冷颤。 “没关系,这一次,换我保护伶。” 夏云烟低着头,不敢看他脸上的表情。而脆弱的同时,她也不得不装作很坚强的样子,因为伶已经够累了,她不能再成为他的负担。 “哎,红娘,原来你在这里啊。”一个小孩子的声音突然响起,夏云烟转头一看,草丛里冒出两颗小脑袋,一男一女。果然是克尔扎和喜玛两个人,克尔扎盯着夏云烟,好奇的打量着她。虽然见过夏云烟两三次,不过,他还是想不通这女人有哪点好,竟然能让红娘看上。而喜玛则不好意思的看着红娘,一副羞怯的小女生样。克尔扎站起身,从草丛里走出来,身后,喜玛慢吞吞的也跟了出来,一步一挪。 “鱼!”克尔扎一眼看到夏云烟手里拎的那条鱼,双眼放光的问,“你捉上来的?” 夏云烟骄傲的勾起笑,“当然。” 克尔扎鼻子里不以为意的哼了一声,转头对喜玛说,“喜玛,我们不要放纸鸢了,去抓鱼吧。” “好。”喜玛高声应道,笑的同时露出两道深深的酒窝,可爱极了。 克尔扎拽住上官伶的手,将他从夏云烟身边拉开,“红娘,你也跟我们一起去。” “这……”上官伶看了夏云烟一眼,克尔扎见状一边瞪夏云烟一边朝喜玛使眼色,喜玛急忙也上前拉住上官伶,娇声说,“红娘,和我们去抓鱼嘛!” “红娘,你上次说过要和我比比,看谁抓的鱼比较多,可不能食言!” “红娘……”喜玛怯怯的央求着,上官伶只得点点头,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个小鬼从他到赫巴族里的第一天,就喜欢缠着他。 “长生。”上官伶被两个小鬼缠得脱不了身,只得唤了夏云烟一声。 夏云烟一个人可怜的跟在三个人身后,克尔扎那小鬼分明是故意的,而且他竟然还敢回头朝她做鬼脸,这小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可是,谁来告诉她,要怎么捉鱼啊?因为刚才那条鱼根本就是自己撞到她脚下来的嘛。而且这么冷的雪水,对克尔扎他们这些赫巴人来说早已习惯,对她来说,不冷死也少得冻感冒! “哈哈……” “红娘,你看我又捉到一条!” “喜玛,你真笨哎!” 小溪边,一道人影无聊的踢着溪边的大石,“该死的,连喜玛这个怯弱的小姑娘都敢下去。” 夏云烟极其无奈的看着清澈的溪水,有没有人来告诉她,怎样才能像那三个人一样不怕冷啊? 她不要一个人干巴巴的看啊! 为了避免自己伤心过度,夏云烟背对着小溪,蹲在地上,好吧,当她不存在,僵化中。可是,偏偏就有人来惹她,哗啦声还没完,冰冷的溪水就已经天女散花般落到了她的身上,她转头一看,只见克尔扎那小屁孩得意的笑着,手里拽着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鱼,朝她显摆。 夏云烟嘴角抽动,看到伶正在教喜玛如何抓鱼,根本没注意到这边的情形。她横眉一挑,这小子根本是明知道她怕冷,故意来惹她。她就知道,他对她有敌意! 夏云烟挑眉,二话不说,横了心捧起一大捧水朝克尔扎泼去。克尔扎没想到她会这么做,防备不及,显摆中,被她泼了个正着。 “喂,你干什么!野蛮女!” 说我野蛮,好啊,那我就野蛮给你看!夏云烟又一捧水给他泼了过去,克尔扎反应迅速,这一次没再让夏云烟得逞,反倒泼了夏云烟一身水,夏云烟冷得一个哆嗦,什么也顾不上,跳进水中就朝克尔扎开泼…… 两个人谁也不让谁,夏云烟不是赫巴人,又不谙水性,在水里跑动总是不稳当,差几次就跌倒了,每次都逗得克尔扎哈哈大笑,放松警惕的他却在大意之下,被水里的小石绊倒在水里,成了个落汤鸡,这一次,夏云烟直笑到喘不过气。两人间的敌意竟在不知觉间消散,换成了一种轻松的气氛。 “喜玛,红娘,快过来帮我啊!” 夏云烟插着腰,“羞羞羞,自己赢不了就叫外援!”哼,小屁孩就是小屁孩,等她一熟悉了水中战,便很快占了上风。“哼!谁让你比我大!”克尔扎也耍起耐,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没注意到上官伶和喜玛正悄悄的靠近他们。 “啊!” “红娘!喜玛!”克尔扎发觉到自己被人偷袭,再看夏云烟,也是一副狼狈样,红娘跟喜玛笑呵呵的看着他们,尤其是喜玛,他怎么可以被喜玛偷袭,男子汉的自尊让克尔扎心里万分不高兴。夏云烟也一样,一时和克尔扎的矛盾似乎也没那么严重,两人对看了几秒,突然朝后来的伶和喜玛发动了进攻…… 时间在波光粼粼的水面闪耀而过,太阳公公也开始向西边斜斜滑落。四个人倒在草地上,喜玛和克尔扎两个小鬼睡得正熟,熊熊火篝旁,挂着他们快干的外衣,原本上官伶怕他们感冒,让他们回家去换衣服,两个小鬼不依,他只得回帐取了干净的衣服来让他们换上。长生将头搁在他的腿上,手里拿着两片草叶,有一下没一下的在空中比划着。阳光照在她的脸上,让她露出平时难得一见的猫腻神情。他知道,她只有在感到满足的时候才会有这样的表情。 “克尔扎跟喜玛是谁的孩子?” “克扎大娘的。” “诶?”夏云烟转过头,望着上官伶,“这么说,他们是兄妹?”看上官伶点点头,她接着道,“他们性格一点也不像。” “恩。” “不过,他们的关系真的很好。”喜玛每次快要跌倒前,克尔扎总是第一个抢先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任何的伤害。 “恩。” “真好。” “……” “如果伶找到你妹妹的话,你们也会像这么好的。”夏云烟转回身,缩成一团,“所以长生希望伶快点快点找到玲儿,快点快点幸福。” “……” “我答应你。” 笑容僵硬在了她的脸上,明明她是这么想的,可是,为什么在听到伶这么说的时候,她心里却特别的疼,特别的凄凉,特别的孤单? “我答应你,等送走他们,我们就找一处安静的地方,好好的生活下去。”他望着身前的溪水,金黄水面点点闪耀,却比任何时候都让他感到平静。远处,是无际的绿色海洋,一群蚂蚁排着队,辛勤的劳作着,四周安静得甚至能听到风声越过林海发出的呼呼声,他的思绪忽然飘回多年前的那一个下午,玲儿躺在他的腿上,温暖的阳光照在春日的百花上,他轻轻的给她讲着关于七仙女的故事,玲儿乌黑的长发时不时被微风撩动,露出她美丽的脸庞。他伸出手,想要再抚摩一遍她柔顺的长发,捉入手中的,是一段如上好黑缎的长发,它们却是属于长生的。他看着她明亮如繁星的双眸,笑了。 是的,他在那样的记忆中徘徊留恋了这么多年,痛苦的挣扎,到头来,只是这样无声的一幕,就轻而易举的将他解救。人,有的时候真的很奇怪…… “没有复仇,没有铃儿,我们像这样生活下去。”因为他能抓住的,只有眼前这一幕,而不是曾经。 “我累了,在这里待的时间越长,我越觉得自己再也撑不下去。”他伸手抚上她的脸,“长生,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点头,“我会一直陪着你。我们都要好好的活下去。” “在这世界上,我只剩下你了,我怎么可能还会离开你。不会,永远不会,如果有一天我们分开了,伶,那个离去的人一定是你。” 他露出一个笑容,“如果我离开,你要怎么办?” 她收起脸上的幸福,从没有过的严肃说,“你是最后一个我。” “所以,你不可以离开我!”她离开他的腿,单手撑地,凑到他面前,目光中含着一种疯狂和坚定。上官伶心头一颤,这样的长生,他从来也没有见过。强势,却是一种绝望的强势,仿如这世界上,她什么也不在乎。可是,下一秒,她就用着一种几近哀求的语气说,“请你不要离开我。” 从一种绝对的强势到现在的柔弱,他心里说不出复杂的滋味,“那好,我告诉你,离开的,绝对不是我。即使我离开了,你也记好了,那绝对不是我自愿的。懂了吗?” 迟疑,点头。夏云烟一把抱住他,“伶,你突然说这样的话,让我很不安。”她明明央求了这么多遍,却总是失望。而那么遥远的东西,却在她已经放弃的时候突然到了她手中,她当然很不安。这又会是君少昊所说的另一朵美丽的焰火吗?如果是的话,那她的时间可不可以就此停留? ★ ★ ★ 拥挤的街头,男人回头看了一眼酒楼的方向,那里,一个少女正哀嚎着被一位俊美公子拖上马车,两个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引得门口的人哄堂大笑。男人勾起嘴角,头也不回的融入了人群。 这算不算是他时来运转,在忍受了江小七二十来个日夜的折磨后,始作俑者终于得已“就地正罚”。看东方谨的神色,江小七接下来的日子应该过得是有声有色。一想到这点,君少昊就在心里忍不住大笑。 只是,接下来,他应该去什么地方找夏云烟?不去淄都,那她又会去什么地方?还是,一开始他和江小七两个人就猜错了,她根本没有去找上官伶? 不对,依照关先林的说法,她应该是出来找上官伶了。 “他是最后一个夏云烟。” 君少昊的脑海突然冒出这句话,不明所以,他微微打了个寒颤:夏云烟怎么会如此依赖一个人? 再见到她,是在西梁,那时候他就觉得她怪怪的,对上官伶的依赖简直到了有些奇怪的地步…… 对了,如此依赖上官伶的夏云烟会等不下去,一个人出来找上官伶也不是不可能的事。照这么猜测,那就只可能是他和江小七猜错了夏云烟的想法,她一开始就没打算去淄都。 那她是什么打算? 君少昊蹙眉:怎么转来转去又转回了原来的问题上。 从小贩手中接过马匹,他伸手抚慰了一下马儿,马儿喷出一口热气。然后他翻身上马,决定等出了城再说。眼角,一道绿影闪过,他迅速的回头,看到一个女子迅速的消失在人群中,不容多想,他一个跃动复又下马,不管身后小贩的招呼,不动声色的跟了上去。 第三十五章 火焰,无尽的火焰,如一只只张牙舞爪的恶魔在她身后追赶着,她拼命的跑,拼命的跑,而脚下的路,却似乎总没有尽头。她握紧的小手,苍白的指甲深深的陷入白嫩的其中,却感觉不到任何疼痛,直到她跌到在草地上,直到他出现在她的面前问她“要不要跟我走”,她才从梦中醒过来。 这或许才是她为什么会跟着主子的原因。她想。刚想动一动身体,酸疼却同时传来,让她彻底清醒。衣服是敞开的,只剩一抹月季红肚兜遮掩的她无限美好的肌肤,肩上,被纱布缠好的地方还隐约能看到猩红。她这才想起,自己中了包世新的计,他想要捉住她,而她只能咬牙拼命的逃跑,从未有过的狼狈,如同一只败家狗一样,拼命的奔逃。只有无尽的路,就像梦里的斑斓颓墙,直到她倒下,如天神般的身影将她笼罩,她昏过去的时候,那个七年来不断捆饶着她的梦显得格外清晰,如临真境。 “吱呀”一声,门开了,她抬起头,看到一个陌生男人走进来,看清楚对方的脸后,她皱起眉,这男人她似乎在哪见过。 “把它换上。”男人丢给她一套干净的衣裳,然后头也不回的出了屋。她一把扯下落到头上的衣服,第一次脸上出现了气恼的神色。她从床上下来,不知道什么原因,第一次站到镜子面前换衣服。 镜子里,显现的是一张足以迷倒任何男人的绝世容颜。对这一点,她很早就知道了,可是却从来没有在乎过,她在乎的,只是替主人解决掉更多的人。 抬手轻轻抚了一下受伤的地方,那里纱布缠绕得非常好,这男人一看就不是个粗野的人。 肌肤似雪,红唇微启,她流露出一个连自己都感到羞涩的媚波,想到男人在如此大好的春光之下,竟能视而不见,她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转身迅速换好衣服,将沾染了她血的旧衣裳丢掉,她打开门,看到男人站在小庭院里。感觉到她出来,男人转过身,不在意她冰冷的表情,开口道,“你做噩梦的时候,一直在叫一个人。” 她别过眼,不语。 “你有一个哥哥?” 她颦眉,他干什么对她这么感兴趣,而且…… “你为什么救我?”她警觉的问,眼里是多年来习惯性的防备。 男人脸上有隐隐的笑,却让她觉得格外讽刺,尤其当她听到他反问,“救你?你怎么就认定我是在救你?” 这是第一个敢让她挂不住脸的男人,她在心里把他的脸深深记下了,并决定总有一天会报仇。 “不管怎样,你没把我交给他们。说吧,你要什么,我要还给你,我不喜欢欠人情。”她懒得跟男人继续纠缠下去,这一次,是她的失误,才会上了包世新的道。 “人家说夜路走多了自然会碰上一两只鬼,不过,我看你碰上的不只是一两只鬼,还是一只大鬼王。”男人装似漫不经心的说着,但她知道,他其实是在观察她脸上的表情。 这种被人当动物观察的滋味真令人不好受!所以她别过脸,冷笑道,“你想说什么?” “也没什么,我只是很好奇,为什么会有盟友想要追杀盟友的下属。私人恩仇?内乱?这不是很有趣的事吗?” 她脸色一变,“你到底是什么人?”不过,很快她的惊异就缓和回来,“你是上官伶?” 男人敲敲桌面,“我该回答是呢,还是不是?”顿了顿,“不如,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我再回答你的。这样岂不是更公平?” 女子勾起迷人的笑,“我说,那是我们演的一场戏,专门用来引你上钩的。这样,你该满意了吧?” 男人笑笑,“满意说不上,倒是有些怕了。” “还是女人都像你这么会演戏?” 女子不再说什么,她累了。初次交锋,她就知道这男人软硬不吃,再跟他纠缠下去,她也只会被他转昏头,还不如什么也不说。换之,她开始仔细打量起他的容貌。 他的长相在她见过的男子中,算得上数一数二的佼佼者,身躯昂藏,却不粗狂。她意识到,自己猜错了,这个男人不是上官伶。他身上没有想象中上官伶的气质,这个人更尊贵,更霸气,但与不食人间烟火的逸尘丝毫沾不上边。尤其当她看到他腰间的佩剑时,她更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剑好却绝对不非凡。 君少昊站起身,“等一会,我会叫小二把饭端进房里。” “你不怕我跑了?”女子叫住他,君少昊转过头,“你不会。”他料定以她的聪明,绝对不会在有伤在身的时候离开。因为他没有一开始就杀了她,她知道待在这里不会有生命危险。 关门的时候,他听到她不满的哼了一声。楼下人声嘈杂,他走了几步,到了前面走廊,俯视了眼楼下,来吃饭的客人比先前多了许多。饭菜的香味四处漫溢,他的肚子也有些饿了。于是,君少昊下楼,找了个靠窗的地方坐下,叫了两样小菜,一壶醉人香,另外叫小二送些饭菜到楼上,便一个人坐着品尝。 昨天江小七被东方谨带走,他了然一身轻松。正准备离开,却遇见了这个女子。上一次,他在淄都找到上官伶的时候,正是这个女子跟在西门笑的左右,看来是西门笑的心腹之一。这个女子会出现在这里,是不是说西门笑也在附近,所以他悄悄的跟了上去,但很快,他发现这个女人正在被人追杀,而且还中了迷药。两路人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所以他一路从喧哗的街头跟到空旷的野草地。在女人倒下的前一秒,他抢先一步救下他,而后隐藏在草丛中,听到几个人对话,让他肯定了这几个正在追踪女子的人是君西蓝的属下。 这更加深了他的好奇,江小七说,君西蓝已经与西门笑暗中结盟,为何君西蓝又在追杀他的心腹,莫不是两个人间又发生了什么大事? 正思附间,从店外进来一群人,布衣装扮的商人模样。其实换作平时,这样的商队来投店也是很正常的事,只是这群人进来的时候,竟然没有一点嘈杂的声响,一点也不像热闹非凡的商队,各人一进店就找了位子坐下,安静得就像训练有素的一个团体,反而更引人注目。 君少昊看了一眼店外,商队特有的长长车队正被店里的帮佣带到后院,帐布高高撑起,看样子装了满满的货物。 所有的人都没有说话,为首的人向店小二吩咐了几声,等菜一上齐,便开始大口吃菜,一点也不顾及其他人好奇的目光。这样,众人自知无趣,没一会儿,店里又恢复了先前的热闹。 君少昊的目光在这些人之中停留了几秒,看到他们之中绝大部分人腰间的缠布,心里明白这些人绝对不是普通的商人。普通的商人可能会在旅途上带剑防身,却少有能使用软剑的。除非各种高手。 看来有事要发生了。 这样想,他便一个人坐在位子上,一边饮酒,一边静静的等待着。果不然,半柱香的时间不到,又从外面风风火火进来一批人。这样,半柱香的时间,整间店就被人坐满,他环视了一眼四周,和他一样一开始就在这里吃饭的人所剩无几,这前后进来的两批人成了店里的主角。 两批人不同,却都安静有序,只听见埋头吃饭的声音。后面进来的人中,大部分人的腰上都带着剑,领首是一个国字大脸男人,他拎了一壶酒向前面的商人中走去,似乎早就知道谁就是这些人中的领头人,他径直朝那张坐了一个五十上下年纪的男人的桌子走去。 放酒,对方朝他点点头,坐下,随手将剑放在一旁伸手可及的地方。君少昊一眼看出那剑上的标志,是西门家的人。 他是不是运气太好,这两天接连看了两场好戏。 换了个姿势,他悠闲的独饮。 不过,用内力说话,这两个人也不嫌累,何不找个隐蔽的地方好好叙叙旧。 看着杯中酒色晃荡,听到两个人表面上如平常聊天交友,暗地里却已经用内力交谈开来。那国字脸男人道,“包兄,小弟一听说那铃儿丫头跑了,半路就转了回来。这下可如何是好,倘若事情败露,小弟命难保啊。” 老头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柯弟,你也不用太焦虑。昨天我们的人已经让铃儿那丫头受了迷香,还给了她一剑,相信跑不远,只需要多加人手在这附近搜索,很快就能找到。” 言语间,老头使了个眼色,便有一个商人拿来一张纸条,放在国字脸男人面前,“柯弟,让你受惊了,这是我们主子吩咐,一定要交到柯弟手中的一点谢礼,还请笑纳。” 国字脸男人满脸的感激,“包兄,这粮草……” “已经在路上了,所以柯弟只管放心。” 姓包的老头没再说什么,看了一眼四周,笑着开口道,“与兄弟交谈甚欢,刚好我们商队还有时间,不如我们兄弟二人上楼一叙可好。” 姓柯的点头,于是两人叫来小二,跟着他上了楼。而剩下的人,就好象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依旧吃了菜喝着酒。 君少昊略坐了一坐,并没有跟上楼,而是付了银子,直接出了店。在街上绕了一圈,确定没有被人跟踪,这才从一条小巷里回到客栈的后院,然后飞身上了屋顶。 屋子里,已经摆满一桌上好酒菜,两个人对坐着交谈了有一会。君少昊到的时候,正好听到里面姓柯的有些迟疑的道,“只是,有句话小弟不知当讲不当讲?” “无事,柯弟弟有什么尽管直说,我们兄弟间还有什么好隐瞒的!” “昨天离开之后,小弟又细细一想,还是觉得这其中的恐怕还有诸多不当之处。” “哦,此话怎讲?” 柯收和连喝了好几杯酒方才开口道,“包兄,你不是杀了玲儿丫头之后,咱们就赖在上官伶头上吗?这话,别的人信了小弟倒是不怀疑,就怕皇上那关难以蒙混过啊。” “这……”包世新一脸不明,“柯弟可是有什么想法?” “这,小弟也不好说。纯粹只是猜测罢了。不过,这忧关性命的事,我们还是慎重点的好!” “那柯弟有何高见,还请说来为兄听听。” “包兄,你可知道这丫头是什么来历?” 包世新眼里精光一闪,摇摇头惊奇的道,“难道这丫头还有什么来历不成?” “这也只是我的猜测而已。” “无妨无妨,柯弟只管讲,为兄洗耳恭听。” “大约七年前,皇上从北武回来,带回了这丫头。听说是个孤儿,还失了忆,谁知道呢?”反正皇上怎么说就怎么样,“跟包兄说句不要命的话,有人说,我们圣上曾经有过一个私生女,不过,被他杀了。你想圣上连自己的女儿都不要,带回这样一个奶娃儿做什么。圣上是做大事的人,从不做毫无目的,浪费精力的事。” “柯弟的意思是……” “包兄,你怎么还不懂。”姓柯的有些感叹。君少昊却听得好笑,这姓柯的,到底该说他是太聪明呢,还是太傻。猜测有理,却看不出眼前的推心置腹的包兄根本是在与他装傻。 “当时,上官家才发生灭门惨案不久,别邺之战也箭在弦上。你想想,这么紧要的关头,他为什么还去关心一个不成气候的奶丫头。更巧的是,这奶丫头又失了忆。你说说,这想要让人不生疑都难不是。” “如果此事当真,那麻烦可就大了。”姓包的道,“单不说我们杀不杀她,杀了她会引起你们圣上的怀疑,不杀,我们这祸事也躲不过,这可真是麻烦。” “包兄?” 姓包的故意沉下脸,“柯弟,你为何不早说,倘若为兄知道这一点,也不会让你轻易去做这些危险的事。现在我们两个人可真是骑虎难下了。你想,你们圣上既然如此重视她,一切真像你所推测的那样,你很可能坏了圣上的大计,圣上知道了的话,后果不堪设想啊!”一边说,他一边观察着姓柯的脸上的表情,眼里闪着精光。 姓柯的听他这么说,果真变了脸色,暗自后悔怎么早先没想到这一层,难道真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为今之际,只有杀了那丫头。即使会引起你们圣上的怀疑,也总比让圣上知道我们的秘密来得好。只要她死了,皇上也不一定查得到我们头上来,这样,至少还有一丝希望。” “也只得如此了。”姓柯的颓废的道。姓包的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苛弟,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相信只要我们兄弟二人联手,一定可以度过这个难关的。” 听到前面一句话时,姓柯突然回过神来,有些疑虑的看着姓包的老头,怔忪间,老头对他露出一个笑容,刹那,他的脸色全无,神情难看到不行,有力的双拳颤动不已。 君少昊不动声色的飞身跃出后院,看来,那个姓柯的总算醒悟到,自己被所谓的好兄弟暗算了。 看着人潮涌动的街头,他站了一会儿。 这形形色色的男女老少,面皮如此,而心到底是如何,如果真看清的话,是不是反而更加痛苦? 这么想:夏云烟,你还真不是一般般的幸运啊! 第三十六章 好半晌,柯收和终于站起身,挤出一个笑容,“包兄,谢谢你给小弟好好的上了一课。” “不敢。”包世新拱手,“那柯弟慢走,为兄就不送了。” “不必。”柯收和头也不回的走出房间,甩袖而去。人刚离去,就有商队的人员从楼下上来,“包爷,时候到了。” 包世新点点头,跟着商队人员出了门。两个人刚走到楼梯口,便有小二端着一盅罐上来。尽管盅罐盖有盖子,包世新还是闻到了一股难闻的药味。商队人员更是在小二走近的时候,憋着气闪到一边。包世新走了几步,忽然停住脚,叫住小二,“小哥,这店里可是有客人受了伤?” 小二摇摇头,“没有,大爷,您问这?” 包世新笑笑,“没什么。”顿了一下,他接着问,“那这补药?” “哦。”小二回答道,“这是给东一房的客人送去的。他夫人身子弱,又刚小产,从越河到这里来的路上受了风寒,所以让我们准备些补血的药补身子。大爷,您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包世新复露出一个笑,摇摇头,“劳烦小哥了。” 楼下的商队人员看他下来,纷纷起身,跟着他走出客栈。其中几个下手正带着商队的东西从后院出来,看到包世新均唤了声“包爷”。包世新点点头,问其中一个人道,“马儿可休息好了?” 这个人点头回说,“包爷,都准备好了。别说五天,就是六天的路程都是足够的。” 包世新露出满意的表情,独自登上了其中一辆马车,车帘掀开的时候,车厢里,赫然坐着一个男人,正是侯北辰,后者看到包世新上去,立马露出一个谄媚的笑,等到包世新坐定,方才小心翼翼的道,“包爷,玲儿丫头都还没找到,我们就急着赶去淄都,恐怕不妥。倘若让西门笑知道了我们在追捕她,必然会破坏皇上和宣国间的友谊。先前皇上所做的努力,岂不都白费了?” 一开始,包世新对带他的态度非常恶劣,任谁都看得出来,包世新厌恶他。但这几天,他对他的态度有所好转,不管是真是假,现在他不过是寄人篱下的小蝼蚁,而他侯北辰深谙小蝼蚁之道,表面上,他是绝对不可能跟他起冲突。 包世新倚在榻上,眯着眼笑道,“北辰兄,这事你就不用担心了。在皇上面前,你可是刚刚升任为大红人,趁机多在皇上面前表现表现,岂不更好。” 包世新的确是厌恶侯北辰的,从皇上决定收他为己用的时候,他就曾强烈的反对过。无奈,当时皇上正好打算与宣国结盟,如果将侯北辰送去,一则交好,二则也可在宣国内部有更多的人照应,也无不好,他只得答应下来。上官伶抓走侯北辰的时候,他还相当的高兴,哪知道这侯北辰也够命贱,转来转去又让皇上在临遥附近遇上。罢了罢了,他也只得认命。 候北辰干笑两声,“包爷这么说,可真是折煞小弟了。小弟幸得皇上赏识,才得已保命至今,心里对皇上感激不尽,想的也只是如何尽可能帮皇上减忧排劳。况且还有包爷这样的能人才士在皇上身边,小弟哪来得那份能力。此话,以后包爷还请不要再提起来,否则,小弟真正是无颜见人了。” 包世新笑了两声,不再说话,他想起了皇上在临走前交代他的话。 “侯北辰这人你不必放在心上,在淄都的时候,他必然还有用。毕竟他对西门家的了解比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多。等到事成,你爱怎么处置他都可以。只记住一点,别坏了我的大事!” 偷偷瞄了一眼侯北辰,包世新不觉有些感叹。这样的人,大半辈子都在死亡的威胁和背叛中度过,真是可悲!如果当初,他没有背叛上官通桓的话,又如何会是这副落魄之样!从他背叛上官通桓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死了,存在的意义也不过就是被利用。 不过,能为主子所用,也算得上是他的福气。 因为他们的主子,尊贵的燧国皇帝,是如此的英明神武。一个能默默等待七年的男人,只有他,才是唯一够资格统领天下的人!西门笑也不过是一个空有耐心的莽夫罢了!就像女人一样,富含耐心,却成不了大事! 况且,连老天似乎都是站在主子这边的呢! 包世新想这里,不由得笑出声。从亲手灭掉北塘家那一刻起,那个为情所困的笨蛋,早已不在。 ★ ★ ★ 君少昊坐在床边,目光停留在女子身上。她修长白皙的玉指正摩挲着左手腕上的玉环。那只玉环,他识得,因为他曾在夏云烟的手腕上看到过。夏云烟说,那是上官伶留给她的。 在淄都的时候,他就留意到了这个绿衣的女子。然后,他跟踪受伤的她,当看到她脸上的面纱掉落,露出一张绝世的丽颜时,他毫不犹豫救下了她。 她在梦里叫哥哥,她失忆了,她是在七年前被西门笑带回宣国的,她叫做玲儿,更有着和上官伶一样的玉环,这一切难道都只是巧合。即使只是巧合,他也宁愿相信自己的直觉:她就是上官伶失散的妹妹,上官玲儿。 想到这里,他站起身,走到玲儿身边,“我要带你去见一个人。” 换个角度想,夏云烟既然是去找上官伶,他何不也去找上官伶,迟早夏云烟都会找上门的,这也是唯一的办法了。何况,他很乐意让上官伶见一见这个女人。 她抬头看着他,“我的伤还没好。” “那就忍着,我可没耐心陪你养伤。” 她看着他毫不留情的丢下这句话,心里愤怒顿升。但更多的,她是气自己这么轻易就受到他的影响。 多年来养成的理智和冷静,在这个男人面前,不过几日的时间,就被轻易的打破,这叫她的自尊心何存! “说不定,也能顺便治一治你的失忆症。”临关门的时候,君少昊加了句。若不然,他也没什么耐心等她开口交代西门笑的事。 玲儿微微的愤怒表情停滞在了脸上,直到门关上,她的目光都始终未移动过。 他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说,他知道她是谁吗? 玲儿的脑海里响起她见到他时,他说的第一句话,“你做噩梦的时候,一直在叫一个人。” 梦里,似乎有那么一道纤细的身影摇晃在眼前。 “你有一个哥哥?” 男人曾这么问过她。 从小的时候起,她就不断的做着同一个梦,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她在梦里叫的是“哥哥”两个字。 她,真的有过一个哥哥吗?可是,主人明明说过,她是一个孤儿。 她的脑海里不断交织着两个人的话,乱成一团。良久,她站起身,她要先去找主人。在完成自己的任务后,她会要求主人将一切都告诉她。 她,不需要一个不认识的人来告诉她,关于她的身世。 “对,我要告诉他君西蓝从一开始就不怀好心!” 主子原本让她紧跟到临遥的信竟被包世新利用,使得她上了他的当。而更让她吃惊的是,从片段对话中,她得知,君西蓝其实从七年前就知道了主人散播谣言的事。而他没有说出来,等待的就是今天这样一个机会:在适当时机,把谣言说出来,坐享其成。更让她吃惊的是,君西蓝的势力早已在宣国遍布,看来她的猜测没错,送饭的丫鬟和给她送信的男人早就已经被包世新所收买。 那么君西蓝他们根主子结盟,从一开始就只是一个幌子,一个来掩盖他们真正野心的幌子。而这个野心,她一想到它被实现的后果,就不寒而颤。 看这个男人的样子,虽然不会伤害她,但也是不打算放她走的。所以,走的话她也只能偷偷的走。轻轻抚上受伤的肩头:目前也只能等等再说了。 别无选择的跟着男人在路上行了两天之后,玲儿发现,这个男人似乎也是打算去临遥。不管他去临遥的目的如何,她现在唯一想的便是如何告诉主子要小心君西蓝。 “拿着。” 一只饼从天而降,玲儿皱了皱眉,见她不动,君少昊二话不说,将饼塞到了她怀里,“只有这个,你自己看着办吧。” 玲儿已经习惯了他说话的语气,并且发现他其实也没有什么坏心,只是习惯这样的说话方式而已。 “你赶得这么急,就这么想见到那个人?”他虽然算不上好人,却绝对坏不到哪去。如果不是他急着赶路,她想,或许他也是愿意停留几日等她伤口好些再上路的。 她莫名其妙的对他赶着去见的那个人好奇。生平第一次,对其他的事产生兴趣。 “你不喝么?” “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君少昊不耐烦的道,又将手中的水袋硬塞进她怀里,谁让她啃大饼啃得一脸痛苦到不行的样子。如果是夏云烟的话,现在恐怕早将大半个饼给啃下肚了。想到这里,他记起第一次跟夏云烟吃饭的情形,她那饿极了,一口吞下一颗鸡蛋大小的肉丸的样子,现在想起来,总让他觉得好笑。那时候,他就应该想到的,会那么吃饭的夏云烟根本就正常不到哪去的啊! “你笑什么?”玲儿看他莫名笑起来,脸上一红,还以为自己的吃相太难看,擦擦嘴,将手里的水袋跟只去了那么一角的大饼又塞回给君少昊,撅着嘴道,“不吃了!” “不吃了?”君少昊回过神来,这女人又在发什么疯,突然又不吃了。 “不吃。” 无视对方朝他瞪眼,他二话不说,收回水袋,扔掉手中的大饼,“既然吃饱了休息好了,我们也该上路了。” “你……”玲儿不知怎的,心里来气,君少昊却头也不回的上了马,扬鞭先行。玲儿只得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心里却莫名的慌得紧。 “什么嘛!有什么了不起!”嘴里埋怨着,却眼看着他身影转角消失时,飞快上马,追了上去。 迎面吹来的风,如同一只温暖的手,在这悄然来临的春天,轻轻撩起风中之人的黑发。有一瞬间,铃儿甚至分不清楚眼前这飘舞的黑发是自己的,还是属于视线中远处的人影。前方的男人,狂傲的身姿如同一阵捉摸不定的风,在这不安的因素中让人迷绚。 玲儿心里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有一瞬间她感到很迷茫,可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深深的失落。 她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也不想弄明白,肩头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可是,她却还是在这条路上跟着他的身影。是的,她的伤既然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那她还有什么理由留下,她该离开了,主人有危险,还等着她的帮助,她必须得离开了。 两个人在傍晚的时候找了一家驿站歇下,略作收拾,君少昊便带着玲儿下楼吃饭。君少昊话本来不多,玲儿又不想说话,一时,桌间的气氛显得有些尴尬。君少昊似乎早习惯了这样的情形,倒是玲儿自己开始有些不自在。望了一眼旁边慢条斯理用着酒菜的男人,终于,她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很想她么?” 君少昊看了她一眼,玲儿心里莫明不舒服,这个男人的表情根本让她猜不到他到底在想什么。 “如果不想半夜饿肚子,最好现在就多吃点。” 过了一会,她听到他这么说。 “为什么?”玲儿抬头问他。 又是这种表情。她厌恶的皱皱眉。 胡乱夹了两口饭菜,玲儿放下筷子,一副要走的样子,可在桌边坐了半天,却始终不动,直到君少昊看向她,她突然站起身,“我漂亮吗?” 君少昊笑起来,“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问她,把玲儿自己也问住了,因为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问出这句话的。以前,她知道自己的美足以迷倒世人,可是却从来没有在意过。可是,现在,她却突然觉得那非常重要,是的,她美还是不美,那非常重要。 “我吃饱了。” 丢下一句话,她转身上了楼。一脚踹开房门,玲儿被自己的怒气吓了一跳。没错,她就知道,她从遇见这男人的第一刻开始就知道,这男人总是能挑起她的脾气! 可恶! 她甩下桌上的一本诗集,转身开始收拾包袱。她再也不能容忍跟这样的男人待下去,再也不能! 天色一黑,她便悄悄的潜入到隔壁的房间。床上的人早已睡熟,借着月光,她看到他强健的胸膛有力而均匀的一起一伏,歪到一边的被子几乎要掉到床角。她轻轻叹了口气,不曾多想,悄悄为他将凋落的被子重新为他盖上,做这件事的之中,他身上散发的酒气隐隐传到她鼻间,她心神微荡,他始终未动一下。她打开他的包袱,从里面找出装有银两的钱包,从中取出一些银子,又将一切还原,然后看了一眼床上的男人,不动声色的消失在了黑夜中。 玲儿一个人走在清冷的街头,看着手中的银两,她怔忪几时,强露出一个笑容,“所以我才不喝那么多酒的嘛!小子,吃一堑长一智,本小姐今天就当给你免费上了一堂课咯!人家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可别忘了我这个小师傅才是!” 第三十七章 春天来了,是的,春天来了。夏云烟望着满山的绒绿,在一场大雨之中,在经历严冬磨难的痛产后,这场迟来的春总算降临。这个寒冬是她经历过的最残酷的一个寒冬,可是,现在看来,似乎也不尽然,至少她等到伶了,不是吗? 她眯着眼望着远处向她这边走来的两个人影,一下子就认出了克尔扎和喜玛。等到两个人走近,她才看清两个人手中都拿了好几串刚刚烤好的兔肉。克尔扎唤了夏云烟一声,然后喜玛跟着她也唤了一声,递了一串兔肉问夏云烟,“你要不要吃?” “谢谢。”夏云烟笑着接过兔肉。 “快吃吧,现在不吃,以后就吃不到了。”克尔扎一边说着,一边从自己手上取了一串给喜玛,喜玛开开心心的收下,道了声谢谢。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克尔扎反问,牵着喜玛的手在夏云烟身旁坐下,“没有兔子,当然没兔肉吃了!” “可是,现在是春天,不正是猎兔子的好时候?” “那是因为我们要搬走了。”喜玛昂着头大声的说,“喜玛不想离开这里。” “大家都不想啦!”克尔扎朝她道。 “搬走?” “你还不知道?再过几天我们就要离开这里了!听我娘说,我们要去另外一个地方。” “红娘没跟我说过。”说这话的时候,夏云烟隐约觉得委屈。因为这么重要的事,伶居然都不告诉她。 “夏云烟,你干什么一副要哭的样子。拜托,你这么大了还哭鼻子,羞羞羞!”克尔扎做着鬼脸。 “可是……可是喜玛也不想离开啊!”喜玛凑道,说着说着自己就哭起来了。 “笨蛋,所以我才说讨厌跟你们这些女人在一起啊!动不动就哭鼻子。不准哭,不准哭啊!” “喂!” 眼看着两个人越哭越凶,克尔扎终于慌了手脚。刚好甜儿端着一盒兔肉走过来,看到三个人乱七八糟的场景,简直哭笑不得。 夏云烟急忙用袖子把眼睛一擦,其实她也不想哭的嘛,就是觉得心里委屈,谁让喜玛这小丫头要“引诱”她。 “甜儿,她们两个又在哭鼻子了。”克尔扎指指夏云烟,后者早就已经擦干了眼,露出一个假假的笑容。喜玛见状,也急忙学夏云烟的样子,扯起袖子胡乱抹了一把脸。甜儿再也忍不住“扑哧”笑出声,“小姐,你就别装了。你那点小秘密我早就知道了!” 夏云烟脸上一红,喜玛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望着她,而克尔扎则在一旁笑到肚子痛。 “别笑了别笑了,赶快来吃烤兔肉!” “哇,这么多!”克尔扎抢先反应过来,抢过一串兔肉就开始吃起来。甜儿急忙道,“这是我给小姐拿的!” “没关系。”夏云烟收起窘迫道,“对了,甜儿,你也是听说我们要离开这里,所以才拿兔肉来给我吃的吗?” “离开?”甜儿脸上神色一变,随即摇摇头,“不,我不知道。” “甜儿,你怎么了?脸色看上去不太好?” 喜玛拉拉甜儿的袖子,“甜儿,你生病了吗?” “没,没,没有。我只是吃了一惊。因为……因为以后我们就再也不能在这里玩了嘛。” “喜玛,喜玛不想离开!”喜玛又要哭了。 克尔扎一把捂住她的嘴,“不要哭啦!我们都不想离开啊!”看看四周,“那,反正就要离开这里了,我们再来玩一次捉迷藏吧。” “好哇好哇!”喜玛一听要玩捉迷藏,立刻来了精神,第一个拍手赞同。夏云烟望了一眼甜儿,“好吧,我们再玩一次。甜儿你也要来。” “我……” “来嘛来嘛!”喜玛拉上甜儿的手,“喜玛当鬼,大家快点躲好哦!快点快点!” 小姑娘一边说一边捂上了眼睛开始数,“三十,二十九……” 夏云烟和甜儿互看了一眼,又望望四周,指了指左边的树林,一声不响的走了进去。克尔扎眼尖手脚快,不一会儿就在树林里找了一块巨石,藏在了石缝下。眼看着喜玛数数的声音越来越近,夏云烟回头一看,甜儿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不见了踪影,大概也是找好了躲藏的地方。她心里一紧张,听到喜玛喊着,“我看见你了,哈哈,我是鬼,云烟姐姐,我要抓到你,我要抓到你。” 似乎还有人嘻嘻奸笑着,夏云烟听出来那是克尔扎的声音。 “你才是笨蛋啦!” 夏云烟咕哝着回了句,跋腿就跑,反正她是大人,喜玛还是个小孩子,比脚力喜玛追不上她的啦。总之,先找个地方藏好再说。她一个人跑着,听到后面喜玛叫喊着要她停下。她反而跑得更快。很快,前方出现了一块乱石冈,大大小小石头间有很多的空隙,加之杂乱的野草,想要在里面找到一个人本生就很难,何况喜玛还是个孩子。 夏云烟也找了块岩石缝躲了进去,听到外面传来喜玛的嬉笑声,好象是甜儿被找到了。然后好一阵没了动静,就在夏云烟等得有些不耐烦的时候,突然传来克尔扎咆哮的声音,“不算不算,喜玛你是鬼,甜儿不可以帮忙的!重来重来啦!” “为什么不可以,是我发现你的!克尔扎,你耍赖,你耍赖!” 两个小孩子你一言我一语的吵了起来,喜玛的声音听着就快要哭的样子,夏云烟心里骂了克尔扎一句“死小鬼”,站起身叫道,“克尔扎,你怎么又在欺负喜玛!” 她话音刚落,就传来三个人的大笑声,她定睛一看,只见甜儿,喜玛,克尔扎三个人在乱石冈边由高到低站成齐齐一排,克尔扎指着夏云烟道,“夏云烟你个笨蛋,上当了啦!” 喜玛跑过去抓了夏云烟的手,跳着道,“哈哈,我抓到你了,我抓到你了!” 夏云烟羞得满脸通红,等着甜儿,“甜儿,你……你吃里扒外!” “哈哈,笨蛋夏云烟,自己笨,上了当就怪甜儿,你羞不羞!” 眼看着夏云烟在摩拳擦掌了,克尔扎大叫一声,“啊,杀人灭口啊!喜玛,快逃!女恶鬼来了!”他轻松的跃过一块大石,一边夸张的大笑着一边喊,“喜玛,女夜叉来了,快逃啊!” “死小鬼!看我今天不收拾你!”夏云烟咬牙狠狠道。一旁的喜玛也早嘻嘻笑着跳开老远,娇小的身子一进入树林很快就消失在了夏云烟的视线中。夏云烟慢慢看向甜儿,后者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她还没来得及喊她的名字,甜儿也随即跑进了树林之中。 “搞什么,我是最后一个被找到的诶!”夏云烟跺脚,手一甩跟着追了进去。 要说这片林子,她和克尔扎,喜玛还有甜儿来了不知道多少次,当然几乎每次都是被克尔扎和喜玛两个小鬼拖来玩捉迷藏,这两个小鬼逮着她的弱点,专门往有蜘蛛的地方藏,害得她每次在找到人的时候都被吓得尖叫连连,所以她每次都被颇当鬼。 什么世道啊!她居然载在了两个加起来还没她大的小鬼头手上! 夏云烟心里闷闷的想着,也没注意到自己条件反射的避开了很多小鬼可能藏身的地方,一直在往林子深处走。突然,她脚下一滑,整个人开始迅速的往下掉,不时撞上陡坡的杂草和树根。幸好这几天穿的衣服还比较厚,不至于划伤皮肤,可惜双手还是被沙石磨出了血口,有些疼,但还不至于不能忍耐。不敢碰到手掌的伤口,她用胳膊肘挣扎着从地上坐起来,不看还好,一看吓一跳,头顶上的陡坡足足有好几丈高,由于滑落的过程,她都注意如何保护身体去了,竟没发现自己是从那么高的地方落下来的。更遭的是,这么高而陡的地方,又没有任何藤条可以攀缘,凭她,根本不可能自己爬上去。 望了一眼头顶温暖的太阳,她心里也没有多么慌张,反正想到甜儿他们发现她不在的话,迟早会来找她的。她望了一会儿周围的风景,对这开满花朵的谷地不禁产生了一些好奇。心想,或许正是因为这谷地要比外面暖和,所以在春天刚刚到来的时候,它就已经如此春意昂然了。这么歇息着,夏云烟的身体很快恢复过来。然后她站起身,准备到周围看看。 有一瞬间,头顶上有什么一晃而过,她迅速抬起头,却只看到一簇野草随风摆荡。 “大概我看错了。”夏云烟呢喃道。最近,她总是觉得有什么人跟在自己周围,可是却又什么人也发现不了。大概是因为要安排族人离开林海的事吧,伶最近很忙,每天回到帐里都很累的样子,想想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她便什么也没说。 不过,说不定等到送走赫巴人,她可以和伶还有甜儿三个人来这里生活。 夏云烟想到这里,心情一下子愉悦不少。可是,她很快就被眼前的所看到的一切惊呆了。 走过白色小花的外海,里面生长的,竟然是一片连天的野生向日葵。在蔚蓝的天空下,随着风,轻轻摇摆,吟唱着一首首太阳之歌。 有一瞬间,她眼前只剩下一片金黄的灿烂。有一股神秘的力量让她不知不觉躺下,在花海中,只是呆呆的望着头顶上那片透明的蓝,不时晃过一朵两朵金黄。 莫明的,在她的脑海中浮现起那个带着血色的下午,河水在哗哗的流过,也有这样微风,也有这样的天空和阳光,可是,那时候她只想到君少昊在哪,根本没有心情理会这些。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她对自己说,然后慢慢睡去。 金色的光芒中,一道身影在慢慢的靠近她,如微风轻轻抚摩过她的脸庞,被风吹散的空中传来幽幽的声音,“再见……” 再次醒来,太阳已经斜斜的挂在天际线上,一副随时都要掉落下去的样子。夏云烟的突然掉下去,会有人接住她吗? 她被自己这样的想法给逗笑了。站起身,她开始往来时的路走,等到那面陡峭的斜坡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才突然想起,到现在,甜儿他们也还是没有找来,而她不可能一个人爬上陡坡。 这个现实激起夏云烟一身的冷汗,慌张迅速掌握了她原本轻松的心情。她张望着四周,开始扯着嗓子喊起来,“甜儿~克尔扎~喜玛,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啊!” 然而回应她的只是越来越冷瑟和凄厉的风声,当洁白的月光慢慢代替灿烂的阳光时,那片美丽的花地看上去却是如此的恐怖,摇曳的花姿如同千万个张牙舞爪,随时准备向她扑来的恶魔。 “甜儿~~~甜儿~~~~~” “呜呜……伶,伶!!” …… 就在她以为自己将要被所有人都遗忘的时候,陡坡上空,突然晃过一点点希望的火光,她急忙大叫,“伶,伶,甜儿,是我啊,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可是,那火光就像她的幻像一样,眨眼便消失不见。她心里升起极度的绝望,只能哭颤着喊道,“伶,甜儿,甜儿,是你吗?是你吗?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啊!” 可是,无论她喊得多大声,哭得多大声,那火光就像从来也没有存在过一样,就此消失。半夜里,天空开始淅沥下起小雨。她只好靠着陡坡缩着一团,尽管如此,却还是冷到不行。后半夜,雨点开始下大,还不时夹杂着巨大的雷声。 她只能不断的回想,回想那个同样有着巨大雷声的夜晚,却有着温暖的热水和温暖的陪伴,这样,她才不至于让自己恐怖到疯掉。 模糊之中,她好象看到娘坐在跳闪的烛光前,一针一线的缝补着她的衣服,脸上的表情平静而安详…… 娘转过头唤她,“烟儿……” “娘。” “长生?” “娘……” “长生,你醒了没?” 有人捧起了她的脸,她缓缓睁开眼,伶苍白的脸映入了她的眼中,她看到他脸上的神情终于放松下来,而且清楚的听到他重重的舒了口气。 “长生,你有没有好些?” “伶?” “我回来了吗?”夏云烟无力的张望着四周,看到熟悉的帐布,虎皮,她也舒了口气,确定自己是终于回来了,伶终于找到她了。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夏云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甜儿接到她的视线的同时,朝她努力挤出一个虚弱的笑容,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谢谢你,甜儿。” “不……不用。”甜儿虚弱的摇着头。 她没注意到伶看甜儿的表情,关心的问道,“甜儿,你怎么了,看上去很不好。” “受了点风寒,没大事的。” “是因为找我吗?”她记得那天晚上的雨好大,“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她已经醒了,你不用再等在这里。”上官伶冷冷的道。 “甜儿,你身体不舒服就快点下去休息吧,不用管我,我没事的。” “伶……”夏云烟话还没说完,便被上官伶伸出的手指给止住了。 “你身体还没恢复好,现在不要说话,再多睡一会。” “听话。”他像对孩子一样轻轻摸摸她的额头,撩开她额头上的刘海,留下一吻。直到她听话的闭上眼睡去,他脸上的神色才慢慢恢复过来,紧抿的唇线没了平日的温和,代之的是一种冷酷,一种无情的冷酷,深邃的眼眸闪耀着一种敏锐的光芒。他静静的看着她的睡颜,如同审视最珍爱的宝贝一样。然后,他的目光转向门后,那里,躺着一朵白色的小花,洁白的花瓣上,沾染着些微细碎的泥土,它的主人才刚刚从这里遗落它…… 第三十八章 马道,马蹄之声由远及近。不多时,一道绿色身影便出现在了马道的拐角处。马上的蒙面丽人一提缰绳,胯下的黄马便腾空而起,前踢在空中几下奔腾,忽的立定。待看清来人,女子笑道,“哼,包世新,你的狗鼻子倒是挺灵的嘛。不过区区几日就嗅到了我的踪迹。” 只见她的面前,一字排开十几个彪形大汉,身后站着的,正是一身布衣的包世新,后者笑道,“呵呵,玲儿姑娘过赞了。这还得多谢谢玲儿姑娘的一身药味不是。” 玲儿听他如此说,略略猜到他可能是从药店一路寻来。不过,能做到这样的份上,这包世新也着实不简单。这只能说,再一次证明了君西蓝在宣国里埋伏的势力。 玲儿深知今日必有一番苦战,懒得废话,暗暗仔细观察着对方,冷笑道,“包世新,你带这么多人来会我一个,可真是太抬举我玲儿了。” 包世新摇头,“这不是要把玲儿姑娘给毫发无伤的接去见见我们皇上么,如果伤了这样的贵客,岂不让人家说我们燧国人不懂待客之道!?” “难道这么多人强要我一个弱女子去当所谓的座上宾,就是你们燧国所谓的待客之道?”玲儿讽刺的反问。包世新也不生气,脸上笑容依然不变,“好一个牙尖嘴利的丫头。老夫不与你逞口舌之争。不过,老夫还真想向你多多讨教几招。”话音刚落,他便双掌一缩,冲向玲儿,快步之间,双掌变化,及身,右掌横劈,直扫玲儿的面门。玲儿随即飞身离马,包世新便紧跟而进,转瞬间,两人已拆了十多招。包世新掌掌力道狠而准,而玲儿身形轻灵,掌法迅速潇洒,竟有些瞧不清楚来势去迹。 两人各知双方势均力敌,几个回合之后,先前不动的其他人也迅速加入,玲儿一时竟有些分身不暇。加之又是女子,气力上始终比不过男子,险险避过几招之后,心里有些怯了。包世新左脚飞来,啪的一声,正中她右腿。她慌忙拔剑相迎。尽力守御,又拆了数招。但如此始终不是办法,心里正暗想着如何逃过今日一局,忽然背后一声音道,“当心别杀了她。” 玲儿挥剑转身,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一个男人出现在此处,她一激灵,挥剑上前。侯北辰眼看着玲儿飞身逼向他,慌忙握拳相迎,哪知道后者在突然从腰上拔出一柄小刀,左手以刀掌了他的命脉。侯北辰脖子上一冷,急忙大喊,“住手,快住手!” 他这一喊,双方果然停止了动作。玲儿万没想到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竟还能起到如此大的作用,挟持他也不过是突生的念头,还没真想过能逃过包世新的追捕。 “你们要是再上前一步,我就杀了他!”玲儿一边说一边缩紧了刀锋与血肉的距离。侯北辰的脖子上被生生割出一条血口。 “你们你们快停下!”包世新也万万没想到自己最后竟然会变成人质,他不过是在一旁观战,眼看着有一个人差点一剑刺穿玲儿才吼了出来,哪知道竟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 “玲儿,玲儿,你不认得我了么?”侯北辰颤抖着声音说,“我是你的侯叔叔啊,你的候叔叔。你……你快把刀放下,快。” 侯北辰知道,真到了需要抉择的时候,包世新这个讨厌他的男人肯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丢下他,而他唯一能活下的机会就是玲儿能放了他。 “侯叔叔?”玲儿不明白这个陌生的男人到底在说什么,可是,为什么当她听到侯叔叔三个字的时候,她会觉得那么的熟悉,同时,在心底升起重重的悲伤和恐惧。 “对,我是你的侯叔叔。玲儿,你快把刀放下。快。” 一道道火焰不断的在她眼前闪现,她有些迷茫的看着这个陌生的男人,重复着他的话,“侯……叔叔……” 玲儿的刀反而下的更紧,侯北辰脖子上的伤更加深,疼得他想要叫出声。可他知道现在他不能叫出来,否则他会立刻亡命她的刀下。看这丫头的样子,大概是想起来了什么,或者陷入到一种陌生的情绪中。偷偷看了一眼包世新,后者正悄悄指挥着众人将他们包围其中,但看样子,为了捉到一个完好的上官玲儿,他目前还不打算放弃他这颗棋子。所以他还不用马上死去。 侯北辰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在道,“对,玲儿,我就是你的侯叔叔侯北辰啊。” 玲儿的头又开始痛起来,像被火烧一样,灼热的痛。她好想抱着她的头,叫它不要再痛了。可是,记忆却如狂潮一般不断向她袭来。她甚至来不及整理其中的碎片,就陷入到了梦中的火海。这个被她用刀威胁的男人不断的在她身后追赶着她,他如鬼魅的身影将她弱小的身影笼罩其中,她耳边听到另一个男人说,“看来,她的确就是上官玲儿了。” 上官玲儿?上官玲儿,她是谁?为什么她也叫玲儿?我才是玲儿,她不是! 包世新原本还有些不确定,可听到侯北辰的话,再看玲儿的反应,心里便不再有任何的怀疑,十几个人慢慢的向中间已经崩溃的女子靠拢。包世新向侯北辰使了一个眼神,后者立刻缓缓的向圈外退。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侯北辰的脖子即将离开玲儿的小刀时,后者突然回过神来,大声叫道,“你才不是我的什么侯叔叔,我是孤儿,我是孤儿!!!!!!” 如果他是侯北辰,那她不就是上官家的人。上官,那个被养父所陷害的家族。哈哈,她怎么可能是流有那种血脉的人,怎么可能! 她不信,她不信。这个男人一定是骗她的,因为他不想被她杀死,他想要捉住她!是的,她想要捉住她! “玲儿,我是啊,我是你的侯叔叔。你是上官玲儿,侯叔叔这次特地来找你,就是不想你去帮那个人面狼心的西门笑,他是个坏蛋,他杀了你的双亲,让你跟你的哥哥失散,让你成为孤儿,最后还让你沦落为他的杀人工具。玲儿,你不可以再去帮他,他是个十恶不赦的大恶人啊!” “你住口!”玲儿双眼通红,握着剑柄的双手早已颤抖不己,她疯狂的挥舞着小小的弯刀,强悍的自卫着,却又显得那般的懦弱。 “你们骗我,你们全都在骗我!你们这些大骗子,全都骗我!侯北辰,我要杀了你,怪不得主子找不到你,原来你早就投靠了君西蓝,你这个狗贼,我要替主子除掉你!”玲儿像疯了一样朝侯北辰冲去。包世新眼看着局势峰回路转,终于不耐烦的道,“抓住她!” 十几个壮汉便随即逼上前,玲儿竟视而不见,只管要杀了侯北辰。可能是受了刚才的刺激,她的激动的情绪竟让这些男人有些抵挡不住,包世新不高兴的看了侯北辰一眼,挥拳变爪,伸手要从玲儿身后袭去,就在他快要抓住玲儿脆弱的脖颈时,“噌”的一声,不知道从何处飞出一块铜钱,将他的手打偏到一边。包世新一声厉喝,“谁?”就有一道身影从众人眼前飞快的跃过掠走了玲儿。 玲儿只觉得身子腾空,才发现有人将自己带离了陷境,再抬头一看来人,不免又是大吃一经,“你……你快放开我,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侯北辰那个狗贼!” 君少昊不理她,回头看了一眼紧跟而来的追兵,带着她翻身上了一匹快马驰骋而去。 “我叫你放了我,你听到没?!”玲儿脑子里一片空白,她现在想的只是一定要杀了侯北辰。她的脑子好乱好乱,乱到她根本不能思考,而这唯一清晰的目的却似乎成了她唯一的救命稻草,这样,她才不至于让自己迷失其中。 可是男人就像没听见一样,仍旧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任由她歇斯底里的叫喊着。突然,君少昊疼得叫出声,在不放手的情况下,玲儿竟狠狠的咬上了他的手腕。 “你在干什么!”生平第一次,君少昊对着除夏云烟之外的第二个女人发火。 “谁让你不放手!”玲儿尖叫着,扯下早已掉落一边的面纱胡乱擦干嘴角的血丝,“我叫你放我下去!” 两个人默默的瞪着对方,有一瞬间,玲儿以为这个男人会一掌劈向她,以她对他的猜测,他的那一掌若真劈下来,她的滋味不可能好受到哪去。可是没有,这个男人在冷冷的气愤的瞪了她半天后,突然扯动嘴角,歪着嘴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他笑得那么轻蔑,让她更加愤怒。 “好,既然你想回去,我就送你一程,又是一个不知好歹的女人!” “你……” 玲儿话还没说完,男人已经掉转马头迎向身后追上来的众人,紧接着一拎她的衣领作势要将她丢出去。玲儿不转头还好,一转头,包世新等人的身影映入眼中的刹那,她脑海突然清醒,挣扎着道,“你干什么?” “干什么?你说我在干什么?”男人一副漠然的样子看着她。 “你……”仍旧,她话没说完,人就被他抛了出去。她在心里狠狠的骂着这个可恶的男人,发誓要在心里记他一辈子,当然,是记恨记他一辈子! “包爷?”看着前面男人突然丢下玲儿,对这样的转变,后面的人也是看得莫名其妙,不过,包爷没发话,他们自然也不会停下追赶,而包世新则一直定定的看着远处消失的男人,眼里闪耀着众人都未察觉的锐光。 “哇,没想到竟是个活生生的大美女!”其中一个男人在看到摘去面纱的玲儿后惊叹出声,显然,其他人也被眼前女子的美丽容貌所震慑。 侯北辰在看到玲儿的一瞬间不禁在心里叹了声:又是一个完全承袭了母亲美貌的人。还没回过神,已有人举剑刺向他。经历过开始的阵仗,他也多放了两个心眼,自然轻易的躲过了玲儿的招数。 刚才被男人一激,玲儿心里虽然清醒不少,却仍是一头只想杀了侯北辰。一时刀光剑影,竟打得难分难解。可她原本在体力上就输了对方一大截,何况精神也受了很大打击,不多时,凭着死势拥有的一点优势也很快丧失。 双腿被人横扫,她被迫跌倒。再抬头,刺眼的阳光下,杀红眼的她只看到头顶一片阴影,那巨大的阴影将弱小的她完全笼罩,耳边似乎有人在不断的说着,“要不要跟我走?要不要跟我走……” “包爷,她似乎又陷入到什么回忆中了。”其中一个男子说。 包世新看着突然停止反抗的玲儿,正准备叫人带走她,玲儿突然叫起来,“哥哥,你在哪,你在哪?侯叔叔追来了,坏蛋侯叔叔又追来了!玲儿好怕呀,你在哪,快来救救玲儿!哥哥……” “包爷。”她有些疯狂的样子反倒让几个男人不知所措。包世新道,“带上她,小心别弄伤了。”“是。” 玲儿一看到有人靠近,便不断往后退,口里直唤着哥哥。 “小丫头,原来你还是记得我的嘛!”侯北辰上前伸手欲将她从地上抓起来,哪知道手腕一疼,竟被玲儿咬出一道深深的血口,疼得他一气之下抡起巴掌就要扇下去。 偏生手上又一疼,等他反应过来,看到眼前的情景,生生惊出一身冷汗。只见君少昊的剑离他的手腕不过一两寸,顺着剑身看去,只见包世新的剑尖险险的挡在剑身上,后者看了君少昊半晌,缓缓收回长剑,“小王爷,好久不见。想不到,你都长这么大了。” 君少昊看着包世新淡淡的道,“秦大人,的确很久不见了。” “想不到我们再次见面,会是在这样的情形下。” 侯北辰密切注视着两人脸上的表情,可惜包世新仍旧是常见的笑,甚至更为温和,而那个曾经的靖安小王爷更是一脸的平静,看不出任何的端倪。 “算算上一次见你,还是七八年前的事了。” 君少昊在鼻子里恩了一声,退后欲扶地上的玲儿。他的手刚一接近,玲儿便急忙包住他的手臂,嘴里念着,“哥哥。” 君少昊也不拒绝,将她扶起,任由她抱紧自己,转头对包世新道,“我从来就没相信过你已经死了的事实。” 侯北辰看着包世新的唇微微张了张,却终究什么也没有说。 “不过,今天我信了。” 包世新突然笑起来,侯北辰第一次在他声音里听出苍老的味道。 “看来这些年你在宣国过得不错。” 眼看着君少昊已经将玲儿带上了马,侯北辰心里有些着急,可看包世新的样子,似乎不打算阻止。 “有时间,还是回去看看俊文他们母子吧。” 君少昊翻身上马,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包世新,马儿腾空嘶叫,侯北辰不知道什么时候堵在路中,“包爷,难道就这么放走玲儿丫头?” “难道你还想拦下我?”君少昊冷冷问道,侯北辰往身后退开好几步,看着包世新,“包爷……” 半晌,包世新挥挥手,“让他们走吧。” “包爷!” “没听到我的话吗,让他们走!”包世新提高嗓音,几个男人明显被他的怒气所摄,纷纷退开来,侯北辰也只得闪到一边。 “没错,姓秦的早就死了。小子,我姓包,人人都叫我包爷。今日,只当包爷我旧梦重游。以后若再相见,咱们只当……不,还是不要见面的好。”他有预感,下一次见面时,便是他们生死相别之时。 君少昊会意的点点头,一提缰,马儿便飞快的奔了出去,不多时,便消失在了众人的眼中。 第三十九章 昏黄的烛光摇曳着投到桌上烟熏过似的羊皮纸上,照出一道道弯曲的路线,一双芊芊玉指正沿着其中一条隐蔽的黑线滑动着,最后停留在一处标有沧浪谷的地方。阿达利皱了皱了眉,“你还是打算从这里过去。” 烛光下的红颜点点头,“虽然从林海一出可以直接到达红原,但这里一带边关原本就设置有城池,此时肯定已经被西门笑加重了兵力。所以我认为还是应该穿过沧浪谷,到达林海的南面,再转而去红原。” “红娘,这个问题我们早就讨论过了,我们根本就不可能通过沧浪谷。”阿达利道。克扎大娘点点头,“红娘,若不是如此,我们早就在半个多月前出发了,可是这么久,我们还是没有找到通过沧浪谷的办法。” 帐篷里的其他人也颦眉看向红娘,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笑起来,只听到她说,“大家,这个问题我们早在半个多月以前就讨论过了。不过,我刚得到消息,扎伊他们在沧浪谷发现了一条秘密的小道,当然也算不上是小道,不过,要通过的话应该还是可以做得到。” “小道……”,族里最具权威之一的长老重复了一遍。阿达利接着道,“红娘,这就是这半个多月来你一直在做的事吗?” 看到红娘微微翘起嘴角,阿达利哈哈笑起来,“红娘,你可知道,万一找不到这条小道,我们要怎么离开林海。我们不可能在这里待一辈子。西门笑的大军已经聚集在临遥往林海来了。万一失败……” “我说过我不会失败。” 克扎大娘摇摇头,“红娘,有的时候你为了各种各样的事情总是顾及许多,有的时候你的胆子却又大的出奇,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 “她根本就是怪人一个。”阿达利一句断语逗笑了大家。解决问题的轻松终于在此刻表现出来。 “既然如此,那我们后天就出发。”长老道。 红娘点点头,“西门笑的人现在就在林海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闯了进来,我们还是及早动身的好。” “那好,就按照计划行事,今晚大家就下去安排安排。” 众人点点头,纷纷走出了帐篷。红娘跟在了克扎大娘身后,聊了两句,等到大家散去,红娘又俯首在克扎大娘耳边道了两句,两人方才分手。回到寝帐时,夏云烟已经睡下,烛泪堆在烛台上就像一座座缩小的山岳。 夏云烟迷糊间听到洗漱的声音,蒙朦胧胧中看到上官伶的身影,含糊的道了声,“红娘,你回来了?” “现在我是上官伶。”他走到她身边,脸上的面具已经卸下,“怎么睡在这里。”上官伶给她敛皮毯时她有渐渐清醒过来,“本来是在等你的。” “等我做什么,我不是说了今天晚上会晚点回来么。你的身体才刚刚复原,不要又受了风寒,接下来可没有多余的时间养病的。” 听他这么说,夏云烟睁大了眼,“已经确定了吗?” 上官伶点点头,翻身到里面躺下,“已经确定了,后天就走。所以明天你哪也不要去,知道吗。我会叫人来收拾东西。” “恩。对了伶,为什么甜儿这么久一直没有来看我,她最近很忙吗?是不是因为要搬走了,所以她事情很多?我有点想她哎,一个人待在这里面好无聊哦!” 上官伶搂紧了夏云烟,漫不经心的道,“恩,她最近可能比较忙。” “伶,你身上好暖和哦!” “不过手好冷。呵呵,快点放进来,里面很暖和。”夏云烟捧着上官伶的双手缩进了皮毯里,“很暖和吧?” 上官伶点点头,不动声色的想要收回手。不管夏云烟有没有注意到,至少对他来说,他们始终男女有别。如果不是天气还冷,他一定会在现在就把她赶回自己的床上去。 “伶,你干什么往后面缩,我很冷诶!”夏云烟缩着身子对着他呢喃了句,看样子又要睡过去了。 上官伶只得又向她身边挪了挪,哪知道她反而将他抱得更紧。虽然早已经习惯她对他的亲密,不过,每当闻到从她身上传来的暗暗幽香,一种罪恶感就会从他心底升起,但更多的,他会觉得烦躁。他不是不懂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也不是没有想过娶她,甚至他也曾当面对她说过要娶她的话,而现在,他也已经说过会跟她永远在一起,可是,每一次当他想要亲吻她,想要抱她的时候,长生对他的信任就让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奸诈的小人,一个利用长生信任的奸诈小人。 “你还会想他吗?” “恩……”睡梦中,夏云烟轻轻呢喃着,“谁?” “小九。” “小九……”她重复道,声音越加的小。 上官伶看着她的脸庞,眉头渐渐蹙紧,他靠近她的脸庞道,“没关系,睡吧。我会陪着你。” ★ ★ ★ 咫尺的乌云在头顶上翻滚着,仿如车轮后扬起滚滚尘土。夏云烟坐在高高的皮毯堆上,望着身后渐渐远去的林海,心情莫名的不好。她嘴里低咒了一声这该死的天气,因为它,弄得她的心情也非常不好起来,就好象前方等待他们的,不是美好的晴天,而是雷雨交加的坎坷之路。 跟着赫巴族人一起,他们已经在林海中行了好些天,具体多少天,她也不是很清楚,反正他们现在已经离开林海了。听伶说,他们正在往另一个地方前进,等过了那里,他们就可以很快到达目的地:红原了。也就是说,她和伶很快就可以离开了。 夏云烟躺回皮毯之中,厌恶的别过脸闭上了双眼。一觉醒来,已经是傍晚,而眼前的景色也完全大变。队伍还在缓慢的往前走,但夏云烟已经看到前面巍峨的山峦,两到陡峭的山峰直直的耸立在前方,尖细的峰顶似乎直穿云顶。笔直的曲线好象是有什么人用了一把巨斧生生将一座大山劈开。队伍终于停了下来,夏云烟听到了阿达利的声音,示意大家在此歇息,明日再启程。她从车上跳下来,跑到前方,看到伶正跟族里的几位长老交谈着,没注意到她的存在。族里年轻强壮的男人们在帮忙扎帐,设置守卫区,而女人们也都在搬卸着一些轻便又需要用到的东西下车,孩子们三五成群在嬉闹着,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她的存在。前方的,只显现出一条狭窄的小道,其实说窄也算不上很窄,只是对于他们要搬离家园的族人来说,通过这里,的确是有些窄。她一个人往前走了一段,进谷中,一抬头,只看到一束窄窄的灰蓝色,好象一条被污染过的银河从头顶平静的流过。周围好安静好安静,只有她轻微的脚步声在道里空荡荡的回响着。突然,谁重重的排上了她的肩头,吓了她一大跳,回头一看,阿达利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她身后,“你在这里看什么。红娘还在到处找你。” 夏云烟没有理他,环视了一眼四周,平静的道,“这里的确很隐蔽,也亏你们能发现。” 阿达利笑笑,听到她接下来说道,“不过,凭西门笑的聪明,他能发现这里吗?” 阿达利的笑容有些僵硬,状似无奈的笑道,“这就只能看运气了。如果我们的人当中没有奸细的话……” 夏云烟听出他的话外音,没有说话。 他静静的看着夏云烟,过了一会儿才听到她低低的说,“不会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不知道原来你也是懂一些兵法的。”阿达利突然转了话题,夏云烟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摇头,“这一点只要是稍稍想得到的人都看得出来吧。” 阿达利不置可否,“不过,我很早就想问你了,你是如何进入林海的?”这天底下懂得五行之术的人或许有,但懂到能进入林海的话,至少也不能说她普通吧。 “以前我娘教过我一些。”夏云烟云淡风轻的回道。 “听你这么说,我倒真想看看你娘。不知道又是何方高人。”夏云烟笑道,“我觉得你还是不要见到她的好。” “为什么?” “因为她早就过世了。” “是么。那我的确还是不要见她的好。或许,再等个几十年也可以。” “如果那时候你还记得她的话。”夏云烟笑道。 似乎是感觉到他的注视,她转过头来冲着他淡淡一笑。她笑的刹那,阿达利甚至失了一会神,等意识到这一点,他不禁莞而,“夏云烟,你果然很不一般。” “其实,你并不叫做夏云烟吧?而他也不是红娘。” 夏云烟愣在了原地。 阿达利笑出声,“看来我是猜对了。不过,你们到底是谁?” 夏云烟摇头。 阿达利拍拍她的肩头,“好吧,如果你不想说那便算了。别紧张,既然一开始我就没有说出来,现在,我也不会说出来。”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红娘站在小道入口看着两人,阿达利朝夏云烟悄悄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转身道,“没什么,聊聊天而已。” 上官伶走到夏云烟身边,“刚才阿达利跟你说了什么,你脸色看上去不好。” “没,没什么。”夏云烟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他刚才给我讲了一个鬼故事,吓了我一跳。现在没事了。”她拉着上官伶的手腕,“我肚子饿了,今天晚上吃什么?” “你最近不是老说想吃酸的吗,我拜托克扎大娘给你做了一些酸梅汤。” “真的?”夏云烟笑眯了眼,“伶,你对我真好!” “知道就好。”上官伶捏捏她的鼻子,仔细看了她两眼,“你最近似乎吐得有点厉害。”她以前虽然也莫明吐过几次,不过少,所以他也没怎么留意。只到了最近,症状似乎严重起来,他就越来越不放心。 “恩?” “我看还是请大夫看一下好了,我不放心。” “不要,我不喜欢看大夫。”一看大夫就吃药,可是药好苦好难吃,她不要吃,“没关系的,本来身体就不好,这几天又忙着赶路,什么水土不服啊,旅途劳累啊,气候不好啊,反正这样那样才会这样嘛。” 上官伶哭笑不得,这丫头还真不是一般般的讨厌看大夫啊。不过,这都编的是些什么烂理由。 “不说了,不说了。吃饭吃饭!” 果然又开始转移话题。上官伶看了她一眼,无奈的叹了口气。好吧,这辈子,他自认倒霉,因为只要她耍起赖来,他实在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第二天一大早,队伍便开始慢慢的向沧浪谷前进。也不知道行了多久,夏云烟只觉得这峡谷简直长到没有尽头,就在她感到心烦意乱的时候,听到前面有人喊了一句,“路口,快到了快到了。” 夏云烟伸长了脖子向前望,果然看到一条窄逢外一片碧绿,由于持续的阴天,看不太清楚,只是基本上可以确定马上就可以走出小道了。就在她准备下车跑去前面找上官伶的时候,头顶突然响起巨大的劈啪杂响。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身旁的一个年轻人给拉下了车,在她先前坐着的位子,一块石头在那里晃动了几下便滚下车掉在她面前。 “是宣国军队。”她身旁的年轻人喊了起来,夏云烟心里一紧,没想到阿达利的话还真的应验了。 大石不断的从天而降,在这陡峭的山谷中躲无可躲,女人们护着老人和小孩,男人们则开始有序的向队伍后面跑去。夏云烟挣扎和站起身,跑了一段路才看清楚,原来来时的路被宣国军队给堵住了。阿达利的声音越来越近,招呼着一些人赶快带女人,老人和小孩从前面离开小道。被乱石砸中的惨叫声不断在耳边回荡,夏云烟呆呆的望着眼前戏剧般的变化,直到一双有力的手将她拉向前,“你还傻站在这里干什么!等着被砸死吗!” “阿达利?”夏云烟突然回过神。 “快走!” 阿达利拽着她的手,不断的往前跑,夏云烟眼看着一块石头以飞快的速度从他额边险险擦过,一道温热的血顺着他刚硬的曲线开始缓缓往下流。 “阿达利,你……你受伤了。” “走了!” 阿达利之管想着如何将她送出小道,然而一到前方,他们便遇上了从前方涌入的宣国士兵。阿达利暴喝一声,“快去找红娘!” 话音刚落,便有一个士兵举刀相他砍了过来。夏云烟突然回过神,拼了命的往回跑,不断的在混乱的人群中寻找着伶的身影,而眼及之处,看到的只是血肉相搏,诸死战斗的男人,女人和老人的尸体倒在地上,孩子们的哭声四处泛滥,她呆呆的站在原地,有一瞬间,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 这……就是战场么? 是这么的残酷。 突然,前方出口传来一声巨响,伶的声音幽幽的从天边传来,“撤退,快从这里撤退!” 有一瞬间,夏云烟以为这一切永远也不会结束,可是,当她刚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从头顶上传来一道有力的声音,“赫巴人,看好了,这就是你们背叛我的下场。这就是你们收留一个外来人,相信一个外来人的下场。你们知道你们收留的是谁吗?” 她的精神高度紧绷,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指甲已经陷入到了上官伶的手心里。 “上官伶。那个辽国的大将军,上官伶。你们这些笨蛋,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了福星吗?他不过是在利用你们,利用你们罢了。他要利用你们才能阻止我宣国大军对大辽的侵犯。你们这些赫巴人,笨到连猪都不如,如果我抛弃你们,那也是你们自找的!” 夏云烟突然回过神,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所有的人都停了下来,时间仿佛停止了一般,可是,那一双双投向他们这边,质疑,带着愤怒的目光,让她仿如置身万箭之中。她抬头,看到伶一脸苍白,眼神中是满满的愤怒。他的手竟然在微微颤抖,她反握紧他的手,投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上官伶看了她半晌,突然抬起头,“西门笑,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不断涌上来的敌人被他的气势所摄,怔怔的站在原地。他松开她的手,独自一人走向前方,一阵风扬起他乌黑的长发,铛亮的盔甲泛出冰冷的寒光,从腰间抽出许久未用的破败之剑,这剑在银光之中瞬时化作一把修罗利器,她听到他奋力的喊声,“赫巴人,跟我来!” 幽幽的峡谷之中。他的声音久久回荡,在她的头顶盘旋…… 第四十章 “玲儿,你在哪?娘让你快点过去。” “听到没,别躲了。不然我生气了。” “不要,哥哥,你好笨哦!” “娘,为什么哥哥没有玉镯啊?” “因为哥哥是男孩子啊。” …… “铃儿,你看。我现在也有玉镯了哦。是一个算命的老头给我的,你看你看,跟你的一样诶!” …… “玲儿要永远和哥哥在一起。” “傻孩子,你早晚都要嫁人的,怎么可以老是缠着哥哥。” “有什么关系嘛,到时候让哥哥也嫁过去就好啦!” “笨蛋,我是男生哎,怎么可以嫁人!我要娶妻子,娶妻子啦!” …… “哥哥,你在哪?” “你再哪?” …… “你总算醒了。”男人淡淡的道了句,起身端来一碗药,“把它喝了,你的烧会退得更快。” 玲儿呆呆的望着男人,没有说话。君少昊默默将药放回桌子上,勾椅坐下,“你想起来了?” 她不语,只是眼神空洞的望着前方。 “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她还是不说话,半晌,突然站起身,焦急的道,“遭了,我要赶紧去告诉主子,我们的人里有内奸。他们不但害我,还要给我抹乱我的记忆,我要赶紧去告诉他,让他当心不要着了他们的道。他们好可怕的,编故事编得就跟真的一样。” “你在干什么!”君少昊一把抢过玲儿手中胡乱收拾的行李,将她按回床上,“你听好了,我没有心情陪你在这里浪费时间。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办,你给我赶快清醒过来。不管多么可悲,这就是事实,你必须得接受的事实。” “什么事实,你也想骗我,你也想骗我。”玲儿叫起来,“我知道了,你跟他们是一伙的,你跟他们是一伙的!” “上官玲儿,你快点醒醒吧。都已经到这种时候了,你为什么还不醒过来。你就是上官伶的妹妹,你就是上官伶的妹妹。西门笑利用了你,他不仅杀了你全家,还利用了你!” “你骗我!你骗我!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骗我,为什么?”她再也忍不住凄厉的哭喊起来,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流泪,第一次在别人面前流泪,第一次在别人面前如此彻底的流泪。 他的面前突然闪现出那双哀怨的眼神,耳边似乎还隐隐回荡着她在夜空中悲凉的喊声“外公”。一股莫名的冲动让他将她抱入怀中,此刻的她是如此的弱小,他只能轻轻的抚着她颤抖的背脊,“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会陪在你身边。” 她只能抱着他无助的哭泣着,紧紧的抱着他。就好象他是她所有的依靠一样。曾经,她以为她什么也不需要,她以为她很坚强。而现在看来,一切都只是她捏造出来的假象,就想她自己这个人都是别人伪造出来的一样,她的生活中,到底有什么才是真实的呢? 君少昊一遍一遍在玲儿的耳边说着“我会陪在你身边”,可是,他的脑海里,浮现的却是上官伶抱着夏云烟,一遍一遍安慰着她的情景。如果,当初他能对她温柔的说出哪怕这么一句,现在会不会是另外一番情景呢? 可笑,他居然也会有后悔的一天。 “你不会骗我吗?” “不会。” “你也会陪在我身边?” “是。”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一切……” 怀里的人哭累了以后,渐渐又睡了过去。君少昊复将她抱回床上,等到她再醒来,已经是第二日正午。 玲儿一睁开眼,就看到男人静静的坐在窗边,望着眼前的一副画,不知道在想什么。她轻轻走过去,看到画上只用墨渍浸染出一朵简单的衾花。 “这是他最喜欢的花。”她记得那是因为这是她最喜欢的花。 见男人眼中的许许疑惑,她补充道,“我哥哥。” 她转头看向窗外洒了一院子的阳光,有一瞬间依然是空洞的迷茫。所以她错过了他眼里难得的失落和迷茫。 “遭了!”她突然叫出声,“我们现在得赶快赶去临遥。” “主……”她涨得满脸通红,由羞到恼,“西门笑查到了哥哥的下落,北塘家的那个孤女似乎也在那里。我们现在得赶紧赶去救他们。” “你说西门笑已经去了临遥?”这一次,他果然猜得没错。上官伶和夏云烟就在临遥,那个挑起赫巴人造反的女子果然就是上官伶。 夏云烟呀夏云烟,我似乎总是小瞧了你! “你也不用太着急,西门笑还不至于能那么快进到林海之中。”不然,赫巴人也不可能选择那个地方作为他们的藏身之地。 听他这么一说,玲儿的脸色反而更差,“你还不懂我的意思么,他从来不做浪费精力的事,既然去的话,肯定就是已经找到进入林海的办法了。” “你……”君少昊一惊,“赫巴人里有奸细!” 不多时,城门口便奔出两匹快马,一前一后飞般向临遥方向赶去。两人都在心里暗暗的祈祷着,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 ★ ★ ★ 夏云烟能听到车外破败的车辕发出的吱嘎声,就像这九死一生的族人中,残存下的生命,苍老而颓败。她紧紧缩在上官伶的身旁,从他的身上,隐隐散发出一股清新的香味,让她觉得安心。 车身四周被麻布密实的笼罩,里面一片漆黑。上官伶紧紧抱着她,不发一语,均匀的呼吸听上去很平静。 “伶,你说我们真的就要这样死去了吗?” “你怕了?” 她摇头,只要有伶陪着,那她还有什么好怕的。 “只是……”她顿了顿,接着道,“有点不甘心。”对啊,她不甘心,很不甘心,非常非常不甘心。明明幸福近在咫尺,却为何总是发生那么多的意外,多到让她措手不及。她不明白,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不明白为什么一路平安,却偏偏到了沧浪谷才出事。她知道,族里有奸细,可是那个人绝对不会是他们。但对于已经上过伶的当的赫巴人来说,当他们知道真相时以后,要不怀疑他们也难,毕竟说到底,他们三个人才是异类。 “伶,为什么那时候你不逃走?如果只是我们离开的话,伶完全办得到的吧!” “那为什么你不逃走?”黑暗中传来上官伶的声音,因为许久未说话的缘故,听上去有些干涩沙哑。 “哈……哈哈哈……”夏云烟笑起来。 “笑什么?” “笑我们两个好笨。” “所以我们才是这世界上最接近的人。” “可是,伶你更笨。” …… “因为我们完全不是一回事啊!”伶的留下叫做因果,而她的留下也叫做因果吗?当然不是一回事,这笨蛋总是不懂! 她心里一酸,怕开口泄露自己的情绪,却不知道两行温热的液体抑制不住的流出,滴落到上官伶的手背上。黑暗中,上官伶的右手一颤,什么也没有说,也没有擦干手背上的泪水,他伸手捂住了她的双眼。 “如果下辈子我再也看不见,那一定是因为你。”她幽幽的说,带着几分埋怨。她爱过小九,关于那段晦涩的初恋,她记得的却只是那夜灿烂的烟火,只是那满院凄怜的白宛花和那些阳光灿烂的日子里,小九站在人群中时的谈笑风声。而伶却从来没有离开过她,就像另一个叫做夏云烟的人,伴随着她成长,也将持续到她的死亡。她爱了?还是从来就没有爱过?她不知道,唯一知道的是,伶留给她最多的,是思念和眼泪。 “……长生……” 话没说完,帘子被人掀开,夏云烟眨了两下眼,看到几个男人站在车栏外。 “下车了。”一个人说着,另外几个人开始上前解开栏子上的大锁。等到夏云烟和上官伶下来,其中一个男人深深看了一眼上官伶,走在了前面。上官伶牵起夏云烟的手跟着他走在男人身后。此时天色已黑,空旷的草地上,零散的人们正在搭建着临时的帐篷,准备在此停歇一夜。 破烂的衣物和铁器被丢弃在了空旷的草堆里,然后男人们开始将其掩埋。人们三五两个坐在篝火旁,脸上是阴霾的神情,孩子们萎缩在大人身旁,没有一个人说话,有人正在替家人或者朋友处理着身上的伤口,血红的颜色即使在夜空下,也显得如此的明丽。天空不时飞起阵阵灰屑,空气中有一种叫做寂寞和悲凉的东西在肆漫。当他们走过,每个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或者麻木,或者愤怒,或者忧伤……但所有,都像一把把利箭之射向夏云烟心里,恨不得将她撕成碎片。 突然一个女人叫起来,“杀了他们,杀了他们!他们是奸细,是西门笑那个坏蛋派来的奸细,为什么还不杀了他们!” 她的话就像燎原的星火,燃起了所有人内心的愤怒。刹那,疯狂的喊声在夏云烟和上官伶身边此起彼伏。感觉到握着她的手紧了紧,似在给他安慰,夏云烟抬头看了一眼伶。他的表情依然很平静,只是眼里暗淡无光,脸色更显苍白。她反手握住他,他低头看了她一眼,她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杀了他们!” 愤怒还在不断的滋长,丝毫没有停止的趋势。更有人开始冲上前来,幸好被几个男人及时拦下。夏云烟木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丝毫不知道该做什么。然而更多的人冲了上来,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妇人一把拉住夏云烟的手,“你,坏女人。是你把西门笑引来的。是你,如果不是你向他泄露我们赫巴人的行踪,我的尹恩不会死,不会死的!你这个坏女人,我恨你,我恨你!”她一巴掌善向夏云烟,后者闭上了眼,只等着这重重一巴掌,然而她只听到“啪”的一声脆响,睁开眼,只见伶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苍白的脸庞上,是五根鲜红的手指印。 “滚开,你这个混蛋。你这个辽国人。利用我们赫巴人的感情,只为了达到你的目的。你这个魔鬼,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我要杀了你!”老妇人更加激动,不知道何时举出一把猎刀,疯了一样向上官伶砍去。而上官伶却一动不动,丝毫没有要躲开的打算。夏云烟惊出一声冷汗,连话都喊不出,幸好好老妇人情绪过于激动,只稍稍划破了一点皮。但随即她又扑了上来。 这一次,夏云烟急忙拉过上官伶,紧紧抱住他。 “杀了他,杀了他们。” 人越来越多,几个押解他们的男人已经控制不住,大家全向两个人冲来。哭喊声,诅咒声,同时在夏云烟耳边响起。她只感觉到有人在拉扯她的衣服,她就像一个洋娃娃一样,几乎要被人撕成碎片。 有人在使劲的喊着,“快住手,此事还得等族中长老们的判定。快住手!” 似乎有人在说赶快去把克扎大娘和阿达利喊过来。 这些到底是真的还是虚幻,她已经分不清楚。她只清楚的听到,“她是个孽种,快杀了她,杀了她!” “不要脸,不要脸……” “我要你看看她在这床上的淫荡……” “我要你看看她在这床上的淫荡……” “我不要听,我不要听!”她使劲捂住耳朵,突然发现伶正紧紧的抱着她,所有的人都疯了一样在他单薄的身上发泄愤怒,她什么也不能思考,脑海一片空白,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反抱过伶,推开涌上来的人群。她突然激动的反应反而让所有人恢复过来,一时愣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们在干什么?你们再干什么?是,他骗了你们,利用了你们。可是如果不是因为你们,他又如何会落得这样的下场。如果不是因为心里对你们的愧疚,伶为什么还会假扮红娘留下,你们以为他疯了吗,拿自己的命来玩过家家。没错,因为伶,你们起来反抗西门笑,可是,你们问问自己,难道没有他,你们就不会起来造反了吗?他放着堂堂的将军不做,跑来当一个没用的红娘,劳心伤神安排你们的去路。可是呢,到头来,他却只落得这样的下场,如果一开始是他的错的话,那么,做了这么多,难道还不足以弥补他的过错吗?” 夏云烟用尽了力气吼出这些话,而伶只是默默的抱着她,她却更感到他此时的无助。 所有的人都沉默了,夏云烟扫过一个个人的面庞,在她待在赫巴族的短暂日子里,这些面庞都曾非常亲切的对她微笑过,这些人都曾用非常温柔的声音唤着她的名字,可是,只是那么一句话,那么一个小小的谎言,就打碎了所有所有美好的东西。 “你说的都没错。”其中一个瘦弱伤残的男子道,“可是,你们不应该向西门笑暴露我们的行踪!” “我们没有!” “如果不是你们的话,难道还会有其他人。要知道,死的可全是我们赫巴的亲人,是我们的族人,我们的至亲!”另一个妇女接话,她的手上,还抱着一个刚刚满月的婴孩,可是,那夏云烟亲眼看着那孩子的父亲在她面前倒下,他替她挡下了一块巨石。 一刹那,夏云烟感到无尽的悲哀。从未有如此深刻的感觉到,人类,终究是一种脆弱的动物。承受不起小小的谎言,更接受不了事实的残忍。所以,他们宁愿欺骗自己。 伶其实早就想过了吧,如果有那么一天,他已经做好成为大家发泄愤怒的对象。 上官伶似乎感觉到了她心里的想法,搂了搂的她的肩。却不知道,此刻她心里的不甘心比任何时候都还要强烈。 这一次,她没有再躲藏,换成她紧紧的保护伶,换成她第一次成为那个保护者。可是,她却感觉不到一点疼痛,只是很茫然很茫然。直到下腹传来一阵剧痛,她似乎听到伶突然疯狂的喊起来,“长生,长生你怎么了?长生!” 伶似乎在看着满手的鲜血,满手温热的鲜血…… 第四十一章 叮呤…… 叮呤…… 一串呤声渐渐越去,她缓缓的睁开眼,看到昏黄的烛光中,伶的身影斜斜的印在床边,他的半边脸被阴影所笼罩,听到响动,他转过头的瞬间,脸上表情一换,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你终于醒了。” “发生什么事了?”空气里有种奇怪的味道,带着点点甜腻的腥味,她的下体微微有些疼痛,浑身虚弱得几乎连支撑着从床上起来也做不到。 上官伶看着她没有说话,她也只能看着他,突然一种预感向她袭来,她感到恐惧将她淹没,浑身颤个不停。这时,有人走了进来,克扎大娘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粥放到她面前,看了一眼她苍白的脸,她叹了口气,终究缓下脸色,“快喝了吧,会好一些。孩子已经帮你保住了。放心,这事除了阿达利和我,没有其他人知道。” 孩子? 她木然的望向伶,而他转过头,坐回阴影中。 泪,再也忍不住流了下来。伸手轻轻的抚摩上自己依旧平坦的腹部:那里,已经早就有了另一个生命吗? 克扎大娘看了一眼上官伶,“你们……”话没说完,她便匆匆走了出去。 夏云烟的目光在粥上停留了一下,又迅速转向了阴影中的上官伶身上。但始终,两个人都没有说一句话。 良久,上官伶平静的问道,“是那个小九吗?”他用沙哑的声音在尽量掩饰自己的情绪,否则,他根本不敢保证自己不会发泄出来。此刻,他的心里,就像有一团怒火在不断的燃烧,几乎将他焚灭。他气她那么的傻,傻到默默的为那个混蛋牺牲那么多,可更多的,他气自己的后知后觉,如果早一天发现,他绝对不会让她受今天的苦。他会带她远离这一切,他们所经历过的,他绝对不希望让她的小孩再经历,即使那个孩子,不是他的。想到这一点,他心头泛起阵阵苦涩。 原来,他也是在乎的。 “小九……小九……”她一遍一遍轻轻的念着这个名字,泪也一滴一滴的往下掉。这种时候,她该说什么好呢?告诉伶,告诉他,这个孩子不是小九的,而是属于那个跟她有着一半血缘关系的哥哥的?告诉他,这不是一个孩子,这是一个孽种,另一个北塘家遗留下来的悲剧? 她的沉默只是换来上官伶更多的确信。桌上的东西哗啦啦掉了一地,上官伶冲到夏云烟面前,用力的捧起她的脸,第一次,他感到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只能歇斯底里的朝她吼起来,“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傻?” 可是,她只是看着他掉泪,终究什么话也不说。 突然她笑了起来,轻轻凑到他耳边,“我会打了它。” 是的,她会打了它,它是个孽种,是她罪恶的最好证明。她爱它,可同时,她也恨它。反正生下它来,它也只是一个悲剧,何不现在就打了它,一切都还来得及,不是吗?伶不是说,他不会介意的吗?那么洁白的风衣他都不介意,那么她,也没有关系吧? 他恨恨的盯着她,几乎像要将她揉碎,然而,他终究还是抱住了她,“我带你去找他,我带你去找他!”就好象他们会就此分别,他紧紧的抱住她,再也不想放开手。 夏云烟别过头,目光落在刚进来的阿达利身上。脸上的表情比任何时候都还要平静,眼睛比任何时候都还要清明。 “如果我们还能活着出去的话。” 阿达利心里一颤,别过脸。咳嗽两声,他转过头,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怎么,现在都还有心情在这里卿卿我我。”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上官伶放开夏云烟,冷着脸问道。 “不用这么紧张嘛,红娘,现在的你很不像你哎!”阿达利无视他的敌意,径自在一旁坐下,“对了,长老会已经决定,明天的回祭夜正好拿你们做人祭,以慰祭在天的族人们。” “哟哟哟,红娘,你这什么眼神。现在还很冷好不好。等天气再热点我是不介意享受你的眼神沐浴啦!” “甜儿她也会跟我们一样被拿来祭奠吗?”夏云烟想起自始至终都没看到甜儿的身影,心里暗暗担心她在过沧浪谷那天就已经遇害,又或者已经被赫巴人杀死了。哪知道阿达利听到这话笑得更夸张,大有笑到肚子疼的地步。好半天,他才喘着气,指着夏云烟道,“夏云烟,你这可就不叫天真了,这叫傻,你懂不懂?!” “怪只能怪你们信错了人。不,怪只怪你们太轻易的相信别人。当然,我也是没有资格说这样的话啦,毕竟,我们也轻易的相信了你们,不是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夏云烟莫名的感到愤怒。 阿达利站起身,“可怜又天真的夏云烟,你还不懂吗?你担心的甜儿根本就不需要你来担心。有这份闲心,你还不如多担心一下自己的处境比较好!”顿了顿,他接着道,“你所看到的柔弱甜儿,可是比我们任何人都还要先知先觉。人家可是早就预知到我们会在半路上遇到宣国军队,早不知道哪辈子就逃走了。你说,她是不是比我们任何人都要聪明。” 夏云烟不敢相信的看向上官伶,却发现他只是平静的看着阿达利,一点没有吃惊的样子。她心里一阵愤怒涌起,“你骗我,你骗我!甜儿不会的,她不会是奸细。你骗我!” “她怎么可能是奸细。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情如姐妹,她怎么可能会害我们。你骗我!阿达利,我知道,你一定是因为在心里痛恨着我,所以你想看我痛苦,是不是这样?是不是这样?” “她不会害你?”阿达利冷笑,“那我又有必要骗你吗?” “情如姐妹?”阿达利重复着这四个字,“夏云烟,人类的友情,在世界上,有的时候却比任何东西都还要脆弱。你知道上一次,是谁在崖谷下发现的你吗?” 夏云烟愣在了原地,“甜……儿……” 那又怎么样,这两者又有什么样的关系? 她迫切却又恐惧的望着阿达利,但后者却没再说什么,看了一眼上官伶,他冷冷的道,“在此之前,你们好好准备准备吧。” 说完,他起身走出了帐篷。 上官伶一把接住瘫软的夏云烟,他就知道,他就知道那个甜儿始终不该相信,尤其是在长生掉进崖谷之后,他更加对甜儿不放心。可偏偏长生又视她情如姐妹,他只得暗中防范,却不想,中间还是出了岔子。 “伶,阿达利说的是真的吗?伶,你告诉我,你不会骗我的。伶。” “我不知道。”此刻,他对她说不出自己真实的想法来,他怕她接受不了。 夏云烟笑起来,“我就知道,阿达利是骗我的,他是故意想要看我难过。” “不要说话了,你快躺着休息一会儿。”他现在脑子很乱,乱到第一次不知道该怎么办,如果他连自己都应付不好,他又如何能应付得了长生,如何保护得了她,所以他需要静一静,一个人静一静。 “伶,你……那好,我现在就睡觉,我不吵着你。”夏云烟果真乖乖的闭上了眼,上官伶看了她一眼,迅速的别过头,放开她,他再次坐回阴影之中。 夏云烟其实根本没有睡着,她的脑海乱成一团,可是,她还是静静的躺在床上,闭着眼,因为怕吵着了伶。 周围好安静,能听到虫子发出的各种声音,她猜想现在外面正是晚上,也就是说,她和伶还有十二个时辰可以活,十二个时辰之后,他们就会被送去祭奠死去的赫巴族人。 突然她觉得死了也好,因为死了,她就可以和伶永远在一起了,谁也不能来打扰他们,他们会永远开心的在一起,不会有烦恼,不会有司马夜,不会有君西蓝,不会有西门笑,不会有追着他们要乾坤刀的人,不会再有悲伤和分离,说不定,还能再见娘和外公。可是,伶的声音却在这时传来,她听到他坚定的说,“我一定会带你离开这里。” 她觉得自己突然醒过来了,却又好象陷入到了另一个梦中,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上官伶走过去,在她床边坐下,开口道,“我会陪着你,我会陪在你身边的。” 时间在慢慢的流去,十二个时辰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等到有人来押着他们去祭奠的场地,上官伶已经恢复了平静的表情。 夏云烟跟在他身后刚走出帐篷,迎面便吹来一股凉风。清冷的天幕上稀稀散散挂着两三颗繁星,远处,是一片空旷的平原,平原的天际,两三株稀落的小树将身影映照在夜幕的背景中。平原里,虫儿们欢快的依旧欢快的高歌着,歌唱这已经难寻的安宁和祥和。来时的方向,看上去模糊不清。夏云烟笑了,在上官伶身后轻轻的说,“伶,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上官伶鼻子里恩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他能看到举行祭奠的地方,巨大的篝火燃红了半边天,有那么一阵,与多年前,那场烧毁一切的大火重叠在了一起。 “快点。”因为被绑住,身体又很虚弱,夏云烟走得有些慢,其中一个押解他的男人推了她一把,她差一点跌倒在地。上官伶急忙用身子接住她,冷冷的看了一眼那个男人,他回头望了一眼篝火燃烧的方向,夏云烟看到他眼中眸光一闪,心里一惊,却发现眼前的男人倒下了,再转头,连身后的男人也无声中倒在了地上。夏云烟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个黑衣人抱在怀里,上了一匹马。她刚想叫出声,却发现另一个黑衣人解了伶的绳子,给他牵来另一匹马,两人刚翻身上马,就有人发现了他们被救的事,一声急呼,顷刻,一群族里的士兵就向他们这边赶来。 只听马鞭一响,黑衣人便带着他们奔入了夜色之中。 风呼啸着穿过她的发梢,混乱的人声和马蹄相交,在身后直直追赶,她只看到前方一轮清冷的月孤单的挂在天空,有那么一下,抱着她的黑衣人手中的弯刀一挥,只听噌的一声,她知道刚有一只箭被他打落。她平静的问,“为什么要救我们?” 黑衣人没有说话,虽然他不得不全神应付追兵,但其实夏云烟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阿达利,我知道是你。” 黑衣人还是没有说话,马鞭抽打在马身上,发出啪的响声越来越快。夏云烟闭上了眼,任由这几个从天降的黑衣人将他们带离即赴的刑场。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早没了追赶的杂乱声,虫鸣比任何时刻都要贴近。 这样就算逃出来了吗?夏云烟心里想着,微微勾起了嘴角。平静的表情和满头大汗的黑衣人形成鲜明的对比。 几匹马停在一圈空旷的野草地,上官伶翻身下马,将夏云烟从马背上抱了下来。那个解开他绳子的黑衣人拿了一个包袱递了过来,上官伶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便将东西收下了。 “这里面我已经准备好干粮和一些银子,应该够你们一路上用了。”她一边说一边扯下脸上的黑巾,赫然是克扎大娘。上官伶和夏云烟看上去都并不吃惊,后者依然问,“为什么救我们?” 阿达利也已撕下脸上的黑巾,笑道,“有什么办法,我这人向来最讨厌欠人情。”他看着上官伶,“红娘,现在,我们赫巴人可是再也不欠你什么。当初你骗了我们,可是,你也为此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今日救你,只当换你救下扎伊母子的人情,从此以后,你们好自为之吧。” “可是,你们放了我们……” 阿达利挥挥手,笑得轻狂,“夏云烟,都这种时候了,你还有闲心担心别人。”拍拍她的脑袋,“放心吧,这已经是我们族里人的事,况且,我和克扎大娘自然会有办法解决,就不劳你们担心了!” 夏云烟看着克扎大娘,后者朝她点了点头,拉过她的手,抚过她的腹部,“记住我的话,现在你做的每一件事都不再只关乎你一个人,懂吗?你早就已经不再是一个孩子。云烟,你已经是一个大人了。曾经的你可以轻易的信任任何一个人,那是因为你单纯,可是如果一个大人还是天真的去相信身边的任何一个人,你知道那叫什么吗?那叫无知,那叫傻!” 泪刹那从夏云烟的眼里汹涌而出,可是谁也不知道她哭的真正含义。上官伶将包袱背好,又将她抱上马,阿达利挥挥手,笑道,“怎么办?红娘,恐怕我这辈子都再不到比你更好的红颜知己了。你看你,把我害得可真够惨!” “所以,你要给我好好的活着,这样,等我老了,或许有一天,我还能有个说说话,练练靶子的人。” 上官伶看了一眼夏云烟,朝他露出一个笑容。阿达利只觉得顿时天旋地转,昏昏然。等到定睛,明亮的月影下,一匹黑马快速的前向奔跑着,直至成一个小小的黑点。突然,一只猫头鹰呼啦从他们头上飞过,在清冷的夜空中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阿达利心里一惊,不祥的预感便将他笼罩。他笑得有些勉强,转头问克扎大娘,“他们会活着,直到幸福到来的那一刻的吧?” 两人似乎都感觉到了对方心里的不安,克扎大娘点点头,似乎在告诉自己,“会的,一定会的。因为他们都是好人,在那么多的困难后,一定会等到幸福的。” 阿达利看着来时的方向,顿时泻了气,哀怨道,“大娘,这下回去可怎么交代?” “什么怎么交代?”克扎大娘翻身上马,马儿喷出几口热气,后蹄刨腾了几下,跑了起来,似乎根本没听到阿达利的叫唤,“什么什么怎么交代。大娘,我们可是闯了大祸哎!” “哎,大娘……” 很快,风声将一切响动掩盖,只剩下一地空旷的野草也夜空下摇摆…… 第四十二章 “赫巴人已经被全部消灭了。” “在沧浪谷,被皇上的大军包围,啧啧啧,想想那情形就惨。” “对嘛对嘛,好好的干什么要起来造反。这天下呀,不就成者为王败者为寇。真是不知道好歹。” “哎哟,现在这世道整日战争战争,活着可真是比死了都还难哦!” …… 男人静静的坐在桌上,听着周围人各种各样的交谈,他是不相信那个所谓的红娘会这么轻易就死掉,毕竟他可是上官伶。只是,对目前的局势,他也高兴不起来。 君少昊步回自己的房间,刚到临遥,他就听到这天大的消息,不用想,这消息也肯定会很快传到各国各个地方。而且他更加断定,夏云烟现在一定在上官伶身边,因为有人提到了红娘身边的那个小娘子。可事情到了这一步,他反倒不知道该怎么办。夏云烟和上官伶都找到了,西门笑的计划也被完全阻止,一切似乎都恢复了原样,而他却开始老想起夏云烟对他说的话,“因为我们扯平了,所以所以你也不必去完成玉姨的遗愿。” 人家都已经把话说得这么清楚,留或者不留,一切随你,反正她是没所谓。那时候他纯粹有一点看热闹戏的心情,所以也没多想便留下了。后来为了夏云烟的事日子一晃就过去好几个月,他开始渐渐对自己的举动感到疑惑。一切都已经不关他的事了,他还留在这里干什么。夏云烟说得对,他对她来说,一点也不重要,那么他到底还留下来干什么? 现在,即使他撒下一切不管,她的生活也不会说因此而有任何的改变。其实真要说起来,从一开始,他有没有出现也不会对她的生活造成多大的改变,即使是她还是王府,还是他名义上的妻子时,她所做的一切决定也没有因为他而有任何的改变啊。 那他到底是在这里干什么? 一想到这里,君少昊的心里涌起一阵愤怒,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小丑一样,拿着自以为的了不起在独自表演着一场独角戏。他就像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既然如此,他还留下来干什么? 他站起身,开始收拾自己的包袱,可是结没打上,他又停了下来,因为他突然想到,接下来,他要干什么呢?他要去哪里干什么呢? 王府没有了,曾经南宫家的人也被他遣散,而娘也在几个月前就去世,他一个人该干什么呢? 玲儿一进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情景,君少昊呆呆的站在桌旁,双手放在一个还未收拾好的包袱上,眼神却是迷茫的,魂魄早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她从来没想过这个男人居然也会有迷茫的一天。他英挺的脸庞在此时看上带着几分蓝色的忧郁,就像一个迷了路的小孩,不知道该怎样找到回家的路。玲儿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她轻轻唤了他一声,见没有动静,她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终于将他拉回现实。 “什么事?” 一回过神,他脸上的神色再次恢复成平时的冷淡,玲儿心里想着真是一个不诚实的男人,一点也不可爱。 “刚刚我去见了西门霍,西门笑刚给我留了一封信。”她已经不再称呼他为主子,在她的心里,可是连恨他都还来不及,怎么还可能视他如从前。如果不是为了探到消息,她可能早就已经与西门家的人翻脸。 “信上说什么?” “让我马上去见他。”玲儿笑得甜魅,在她的心里,她早就有一个绝好的计划。当然,条件是一切都能像她所预想的那样,她的哥哥,也就是上官伶的确也在那。 ★ ★ ★ 阴暗的屋内,一股难闻的药味缓缓从角落飘出。那里的小案几上正放着一只粗制的陶碗,刺鼻的药味正是来自碗中黝黑的汁液。夏云烟目光空洞的望着那碗从滚烫到现在温热的汁液,就像在看一碗毒药,可是却是以毒攻毒的毒药。她颤抖伸出手,可刚一接触碗沿,就像被毒蛇咬了一口似的缩了回来。 下腹似乎微动了一下,她觉得好笑,只是这么大的孩子,他就已经懂得反抗了吗? 她的目光移向依旧平坦的腹部,若不是那个意外,她想她真的会宁愿自己骗自己,就这样和伶一起死去。 现在,她却不得不亲自动手将她解决掉。 他,会不会痛? 想到痛,她想起小时候在晋金有一次看到隔壁大婶生小孩的情景,血,满地的血,大婶叫得好痛苦。等一会儿,她是不是也会这么痛苦? 可是,夭墨生小鲁詹的时候也不像这样子啊? 夭墨……你现在还好吗? 爱小鲁詹是什么样的感觉?以前我好讨厌小孩子哦,可是,当肚子里真正有了另一个生命的时候,那种骨血相连的感觉却又如此神奇,就好象从一开始他就是我们生命的一部分,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我爱他,可是,我也恨他。他就像我身体里的一个毒脓,是所有肮脏的归宿,是我罪的证明。换作是你,你也会这样做的吧? 她想着,手伸向了那碗黑色汁液。闭上眼,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去感觉,只是努力的将苦到发霉的毒液往嘴里灌,咕噜咕噜,一口气,全都灌下去,黏糊糊的汁液顺着她的嘴角流进脖颈。 她缩紧了开始剧烈疼痛的娇弱身躯,连手被碗的碎片划破也不知道。当鲜艳的红不断的从她裙下流出,与碗边残留的黑色汁液混在一起,她笑了起来,可是泪却止也止不住。 她从来没看过这么多的血,这么多的来自她的血,染红了她的裙,染红了她的手,被从门外射进来的阳光照出一曾诡异的五彩色。 上官伶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有一阵,他只能呆呆的站在门口,不知道该怎么办。夏云烟望着他,苍白的脸上绽放出一个虚弱的笑容,她将鲜红双手伸到他面前,“伶,你看,我杀了他。” 她第一次杀人,杀了那个不被人期盼的她的孩子。 上官伶脸色苍白,上前紧紧抱住她,“你在干什么?你到底再干什么?”什么时候,到底是什么时候,在她不知道的情况,她心里竟藏了那么多的苦。他问着她到底在干什么,却是在对自己说。 “他到底是谁?”他的心里,早就隐隐感到其中的不对劲,却从来没敢正面去问过自己。他其实是知道的,知道的,那个人不是小九,不是!因为时间不对,他其实早就知道的,可是,他为什么要自己骗自己,为什么要任由她去骗自己。 上官伶还想再说什么,感觉到怀里的人身子一松,歪向了一边,已经昏了过去。他早冒了一身的冷汗,意识到现在根本不是问这些问题的时候,得赶快找一个大夫,让她虚弱的身体好好休息休息。可是他抱着她刚走出门口,又停在了原地。 他忘了,现在他们正在山郊野外,这破落的小屋只是他们暂时的藏身之所,这里哪来的大夫。 “该死的,可恶!” 长生到底是从哪知道这些草药可以堕胎的,她又是从什么地方找来的!更可恶的是,他竟然对她做的这些事一无所知。 上官伶一边在心里骂着自己一边匆忙安排好夏云烟,随即飞快的冲了出去,他只好亲自去找一些草药来,不管有用没用,至少他要试一试。 夏云烟这一昏迷直到第三天早上才醒过来,醒来的时候,上官伶刚端了一碗汤进来,看她醒了,他急忙放下手上的汤,服侍着她坐了起来。 “你好些了没?” 夏云烟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伸手摸向她的肚子,冷冷的问,“没了?” 她清冷的语气让上官伶觉得五味沉杂,说不出的味道。她定定的望着他,直到他几不可见的点头,才收回目光。 “不要勉强,你身体还没完全恢复。”看她要起床,他急忙阻止她。夏云烟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果真躺了回去。 “我刚给你熬了碗兔子汤,你先趁热喝了。” 这一次,夏云烟依然什么也没说,由着他喂她喝下,然后径自又睡了下去。他看了一会儿她的背影,上一次,北塘霸南死去的时候她也是这样的反应,对谁都不愿说话。那一次,他足足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才将她从悲伤中带出来。 他叹了口气。不管怎样,她总是愿意接纳他的,只要给他时间,他相信,总有一天,她仍然可以变回以前那个天真可爱的长生。 ★ ★ ★ 西门笑收好信函,问,“玲儿丫头已经启程了?” “回皇上,是。” 点点头,“即刻传令下去,今夜子时出发!” 底下的侍卫立刻领命退下,等人退去,西门笑才迫不及待的大笑起来,“真是天助我也!上官伶啊上官伶,这一次,你可别叫我失望!这场好戏,我可等了十几年了!” 当夜,平时冷清的小道上,一队人马经过,带起了少有的喧嚣。这队人只管往荒野深处,不知道走了多久,就在很多人以为他们已经迷路的时候,前方出现了一个小坡,走上去,果然看到山坡下有一坐破烂的小屋,似乎已很久没有人居住。领头的侍卫比了几个动作,一队人立刻兵分两头,向山下的小屋包抄了过去。 确定屋中的人必定难逃一死,领头的侍卫才开口喊道,“上官伶,你这个胆小鬼,快从里面滚出来!” 屋里仍然没有动静,领头的侍卫看了一眼四周的兄弟,提高了嗓子道,“上官伶,原来你竟是个姥种!现在是不是已经躲在屋子里吓得尿裤子啦!啊?哈哈哈哈……” 他一笑,其他的士兵也跟着笑了起来。屋内的阴影中,一双明亮的眼睛正聚精会神的注视着外面的形势。早在这些人到达坡顶时,他就感觉到了有人的到来,正准备带着长生逃走,来人已迅速的将整间屋子围成了一圈,看样子是早有打算。他只得快快退回屋内,准备待势而为。 夏云烟紧紧的靠在他身边,他给了她一个安心的微笑。对于她好不容易的好转,他早就在心底暗暗的发誓,绝对不会再让她受到一点的伤害。 屋外的人还在叫嚣着,他听到又有人来了,这一次,只有两个人。这两个人一到,屋外的士兵就停止了叫喊。夏云烟看到上官伶透过缝在看着屋外的来人,刹那间,他的脸色苍白,连呼吸都开始变得急促,甚至不知道他放在她腰上的手用力过猛,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她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一眼看到后面的来人:西门笑。 西门笑悠然的在屋前走了两个来回,他心里知道,上官伶和北塘家的那个丫头此刻正从屋子里看着他。前面一个时辰的叫嚣并没有将那上官小子给激出来,看来这小子的耐性大有长进,又或者是旁边多了一个碍事的丫头。 算了,不管哪样,反正今天他就是他刀下的亡魂,而他也将成为新的乾坤刀主人。 想到这里,西门笑不禁笑起来,朝领队的守卫使了个眼色。立刻,一排弓箭手整齐的在前列站好,同时准备随时发射。 “放!”只一个手势,银色的利箭便如雨点般纷纷冲进了小屋里。西门笑听到里面有撞击的响动。 “放!”又一声。 “放!” 这一次,屋里传来一个女子的叫声,西门笑得意的笑了。 如他所料,这一次,一道身影突然飞了出来,只见寒光闪过,前排的弓箭便倒了一地。 北塘家丫头的胳膊上深深一道血口,皱着眉硬是强忍着痛。 那箭头,西门笑事先就叫人在上面涂了东西,痛起来可是一般伤口的十倍以上。 “小子,真是很久不见啊!” 上官伶冷冷的看着西门笑,他不断的告诉自己,长生在这里,长生在这里……因为如果不这么做,他真的没法控制自己不顾一切的冲上前要杀了他。 西门笑似乎一眼看穿两个人的心思,脸上的笑容更为得意。他的目光落在上官伶手上的那把尚未变化的剑上,道,“只要你把东西留下,我或许可以考虑放了你和这丫头一命!” 上官伶冷笑,“西门笑,我便是死也绝不会相信你所说的任何话。从你嘴里说出来的话,越甜蜜就越不值得相信!” 西门笑哈哈大笑起来,“小子,看样子你是一心求死了!” “死?我当然不想。换作你的话,我倒是乐意!” “那也得要你杀得了我再说!”西门笑手一挥,周围的士兵立刻涌了上去。上官伶一手护着夏云烟,一手挥动乾坤刀,虽是有些吃力,但还不至于把这些小喽罗放在眼里。不多时,西门笑的人便倒了一片。但毕竟寡不敌众,照此下去,他就算不被杀死也会被累死! 看准时机,他带上夏云烟就准备逃,哪知道西门笑一掌扫来,他迅速一个转身,险险避开对方这一掌。只听西门笑叫着,“小子,今天别想逃!”,又一掌劈了过来。 西门笑的武功深不可测,又掌掌毙命,上官伶顿时感到千万力向自己压来。接连过了几招,只得松开夏云烟,一则怕伤了她,二则也实在无力顾及。 “西门笑,你不是一直都想得到它吗?好啊,有本事,你就过来拿!”上官伶一声厉喝,运足了十成的内力,白光之中,只见刀身变幻,刺得西门笑差点睁不开眼来,随着巨大的声响,一条飞龙向西门笑面门直袭而去,西门笑来不及躲闪,挨了重重一记,一口鲜血喷出,而上官伶的刀也随之而来,他赶紧提力,稳稳接住刀身,笑道,“好小子,工夫大有长进!” 说完,推刀将上官伶给挡了回去。 第四十三章 “哈哈……”西门笑笑起来,“不错,不愧是我看上的东西,对了我的胃口!老夫就让你看看,你是陪拥有这把刀还是我!” 上官伶果然感到对方又提了内力,现在甚至连担心夏云烟的点点空闲也找不到。 “小子,知道我为什么要散步谣言,从你老爹手中抢到这把刀吗?” 上官伶更觉分身不暇,压抑的情绪被西门笑挑拨的热血沸腾! “因为你老爹跟你一样,根本就配不上这把刀!” “你胡说。西门笑,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为了自己的贪念,你杀了那么多的人,还害得我上官一家惨遭灭门。如果把乾坤刀交到你手上,那这天下更别想有安宁的一天。你别想从我手上得到它!” “是吗?”西门笑笑得得意,“你难道还没发现,现在它就要到我的手上了吗?小子,你就跟你爹一样笨。明明很简单的事,却偏偏要把它想得很复杂。你那自为是的态度,简直就跟你爹一模一样,真让人恶心!” “不准你说我爹的坏话!你这个混蛋,你根本没有资格说他的坏话!”上官伶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大吼了起来。西门笑诡异的看着他,知道这他已经上了他的当,现在,他只需要再刺激刺一下他,那么他就更容易找到他的弱点,一旦他有小小的差池,他就会任何机会都不留的好好利用,将他置于死地! “哈哈,没有资格。难道你有么?小子,你以为比起我来,你又好得了多少?你也不过是一个懦夫罢了。如果当年不是司马夜在伶人院里找到你,你会从那里走出来,你会为你们上官家报仇么?在那之前,你就是一个自悲自悯的可怜虫!现在的你,也只不过是一个依靠别人的,一无用处的寄生虫!你甚至连侯北辰都不如!” “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至少还有一点用,而你,却连一点用处也没有!甚至连你那可怜的小妹妹都保护不了!到现在,你不也没有找到她吗?或许,你根本就已经把她忘了?” 玲儿…… 玲儿…… 上官伶此时的攻势虽凶猛,却明显有了很多的漏点,所以西门笑总能轻而易举的躲过,一旁的夏云烟看得焦急,眼看着伶的情绪越来越控制不住,她的脑海突然清醒过来,这么久以来,似乎又找到了方向,她隐约觉得似乎明白了自己该做什么?看了一眼四周,由于两个人打得难分难解,稍微躲避不及,便有被内力所震伤的可能,因此西门笑带来的人伤的伤,死的死,少数完好的也都逃的逃躲的躲,她的眼前一阵刀光晃动,耳膜嗡嗡作响。但始终强打起精神,趁着混乱之际,努力而蹩脚的爬上了一匹没有主人的马,随即她朝上官伶喊,“伶快过来!” “这里啊,伶!” 上官伶的动作微微停了一下,转头看了她一眼,可又好象什么也没看到。她心里急到不行,扯了嗓子喊,“伶,我们得赶快离开。伶!” 交战中,上官伶隐约听到有人在叫他。脑子突然清醒过来,这一次,他是切切实实的听到了长生的声音。 西门笑眼看上官伶就快上了他的当,却生生别那丫头给破坏,心里怒火顿生,一掌挥向夏云烟,夏云烟一声尖叫,却看到眼前人影闪过,伶策马转向,避了过去。 “抓紧了。”上官伶夹紧马肚,手中缰绳一提,马儿作势便要向前冲去。只听西门笑冷冷问道,“上官伶,你不想再看到你妹妹了吗?” 夏云烟明显感到伶的身子绷紧,微微了愣了一下。她顿时感觉有人在大冬天从她头上狠狠浇了一盆冰水,直冷到心底。但马儿很快作势向前冲去,她缓缓抬起头,看到伶也是一脸苍白,嘴唇紧抿,眼神里是厚厚一层裹着烈焰的寒冰。他低头匆匆扫了她一眼,并未多作停留,身后,西门笑的声音还在大吼着,“她就在我手上,你这个只会逃跑的懦夫,我会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哈哈……我让她成为我的杀手,双手粘满鲜血,而她却还以为她只是个被人抛弃的孤儿,而我是那个救了她命的大恩人,她将对我感恩戴德,她将对我言听计从……” 夏云烟缩了缩身子,此刻的伶,让她觉得如此的遥远,就好象他们从来也没有认识过一样,可是当她看到他握着缰绳的双手时,眼泪却悄悄的顺着她的脸庞滑了下来。他的双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转头,不转,转头,不转……马儿不满的发出“啾啾啾”声,努力分清主人的每一个细微指示…… “上官伶,你还想这样当一辈子的逃夫吗?一辈子在屈辱和仇恨中活下去,孤单而悔恨的死去。甚至连你亲生的妹妹也不管,放任你爹跟你娘,甚至上官家的老老少少含怨九泉……” 身后的人还在咆哮,上官伶痛苦的皱起了眉,四周,是那场漫天的大火,所有的房屋都倒塌了,所有的人都在哀嚎,满地的血渲染了他的双眼……他紧紧的抱着玲儿,他们弱小的身躯缩成一团,一切渐渐远去,可是却又像置身其中。灼热的火不断向他们追来,烫得他体无完肤…… “哥哥,哥哥……”玲儿稚嫩的声音在他耳边盘旋,“娘,我要娘和爹。哥哥,我们现在要去哪?哥哥……” 为了报仇,为了玲儿,他忍辱负重活到今天,他放弃了一切,丢下长生,只为了再见到玲儿,只为了报仇!可是现在,他在干什么? 有了玲儿的消息,而他却选择离开,放弃。仇人明明就在他的面前,而他却选择离开,放弃。十几年来,他哪一天不是为了这两个目的活着,现在,他明明可以拼命杀了仇人,为什么他要逃开,为什么?他不甘心!他不甘心啊! “不要听不要听!求求你,不要听!” 耳边,一个绝望的声音不断呐喊着。他突然反应过来,长生正使劲捂着他的耳朵,就像是漂浮在海上的人,终于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只是拼了命的喊着。那害怕的神情与多年前玲儿抱着他的样子一模一样。有一刹那,他以为他又看到了玲儿,但他随即意识到不是,眼前的这个女人虽然依旧稚气未脱,却已是个实实在在的女人,七年前那个傻傻的丫头早就为记忆添上了新的一笔;玲儿从小娇生惯养,眼前的这个女人却远不像外面来得那样的懦弱;玲儿始终是玲儿,而眼前的女人始终是长生,从以前就不是玲儿,现在也不是。 “长生,你爱我吗?”他突然问出口,看到她微愣的表情,他微微一笑,右手轻轻使力,敏感的马儿腾空飞蹄,随即转向来时的方向。 眼看着上官伶越走越远,西门笑脸上的神色也越来越难看,终于他再也忍不住怒吼出声,“给我追!”话音刚落,那如点的影子却突然有了放大的趋势,还没到眼前,一阵热风扑来,他身旁的人纷纷倒地,黄中带绿的草地上显现出一条深深的凹痕。 上官伶站在刀痕的另一头,静静的看着西门笑,离他不远的地方,一个女子坐在马背上一动也不动,眼前的一切对她来说,就像一场梦,一场离她很远却又很近的梦。 心里好空,空到她只是茫然的看着眼前任何一个人看了都会心惊胆战的生死决斗。她就像一个被人抛弃的孩童,缓缓下马,孤单的站在荒野中。 上一个春天,她莫名其妙的嫁进了王府,而这一个春天,这一个迟来的春天,在她眼前上演的,却是一场充满了血腥的戏剧。 这一切只因为一把能杀死别人的冷铁,只因为她一个失足的小小谎言,只因为她一个小小的贪心…… 她的心冷了,她冷冷的看着那把被世人追捧,粘满鲜血的刀生生划破另一个人的皮肤,在那个罪人的身上毫不留情的吸食着温热的鲜血。 满身的鲜血将那个她心中永远一身白衣,没有尘世的仙子变成了一个来自地狱的罗刹。他冷冷的笑着,鲜血顺着他纤纤玉指滴下来,在黄绿的草地上渲染出一朵朵灿烂的花儿。他对着她轻轻的笑着,“长生,我做到了。我带你……回家。” 她也对着她露出一个笑容:不管怎样,至少他活着。 突然,一把明亮的利匕从他胸前无情的冒了出来,一下两下,好象只有那沿着刀尖滴下的鲜血才能洗刷一切的仇恨。 她浑身一震,在这突然来到的转折中不知所措,所以她只能看着他缓缓在她面前跪下,身后,是一张笑却流着泪的脸。那张曾经像她一样天真无邪的桃心脸,此刻,也同样粘满了鲜血,她们看着对方,一言不发。 在伶的脚下,那个罪恶的人对着伶露出邪恶的微笑,望着甜儿道,“我就知道你还有用。”然后,他缓缓的闭上了眼。 甜儿抬起头,手中的匕首滑落在地,她望着空荡荡的手中,那里除了满满的鲜血,什么也没有,空虚突然降临。 马蹄声越来越近,远远的,那两道人影看着眼前的一切,只能呆呆的停留在原地,忘了上前。 “为什么?为什么?”她听到夏云烟在声嘶力竭的喊叫着,可是她一点也不后悔,相反,她笑了起来,对着夏云烟大笑了起来,“为什么?哈哈……你问我为什么?” “夏云烟,你口口声声说拿我当姐妹,可是你呢?你的心里却永远只想着这个上官伶,即使明知道他永远不可能把你放在第一位,你的心里却永远只想着他。可是,你有没有想过,除了你,我也一无所有了!” “你有没有替我想过,当初,我为什么会冒死跟随着你逃出王府?因为我以为终究,你可以给我一个家!” “我从来不知道我的爹娘长什么样,被一个老头养大只为了把我卖进富贵人家换几两银子!等到进了王府,你也是唯一一个对我好的人。我曾经想要跟你永远也不分开,所以当你说你要离开王府,我毫不迟疑的跟你逃了出来。你让我在路安等你,可是,你却只把我遗忘在了那里。我拼命的想要追上你的脚步,而你,却总是只看到前方的上官伶!我曾经以为,我们都想要那片属于自己的幸福,可是,你却没能看到我的存在。你知道我一个人留在青骧的感受吗?你知道一个人的感受吗?” 甜儿吼出来,夏云烟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她知道,她知道啊!可是…… “所以,当有一天,有人告诉,我的亲生爹要见我时,我毫不迟疑的跟他走了。他要杀了上官伶,我知道,他只是想利用我,哈哈,我的亲生爹见我,只是为了利用我!多可悲!”甜儿又笑起来,“可是,我还是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他。因为至少我还有一个爹,即使……只是一个空有血缘关系的爹,而我,可以杀了上官伶!”“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求求你,不要说了!” “不,我要说,我还要说,因为我要把一切都告诉你,我要你记得我一辈子,后悔一辈子!” “这一切,要怪的话,只能怪你,怪你的盲目,怪你的自以为是的天真和傻!知道吗?那一次,你掉进崖谷,我早就发现了你,原本我就想杀了你,可是我做不到。所以我只能把你抛弃在那里,等着你饿死或者被野兽吞食!” “看着我,你看着我!”甜儿叫着,她的声音里好象有着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迫使夏云烟抬起头来。她眼睁睁的看着她拣起那把沾满鲜血的匕首,决然的刺入自己的胸膛,“可是……我发现我做不到。我……”所以,她才会又将她掉入崖谷的事告诉上官伶。一口鲜血从她口中喷出,“既然做不到杀了你,那我要你记着我一辈子!我要你后悔一辈子!” 说完,她瘦弱的身躯也缓缓的倒在了地上。 三月的春风,虽已脱去冬日的寒冷,却丝毫不减顽皮。它们在灿烂的草地上嬉闹着,穿梭在每个人之间。夏云烟闭上双眼,轻轻哭泣。 伶的双眼早已闭上,但他看上去,就像只是陷入到了深深的睡眠之中。他是来自天上的仙人,不小心落入了凡尘。在这世间痛苦的挣扎着,直到一切结束…… “哥哥……”马背上的女子轻唤出声,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连风调皮的揭开了她的面纱,她也没有察觉。 “烟儿……”男子喃喃念出声,俊美的脸庞上,显现出难得一见的忧虑与悲伤。但随即,他的目光一冷,迅速提缰向前冲去。 为什么那些人直到此刻都还不愿意放过他们?! 夏云烟走到上官伶身边,望着含笑而去的甜儿,木然的道,“你做到了。”然后,她弯下腰想要搀扶起伶。突然,耳边一声举响,一股热气扑来。 “嗷呜!”一只巨大的白色怪物及时出现在了夏云烟身旁,只那么放声一吼,便将想要袭击夏云烟,从她手上夺过乾坤刀的人给吓得屁滚尿流,纷纷四散逃开。 上官玲儿看到那只野兽在夏云烟身边打着转,剑还没出鞘就被君少昊给阻止了,他对着她摇摇头,这只老虎他曾听母妃提起过,北塘家的圣兽。 白虎在夏云烟身边打了几个转,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脸庞,她看了它一眼,它微微点头。在她的帮助下,将上官伶给驮上了背。然后她带着它走向草原深处。 “云烟!”君少昊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慌张,他跑上前想要喊住她,可是,那只白虎一个跃动,就挡在了他的面前。 “嗷呜!”它浑身突然冒出剧烈的火焰,对着他接连吼了几声,那双蓝色的眼眸冷到了极点。然后它跳转身,追向前方的夏云烟。身后,君少昊愣了一下,随即要追上去,但身后的玲儿一下子抱住了他,“不要去!” “放手,她要走了!” “不要去,你会被它杀死的!”她根本不信他会没看懂那只野兽的意思。追上去,他只会被那只白虎生生咬断脖子。想到这一点,玲儿打了个冷颤,更加用力的抱紧了他。 空旷的草原上,传来男人一声接一声的叫喊,不断唤着一个女人的名字。可是回应他的,只是那风声在草丛间的低声细语…… 尾章 在她的脚下,云烟袅绕,风呼啸着从峡谷之间穿过,她的衣衫翻飞,寒气袭来,而她却感觉不到一丝的冷。她的目光只望着远方那一片无尽的天空,就这么静静的站着,好似一尊雕像。良久,她身旁那只雪白的大虎缓缓睁开眼,起身在她身上亲昵的磨蹭了两下。 她伸手抓抓它的脖颈,白虎鼻子里发出舒服的哼哼声。 “琨,我们去那里好不好?”她的手指指向前方。白虎顺着她的指示看去,冲着天空“嗷呜”吼了几声。她笑了起来,眉却一直未曾松开,“我会让他们通通得到真正该得到的。” 她的身影久久未动,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她豁然转过身,带着白虎走进了漫天的迷雾之中…… ★ ★ ★ 天元年,宣国皇帝驾崩,宰相西门笑继位。随即发动了对辽国的战争,但五个月后便无辜失踪,人们在郊外发现了他的尸体。在他的身旁还躺着一名无名女尸以及众多西门家的士兵的尸首。消息一经传出,立刻引起了宣国的大乱。很快燧国来犯,宣国众多将士纷纷投降,战火一时在宣国蔓延,民不聊生,从此拉开五国之战的序幕,新的别邺之战似乎即将开始…… 番外之伶篇 他望着前方,那风中飘荡的是女子乌黑的长发,他的身体好累,眼皮好沉重,在这痛苦的二十多年,他第一次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让他好想好好的睡一觉。 可是,他舍不得,舍不得那站在眼前,满脸泪水的女子。 那个曾经天真的以为他是神仙哥哥,轻轻为他包扎伤口,为她流泪的女子。 怎么办呢?长生,我好象不能陪你走到最后了。可是,我好想再看看你微笑的脸庞,我好想陪你一起到老,好想和你坐在草地上看夕阳……但这一切都不能实现了吧。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慢慢下滑,他的腿已经与万物之源的土地来了亲密接触,而很快,他将回归到大地的怀抱之中。 头顶上是湛蓝的天空,孤伶伶的几朵白云拖着尾巴在上面一动不动,阳光好温暖,他的眼前浮现起第一次见她的情景。 她扎着两个小发笈胆怯的向四周张望着,天真的眼里带着丝丝不安。他站在窗边,看着馆长从她手中接过几近她高的衣裳,塞给她几串铜钱。她随即露出一个甜甜的笑,作了个深深的鞠躬,然后一跳一跳的出了院子。 不知觉间,他总能在馆里找到她的身影,直到有一天,她站在他身后,傻傻的问他,“你是神仙哥哥吗?” 那一刻,他竟觉得好开心,没有缘故的好开心。她甚至掰着嘴巴教他怎么笑,那怪乎乎的样子终于让他会心一展。每当与她在一起,他总觉自己什么也不用想,甚至连夜夜缠绕着他的可怕回忆也少再出现。可是,他还是走了。他心里清楚,他放不下家仇,放不下玲儿,所以他走了。无声无息的走了。他以为对年幼的她来说,他也不过是昨天玩过今天便会忘记的一只小蚂蚁或者一个小娃娃,可是他错了,她竟为了找到他做了那么多,在她的心里,她竟然从来都没有忘记过他。 似乎,答应她的事,他总是做不到。 可是,长生,你爱我吗? 而我,也爱过你吗? 在这纷乱的世界,我们的出生从一开始就注定不能单纯的去活着,去想那些原本应该属于我们这样年纪的美好。这世界上有太多的事是我们想忘却忘不了的,就好象你忘不了我一样。从我扭转缰绳的那一秒,我就想过这一刻的来临。我们追求的始终是不一样的东西,而你要的,我曾以为我或许给得了,可现在看来,却不是那样,那一刻,你的犹豫真正让我意识到,爱,是不需要任何疑问和杂质的。 所以,长生,我没有后悔过,没有!我只希望如果真的有来生的话,可以让我再陪着你吗?没有玲儿,没有其他任何人,我只为你活着,你还会答应我这样的要求吗? 他好想问她,可是他已经累到开不了口,他只能看着那美丽的阳光一点一点消失在他的眼中,直到黑暗的来临。 在尽头,没有你的陪伴,等待我的会不会是无尽的孤独?长生…… 番外之青鸟篇 在一片鸟语花香中醒来,然后洗漱,吃过早饭,就去熙院看珏,接下来就是去摆弄他可爱的花草们,在香房里等待一天的结束,这就是他的日复一日的生活。 这也将是这个明媚的春天里平常的一天。经过走廊的时候,碰上两个刚从珏房间里出来的丫鬟,看到他后,她们脸色微红的唤了他一声“少爷”,他点头回应,对于她们脸上的娇羞和喜爱早已司空见惯。 走到门口的时候,听到房里传来两声咳嗽,他推门进去,看到珏坐在窗边,手里捧着一本书。看到他进来,她对他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青鸟,你过来了。” “你今天气色看上去要比昨天好多了。”他伸手碰了一下她的额头,“烧也退了很多。” “你不用太担心我,吃了风公子的药后,已经好了很多。” 他对她笑笑,心里其实清楚,这药不过是拿来续她的命罢了。不过,即使如此,只要能续她多一天的命总是好的。 “对了,我听说风公子今天要过来,是真的吗?” 他点点头,看她眼里闪烁的光芒,心里升起沉闷。像往常一样与她随便聊会天,然后往花圃去。 现在,正是万物复苏的春天。而他的花圃也在这个寒冬之后开得更加的绚烂多彩。 迟迟不走的末梅,纤柔含羞的水仙,活力四射的报春,白成一片的山茶,苍绿中紫成一片的紫玉兰,迎风的丁香,摇摆的风信子…… 他一边动手为她们整理姿容一边为她们浇灌,就在这万花之中,他赫然发现一株小小的白花,正努力的向上生长。 那花儿微微的对着他摇晃,好似轻语,他心里一阵喜悦,听到身后有人说,“青鸟,你的这片天地可是又生出什么好东西来了?” 他抬头,看上高大的阴影中,一张温润的笑脸正看着他。 青鸟急忙起身,“皇上。” 男子伸扇及时阻止了他下跪,“青鸟,我来你这里,可不是为了听你唤我一声皇上。” 青鸟会意的点点头。男子扫了一眼这万花之从,笑道,“青鸟,你这花圃可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听到男子的赞美,他不禁露出一个骄傲的笑容。跟在男子身后,他亦步亦趋耐心为他讲解这些世间最美丽的生命,直到男子的脚步在一株藤蔓前停下。 那是这世间最难得一见的藤蔓植物之一,也是他花了好几年才种成的心血。青鸟还记得他第一次给这个男人讲到这株植物时,那兴奋和骄傲的心情,他还记得这男人脸上那种略带惊叹的专注神情。 “皇上,这阴阳花刚刚才开过一次。如果您还想看的话,可能要等一会儿。” 他看到男人的神色有些恍惚,但听到他的话,他还是摇摇头,转头问他,“青鸟,你说,这人也能像花一样,开过之后,再重来吗?” “皇上……”青鸟低下头,“如果可以的话,我现在也不会在这里。” 是的,如果可以的话,珏的病又算得了什么,他也不会为了那几颗只是延命的药就放弃自己的自由。 男人笑起来,“青鸟,你总是这么诚实。” “知道吗?这是我最喜欢你的地方。” “多谢皇上夸奖。” 男人摇摇头,“不,是我太天真了。人,怎么可能会死而重生呢!” “对了,你姐姐的病最近有没有好一点。” 青鸟苦笑。谁都知道,只不过是在等那一天罢了。 “寒魄我已经交给丫鬟,如果还有其他的需要,你尽管跟我说。” “青鸟多谢皇上的关心。不过,已经够了。” “一直以来,皇上对我们姐弟的恩情,青鸟都谨记在心,当初,如果不是皇上,珏早就已经不在。对于现在的一切,青鸟已经很满足了。”说完话,青鸟抬头,看到男人似乎正观察着他,又似乎正透过他在看别人,他不知道为什么,感到一些紧张。男人慢慢转过身,青鸟听到他低低笑出来,却带着丝丝寂寞。 “青鸟,你该感谢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青鸟的眼前浮现起一张隐藏着忧伤的面庞,然后是金边罩纱的青衣,白色的纸扇,最后,是她慌张的辩护和清澈的笑。对了,那个女扮男装的“小公子”,如果不是他,他等不到第一颗寒魄,也换不来现在这暂时安宁的生活。那之后,他再也没有见到过她,后来,她怎么样了? 青鸟,你该感谢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青鸟眼皮跳了一下,抬头看向男人,后者的身影在正午阳光之中,散发出一圈灿烂的白亮。他突然发现,似乎很久没有再看见这个男人脸上的笑容。 对了,是从什么开始的?他想了很久,却还是找不到答案。 第一次见到的他,在跟小公子吵架的时候,笑得是那么的灿烂,那一刻,连他都觉得浑身暖洋洋的。可是,现在的他仍然会笑,仍然风趣而且温柔,却像带着面具的戏子,在那温暖的面具下,是不是隐藏了一刻冰凉的心? 青鸟张嘴欲言,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男人转过身,脸上的笑容已经不在,换之是淡淡的落寞和悲伤,“青鸟,其实我很羡慕你。” “因为你懂得珍惜。” 珏是他的姐姐,他们是彼此唯一的亲人,他对珏好有什么不对?这样就叫做珍惜?他不懂。 男人走到青鸟身边,伸出扇轻轻敲了他头一下,笑道,“干什么露出一副迷茫的样子,好生给我记着刚才的话。” 青鸟偷瞄了一眼男人,刚才那副郑重的样子已经不在,脸上还是那副温温的笑。摸摸被男人敲过的地方,青鸟轻声道,“好痛。” 男人哈哈笑出声,“痛了,才说明你记在心里了。”说完这话,他伸手摸摸鼻子,一脸轻松的问,“好香。青鸟,是不是该用膳了?” “说起来,今天早上那帮庸夫一个接一个上些狗屁不通的折子,害得我早上连饭都没吃好。今天中午一定要好好的饱餐一顿。” 青鸟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有些同情起这个男人。 是不是坐在那个位子上的人,都会是这样的孤单和无助? 青鸟摇摇头,不让自己再想下去。毕竟,他什么也不能做,不是吗?他连保护珏都费了那么大的力气,如果上天要埋怨他的自私的话,那么一切就让他来承担好了,他只求珏一切都好。 好心的小公子,如果此刻,你能在天上听到我的话,可不可以再次将幸运带到我们身边? 番外之祁连耶篇 寒春。这一个寒春,徒留下一树寂寞的枝桠伸向寂寞的夜空。 万奈俱静的庭院里,春风得意的翻飞着满院的白宛花。千万片花瓣里,每一片都是她的眉和眼,每一片都承载着他无尽的思念。 清冷的月光将他的身影斜斜的映照在地上,更显得孤寂。他低低的叹息一声,道不尽的悔,道不尽的痛。 那一年,他奉父皇之命暗中潜伏入燧国,为他烈卑布下势力基础。那一年,他只有十五岁,带着满满的愤恨,他离开这个充满怨恨和争斗的皇宫,独自一人踏上前往燧国的路。在那里,他遇上了云烟,那个看上去笨笨的,却一点也不平凡的女子。 那一次,他刚刚执行完父皇的一个命令回到京城,只是那么一眼,在人潮的中的那么不经意的一眼,便让他注意到了她。 她一个人站在一个捏小糖人的摊子上,聚精会神的看着摊主的一举一动,脸上是不知觉流露的灿烂笑容,好象这天底下再也没有比这更重要更令人开心的事了。他阴郁的情绪也一扫而空。他看到她的丫鬟向她走近,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唤着她的名字,她开心的转过身让他看到了她的模样。 一瞬间,他将她与记忆中的女人重叠在了一起,从此将她烙印在了心上。 “皇上,夜深露重,还是早些睡吧。” 一件披风落到了他的身上,他转过头,看到这张同样却已显苍老的脸庞,失了一下神。 是的,正是因为她有着与这个人相似的脸,所以他才会从茫茫人海中将她一眼认出来,所以他才会从此以后在街上到处寻找她的身影。他与她才会开始。 “母后,您先睡吧,不用管我。”他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道。巧秋低低叹息了一声,拉过他冰凉的手,“耶儿,你告诉我,你是不是还在想着她?”即使现在她已经成为高高在上的太后,她却从没忘记过自己曾经卑微的身份,不以太后自居。 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有些不自然的收回手,却不由得又紧紧握在了一起。转过身,他干笑道,“母后,您在说什么?” 又一声叹息,接着巧秋幽幽的道,“放了吧,放了吧。对你对她都好。不要在这样下去了。”他是她唯一的儿子,她如何忍心看他一直痛苦下去,那是这天底下任何一个作娘的都不想看到,也最不想看到的啊! “母后,您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您最近身体不好,还是早点上床歇息吧。”他转身要送她回寝殿,巧秋却拉着他的手不放,“耶儿,你不要再这样下去,娘看着心里好苦啊!是娘对不起,是娘的错,从以前就没能好好的照顾你,没能尽到一个做母亲的责任。还害得你受尽了其他人的欺辱,是娘对不起你,是娘对不起你啊!” “娘,您在说什么!”他不得不抱住情绪激动的巧秋,“这不关您的事,这根本不关您的事。是她自己离开的,是她自己离开的!她离开了我,甚至连一点朕兆也没有,她就离开了我!这不是您的错!您别再自责了!” 此刻,他的眼中终于起了波澜,带着丝丝恨意,恨她无声的离开,不给他一丝挽留机会的离开。 “是,这是我的错。如果不是为了我,你又怎么可能娶一个根本不爱的女人,如果不是为了我,你又怎么可能在着孤单的高位上俯视天下,如果不是因为我……” “够了,母后,您不要再说了!” “耶儿!不,耶儿,娘要说,娘还要说。你心里其实是痛苦的吧。一个人坐在那里,身旁没有一个人可以说说话,那孤单那寂寞,娘懂,娘真的懂。耶儿,你不要再压抑自己了,如果心里痛苦的话,就痛痛快快的哭出来。哭出来吧。娘在这里,娘在这里啊!” “母……后……”他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紧紧抱着比他不知道弱小了多少倍的巧秋,像一个孩子一样,蜷缩在娘亲的怀中,放声大哭了出来,“为什么?为什么她要离开我!为什么到最后她选择的都是那个人!” 那个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却又从来都不知道的人。直到最后的结局,直到最后他得到他与她的死讯,他才知道,原来,她竟为他做了那么多。原来,上官伶,那就是他永远触不到的她的心底。他恨她,恨她的狠心,恨她宁愿跟着他亡命天涯,恨她宁愿死在他的身旁也不要留在他的身边,可是……他却更爱她。这份爱是如此的沉重,沉重到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为什么?我明明那么爱她!”而她却依旧那么狠心的抛下她。 “不,耶儿,你不爱她,你不爱她!”巧秋已经平静下来,她淡淡的否决了他的话,轻轻道,“中秋节那天晚上,我看到过她。” 怀里的人一颤,她笑着抚着他的背,“耶儿,放手吧。这样无论是对你还是对她都好!你还不懂么?你不爱她,你从来就没爱过她。你又何苦在这里折磨自己,为着一个不爱的伤心。耶儿,你难道还没发现吗?” 祁连耶缓缓抬起头,满眼迷茫的望着巧秋,她神色郑重的看着他,仿如在教导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语重心长的道,“你为什么会注意到那么一个不起眼的孩子。” “娘知道,这不怪你。怪只怪造化弄人,怪只怪娘没能从小陪着你,只能让你一个人在这冰冷的深宫中长大。耶儿,你不要再折磨自己了,如果有报应的话,那也让娘一个来承担。” 他目光迷茫的望着巧秋,突然,他眼中眸光一闪,难道…… 巧秋一个反应不及,祁连耶已经跌到了地上,疯狂的大笑起来。因为他终于明白过来她不声不响离开的原因。她以为,他一直把她当作了巧秋的替代品。 “替代品?”他控制不住的笑到泪流,到最后他开始重重的摧打起地面,一下又一下,一次比一次狠,连手上鲜血流出的痛也感觉不到。 “耶儿,你怎么了?耶儿!”巧秋急忙拉住祁连耶,但仍旧制止不住他。 “哈哈,替代品!云烟,我就那么的不可信吗?”难道他对她的好是真心还是假意,她都看不清吗?这个可恶的小女人!竟然敢这样偷偷的逃离他的身边,可恶,可恶! “耶儿……” “哈哈……”他终于笑到喘不过气,抬起脸,他绝望的望着巧秋,“你知道吗?我爱她,我说过,我爱她。我只是爱她!”可是,现在有什么用。她已经听不到了,她现在正陪着那个可恶的上官伶,静静的躺在他所不知道的地方。 他爱她,哈哈,那又有什么用呢? 寂寞的夜空下,一道人影跌跌撞撞的离开了这混乱的空亭。一个踉跄,她终究还是倒在了地上,接着,她开始大笑起来,得意而猖狂的大笑起来。 当她曾经以为只要杀了那个女人,只要没有那个女人的存在,那么阿耶就会是她一个人的了,他就会再回到她的身边,而她也的确差那么一点就将那个女人给杀死。 后来,她见到了传说中的那个宫女,她的婆婆巧秋。只那么一眼,她的心都快跳出来了。只因为她跟那个女人长了一张几乎一模一样的脸。那天晚上,在进入这深宫绿苑中的无数个寂寞夜晚,她第一次一个人喝得酩酊大醉,庆祝着那么久以来的第一个好消息。然后,她将重新打扮自己,她要在阿耶面前展现一个最完美的她,她要阿耶重新注意到她。因为她相信,只要阿耶没有爱上任何人,那么总有一天,他一定会发现她的好。 可是……可是她的梦却在这样一个平静的寂寞夜晚彻底破灭。被阿耶亲口,毫不留情的打破。她的眼前,浮现起他绝望而痛苦的表情,与她痛苦的心情交织在一起。可是,她却一但也不觉得难过。因为,那个女人已经死了,不是吗? 她早就说过,她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从前是,现在是,以后将也一直是! 后记 《凤栖卷》到这里总算是结束了,首先小泽还是要说很感谢各位大人一直以来到现在对小泽的支持。其次,在这里小泽想要特别说一下,由于是刚开始写故事,所以其中肯定是有很多不能令各位大人满意的地方,小泽很抱歉。但对于各位大人提出的意见,对小泽以后写故事来说的话,都可以起到很大的帮助,小泽也非常感谢。 关于最终卷,小泽会尽快恢复状态写出来,还请各位想看的大人稍稍耐心等待一下,不过还是老样子,小泽如果有写的话都是会上传的。 最后呢,就是关于转战晋江的问题,小泽后来有好好的想过,晋江网速太慢,而且各位大人在小说网上都看成习惯了,这篇文小泽不能说转就转,所以虽然去晋江的话可以要求推荐,但小泽想,至少这篇文要在这里发完,算是有始有终吧,这样小泽才对得起各位大人的支持。 希望各位大人这段时间看得开心,也过得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