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狱之门》 引子一 惊天血案 “嗒”、“嗒”、“嗒”…… 残阳如血,绯红的晚霞给盛夏的大地笼上了一层血色的薄纱,羸弱的老马迈着迟缓而又蹒跚的脚步,细碎的马蹄踩踏着青石铺就的街道,一声声地充斥着狭小的街巷,一波波地回旋在小城的上空。 “咕噜噜”、“咕噜噜”、“咕噜噜”…… 硕大的车轮碾压着凹凸不平的路面,车辕在老马的拖带下在艰难地行进着,破旧的车架承受不住沉重的负载和一路的颠簸,发出了一声声痛苦而撕裂的呻吟。 远方传来了几声闷雷般的炸响,大地似乎也在微微地颤抖着,只在片刻之间,原本并不熙攘的街面上瞬间沉寂了下来,只留下一队马车孤零零地行进在遍地狼藉的街面上,街道两旁的铺面早就已经关张多日,偶而可以透过门板的缝隙看到几对猎奇而又恐惧的瞳孔。 “一辆、两辆、三辆……六辆,天哪”。 云山县警察局门前的岗亭内,一个肩挎“汉阳造”身着黑色巡警制服的年青警察惊讶地望着一辆辆鱼贯而入的马车,终于忍不住惊叫了起来,突然间他飞快地蹲下了身子,右手捂着嘴巴开始了漫长而又剧烈地干呕。 他看到车架上散布着一滩滩早已干涸的血迹,血迹很浓,浓得发黑,一团团黑压压的蝇虫围着六辆马车在疯狂地追逐着、在贪婪地吞嗜着。 六辆马车一字排开在警察局并不宽敞的院内,随着大门的缓缓关闭,浓浓的腥臭味霎时弥漫着整个院落。 院子里三三两两地站着闻讯赶来的警察,无一例外都穿着黑色制服,围着这六辆用草席严密遮盖的马车,每个人的神情都很凝重,几乎所有人都无一例外地捂住了口鼻。 “打开”,人群中有人无力地说道,他是现场唯一的一个没有捂嘴的人。 “是,局长”,几个警察面面相觑后非常艰难地朝着马车走去。 “嗡”…… 草席被轻轻地掀开了,一大群蚊蝇夹杂着刺鼻的腥臭顿时扑面而来。 “呕”…… 除了警察局长之外,院子里的所有人几乎同时蹲了下来,地上瞬间多出了一滩滩白乎乎绿花花的呕吐物。 “全部抬下来,核对一下人数后报给我,还有,赶快把验尸官找来”,局长的腮帮子动了动,他咬着牙极力地控制住自己即将贲发的情绪。 早已僵硬的尸体一具接一具地被抬下了马车,又整齐地摆放在余温未褪的院落内,就象七天前的出发时刻那样,不同的是七天前他们都是列队跑步出发的,而现在他们静静地躺在地上,无声无息,一块块刺眼的白布同样也刺痛着现场每一个的心。 场面实在过于血腥,亦或者说是恐怖,让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局长都不忍心或者说是不敢再多看上一眼,不忍心再去回忆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容,尽管七天前还是那么鲜活。 “报告”,一个衣裳褴褛浑身是血的便衣男子在两名巡警的搀扶下用左手颤危危地敬了个礼,而他则是这六辆马车上唯一的一个坐着的人。 “钟云”,局长上前两大步,动情地握住了他敬礼的左手,又习惯性地伸出手去试图拍他的肩膀,不过很快就收了回来,因为他看到钟云的脖子受伤了,虽然用纱布进行了简易的包扎,但殷红的鲜血还是顺着缝隙流了出来,染红了整个肩膀。 “你……你先去清理一下伤口,然后到我办公室来一下,唉……”,一声苦闷的长叹之后,局长步履艰难地往回走去,在转身的片刻间,两滴泪水终于无情地挂落了下来。 群山吞没了夕阳,也吞没了最后一片晚霞,昏暗的局长办公室里点上了蜡烛,烛火在迎风跳动,屋内的光线忽明忽暗,远远望去尤如暗夜里的鬼火,一个颓废的身影坐在椅子上,屋内传出了一声声绝望的哀叹。 “38个,38个,38个……”,局长高平痛苦地揪住了自己的头发。 确切的死亡人数很快就报上来了,这六辆马车上一共装载着38具尸体,其中有15人属于局里的侦缉队,除了失踪的侦缉队长吉飞龙,以及饶幸逃生的副队长钟云之外,云山县警察局侦缉队在这次特殊任务中全军覆没。 而另外的23人则隶属于云山县保安团,其实要分辨出来也很简单,侦缉队的人全都穿着便衣,挎着二十响的驳壳枪,而保安团则身穿土黄色军装,装备的是“汉阳造”步枪。 得出初步结果后他立即命令局里最有经验的验尸官对所有尸体进行检验,结果却出人意料。 每具尸体的死状都很一致,死者脸色发青,眼球突出,表情惊骇且痛苦,而且脖子上均有长短不一的不规则伤口,据警察局的验尸官初步检验结果表明,这38人的致命伤都在颈部,因为每一具尸体的颈部都有被撕咬过的痕迹,而且颈动脉全都断了,据此验尸官做出了一个令他自己都不相信的验尸结果。 “被咬死的?不,不会的,怎么可能呢?”,高平痛苦地捂着脑袋,对着桌上一份用毛笔写就的验尸报告在自言自语着,而这份报告他只看了一眼之后就怒气冲天地将它揉成了一团,不过并没有被他习惯性地扔进纸篓。 “不好”,高平突然间清醒了过来,从见到马车的第一眼开始,他的心就彻底处于一种极其悲痛的境地,恍惚间竟然忘记了其中的一位至关重要的人物。 正当他准备冲出办公室的时候,钟云在两个警察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 “黄特派员呢?”,急火攻心之下高平厉声问道。 “黄……特派员?局长,这……”,钟云茫然不知所措。 “就是那位黄先生,他人呢?”,见此情景高平指着旁边的两名警察说道:“你,你,快去查一下,看看黄特派员是不是也已经……”。 后面的话他已经说不下去了,脑门上的汗开始渗了出来。 “局长,不用去了,黄先生不在那里”,钟云摇了摇头,一股巨大的疼痛立即在受伤的颈部泛起,疼得他整张脸都开始抽搐了。 “你是说黄特派员没死?”,高平顿时松了口气。 “也不是,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钟云叹了口气之后低头说道。 “你们到底碰到什么情况了?吉飞龙呢?嗯?还有黄特派员,要是他有个闪失的话,我们全都得完蛋”,高平又气又急地吼了起来。 此时此刻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自己的妻小,他们早就已经收拾好了行装,随时准备逃离云山,逃到地图南面的那个遥远的小岛上去,而且他也知道现在的那个小岛一定已经人满为患了。 “局长……”,在支开了两名警察之后,钟云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而后将七天前一行41人在琪琅镇的离奇经历一五一十地和盘托出,说到动情处他泣不成声。 当说到38人的离奇死亡时,钟云开始浑身哆嗦,时而惶恐地望一眼黑漆漆的窗外,一股无法言明的恐惧弥漫在局长办公室里,笼罩在高平和钟云的心头,久久挥之不去。 夜幕、深山、暗月、古寺、黑影、突袭、死亡……一切都令人浮想联翩,也让人不寒而栗。 “一枪未发,一枪未发……咬死、咬死,不,不,难道是吉……不,不会的,绝对不会的”。 夜深了,局长办公室的烛光仍在摇曳,高平拿起桌上的手摇式电话,顿了顿之后又无力地扣了下去,因为他想起了两天前县政府就已经人去楼空,云山县长带着妻儿老小和搜括的钱财逃离了云山。 眼前的这一切都来得太快了,快得让大多数人都感到有些不可思异,曾经风光无限的蒋委员长早在两个月前他的总统府就已经更换了红旗,曾经号称八百万武装到牙齿的国军在*的“小米加步枪”面前一溃千里。 意外吗? 不,一切都在情理之中,一切也都在高平的预料之中,只是相对于云山县、相对于高平来说,它来得确实太快了点。 本来高平打算等侦缉队完成此次护卫任务回来之后,整个警察局便就地解散,大家各奔东西,虽然连他自己也不知道那个黄特派员到底是什么来头,他不远千里来到云山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而又为什么偏偏选在这样一个时间到琪琅镇做什么秘密查访。 知道内中缘由的恐怕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失踪的黄楚生,另一个便是已经逃之夭夭的县长大人了。 正是基于这一点,所以高平并没有理会家人的苦求,这几天他一直在等,等吉飞龙,等侦缉队,包括那个“吃饱撑着”的黄楚生,因为高平知道,黄楚生一旦有个闪失,当消息传到那个小岛上去的时候,那么恐怕高平连最后的落脚之地都没有了。 本来他想留在云山的,因为他留恋这块祖先的故土,不过他还是有些害怕,因为他的手上也沾过*人的鲜血。 在焦躁不安之中高平已经在屋内踱了无数个来回,听着窗外隐隐传来的轰鸣声,他知道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了,一切也都已经结束了。 因为这夜空中由远及近的炮声预示着------解放军的脚步已经越来越近了,国民党统治之下的云山县马上就要变天了。 “唉”,又是一声哀叹过后,高平用颤抖着的手写下了最后一份卷宗。 “民国38年六月初三,奉县长之命,警察局侦缉队会同保安团一行共四十人,护卫中央政府特派员黄楚生前往本县琪琅镇秘密查访,当行至琪琅镇后,黄特派员又率队前往琪琅山,六日夜突遭变故,除侦缉队副钟云外,随员全部殉难,黄特派员、侦缉队长吉飞龙下落不明,据钟云称,一行人夜宿琪琅山青云寺,于夜半遭突袭,行凶者身份不明,疑为琪琅山人作祟”。 写到这里高平放下了毛笔,他苦笑着摇了摇头,摸着下巴沉吟了半晌之后,在“人”字上划了个圈,而后在左边加了个反犬旁。 “人”变成了------“犭人”。 …… 这是云山县史上有记载的第一次野人伤人的纪录。 引子二 离奇失踪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既含睇兮又宜笑,予慕予兮善窈窕”------屈原《山鬼》。 “琪琅山,县西百里,高千丈,山中虎不啮,蛇不螫,宋太平兴国年间,有山民猎白鹿于山间,鹿化祥云而去,后有名僧建庙于其上,名曰青云,山中有泉,泉出两窦,下潴为龙湫,每且将雨,辄有云浮空而出”------《大清一统志》。 “琪琅山高险幽远,石洞如房,有’犭人’者,长余丈,遍体生毛,隐于山间,时出啮人、鸡、犬,山民骇其凶悍,常供食于青云寺,遂安隅”------野史《云山逸闻录》。 绿黝黝的群山,险、奇、峻。 清粼粼的泉水,甘、冽、柔。 置身于如诗如画的青山绿水之间,连人的心灵都变得格外纯净,纯洁得不沾一丁点儿世俗污秽之气,闭目昂首,吸一口花香四溢的清风,让全身三万六千个毛孔沐浴着大自然的和煦与安详,屈膝俯身,掬一把草丛中流动的清泉,荡涤一身的疲惫和灵魂深处的灰涩。 琪琅山,一处上天恩赐的世外桃源,琪琅山,一处尘嚣散尽的人间净土,这里容不下功名利禄,也容不下尘世间的肮脏与污秽。 此时此刻,似乎也容不下一丝一褛…… “卡嚓”、“卡嚓”…… 镁光灯在山间频繁闪烁,惊起了草丛中的飞鸟,也吓坏了山林间的走兽,它们用仓皇逃窜和凄厉的鸣叫来表达对“入侵者”的抗议,因为古往今来琪琅山是属于它们的神圣领地,而今天却被这突然出现的五男三女彻底打乱了节奏。 品足了山林的秀色,洗净了脸上的污垢,谈笑间八人开始忙碌了起来,男人取出相机支起三角架,打开镜头盖开始选景。 而女人则显得要轻松许多,在一阵阵清脆的笑声中她们开始卸下身上的“负担”。 一件、两件…… 上衣、裤子…… 当着五个男人的面,三名亭亭玉立的丽质少女从容地褪去了身上的衣裳,将凝脂般的肌肤完全展示在青山绿水之间,将最为原始的妖娆*毫无保留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当她们褪尽了身上的最后一缕时,山风突然停止了吹拂,空气也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山谷里静得只能听见潺潺的流水声,还有远方传来的声声鸟鸣,然后就只剩下了几道略有些急促的喘息声。 她们正值豆蔻年华,眉宇间尚有一丝未褪尽的稚气,然而面对五个男人看似贪婪的目光,面对两具长枪短炮,在她们的脸上竟然找不到一丝的羞涩与怯懦。 她们身无片缕,只是在换景的间隙用单薄的衣物稍稍遮盖一下隐私部位,非常坦然也非常大方。 在男人的指挥下,她们或立、或蹲、或倚、或坐、或躺,摆出了一个又一个优雅的身姿和造型,将自己的身体非常自然地融入琪琅山间,非常从容地将身体的每一个部位展示在镜头前,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间,处处流露出靓丽迷人的青春气息。 午后的炎阳照耀着华盖掩荫的丛林,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轻柔地抚摸着三具嫩玉般的*,微微地泛着肉色的白光,在略显阴暗的丛林中白得有些刺眼。 自始至终,她们的脸上都挂着淡然的微笑,对于整个拍摄过程则更显得轻车熟路。 因为这就是她们的工作------人体模特。 或为名或为利,或是为了能在残酷的社会竞争中崭露头角,她们以一种极其复杂的心态选择了这个游离在*与艺术边缘的灰色地带。 她们承受着世俗的偏见,封闭了自己的心灵,抛却了少女的青涩,卸下了伦理的负荷,当她们决心踏入这个饱受争议的圈子时,感情已经成了奢侈品,而家庭也离她们越来越远。 在一张张散发着青春与魅力的照片上,她们举止优雅仪态万方,但在大多数时候,她们的笑容并非发自于真心,有心人甚至可以从照片上发现,她们的眸子里时常流露出深度的黯淡与迷茫。 在艺术家的眼里她们是女神,然而在芸芸众生的眼中她们却是…… 虽然她们裸露的只是躯体,而不是出卖灵魂,但在世俗伦理面前,即便是在一张张美仑美换的艺术照片中,她们也没有名字,只有昵称,她们用裸露留住自己的青春,用裸露向世间展示女性的阴柔之美,用裸露让艺术的光辉得以发扬和传承。 这一刻巍峨的琪琅山记住了她们的名字------雨薇、笑蝶和孤蕊 “真美啊”,有人咂巴了两下嘴唇后由衷地赞叹道。 到底是人体的艺术之美,还是山水的灵秀之美,估计在场的所有人都会认为是二者的相当益彰吧。 这山、这水、这树、这草,就如同一幅自然和谐的画卷,而眼前的三位艺术美人则在这幅名为“琪琅秀色”的山水画中留下了最为靓丽的一笔。 当这些融合了奇山异水的人体艺术照公开展示在公众面前时,相信有这种感叹的人一定会成倍地增加。 但,这些照片真的能走出琪琅山间,带到追求时尚的艺术家眼中吗?真的能穿过重重密林,带进那一双双追求感官刺激的大多数人眼中吗? 答案是------不能。因为这里是琪琅山,一座充满了迷雾和谜团的神山异域。 他们是谁?来自何方?又为什么会来到这人烟稀少的琪琅山?而又为什么会走进人迹罕至的丛林深处? 除了对琪琅秀色的慕名与寻幽之外; 除了对艺术的执着奉献与不懈追求之外; 除了远离都市以避开世俗的异样眼光之外。 一切都是个未知数。 因为,意外发生了…… “咝咝咝……”。 一条手臂粗细的蕲蛇狂吐着血色的舌信,正蜿蜒行进在茂密的灌木丛中,在它的前方,三只五彩斑澜的白颈长尾雉正在草丛中自由地觅食,尽情地栖戏,丝毫未曾察觉自己即将成为猎物。 “扑楞楞……”。 两只受惊的雉鸡展开了翅膀急速地飞上了枝头,发出了一声声尖锐的鸣叫,眼睁睁地看着它的同伴正在树下沦为蕲蛇的美餐。 “哗啦……”。 骤起的狂风掠过了万倾林海,如万马奔腾在广袤无垠的琪琅山间。 …… 2004年8月24日黎明时分,有目击者看到五男三女结队登上了琪琅山,但没有看到他们下山…… “打鬼呦------打鬼,打鬼呦------打鬼……”,琪琅山间顿然响起了一个极度苍老的声音,在山谷中回荡,在山风中消散。 …… 与历次游客失踪事件一样,当地政府和警方迅速展开了搜救工作,遗憾的是也与历次搜救行动一样以失败告终。 但这一次又有所不同,因为自始至终警方都未能查出失踪者的确切身份,而在搜救行动结束后,当警方准备再一次找目击者核实案情的时候,却意外地发现她竟然也失踪了,据称又有人看到她也登上了琪琅山。 苍老而凄凉的声音再次在琪琅山间骤然响起“打鬼呦------打鬼------”。 …… “琪琅山险,请君慎入”------这是一块竖立在琪琅山脚的警示牌,上面还用红笔画了一个大大的骷髅。 这不是琪琅山发生的第一起悲剧,可能也不是最后一起,不过自从“8。24事件”之后,媒体上关于琪琅山的报道也逐渐多出了不少,其中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野人”,莫过于流传在琪琅山间的“野人传说”。 当一起又一起游客失踪事件发生后,当一次又一次搜救行动宣告失败后,当社会上就“野人”是否存在展开激烈辩驳之后,人们开始慢慢地接受了一个看似荒唐的事实------琪琅山间有野人,而且这数起发生在琪琅山的游客失踪事件都与野人有关。 于是和名闻遐尔的“神农架野人”一样,“琪琅山野人”便慢慢地进入了人们的视野,一时间众说纷纭,各种版本的“野人传奇”在坊间广为流传。 但与神农架野人不同的是,琪琅山野人更显得神秘莫测,因为古往今来没有任何一个人见过它的庐山真面目,也没有任何一部权威著作收录过有关“琪琅山野人”的记载,除了那部似是而非的野史《云山逸闻录》,即便如此,在这本书上也没有记载具体的事例,也就是说到目前止,所有的资料上均没有关于琪琅山野人的权威记载。 但这是否就意味着“琪琅山野人”纯属杜撰呢? 没有人能准确回答这个问题,就如同已在社会上传得沸沸扬扬的“神农架野人”一样。 在关于人类起源的争论中,达尔文的进化论已为世人所接受,人们都相信现代人是从远古时代的类人猿进化而来的,也通过科学论证了人类与灵长类动物之间的血缘关系,虽然也有一些专家学者对进化论尚抱有疑义,但目前为止还没有权威的论据去推翻它。 只是在很多时候,人们都有一个困惑,从低级的灵长类动物进化到高级的现代智人,这中间似乎缺少了至关重要的中间一环,也就是说除了猴子和猩猩之外,我们人类是否还有血缘更近的“亲戚”居住在地球上? 于是“野人”的出现给了人们一个寻找“近亲”的机会…… 第一章 爷爷的秘密 “为什么?”…… 沉闷的轰鸣声充斥着由江州开往云山的快客车厢里,紧了紧身上的棉衣吉喆将头靠在了冰凉的车窗上,眼皮还没合拢这三个字又一次在脑海中频繁跳跃。 车轮滚动在雪后初晴的公路上,350公里的路程在吉喆的眼里显得那样漫长,伸手抹去车窗上的蒙蒙水雾,一方银妆素裹的陌生天地纵然跃入了干涩的眼睑,在发动机不知疲惫的轰鸣声中省城江州已渐行渐远。 在驶离江州地界的一刹那间,吉喆突然睁开了眼睛,界碑旁站着一个老态龙钟的耄耋老人,他微微地驼着背,枯蒿的右手正朝着吉喆艰难地挥动着,两条健壮的狼狗半蹲在地上,一左一右忠实地看护着它的主人。 “爷爷……”,吉喆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喉节动了两下之后两滴热泪在眼眶中流动着。 一声饱含着苦涩与痛楚的“爷爷”刚一出口,老人与狗瞬间不见了踪影,又是幻觉,吉喆抽动了一下酸酸的鼻子后颓废地坐了下来。 “哎哟”,车厢里响起了一声痛苦的尖叫。 吉喆突然感觉屁股下有个硬物,他立即条件反射般地跳了起来,“咚”一声闷响,他的头部重重地撞在了行李架上。 “你坐着我的手了,知道吗?”,耳边响起了一声娇滴滴的呵斥。 “哦,真对不起,你没事吧?”,吉喆顾不上天灵盖上传来的阵阵麻木,忙不迭地向旁边的女生道歉,态度极其诚恳,要知道一只这么柔弱的小手被一个130斤重的大男人坐在屁股底下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 直到这时吉喆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旁边竟然多出了一位小巧玲珑的漂亮女生,看起来二十三四岁的样子,一身乳白色的羽绒服,长长的衣摆没过了膝盖,留着齐耳短发,肤色粉腻,化着宜人的淡妆,容貌倒和荧屏上的“黛玉”有几分相像,充满灵气的双眸在忽闪忽闪地往外冒着怒气。 最特别是她的嘴巴,小,很小,吉喆只看了一眼之后心中便立即萌发了一个奇怪的念头“这么小的嘴巴怎么吃饭啊?”。 不过想归想,既然伤了别人的手挨几句呵斥自然也是免不了的,更何况对方还是一个身若扶柳的娇小女子,所以当n遍“对不起”出口之后吉喆便立即低下了头,准备迎接狂风暴雨式的口水。 “扑哧”一声,旁边的“黛玉”竟然笑了起来,她环顾了一下车厢内几十双幸灾乐祸的目光,挥手示意吉喆坐下来。 “是老师吧?”,“黛玉”轻声问道。 “嗯”,吉喆就象一个做错了事等待惩罚的孩子一样,他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又往窗边挪了近半尺,将整个人倦缩在狭小的角落里。 “扑哧”,看着吉喆这副窘迫的样子,“黛玉”再次笑出了声。 再次听到银铃般的笑声之后,吉喆原本高悬着的心终于慢慢地落了地,他又悄悄地挪了回去,毕竟这“缩骨功”可不是一般人能练成的,不过吉喆还是不敢抬头再看她的脸。 “嘻嘻嘻……”,“黛玉”捂着嘴巴偷笑了起来,这次持续的时间更长,吉喆估计她至少窃笑了两公里之多。 三笑过后吉喆暗暗地舒了口气,估计不会再有挨骂的危险了,要知道当着全车几十个人的面被女人骂那可是一件极其丢人的事情。 “对不起,我确实没有看到”,看着那只白一块红一块的小手,吉喆再次诚心地表示谦意,他很想替她揉一揉,不过没有这个胆量。 “黛玉”一边揉手一边笑着说道:“你是想说没看到我的手呢?还是想说没看到我的人?我想肯定是后者,是吧?”。 吉喆点了点头,从走进长途汽车站的大门开始,他的心就一直非常失落,一种背井离乡的伤感从心底油然而生,他根本无暇顾及身边熙熙攘攘的人群,上车之后他也一直侧身对着窗外,整个身心陷入了极度酸楚之中。 “刚刚我听到你在喊‘爷爷’,第一次出门吧?是不是想家了?”,“黛玉”关心地问道。 吉喆没有回答,他摸了摸腰间之后麻木地点了点头。 爷爷是个谜,一个永远无法参透的谜,曾几何时吉喆一直试图解开爷爷心中的秘密,可惜却一直未能如愿,直到爷爷去逝的那一刻,吉喆也没能听到关于这个秘密的只言片语,但这并不妨碍他对爷爷的尊敬乃至于崇拜。 吉喆家住江州郊县一个偏僻的小山村,在他的记忆里只有爷爷,却从来没有任何一幕父母的音容,而且爷爷也从来不会在吉喆面前主动提及他的父母,稍稍懂事之后吉喆才从旁人嘴里得知了自己的身世------一个出生不久就被遗弃的孤儿,被发现时已经奄奄一息。 爷爷为这位命运多舛的孩子取名为吉喆,喻为万事吉祥、逢凶化吉之意,从此这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爷孙俩相伴走过了二十五年。 艰苦的环境催化了农村孩子的早熟,从小吉喆就表现出了比同龄孩子坚强的一面,家务、农活样样拿得起放得下,而且学习上也从来没有落后过,曾经他有一个梦想,梦想有一天爷爷能带着他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不过自从去年爷爷去逝的那一刻起,这个梦想注定永远无法实现了。 爷爷是个怪人,村里人这么说,而且吉喆也这么认为。 爷爷有一副硬朗的身板,哪怕是去逝的前一天他还在山上下套子,爷爷也有一副好身手,在他的精心调教下,吉喆从小打架基本没有吃过拳头上的亏。 相对于这个年龄阶层的农村老人来说,爷爷算是个另类,他的身上拥有为数不少的文学细胞,平时喜欢剪报,吉喆曾经留意过那些被爷爷当做宝贝一样的旧报纸,从中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这些报道基本上都是有关于海州市和下属的云山县,而且大部份都与云山县境内的琪琅山有关。 除了看报之外,爷爷还喜欢听收音机,不过不太喜欢看电视,尤其对于充斥荧屏的战争题材的影视剧非常反感,吉喆曾经问过,得到了两个答案“太假”和“太残酷”。 吉喆一直用“文武双全”来评价自己的爷爷,但他并不喜欢爷爷的为人处事之道,因为爷爷这辈子活得很谨慎很小心,甚至于有些低声下气,就象亏欠别人很多一样,只要与村里人发生磨擦,无论对错最终道歉的肯定是爷爷,不关这样,小时候每次吉喆打完架回家,爷爷总会强行领着他给人登门道歉,对于别人的无理要求和呵斥,爷爷也总是唯唯喏喏地一一照办。 大山里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都孕育着无穷无尽的故事,与周围的孩子一样,从小吉喆就很想了解爷爷的过去,希望能从爷爷身上找到传奇般的故事,更何况爷爷的敏捷身手不象是一个庸俗无为之人,不过没有,读书、干活、练功,这就是吉喆的成长三步曲。 吉喆从小就有当警察的梦想,而且无论是体格还是成绩他完全能够走进警校的大门,不过却卡在了政审这一关上,村里人也会在不经意间提及爷爷的一段过去------曾经两次坐过大牢,一次是解放初期,还有一次就是文革时期。 当警察梦破灭之后,吉喆走进了江州师范大学的校门,一方面出于就近入学能经常回家照看年事已高的爷爷,还有一点就是可以免除高昂的学费,为家里减轻沉重的经济负担。 2002年23岁的吉喆拿到了毕业证书,他主动放弃了读研的机会,经过一番角逐之后走上了讲台,在师大附属中学当了一名历史老师。 有了稳定的工作和收入,吉喆便迫不及待地想把爷爷接到城里颐养天年,可惜的是爷爷死活都不愿意进城,他说他舍不得那间老屋,舍不得那一方山山水水。 爷爷有一个习惯,每天清晨他都会爬上后山,站在山顶上遥望着远方的旭日冉冉升起,有几次吉喆还发现爷爷在偷偷地落泪。 爷爷还有一个习惯,每年的七月份他都会斋戒一个月,入夜后爷爷会在堂前的香炉里点上三柱香,非常虔诚地跪坐在蒲团上,口中念念有词,象是在祈祷,也象是在忏悔,但据吉喆的观察,爷爷并不是一个教徒,因为家里并没有供奉任何宗教信物。 这两个习惯一直持续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直到去年爷爷以85岁的高龄驾鹤西去,带着无数让吉喆无比遗憾的秘密溘然长辞。 “爷爷”,吉喆再一次在心中默念着。 朦胧中爷爷的身影再一次飘进了吉喆的脑海里,耳边似乎又响起了一声声那无比熟悉的咳嗽声,还有从小到大爷爷在吉喆耳边的一声声叮嘱。 “不要去海州,不要去云山,不要踏进琪琅山”。 即使是在弥留之际,爷爷还在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话。 为什么? 就如同埋藏在爷爷身上的无数秘密一样,吉喆也一直无法理解爷爷的叮咛,曾经他也问了无数遍,但爷爷并没有回答,只是脸色突然大变,这是一种无法言表的惊悚、恐慌和焦虑,而后便陷入了无尽的沉思之中。 在为爷爷立碑的时候,泪眼朦胧的吉喆颤危危地写下了爷爷的名字------吉飞龙! 第二章 学术性争论 “给”,就在吉喆陷入对爷爷故去的哀思而难以自拔的时候,一张散发着幽香的纸巾递到了眼前。 “谢谢,我不用”,吉喆看了一眼旁边的“黛玉”后摇了摇头。 “哼”,“黛玉”不由分说摊开纸巾一把就蒙了过来。 面巾纸竟然奇迹般地粘在了吉喆的脸上,这个时候吉喆才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竟然又一次落泪了,而且当着女人的面,心中不免有些尴尬,除了道谢之外他无法对她解释什么。 “哎,我说老师啊,你这人好奇怪哦,刚开始看起来你还挺酷的,板着个脸一副凶巴巴的样子,怎么还会偷偷地流眼泪啊?”,“黛玉”稍稍往吉喆身旁挪了挪,眼睛里满是疑惑。 “没什么没什么,哎对了,你怎么知道我是老师的呀?”,吉喆见状及时地叉开了话题。 “呶”,“黛玉”一指椅背上的围兜,里面塞着一只钢化保温杯。 这只保温杯上印着“教师节留念”的字样,这是吉喆过第一个教师节时学校里发的纪念品。 “呵呵”,吉喆裂开嘴巴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滚滚车轮满载着尚沉浸在新年喜悦之中的旅客在国道线上奔驰,只是由于大雪初歇的缘故车速并不快,本来只要四个小时的车程吉喆估计六个小时能到就要念阿弥陀佛了,虽然有“黛玉”相伴稍许解了旅途的寂寞,不过越接近目的地吉喆还是有些莫名的焦虑,爷爷的叮嘱一遍又一遍地在耳边回旋着。 不要去海州,不要去云山,更不能踏进琪琅山一步,为什么? 吉喆的脑海中再次充满了问号。 正当吉喆还在为这个问题而困惑的时候,车厢里突然间热闹了起来,耳边再一次响起了“黛玉”那脆生生的嗓音,这一次是在争论,除了吉喆还在神游之外,几乎所有的旅客都自发地参与了进来,竟然也包括掌握着全车旅客生死的快客司机。 争论的焦点始终围绕着一个中心议题------琪琅山野人。 在一片叽叽喳喳的喧闹声中,吉喆非常仔细地聆听着各方高论,很快他就分辨出了这次争论的正反两方。 正方看起来人多势众,话语里无一例外地操着同一种口音,应该都是海州或者是云山人,他们借助地利之便滔滔不绝地讲述起有关琪琅山野人的各种奇闻逸事,甚至有人还搬出了“神农架野人”来作为论据,殊不知既便是被传得神乎其神的神农架野人,也不过是只闻楼梯响,不见下楼人而已。 而反方则显得势单力薄,基本都是外地人,听起来文化层次显然要比正方高一些,他们反对的依据就是没有见到实物标本或者是一张野人照片,这和社会上关于神农架野人存在与否的争论是一致的。 虽然正方占有地利之便且人数众多,不过单纯就车厢里的音量高低来判断,显然反方的分贝略高一筹,因为反方有一个领军人物,就是坐在吉喆身旁的“黛玉”,只见她圆睁着双眼站在过道里,正眉飞色舞地为正方普及进化论的基本常识,从科学的角度否定野人的存在,一番高论倒也有理有据,但就是没有节。 “你个小丫头片子知道什么呀”,正方中有人不满地说道:“我听我爷爷说过,我们云山解放那一年,警察局派出大队人马到琪琅山去找野人,结果一夜之间死得精光,我爷爷亲眼看见那些人的尸体被拉回县城,用草席盖着的,足足装了有十几车哪,听警察局里的人说都是被咬死的,你们大家说说看,如果不是野人,怎么会死那么多人,你要知道他们都带着枪炮的”。 此言一出车厢里顿时安静了许多,看得出来这个故事大多数本地人都应该听说过,所以赢得了一片附和声。 “没错,是有这么个事”,正方中一位须发皆白的花甲老人站了起来,咳嗽了两声之后说道:“不光是这个,我记得小时候听我父亲提起过,抗日那会儿日本鬼子打到了琪琅镇,也派了一大批人进山找野人,结果再也没有出来,后来这帮天杀的就血洗了镇子,说是我们琪琅镇的老百姓串通游击队干的,足足杀了好几千人哪,我父亲要不是跑的快,也早就被杀了,唉,这帮天杀的畜牲”。 老人话音未落,车厢里顿时鸦雀无声,老人的话再一次揭开了众人心头的伤疤,一股热血开始在吉喆的心头贲然涌起。 就在吉喆以为这次特殊的“学术性争论”即将告一段落的时候,“黛玉”再一次站了起来,看得吉喆窃笑不止。 “日本鬼子那事我还真不知道,不过刚刚那位大哥说的我可不认同”,“黛玉”指了一下先前那位“正方发言人”说道:“你根本就是胡说八道,什么警察局派人带着枪炮找野人,吃饱撑着的了,那个时候解放军都快打到城门下了,命都快没了,这帮人还有心思去找什么野人,你不觉得很荒唐吗?还有,那次的确死了不少人,但你说得也太夸张了吧,还十几车,我告诉你吧,不多不少整整六车,是马车知道吗?一共死了38个人,而且也不全是警察,大部份都是保安团的,一帮子饭桶精,依我看哪,八成是被解放军打死的,怕丢面子硬说成是野人咬死的,亏你年纪轻轻的,自己也不用脑子好好想想,唉,没文化真是可怕”。 “黛玉”伶牙利齿地将“正方发言人”好一顿奚落。 “你……”,正方发言人脸都被气绿了,他指着“黛玉”气得嘴唇直哆嗦。 “行了行了”,见双方已呈剑拔弩张之势,吉喆连忙站起来打圆场,伸手将“黛玉”拉回了座位上。 “你这个没良心的,亏你还是老师呢,看见我被人欺负也不帮我,早知道我就不给你纸巾了,让你在大家面前流眼泪,臊死你”,“黛玉”瞪着眼睛气乎乎地说道。 “怎么又有我的事了?”,吉喆非常委屈地说道:“从头到尾,我只看到你在欺负别人,谁敢欺负你呀,就你这副架式,别人恐怕见了你都得绕着走”。 “去你的”,“黛玉”猛地一拳头打在了吉喆的手臂上,不过和挠痒痒差不多。 “不过”,吉喆压低了声音轻声说道:“你怎么知道死六车38个人这件事的?数字还这么精确,莫非你也有亲戚看见过?”。 “黛玉”扬起了头晃了两下之后说道:“不告诉你”。 “呵呵”,吉喆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你不说就算了,不过我还得提醒你一句,刚刚你说的话也是漏洞百出,你说那38个人都是被解放军打死的,怕丢面子所以栽赃给了野人,我问你啊,这人都死了还要面子干什么?哈哈哈……”。 “你……”,“黛玉”脸一红又是一拳打了过来,这一次加重了两分力道。 “好吧,看你这人还不算太坏,好歹也是老师,我可以告诉你,不过嘛……”,“黛玉”眨巴了几下眼睛之后从包里取了个苹果递到了吉喆面前:“我口渴了,帮忙削一下吧,削完了我就告诉你”。 吉喆再一次被“黛玉”逗乐了,想“拉壮丁”就直说嘛,搞得还真象那么回事似的。 他毫不犹豫地接过了苹果,掀开了敞露的棉衣,伸手往腰间摸去。 “噌”,一道冰冷的寒光在“黛玉”的眼前闪过,吉喆象变戏法一样地从腰间掏出了一把足有三十公分长的短刀,非常熟练地在苹果上转动着,不到十秒的时间果皮就连成一条从果体上剥离了下来。 见此情景“黛玉”惊讶地张开了嘴巴,不过还是很小。 “给”,吉喆不由分说将苹果塞到了她的手里,脸色也慢慢地阴暗了下来,他从口袋里取出了一方白手帕,非常细心地擦拭着这把短刀,他擦得很仔细也很轻柔,寒光在他的脸上频频闪过,这张脸冷得有些可怕。 “你,你……你是怎么带上车的?”,“黛玉”被吓坏了,她盯着吉喆手中的短刀,口齿都变得有些模糊了。 “我带在身上的呀,安检的时候又不需要搜身,对吧?”,吉喆把刀塞进了腰间,合上棉衣后又重重地拍了拍。 这把刀的出现再一次勾起了吉喆对往日的回忆,眼前又一次闪过了爷爷的身影。 这把短刀也是一个谜,爷爷在生前非常爱惜它,每天都要擦拭,与常见的直身短刀不同的是,这把刀的刀刃不是特别锋利,刀体有刃纹,刀背比较厚,护口呈方形,刀把和刀鞘均是用红木制成,只是由于刀龄太长的缘故,刀鞘的表面已经有了几条细长的裂纹,这把刀唯一的缺点就是非常容易生锈,所以要经常擦拭,估计和从前的钢材质量不佳有关。 爷爷在弥留之际,除了声声嘱咐吉喆不要踏足琪琅山之外,还把这柄短刀郑重地交给了吉喆,本来爷爷还想说点什么,不过动了两下嘴唇之后就咽气了,临死的时候他的手指压在了刀把上。 吉喆留意了一下刀把,在海浪形的的花纹中铭刻着一个模糊的数字------1644。 难道这个数字有什么特殊的喻义吗? 如果没有,为什么爷爷在弥留之际还特意将手放在了这个数字上呢? 第三章 云山县 “黛玉”慢条厮理地嚼着苹果,还不时地往旁边瞟上一眼,两片小嘴唇一张一合,一只苹果足足吃了近十公里的路程,活脱脱一副千金大小姐的样子,看得吉喆暗自嗟叹不已。 趁着“黛玉”的小嘴巴在大战苹果的间隙,吉喆再一次开始了漫长的神游,此时他也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另一场争论,一场用他自己的话说也是“纯学术性”的争论,虽然他赢得了这场争论的胜利,但最终的结果却是把自己赶上了开往云山的快客。 争论的起因是2003年吉喆上了一堂抗战历史课,却意外地被市教育局的巡视员给“临幸”了,下课后他立即被“请”进了校长室,当着校长的面吉喆和这位巡视员展开了一番“纯历史性纯学术性”的民族主义与爱国主义辩论,双方唇枪舌剑大战了三百回合,吉喆引经据典寸步不让,最终让这位素有“饱学之士”美誉的巡视员灰头土脸地拂袖而去,吉喆在胜利之余隐隐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不久之后吉喆被“借调”到了师大的附属小学任体育专职,整天精心呵护着一帮子小皇帝小公主,却被家长三番五次地投诉,原因无一例外都是“教育方式不当”。 到底怎么个“不当“法?吉喆到现在仍然不承认自己的教育方式有什么错误的地方,不就是罚跑操场一圈吗?不就是在太阳底下罚站十分钟吗?如果连这点体力都消耗不起的话,这样的孩子以后能有什么前途可言呢? 2004年的年底他又一次被请进了校长室,在一份“青年才俊对口支援教育落后地区”的志愿表上重重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此行的目的地是“海州市云山县琪琅镇中心小学”,为期一年。 一份志愿表不但将吉喆“驱逐”出了省城江州,也逐条违背了爷爷的临终遗言,海州、云山、琪琅山,三者全让吉喆赶上了。 不过吉喆并没有多少悔意,虽然爷爷已经去世,但他决意要解开隐藏在爷爷身上的万千谜团,无疑此次支教之行是一次绝好的机会,他相信琪琅山一定与爷爷有着极为紧密的关联,否则的话为什么爷爷在提到琪琅山的时候会神色大变?而又为什么谆谆嘱咐不让吉喆涉足呢? 恍惚间车轮停止了转动,车厢里再一次变得喧嚣起来,此行的目的地云山县到了。 云山县,地处江海省的最西部,三省七县交界之地,境内多山,素有“九山半水半分田”的说法,80%的森林覆盖率、长年i级的地表水质被誉为“天然氧吧”,云山是江海省为数不多的几个生态县之一,拥有得天独厚的区位优势和极为丰富的旅游资源,江海省的母亲河清江就发源于该县。 虽然拥有众多的局部优势,但因为多山的环境造成了交通不便,再加上历朝历代的战火频频烧过,所以经济条件一直处于省内的倒数,甚至有人说云山县是“江海的西藏”。 在支教的志愿表上签下名字之后,吉喆便开始着手搜集有关云山县的资料,以期做到心中有数,所以这一路走来他并没有产生多少意外,基本和他手头上的材料相去不多,包括云山人偏辣的饮食习惯吉喆也早就了然于胸。 “下车吧,发什么楞哪?舍不得车上的空调吧?”,看着吉喆还在神游列国,正在穿羽绒服的“黛玉”拍了一下座椅。 “呵呵,你别说还真有点舍不得呢”,吉喆开玩笑地说道。 “黛玉”:“第一次来云山吧?”。 “是啊?你呢?”,吉喆边整理行李边问道。 “其实我也是”,“黛玉”哭丧着脸说道。 “啊?”,吉喆顿时大吃一惊。 “啊什么啊?不可以吗?”,“黛玉”显得非常不高兴。 吉喆偷笑着说道:“行,没问题,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你去哪儿啊?是县城吗?”,下车后“黛玉”从车底提出了一个硕大的行李箱。 “我去琪琅镇,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车了”,吉喆抬头看了看即将落幕的夕阳有些焦急了。 他很爽快地接过了“黛玉”的行李箱,因为他看到“黛玉”的眼神有些不对,这是一种又想“拉壮丁”的独特神情。 “哦,是这样啊,呆会儿我帮你问问吧”,“黛玉”轻轻地叹了口气,神情伥然若失。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了停车场,又走进了颇有些简陋的售票厅,“黛玉”自告奋勇替吉喆去打听到琪琅镇的车次情况,突然间象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地叫了起来“没车了,今天全天停开到琪琅镇的班车,你看看”,“黛玉”抬手指着悬挂在售票口的一块小黑板说道。 其实吉喆早就看到了,因为老师对黑板总是特别敏感,车站的通知上说因为到琪琅镇的必经之地状元岭有一段路上的积雪还没有清理干净,所以无法正常行车云云,他感到有些遗憾。 “走吧,还楞着干什么呀?想在这里过夜啊?还是心疼钱,如果没钱住宾馆的话跟我说,我替你埋单”,“黛玉”轻拍了一下吉喆的肩膀豪情万丈地说道。 “谢谢,不用了,我有,我想我们该分手了,很高兴能认识你,我叫吉喆”,吉喆站了起来把行李箱递了过去。 “吉喆,名字真好,不过我觉得你应该再送我一程,因为我也准备去住宾馆,你看呢?”,“黛玉”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怎么会缠着一个身上带刀的陌生男人,见吉喆要离开,她的心里竟然有了一丝的惋惜之情。 “那好吧,反正我也没别的地方可去”,吉喆左右开弓,一手一个行李箱,身上还背着一个特大号的旅行包,整个就一副旧社会苦力的架式。 出租车停在了云山宾馆的门前,吉喆谢绝了“黛玉”的帮助,自己付了房钱,一百五十元让吉喆感觉有些“咬手”,自从办完爷爷的丧事之后,他已经身无分文了,这次来云山还是提前向学校支取了一个月的工资,否则的话他都想骑车出征了。 “哎,吉喆”,把“黛玉”送到房间准备离开时被她叫住了,“我,我想请你吃饭,可以吗?”。 “吃饭?为什么?”,吉喆不习惯这样的请客方式,毕竟两人素昧平生,更何况要一个女人请客,这让他的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难道你做任何事都需要理由吗?”,“黛玉”一听很不高兴。 “不需要吗?”,吉喆反问道。 “扑哧”,“黛玉”再一次笑了起来,“需要吗?不需要吗?需要吗?不需要吗?”。 “哈哈哈”,吉喆也被逗乐了,因为两人在不知不觉中重温了一回《大话西游》。 “哎那个谁”,离开的时候吉喆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因为这个问题“黛玉”答应过他要给予解答的。 “什么那个谁?”,“黛玉”生气地噘起了小嘴巴,“叫我思琪吧”。 思琪------这是“黛玉”的名字,吉喆默默地记在了心里。 第四章 琪琅镇 在思琪的软磨硬泡下,吉喆盛情难却只得答应与她共进晚餐,结果这一顿饭差点让吉喆笑喷了,空荡荡的餐厅里除了“唏---哈---唏---哈”的回声之外,就只听见“咕嘟咕嘟”的灌水声,在一句句“辣死我了”的抱怨声中,思琪满脸通红地抱着一桶方便面溜出了餐厅。 “到我房间坐会儿吧,你不是想知道答案吗?进来我再告诉你”,思琪眼巴巴地看着正欲回房的吉喆说道。 “算了,其实我也是一时好奇而已,坐了一天的车你一定累坏了吧?早点休息吧”,吉喆没有答应她的请求,走了两步之后他回头又说道:“哦对了,你还是尽快和你的家人联系一下吧,我想这会儿他们该担心死了”。 “才不是你想的那样的呢”,思琪噘着嘴巴不满地说道:“你不想听就算了,反正我也没打算告诉你,哼”。 “咣”一声,房门重重地关上了。 “呵呵,这丫头,还真是个厉害的主啊”,吉喆笑了笑之后自言自语地说道。 一觉醒来吉喆立即打了个电话到汽车站,得知到琪琅镇的班车已经恢复通车,大喜之下他敲响了隔壁的房门,意外的是屋内迟迟没有回应,分机也没人接听,到总台一问才知道思琪一早就已经退房离开了,而且走得很匆忙,据服务员说是有人开车接她走的。 思琪的不辞而别让吉喆感到有些意外,这让他的告别兼道谢仪式落了空,然而更意外的事还在后面。 总台服务员交给吉喆一个信封,说是思琪临走前留下的,让她务必亲手交到吉喆手中,信封里装着两千元钱,还有一张纸条,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借你的,请把借条交给总台,本息合计三千元”,末尾还画着一个大大的猪头。 “这鬼灵精”,吉喆顿时哭笑不得,他估计是昨天开房时自己掏钱包的动作让有心的思琪萌生了这个念头。 思前想后吉喆还是把钱留了下来,然后郑重地把借条留给了总台,不过他也知道思琪是不会来取借条的。 从县城城关镇到琪琅镇只有短短的40公里路程,但因为中途要翻越一道高高的状元岭,再加上路面的积雪尚未完全融化,所以这趟琪琅镇之行显得格外迟缓而艰难。 中巴车喘着粗气蜗行在逶迤崎岖的盘山公路上,车窗外是落差达一百多米的山涧,伸头朝下张望,只见一辆散架的小货车仰面躺在涧底,看得吉喆一阵揪心,资料上对于这道状元岭有着极为贴切的描述“上七里,下七里,飞鸟停三停”。 班车耗费了近两个小时才有惊无险地越过了状元岭,很快就到达了琪琅镇。 “嘘------”,下车后吉喆长长地吐了口气,后背还是有些凉嗖嗖的,当然有这种感觉的不止他一个人,所有同行乘客的脸上都挂着一股劫后余生的庆幸。 琪琅镇,因琪琅山而得名,镇名从古至今一直延用,是个朴实无华的山区小镇,琪琅镇地处三省交界之地,是历史上有名的“三不管地区”,如果说云山是“江海的西藏”,那么琪琅镇则是“云山的西藏”。 由于有了充分的准备,对于眼前略有些破落的琪琅镇吉喆倒也能处之泰然,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在琪琅镇普通话竟然是第一方言,这主要得益于琪琅镇独特的地理位置,使它包容了三个不同省份的地方文化,从而形成了自己的地方特色。 琪琅镇的中心矗立着一座抗日英雄纪念碑,碑基的铭文向吉喆讲述了一个悲壮的故事: 1945年8月15日日本帝国主义宣布无条件投降,中国人民终于取得了这场战争的胜利,然而盘踞在琪琅镇的一股日军却拒绝投降,为此竟丧心病狂地在琅琪镇发起了代号为“玉碎”的大屠杀,短短的三天时间里三千多无辜的百姓惨死在日军的屠刀之下,琪琅镇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变成了名副其实的“鬼镇”,其景惨不忍睹。 带着满腔的怒火和仇恨,国共两党和抗日军民联合起来众志成城,向该部日军发起了最后一战,在付出了巨大的牺牲之后,最终将负隅顽抗的三百余名日军全部歼灭,击毙敌酋大佐一名,在这场激烈的战斗中涌现出了无数可歌可泣的英雄人物和事迹。 “爷爷”,在瞻仰英烈事迹的时候吉喆突然间失声惊叫起来。 碑文中出现了“吉飞龙”三个字,而击毙敌大佐军官的正是他。 “真的是爷爷吗?”,吉喆皱着眉头自问道,因为爷爷从来没有提及过他的过去。 在纪念碑前吉喆郑重地鞠了三个躬,而后便找到了位于镇政府旁边的琪琅镇中心小学,今天是正月十五,明天就是开学的日子,所以学校里到处都可以看见老师们忙碌的身影。 简陋的校长室里传出了激烈的争吵声,吉喆站在门外听了听,大意是一名老师不愿意再去原来执教的完小,想调回中心工作,两人吵得很凶,屋内还传出了“乒乒乓乓”的拍桌和咆哮,在一句“我不干了”的怨恨声中门打开了,一个年青的男老师气咻咻地走了出来。 “李校长,让我去吧”,办完报到手续之后吉喆坦然地说道。 年过半百的校长李渭义非常惊讶地盯着眼前这位“省城来的”年青人,似乎并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因为在他看来这些打着“支教”旗号来的城里老师多半都不是真心执教的,大多数人纯粹是为了“镀金”,为回城后的升迁博得些许资本。 吉喆不得已再次强调了一遍,最终他的诚心打动了李渭义,他亲笔写了介绍信交给吉喆,让他先静等两日,等通往青云村的山路通车之后再包车送吉喆去报到,不过被客气地拒绝了,十公里的山路对于吉喆来说真的是“小儿科”,他准备徒步前往青云完小,一方面他不想让那里的孩子缺少一名“优秀教师”(自夸的),最重要的是在来时的路上他打听到了关于琪琅山的具体位置,就在青云村附近,为了解开心中的问号,他必须要尽快赶到琪琅山一探究竟。 “唉,多好的年青人,但愿你能呆够一学期”,在校门口送走吉喆之后,李渭义喜忧参半地自言自语。 通往青云村的路更崎岖更难行,中途横着一条十几米宽的河流,正呼呼地冒着热气,据说这就是清江的发源地------青溪,一座两米多宽的木桥横亘在小河上,过河后还得再走五六公里的山路。 “喀呲---喀呲---”,吉喆大踏步地行走在三米多宽的山道上,崭新的旅游鞋上挂满了黄泥巴,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抬首仰望群山,在心里默念着材料上关于琪琅山的记录。 整个行程中吉喆没有遇到一个人,只在路边的田地和树丛中看到了一群群出来觅食的野鸟,五彩斑澜煞是好看,为纯洁的世界增添了一份生机与活力。 “呦------嗬------” 吉喆放开嗓门冲着莽莽群山吼了起来,这是山区孩子的共性,在一定程度上也可以为自己壮胆。 传说中的琪琅山跃入了眼睑,山势东高西低巍峨俊秀,主峰高高耸立云雾缭绕,如一座莲花宝座突兀于崇山俊岭之间,皑皑白雪覆盖了整座山峰,凛冽的山风过后,山间回荡着一声声鸟兽的啼鸣,为吉喆这个独行者增添了一份不必要的担心。 前方的山路出现了一个转角,吉喆顿时精神一振,因为这意味着目的地青云村就要到了,十公里的长途跋涉已经严重透支了吉喆的体力,除了气喘如牛之外,脸上的汗也在不停地往下巴处挂落。 “总算到头了,累死我了”,眼看着此行即将划上句号,吉喆现在倒也不着急了,他放下了手中的旅行包伸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 “咦?”,在抬头的瞬间,吉喆惊讶地叫了起来。 在半山腰的山林间远远地出现了一个移动的黑点,虽然有些模糊,但因为有了雪地的衫托还是被眼尖的吉喆发现了。黑点还在缓缓地移动着,忽而隐至树后,又忽而从林中钻出,身形异常敏捷,从大致的轮廓上看很象是个人影。 可是在大雪封山的情况下,又有谁会冒险上山呢? “难道是……”,吉喆的脑海中瞬间跳出了一个疑问。 眼看着黑点又将隐入丛林之中,吉喆心急之下立即打开了拉链,他准备从包里取出望远镜细看,不过还没等他掏出来,耳边突然间响起了阵阵苍老而幽长的回声。 “打鬼呦------打鬼------”。 山上的黑点在稍稍停顿之后,突然间它开始健步如飞地在雪地上移动着,瞬间便遁入了茂密的丛林之中。 望远镜里只剩下了一片被积雪覆盖的丛林,寒风过后,雪花漱漱地从树梢坠落…… 第五章 深山打鬼人 这突然响起的回声让吉喆感到有些懊恼,在确信那个黑点已经消逝无踪后他无奈地放下了望远镜,嘴里不干不净地骂了两句。 “嘀嘀------”,一阵发动机的咆哮过后,身后响起了刺耳的喇叭声,一辆墨绿色的帕杰罗越野车停在了吉喆身旁。 “是吉老师吧?你的速度可真够快的呀,差点没赶上”,驾驶室里探出了一张棱角分明的国字脸,稍稍有些黑,年纪大约在三十左右。 “你是?”,看着眼前这个善意的陌生人,吉喆感觉非常意外。 “上来吧”,司机友好地发出了邀请,待吉喆上车后他笑着说道:“我叫钟哲,是镇林业站的站长,来的时候正好遇到了你们李校长,他告诉了我你的情况,让我带你一程,没想到你的速度真是惊人啊,都赶上我的车轮了,不服都不行啊”。 吉喆也笑了起来,稍一侧身他看到车后座堆满了琳琳总总的食物,有方便面、牛肉干、火腿肠、面包、罐头,以及一些瓜子花生之类的休闲食品,还有蜡烛、纸巾等日用品,把整个车后座挤得满满当当,很象是哪家超市的送货车。 吉喆不解地问道:“怎么?你们林业站还开超市吗?”。 “嘿嘿嘿……”,钟哲一边开车一边偷笑了起来,“你是说这个呀,这是给村里的敬老院送的,大雪封山快半个月了,连电也不通,我估计里面快断粮了,所以才壮着胆子开车上来试试,这种路况还真不好对付啊,刚才我差点就一头栽进山谷里了,看见没,这一脸的汗都是被吓出来的,嘿嘿,还好还好,总算是不辱使命”。 吉喆看了一眼大汗淋漓的钟哲,心底升起了一股由衷的敬意。 转过山口之后眼前豁然开朗,青云村座落于琪琅山脚,百余座黄泥夯砌的民居散乱地分布在呈簸箕形的山谷里,瓦背上堆满了厚厚的积雪,几缕炊烟在上空袅袅盘旋,鲜红的春联张贴在各家各户的门前,预示着这个新年尚未度过。 村口矗立着一座宽大的院落,围墙内一座砖砌的二层小楼格外显眼,据钟哲介绍这就是青云村的敬老院,里面住着二十多位老人,其中大多数年龄都在八十以上,敬老院门前有一条直通琪琅山的山道,一直延伸到丛林深处。 “怦”,一个雪球猛地砸在了汽车的前挡风玻璃上。 钟哲一个急刹,车轮陷进了路边的泥沼里,在惯性作用下车后座的一箱方便面狠狠地砸在了吉喆的后脑勺上,疼得他呲牙裂嘴。 正当两人准备下车察看时,斜地里突然窜出了一个佝偻的身影,把两人都吓了一大跳,细看之下才发现竟然是一个年迈的老人。 老人又黑又瘦,年纪大约八十多岁,满脸都是苍老的褶皱,头发蓬松得就象一堆烂稻草,穿一身黑色的破棉袄,有几处还露出了脏兮兮的棉花,一看就知道是城里人最忌讳的黑心棉,脚上穿着一双沾满泥巴的破布鞋,没有袜子,脚踝被冻得通红,双手也肿得象胡萝卜一样。 “啪,啪,啪”,老人围着车头在手舞足蹈,时而伸手拍一下引擎盖,时而又照着车胎踹上两脚,嘴里在念念有词:“打鬼呦------打鬼------”。 “我的天哪,又是他”,钟哲叫苦不迭,他冲着老人很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他尽快离开,不过老人似乎没有看见,仍旧围着车子在乱转。 “谁家的疯子,也不看好了,见鬼”,吉喆揉着后脑勺咕浓着骂了一句。 “唉,也是个可怜的人哪”,钟哲心疼地看了一眼沦陷的车轮后说道:“村里人都叫他钟阿大,据说以前是山上的庙祝,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的老婆和儿子不见了,村里人都说是被山上的山鬼捉去了,然后他就得了失心疯,整天就在山上山下游荡,一天到晚地喊‘打鬼’,唉……”。 “哦,原来是这样啊,真是”,吉喆心酸地看了老人一眼,此情此景让他不由得想起了爷爷。 老人此时已稍稍平静了下来,除了继续咕浓着‘打鬼’之外,还解开了棉衣坐在泥泞的路面上捉跳蚤,时常转过头来看一眼吉喆,冲着他不停地傻笑着。 “哎对了,我听说琪琅山上有野人,这事你知道吗?”,吉喆好奇地问道。 钟哲笑着摇了摇头:“都这么说,我也不知道到底是真是假,反正我是没见过,倒是有人专程上山找野人,结果,唉……那几万亩的原始森林不是谁都能进去的,不管有没有野人,光山上的毒蛇猛兽就够令人害怕的了”。 吉喆点头表示赞同:“刚刚你说这个钟阿大以前是山上的庙祝,是青云寺吗?”。 “你的这个问题问得还挺在行的呀,书上看来的吧?我们都只知道山上有个琪琅庙,就在半山腰上,说青云寺的很少,而且我也不知道两者之间到底是不是同一座寺庙,我也曾经多次去过,那里早就荒废了,都快成鸟兽窝了,对了,我可得提醒你一句,没事别往山上乱跑,你们城里人好奇心就是强”,钟哲微笑着说道。 “城里人?呵呵,我可是正宗的农村孩子”,吉喆仰望了一下高高的琪琅山后自豪地说道。 钟哲打开车门取出两个面包走到了钟阿大的身边,蹲下身子关切地说道:“饿了吧,这个给你,外面太冷,快拿回去吃吧”。 钟阿大看了钟哲一眼后,一把就将面包打落在地,一边傻笑一边又跳又叫地往村里跑去。 “这老家伙,真是不知好歹,看来病得不轻啊”,吉喆见状很是有些莫名的愤慨。 “谁说不是呢?这些年村里为了照顾他没少费工夫,不过你也看到了”,钟哲摊开双手耸了耸肩膀。 “他住在敬老院里吗?”,吉喆望着老人的背影问道。 “没有,村里倒想让他住进敬老院,不过他死活不肯,又不能强行把他抬进去,所以也只能这样了,再说了村里的条件也不好,能让他吃饱饭,等百年之后再送上山也算是功德一件了”,钟哲叹了口气之后说道。 正说话间有几个孩子从村里跑了过来,看得出来孩子们对钟哲非常亲热,围着车子在转来转去,“叔叔”“叔叔”地叫个不停,钟哲大方地将零食分了一些,而后便拉了孩子们的“壮丁”,一群人手捧肩扛,将车上的食物往敬老院里送,当然也包括吉喆,只是吉喆很不幸地被两条看门的狼狗挡住了去路,要不是钟哲的及时呵止,吉喆恐怕连大门都别想进。 院子里有五六个老年人正围在一起晒太阳,用一种极其难懂的方言在低声地交谈着,看见钟哲的时候老人们站了起来,脸上露出了快意的笑容,而当看到身后的吉喆时,老人们的笑容一下就缰住了,打量了一番之后一个个转身走进了楼里。 “吉老师不要介意,老人们一辈子都生活在山里,所以对你这个陌生人不是很热情,我想过一段时间就好了”,钟哲连忙劝慰道。 “没事没事”,吉喆能理解老人们的举动,因为他从小也生活在山区农村,对于陌生人心里总有些许的别扭。 在一个中年人的指挥下所有的物品全都搬进了贮藏室里,钟哲上前和他不冷不热地攀谈了两句,据钟哲介绍,这个人就是青云村的村长凌山,凌山年约四十出头,中等个,微胖,长着一对老鼠眼,看起来有些猥琐。 对于吉喆的到来凌山非常高兴,大拇指也冲着吉喆竖了起来,临别时钟哲偷偷地把凌山叫到了一边,然后从随身的夹包里取出两包花花绿绿的小方盒,凌山满脸笑容地藏进了口袋。 “呶,这是你的”,钟哲把最后一箱方便面还有几包火腿肠递给了吉喆。 “我不用”,吉喆正好奇地在院子里端详,他客气地拒绝了钟哲的好意。 “我劝你还是留着吧,村里的小店什么都没了,等肚子饿的时候我真不知道你拿怎么解决”,钟哲笑着说道。 “啊?不会吧?学校里没有食堂吗?”,吉喆顿时吃了一惊。 钟哲:“我看你真是城里呆惯了,还食堂呢?学校里就六个老师,吃饭全部自己解决的,本村的孩子都回家吃,邻村的学生也都是在村里找人家搭伙的,这回明白了吧?”。 “明白了,那我得给钱啊”,吉喆见状收了下来。 不过掏钱的时候却被钟哲挡了回去,死活都不肯收,两人一个推一个挡,都用足了力气,这架式很象是在练太极,只不过吉喆技高一筹,最终把钱塞进了钟哲的口袋,相视一笑之后两人互相点了点头。 “我想我不用再指点你该怎么走了吧?”,临别前钟哲指了指通往村里的小路问道。 “当然,如果连学校都找不到,我也当不了这个老师了”,吉喆挥挥手转身踏上了通往村里的田间小路。 从村口到村子是一个斜坡,地势逐渐隆起,路两旁都是一垄垄梯田,站在村口一眼就能看到青云完小低矮的校舍,墙面上用白底红漆写着一条标语“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完小距敬老院大约一百米左右距离,一面鲜艳的红旗飘扬在学校上空,循着红旗的指引吉喆健步如飞地走进了村里。 还没走进完小破旧的校门,吉喆的耳旁突然传来一道异样的风声,一个无名物体从侧后飞速地向吉喆扑了过来。 第六章 青云完小 一团白乎乎的影子从侧后直扑吉喆的脑门,凌空带起了一道沉闷的风声。 “不好”,吉喆心里暗叫一声,此时他根本无法腾出手来抵挡,因为双手和背上都有负担,眼看着危机将至。 说时迟那时快,吉喆猛地一个屈膝下蹲,袭来的白色物体擦着头皮飞了过去,要不是他反应快,这一下够他受的了。 “叭”,一个硕大的雪球砸在了校门的立柱上,雪花如沙般地四处飞溅,有几块还溅到了吉喆身上。 “谁干的?”,吉喆顿时勃然大怒。 “嘿嘿嘿,嘿嘿嘿,打鬼,打鬼……”,那个叫钟阿大的老人如幽灵般地从路边的草堆后闪了出来,一边傻笑一边不厌其烦地重复着永恒不变的“打鬼宣言”。 “你……懒得理你”,吉喆直感觉有气无处发泄,愤而一跺脚走进了校门,傻笑声依旧不停地在身后响起。 “钟阿大,你又在惹事了吧?”,操场上跑过来一个三十出头的女教师,穿一身深蓝色的加长羽绒服,扎着马尾辫,体型微胖,光洁丰韵的脸庞被冻得通红,当看见吉喆的时候她停下了脚步,上下打量了好一会儿之后问道:“咦?你……”。 吉喆费力地从衫衣口袋里取出被汗水浸湿的介绍信,非常友好地递给了眼前这位颇具都市白领气质的少妇。 “哦,原来是省里来支教的吉老师啊,欢迎欢迎,我叫杜鹃”,妩媚的眼中瞬间绽放出一丝异彩。 “你就是完小的杜校长啊,上午在中心里听李校长说起过,好象你也是从江州来的吧?”,吉喆想与她握手,不过看着自己脏兮兮的手心最终没有伸出去。 “是的,就比你早来了一年多时间,跟你一样也是来支教的,吉老师,你还是叫我杜老师吧”,杜鹃叹了口气之后说道。 “难得难得,一个女老师能在这么艰苦的地方呆上一年多,实在是太不容易了,对了杜老师,你以前在江州的哪所学校啊?”,在这穷乡僻壤里能遇到江州人,吉喆顿时有了一种“他乡遇故知”的浓浓乡情。 “我在……平安路小学”,杜鹃咬了咬嘴唇之后轻声说道。 “平安路?哦,那咱们离得不远,我在古玉路……”,吉喆还没说完,杜鹃已经被另一名老师叫走了。 “平安路小学,呵呵”,吉喆笑了笑跟着杜鹃走进了办公室。 青云完小依山而建,占地约半亩左右,四周围着一圈半人多高的石墙,靠北面琪琅山一侧的围墙倒了一个缺口,估计是被山洪冲塌的,通过这个缺口就可以爬上后山,山坡上有一条呈东西走向的防火带,往东可一直通到敬老院门前那条进山的山道。 校舍是两幢泥砌的青瓦平房,呈垂直交叉分布,共有六间教室,一间办公室和两间闲置的小屋,其中一间被当成了工具室,校舍非常陈旧,墙壁上到处可以看见一条条又粗又长的裂缝,起风的时候教室里时常黄尘飞舞,如果让吉喆来评价的话只有两个字“危房”。 在杜鹃的指引下吉喆很快就熟悉了新的工作环境,完小里除了杜鹃之外还有两男两女四名教师,据介绍这四人原本都是代课老师,五年前才根据政策转为公办教师,其中有两人是青云村人,另两人分别来自邻近的平云村和龙云村,年纪都超过了四十。 对于吉喆的到来四个本地老师都非常热情,但他们似乎并不认可杜鹃,言谈举止间总会有意无意地露出一丝不屑,这让吉喆感觉有些奇怪,不过他也没往深处想,以为只是寻常的教龄长幼而引发的地位冲突问题。 年后的一场大雪覆盖了并不宽敞的山路,也切断了青云村与外界的联系,电话线连同电线一起被倒下的大树压断了,据说要等路况稍好一些之后才能修复,村里根本没有通有线电视,手机在这里更是只能听听音乐当当时钟,这让吉喆感觉有些郁闷。 “好了,吉老师,我带你去住的地方吧”,在忙完了开学的准备工作之后,杜鹃汗盈盈地说道。 “住的地方?怎么?学校里不能住吗?”,吉喆住惯了学校提供的宿舍,所以本能地问了一句。 杜鹃摇了摇头苦涩地说道:“住当然能住,不过……”。 “不过什么?”,吉喆发现杜鹃的神情变得有些不对,她的眼睛里时时会流露出一股莫名的恐慌。 “主要是校舍太破了,而且,而且……也不安全”,杜鹃颇为吃力地说道。 “不安全?”,吉喆环顾了一下四周并没有发现存在什么危险的地方。 “吉老师,你还是别住学校里了,跟我住一块儿吧”,杜鹃的眼神里带着一丝异样的渴求。 “这个嘛”,吉喆抿了抿嘴唇感觉非常为难。 杜鹃突然间笑了起来,脸上泛起了一抹少妇的红晕,她知道自己的话让吉喆想歪了,看着眼前这个大小伙子一副窘迫的样子,她连忙开口解释道:“是这样的,村长在自己家腾出了两间屋子给学校当宿舍,原来是我跟另一个男老师一人一间,上学期结束他就把铺盖搬走了,现在空了一间,我觉得你住在那里比较好,不管怎么样总比住在学校里强多了,你看呢?”。 “算了,学校里不还空着一间房吗,我收拾一下就住这里好了”,吉喆再三权衡之后还是决定住校。 “这样啊,那我帮你一起收拾吧,自从凌老师出事之后那间房就一直空着,灰尘都积得很厚了”,杜鹃微皱了一下眉头显得有些失望。 “出事?怎么回事?”,吉喆好奇地问道。 “唉,算了还是别说了吧,想起来就伤心,多好的一个老师啊,好端端地怎么会出这样的事情呢,走吧吉老师,天快黑了,你也累一天了,我帮你收拾一下早点休息吧,明天就要开学了”,杜鹃幽幽地叹了口气之后走进办公室取钥匙。 甫一打开破旧的房门,一股淡淡的腐臭顿时扑面而来,屋内的光线异常昏暗,山风穿过墙上的裂缝不停地灌进屋内呜呜作响,黑压压的尘土在陋室内肆意地弥漫着,很快两个人的身上都积满了尘土。 杜鹃一边擦拭着屋子里的旧木床,一边心有余悸地望着窗外西沉的落日,再看看若无其事的吉喆,一股无名的惊悚悄悄从心底涌现。 等两人收搭完屋子时夜幕已完全笼罩了天地,屋内点起了蜡烛,将一高一矮两个影子投射在纸糊的窗门上,推开窗户,吉喆一眼就看到了村口,看到了敬老院里的片片烛光,也看到了夜色中被白雪覆盖的琪琅山。 一轮明月正从山巅逐渐升起,绚丽的光芒撩拨着宁静的小山村,月光轻柔地拂拭着山水草木,在雪光的反射下,天地间溢满了纯洁靓丽的迷人色彩,美得令人陶醉。 “真静啊”,吉喆将半个身体探出窗外,微微昂首悠然自得地欣赏着迷人的山间夜色。 正当他还想凭窗对月呤上几句古诗的时候,琪琅山上突然传出了一声长长而又凄厉的哀嚎“嗷------”。 这声哀嚎仿佛打开了一个魔力的音乐盒,刹那间琪琅山顿时变得热闹非凡,各种各样的奇珍异兽纷纷放开了嗓门,山间回荡着一声声鸟兽的啼鸣,再加上掠过林间树梢的凛冽寒风,合力上演了一出大自然的音乐交响曲,给原本宁静祥和的小山村增添了一份喧嚣,更增添了一份不安和骚动。 “有狼?”,吉喆凝视着月下的琪琅山,心里不免有了一些紧张。 “是”,杜鹃看了一眼窗外后紧张得手心都冒汗了,她坐在刚刚铺好的床上,身体出现了小幅度的抖动,吱吱嗄嗄的响声钻进了吉喆的耳中。 “有野人吗?”,吉喆转头问道。 “野人?”杜鹃抬起头惊讶得望着吉喆,一声幽叹之后紧张地说道:“可能有吧”。 “真的有野人啊?”,吉喆一听立即来了精神,两只眼睛放出了异样的亮光。 “我不知道,因为我没见过,不过我亲眼看见过两只大脚印,和人的脚一模一样”,杜鹃神色复杂地看了吉喆一眼后说道。 “在哪儿?在琪琅山?”,吉喆指着窗外说道。 “不是,是在……”,杜鹃沉呤了一会儿之后突然从床上站了起来,她快步走向窗口靠近吉喆身旁,眼神中突然有泪光在凛凛泛动,屋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惊惧气息。 “在哪儿?”,看着杜鹃惊惶失措的样子,吉喆的兴趣变得更浓了。 “在……在学校里”,杜鹃的双手环抱在了胸前,两排牙齿在轻轻地叩动着。 “什么?”,吉喆被吓了一大跳,很明显得感觉到后背有些冷嗖嗖的,连汗毛都竖起了几根,转念一想之后吉喆笑了起来,“杜老师,你没开玩笑吧?学校里有野人?真的是你亲眼看见的?”。 “吉老师,我不骗你,真的,我真的看见了大脚印”,杜鹃焦急地辩解道。 “好好好,那你说说脚印是什么样子的,跟我的一样吗?”,吉喆仍然不信杜鹃的话,他脱下旅游鞋和袜子,露出了一只43码的臭烘烘的右脚。 对于吉喆的“香港脚”,杜鹃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反感之意,她稍稍比对了一下之后说道:“差不多,只是比你的脚大多了”。 吉喆:“啊?大多少?”。 杜鹃犹豫不决地伸出双手,沉呤了一会儿之后又修正了一下尺寸。 “这么大?”,吉喆惊讶得连眼睛都瞪大了,按照杜鹃比划的尺寸,那个脚印至少也有50码,这已经不是一般人的脚了。 “大脚怪”,吉喆的脑子里瞬间跳出了这个名词。 第七章 琪琅山大脚怪 大脚怪,又名“沙斯夸支”,一种拥有人形脚样但尚未证实的巨猿型动物,从古至今在许多国家都有过关于这种怪物的动人传说。 人类第一次发现它的足迹是在1811年,探险家大卫•;汤普逊从加拿大的杰斯普镇横洛矶山脉前往美国的哥伦比亚河河口,途中看到了一串与人类极其相似的巨大脚印,长30厘米,宽18厘米,但由于汤普逊只看到了脚印而没有看到这种动物,消息一经披露,人们就用“大脚怪”来称呼这种神秘动物。 自“大脚怪”一词问世之后,全世界有许多人都自称目睹过大脚怪或者是它的脚印,而其中最著名的莫过于1967年10月,美国人帕特森用摄影机拍下了二十多英尺的大脚怪镜头,一时间大脚怪风靡全球。 在这段珍贵的影片资料上显示,大脚怪身高约二米多,肩宽近一米,遍体黑毛,用两只脚屈膝行走,胸前还有一对下垂的乳房,镜头里它正慢慢地往森林走去,中途还回头看了一眼,其体态和行走的姿势也显得比大猩猩更像人类。 正因为有了这段胶片的存在,再加上在许多国家被发现的巨大脚印,于是人们慢慢地开始相信这种动物是存在的,并且更多的人加入到了寻找大脚怪的行列中去,包括在我国发现的“神农架野人”。 然而现实却和人们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当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寻找“野人”并为之痴迷时,2004年3月,美国一名63岁的老人鲍伯•;希罗尼穆斯披露,当年帕特森拍摄的那个“大脚怪”根本不是什么北美野人,而是他穿着一件大猩猩道具服假扮的,摄影师帕特森跟他是一对将世人欺骗了36年的“同谋者”。 消息一经披露世界为之哗然,也令一度席卷世界的“野人热”迅速降温。 对于杜鹃所说的“大脚印”,吉喆一时间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境地,对于外界传得沸沸扬扬的“琪琅山野人”包括“神农架野人”的传说,吉喆原先一直不相信,但杜鹃却是言词凿凿,这又不得不令吉喆有所思考。 “吉老师,我真的没有骗你,确实是我亲眼看到的”,这样的话杜鹃今晚已经重复了无数遍。 “对了杜老师,刚刚你说是在学校里看到的大脚印是吧?什么时候的事情?”,吉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去年”,回答得极其肯定。 吉喆:“具体时间”。 “8月31日早晨”,还是非常肯定。 吉喆:“大概几点?”。 杜鹃抿了一下嘴唇之后说道:“五点多,不到六点”。吉喆:“你为什么会记得这么清楚呢?”。 “因为我是老师”,杜鹃不假思索地说道。 吉喆赞同地点了点头,8月31日是开学的前一天,这一天老师们都会到学校做好开学前的准备工作,就象今天这样,每个人都非常忙碌。 “那么在这之前学校里有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呢?”,到现在为止吉喆的心里已经开始动摇了。 杜鹃摇了摇头。 “那就怪了,如果真有野人的话,它跑学校里来干什么?暑假里学校都没有人,也没有食物”,吉喆感觉有些不可思异了,这完全有悖于动物学的逻辑理念,想了想之后吉喆突然问道:“哦对了杜老师,你再仔细想想,在这之前有没有什么异常征兆?比如说琪琅山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事?”。 据吉喆从小生活在山区的经验看来,现在的动物都非常害怕人类,从古至今,人类对环境的过度采伐和开垦已经极大地破坏了动物的生存环境,严重地压缩了动物的生存空间,在正常情况下,山上的动物是不会轻易地往村里跑的,除非是因为饥饿,还有一种情况就是受到了惊吓,从而下山“避难”。 从琪琅山完好的保护情况来看,很明显饥饿这一条理由是不成立的,那么只剩下了一种可能,在这之前琪琅山一定发生过重大事件,从而导致了所谓的“野人”因受惊而逃下山,在慌不择路的情况下逃进了学校里。 “有”,经吉喆这一提醒,杜鹃毫不犹豫地说道:“在27号那天来了一大批人,包括村里的人很多人都跟着上山了,足足有两百多人吧”。 “两百多人?上山?干什么?”,吉喆顿时眼前一亮,这说明他的推断是成立的。 “听说24号那天有八个人在琪琅山上失踪了,这些人都是上山搜救的,整整搜了三天时间,30号下午的时候因为下雨才放弃了搜索”,杜鹃回忆道。 “哦,我知道了,这件事我在报纸上看到过,据说失踪的是五男三女,有很多人都说他们是被野人抓去了,是这件事吧?后来情况怎么样?有没有继续找?”,吉喆立即想起了去年从报纸上看到的这则新闻,但没有看到后续报道。 杜鹃摇了摇头说道:“没有,当时连下了好几天的大雨,后来就一点消息也没有了,村里人都说他们遇上了野人”。 “看来应该是迷路了”,吉喆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只是心头仍有一个问号还没有解开。 吉喆:“好,杜老师,咱们言归正传,你说在31号清晨五点多在学校里看到了大脚印,但刚才你又说那两天下着大雨,下午的时候我看了一下咱们学校的地势,在雨水的冲刷和淹没下,操场上应该不会留下足迹,你认为呢?”。 杜鹃欣慰地点了点头,她从心里敬佩吉喆的细心,不过很快她的脸色就挂不住了,一想起那天清晨的情景,以及后来发生的怪事,整个人便开始变得惶恐不安起来,要不是有吉喆陪在身旁,估计她的心理已经快承受不住了,连人都开始有了一些不自主的摇晃。 “我不是在操场上看到的”,杜鹃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 “哦,哪儿?教室里?”,吉喆皱着眉头问道。 “不是,是走廊上”,杜鹃颤危危地回答道。 “走廊上?嗯,有道理,如果它真的是来逃难的话,肯定不会站在操场上淋雨的”,吉喆赞同地说道:“那么脚印具体在哪个位置呢?”。 “就在……就在……”,杜鹃猛然一颤,整个人往后一仰倒向了吉喆,结果被吉喆托住了肩膀。 “就在……门前”,杜鹃伸出了一只手,弯曲的食指颤抖地指向了房门。 “什么?”,吉喆差点跳了起来,脊梁骨再一次变得凉嗖嗖的,这主要是杜鹃一惊一乍的神情影响了他。 吉喆不管三七二十一,向前几大步一把就拉开了房门,一阵阴森森的凉风迎面吹了进来,整个人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吉喆:“杜老师你出来一下,你看一看啊,大脚印的脚尖是朝向这扇门的呢?还是朝着操场的?你好好想一想”。 在吉喆的一再催促下,杜鹃终于迟缓地迈开了脚步,战战兢兢地走到了走廊上,在吉喆冷峻的目光注视下,她深呼了一口气后咬着嘴唇开始了沉思。 “应该是这样的”,杜鹃转了个身,把正面对向了操场。 “你确定吗?”,吉喆再次问道。 杜鹃犹豫了一会儿之后又重重地点了点头。 吉喆:“那么除此之外,走廊上还有没有发现它留下的其它脚印呢?”。 杜鹃疑惑地摇了摇头。 “怎么会这样呢?”,吉喆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思维了。 “几个脚印?”。 “两个”。 “并排的还是分开的?”。 “分开的,一前一后”,在吉喆的谆谆引导下,杜鹃开始对答如流。 “是水印还是泥印?”。 “这……我记不清了,好象是泥印吧”,对于吉喆连珠炮式的提问,杜鹃已经有些难以招架了,这个时候她突然想起了事发后接受警方调查时的情景,发现吉喆问得竟然比警察还入木三分,心中不免有了一些嘀咕。 “呵呵,肯定是泥印”,吉喆发现自己问得有些多余了。 看着杜鹃一脸惊悚的神情,耳边又听见两排牙齿打架的声音,吉喆思考片刻之后又把杜鹃请回了屋内,而后给她倒了杯开水,坐了一会儿之后杜鹃的情绪终于慢慢地稳定了下来。 “难道这家伙是从屋里走出去的?”,吉喆盯着房门在自言自语地说道。 “是的”,杜鹃回答道。 “你怎么知道?”,吉喆感到有些奇怪。 “因为后来我们发现凌老师不见了?”,杜鹃噤若寒蝉地说道,情绪又开始出现了波动。 “哦对了,下午你说过这间屋子原来是凌老师住的”,吉喆顿时恍然大悟,突然间吉喆失声说道:“你的意思是说……”。 “凌老师被野人抓走了”,杜鹃话音刚落,只听得“咣”一声,手中握着的保温杯摔落在地,开水也溅到了吉喆的裤腿上。 第八章 女教师失踪之谜(1) 对于杜鹃所说的两只大脚印,吉喆仍是将信将疑,但杜鹃又信誓旦旦,而且还将这两只所谓的“大脚印”与完小教师的失踪挂上了勾,这让吉喆渐渐地产生了兴趣。 “杜老师,能把你知道的情况说一说吗?”,吉喆的眼睛转了两圈之后显得有些迫不及待了。 窗外万籁俱寂,偶而从琪琪山上传出一两声鸟兽的嘶鸣,天上的月光与地上的积雪交向辉映,寒风透过墙壁的缝隙吹得烛火弯下了腰,屋内忽明忽暗,一粗一细两道喘息声回荡在这间不足二十平米的小屋内。 吉喆站立在窗前,用一种极度渴求的目光注视着杜鹃。 杜鹃坐在已经铺过褥子的旧板床上,尽管如此,她还是觉得浑身发冷,回忆再一次让她的心掉进了千年的冰窑之中。 沉默良久之后杜鹃终于勉强克服了内心的恐惧,又逐渐理清了脑子里混乱如麻的思绪,在一声成熟女性所特有的怨叹之后,杜鹃将她所知道的关于青云完小女教师失踪一事向吉喆娓娓道来。 她一边说一边惶恐地看一眼月色朦胧的窗外,整个人显得坐立不安。 据杜鹃介绍,这位失踪的女教师名叫凌含笑,一个非常好听的名字,失踪时才二十七岁,而且竟然也是江州师范大学毕业的,不过吉喆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什么时候听过这个名字,据杜鹃说凌含笑长得非常漂亮,特别喜欢白色,时常一身白衣白裙,再配以姣好的面容和身材,纯洁得有如天上的仙娥一般。 在杜鹃来青云完小的时候,凌含笑就是完小的校长,凌含笑为人非常谦和且低调,深受师生们的喜爱,再加上人长得漂亮,追求者甚众。 不过虽然她的名中带笑,但她的表情几乎与笑无缘,每日都是一副愁容纠集的样子,与周围人群的距离始远始近,谁也猜不透她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杜鹃一直觉得这个年青女孩的心里一定隐藏着某种不为人知的苦衷。 说到这里的时候杜鹃偷偷地看了吉喆一眼,不过从他的脸上看不到任何的表情,心中不禁犯起了嘀咕。 “杜老师,你还是捡重点的说吧,就从……从‘8。24游客失踪事件’说起,到她失踪的31号,这段时间她在干什么?有没有什么可疑之处?”,吉喆急于想切入正题,所以忍不住开口打断了杜鹃的叙述。 “那好,那我就从27号开始说起吧”,顿了顿之后杜鹃立即接上了话头。 杜鹃得知“8.24游客失踪事件”是在27日的下午,此时距离事发已经过了三天时间,她是被庞大的搜救队伍所吸引的,经过一番打听之后才知道有五男三女在琪琅山游览时失踪,在一大群看热闹的村民中就有凌含笑,杜鹃看到镇派出所的警察和她站在一起,正对着琪琅山上指指点点,等到凌含笑突然失踪之后杜鹃才得知,凌含笑就是“8。24游客失踪事件”的目击者。 在此后的三天时间里,二百多人的搜救队伍一直在琪琅山上努力地搜索失踪游客,但每次都失望下山,而这几天杜鹃并没有看到凌含笑的身影,据说她到县里去了,学校的宿舍里也一直都是房门紧闭。 8月30日下午,天上下起了滂沱大雨,为了防止山洪暴发再出意外,搜救工作被迫停止,队伍全部撤离了琪琅山,而就在这天的傍晚杜鹃在学校里看到了凌含笑,不过两人之间也只是打了个招呼并没有实质性的交谈,只是杜鹃隐隐觉得这一天凌含笑非常古怪。 “非常古怪?能说得具体一些吗?什么地方古怪?”,吉喆再一次打断了杜鹃的叙述。 “也说不好,反正含笑一直以来过得都很压抑,整天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但这一天似乎更压抑,甚至可以说是抑郁吧,我看到她的脸上还有眼泪,好象刚刚大哭过一场,整个人也变得非常憔悴,看着就让人心疼”,杜鹃再次幽叹了一声,眼眶再一次变得有些湿润了。 “嗯,是有问题,那后来呢?杜老师,你再好好想想,除此之外那天她还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吉喆眼巴巴地盯着杜鹃苍白的脸庞。 “没有了”,杜鹃费力地思索了一番之后摇了摇头。 “没有了?你再好好想想,这么说吧,你最后一次看到凌老师的时候,她在什么地方?当时她在干什么?”,吉喆仍然有些不信,凭直觉他断定这里面大有文章,所以立即进行了具体的引导。 “办公室呀,哦对了,我想起来了”,杜鹃嘴巴一张恍然大悟地说道:“我刚走进学校的时候看到她的手里拿着电话,我觉得挺奇怪的”。 “拿着电话?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吗?”,吉喆反问道。 杜鹃:“我说的不是这个,那天我看到她一会儿拿起电话,一会儿又扣了回去,来回重复了好几遍,等我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她就没有再碰电话了”。 “嗯?是这样啊”,吉喆眉头一展,眼睛在不自主地上下转动着,片刻之后说道:“那后来呢?”。 杜鹃:“后来,后来我就走了,那天晚上雨下得特别大,咱们学校的排水又很不畅,我担心校舍会进水,而且马上又要开学了,所以天亮之后我立即跑到了学校里,然后就……”。 “然后就在门前看到了那两只大脚印,对吧?”,吉喆指着自己的房门顺势接了下去。 杜鹃:“对,当时学校里有几处屋顶漏水了,我到办公室里取了几个脸盆接了一会儿之后就去敲含笑的门,结果里面没有回应……”。 “等等”,吉喆眉头一扬再一次插话了,“你是说敲门,也就是说当时这扇门是关着的,对吧?”。 “是的,我敲了好长时间都没有回应,我以为含笑大清早就出去了,后来无意之中在门前看到了两只大脚印,我就觉得事情有些不对,但当时我并没有往坏的地方想,而且雨越下越大,漏水的情况也越来越严重,所以就继续接水去了”,说到这里的时候杜鹃又开始有些紧张起来了。 吉喆:“那么你是什么时候确定凌老师不在屋里,也就是说确定她已经失踪了呢?”。 杜鹃想了想之后说道:“应该是下午吧,我们把开学前的所有准备工作做完之后,含笑还是没有出现,我们以为她到中心里开会去了,后来我们发现屋子里有水倒流出来,估计是这间屋子也漏水了,或者是雨透过窗户斜进了屋子里,所以就把门踹开了,结果……”。 吉喆:“结果你们发现她不在屋内,所以就立即报警了,对吧?”。 “不是”,杜鹃否定了吉喆的说法,“当时我们只是想看看屋子里出什么情况了,并没有想到含笑会失踪”。 吉喆赞同地点了点头,沉思了一会儿之后问道:“杜老师,当时你们在进这间屋子的时候是个什么情况?”。 杜鹃伸手指着屋顶说道:“地面上的确有水,屋顶上有一块瓦片被风掀开了,而且窗户也是开着的,其他的好象就没有了”。 “哦对了,杜老师,你们进来的时候屋子里和窗台上有没有发现脚印?”,吉喆指着地面和窗户说道。 杜鹃:“没有,因为当时屋内已经严重漏水,地面非常潮湿,而且那天又下大雨,光线很暗,所以并没有发现什么,窗台我倒是没注意,不过如果真有脚印的话也早就被雨水冲刷掉了”。 “对,那当时门前的这两只脚印其他老师看见了吗?”。 杜鹃摇了摇头:“没有,等我们踹开房门的时候,这两只脚印已经被水融解掉了,我早晨看到的时候就已经不太清晰了”。 “可惜啊”,吉喆顿时感到万分遗憾,不过这种情况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想了想之后吉喆又开口说道:“杜老师,我想这两只脚印的事当时你并没有想太多,而且也没有告诉其他的老师,对吧?”。 杜鹃点头说道:“是的,因为当时我根本没有想到含笑会失踪,如果不是后来发生的事,可能我也会忘掉这两只脚印的事情了”。 吉喆一听立即问道:“后来什么事?”。 杜鹃:“有人看到含笑在那天早上上了琪琅山”。 “什么?”,吉喆惊讶得叫了起来。 第九章 女教师失踪之谜(2) 对于“8。24游客失踪”事件,吉喆并没有放在心上,象琪琅山这种尚未开发的原始森林地带危机重重,擅入者必定会带来安全问题,而且媒体上也多次报道过此类事件,据杜鹃说以前琪琅山也多次发生过类似事件。 两只50码的大脚印吉喆也不是非常在意,他还是不敢相信琪琅山上有野人,因为“北美大脚怪事件”已经给喜欢猎奇的世人上了生动一课,课名就叫“忽悠”。 “什么?她上了琪琅山?为什么?”,在听到有人发现凌含笑冒雨登上琪琅山时,吉喆突然间惊叫了一声。 杜鹃皱了皱眉头说道:“这已经是三天以后的事情了,因为含笑一直喜欢独来独往,对于她的行踪我们根本无从知晓,再加上她是校长,我们也不好随便打听,9月3号的时候派出所的人来学校调查,这个时候我们才知道含笑失踪了”。 “那么是谁看到她上了琪琅山?事发时是几点钟?当时她和谁在一起?凭什么能认定她一定上了琪琅山?那个目击者的证词是否可信?还有……”,吉喆连珠炮似的问出了一连串的问题,让杜鹃根本无力招架也无所适从,只是傻乎乎地盯着吉喆的眼睛,神情显得非常惊讶。 “吉老师,你跟我说实话,你真的是老师吗?”,等吉喆问完之后杜鹃突然问道。 吉喆顿时一楞:“怎么?”。 杜鹃盯着吉喆的眼睛,注视了好一阵子后才开口说道:“我觉得你象警察,你此行是来查案子的,对不对?”。 吉喆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我是很想当警察,而且我也相信自己能当个好警察,不过只能等下辈子了,下辈子我再重新投胎到一个清白的家庭”。 “真的吗?”,杜鹃仍然不相信。 一声长叹之后吉喆重重地点了点,爷爷的身影瞬间闯进了他的脑海里。 沉默了片刻之后杜鹃开口说道:“吉老师,不管你是警察还是老师,我相信你是好人,只要有这一点就够了”。 “谢谢”,吉喆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 定了定神之后杜鹃再一次启开了牙关,将去年9月3日发生的那一幕说了出来,也就是从这一天开始,凌含笑被警方列入了琪琅山失踪者的名录之中。 对于凌含笑的“不辞而别”,初时完小的师生们并没有太多在意,因为这样的事情在凌含笑的身上并不是第一次发生,但这一次却有所不同,自8月31日后凌含笑音信全无,谁也不知道她去哪儿了,包括作为上级学校的琪琅镇中心小学。 9月3日下午,琪琅镇派出所的两名警察来到了青云完小,分别找了老师和学生谈话,还进了凌含笑的宿舍勘查和拍照,这时候杜鹃才知道有人报了警,不过谁也提供不出凌含笑的行踪,对于门前的那两只大脚印,杜鹃当时也没有告知警察,况且那两只脚印早已荡然无存。 下午放学之后杜鹃遇到了村长凌山,从他的嘴里得知有人看到凌含笑登上琪琅山一事,据说事发时间是在8月31日清晨,也就是说在杜鹃发现大脚印之前凌含笑就已经离校出走了。 “这样啊,那目击者是谁?他的证词可信吗?”,吉喆打断了她的话。 “听说是敬老院里的老人发现的”,杜鹃回答道。 “嗯,有可能”,吉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因为进山的山道就在敬老院门前,而且上了年纪的老人都有早睡早起的习惯,事发当天杜鹃回学校的时间是早晨5点至6点之间,而凌含笑在这之前就已经离校出走了,这个时候能出来活动的也就只有老人们了,在农村一般遇到雨雪天气村民们是不会早起的。 吉喆:“当时她和谁一起上了琪琅山?”。 杜鹃:“好象是一个人吧?”。 吉喆吃惊地说道:“一个人?不,不可能,一个女人绝没有那个胆子,敢在风雨天独自离家外出的,更何况是爬山,这太危险了,所以这绝对不可能”。 杜鹃抿了抿嘴唇后轻声说道:“吉老师,你了解抑郁症吗?”。 吉喆:“抑郁症?你是说……”。 杜鹃点了点头:“这是后来才听说的,据说还有医院的诊断书,而且据我观察,含笑平时的言行举止的确很象是患了抑郁症”。 “嗯,有可能,那后来呢?”吉喆的兴趣变得越来越浓了,连眼神都明亮了不少。 “后来警察在山上找到了一把雨伞,据此才肯定含笑上了琪琅山”,杜鹃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吉喆,心里有些发毛。 “一把雨伞?真的是凌老师的吗?不会认错吧?”,吉喆将信将疑地问道。 杜鹃:“这个没有疑问,学校里大家都知道,她很珍惜这把伞,平时都不太轻易地拿出来用,我估计可能与她的初恋有关”。 “有可能吧?”,吉喆没谈过恋爱,所以对于感情的事不甚知晓,所以便及时地续上了话题:“那么凌老师失踪之后你们有没有上山找过?”。 “找了,不过没有找到,可能是进了原始森林,然后就一点消息也没有了,那几天学校里很多学生都哭了,要不是大家拦着,学生们都想上山去找凌老师”,说到这里的时候杜鹃哽咽了,她用双手捂着脸在小声地抽泣着。 吉喆默默地点了点头。 “呜------”,寒风吹灭了蜡烛,屋内漆黑一团,两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谁也没有动,黑暗中只听得一阵低沉的抽泣声,还有一声接一声的长叹。 片刻之后吉喆把蜡烛重新点燃,看到杜鹃还在掩面而泣,连嗓音都变得有些嘶哑,看起来真的挺感人的。 吉喆默默地走到杜鹃跟前,弯下腰身从床底拉出了自己的旅行袋。 “嘶------”,拉链被拉开了。 杜鹃看到吉喆从里面翻出了一把短刀和一个苹果。 “吉老师,我不用”,杜鹃知道吉喆想为她削苹果,所以客气地拒绝了。 “别客气,给”,话音刚落吉喆就三下五除二地把苹果削好了,然后微笑着递到了杜鹃眼前,他这神乎其神的削皮技艺把杜鹃的眼睛都看直了。 杜鹃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也泛起了一抹羞涩的红晕,她不想拒绝吉喆的一番心意,所以慢慢地伸出手去,准备接过苹果。 不过最终这个苹果还在吉喆的手上。 杜鹃把视线转移到了吉喆的右手上,盯了一会儿之后她惊讶地问道:“吉老师,怎么你也有这把刀?”。 “怎么?你看到谁还有吗?”,被杜鹃这一问,吉喆猛地一个激灵。 杜鹃凑近了蜡烛又仔细地端详了一番之后肯定地说道:“几乎一模一样啊,还有这个数字,嗯,没错,是差不多”,说着又指了指刀柄上“1644”这个神秘的数字。 “哦,是吗?这么说你也见过这样的刀喽?”,吉喆立时来了兴趣,因为这把刀身上也隐藏着一个秘密,只是爷爷至死也没有透露过。 杜鹃稍稍皱了皱眉头轻轻地说道:“和他的那把真的很象啊”。 “他?他是谁?”,吉喆连忙问道。 “凌山”,杜鹃肯定地说道。 “村长?真的吗?”,吉喆反问道。 杜鹃:“是的,样子都差不多,只是他那把比较旧了,我见过一次,就在他家里”。 “哦?那我得找个时间和他聊聊了”,吉喆突然感到这把刀的秘密有解开的希望了,心里顿时欣喜不已。 杜鹃:“有一点你不知道,凌山是含笑的叔叔”。 “叔叔?是亲叔叔吗?”。 杜鹃:“是的,我听说含笑读大学的钱都是凌山提供的呢”。 “你是说凌老师是青云村人?”,吉喆问道。 杜鹃点了点头。 “那她家里还有什么人吗?”,吉喆觉得有必要查一查这件事,直觉告诉他这里面有问题,因为凌含笑的失踪疑点太多了,更何况还有所谓的野人成份在内,这一切都激起了吉喆强烈的好奇心和求知欲。 杜鹃摇了摇头:“没了,只有一间快要倒塌的老屋,不过含笑很少去,她一直就住在学校里”。 “真的没有吗?”,吉喆还是有些不太相信。 “如果男朋友也算的话,那就是有”,杜鹃的语气突然变得有些酸溜溜的。 “男朋友?她有男朋友?”。 杜鹃:“是的,是镇林业站的站长,叫……”。 “叫钟哲”,吉喆立即想起了这个友好的陌生人,顿了顿之后他的眼中忽然放出了一丝异样的亮光。 第十章 女教师失踪之谜(3) 提到钟哲的时候,杜鹃的神情稍稍有了变化,连语气都变得有些酸溜溜的,吉喆明白这是女性对于优秀男子“名草有主”时的一种本能反应,虽然只与钟哲见过一面,不过吉喆对他的印象却是出奇地好,大有一种相见恨晚之感。 据杜鹃介绍,钟哲不但人长得成熟帅气,且有着很深厚的家庭背景,他的祖辈和父辈都在市县两级政府中任要职,是个正宗的干部子弟,倒追他的女人非常多。 长相和背景倒在其次,最关键的是钟哲为人非常低调且和善,一点也没有官员的架子,他的名声在青云村乃至于琪琅镇都是有口结碑的,据说曾经有人在村里发了几句牢骚,结果被村民们打得遍体鳞伤。 “呵呵,真这么牛啊?”,吉喆觉得杜鹃说得有些夸张了。 杜鹃点了点头严肃地说道:“是的,村里无论男女老幼都把钟站长当家里人看待,这一点我想你明天就会知道了”。 “是吗?”,吉喆仍有些不太相信。 杜鹃再次肯定地说道:“是的,明天钟站长肯定会到学校里来,而且会带着很多文具和书籍,还有零食、生活费等等,这都已经形成惯例了,在我来学校之前他就已经是孩子心中的偶像了”。 吉喆歪着脑袋仍然不信,因为在当今这种功利主义占据主流的社会上,这样的人简直可以和国宝相提并论了。 “还有,青云、平云、龙云三个村,以前都是治安盲点,几乎所有的政令在这儿都行不通,从前这儿经常发生乱砍滥伐事件,计划生育更是举步维艰,政府一点儿办法都没有,自从钟站长来了之后,短短的几年时间这三个村都成了县里的治安模范村,去年县里想调钟站长回城提拔任用,不过三个村的村民集体派代表到县里恳求,最后才把钟站长留了下来,你说说看,这样的人现在你上哪儿找去?”,杜鹃又接着补充道。 “嗯”,吉喆默默地点了点头,他想起了今天在敬老院里的情形,也想起了钟哲对待惹事的钟阿大的态度,脸上露出了赞许的微笑。 聊完了钟哲之后,两人的话题再一次回到了凌含笑失踪事件上来,因为有了钟哲的关系,吉喆对此事的兴趣变得愈发浓郁了。 吉喆:“对了杜老师,凌老师失踪是谁报的警?”。 杜鹃:“是钟站长,去年9月1号的时候他在学校里没有找到含笑,在多方寻找无果之后才报了警”。 “等等,他没有到敬老院打听过吗?”,吉喆打断了杜鹃的叙述。 “打听了,不过他跟你一样,也不相信含笑上了琪琅山,找了几天之后才报了警,在得知含笑失踪之后,三个村的村民几乎全都上了山,钟站长更是待在山上一个多星期才下来,下来的时候都不成人样了”,杜鹃长长地叹了口气,又悄悄地抹了一把湿润的眼睛。 “那后来又为什么不继续找呢?”,吉喆感觉非常遗憾。 “七天了,你觉得还有生还的可能吗?”,杜鹃反问道。 “应该有吧”,吉喆有些心虚地说道。 杜鹃动容地点了点头说道:“你和钟站长真是心有灵犀,当时他也是这么认为的,不过他并没有失去理智,本来村民们还想继续扩大搜索的,后来被钟站长劝止了,他是跪下来求村民们下山放弃搜索的”。 “啊?为什么?”,吉喆惊讶地张大了嘴巴,钟哲此举大大地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说到这里的时候杜鹃再次落泪了,她是被钟哲的人格魅力所深深打动的,抽泣了几声之后杜鹃说道:“那把雨伞在搜救的第一天就已经找到了,所以村民们才前赴后继地跟着他往山上搜,不过一点结果都没有,后来村民们集体讨论决定到原始森林里找,钟站长知道后立即阻止了他们,因为太危险了,对于一个在琪琅山上的失踪者来说,七天,已经可以判定生死了”。 “他做的对,悲剧既然已经发生,不能再做无谓的牺牲了,杜老师,你说的也对,他的确是个好人”,吉喆的心情变得非常沉重。 “但我有一种感觉”,杜鹃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突然说道:“我感觉含笑并没有死”。 “真的吗?”,吉喆吃了一惊:“为什么?是你的直觉?”。 杜鹃点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因为那两只大脚印”。 “你是说野人?”,吉喆问道:“对了杜老师,刚刚你说凌老师是被野人抓走的,你真的能肯定吗?我总感觉这太不思议了吧” 杜鹃抿着嘴唇抬头凝视着吉喆的眼睛,幽叹了一声之后说道:“是的,我总感觉含笑的失踪和野人有关,其实我也不相信含笑会独自上山,因为这太不符合常理了,哪怕真的是有抑郁症也不太可能,而且含笑为人非常随和,从来没有和任何人结过怨,加上她又是钟站长的女朋友,所以我觉得被人为劫持的可能性几乎为零,那么就只剩下了一种可能”。 “野人”,吉喆抢先回答道。 杜鹃没有说话,眼睛里流露出一股非常复杂的神情,有惊惧,有忧虑,更多的恐怕还是疑惑,因为连她自己也难以说服自己,但那两只大脚印却又一次清晰地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对了,杜老师,你最后一次见到凌老师的时候她穿着什么衣服?”,吉喆蓦然一惊,他想到了一个原先被忽视的问题。 “白色连衣裙,怎么了吉老师?”,杜鹃惊讶地问道。 “这就对了”,吉喆猛然一掌击在了墙壁上,在屋内引发了一场小型的“沙尘暴”。 杜鹃被吓了一跳,连忙问道:“吉老师,你想到什么了?”。 吉喆:“杜老师,你再回忆一下,敬老院的老人说看到凌老师上山,是不是亲眼所见?或者说是面对面地接触过她,有没有交谈过?”。 杜鹃摇头说道:“这个事情钟站长说起过,在警方介入调查之前钟站长就已经到敬老院打听过了,老人们没有正面接触过含笑,只是说站在二楼看到山路上好象有人走过,说是看到了一团白色的影子,好象是一个穿白衣服的人撑着一把白色的雨伞往山上走,而在整个青云村也只有含笑才喜欢白衣配白伞,所以老人们才怀疑是含笑,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钟站长当时根本不相信,找了几天之后才报了警”。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啊”,吉喆长叹道。 白色连衣裙、白色的雨伞让吉喆联想起了8月31日黎明时的那一幕。 31日那天杜鹃到学校的时间是早晨的5点------6点之间,后来才知道凌含笑在这之前就已经离开了学校,也就是说凌含笑离校的时间肯定是在5点之前。 那么问题来了。 夏日的5点天色虽然已经开亮,但光线并不好,能见度也不会很高,而在8月31日那天又下着大雨,5点之前的能见度只会更差,可能连五米都不到。 但敬老院的老人却说看见凌含笑上了琪琅山,众所周知,人一旦上了年纪视力就会急剧减退,特别是在这种能见度极低且撑着雨伞的情况下,老人们怎么能判定上山的一定是凌含笑呢? 除非是面对面的接触,但这种可能性现在已经可以排除了。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8月31日清晨一定有人上了琪琅山,因为据杜鹃说目击者不止一位老人,如果不是凌含笑,那上山的又会是谁呢? 综合现有的情况上来看,吉喆认为凌含笑的可能性最大,一方面是她的习惯白衣配白伞,最重要的是事后在琪琅山上找到了凌含笑用过的雨伞。 如果凌含笑的确上了琪琅山,这其中又有两种可能: 其一,如警方所做出的结论那样,凌含笑是因为抑郁症发作而出走琪琅山,这种可能性看起来最为合理; 不过吉喆仍然有些不相信,试想一个深受师生和村民喜爱的年轻女教师,怎么会有如此严重的心理疾病呢?甚至于严重到了在开学前夕离校出走的地步,而且上的是人迹罕至猛兽出没的琪琅山,这无异于自杀啊。 其二,凌含笑的确上了琪琅山,不过不是因为所谓的“抑郁症”发作,而是被动的…… 凌含笑从未与人结过怨,所以不但是警方,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她的失踪并不是一起绑架案件,也就是说她不是被人劫持的。 不是被人劫持的,但这并不意味着她的失踪就是主动的。 原因就是杜鹃所看到的那两只大脚印,吉喆相信这两只大脚印的出现绝对不是偶然的,它与凌含笑失踪之间一定存在着某种微妙的关系,甚至于是------因果关系。 第十一章 琪琅山鬼 想到这里的时候吉喆突然睁大了眼睛,烛光下他的眼神显得格外明亮。 “难道真的有野人?难道真的是野人干的?”,吉喆在心里默默地问自己,脑子里的思维机器此时开始快速地运转起来。 假如琪琅山真的有野人; 假如野人真的来过学校; …… 一幕幕荒唐而又离奇的画面频频地在吉喆的眼前闪过。 试想,如果凌含笑真的是被野人劫持的话,那么房间敞开的窗户和门前的两只大脚印就有了很合理的解释,野人先是翻窗而入,然后将凌含笑击晕或吓晕,再将她掳上琪琅山。 至于敬老院的目击者,因为事发时光线很昏暗,加之老人的视力不佳,试想如果野人将凌含笑扛在肩上或者背上,再用雨伞遮挡,那么在当时那种复杂的天气环境下,目击者的确有可能会做出错误的判断,误以为是凌含笑独自上了琪琅山。 目前所有资料上关于野人的描述均有“遍体生毛”的记载,黑色或者是棕色,在当时那种阴暗的环境下,野人很容易被忽视,而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凌含笑则最为显眼,所以老人们才做出了错误的目击判断。 想到这里的时候吉喆大惊失色,转念一想之后又喃喃自语地说道:“不可能,不可能……”。 “吉老师,你说什么?”,杜鹃好奇地问道。 吉喆冷静地说道:“我还是不相信,假如真的有野人的话,那它为什么要劫持凌老师?动机何在?其次,野人有那么高的智商吗?我想凌老师在那晚应该已经睡了,即使野人打晕了她,那它是怎么帮她穿上裙子的?而且还知道要带上雨伞,这太不可思异了吧?”。 “是,你说的对,所以我才迟迟没有将大脚印的事情说出来,因为即使我说出来的话也会被人当成疯子的”,杜鹃点头轻声说道:“但是,吉老师,如果你听过‘琪琅山鬼’的故事的话,那也许你会有另一种想法,说出来你可能更不相信”。 吉喆微皱了一下眉头后说道:“琪琅山鬼?就是琪琅山野人,对吧?”。 杜鹃点了点头说道:“是的,传说山鬼是山神的使者,受山神派遣来管理山中的一切事务,在许多山区都有类似的传说,在琪琅山一带,关于山鬼的故事也不胜枚数,而传说中‘琪琅山鬼’最明显的特征就是------与人*,用以繁衍后代”。 “什么?这,这是真的吗?”,吉喆顿时目瞪口呆。 杜鹃对此也颇为疑惑,她也不清楚传说的真实性到底有多少,长叹了一声后幽幽地说道:“这一点我是听这里的村民说的,据说以前村里有几个进山的女人被野人劫持过,一段时间后被村民找到,但发现她们已经怀孕了,后来生下了一个人不象人、猴不象猴,浑身是毛的怪物”。 “猴娃?也不对啊”,吉喆立即想起了著名的神农架“猴娃”曾繁胜,虽然他一度被风传是野人与人杂交的后代,但后来经过中科院对其遗骨的研究表明,曾繁胜只是一名小脑症患者,与传说中的野人并无干系,只是他的一些形体特征、生活习性与猿类有些相似罢了。 杜鹃:“其实我也不敢相信,但这里的村民说得有模有样,据说还有几个目击者,当年亲眼目睹了这种杂交出来的怪物,而且村里也的确有女人神秘失踪的,据说是被野人下山抓走的”。 “这怎么跟天方夜谭似的,野人真的有那么神奇吗?人兽能*这一点我相信,但如果说繁衍后代,这个好象缺乏科学依据,难道琪琅山野人的基因已经进化到现代智人的水平了?对了杜老师,你说有人亲眼目睹过,那那些生下来的‘猴娃’呢?活着还是已经死了?如果死了葬在哪儿?有没有经过科学检测?”,吉喆又问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杜鹃苦笑着说道:“据说敬老院里有几个老人看见过,那些生下来的‘猴娃’都被送到了山上的琪琅庙里,说是将孩子交还给山鬼,还要举行一个隆重的供奉仪式呢,据说后来有人偷偷地到庙里看了看,结果发现孩子没有了”。 “没有了?我想应该是被山上的野兽叼走了吧,再说这种供奉本身就是一种封建迷信,和古代用来祭祀的童男童女没有什么区别,对吧?”,吉喆还是非常怀疑。 “但怪就怪在这里,据村民们说,琪琅庙周围并没有发现血迹或者是衣服的残片,如果被野兽叼走的话,不可能不留下一些痕迹的,你说呢?”,杜鹃也是满脸的困惑。 吉喆点头说道:“对,野兽是不可能会有怜悯之心的,但关键的问题是这个目击者的描述是否真实可信呢?还有,如果真的生下了‘猴娃’,那么‘猴娃’的父母亲呢?村里有没有这样的人呢?”。 “有”,杜鹃肯定地说道。 “谁?”,吉喆惊讶得张大了嘴巴。 “凌山”,杜鹃毫不犹豫地说道。 “村长?怎么回事?”,吉喆一听大呼怪异。 杜鹃:“这是他亲口证实的,村里人也都知道他的老婆曾经失踪过一段时间,被找回来之后不久就生下了孩子,而后孩子便被供奉到了琪琅庙里,他老婆因受不了刺激疯掉了,上了琪琅山之后就失踪了”。 “天哪,怎么会这样?”,吉喆痛苦地拍了一下脑门。 杜鹃:“我不知道该怎么用科学来评价这样的事情,总感觉太过荒涎,对了还有,村里的确出现过少女在夜半突然失踪的情况,其中有一个后来在琪琅山上被人找到,但找回来的时候女人已经疯了,而且发现她有生产过的痕迹,只是由于家人怕家丑外扬,所以一直不敢对外公布”。 “哦?”,吉喆倒吸了一口凉气。 杜鹃惶恐不安地瞟了一眼窗外,整个人又稍稍往吉喆身旁凑了凑,屋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惊悚气息。 “难道凌老师她也是……”,吉喆不由自主地握起了双拳,浑身上下透出微微的寒意。 屋内突然陷入了窒息般的沉默之中,只能听见燃烧的烛火在“滋滋”作响。 野人、*、猴娃…… 少女无故失踪…… 两只离奇的大脚印…… 荒唐吗?很荒唐。 可信吗?不可信。 但你能拿出确凿的证据去推翻它吗? 答案是:不能,或者说暂时不能。 所以在一切都还是未知数的情况下,如果要破解琪琅山野人的谜团,原则只有一个: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用一句最最无奈的话来说就是“死马当活马医”。 恍惚间吉喆的脑中闪过了无数荒涎离奇的画面,闪过了缠绕在琪琅山上的重重迷雾,浓密的阴霾在此时紧紧地笼罩在了吉喆的心中,无数丞待解开的谜团压得他差点喘不过气来。 杜鹃微叹了一口气之后说道:“其实这也是我一直以来最担心的事情,但同时,也是我一直以来最为期盼的事情,我很矛盾,真的”。 吉喆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极为苦涩的笑容,笑得比哭还难看,看了一眼满脸忧虑的杜鹃之后他说道:“杜老师,我能理解你”。 “真的吗?”,杜鹃惊讶地问道。 “真的,你担心凌老师被野人抓走,是因为你害怕‘琪琅山鬼’的传说是真的,你担心她被野人蹂躏,从而导致可怕的事情发生;你期盼凌老师被野人抓走,是因为只有这样她才有生存的可能,只要她还活着就有可能被找到,就有生还的希望,杜老师,我说的对吗?”。 杜鹃:“对,其实不光是我,村里也有人有这种想法,因为以前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被掳走的女人虽然身心受到了摧残,但至少人还活着,可能这是一种最无奈的欣慰吧,尽管非常残酷,但我想活着总是美好的,你说呢?”。 吉喆没有回答,神情变得非常复杂。 寒风从缝隙里倒灌进了屋内,烛火在猛然跳动了几下之后无奈地熄灭了,黑暗中两人都没有说话,屋内再一次陷入了沉默之中。 残酷,真的非常残酷,无论对于吉喆和杜鹃,还是对那些尊重和爱护凌含笑的村民们来说。 一个纤弱的女子,上山半年不见踪影,谁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但如果真如杜鹃所见所想的那样,凌含笑是被野人掳走的,那么至少她还有一份生存的希望。 “唉”,一声极度苦闷的叹息声后,吉喆收回了漫长的思绪,然后迟缓地点上了蜡烛。 光芒再次照亮了小屋,尽管是那么地微弱,随时都有可能重新被风吹灭,但对于一个置身于无边黑暗的人来说,谁都知道这粒小小的火苗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光明和希望。 “沙啦------”。 门外突然传出了一道细微的磨擦声,象是有人在走廊上失足滑了一下,虽然声音很轻,但还是被吉喆灵敏地捕捉到了。 “谁?”,吉喆一声长喝,撇下杜鹃几大步就跨到了门前,毫不犹豫地一把拉开了房门。 一片皎洁的月光斜射进了门内,伴随着月光的侵入,地上印出了一个长长的黑影。 第十二章 青云三多 “呼------” 房门被拉开的瞬间,一股阴森森的寒风呼啸而入,烛火在剧烈地摇曳了一阵之后“扑”一声熄灭了。 清冷的月光在地上印出了一个长长的黑影。 “嘿嘿嘿……”,走廊上响起了令人毛骨悚然的阴笑声。 吉喆吃惊之余定睛一看,门外站着的竟然是“打鬼老人”钟阿大,顿时哭笑不得。 “怎么又是你?”,吉喆盯了钟阿大一眼后冷冷地问道。 “嘿嘿嘿,嘿嘿嘿”,回答的还是阵阵傻笑声,笑得连口水都挂出来了。 “钟阿大,你怎么跑进来了?不是让你在外面等的吗?是不是太冷了呀?我马上就好了”,杜鹃闻讯赶了过来,冲着浑身哆嗦的钟阿大惭愧地说道。 “怎么?他是来找你的?”,吉喆转头看了杜鹃一眼问道。 “是的,钟阿大经常到学校里来玩,和我们都混熟了,他经常在晚上送我回去,这人心地不错的,可惜就是个傻子”,杜鹃连忙解释道。 “哦,是这样啊,看来他也不算太傻呀,还知道做个护花使者”,吉喆再次打量了一番眼前的钟阿大。 杜鹃抬手轻抹了一下嘴唇偷笑了起来,双颊开始有些发热。 “嘿嘿,嘿嘿”,钟阿大左手指着杜鹃,右手指着吉喆,然后各伸出了一只大拇指,指尖相对弯了弯,不停地傻笑着。 杜鹃稍稍低下头去,神情变得有些羞怯了。 “这哪象是个傻子,这不啥都懂吗?”,吉喆看了杜鹃一眼后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吉老师,很晚了,你也累了,早点休息吧,明天会非常忙的”,杜鹃准备告辞了。 “好吧,杜老师,既然有人护送,那我就不打扰了,晚安”,吉喆又看了钟阿大一眼后礼貌地说道。 杜鹃有点不舍地看了吉喆一眼,轻启脚步走了出去,钟阿大紧随其后,忠实地做一个护花使者,临出校门的时候钟阿大回头看了吉喆一眼,月光下他的眼睛里闪动着笑意的光芒。 “怎么不打鬼了呢?”,吉喆轻松地笑了起来。 黑暗中吉喆推开了破旧的窗户,夜幕下的琪琅山再次跃入了眼睑,月光下的琪琅山神秘、安详,偶尔会有一两声珍禽异兽的嘶鸣回荡在静谧的山谷里。 “野人,野人……”,凝视着不远处的琪琅山间,吉喆在心里默念着。 这一晚吉喆睡得非常糟糕,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出现一个黑乎乎的身影,还有伸向他的一只毛茸茸的大手,他被这只黑手拖进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墙壁的缝隙里透进了几缕阳光,耳边响起了叽叽喳喳的喧闹声,稚嫩的嗓门唱出了开学时的欣喜与欢快。 与城里学校不同的是,青云完小没有一个孩子交费,因为贫困的原因县里免除了学生的学杂费,而书本和资料费则照例由钟哲全部代交,看着一张张红扑扑的纯真笑脸,吉喆由衷地感到欣慰。 遗憾的是今天钟哲并没有出现在开学典礼上,他的礼物和费用是由镇林业站的一个工作人员专程送来的,对此孩子们也有些失望,细问之下才得知钟哲家里来了贵客,他实在脱不开身。 青云完小的学生都来自青云、平云、龙云三个行政村,有两百三十多人,编为六个班,一个年级一班,学校的六名老师都实行包班制,每人包一个班,从一年级带到六年级,所有的课程也都由包班老师一人全授。 不过今年比较特殊,吉喆并没有马上接替离职的老师包二年级,而是先干他的老本行,负责六个年级的体育教学,一、二年级暂时由杜鹃一人包班,吉喆则辅助她教学,待情况完全熟悉之后再安排包班。 钟阿大斜靠在门柱上,咧开嘴巴对着操场上戏耍的学生在傻笑着,一缕口水从嘴边不知不觉地挂了下来。 “凌老师,你们青云村有什么特产啊?”,办公室里吉喆向那位叫凌青华的老教师请教道。 “特产?哦,有,有,我们青云有三多”,凌青华扶了扶眼镜后笑眯眯地伸出了三个手指。 “三多?哪三多?”,吉喆一听立即来了精神。 “第一,寿星多”,凌青华伸出了一个食指指着村口的敬老院说道,“在我们青云,你要是只活七十多岁,那说明家里人不够孝顺,走出来是要挨骂的”。 吉喆一点头:“嗯,是够多的,好山好水能养人哪”。 凌青华又伸出了第二个手指:“第二,傻子多”。 吉喆眼睛一瞪:“傻子多?”。 凌青华一指校门口的钟阿大说道:“这算是比较正常的了,还知道出来晒晒太阳,更疯的都被关在家里了,有的还要拿绳子捆着,要不然非出来祸害人不可,全村这样的傻子有十几个哪,隔壁的平云和龙云也差不到哪儿去,一大群的疯子傻子,唉……”。 “哎,不对呀”,吉喆转念一想后说道:“既然一方好山水能出老寿星,怎么又会出这么多傻子的呢?”。 “这个呀,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说的第三多了”,凌青华喝了一大口浓茶后抹了抹嘴唇说道:“怪事多”。 “怪事多?和傻子有关系?”,吉喆心里蓦然一惊。 凌青华叹了口气之后说道:“当然有关系,村里的这些傻子疯子,基本上没有一个生出来就是这样的,都是后来才疯掉的”。 吉喆深吸了一口气,眼睛在不由自主地转动着,“会不会是得了一种遗传性的精神病啊?”。 凌青华:“原先我也这么认为,可是县里的医生都查不出来,我记得几年前省里有个专家来调查过,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偏执型精神分裂症”。 “偏执型精神分裂症?”,吉喆摸了摸下巴有点理解不了。 凌青华:“这些人都曾经受过惊吓和刺激,总是幻想别人会加害于他……” “等等”,吉喆打断了他的话,“你是说是惊吓所致?那么是什么样的东西让他们如此害怕,以至于精神失常呢?”。 “山鬼”,凌青华平静地说道。 “野人?”,吉喆惊讶不已。 凌青华点了点头说道:“应该是吧,反正大家都这么说,传得也非常玄,不过我没见过,倒是有些人据说看到过山鬼”。 “哦?真的吗?是谁啊?”,吉喆很想打听一番,以解开心头的疑惑。 “呶,那个就是”,凌青华又指了一下门口的钟阿大说道。 “钟阿大?他真的见过野人?”,吉喆根本不相信。 “是啊,要不他怎么整天喊着打鬼打鬼呢?”,凌青华呵呵地笑了起来。 “哦”,吉喆失望地说道:“除了钟阿大之外,还有谁见过呢?”。 “唉”,一声长叹之后凌青华颇为痛心地说道:“看见的基本上都没有好结果,死的死疯的疯,真是邪门了,咱们青云村的怪事从来就没有断过”。 “我听说村里有女人进山被野人抓走过,听说后来还生了个怪物,这事你知道吗?”,吉喆想起了昨晚杜鹃所说的话,所以他想找土生土长的本地人验证一下。 凌青华连连点头说道:“知道,知道,不过我没见过,你要对这事感兴趣的话,你得去敬老院找那帮老鬼,不过我估计他们是不会告诉你的,毕竟你刚刚来,老鬼们都比较怕生,过段时间吧,等你在村里混熟了之后再去吧”。 吉喆沉吟了一会儿之后又开口问道:“凌老师,我听说野人会下山抓人,这事有吗?”。 “有啊”,凌青华说得非常爽快,“你有空可以上赵木匠家看看,他女儿就被山鬼抓走过,后来在山上找回来的,找到的时候已经疯了,满山遍野地乱窜,后来落在了套子里,才被人背回来的”。 “哦?就是那个被发现生产过的女人吧?”,吉喆好奇地问道。 “你这都是从哪儿听来的?”,凌青华吃惊地看了吉喆一眼,“我怎么觉得你好象对我们这儿很了解啊,连这事你都知道?”。 “嘿嘿,没办法,谁让咱喜欢打听呢?”,吉喆笑嘻嘻地回答道。 凌青华摇了摇头发出了一阵长叹:“说来也真是可怜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怎么会摊上这事呢?你说怪不怪啊,小丫头头一天还好好的,一转眼工夫就不见了,本来以为是偷跑出去玩了,但找遍了也不见踪影,时间一长连赵木匠都死心了,以为女儿不在了,没成想过了一年时间竟然又找回来了,她这一回来不要紧,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都被吓坏了,睡觉都得睁半只眼,还有那些丢了闺女的家里,一个个都往山上跑,说是他们的女儿也有可能是被山鬼抓上山了,好一阵折腾啊”。 “赵木匠的女儿叫什么名字?丢的时候多大?”,吉喆咬了咬嘴唇,眉头开始皱了起来。 “赵青荷,大家都叫她小青,好象是02年的时候丢的,03年找回来的,丢的时候是17岁吧,好象是”,凌青华琢磨了一阵之后犹豫地说道。 “17岁?嗯,也的确有生育能力了”,吉喆皱着眉头说道:“凌老师,当时赵青荷是在什么地方丢失的?”。 “家里”,凌青华非常肯定地说道。 “什么?家里?”,吉喆暗自惊叫了一声。 第十三章 疯女小青 “屋里有人在吗?”。 推开虚掩的柴门,穿过夹在两畦菜地之间的小路,眼前是一座大门敞开的半旧瓦房,堂前空无一人,耳边传来了两猪争食的嚎叫声。 屋内没有回应,迟疑片刻之后吉喆迈进了半尺高的石门槛。 “啊”,门后突然有人闪了出来,冲着吉喆大叫一声。 “哎呀”,吉喆吓得浑身一哆嗦。 “哈哈哈”,小姑娘乐得拍手大笑起来。 吉喆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小姑娘上前伸出双手勾住了吉喆的脖子,将白晰的脸蛋贴在了吉喆的胸前,样子显得颇为亲昵。 “别,别,别这样”,吉喆尴尬不已,连忙拉开了小姑娘的双手。 “哥哥回来了,哥哥回来了”,小姑娘又一次勾住了他的脖子,整个人往吉喆的怀里钻。 吉喆羞得脸都红了起来,小姑娘紧紧地贴在了他的胸前,无论怎么劝就是不肯松手,窘困之下吉喆准备将她强行推开。 “小青,不许胡闹”,一声断喝之后从堂后走出了一个系着花布围裙的中年妇女,她快步上前一把拉开了小青,又看了看吉喆后问道:“咦,你不是学校新来的老师吗?”。 “是的是的,赵婶你好,我叫吉喆”,吉喆客气地回答道。 “吉老师,快请坐”,中年妇女从旁拖了条竹椅又用围裙在椅子上抹了一遍。 吉喆笑了笑,正待坐下来,旁边的小青一把将椅子拉开了,吉喆见状猛一提气半蹲在了地上。 “哇,好棒哦,好棒哦”,小青拍着手又跳又叫。 “你个死丫头,一天到晚就知道胡闹,看我不打死你”,赵婶伸手准备打小青,小青吓得躲在了吉喆身后。 吉喆开心地笑了起来,“赵婶别打她了,小青挺可爱的,我想她一定是把我当成她哥哥了吧?”。 “唉”,赵婶叹了口气后说道:“是啊,这兄妹俩从小就亲热,自从小青出事之后,他和他爸爸就到城里打工去了,要为小青治病,连过年都没有回来,小青可想他们了,一天到晚就问哥哥什么时候回家”。 赵婶边说边掀起围裙抹了抹湿润的眼角,小青见状也上前拉着母亲的手拼命地摇晃着,象是在恳求她别哭了。 为了解开凌含笑无故失踪之谜,吉喆决定前往赵木匠家一探究竟,因为直觉告诉他,赵青荷的失踪与凌含笑的失踪两者之间一定存在着某种必然的联系,他决意要解开琪琅山野人之谜,无疑赵青荷的身上有他感兴趣的线索。 赵青荷是怎么失踪的?失踪的一年时间里她在哪儿?在干什么?谁跟她呆在一起?为何怀孕生子?而又是如何逃脱的? 一切都有待于吉喆去解开此中的重重迷雾。 “吉老师,你今天来有事吗?”。 吉喆笑着说道:“有啊,赵婶,我想在你们家搭伙,不知道你和小青愿不愿意,你知道学校里没有食堂,我又不太会做饭,你看行吗?” “这不好吧,你看我们家这副样子,吉老师你是读书人,又是从大城市来的,我怕你吃下我们的饭,还有小青也是这副样子,我担心她惹你生气呢”,赵婶连忙推托。 赵木匠的家境的确非常贫困,堂前除了一张没上漆的八仙桌外,连件象样的家具都没有,房子里又脏又乱,梁上结满了层层蛛丝,此情此景让吉喆想起了自己的老屋,也想起了劳碌一生的爷爷,鼻子开始有些酸酸的。 “赵婶,我也是农村出来的,家里的条件也很差,如果你不反对的话,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每个月五百饭钱,你看怎么样?”,吉喆伸手取出了钱包。 赵婶一听连连摆手说道:“别别,别这样吉老师,你要是真不嫌弃的话就和我们一块儿吃吧,不过也用不了那么多钱的,有两百就够多的了”。 吉喆取出五张钞票强行塞到了她的手中,“赵婶,如果有多余的你就拿着给小青看病吧,小青很可爱,刚刚她不是叫我哥哥吗?那这钱就算是我给妹妹买礼物的吧”。 “吉老师,你真是个好人,好人会有好报的”,赵婶说着说着又流泪了。 解决了吃饭难题之后,三人在门口坐了下来,一边晒太阳一边聊着家常,吉喆试着想了解赵青荷的失踪经过,不过赵婶有点忌讳,毕竟在农村这种事情属于家丑,不可随便张扬的。 “赵婶,我听说小青是在家里丢失的,是这样吗?”。 “是”,赵婶红着眼圈回答道。 “那你能说说那天的具体情形吗?我向你保证绝不会透露出去的,行吗?”,吉喆皱着眉头说道。 “这个……”,赵婶显得非常为难,不过看着吉喆一脸真诚,她犹豫了片刻之后终于吞吞吐吐地开了口,说话的时候她的声音很轻,还不时地往柴门外张望着,生怕隔墙有耳。 赵青荷失踪事件发生在2002年的一个初夏之夜,那时候的赵青荷初中毕业后辍学在家帮忙干活,那天晚上天上没有月亮,劳作了一天的赵木匠一家也早早地休息了,而怪事也恰恰发生在那天晚上。 凌晨时分赵青荷的哥哥赵宏起来小解,发现大门竟然敞开着,吃惊之余他立即叫醒了父母,以为家里进了小偷,但经过检点之后发现东西并没有少,一家人也就重新睡下了,直到天亮时叫小青起来吃早饭,不过叫了半天都没有回应,推开房门一看才发现小青并不在房内,当时他们都以为小青出门偷玩去了,但等了一天都不见她回家,再联想起大门在夜里无故开着,一家人才开始在村里村外寻找,这一找就找了整整一年,直到赵青荷被人从琪琅山上背回来为止。 “赵婶,你说大门开着?你再回忆一下,那天晚上到底你们有没有关好门?”。 “关了,是我自己插的门栓,这不可能会有错的” 吉喆立即起身走到了大门旁,里里外外地将整扇大门检查了一遍,这扇门是非常典型的农居大门,两块厚实的门板,双开,里面有木制门栓,关门的时候只要从里面栓上门栓就行,吉喆细细地检查了一遍门栓,并没有发现有人为撬动的痕迹。 “赵婶,这扇门没有换过吧?”。 “没有,门是小青他爸在造房子的时候自己做的,一直非常结实”,赵婶摇头说道。 “这样吧赵婶,你先带小青进屋,把门栓好,我来试试看能不能打开”,吉喆又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 赵婶吃惊地看了吉喆一眼,犹豫间拖着女儿进了屋,然后从里面关上了大门。 这扇门做得很精细,两块门板之间的缝隙非常小,看来赵木匠的手艺的确不错。 吉喆从袋里摸出了一把裁纸刀,试着将刀片塞进门板间的缝隙里,然后稍稍用力往旁边拨动着,不过试了好大工夫里面的门栓依然纹丝不动,最后吉喆稍一用力,“啪”一声,刀片断在了门缝里。 “看来门是从里面打开的”,吉喆若有所思地说道。 叫开了大门后吉喆又重新检查了一遍门栓,再次肯定了自己的推测。 除了大门之外,吉喆又检查了一遍设在厨房的后门,再次让赵婶依葫芦画瓢试了一遍,最终否定了从后门进屋的可能性。 前后两扇大门都被排除了,吉喆又检查了一遍房子的六个窗户,每个窗户上都有横竖交叉的木档,而且木档上并没有断裂的痕迹,由此也就排除了破窗而入的可能。 “这就怪了,是怎么进的屋呢?”,吉喆摸着下巴陷入了深思。 “不好,是气窗”,吉喆一抬头看到了大门上方的大气窗。 不知道赵木匠在造房子的时候是怎么想的,唯独没有给气窗装上木档,只是用一块农用薄膜简单地覆盖了事,气窗很大,呈长方形,长度有近两米,高八十公分左右,别说是一个人,就是两三个人也可以同时钻进去。 但这里有两个问题。 第一, 它是怎么爬进气窗的? 吉喆目测了一下,从地面距气窗至少有四米高,除非用梯子,否则的话根本不可能徒手攀墙而上。 据赵婶说,家里的梯子一直放在屋内,也就是说如果要爬梯而上,它就必须自带梯子,不过要在一个黑灯瞎火的夜晚带着四米高的梯子作案谈何容易。 除非真的是狗胆包天的惯犯。 第二, 爬上气窗后它是如何下来的? 赵木匠家并没有楼板,从堂前一抬头就能看到黑乎乎的房梁和瓦片,前堂两侧的睡房用木板隔开的,上方都用一张大篾席盖着,吉喆检查了一遍篾席,又排除了破席而入的可能。 也就是说这个人爬上了气窗,应该是从气窗上跳进屋内的。 要从四米高的气窗上跳下来,还要保证不惊动屋里的人,又要顺利地将小青劫持,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犯罪高手啊? 和传说中能飞檐走壁的飞天大盗没什么区别。 难道它把梯子从屋外抽了上来,又架到了屋内,然后循梯而下? “嗯,也只有这种解释了”,吉喆喃喃地说道。 一架四米高的梯子要承受一个成年人的份量,必须要保证用来支撑的两根木材或竹材足够粗壮,吉喆想起了自己老屋里的那架长梯,至少有五六十斤重,否则的话一旦承重过大,梯子必然会被压断。 在黑灯瞎火的环境下,它要带着一架四米高五六十斤重的梯子到赵家作案,而且又不能惊动赵家的人,最终挟持了小青全身而退,作案的成功几率能有多少呢? “对了,赵婶,当时你们家有没有养狗?”,吉喆突然问道。 第十四章 鬼门 “养狗?”,赵婶楞了一会儿后说道:“养了,乡里人家家户户都养狗,平时看家,过年的时候打了吃”。 吉喆:“那天晚上你们家的狗有什么异常动静吗?”。 “没有”,赵婶想了半天摇了摇头。 “没有?这怎么可能呢?”,吉喆觉得非常奇怪。 试想一个扛着大长梯,又是爬窗又是掳人还开了大门逃之夭夭,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看家狗怎么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呢?这绝对不符合常理。 “那么,当天晚上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呢?”,吉喆再次问道。 “好象也没有,我们都睡得太死了,要不是小宏发现,连我们都不知道大门开着”,赵婶也觉得很奇怪。 人没有反应可以理解,可能是干活太辛苦,或者是这个作案者手段高明,但狗竟然也没有反应,这就很不正常了。 难道是当晚看门狗被麻药麻翻了? 不过据赵婶回忆,那晚看门狗一直好好的,而且第二天起来的时候也没有发现狗被药麻过的迹象。 “怪了”,吉喆习惯性地摸了摸下巴。 看门狗没有反应,那么小青呢? 即使她没有发觉有人进屋,但在被挟持的时候怎么也没有反抗呼救呢? 想到这里吉喆又检查了一下小青所住的房间,这扇房门也是木制的,只要用力一推,“吱嘎”的门板磨擦声非常刺耳,据赵婶说那天晚上这扇门是关着的。 问题又来了。 首先,假如小青和家人一样都睡得很死,没有听见有人从气窗爬进屋内,但是在房门被人推开,这么响的声音难道她也听不见? 再者,作案者进入小青房内,在黑灯瞎火的情况下,它又是怎么准确找到小青的位置?除非开灯,但这种可能很低。 最后,作案者是怎么将睡梦中的小青挟持的? 击晕?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种可能性是最大的。 “来小青,到哥哥这边来”,想到这里的时候吉喆把赵青荷叫了过来,然后拨开她的头发在她的头部仔细地检查了一遍,并没有找到明显的外源性伤疤。 头部没有伤疤,吉喆本来想看看她的颈部,不过想想放弃了,因为即使作案者通过敲击颈部致赵青荷晕厥,时间已经过了三年,是不会在颈部留下痕迹的,即使是敲头也一样,三年了,头部有轻微伤口也早就愈合了。 “怪事”,吉喆还是没能想通。 从现有的情况来看,作案者很可能不是单独作案,犯罪嫌疑人至少在两个以上,又要扛梯子又要扛人,还要逃离赵家,这不是一个人的体力所能办到的。 还有,作案者的动机是什么? 发泄欲望?代孕产子? 从现有的情况来看这是最符合逻辑的。 吉喆从挂在墙上的相框里看到了小青,照片上的小青灵秀乖巧,青涩布满了整个脸庞,俨然一副含苞待放的邻家小妹形象。 再看现在的小青,虽然才时隔三年,却没有了任何青春灵秀之气,眼睛里充满了深度的惊惧和迷茫,只要稍有大的响动,必会往母亲的怀里钻,吓得瑟瑟发抖,据赵婶说小青现在最害怕的就是晚上,即使和母亲睡在一起也要整晚点灯,而且时常被噩梦惊醒以致于精神再次失常。 “混蛋,要撞在我手里,非活剥了它不可”,吉喆怒火中烧,两只有力的拳头紧紧地握了起来。 小青躲在母亲的怀里好奇地盯着吉喆,脸上浮现出一丝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表情。 “赵婶,小青真的是在琪琅山上找到的吗?”。 “是的”,赵婶肯定地说道:“是被村里的凌小三看到的,当时他正在山上打柴,看见小青披头散发在山上乱跑,结果掉进了套子里,凌小三就把她背回家了”。 “嗯,这人不错啊,哎对了赵婶,凌小三是在山上的什么位置发现小青的?”,吉喆仰望了一下琪琅山后问道。 “鬼门”,赵婶刚一说完身体便开始有些发颤。 “啊……”,小青突然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尖叫,双手用力地捂住脑袋,整个人蜷缩成了一团,一边发抖一边口齿模糊地叫道:“鬼,鬼,鬼……不要,不要,不要……”。 小青一边喊救命,一边又死死地抓住了自己的衣服,声嘶力竭地哭求着,“不要脱我衣服,不要脱我衣服……”。 赵婶一边流泪一边拼命地抚摸着小青的后背,在她的耳边柔声地劝慰着,不过小青的情绪一直非常激动,哭闹了一阵之后突然间晕死了过去。 “赵婶,快,掐人中”,吉喆一个箭步窜了上去。 赵婶的手在急剧地颤抖,整个人也变得六神无主,看看怀中昏迷不醒的小青,又无助地看着吉喆,焦虑间眼泪一个劲地往下挂,但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做。 吉喆见状一把将小青揪了过来,用手肘枕住她的头部,伸出大拇指在她的人中部位狠命一掐,然后将小青放在了地上,双手撑开她的牙关,俯身为她做人工呼吸,见赵婶站在一旁呆若木鸡,吉喆也顾不上许多了,开始轻抚她的胸口,折腾了好长时间后,小青终于在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中苏醒了过来。 “哥哥”,小青醒来后立即扑进了吉喆的怀里,边哭边喊道:“哥哥快救救我,哥哥快救救我……”。 “好,好,小青乖,有哥哥在,没人敢欺负你”,吉喆壮着胆子抚摸着她的头发和背部,慢慢地平定着她的情绪。 哭闹了近半个小时之后,小青开始沉沉欲睡,在赵婶的指引下,吉喆将小青托上了床,又替她盖好了被子,试了几下鼻息之后才放心地走开,在不经意间他看见了小青微微隆起的小腹,上面有一片奇特的皱纹,想了想之后他明白了,这就是妊娠纹,说明小青的确有过孕史。 “吉老师,多亏有你在,要不然小青她……”,赵婶泪流满面地说道。 吉喆:“赵婶,今天这事都怪我,我不应该在小青面前打听这件事的,真对不起”。 赵婶:“吉老师,别这么说,我知道你是为小青好,这件事一直憋在心里,让我一直吃不下睡不好,总感到我们欠了小青很多”。 吉喆:“赵婶,鬼门是个什么地方?为什么小青在听到鬼门之后会有这么严重的反应呢?”。 赵婶指着远处的琪琅山向吉喆比划了一阵,越说越觉得浑身发冷,吉喆皱着眉头在细细地聆听着,不时地插话询问一番,直至明确了大致位置为止。 琪琅山海拔一千五百多米,以半山腰的琪琅庙为分界线,山下是一片茂密的针阔混交林,经常会有山民到这里打柴和狩猎,倒也相安无事,山下有一条蜿蜒小道可以通到琪琅庙,也就是敬老院门前的那条山路。 琪琅庙背靠着一座陡峭的悬崖,越过悬崖穿过丛林就可以到达琪琅山的主峰------莲花台,莲花台是一座陡峭的山崖,高耸突兀,其东南北三面都是绝壁,据说站在莲花台上可以俯瞰整座琪琅群山。 如果想登上主峰,则必须要经由琪琅庙往西走,大约一千米左右就可以看到有两座山峰夹着一条草木茂密的山沟,这条山沟很窄,最宽处才二十多米,很象是一扇浑然天成的山门。 穿过山沟则进入了莽莽的原始森林,多达三万多亩,这里树高林深,人迹罕至,是鸟兽的天堂,时常有人因误入原始森林而失踪,即使是本地人也不敢轻易踏入,时间一久当地人便称这条山沟为“鬼门”,有鬼门关的意思。 “赵婶,看来小青是去过鬼门的”,吉喆在心里默默地构略出了一幅大致的鬼门图。 赵婶:“是的,凌小三就是在鬼门外看到小青的”。 吉喆:“除了小青之外,他还有没有看到别的东西?”。 “没有”,赵婶恐惧地看了一眼即将西沉的夕阳,浑身开始有些颤抖。 “鬼门,鬼门”,吉喆在心里默念着,而后突然问道:“赵婶,凌小三发现小青的时候,她穿着什么衣服?是不是走失时的那一身?”。 “不是”,赵婶肯定地说道:“小青披着一件野兽皮”。 “什么?兽皮?”,吉喆大吃一惊。 赵婶想了想之后返回屋内,从箱子里取出了一件毛茸茸的衣物递给了吉喆。 “黑熊”,吉喆一眼就认了出来。 “是的,是熊瞎子,村里人也说过的”,赵婶伤感地说道。 “这就怪了,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能打死黑熊,用它的皮做衣服呢?嗯,不对”,吉喆立即将熊皮摊在椅子上,然后开始细细地察看着这件熊皮,不过并没有在毛皮上发现洞眼。 里里外外检查过后吉喆把目光放在了毛皮的领口,这张熊皮并不完整,它缺少了熊的头皮,领口的边缘非常整齐,象是用利刃沿颈部切割过的,从领口的情况上看,应该是一次性完成的,没有发现补切的痕迹。 从熊皮的外观上看,这只黑熊的致命伤应该是在头部。 根据赵婶的描述,鬼门应该是在琪琅山海拔八百多米的地方,这里俨然成了一条生与死的交界线,越过鬼门则会遇上不测,而鬼门之外则安然无恙。 这真是一个可怕的地方。 鬼门内不但有原始森林,还有诸如熊和狼之类的猛兽,但令吉喆最担心的不是这些,而是手中的这张熊皮,因为从这张熊皮上他看到了重重杀机。 很明显鬼门内居住着至少一只不知名的生物,它神秘莫测,凡看到它们的人基本上都下场可悲,它们生性凶猛,竟然可以打死黑熊这类体形高大且力大无穷的猛兽。 这真是一群可怕的生物啊。 “它们到底是谁呢?”,吉喆喃喃自语地说道。 “是……山鬼”,赵婶用一种极其惊悚的口吻弱弱地回应道。 第十五章 猴娃之父 “山鬼?嗯,也只有这个解释了”,吉喆若有所悟地点头说道。 “这帮天杀的畜生,老天爷会惩罚它们的”,赵婶忿恨地咒骂道。 “对,赵婶你说的对,不但老天爷会惩罚它们,我也绝不放过它们”,吉喆紧握双拳牙齿咬得格格作响。 到现在为止吉喆已经动摇了,他开始慢慢地接受琪琅山上有野人这一事实,也开始慢慢地接受了野人下山掳人这一推测。 如果小青是被下山的野人掳走的,那么它进入赵家应该不成问题,甚至可以不用梯子,因为赵家门前有一棵高大的柿子树,攀上树梢再把握好相应的角度,只要胆子够大弹力够好就能跳到气窗上。 吉喆在心里演示了一下,他也可以做到,只是把握性不是很大,极容易失足摔落。 至于如何从气窗进入堂前,吉喆觉得可以先爬上房梁,而后沿着粗圆的立柱滑下来,然后进入睡房将睡梦中的小青击晕,再打开大门逃之夭夭,这一点吉喆相信自己办不到,或者说难度系数太高。 吉喆也相信,凭他的身手如果办不到的话,一般的盗贼绝难得手,更何况事发时是夜里,在几乎没有一丝光亮的情况下,要做到“悄悄地进村”而不留一丝痕迹简直比登天还难。 况且这一系列难度极高风险极大的举措,不但是赵家的人,就连向来灵敏度极高的看家狗都未能察觉,由此可见,作案者绝非一般的人,要么是个绝顶高手,要么根本不是人。 而是------野人。 “也不对啊”,吉喆仍然觉得此中疑云重重,脑子里此时已经乱了一团浆糊。 在赵婶的极力挽留下,吉喆开始了搭伙以来的第一顿晚餐,饭菜很丰盛也很可口,土制的腊肉、晒干的松蘑、野生的橡子豆腐,还有一盘盘叫不出名来的野菜,再加上自酿的红曲酒,令吉喆胃口大开,而小青则显得情绪高昂,她亲昵地靠在吉喆的肩膀上,口中不停地叫着“哥哥”,一边不停地为吉喆夹菜,赵婶在高兴之余也一直是泪流满面。 据赵婶说自小青出事以来,还从来没看见她象今天这么开心过,话一出口吉喆扁了扁嘴巴,一股酸楚从心底油然而生。 刚放下饭碗便听见柴门在响,一个探头探脑的身影自顾自地走了进来,看见吉喆的时候他楞了一下,很快便满脸笑容地跨进了门槛,来者是村长凌山,手里还拎着一块新鲜猪肉。 “哟,原来是吉老师啊,在吃饭哪?”,凌山自行拖过一把竹椅很大方地坐了下来。 “你……来了?”,赵婶闻讯快步从厨房走了出来。“小青的病怎么样了?今天刚到镇里走了一趟,顺便给你切了条肉”,凌山的脸上堆满了笑容。 赵婶迟疑地接过猪肉正待开口,凌山又掏出二百元钱拍在了她的掌心,说道:“这是镇里发的救济款,给小青看病用的,你收好了”。 “哎,好,好,辛苦你了”,赵婶微微点了点头,又冲着一旁的女儿说道:“小青,快谢谢你凌叔叔”。 “哼”,小青嘴巴一噘靠在了吉喆的肩膀上,然后伸出双手冲着凌山做了个鬼脸。 “哈哈哈”,凌山笑得腰都弯了,边笑边说道:“这孩子,怎么每次都这样和我打招呼,我喜欢”。 收拾完碗筷之后,赵婶为二人泡上了茶,又强行将小青从吉喆身边拉进了厨房里。 “吉老师,你怎么到这里吃饭了?他们家……”,凌山吞吞吐吐地说道。 吉喆能理解凌山话中的意思,无非是想说赵家的家境太差,不能蹭饭吃,他笑了笑说道:“哦是这样的,我已经在赵婶家搭伙了,以后都在这里吃饭”。 凌山:“这样啊,我明白了,我想你一定多给了饭钱,对吧?”。 吉喆伸出两只手指放在了嘴边,“应该的,就和你一样,你说呢?”。 凌山往厨房看了一眼后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哦,对了村长,我正好有个事情想向你请教一下”,吉喆非常客气地说道。 “行,行,行,没说的,只要你想知道的我一定都告诉你”,凌山非常爽快地应承了下来。 吉喆立即切入了主题:“那好,我就讨教了,村长,请问山上有野人吗?”。 “这……”,凌山脸色略微一变,非常肯定地说道:“没有”。 “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吉老师,你别听村民们瞎说,这山上哪有什么野人啊?”,凌山的脸开始有些轻微的抽搐 吉喆见状笑着说道:“野人没有,那么山鬼呢?”。 “山鬼?吉老师你……”,凌山忽然站了起来,盯了吉喆一眼后又坐了回去,然后轻轻地问道:“吉老师,你问这个干什么?”。 吉喆:“因为我很感兴趣”。 “吉老师你听我说”,凌山再也坐不住了,他上前两步坐在了吉喆身边悄声说道:“这个兴趣你最好不要有,而且也不要多打听,我这都是为了你好”。 “哦?是吗?那我先谢谢你,不过我还是很想听一听琪琅山鬼的故事,希望今晚你不要让我失望”,吉喆非常随意地笑了起来。 “唉,怎么你也这么问,难道你们城里人都这么爱打听吗?”,凌山叹了口气后无奈地说道。 吉喆:“哦?还有哪个城里人向你这么打听过呢?”。 凌山刚想开口又咽了回去,“没有,没有,我只是想,这种故事在哪个农村里都有,谁也不知道到底是真是假,反正我是没见过,至于谁见过你就向谁打听去吧”。 吉喆微笑着点了点头:“明白了,你没见过山鬼,不过我听说你见过山鬼的后代,请问有这事吗?”。 “吉老师”,凌山猛一跺脚,神情变得非常愤怒,“你怎么尽相信这些谣言呢?我,我,我什么都没见过”。 “包括你老婆吗?”,吉喆狠了狠心继续往他的伤口上撒盐。 “你……”,凌山猛地站了起来,手指着吉喆浑身开始发抖。 从凌山的神情和举止上吉喆已经初步找到了想要的答案,见此情景他立即站了起来,非常真诚地向凌山道歉,说了一大堆好话之后,凌山的怒气终于慢慢地平息了下去。 两人沉默了近十分钟后凌山突然开口问道:“吉老师,是不是杜鹃告诉你的?”。 “杜鹃?她没有对我说过什么呀?我是听孩子们这么说的,据说这事全村都知道,怎么你自己反倒不清楚呢?”,吉喆脸色微微一变,很快笑容又浮了上来。 “唉”,一声苦闷的叹息过后凌山摸出一根香烟,却怎么也打不着打火机。 吉喆见状接过他手中的打火机,替他点着了香烟。 凌山的手在颤抖着,嘴唇也在发抖,他一边抽烟一边紧张地向外张望着,直到手指被烫着为止。 “吉老师”,凌山凑到了吉喆跟前,犹豫不决地轻声说道:“不管是谁告诉你的,你千万不要相信,其实,其实,其实……”。 吉喆眼巴巴地盯着凌山,急切地盼望着下文,不过凌山又突然间缄口不谈了,神情变得非常颓废。 “村长,有些事不要老是压抑在心里,会憋坏的,既然不存在这样的事,你又何必在乎别人怎么说呢?再说了象这样的事又不能怪你,说出来心里反而舒坦些,你看呢?”。 “唉”,一声长叹之后凌山蹲在了地上,双手捂住脑袋背部在剧烈地抽搐着,甫一抬头,吉喆看到他的脸上有几滴液体在挂落。 “吉老师,你说,我怎么这么倒霉,怎么就摊上了这档子事啊”,凌山伸手抹了一把辛酸泪,神情显得万分痛苦。 凌山的抽泣惊动了厨房里的赵婶和小青,她们正准备赶出来劝解,不料吉喆冲着她们使了个眼色,挥手示意她们回避,因为吉喆知道接下来马上要进入正题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见凌山迟迟不肯开口,吉喆有点不耐烦干脆直接发问了。 凌山耷拉着脑袋轻声答道:“十年前”。 “95年,当时是在哪家医院出生的?那孩子长什么样?”。 凌山痛苦万分地说道:“是在家里生的,长得,长得,长得……”。 又没下文了,凌山抽泣得更厉害了。 吉喆:“当时是谁帮着接生的?”。 凌山:“村里的赤脚医生凌之浩”。 吉喆点了点头,他听过这个名字,据说此人医术不错,几乎是个全科医生,主要是文化水平不高,否则的话早就应该到镇医院坐诊了,接骨术更是他的独门绝技,附近村镇有很多人都慕名而来,不过他基本不在家,而是四处游诊,往往一走就是十天半个月。 “是不是长得象猴?”。 凌山楞了一会儿之后点了点头。 “会不会哭?”。 凌山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痛苦地摇了摇头。 “生下来之后你是怎么处理的?”。 凌山轻声泣诉道:“当时我和之浩都吓坏了,也不敢拿给我老婆看,后来就通知了族里的老人帮着出主意”。 这一点吉喆能够理解他,象这种稀奇古怪的事情凌山当然是处理不了的,让阅历丰富的老人们看一看也的确是合情合理。 “老人们看了之后就说这个孩子是山鬼的后代,于是办了一场仪式就将孩子送到了琪琅庙,对吧?”。 凌山点了点头,再次泣不成声。 “我想这场供奉仪式一定是瞒着你老婆秘密进行的,而且事后你肯定告诉你老婆,孩子一生下来就死了,对吗?”。 凌山吞吞吐吐地说道:“是的,不过后来她还是知道了,然后就,就,就……”。 “然后就上琪琅庙找孩子,结果一无所获,精神受刺激之后就疯了,从此便下落不明,是吗?”,吉喆颇为心痛地说道。 凌山没有回答,蹲在地上一直在埋头抽泣。 见此情景吉喆遗憾地叹了口气,上前拍了他两下肩膀,算是聊表安慰。 “村长,你是不是有一把刀,刀柄上刻着‘1644’这个数字?”,沉默片刻之后吉喆突然问道。 第十六章 刀之迷雾 吉喆的追问令凌山头痛不已以至于泣不成声,回忆再一次让凌山陷入了极度伤情的境地,尽管此事已过了十年之久,但今天这道心口早已愈合的伤疤却被吉喆无情地撕开了。 凌山蹲在地上,双手抱着脑袋在埋头抽泣,背部也在急剧地抽搐着。 吉喆知道不能再穷追下去了,否则的话凌山的精神非崩溃不可,后果可能比小青还严重,所以他适可而止立即把话题转移到了那把刀上。 吉喆:“村长,你是不是有一把刀,刀柄上刻着‘1644’这个数字?”。 “什么?”,凌山一听如触电般地站了起来,连泪水都没来得及抹去,他惊讶地盯着吉喆,嘴角在轻急剧地抽动着,整个人显得目瞪口呆。 “刀?吉老师,你说的是……刀?”,凌山楞了一会儿之后轻声问道,他的眼睛睁得很大,流露出千般困惑万般惊讶。 吉喆点头说道:“是啊,刀,一把很旧的短刀,刀柄上刻着‘1644’”。 “没……没有”,凌山稍稍低了一下头,不敢正视吉喆的眼睛。 “真的吗?真的没有?”。 凌山摇了摇头,非常肯定地说道:“真的没有”。 吉喆轻松地笑了起来,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其实也没什么,我一直是个刀剑的爱好者,听说你有一把很珍贵的刀,所以就想见识一下,没别的意思”。 “哦,是这样啊”,凌山长舒了一口气之后问道:“吉老师,你是听谁说的呀?”。 “学生喽”,吉喆笑着说道。 “哪家的孩子在乱说话呢,真是没有教养”,凌山忿然说道。 “哈哈哈哈”,吉喆开心地笑出了声。 不过这阵笑声在凌山听起来却感到极度刺耳,他小心翼翼地瞄了吉喆一眼,顿时感觉有些心惊肉跳。 抛开了野人和刀的问题,两人并肩而坐相谈甚欢,屋内时常会传出阵阵大笑声,以吉喆的嗓门特别大,也特别爽朗,很多时候凌山也不知道吉喆在笑什么,总觉得他的笑声里隐藏着某种令人难以琢磨的喻意,无奈之下他也只好陪着吉喆一块儿傻笑着。 离开赵家的时候时间已近十点,小青拉着吉喆就是不愿松手,口中“哥哥”“哥哥”地叫个不停,赵婶及时地把小青拖进了卧室,否则的话吉喆根本难以脱身。 “哼哼,有意思”,走在村里的小道上,吉喆一直在自言自语。 青云完小设施简陋,连一扇大门都没有,站在门口一眼就可以看到教室,当然还有吉喆的宿舍,今晚没有月亮,黑暗笼罩着整个青云完小。 “嗯?”,吉喆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看到自己的房间里有亮光,火光非常微弱,透过条条门缝透出了丝丝缕缕,冷冷的火光忽明忽暗、时有时无,象是在屋内随意地飘忽游走,诡异得有如夏夜里的点点鬼火,令人有些不寒而栗。 “不好”,吉喆大惊之下开始蹑手蹑脚地走进校门。 “唰------”,吉喆不经意间脚下一滑,发出了一声很低沉的闷响。 房内的火光突然间熄灭了,眼前顿时金星直冒。 吉喆立即撒开脚步,一个助跑飞身跃上了走廊,而后在半空中突然起脚,“咣------”,房门被轻松地踹开了,动作一气呵成,没有半点迟疑。 “嗖”,一个黑影在眼前一闪,纵然跃出了窗外,速度只比吉喆慢了半拍。 “谁?”,吉喆打开电灯几个箭步窜到了窗前。 窗外空无一人,只有不远处敬老院的灯光还在吸引着他的目光。 “好快的速度啊”,吉喆取出手电往窗外照了照,田地里仍然看不到一个人影。 疑惑之余吉喆立即开始在屋内检查了一遍,随身物品一样没少,压在枕头底下的两千多元钱也一分不差,但床底下的旅行包好象被人翻动过,不过点了两遍之后也没有遗失任何物品。 “是小偷吗?”,坐在床上吉喆百思不得其解。 现在可以肯定的是,这个人一定早就摸进房间里了,而且是从窗台上爬进来的,此人的身手了得,相信一定是个惯偷。 但奇怪的是既然有这么好的身手,也早就潜入房间了,为什么不偷东西呢? 在这间不足二十平米的小屋内不用十分钟就能翻个底朝天,而且枕头也有被人为翻动过的痕迹,可以肯定的是这个人一定发现了钱,而两千多元对于青云这个贫困村来说无疑是一笔巨额财富,可是这个人又为什么偏偏不拿走呢? 细细琢磨之下吉喆做出了一个推测,这个人潜入房间并不是为了偷东西,而是另有目的。 但这个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疑惑间吉喆的注意力转到了墙角的桌子上,他发现抽屉被拉开了一个口子,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不祥的念头,他两大步窜到了桌前,将手伸进抽屉一摸又长吁了一口气。 “不对呀”,吉喆暗叫一声,连忙把抽屉完全拉了出来。 抽屉里放着一把刀,就是那把刀柄上刻着“1644”字样的短刀,是爷爷的遗物。 吉喆惊讶地发现刀已经被拔出来了,锃亮的刀体上还留下了半个指纹,在灯光下赫然清晰地呈现在他的眼前。 “刀,对,就是刀”,吉喆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从现在的情况上来看,这个人连夜潜入房间的目的应该就是为了这把刀,吉喆相信这个人临走时还在看刀,因为在踹门的瞬间,他隐隐听到了关抽屉的声音。 但奇怪的是,这个人既然看上了这把刀,逃走的时候又为什么不顺手牵羊把刀也带走呢? 是时间来不及?还是因为别的原因呢? 吉喆更倾向于后者。 那么这个人的动机就很可疑了。 “为什么?”,吉喆在心里默默地问自己。 这把刀里藏着一个秘密,这一点是勿庸置疑的,但爷爷至死也没有透露过这个秘密。 在吉喆来青云完小的第一天,杜鹃曾无意间说起村长凌山也有一把这样的短刀。 “难道是他?”,吉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凌山的身影飘进了他的脑海之中。 吉喆相信杜鹃应该不会撒谎,她肯定在某个时间看到了这把刀,毕竟她就住在凌山的家里,而且住了一年多时间。 吉喆又想起了晚上在赵木匠家时的情形,当吉喆一提刀的事情之后,凌山的反应变得非常奇怪,也非常敏感,不过最终他还是否认自己有这把刀。 吉喆相信凌山一定在撒谎,是他的神情出卖了他,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凌山不但有这把刀,而且也一定知道这把刀里的秘密。 那凌山为什么不肯说实话呢? 吉喆估计正是隐藏在刀里的秘密让他畏首畏尾,也就是说这个秘密还不简单,秘密的背后可能还隐藏着一个更大的秘密,而凌山就是知情者。 “嗯,应该是他”,吉喆最终把嫌疑目标定在了凌山身上。 可问题是,凌山有那么好的身手吗? 从这个人跳窗时的身形上来看,肯定是个练家子,而且身轻如燕反应敏捷,因为他逃离的时候是鱼跃式出窗的,头部朝前,在黑暗的条件下,动作稍有不慎就会脑袋着地,从而一命呜呼了。 “咳,咳,咳……”,正当吉喆还在深思的时候,从窗外飘进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吉喆感觉很是耳熟,定睛一看,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慢悠悠地从村口往回走,一边走一边哼着山歌。 “嘿嘿,算你小子倒霉”,吉喆笑了两声之后离开了房间。 吉喆隐身在路边的稻草堆后,借助路边农户的灯光紧盯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待走近了之后吉喆嗖地从草堆后窜了出来,一记有力的冲拳直击来者的脑门。 说时迟那时快,来者猛一侧身闪过了大力一击,而后突然起脚一记低鞭腿横扫了过来,但被吉喆一个纵身及时地躲了过去。 “什么人?”。 吉喆拍了拍手后笑嘻嘻地回答道:“村长,是我呀,嘿嘿嘿”。 凌山楞了半天才回过神来,他走到吉喆身旁惊讶得问道:“吉老师,你干什么呢?这大半夜的想出人命啊?”。 吉喆满脸笑容地说道:“我听说村长你功夫了得,所以特地想请教一下”。 “我说吉老师,你又是从哪儿听来的消息啊?不会又是哪个学生说的吧?”,凌山痛苦地拍了一下额头,神情变得哭笑不得。 “正是,正是,村长你是这个”,吉喆朝着他伸出了大拇指。 “哎呀,我说吉老师,你还是赶紧回去睡觉吧,别出来吓人了,刚刚我汗都被你吓出来了,你看看”,凌山长吁了一口气后抹了一下额头。 “呀,村长你怎么了?怎么身上这么脏啊?摔跤了?”,借着灯光吉喆发现凌山的身上满是尘土。 “是啊,一不留神就摔了一下,还好没什么大碍,只是手上擦破了点皮”,凌山举起了脏乎乎的手说道。 “也是啊,这夜路不好走啊,走得多了难免会摔跤”,吉喆意味深长地说道。 “嗯”,凌山估计并没有听懂吉喆话中有话,随意地应和几声之后扬长而去。 望着凌山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之中,吉喆放下笑脸阴沉沉地说道:“也难免会遇见鬼”。 凌山有这么好的功夫,这一点大大出乎吉喆的意料之外,本来他以为刚刚的偷袭即使不成功,也不可能会如此轻易地被凌山躲过,没想到凌山不但躲过了,还迅速地发起了反击,这真是一个深藏不露的人啊。 第十七章 节外生枝 2005年3月10日,星期四。 吉喆在日记本上写下了这个日期,他觉得这个日子很意义。 首先,今天距他到青云完小正好过了半个月的时间,虽然学校设施简陋条件艰苦,但他已经完全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并且和师生们乃至于村民都打成了一片; 其次,通过半个月的明查暗访,他已经初步摸清了琪琅山的大致情况,包括和村里的几个资深猎户进行了充分交流,得到了第一手珍贵的资料,这些都有助实施他的野人探秘计划; 再者,通过今天在赵木匠家的了解,他得出了一个大胆的推测------琪琅山上住着一群不知名的生物,神秘且凶猛,连狗熊都丧生于它的手中; 最后,这把短刀里确实隐藏着一个惊人的秘密,而村长凌山就是这个秘密的知情者。 “可怕”,一想到这群不知名的生物,吉喆便情不自禁地心生寒意。 这是群什么样的生物呢? 村里人都称之为“琪琅山鬼”,而吉喆则称之为“野人”,不过到底是不是如书上和影视片中所述的“野人”,吉喆不得而知,这有待于他去解开这个谜团。 他也总结出了这群野人的特点: 第一. 神秘,没有人能准确地描绘出它的模样,据说凡见过它们真面目的人都死的死疯的疯,只有凌山和凌之浩以及村里的几个老人见过它们的后代,也就是“猴娃”,但也没有留下确切的记载; 第二. 凶悍,不管是单个还是群体,至少一只硕壮的狗熊死在了它们的手里,这说明它的攻击力非常强,而且善于攀橼,并且熟悉山上山下的情况,这一点只要从小青失踪事件中一见分晓; 第三. 它们的进化程度已经非常接近于现代智人,甚至于能与现代人进行*,从而生下后代,如果“凌家猴娃”还不足以证明的话,那么至少小青的妊娠纹可以作为辅助证据。 如果小青的确是被野人掳走的,那么完小教师凌含笑呢?杜鹃在她的门前发现了两只大脚印,这是不是可以证明凌含笑的失踪也是野人所为呢? 一想起山上那群“变态的野人”,吉喆便感到有些头痛,还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胆怯,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其实也很怕死。 又是一个恶梦连连的夜晚,吉喆起床后感觉有些疲惫,不过他仍然强打起精神用笑脸来迎接自己的学生。 “小吉啊,你老婆来看你了”,老教师凌青华走进了办公室,笑眯眯地冲着吉喆高声喊道。 “你个老不死的,存心拿我开涮是不?”,吉喆笑着回应了一句,反正彼此间的玩笑从来没有断过,凌青华的外号就叫“老不死”,据说还是凌含笑给他起的,而他也并不在意。 吉喆话音刚落,门外风风火火地闯进了一个人,径直跑到吉喆身旁高声叫道:“猪头,还不站起来让我坐,快累死我了”。 “我的天哪,怎么是你呀?”,吉喆一拍额头痛苦地仰天长叹。 来者是谁? 正是与吉喆在快客上萍水相逢的刁蛮女子------思琪。 吉喆条件反射般地站了起来,思琪也不客气,很大方地一屁股坐在了他的椅子上,又拿起桌上的保温杯喝了一大口,不过她喝得太急了,呛得她连连咳嗽不止。 “咦?你到这里来干什么?”,吉喆好奇地问道。 “反正不是来看你的,你就别臭美了”,思琪大大冽冽地说道。 “扑-----”,凌青华笑得连茶水都喷出来了。 吉喆脸一红也不知道该怎么问了,正窘迫间钟哲缓步走了进来,他轻车熟路地与教师们一一打招呼问好,最后很友好地向吉喆伸出了手。 钟哲看看思琪又看看吉喆后笑着说道:“我今天是专程陪护思琪小姐莅临琪琅山检查工作的,不过她好象一直很惦记你,听说你在这里之后非要转到这儿来看看你,吉老师,你们先聊吧,我一会儿再来接她”。 钟哲说完捂着嘴巴快步跑了出去,很快操场上便传出了钟哲放肆的大笑声。 “切,我没事惦记一个开水果店的猪头干什么?”,思琪高傲地说道。 “谁开水果店了?你才开水果店呢?”,吉喆被气得七窍生烟。 “你不开水果店?怎么削起水果来那么利索啊?”,思琪肯定还惦记着在车上时吉喆的那一手绝活了。 “你……我懒得理你”,无奈之下吉喆选择了回避。 思琪摆出了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兴冲冲地说道:“我说吉老夫子,你不会就这么招待我吧,想当初我可是请你在饭店搓了一顿,说吧,今天你准备怎么报答我?”。 “行,行,行,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吧,请吧我的大小姐”,吉喆看了看时间后准备领她到赵家吃饭。 思琪也不客气,挎着小包与吉喆并肩走出了学校,所经之处,皆赢得了近乎百分之百的回头率。 “你真不是来看我的?”,见四下无人吉喆笑着问道。 “臭美”,思琪打了一下他的胳膊后说道:“算是其中之一吧,我今天是来办事的”。 “办事?到琪琅山?”,吉喆顿感其中颇有文章。 据吉喆所知,自琪琅山接二连三地发生游客失踪事件之后,云山县在去年便下发了一道极为严厉的“封山令”,琪琅镇和青云村都接到了拦阻无关人员上山的通知,村里为此也组成了一个护山小组,在凌山的带领下专门在山下堵截私自上山者,已经至少有十几个批次的“驴友”被成功遣返。 除了凌山之外,钟哲因为林业站的关系也承担了护山任务,专门协调村镇两级之间的工作联系,而他也一直都是坚决反对上琪琅山的,甚至包括当地村民也在他的劝阻名单之内,除了工作因素之外,女友凌含笑的失踪应该也有部份原因在内。 不过今天却非常奇怪,钟哲竟然准备亲自护送思琪上琪琅山,这一点令吉喆感觉很是意外,所以他断定这其中必有缘故。 “这个,这个……”,思琪显得非常为难,这更加重了吉喆的怀疑。 “你不说就算了,只是我有点担心”,吉喆也不愿强人所难,但还是隐隐有些担忧。 “你也会担心?我没有听错吧?你真的替我担心吗?”,思琪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吉喆。 “是”,吉喆坦率地说道。 “谢谢你”,思琪稍一低头轻轻地说道:“不过我想有钟大哥在,应该没事的,你不用担心”。 “哦?是吗?看来是我杞人忧天了”,吉喆冷冷地说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思琪一听吉喆的语气不对,以为在怪她,连连摆手,但也不肯将此行的真实目的如实相告。 吉喆微微地皱起了眉头,他从思琪的表情上看出了一点不对劲的苗头,这更加重了他的疑虑。 吉喆笑了笑说道:“你不说就算了,反正我也没有兴趣,吃完饭你就走吧,注意安全就行了”。 “你……还记得当时在车上的那场争论吗?”,思琪看了一眼四周,然后鼓起勇气凑到吉喆跟前轻声说道。 “当然,不就是解放前夕发生在琪琅山上的一桩血案吗?我当时还问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但你又不肯说”,吉喆立即想起了那场“学术性争论”。 “这件事是真的”,思琪神秘地说道。 吉喆奇怪地问道:“即使是真的,但与你有什么关系呢?与你上琪琅山有什么关系呢?”。 “因为,因为,因为……”,思琪没有继续往下说。 “等等,我想我明白了”,吉喆忽然间转过弯来了,他紧盯着思琪俊秀的脸庞,喃喃自语地说道:“思琪,思琪……”。 “别这样啊,看得人家怪不好意思的”,思琪娇斥了一声,脸上顿时浮现一抹粉红的霞飞。 吉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一定有亲人在那场血案中罹难,所以你是专程前来祭奠他的,对吗?”。 “不是,哦,是,是的”,思琪低声说道。 吉喆笑了笑说道:“不过看你这个样子,也不象是来祭奠的,应该另有目的,而且绝对不是旅游”。 “你怎么知道的?”,思琪睁大眼睛惊讶地盯着吉喆。 吉喆指着思琪的一身大红色运动装说道:“如果你想旅游,那么肯定过不了钟哲这一关,如果你想上山祭拜亡灵,也不至于穿得这么喜庆吧?”。 “你真聪明”,思琪红着脸说道:“其实我也是受人之托的”。 吉喆:“托你上山的这个人一定与你的关系非常亲密,否则的话他绝对不会委托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女到琪琅山这样的险地去,对吧?”。 思琪轻轻点头。 经过短暂的思虑之后,思琪终于抛却了心中的顾忌,将发生在1949年琪琅山上的那一桩惊天血案说了出来,吉喆听得非常仔细,眉间始终弥漫着一股难以驱散的阴云。 在这个故事里他听到了“吉飞龙”三个字,不过他并没有开口询问,只是在心中留下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你姓什么?”,吉喆突然问道。 第十八章 陈年旧案 思琪的到来令吉喆大感意外,更意外的是她所讲的那个故事,那起发生在1949年云山解放前夕的惊天血案。 故事里他听到了“吉飞龙”这个无比熟悉的名字,知道他当时的身份是云山县警察局侦缉队长,自跟随国民党中央特派员黄楚生上了琪琅山后便不知所踪。 而在吉喆初到琪琅镇的时候,他在抗日英雄纪念碑的英雄谱上也看到了“吉飞龙”三个字,当时他很困惑。 云山县警察局的“侦缉队长吉飞龙”,打死日军大佐军官的“抗日英雄吉飞龙”,身上隐藏着无数秘密的“爷爷吉飞龙”。 这三者之间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呢?难道是同一个人吗? “你姓什么?”,听完思琪的故事之后,吉喆突然问道。 “姓……姓高”,思琪轻声回答道。 高思琪------这是眼前这位长像如黛玉般的姑娘的全名。 吉喆盯着思琪问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就是当年那位警察局长高平的后人,是吧?”。 “嗯”,思琪低着头回应道。 “是你的祖父吗?”。 思琪微微点头:“嗯”。 “这件事都已经过去56年了,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想起来让你到琪琅山来的呢?莫非你爷爷找到什么线索了吗?”,吉喆咂巴了两下嘴唇之后疑惑地问道。 “不是的,他,他身体很不好,怕不行了,所以让我替他走一趟,说是这五十多年来他一直放心不下这些死去的弟兄,让我替他来看看他们,顺便……”,思琪红着眼圈说道。 “顺便什么?”。 思琪含泪说道:“顺便替他在山上选一块墓地,他说他对不起这些人,希望死后能葬在琪琅山上,向这些死去的弟兄们赔罪”。 “真是有情有义的汉子哪”,吉喆由衷地赞叹道。 “哎不对呀”,吉喆转念一想感觉有些不对,“你刚刚不是说当年那些死去的人都拉回县城埋葬了吗?怎么你爷爷会让你为他在琪琅山上选墓地呢?”。 “哦,是这样的,据说云山有个风俗,人在哪个地方死的,他的灵魂就会呆在那个地方,其实我也不知道”,思琪连忙辩解道。 “有道理”,吉喆疑惑地点了点头,其实他对这些神鬼八卦简直是一窍不通。 两人并没有直接去赵木匠家,而是沿着弯弯曲曲的村道向村口走去,思琪显得有些心事重重,不时地转头看一眼吉喆,眉间流露出一股淡淡的伤感,两人的距离也越走越近,最后就差点靠在一起了。 “哎,猪头,问你个事”,思琪亲昵地拍了一下吉喆的肩膀后说道。 “你应该对它说啊,拍我干什么?”,吉喆指着村民晒在路边的一颗猪头说道。 “行,行,行,以后不叫你猪头了,这下总可以了吧?”,思琪看到吉喆的脸上有怒气,连忙赔着笑脸说道:“山上有野人吗?”。 “什么?野人?”,吉喆忽地转过身来看着思琪,含糊其词地说道:“大概有吧”。 “真的?”,思琪的眼睛又睁大了。 吉喆:“可能吧,哎对了,我说你是不是吃错药了?来云山那天在车上争论的时候,你不是一直都否认有野人存在的嘛,而且还叨叨不休地在车上讲了一大通,这会儿怎么对野人感起兴趣来了呢?”。 “你才吃错药了”,思琪又照着他的胳膊打了一下:“我是不相信这世上有野人,可是很多事情没法解释啊”。 “比如说当年那38个人是怎么死的,对吧?”,吉喆顺势接了下去。 思琪点了点头。 吉喆:“我想这才是你这次来琪琅山的最终目的吧?选墓地只是顺水推舟罢了,我估计高平在派你来之前一定嘱咐过你,让你有可能的话查一查当年这桩血案的原委,是吗?”。 思琪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查,是问”。 “有区别吗?”。 “当然有,这里面的区别大了去了”,思琪不满地说道:“其实他纯粹是想让我选墓地,并没有让我查这件陈年旧案,我又不是大陆的警察,哪有那份精力翻这些旧帐,只是觉得有些好奇,因为这件事太蹊跷了”。 吉喆微微皱了皱眉头笑着说道:“我想你到了云山之后,一定见到了某位当年的知情人,而这个知情人一定与高平很熟悉,否则的话你爷爷是不会让你一个小姑娘千里迢迢独自到云山县来的,对吧?”。 没等思琪开口吉喆又接着说道:“还有,在车上的时候你一直否认这世上有野人,而刚刚你却问我山上有没有野人,才短短的半个月时间,你在野人的态度上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这说明了什么?说明在这半个月的时间里,你的观念受到了那位知情人的影响,再加上这件离奇的案子,致使你产生了动摇,并且也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对吗?”。 “oh my god,你真是我的偶像啊”,思琪仰天长呼,突然间她张开双手抱住了吉喆。 “别,别这样,被人看到多不好啊”,吉喆被思琪的大胆举动吓了一跳,连忙摆脱了她的“纠缠”。 “哼,真没想到你年纪轻轻的,思想观念这么陈旧,老夫子”,思琪撅着嘴巴很不高兴。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位知情人就是当年饶幸逃脱的副队长,钟云,对吧?”,整整思绪之后吉喆肯定地说道。 思琪仍然在生气,她没有回答,而是代之以一个白眼。 吉喆:“我不妨再做一个大胆的猜测,钟哲就是钟云的孙子,对不对?”。 “错”,思琪果断地说道,正当吉喆感到有些难堪时,思琪又突然间露出了笑容,接着说道:“是不可能滴”。 “悟空,你还真是调皮啊”,吉喆狠狠地捏了一下思琪小巧的鼻子。 一阵嘻嘻哈哈地喧闹过后,思琪好奇地问道:“你怎么知道钟大哥是钟云的孙子?”。 “很简单”,吉喆伸出食指勾了勾,将思琪吸引到了跟前,然后附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我蒙的”。 “你……你这个死猪头”,思琪被气坏了,照着吉喆又踢又打,直到吉喆举手投降为止。 “其实也很简单”,两人平静下来之后吉喆说道:“钟哲一向是非常反对有人上琪琅山的,毕竟这山上出了太多的事情,而今天他却放你上山,我觉得他一定受到了相当大的压力,而他作为一个林业站的站长,却要亲自出马,这说明此行关系重大,还有,开学那天钟哲没有按照惯例到学校里来,据说是家里来了贵客,所以无法走开,我想这个贵客肯定是你,再说了,钟云和钟哲都姓钟嘛,所以我才作出这样的推断,我说的没错吧?”。 “你猜猜我的包里面有什么?”,思琪指了指自己的挎包笑嘻嘻地问道。 “晕倒,我又不是透视眼,怎么知道你包里有什么东西?”,吉喆顿时哭笑不得。 “呀?不会吧?我的琪琅山大仙,还有你猜不出来的东西吗?”,思琪笑得腰都弯了下来。 嬉笑间两人又开始往回走,因为赵婶已经在叫吃饭了,此前吉喆已经让学生去通知赵婶中午多烧点饭,而且特意交待菜里别放辣椒。 “哎呀,我的妈呀”,思琪突然间浑身一哆嗦,整个人靠在了吉喆身上。 钟阿大不知道什么时候跟在了他们身后,思琪在不经意间转头时发现了他,立时把她吓坏了。 “钟阿大,你不回去吃饭吗?跟着我们干什么?”,吉喆高声问道。 “嘿嘿嘿,嘿嘿嘿”,钟阿大还是一副傻乎乎的笑样,一边笑一边湿答答地流着口水。 “对了钟阿大,今天哪里有鬼啊?要不带我去抓一只回来吧?”,吉喆上前和他开起了玩笑。 “嘿嘿,打鬼,打鬼……”,钟阿大指着远处的琪琅山说道。 等玩笑开够了之后吉喆拉了一把思琪,准备带她前往赵木匠家吃饭,不过思琪的表情却有点奇怪,她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渐行渐远的钟阿大,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怎么了?”,吉喆看了一眼钟阿大后奇怪地问道。 “奇怪”,思琪故作成熟地摸了摸下巴。 吉喆:“奇怪什么?”。 思琪摇了摇头:“我也说不上来,总感觉这个疯子好象在哪儿看见过”。 “不会吧,我的大小姐,你这可是第一次来呀,钟阿大在这生活了一辈子了,你怎么可能见过他呢?”,吉喆开心地笑了起来。 “也是啊,难道我已经老了?”,思琪也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人小鬼大”,吉喆又忍不住捏了一下她的鼻子。 在赵婶的热情接待下,两人享受了一顿极丰盛的午餐,小青也非常高兴,拉着吉喆和思琪手又跳又笑,最终竟然鬼使神差地把两人的手搭在了一起。 “好了,你该上山了,钟哲在那儿等你呢,注意安全啊”,吉喆指着校门口已经等急了的钟哲对思琪说道。 “不,我改主意了”,思琪仰了仰头说道。 “什么意思?”,吉喆纳闷儿了。 “我决定了,今晚住在这儿,明天由你陪我上山”,思琪微笑着说道。 “什么?”,吉喆又被吓了一跳。 第十九章 难解女人心 思琪绝对是个善变的女人,虽然她的脸上还挂着一丝尚未褪尽的稚气,但她毕竟还是女人,所以朝令夕改对她来说算不了什么,两人才分别了半个月的时间,思琪在对待野人的问题上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从坚定的反对派,摇身一变成了野人的求知派。 这还不算,才一顿饭的工夫她又改主意了,坚决要拉上吉喆一块儿上琪琅山,为此非要留宿在青云村,这次不但是吉喆,连早已做好登山准备的钟哲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苦劝无果之下两人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举手投降。 为了侍候好这位善变的千金大小姐,钟哲在无奈之余又马不停蹄地为她安排衣食住行,几经周折最终将她的下榻“官邸”安排在了条件稍好一些的敬老院里。 敬老院里有两间空置的客房,原本是用来接待县里好游的退休干部的,据说从前钟哲的爷爷钟云就常来这里小住几日,在风景宜人的琪琅山下休生养性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安排好思琪的事情后钟哲跑到学校里把吉喆单独叫了出来:“吉老师,我明天要到市里开一个很重要的会议,不能缺席,所以思琪就拜托你照顾一下了,在我回来之前最好不要让她上山,如果一定要去的话,我已经和凌山村长说过了,他会给你们派向导的”。 钟哲边说边抬首仰望了一下高高的琪琅山,脸色变得非常不好,担心与忧虑溢于言表。 “不让她上山?恐怕很难喽”,吉喆摊开双手苦笑了两声。 “是啊,这小丫头真是个难侍候的主,在来这儿之前我爷爷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一定要照顾好她,没想到她这一变,弄得我里外不是人,唉”,钟哲非常无奈地叹了口气。 “算了,我理解你,你也不容易,我尽量劝劝她,你呢也不用担心,她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没准啊她马上又要改主意了呢,呵呵”,吉喆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安慰道。 “那就拜托了,回来我请你喝酒”,钟哲握着吉喆的手又重重地拍了拍,转身刚走了两步又忽然间回过了头,不放心地说道:“对了,吉老师,如果你们明天一定要上山的话,千万要记住,不能靠近一线天”。 “一线天?”,吉喆楞了一会儿之后明白了过来。 因为“一线天”就是当地村民口中的“鬼门”,据说所有穿过“一线天”的人都落得个非死即疯的悲惨结局,赵青荷就是最典型的例证。 “千万千万”,钟哲一脸担心地看着吉喆,眼眶里隐隐有泪光在闪动着, 吉喆会意地点了点头,吉喆明白,提到“一线天”的时候钟哲又勾起了去年那段伤心往事的回忆,由此吉喆可以看出,钟哲对凌含笑的确用情至深。 安排完住处之后,思琪果然又跑进了学校找吉喆,还煞有其事地为学生们上了一堂憋脚的语文课,听得学生们目瞪口呆,因为她的思维太活跃了,说着说着就跑题了,而且一跑就是三万英尺的高空,置身于简陋的课堂里,吉喆和学生们一样有如腾云驾雾一般。 晚餐照例还是在赵木匠家吃的,饭后吉喆用尽了浑身懈数,极尽阿谀哄骗之能事,总算把她送进了敬老院,否则的话按照思琪的行事风格,她肯定不会轻易地放过这次难得的独处时机的。 走进校门的时候吉喆长舒了一口气,他为自己终于暂时摆脱了思琪这个缠人的“女鬼”而感到庆幸,不料前门去虎后门进狼,他的房门前竟然又站着一个女人,看情形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吉喆心中顿时叫苦不迭。 “杜老师,有事吗?”,吉喆很有礼貌地问道。 杜鹃没有答话,她心事重重地紧跟着吉喆进了房间,而后轻轻地关上了房门,一屁股坐在了床上,这张单薄的木床发出了剧烈而痛苦的呻吟。 “真没想到你很有女人缘嘛”,杜鹃冷冰冰地说道。 吉喆正想给她泡茶,一听这句含沙射影的话,他又重新把杯子放了回去,而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盯着杜鹃一言不发。 杜鹃也一声不吭地盯着吉喆,眼神里隐隐透出一股怪罪之意。 “杜老师,你到底什么意思?有事你就尽管说,别指桑骂槐的”,吉喆受不了她那怪异的目光,火气也很快便冒了上来,杜鹃今晚就象吃错了药一样,完全没有了以前那种都市丽人的气质。 “哼哼”,杜鹃冷笑了两声,“吉老师,你还真是博爱呀,一会儿和那个疯丫头‘哥哥’‘妹妹’的,一会儿又冒出个什么‘猪头’,真看不出来,你对女人还挺有一套的嘛”。 “够了”,吉喆一声怒吼打断了杜鹃的话,而后怒气冲天地高声说道:“杜老师,虽然我不知道你今晚找我到底想干什么,但我绝对不允许你侮辱小青,不错,她是疯了,可是你知道她以前是什么样子的吗?你知道她受了多少苦遭了多大的罪吗?还有,思琪是我的朋友,她到这里来看看我,难道不可以吗?你认为我应该怎么做?拒她于千里之外?”。 见吉喆真的发了大火,杜鹃扁了扁嘴巴不服气地低下头去。 吉喆冷冷地说道:“杜老师,有事你就快说吧,我想早点休息了”。 “对不起吉老师,我,我,我只是想,想,想……”,沉默了片刻之后杜鹃终于慢慢地抬了头,神情显得非常为难。 吉喆歪着脑袋盯着杜鹃,等着她自圆其说,不过杜鹃又不肯继续往下说了,只是用一种忧虑的眼神望着吉喆,两对目光交织的刹那间,杜鹃再次紧张地低下头去。 沉默良久之后杜鹃终于鼓起勇气抬头说道:“吉老师,明天,明天你能不能别上山?”。 “别上山?为什么?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啊?”,吉喆有些莫名其妙。 “没,没有,我只是在想,这琪琅山上的情况太复杂了,而且又出了那么多的事,我怕你……们遇到危险,所以,所以”,杜鹃非常忧虑地说道,神情也出现了一些恍惚。 吉喆:“没事的,我从小也是在山区长大的,明天该怎么做我心里有数,你就放心吧”。 尽管吉喆说得很随意,但杜鹃仍然觉得很不放心,“那就好,那就好,吉老师,明天如果你真的要上山的话,一定要小心点,快去快回知道吗?”。 “哦------”,吉喆恍然点了点头,心里顿时为之一热,“杜老师,谢谢你的关心,我会的,还有什么事情吗?”。 “没,没有了”,杜鹃站了起来,她盯着吉喆久久都不肯迈步离开,看得吉喆大为疑惑。 吉喆:“杜老师,你想说什么就尽管说吧,我不会介意的”。 杜鹃忧虑地看着吉喆,胸中似有万语千言又感觉难以启齿,见此情形令吉喆有些生疑,由此他断定杜鹃今晚一定有重要的事要说。 片刻犹豫之后杜鹃快速地凑到吉喆跟前,轻声说道:“吉老师,如果明天你一定要上山的话,一定要记得,无论如何,在日落之前一定要下山”。 “日落之前?杜老师,你到底想说什么呀?我没打算在山上过夜呀”,吉喆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眼前杜鹃的样子真的就跟吃错了药一样。 “哦,那就好,那就好,记得早去早回,我,我……”,杜鹃为难了好半天之后终于慢慢地挪动脚步,当走到门边的时候她又回了头,幽暗的眸子里隐隐有些异样的光芒在闪动着。 伴随着一声成熟女性所特有的怨叹之后,杜鹃终于缓步走了出去,只留下一个颓废而蹒跚的背影。 钟阿大紧随其后,做杜鹃最为忠实的“护花使者”,在临出校门的时候,吉喆看到钟阿大转过了头,咧开嘴巴冲着吉喆不停地傻笑着,眼睛里乍现一丝异样的光芒。 “她到底想干什么呢?”,直到两人的背影彻底消失之后吉喆才缓缓地走回屋内,摸着下巴感觉非常困惑。 今天晚上杜鹃的言行举止实在非常怪异,而且尽说些漫无边际的话,听得吉喆一头雾水。 “她在担心我吗?”,吉喆心头顿时为之一热,不过很快又冷却了下去,“即使是担心,也不至于变成这副样子呀”。 “难道她对我……”,吉喆的脸上开始发烫了,但转念一想之后他又摇了摇头,否定了心中那股莫名的猜测。 “日落之前?一定要下山?”,吉喆回味着杜鹃所说的话,总感觉这句话里隐含着某种意思,但一时间又猜不出来。 真是个奇怪的女人啊,吉喆不由自主地惊叹道。 第二十章 叩响山门 琪,从玉,其声,本义为美玉的一种,《穆天子传》载“璂琪,玉属也”。 琅,从玉,良声,本义为似玉的美石,汉张衡《四愁诗》中有“美人赠我金琅?何以报之双玉盘”。 琪琅山山势险峻,景色宜人,如一方青翠欲滴的美玉座卧于三省交界处,站立主峰莲花台,既可领略“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豪迈气慨,亦可体会“鸡鸣三省”的绝妙意境。 琪琅山群岭耸岐,岗岭环抱,怪石嶙峋,古木参天,这里分布着典型的中亚热带常绿阔叶林,是生物繁衍栖息的理想场所,生物多样性十分突出,拥有为数众多的珍稀野生动植物资源,有“天然基因库”之美誉。 “懒猪,起床了”,在一阵如《石壕吏》中所述的砸门声过后,思琪横眉怒目地站在了呵欠连天的吉喆面前。 “早啊”,吉喆长长地伸了个懒腰。 “你呀”,思琪突然出手一把揪住了吉喆的耳朵,气乎乎地嚷道:“太阳都照在屁股上了,你还有心思睡觉啊?存心不想陪我上山是吗?”。 “行了”,吉喆很不耐烦地说道:“你没看见早晨起了大雾吗?雾天不能上山,这点常识难道你不懂吗?”。 “不懂,我就知道你答应过今天要陪我上山”,思琪气咻咻地喊道。 “行,行,行,现在雾散得差不多了,等我一会儿,马上就好”,吉喆走到窗前看了看山间大雾行将散尽之后立即开始洗漱,不到三分钟时间就精神抖搂地陪着思琪走出了学校。 自从昨天答应陪她上琪琅山后,吉喆连夜做好了一切准备工作,还特意换上了一套早已过时的牛仔服,脚上蹬着登山鞋,背上背着一个鼓囊囊的牛仔包,还特意戴了顶太阳帽,整个一副行将出征的“驴友”架式。 不过思琪倒显得非常随意,除了一身运动装和球鞋外,只背了个精致的迷彩包,里面装满了各式零食,这种样子根本不象是要登山,更象是去逛街。 狼狗的咆哮声在耳边响了起来,吉喆和思琪快步跑过了敬老院门前的山道,几个须发皆白的老人站在二楼,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目光看着两人快速地消失在丛林深处。 2005年3月12日,星期六,今天是植树节。 这是吉喆第一次踏上琪琅山,此行的主要任务是实地摸一摸琪琅山的情况,顺便也带思琪开一开眼界,快上快下、快去快回,这是吉喆此次琪琅山之行的唯一想法,所以他们根本没打算去惊动凌山。 蓝天悠悠,古树在山风中劲舞,群山苍茫,野草在山林间浸漫。 耳边听到了阵阵清风的欢笑,鼻中嗅到了浓浓的春的气息。 循着丛林中曲折蜿蜒的羊肠小道,两人一前一后艰难地往上攀爬着,吉喆手握柴刀在前头一路劈荆斩棘,思琪紧随其后,脸上红扑扑汗涔涔,气喘吁吁的样子非常可爱。 山很陡,似与天相连,路很小,甚至于根本没有路,这一条不能称之路的路,完全是山民们用刀、用脚硬生生从林间挤出来的,不过也很快就被长势茂盛的灌木和野草所淹没了。 “喂,我说咱们歇一会儿吧,我走不动了”,思琪一屁股坐在路边的岩石上,累得整个人都坐不稳了。 “让你别来别来,你偏不听,怎么样?这回吃够苦头了吧?就你这身板也敢上琪琅山,我真是服了你了”,吉喆也坐了下来,抹了一把汗之后笑嘻嘻地臭了她两句。 思琪见状立即靠在了他的身上,抬头仰视着华盖遮天的古木,在心里细数着枝头一只只腾挪展翅的小鸟,又从包里取出数码相机拍几张琪琅胜景,倒也是兴趣盎然。 “才不是呢”,思琪气乎乎地说道:“我主要是昨晚没睡好,那群怪老头挺吓人的”。 “怎么了?”。 思琪撅着小嘴巴说道:“他们在偷看我,还以为我不知道”。 吉喆一楞:“啊?不会吧?”。 思琪点了点头说道:“反正他们的眼神很不对,而且大半夜的不睡觉,好象在开什么会一样”。 “开会?别开玩笑了,一群七老八十的老头子能有什么会开啊?是不是在筑方城啊?”,吉喆笑着说道:“还有,你说他们偷看你,是不是你太敏感了,这帮老头子一辈子都生活在山里,对于陌生人有点感冒,这也是人之常情嘛”。 “才不是呢”,吉喆生气地说道:“昨晚我发现有人透过门缝在看我,害得一夜没睡好觉”。 “不会吧?这些行将就木的老头子看你干什么呀?即使有那个心,也没有那个力了”,吉喆捂着嘴巴偷偷地笑了起来。 “你呀”,思琪狠狠地掐了他一把,骂道:“平时看起来象个正人君子,没想到也是一肚子的男娼女盗,不理你了”。 “纠正一下,是男盗女娼,哈哈哈,快走吧”,吉喆仰天大笑,伸出手替她掸掉了肩膀上的一只小虫,一把将她从岩石上拉起,两人又开始攀爬而上。 根据村民和猎户们的指点,吉喆已经在心里记住了上山的通道,从方位上看,两人此行先往东北方向走,当走到一处瀑布时,再折向西北方向,然后到达位于半山腰海拔约八百多米的琪琅庙,只要到达琪琅庙此行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越往上走道路越开阔,当耳边听到“哗哗”的瀑布声时,两人已经可以并排行走了,而且路两边的树林也不那么茂密了,路边到处都可以看见一排排腐朽的木桩,在向他们诉说着从前这里滥砍乱伐的现象极其严重。 山路在前方出现了一个转角,已经可以很清晰地听到瀑布的悬垂挂落声,山风骤起,迎面带来了丝丝水汽,精神顿时为之一振。 视线中出现了一道近30米高的飞瀑,有如一条白练从山崖上飞泻而下,潺潺落入崖下的幽潭之中,溅起了横飞四散的水花,耳边始终回荡着一阵阵清新怡人的流水声,不由得令人产生一种清心忘俗之感。 吉喆从包里取出矿泉水瓶,将瓶中剩水一饮而尽,然后俯下身去将清洌甘甜的山泉盛满,又取出毛巾洗净了脸上的汗水和污垢,潭水清幽,略带着一股淡淡的余温,准备就绪后吉喆唤上兴趣亦然的思琪再次出发。 “真美啊,哈哈”,吉喆放开了粗圹的嗓门凭山呐喊。 “在说我吗?”,思琪笑嘻嘻地问道。 “你说呢?我的大小姐”,吉喆今天兴致很高,于是便和她开起了玩笑。 “唉”,思琪幽幽地叹了口气,转头看着路边的古木黯然说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这样的女生,你喜欢那种小鸟依人型的,对不对?”。 “说什么呢?你忘了今天是来干什么的了?快走吧”,吉喆脸色一沉显得有些不悦。 思琪默默地点了点头,心事重重地跟上了吉喆的脚步。 艰难前行了一千多米后,山路已然走到了尽头,前方不远处出现了一片开阔地,此行的目的地琪琅庙就要到了,吉喆已经在远处的地面上看到了一片阴影,可能是琪琅庙,也有可能是庙后的万丈悬崖。 “思琪,你怎么了?”,吉喆发现思琪突然放慢了脚步,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了二十多米,感觉非常奇怪。 “我……”,思琪很不情愿地跑了过来,眼眶里竟然带着泪光。 “又想起你爷爷了吧?”,吉喆关心地问道。 思琪轻轻点头:“是的,不知道他现在身体怎么样了?其实你知道吗?我根本不想帮他选什么墓地,我只想他永远都能陪着我”。 “傻孩子,这怎么可能呢?总有一天我们都会老去,变成这山间的一抔泥土,谁也改变不了自己的最终宿命”,吉喆不无感慨地说道。 “扑哧”一声,思琪破涕为笑,边笑边说道:“你知道吗,你刚刚这个样子真象我爷爷”。 “哈哈哈”,吉喆也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眼前的这片山坡较为开阔,约有三四亩左右,从一根根密集的木桩上看得出来,这片坡地原来也是树林,是人工硬生生开伐出来的,地表上几乎看不见黄泥,都为一丛丛灌木和黄绿相间的柴草所覆盖掉了。 琪琅庙终于进入了二人的视线,白墙黑瓦,墙上还有一块块脱落的暗色红漆,背靠着悬崖孤零零地陪伴着琪琅山上的飞禽走兽,庙旁的崖底有两个很大的泉眼,其中有一眼已经干涸了,另一眼则依旧清泉汩汩。 琪琅庙与其说是一座寺庙,倒不如说是一户普通的山村民居,占地约五六十平米,没有庙门,也没有门楣,更何谈香火了,房前有一块不大的平地,除了杂草之外,只剩下一滩滩野兽的排泄物和一地的羽毛。 跨过十几厘米高的石门槛,满屋都是片片蛛丝,一群鸟儿在屋内的横梁上自由地栖息,地上落满了鸟兽的粪便,屋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腐臭味。 沧桑、凄凉之感油然而升。 堂前没有供桌,也没有香炉,只在正堂的背壁前放着一尊很奇特的泥像,似人非人,似猿又非猿,张牙舞爪的样子显得面目可狰,泥像身上处处可见一条条裂纹,肩上和头上各安着一个鸟巢,沾满了羽毛和鸟粪。 看得出来琪琅庙已经很多年没有香火了,但地上隐隐有几排模糊的脚印,吉喆估计这是去年的两次大搜山时搜救队伍留下的,一次是“8。24游客失踪事件”,另一次就是“8。31凌含笑失踪事件”。 “扑嗵”一声,思琪直挺挺地跪在了地上,双手合什非常虔诚地朝着泥像便拜。 “你跪它干什么?”,吉喆问道。 思琪:“我是替我爷爷拜的”。 吉喆:“怎么?难道你爷爷是让你来拜谒杀人凶手的吗?”。 “你说什么?什么杀人凶手?”,思琪一听忽地站了起来。 “难道你看不出来,这是一尊野人的塑像吗?”,吉喆平静地说道。 第二十一章 山寺疑云 “什么?这是……野人?”,思琪吓得立即站了起来。 她快步走到塑像前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最终把目光盯在了塑像的头部,又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塑像的面门,手上沾满了黑乎乎的烟尘。 “是有点象啊”,寻思了一会儿之后思琪的脸上乍现一抹惊惧。 吉喆:“什么有点象,本身就是,当然在当地人的眼里,它不叫野人,叫山鬼,是山神的使者,相当于是当地人的图腾吧”。 “图腾?”,思琪立即变得有些横眉怒目,她狠狠地盯了一眼塑像后说道:“这个坏东西害死了那么多条人命,竟然还有脸站在这里接受别人的膜拜,害不害臊啊?”,说罢朝着塑像吐了口唾沫。 “嘿嘿,该拜的拜了,不该拜的今天也拜了,我真是服了你了,见庙就进,见神就拜,整得跟个教徒一样,哈哈哈”,吉喆一想起刚才思琪跪拜时的样子就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都怪你,也不早点提醒我,害得我拜仇人,哦不,是仇野人”,思琪羞得脸都红了。 吉喆止住了笑声,他稍稍斜视了一眼思琪,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考考你,这个字读什么?”,吉喆在被烟熏得发黑的侧壁上发现了一个用炭黑写成的生僻字。 犭人 思琪好奇地凑近一看胸有成足地说道:“人”。 “人?那为什么会在左边加一个反犬旁呢?”,吉喆立时来了兴趣。 “我想这就是野人的书面用语吧,这个字我爷爷教过我的”,思琪想起了自己儿时的陈年往事,并且她不只一次地看见过这个生僻字。 “嗯,有道理,野人是兽与人的中间体,用这个字来描述的确非常形象,看来咱们都低估了古人的智慧啊”,吉喆会意地点头说道。 思琪的目光渐渐出现了迷离,她开始上下前后左右扫视,将庙内的每一寸地方都用心地看了一遍,神情也变得有些伤感。 “扑嗵”一声,思琪再次跪了下来,不过这一次是对着庙门。 “你怎么又下跪了?都说了这是野人庙,既然你那么恨野人,为什么还要给它叩头呢?”,看着思琪这副样子,吉喆变得有些哭笑不得。 “这是替我爷爷跪的,我不是跪野人,而是跪那些56年前死在这座庙里的亡灵”,思琪动容地说道。 “那你可以站起来了”,吉喆上前一把将思琪强行拉了起来。 “为什么?我只是想完成爷爷的心愿而已”,思琪盯着吉喆,眼睛里流露出万般疑惑。 吉喆:“我问你,当年那38个人是在什么地方遇害的?”。 思琪不假思索地回答道:“青云寺啊”。 吉喆:“难道你认为这里就是青云寺吗?”。 “难道这山上还有第二座寺庙吗?”,思琪反问道。 吉喆笑着问道:“谁告诉你琪琅庙就是青云寺的?”。 思琪:“钟爷爷”。 吉喆突然间放声大笑起来,笑声吓飞了梁上的一群小鸟。 “你笑什么?”,思琪不解地问道。 吉喆扁了两下嘴唇后说道:“你钟爷爷在骗你呢,我敢肯定这里根本不是青云寺”。 “不可能,钟爷爷都八十多岁了,又是我爷爷的老部下,怎么可能骗我呢?”,思琪有些心虚地看着吉喆。 吉喆:“这不奇怪啊,你钟爷爷完全是为了你好,你想啊,如果他告诉你青云寺在原始森林里,那你会怎么做呢?”。 思琪:“我当然会到真正的青云寺,去完成我爷爷的心愿啊”。 “这不就得了,你以为钟云会让你冒这个险吗?他是出于对你的关心和爱护,所以才告诉你琪琅庙就是青云寺,好让你快去快回,免得在山上遇到危险,明白了吗?”,吉喆笑着说道。 “啊?不会吧?原来钟爷爷在骗我啊”,思琪哭丧着脸说道。 正当吉喆还在偷笑时,思琪突然回过了神,郑重其事地问道:“你怎么知道这里不是青云寺呢?谁告诉你的?”。 吉喆摇了摇头:“没人告诉我,大家都说这里是琪琅庙,当地人根本不知道青云寺在哪儿,我之所以这么说,完全凭的是直觉和猜测”。 “哦?那你快说说看”,思琪迫不及待地说道。 吉喆指着庙内四周说道:“很简单,据你说当年一共有41个人上了琪琅山,死了38个,失踪了两个,只有钟云幸免于难,对吧?”。 思琪点了点头。 吉喆:“你看看这座庙,这么小的空间能住41个人吗?”。 思琪想了一会儿说道:“住41个人确实太挤了,不过,就不能分开住吗?一部份人住庙里,一部份人住在外面”。 吉喆摇了摇头:“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首先,在荒山野岭宿营,最忌讳的就是分开住,这是野营最基本的常识,其次,琪琅山上遍地都是毒蛇猛兽,露天宿营危险系数太大,第三,思琪你再看一看门前的那片树桩,砍伐的年代不超过二十年,也就是说在1949年这里还是一片森林,在山间露天野营,晚上必须要生几堆火,用以驱寒和驱赶野兽,如果他们分开住,至少也要生三四个火堆,但谁都知道在森林里生火意味着什么,琪琅山夜风很大,稍不注意就会引发森林大火,这不是引火烧身吗?”。 “哎,对呀,你这么一说我明白了”,思琪一拍额头恍然大悟。 吉喆:“最重要的一点,据你说当年他们是在半夜里被袭击的,41个人一枪未发,对吗?”。 “对,我爷爷和钟爷爷都是这么说的”,思琪斩钉截铁地说道。 “所以这里绝对不可能是青云寺”,吉喆再次肯定地说道:“庙里的空间这么小,住41个人已经快要挤爆了,如果要发起夜袭的话,那么对方至少也要有相等的人数才行,而且肯定会是一场非常激烈的战斗,但据你说这41个人连一枪都没放,除了说明对方袭击的速度太快,下手太狠之外,那么在人数上是不是也要占据绝对的优势呢?如果对方是野人的话,我觉得至少得有82个野人才行吧,二比一的兵力对比,不能再少了”。 思琪仰着脖子思考了片刻之后疑惑地点了点头。 “41加82,你算算多少,123,别说是发起突袭了,我看连门都挤不进来,你说说看,这里是不是青云寺?”,吉喆笑着说道。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呢?哇,我真是太佩服你了”,思琪顿时欢呼雀跃,情绪激动之下又一次抱住了吉喆。 这一次吉喆没有拒绝,反正是荒山野外,不至于被人看笑话。 “不过,你也不能完全相信我的推断,因为事情还有另一种可能……另一种可能”,吉喆忽然间陷入了沉思,脑海里开始翻江倒海。 他再一次将思琪所讲的那个故事在心里默默地过了一遍,沉思许久之后瞳孔突然间放大了近一倍。 “你想到什么了?”,思琪发现吉喆的表情不对,连忙上前问道。 “没有,没有,但愿是我猜错了,但愿是这样”,吉喆喃喃自语地说道。 “哎,老夫子,告诉我,你是不是警察?”,思琪神秘地问道。 吉喆捏了一下她的鼻子后说道:“你看我象吗?”。 “象”,思琪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你要是生活在我爷爷那个年代,说不定还是个神探呢,爷爷跟我说过很多以前破案的事,只是这个案子困扰了他五十多年,他说过如果有生之年得不到答案的话,他会死不瞑目的”。 吉喆:“所以你就偷偷地跑到云山来了,想完成你爷爷的心愿,对吗?”。 思琪生气地撅起了嘴巴:“我才不是偷跑出来的呢,否则的话我也找不到钟爷爷了”。 吉喆:“倒也是啊,不过也有可能是你先斩后奏,先偷跑出来然后再通知家里,以造成既成事实,让你爷爷鞭长莫及,也只好乖乖地给你提供便利,包括钟云那边的情况”。 思琪又撅起了小嘴巴不服气地说道:“又被你猜中了,哎对了,你姓吉,推理能力又这么好,该不会是吉飞龙的后代吧?我爷爷经常提他,说他不但是个大英雄,也是他这辈子唯一敬佩的人,据说当年警察局的一大半要案都是他侦破的”。 一听到“吉飞龙”三个字吉喆的脸色变得有些伤感,不过他到现在仍然不能肯定爷爷到底是不是故事里的那个侦缉队长,只是觉得可能性非常大。 “不过”,思琪突然来了个转折,“不过这是不可能的,因为他也死在了琪琅山上,真是可惜了”。 “死?应该是失踪吧,不过也确实是死了”,不知不觉中吉喆已经把自己已经过世的爷爷和那位神勇的侦缉队长划上了等号。 难道爷爷真的就是那位在琪琅山血案中失踪的侦缉队长吉飞龙吗? 如果不是的话,那又该怎么解释爷爷的遗嘱呢?为什么一提到琪琅山爷爷就会诚惶诚恐呢? 难道这起血案的发生与爷爷有关? 想到这里的时候吉喆奋力地摇了摇头,他不敢再想下去了,爷爷生前的种种反常举动总隐隐昭示着一个天大的秘密,也象是隐藏着一个莫大的苦衷。 “如果这里不是青云寺,那么真正的青云寺在哪儿呢?”,思琪歪着脑袋盯着吉喆。 吉喆:“我不知道,我想真正知道的人就是钟云,所以你应该去问他”。 “你说的对,虽然他骗了我,不过我知道他确实是为了我好,等回去的时候我再好好地问问他”,思琪信口说道。 吉喆点了点头:“你最好再问问他,当年到底有多少野人袭击了他们?长得什么样子?还有,那么多人都死了,他怎么就这么幸运,能从野人的口中饶幸逃生?”。 “你,你该不会怀疑钟爷爷吧?”,思琪惊讶得睁大了眼睛。 第二十二章 丛林遇险 思琪很细心地发现吉喆的脸色有些阴沉,而且话中似乎隐含着另外一层意思,心里顿时有些不高兴了。 “你该不会怀疑钟爷爷吧?”,思琪惊讶地问道。 吉喆轻轻摇头,眉宇间阴云密布。 “那你是什么意思嘛?”,思琪真的开始生气了。 吉喆苦笑了两声说道:“没有什么意思啊,只是很想知道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发现我对这起案子越来越有兴趣了,如果你不反对的话,我想我可以帮助你一起了却你爷爷的心愿”。 “真的吗?你真是太好了”,思琪拉着吉喆的手用力地摇晃着。 吉喆看了一下时间,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从早晨九点钟出发,两人已经在山上耗费了五个多小时,今天的目的已基本达到,该尽快下山了,否则的话一旦天黑,什么样的意外都有可能发生,所以吉喆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之后唤上思琪两人准备下山。 “你说野人住在哪儿呢?该不会就住这座庙里吧?”,走出庙门后思琪仍有些意犹未尽。 “想知道吗?”。 思琪好奇地点了点头。 吉喆用手一指西面一千米外的两座山峰说道:“穿过那条山沟,你就可以看到野人了”。 “真的?”,思琪有些不相信。 吉喆疑惑地点了点头,此时他想起了“鬼门”,想起了赵青荷,想起了凌含笑,也想起了那群神秘的生物,心情开始变得有些沉重。 “走,看看去”,思琪兴致勃然,不顾吉喆的劝阻快步向一线天方向跑去。 吉喆暗暗叫苦不迭,思琪根本不听他的忠告,仍然执着地往“鬼门”方向闯,一想起“鬼门”曾经发生过的种种离奇事件,再想起钟哲临走时的谆谆嘱托,吉喆也只得一咬牙紧跟了上去。 走了三百米之后前面就已经没有路了,拨开挡道的藤蔓和柴草,两人很快便走进了一处茂密的乔木林中,光线突然间阴暗了下来,眼前有些灰蒙蒙的,满眼都是一株株并不粗大的树干和缠绕在树上的青藤。 “哎,这是什么树啊?好眼熟啊”,思琪斜倚着一棵近十米高的绿叶乔木问道。 吉喆摸了摸淡灰色的树皮,又从地上捡起两片椭圆形的绿叶凑到鼻前闻了闻,微微地皱了下眉头。 思琪笑嘻嘻地看着吉喆,讥讽道:“怎么?连你这琪琅大仙也算不出来啊?”。 吉喆凝视着挂满枝头的一粒粒花骨朵,缓缓说道:“樱花”,说完将手中的两片树叶丢在了脚下,而后猛力一掌击在了树干上,片片绿叶从枝头飘然而落。“哎,你干什么呢?”,思琪惊叫一声。 “好玩”,吉喆面无表情地回答道。 “神经病”,思琪轻轻地咕哝着。 见吉喆没有反应,思琪便径自往丛林深处走去,她急于一睹传说中野人的风采,吉喆不得已也只好紧跟了上去。 吉喆在心里盘算了一下,按照两人现在的速度如果要到达“一线天”最快也得要三点钟了,如果不想在这人迹全无的山上过夜的话,两人就只能冒险走夜路下山了,想到这里一股浓浓的焦虑笼罩在了他的心头。 但思琪却不然,为了看一看“鬼门”,看一看所谓的“野人”,她义无返顾地选择了继续前进,完全把危机抛在了脑后。 穿过了樱花林后,两人又进入了更阴暗的树丛里,除了一些叫不出名来的野树之外,周围都是黑压压的一片马尾松,光线也愈发变得昏暗了,眼前一片混沌,置身于其中,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甚至于连十米外的人影和树影都分辨不出来。 山风掀起了阵阵巨浪般的松滔,在耳边“呜呜”直响,枯叶如雨点般蔌蔌而下,象是要把两人埋葬在这幽暗的丛林之中,脚下软绵绵的,那是早已腐朽的枝叶化成的树泥,与大地融合在了一起。 “可怕”,吉喆已经感到了严重的危机,黝暗的丛林里似乎总有一对诡异的眼睛在窥视着二人,总有一个若有若无的影子隐身在粗壮的树干后,随时都有可能窜出来置二人于险境。 “思琪”,吉喆奋力挡在了她的面前,已经不能再往前走了,一旦天黑两人可能连回去的路标都找不到了。 从进入樱花林开始,吉喆就开始一路放置路标,先是用纸条,然后用石头,现在连石头也找不到了,再不返回的话恐怕就得在丛林中转圈了,如果没有路标,就意味着两人将陷入难以脱困的危险境地。 “看,一线天”,思琪透过被风吹开的树枝兴奋地跳了起来。 两座山峰巍然地相对而立,地势开始出现了明显的倾斜,透过影影绰绰的树干,可以看到前方的光线变得更为明亮,而且丛林也没有这么茂密,除了风声之外,耳边还听到了潺潺的水流和叮叮咚咚的水滴。 “走”,吉喆用力地把兴致勃勃的思琪往回拽,他已经不敢再往前走了,因为前方就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鬼门,无论野人存在与否,这样的地势特别是时间已经不允许让人再产生前进的念头。 “我,我想小便”,往回走了十几分钟后思琪红着脸轻声说道。 “那你随便找个地方解决一下吧,不要走远”,吉喆松开了思琪的手,指着四五米外的一处半人多高的草丛说道。 “哼,我才不去呢,说不定草丛里有蛇”,思琪羞涩地说道,其实她是怕吉喆偷窥。 吉喆:“那你自己找地方吧,我到前面找一找路标,你快点跟上来,时间不多了,我们得赶紧走出去,否则的话就危险了”。 思琪冲着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左右环顾了一下之后她快步跑到了一根断裂的树干后,又不放心地看了看不远处的吉喆,见他始终没有回头这才开始蹲了下来。 抬头仰望逐渐西斜的春日,山风吹在身上冷嗖嗖的,耳边又传来了几声野兽的嘶鸣,吉喆顿时忧心如焚,他很后悔自己带思琪上山,更后悔没有及时地将她拦住,不过他也不得不承认,他与思琪一样,也很想看一看“鬼门”的庐山真面目。 找到路标之后吉喆一屁股坐在地上直喘粗气,猛然间他快速地跳了起来,因为丛林中响起了一连串凄厉的嘶鸣,而这声音正是从思琪的方向传过来的。 “思琪,思琪”,吉喆甩下了背包飞快地往回跑。 在脆生生的回应声中吉喆看到了思琪,也看到了最令他为之揪心的一幕,从而被活生生地吓出了一身冷汗。 思琪正蹲在杂草丛中,手里拿着一根枯枝在上下挥动着,嘴里咿咿呀呀地说着没人能听懂的语言,脸上洋溢着孩童般的纯真喜悦。 她在干什么呢? 她的面前趴着一只年幼的黑熊,看起来不到一岁,就象一只毛茸茸的半大黑狗,它仰着黑乎乎的小脑袋,随着思琪的每一次挑逗,身躯便会猛然一颤,随之张开尖细的小嘴,发出了一声接一声稚嫩的哀鸣。 吉喆被吓得目瞪口呆,整个人都变得有些傻乎乎的,站立一旁显得有些不知所措,而思琪则开心不已,挑逗完了之后又顺势把小狗熊抱在了怀里,用自己的脸蛋去抚触着它柔软的茸毛。 “嗷------”,树林里突然响起了一声低沉的怒吼。 “唰啦唰啦------”,林中的灌木丛在急剧地倒伏着,树枝的断裂声由远及近,很快就近在咫尺了。 “思琪,快跑”,吉喆猛地清醒了过来。 见思琪仍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吉喆两个箭步窜了上去,大力一把拉着她的手仓惶夺路而逃。 但已经迟了。 树丛中突然窜出了一只近一人高的硕壮黑熊,撒开四肢紧紧地追了上来,身后响起了“呼哧呼哧”的粗重喘息声。 “啊------”,思琪尖叫一声,脸色被吓得苍白。 “完了”,狗熊越追越近,吉喆此时闪过了一个绝望的念头,他知道这次无论如何也难逃一劫了。 看着跌跌撞撞的思琪,吉喆一狠心用力将她推到了旁边的草丛里,猛一转身快速地从腰间抽出了短刀,林子里乍现一道冰冷的寒光。 黑熊并没有停下追逐的步伐,见吉喆转身,它的后腿猛然一蹬,粗壮的身躯突然间腾空而起,两只肥厚的前掌也伸了出来,它张开尖牙又伸出了利爪,朝着吉喆恶狠狠地扑了过来。 吉喆一个激灵侧身躲过了致命一击,扑空的黑熊在地上打了个滚之后立即转过了身,强壮的身躯瞬间站了起来,朝前走了几步后肥厚的右掌朝着吉喆狠狠地抡了过来。 “不好”,吉喆纵身往后退去,孰料后背却重重地撞在了树干上。 “嘶啦”一声,熊掌上的利爪撕破了加厚的牛仔服,在吉喆胸前留下了四道长长的伤口,胸口传来一股火辣辣的剧痛,鲜血顿然涌了出来。 一击得手之后黑熊并没有停止攻击,它四肢着地又朝着受伤的吉喆冲了过来。 吉喆下意识地捂住了胸口,忍着钻心般的疼痛在极力地回避着,人与熊在树林里展开了疯狂的追逐,吉喆灵活地闪到了一棵树后,与笨重的狗熊绕起了圈子,形势异常危险。 “啊------”,思琪被眼前的情景吓坏了,她奋力地爬上了树干,整个人在瑟瑟发抖。 思琪的尖叫声惊动了狗熊,突然间它放弃了对吉喆的追捕,转而纵身跃上了树干,发达的四肢沿着树干攀爬而上,眼看着它追上了思琪,又张开了血盆大口。 千钧一发之际,吉喆抓起短刀手臂往后一抡。 “嗖------”,阴暗的林间骤然闪过一道明亮的白光。 第二十三章 夜宿山寺 动物怕人更甚于人怕动物,这是现代社会的一个基本常识,人类对森林资源无止境的破坏、对野生动物无休止的屠杀,已经严重威胁了环境的动态平衡和野生动物的生存,从而使这些曾经威风八面的猛兽们对人类望而却步。 尽管如此,但在舔犊之情的驱使下,一旦它们感觉到人类即将伤害它们的幼崽时,它们便会不顾一切地以命相搏,从而造就了一桩桩血淋淋的动物伤人事件。 很显然,吉喆和思琪两人今天的遭遇就属于此类。 如果思琪没有发现小黑熊,如果发现后没有去挑逗它,而是快速逃离,那么接下来的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当然吉喆也就不会无端地被发狂的母熊抓伤了。 不过现在说这些都太迟了。 此时黑熊已经爬上了树干,距思琪的脚不足十公分,只要一探头就能咬住她,而且它也已经张开了血盆大口,一幕血腥的惨剧已不可避免地即将上演。 吉喆强忍着剧痛,右手捏住了刀尖,手臂往后用力一抡。 “嗖------”,一道白光在林间闪过,朝着黑熊急剧地飞了过去。 “嗷------”,黑熊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哀嚎,庞大的身躯猛然一颤。 “啪嗒”,林间回荡着一声低沉的闷响,黑熊重重地从树上坠落在地。 受伤的黑熊痛苦地仰望着浓密的树梢,两只熊掌在剧烈地拍打着树干,惨叫几声后落荒而逃,树下流了一大滩血,还有一把亮锃锃的短刀,刀尖上沾着一颗黑乎乎的眼球,一缕鲜血挂在雪亮的刀刃上。 思琪紧闭双眼死死地抱着树干,大滴大滴的冷汗夹杂着泪水从下巴处挂落。 吉喆捂着伤口傻傻地坐在地上,连呼吸都变得非常微弱。 山风停止了呼啸,时间也在这一刻凝固了。 沉寂了近十分钟后,吉喆踉踉跄跄地跑到了思琪的树下,俯身从地上捡起短刀,放在眼前端详许久之后再次发楞了。 “啊------”,尖叫声过后,思琪手一软从树上掉了下来。 等她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吉喆的怀里,吉喆眼疾手快抢在思琪落地前伸出双手接住了她,胸口的剧痛再次袭遍了全身。 “哇------”,惊魂未定的思琪放声大哭。 她紧紧地箍住了吉喆的脖子,将整个人埋入了他的怀里,脏兮兮的脸上泪水流成了一道小河。 “好了,好了,没事了,没事了”,吉喆脸上抽搐了一阵后轻声安慰道。 “我,我,我好怕呀”,思琪环顾了一下黑黝黝的四周后整个人又开始发抖。 “别怕别怕,母熊逃走了,我们还是尽快离开这里吧,万一公熊来了,谁也救不了咱们了”,吉喆仰视着浓密的树冠,脸色微微地变了变。 “谢谢你救了我,给你添麻烦了”,思琪抹了一把眼泪后惭愧地说道,忽然间她发现自己的手上有血,那是她把脸贴在吉喆的胸口时沾上的。 “你受伤了,快让我看看,疼不疼啊?”,思琪顿时焦急万分。 吉喆猛地抽搐了两下后痛苦地叫了起来:“快把手拿开,你压着我的伤口了”。 思琪连忙抽回了手,她心疼地看了一眼吉喆的伤口,眼泪又一次流了下来。 “到我包里把云南白药拿出来,快点”,吉喆有气无力地说道,鲜血已经染红了内衣。 取过云南白药,吉喆忍痛倒在了伤口上,又引起了一阵剧烈的抽搐。 思琪一边流泪一边默默地解开了上衣。 “你干什么?”,吉喆伸手欲阻止她的疯狂举动,此时思琪已经脱下了白色的内衣,将白嫩的躯体展现在了吉喆眼前。 “我给你包扎一下”,现在思琪的上半身只剩下了一只粉红文胸,她没有穿上毛衣和外套,在解下了吉喆的上衣后,用内衣将他的伤口紧紧地扎了起来。 “谢谢,快把衣服穿上,别感冒了”,吉喆感动得直想掉泪,今天上山他没有准备止血绷带,更何况村里也没有卖的。 在思琪的搀扶下,吉喆艰难地站了起来,整个人开始天旋地转,两人亦步亦趋地在树林里慢慢前进,吉喆时常回过头,看一眼刚刚经历过一场惊心动魄之战的松林,表情显得颇为怪异。 “打鬼呦打鬼,打鬼呦打鬼”,林间突然响起了钟阿大的宏亮嗓音。 “唰啦啦------”,身后传出了一阵急剧的晃动声。 吉喆猛一回头,看到浓密的树冠在剧烈地摇摆着,象是有动物在树梢间腾挪跳跃,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钟阿大”,吉喆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 他摸了摸腰间的短刀后脑子里突然闪过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走出樱花林后眼前又变得开朗起来,时间已近五点,艳丽的夕阳正逐渐西沉,不远处一个佝偻的身影跃入了二人的眼睑。 “打鬼,打鬼”,钟阿大紧张地看了一眼吉喆,指着身后的密林傻傻地喊了起来。 吉喆笑嘻嘻地问道:“钟阿大,你怎么上山来了?小心被狗熊抓了去”。 “嘿嘿嘿……”,一汪口水又从钟阿大的嘴边挂了下来。 “思琪”,吉喆放开了搭在她肩上的手,“你先跟钟阿大下山吧,他以前是琪琅庙的庙祝,对琪琅山非常熟悉,让他带你下山好了”。 思琪惊讶地望着吉喆,又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傻乎乎的钟阿大,嗑嗑巴巴地说道:“你,你想干什么?”。 吉喆平静地笑了笑说道:“我想留在山上”。 “为什么?”,思琪惊叫了一声,刚刚经历过的惊险一幕又一次浮上了心头,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离开琪琅山了。 “我……我走不动了”,吉喆说罢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非常夸张地做了个疼痛的姿势。 “不,我不走,我要陪着你,你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我要是这么走了,会于心不安的,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思琪使起了小性子,也顺势坐了下来。 “那……那好吧,不过可不能再胡来了,一切都得听我的”,吉喆笑了笑说道。 “行,都听你的”,思琪非常爽快地答应了。 “对了钟阿大”,吉喆叫住了正欲离开的钟阿大,“你下山之后告诉杜鹃,就说我没事,哦对了,你的话她不一定肯信,这样,我写个条子麻烦你带给杜鹃行吗?”。 “嘿嘿嘿……”,钟阿大傻笑不止。 取出纸笔吉喆一挥而就,交给钟阿大的时候又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脸上露出了神秘的笑容。 在思琪的搀扶下两人又一次走进了琪琅庙,夜色已逐渐降临,一弯蛾眉细月斜挂在西边的苍穹之上,耳边响起了阵阵倦鸟归林的嬉闹声。 吉喆帮着思琪收拾破旧的屋子,又从门外捡回了一大堆干柴,准备晚上生火之用。 等两人将就了一顿零食之后,夜幕已完全笼罩了天地,吉喆点起了两堆火,一堆在屋子中央,供两人取暖之用,另一堆设在门口,以防止夜间的野兽闯进庙内。 女人怕黑,特别是在这荒山野岭中,风声夹杂着野兽的嘶嚎一波接一波地冲击着耳膜,激荡在内心最脆弱的地方。 “我,我好冷”,思琪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庙门外,又看了看身后那尊张牙舞爪的野人塑像,情不自禁地靠在了吉喆身上,双手环抱在胸前开始瑟瑟发抖。 吉喆盘腿坐在厚实的枯草上,紧盯着燃烧的火苗在沉思,脸上看不出丝毫的表情。 “伤口还疼吗?”,思琪轻抚着吉喆的胸膛,脸上流露出一抹粉嫩的娇羞。 吉喆微笑着摇了摇头。 “嗷------”。 长长而尖锐的狼嚎骤然在山间回荡着,整座山似乎都在颤抖,令人不寒而栗。 入夜的琪琅山又一次炸开了锅,各种鸟兽的啼鸣随着山风的呼啸再一次充斥着耳际。 “你快睡吧”,吉喆往火堆里添了几根柴之后说道。 “睡不着”,思琪已经躺了下来,之前在吉喆的指挥下,两人用枯草在屋内铺成了一张特大号的“席梦思”。 “害怕吗?”。 “嗯,有点”,思琪眨动了两下长长的睫毛,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不过有你在,我就不怕了”。 “你应该相信你自己,而不是我”,吉喆木然回应道。 时间已过了十一点,山上开始起雾了,轻逸的白雾随着山风飘进了庙门,又被门口的火堆驱散,户外一片朦胧,透过火堆只能看到门前两三米外的地方。 思琪终于架不住了,经过一天的劳累和惊吓,她蜷缩在草堆上进入了梦乡,嘴角微微上翘,火光中她的脸上洋溢着一丝甜甜的笑容。 “噌”,屋内闪过一道白光。 吉喆从腰间拔出短刀,借着火光在久久地凝视着,寒光映照在他的脸上,这张脸冷酷得有些狰狞。 “嗖”,吉喆手一扬,短刀从手中飞出,直挺挺地插在了屋内的立柱上。 冷酷的脸上再次露出了一丝极度狰狞的冷笑。 山上的雾越来越大,越来越浓,到最后只能看见庙门的石门槛。 吉喆盘腿坐在火堆旁,微微地闭上双目,双手摊在双膝上,就象老僧坐禅,此时似乎已经进入了入定忘我的境界。 “呼------”。 骤起的夜风劲吹着山间万物,惊醒了林间的飞鸟,山上响起了阵阵凄厉的鸣叫。 恬然的夜幕下,从白色的浓雾中走出了一个黑乎乎的身影,正蹑手蹑脚地朝着琪琅庙靠近,庙内闪动的火光此刻成了山间最为醒目的路标。 近了,近了,只要一抬脚就能迈进琪琅庙那道低矮的门槛。 黑影缓缓地俯下身去,隐身在门边朝着屋内探出了黑乎乎的脑袋。 吉喆一动不动地坐在屋内,连呼吸都变得极为迟缓,对周围的一切浑然不觉。 窥视了许久之后,黑影终于壮着胆子挪动了身躯,先是前脚小心翼翼地跨过了门槛,窥视了一番后又把后脚迈了进来。 这两只脚很大,最奇怪的是没有穿鞋。 微微地躬着身躯,谨慎地闪过火堆,贴着破旧的墙壁它慢慢地朝着立柱移动着,除了瞥一眼毫无反应的吉喆之外,视线自始至终都盯着插在立柱上的短刀。 第二十四章 琪琅魅影 对于屋内悄然发生的变化,吉喆并没有丝毫反应,而思琪则更是睡得神魂颠倒,还轻轻地打起了小呼噜。 火苗在熊熊燃烧,明亮的火光充斥着屋内的每一个角落,也映照在了一张极为恐怖的脸上。 这张脸和一般人不同,眼眶深陷,眼球外突,颧骨很高,塌鼻梁,两个鼻孔特别大,还在呼呼地往外冒着热气,一头乱蓬蓬的黑发长长地披到肩头,遮住了大半个脸,要不是门外倒灌而入的山风,根本看不到它的庐山真面目。 这张脸很黑,黑得就象是抹了一层锅底,只有两只眼睛还在闪烁着诡异的光芒,两鬂和双颊布满了又黑又粗的毛发,下巴处也密布着杂乱的黑须,黑须上还沾着一小截枯草。 它的身高约摸有近一米九,有一副强壮的身躯,两块胸肌异常发达,赤裸的上半身也长满了又粗又密的黑毛,半张漆黑的熊皮围在它的腰间,遮住了它的大腿和隐私部位,只露出两条粗壮的小腿,小腿上也长满了黑色的毛发。 最独特的是它的脚,足足有近50码,赤着双脚,脚背特别厚,脚底结了一层层粗糙的老茧,和人一样,脚尖有五个大小分明的脚趾。 它是谁? 人? 象又不象。 鬼? 世上根本没有鬼。 所以最接近的答案就是------“犭人” 也就是传说中的琪琅山鬼、琪琅山野人。 尽管看起来有些笨重,但它的身形却是异常敏捷,只见它进得庙内,伸头缩脑地窥视着二人,又贴着墙壁慢慢地移动着,最后才小心翼翼地靠近了立柱。 斜视了一眼毫无反应的吉喆之后,它小心翼翼地伸出了毛茸茸的手臂,五指张开握住了插在立柱上的短刀。 就在它行将拔出短刀的霎时,庙内风云突变,吉喆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它的身后。 “嘿”,沉闷的低喝声过后,吉喆猛然出脚,一记大力的侧踢狠狠地踹向了它的腰间。 “啪”,吉喆一击得手,将猝不及防的野人重重地踹倒在地。 火光映在吉喆冷酷的脸上,也照在它的身上。 两双眼睛在近距离地对视着,很明显从目光中就能暂时分出胜负,吉喆的眼睛在喷火,而它的眼中则流露出一丝的惶恐和胆怯。 猛然间吉喆再次出脚,这次用的是正踢,他一个纵身拔地而起,右脚极其凶狠地踹向了它的心窝,吉喆相信这一脚下去非踢断它的两根肋骨不可。 遗憾的是这次他并没有得手,由于用力过猛,落地的时候吉喆脚一软摔倒在地。并不是吉喆的速度不够快,而是它的速度更快,就在吉喆飞身跃起的刹那间,它已经纵身爬上了立柱,三下五除二地攀到了房梁上,惊起了梁上栖息的一群小鸟。 吉喆在地上仰视着它,而它也趴在房梁上俯视着吉喆,两对目光再次紧紧地交织在了一起,屋内回荡着两道粗重的喘息声。 见此情景吉喆变得有些手足无措,他很想爬上房梁继续抓捕,不过心里却有点发毛,因为野人的反应速度实在太快了,而且从头到尾根本没有见它出手,光从它那副体格上来看,吉喆估计自己不是它的对手,更何况它现在还处于居高临下的攻击有利位置。 紧张对岐了一分多钟后,野人突然间沿着房梁往庙门处挪动着。 “不好,它想逃”,吉喆生怕它逃离琪琅庙,连忙窜到了门边守住大门。 不过吉喆上当了。 野人根本没有逃离的意思,在成功骗过了吉喆之后,野人突然就地转身,双腿夹住房梁,将上半身倒垂了下来,有如猴子捞月一般,一个晃动将手搭在了立柱的刀把上,稍一用力就将插在立柱上的短刀抽了出来,而后腰间一使劲,又稳稳地趴在了房梁上,再一次紧盯着吉喆。 “妈的,你还挺狡猾的,我就不信对付不了你”,中计后的吉喆被气得七窍生烟。 这一次吉喆真的被激怒了,他从地上捡起了一根粗长的木棍,开始满屋子地追打着野人,不过每次都落了空,打来打去棍子都打在了房梁上,不但连野人的毛都没伤着一根,反而震得吉喆虎口都发麻了。 “嗯”,屋里的打斗声惊动了沉睡中的思琪,她翻了个身,脸皮开始轻微地跳动着。 “吵什么呀,这大半夜的”,思琪恍惚地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皮打了个大呵欠。 思琪的异动吸引了吉喆的注意力,为了防止野人伤害毫无反抗能力的思琪,吉喆立即窜到了火堆旁,双手持棍护住了思琪。 “嗖”,野人从房梁上飞速地跃了下来,它恶狠狠地盯了吉喆一眼,又张开了两片肥厚的嘴唇,露出了四颗尖锐的犬齿,再配以极度狰狞的面孔,令吉喆不禁为之惊惧。 “啊------”,思琪尖叫一声,紧张得立即捂住了双眼。 听到思琪的尖叫,野人也被吓了一跳,它下意识地看了思琪一眼,猛一转身两大步就跳出庙门,消失在了浓浓的雾色之中。 “别跑”,吉喆立即追了出去,不过门外早已不见了它的踪影。 夜很黑,雾很浓,山风凛冽,鸟兽的嘶鸣不绝于耳,吉喆持棍四顾,疑惑与茫然之情溢于言表。 身后两只手有力地环住了他的腰间,思琪紧紧地抱住吉喆,将整个人贴在了他的背上,可以很明显得感觉到思琪在颤抖。 “你又救了我”,两人又重新坐到了火堆旁,思琪靠着吉喆的肩膀,略一抬头感激地望着他的脸。 “不”,吉喆严肃地轻轻摇头,“应该说它根本没想伤害我们”。 “为什么?看它的样子好恐怖啊,肯定是野人,对吗?”,思琪仍然惊魂未定,紧张之余又往吉喆的怀里钻,一只手不自觉地按在了他的胸口。 吉喆叹了口气后点了点头。 “对不起,又弄疼你了吧?”,思琪连忙抽回了手,心疼地看了一眼血迹斑斑的伤口。 吉喆忽然间失声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痛傻了吧?”,思琪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 “一点皮外伤,本来就没什么事啊,不信你看”,吉喆想解开那件包扎在胸口上的内衣,不过被思琪阻止了。 看着思琪一脸担心的样子,吉喆再次舒心地笑了起来,笑得思琪脸都红了。 “猪头,笑什么嘛?”,思琪忍不住在他的胸口捶了一下。 “哎哟”,吉喆痛叫了一声。 思琪:“对了,你刚刚说它根本不想伤害我们,那它为什么会到庙里来?还和你打了起来?”。 吉喆:“很简单,今晚它是来拿回自己的东西”。 “什么东西?”。 吉喆:“刀”。 “刀?”。 吉喆又从腰里拔出了一把短刀,递到了思琪的眼前。 “我不明白”,思琪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吉喆:“它是来取回自己的刀,这把刀是我的”。 “什么它的刀你的刀,我都被你说糊涂了”,思琪还是一头雾水。 吉喆长长地叹了口气后说道:“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今天下午在林子里打伤狗熊的并不是我”。 “啊?”,思琪大吃一惊。 吉喆有力地点了点头。 思琪:“这,这不可能,我看见……”。 吉喆笑了笑说道:“你看见林子里只有我一个人,所以你认为赶走狗熊的一定是我,对吗?”。 “那当然”。 吉喆:“不,其实当时在林子里并不只我们两个人”。 “还有谁?”,思琪想了一会儿之后恍然大悟地说道:“那个……疯子?”。 吉喆点头说道:“钟阿大是其中之一,不过我敢肯定出手的不是他”。 思琪紧张地说道:“你是说……野人?”。 “聪明”,吉喆又捏了一下她的鼻子,“其实从我们走进樱花林的那一刻起,我就感觉到有人一直在跟着我们,没想到竟然是它”。 “真的吗?那你怎么不早说呢?”,思琪又吃了一惊。 吉喆摇了摇头说道:“这只是感觉而已,当时我并不能完全肯定,直到我们被狗熊袭击的时候,我才最终确定”。 思琪:“你刚刚说,是野人赶跑了狗熊,我还是不太相信,它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吉喆苦笑了两声后说道:“这个你得去问它,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在思琪急切的催问下,吉喆便开始把下午发生的那一幕又重新叙述了一遍,故事从黑熊放弃对吉喆的追捕,转而跳上树干准备撕咬思琪的那一刻说起。 当时情况真可谓是千钧一发,狗熊距思琪的脚只有不到十公分的距离,危急时刻吉喆持刀在手,手臂往后一抡准备掷出短刀。 不料他用力过猛,反而把伤口给撕裂了,身体猛地一个痉挛,手一抖,短刀竟然失手掉在了地上。 眼看着悲剧即将上演,突然间林子里闪过一道白光,而后就看见狗熊受伤从树上坠落,它的右眼上还插着一柄短刀。 狗熊落地后挥掌打掉了插在眼中的短刀,发疯了一阵之后终因疼痛难忍落荒而逃。 吉喆很敏捷地捕捉到了这一变化,而后他跌跌撞撞地跑到了树下,从地上捡起那把救了思琪一命的短刀,端详了一阵后开始发楞。 首先,这把救命的刀不是他的,但是林子里除了他和思琪外,没有发现第三人的存在。 其次,这把刀和他的那把几乎完全一样,刀柄上竟然也刻着“1644”这个神秘的数字。 如果不是思琪从树上掉下来,吉喆还会傻傻地看下去。 “啊?这,这是真的吗?”,思琪再次吃了一惊。 吉喆点了点头。 “那,那为什么不是那个疯子呢?你不是说当时他也在林子里吗?”思琪好奇地问道,毕竟一个疯子好歹也是个人,总比刚刚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野人值得相信。 “因为角度不对,当时狗熊爬在树上,要把刀插进它的眼睛里,短刀必须要从上而下地掷出”,吉喆边说边用刀比划着。 “对呀,那你快说说看,当时那个野人躲在什么地方?”,思琪好奇地追问道。 吉喆又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有什么好笑的?你快说嘛”,思琪拉着他的手拼命地摇晃着。 吉喆:“我说了你可不能害怕呀”。思琪吐了口气后郑重地点了点头。 “就在你的头上”。 “什么?”,思琪猛一抬头,又吓得钻进了吉喆的怀中。 第二十五章 善良的野人 “就在你的头上”,吉喆朝天一指。 思琪惊叫一声又扑进了吉喆的怀里,她惶恐不安地抬头看了一眼,房梁上空空如也。 “哈哈哈,又怕了吧?我是说当时野人的位置就在那棵树的树冠上,只是因为枝叶太茂密了,加上光线又暗,所以很难发现它”,吉喆轻拍了两下她的头安慰道。 “哦,吓我一跳,我以为屋里还有一个野人呢”,思琪扁着小嘴巴嘟囔了几句,而后好奇地问道:“不过我真是想不明白,既然野人这么凶残,当年还杀死了那么多人,今天它又为什么要救我们呢?难道它已经改邪归正了?”。 吉喆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如果当年的那桩血案的确是野人所为的话,那今天我们遇到的肯定是个善良的野人”。 “善良的野人?”。 “是啊,善良的野人,否则的话根本没法解释它今天的所作所为”,吉喆长长地舒了口气,后背有点冷嗖嗖的。 思琪:“对了,你是怎么发现野人就在我头上的呢?”。 吉喆:“一个是掷刀的角度,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当时钟阿大在林子里喊了一声,结果我发现树梢在晃动,好象有人在树上逃窜”。 思琪细想了一会儿之后说道:“奇怪,野人这么厉害,连狗熊都怕它,那为什么姓钟的疯子一声喊它就会逃走呢?难道野人怕那个疯子吗?”。 吉喆深锁双眉,紧盯着燃烧的火苗陷入了沉思,时而点头又时而摇头,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 “啊,我明白了”,思琪边说边用手打了吉喆一下,“你这个猪头,我被你骗了”。 “骗?这话从何说起啊?”,吉喆偷偷地笑了起来。 “下午的时候你根本就是装出来的,说什么你走不动路了,要留在山上过夜,我呸,你一定早就知道野人今晚会出现,所以才特意留下来的,对不对?”,思琪狠狠地揪住了吉喆的耳朵。 “哈哈哈,行了行了,我投降,我投降”,吉喆连声讨饶不止,“其实这也是一种直觉吧,当时我捡走了野人的刀,我想它肯定看见了,虽然被钟阿大吓跑了,但我估计它可能会去而复返,你想啊,如果我下山的话,那野人会不会也尾随而至呢?如果真的让它下山,我担心村子里又会出意外”。 吉喆说罢哀叹一声,小青的身影又一次浮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思琪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所以你才决定冒险留在山上,用这把刀做诱饵想把它引出来,对吗?”。 吉喆:“对,我确实是这么想的,不过我没想到的是这个野人太难对付了,还有一点我一直想不明白,它为什么不肯与我交手呢?如果公平决斗的话,我根本不是它的对手,而它似乎只想拿回它的刀,完全没有任何的恶意”。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思琪满不在乎地说道:“这说明它很在乎它的刀,不想被你拿走呗”。 “对,你说的对”,吉喆边说边摇头。 “哎,你这人好虚伪,既然我说的对,你摇什么头啊?”,思琪不乐意了。 “啊?哦”,吉喆抬头一楞,又如小鸡啄米般地点起头来,满脸都是异样的笑容。 “你真是坏透了啊”,思琪又狠狠地掐了他一把,整张脸变得红通通的。 “又怎么了我?”,吉喆委屈地说道。 “我一直以为你受了重伤,没想到竟然是装出来的,看你刚刚那副活蹦乱跳的样子,和野人差不了多少,亏得我,我,我……”,思琪忽然用双手捂住了脸,快速地转过头去连耳根子都红了起来。 “扑哧”,吉喆忍俊不禁。 此刻思琪想起了下午的那一幕,娇羞的一幕,当时见吉喆的胸口在流血,又找不到绷带,情急之下她脱下了内衣,上半身几近*,毫不迟疑地为他包扎伤口,现在想起来就感到害羞,除了羞涩之外,心里也充满了怒火,从今晚吉喆的表现上来看,他的伤根本不严重,完全是装出来的。 “你,你,你,我,我,我……”,思琪捂着发烫的双颊气得直哆嗦。 “谢谢你,自从爷爷去世之后,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关心我了”,吉喆摸了摸胸口上带血的内衣动容地说道,一股淡淡的凄凉从内心油然而起。 “不理你了”,思琪挥手打了他一下。 “对不起,如果我不装得象一点,野人根本不会上当,今晚你都看到了,它实在太聪明了,如果当时被它看出来的话,我估计它肯定不会自投罗网,可惜的是让它溜了,唉……”,吉喆又从腰间拔出短刀,对着刀刃遗憾地长叹了一口气。 “怎么?今晚你是想抓住它的?”,思琪惊讶地问道。 吉喆痛苦地点了点头。 他确实准备活捉野人,虽然心里没有多少胜算,不过为了掀开琪琅山野人的神秘面纱,也为了解开困扰在心头的万千疑惑,他还是决定冒险一试,因为这样的机会真可谓是千载难逢。 可惜的是野人的反应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从头到尾野人根本没有伤害他的意思,只是一味地躲避,这让吉喆颇为困惑。 从野人悄悄进屋开始,它的一举一动都尽收吉喆的眼中,当野人的注意力集中在立柱上的短刀之后,吉喆立即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当时野人背对着他,而且完全放松了警惕,此时吉喆已经准备伸手拔刀了,这么近的距离,他可以在一秒钟之内掷出短刀,准确无误地插入野人的脖子,从而置它于死地,或者插入它的后背或腰间将它击伤,从而活捉它。 不过他并没有出刀,而是选择了最次的战术------肉搏,这是非常冒险的,稍有不慎便会被野人打伤甚至是打死,这一点只要从下午那只狗熊的悲惨遭遇中一见分晓。 做出这样的选择令吉喆自己也大感意外,他竟然动了侧隐之心,不为别的,就因为下午在林子里野人救了他们一命。 “你这猪头,坏蛋,骗得人家好惨,不过算了,本小姐大人大量,暂且饶了你,以后再敢骗人,小心我敲破你的头”,思琪羞怯地说道。 吉喆唯唯喏喏地点头称是,心里暗暗地嘘了一口气,好在思琪的思维并不发达,否则的话肯定可以看出他的另一重“阴谋”,想到这里的时候吉喆偷偷地看了思琪一眼,眉头又一次深锁了起来。 “可惜了,刚刚太紧张,忘了拍张照了,如果拍下来的话,我就可以向爷爷交差了”,思琪不无遗憾地说道。 “交差?你是说你已经解开了56年前的那桩血案之谜了?”。 “难道不是吗?”,思琪反问道。 吉喆摇了摇头:“我问你,如果56年前的那桩血案真是野人干的,那么我们今天碰到的野人和当年肇事的野人是什么关系?” 思琪:“嗯,我想应该属于祖孙关系吧”。 吉喆点了点头:“那我再问你,如果野人真的那么穷凶极恶的话,那么今天我们遇到的野人又为什么会这么善良呢?”。 “改邪归正了呗,毕竟都过去这么多年了,难道不允许它们改过自新啊?”,思琪不以为然地说道。 “我看未必,动物的兽性是天生的,不会单纯因为时间而改变,除非……”,说到这里吉喆猛地吸了一口凉气,他想到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之前被他忽视了的。 “除非什么?”,思琪连忙追问道。 “除非有一个改变它的环境,一个让它弃恶从善的环境”,吉喆惊愕不已。 思琪:“可是,野人一直都生活在琪琅山上,怎么可能有这样的环境呢?又不是在动物园,对吧?”。 “对,动物园,动物园……”,吉喆猛地站了起来,圆睁着双眼在屋内来回踱步,进而跨出了庙门,站在夜幕中任由山风吹拂。 如同这弥漫在琪琅山的夜雾一般,浓密的阴云也笼罩在吉喆的心头,无数疑问压得他差点喘不过气来。 从现有的情况来看,琪琅山上确实有野人,而且相当凶猛,这一点是铁板钉钉的事实。 吉喆和思琪非常幸运,今晚他们看到了野人,而不象其他目击者那样发疯或者死去,这样的结局恐怕连他们自己都没有想到。 但问题也恰恰出在这儿,两人今天所遇到的野人并不象山民们所描述的那么凶狠,那么嗜血如命,而是相当地善良,除了在危急时刻出手相救之外,似乎非常惧怕他们,在夺回自己的短刀后便逃之夭夭了,这一点吉喆到现在仍然是一头雾水。 除此之外,钟阿大的一声大喊也能吓得它仓惶逃窜,这完全有悖于野人原有的形象。 56年前的那桩血案、赵青荷与凌含笑的失踪,以及村民们所说的种种离奇现象,无一不在证明这群琪琅山野人并不惧怕人类,甚至敢于向人类主动发起挑战。 两厢对比之下,确实让人觉得不可思异。 56年前它不怕人类,敢于制造惊天血案,2002年它不怕人类,敢于下山闯入赵木匠家劫持赵青荷,强暴并致其怀孕进而发疯,而后又如杜鹃所言,2004年它又趁夜下山劫持了凌含笑,至今不知失踪。 现在距离凌含笑失踪才过了半年,难道在这短短的半年时间里,琪琅山野人来了个惊天大逆转,真的改恶从善从此与人类和平共处了吗? 吉喆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 但如果不是,又该怎么解释两人今天的遭遇呢? 难道野人群体中也有好坏之分吗? “吉喆,你听……”,就在吉喆陷入冥思苦想之中而难以自拔的时候,思琪突然间跑出庙门一把拉住了他的手。 第二十六章 地狱冥歌 就在吉喆陷入冥思苦想之中而难以自拔的时候,思琪突然间跑出庙门一把拉住了他的手。 “吉喆,你听”,思琪惊惶失措地说道。 “怎么了?”,吉喆立即收回了思绪。 “你,你刚刚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思琪侧过耳朵又听了听。 “没有啊,除了风声和鸟兽之外,这山上还有其他声音吗?”。 思琪的样子令吉喆感到有些困惑,看着她满脸紧张的神色,吉喆也学着她的样子把手搭在了耳朵上,聆听许久之后轻轻摇头。 “你再好好听听”,思琪不相信地看了吉喆一眼。 “哦,你肯定听到了青云瀑的声音”,吉喆的耳边传来了哗哗的流水声。 “不是,不是瀑布,我刚刚好象听到有人唱歌”,思琪揉了揉困顿的脑门,神情显得很是不解。 “唱歌?你开什么玩笑”,吉喆捏了一下她的小鼻子,又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我肯定没有听错,是有人在山上唱歌”,思琪极力地为自己的听力辩解。 吉喆难以置信地看了她一眼,又竖起耳朵细细地听了一遍,不过仍然没有听见所谓的歌声。 “你是不是太累了,快去休息吧”,吉喆爱怜地看着她,思琪穿得比较单薄,因为内衣被当成了绷带,夜风吹在她的身上直哆嗦,双手也环抱在了胸前。 “有,有可能吧”,思琪听了一阵之后含含糊糊地说道。 两人再次走进了庙里,吉喆往火堆里添了一把柴,火光熊熊而起,屋内变得温暖了许多。 思琪靠在吉喆的手臂上,眼皮又开始打架了,喘息声也在逐渐变得平和。 当夜风停止吹拂的时候,思琪猛地一个激灵站了起来,神情紧张地在屋内左右四顾着,楞是把昏昏欲睡的吉喆给吓醒了。 “怎么了?”,吉喆走到她身边扶住了她。 “不对,是有歌声,我肯定”,思琪惶恐不安地用目光在屋内扫视了一遍。 “你是说……屋里?”,吉喆眼一瞪所有的磕睡虫被一扫而空。 “好象是在屋里,你好好听听,你听”,思琪拉着吉喆的手开始在屋内四处搜寻。 “等等”,吉喆猛地停下了脚步,疑惑地看了一眼房梁。 两人四目相对,各自都把眼睛睁得有如十五的月亮,又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两对耳朵在四处探测着可疑的声源地。 一串低沉而又绵长的音符在夜色中悠然而来,似吟似唱,如诵如诉,有如一只只极小的蚊子在耳边低吟,当风声骤起起,又飘然消逝于无形,只有当风停鸟憩时,这异样的音符才会在耳边徘徊激荡,声声冲击在内心最黑暗的地方,有如地狱中传出的冥冥之音,透过地狱之门的门缝飘然而出。 吉喆大呼怪异,在思琪的帮助下,两人几乎将琪琅庙里的一切都翻了过来,除了那尊重达数百斤的野人塑像,不过仍没有发现这串音符的声源地。 “不对呀”,吉喆猛眨了几下眼睛后又摇了摇头。 思琪惴惴不安地盯着野人塑像,两只黑色的眼珠子在不由自主地转动着,犹豫间她伸出手去,触摸了一下塑像的面部,又有如触电般地收了回来,脑门上有两滴冷汗冒了出来。 吉喆从火堆里取出一根燃烧的木柴,伸到半空中照了照,黑漆漆的房梁上也没有发现异常动静,梁上那一群栖息的小鸟早就被野人给吓跑了,至今一只也没有飞回来。 可是当风声停息的时候,那游离在耳际的冥冥之音却又是如此清晰,虽然不知道这是一支什么乐曲,是从哪里流转出来的,但两人都能肯定这支曲子是存在的。 初时听来象是一个人在黯然独唱,随后又感觉象是一群人在齐声附和,琪琅山的凄凄夜风在为它伴奏,青云瀑的垂垂流水在为它喝彩,还有山林间的飞禽走兽在充当着最忠实的听众。 除此之外,还有琪琅庙里的两颗心,两颗狂跳的心,两架心弦也与它齐声共鸣。 夜风再次停止了呼啸,连青云瀑的水流似乎都小了许多,冥冥之音再一次幽然奏响,歌声时断时续,时缓时急,低沉而婉转,凝重而淡雅,每一个音符似在身边尽情舞动,又循着火苗的升腾被吹上了半空,久久环绕在黑漆漆的房梁之上,又透过瓦片的缝隙消散在了琪琅山的茫茫雾霭之中。 “思琪,别找了,我知道它是从哪里来的了”,吉喆圆睁着双眼,恐惧伴随着疑惑溢于言表。 “在哪儿?”,思琪又往他的身边靠了靠。 吉喆缓缓地指了指脚下。 “啊”,思琪被吓得跳了起来。 吉喆一个前扑俯卧在地,将耳朵紧紧地贴在肮脏不堪的地面上,两只眼睛也在不自主地转动着。 思琪见状也壮着胆子趴了下来。 “听到什么了吗?”,思琪贴在吉喆的另一只耳朵边轻声问道。 吉喆冲着她摆了摆手。 “我也没有听到,怪了”,思琪失望地叹了口气。 “那当然,因为你趴在我的身上嘛”,吉喆忍不住笑出了声。 思琪尴尬地从吉喆身上爬了起来,脸上再次变得红扑扑的。 “嘘,别说话,有动静”,吉喆再次将身体紧贴在地面上。 思琪好奇地蹲在一旁,眼睛睁得很圆,连嘴巴都张成了一个大大的“o”型。 听了好长时间之后,吉喆强忍着胸口的伤痛站了起来,又拍了拍手上的尘土。 思琪立即凑了上来:“听到什么了没有?”。 吉喆点点头又摇摇头,表情显得非常不自信,“这怎么可能呢?”,他自言自语地说道。 “真的是从地底下传出来的?”,思琪顿时惊愕不已。 “等等”,吉喆环视了一下四周之后取出短刀,然后快速地蹲了下来。 “笃,笃,笃……”,庙内响起了一连串沉闷的敲击声。 吉喆蹲在地上,手中刀尖朝上,刀把不停地敲打着地面,一边敲一边听,敲三下停一停,然后又挪动脚步,周而复始地在屋内转了整整一圈,直到双膝麻木不堪为止。 “怎么样?”,思琪再次上前问道,这三个字今晚她已经说了无数遍了。 吉喆凝重地摇了摇头,眉宇间的阴云久久难以化开。 思琪:“那你怎么说是从地下传来的呢?”。 “我不知道,不过我总感觉这声音是从屋子里发出的,但这不可能啊”,吉喆也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力了。 “会不会是……它?”,思琪闪到了吉喆身后,用手一指正壁下的野人塑像。 “呼啦------”,山间骤然刮起了一道劲风,吹得林间猎猎作响。 吉喆警惕地看了一眼四周,活动了一下四肢后缓缓走向了塑像,围着它转了大半圈,迟疑了片刻之后他伸出手,指节在塑像上轻轻地叩击着,“噗,噗,噗……”。 “不是”,吉喆将耳朵贴在野人塑像上听了许久之后否定了思琪的猜测。 “不是?那,那这屋里怎么会有歌声呢?”,思琪又开始紧张起来了。 “这又是琪琅山的一个谜啊”,吉喆轻抚着筑在塑像头上的鸟巢,遗憾地长叹了一声。 经过这一晚上连惊带吓之后,两人便没有了任何的睡意,特别是思琪,总感觉屋里的火不够大,频频地向火堆里加柴,升腾的火苗把两个人的脸都烫得通红。 吉喆的脑子里此时已乱成一团浆糊,绞尽脑汁终不得其解,一直想得头痛欲裂,于是他干脆什么都不想,专心致志地陪着思琪轻声闲聊着。 “哎,你听说过地狱之歌吗?”,思琪神秘兮兮地问道,然后整个人又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地狱之歌?没有”,吉喆的头又痛了起来。 “一部很有名的动画片,讲的是人类与吸血鬼之间的战斗故事,我看过,而且对故事里的背景音乐印象非常深刻,阴沉、神秘、凄凉,我觉得……”,思琪还没说完倒把自己吓着了。 吉喆:“你觉得刚刚我们所听到的曲子和地狱之歌很象,对吗?”。 思琪茫然地摇了摇头:“不是,如果是地狱之歌的话我肯定能听得出来,因为我太熟悉了,不过我总感觉……”。 “你是想说,这支曲子的意境和地狱之歌非常相象,对吗?”,吉喆抢先说道。 “对”,思琪恍惚地点了点头。 “怎么会这样呢?难道又是野人吗?”,吉喆再一次陷入了沉思。 “我们,我们还是快离开这儿吧,太吓人了”,思琪再次贴近了他的胸口。 这样的亲昵举动如果放在平时,吉喆是万万不敢消受的,不过因为这里是琪琅山,所以无论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都没有泄露之虞,再加上今天思琪确实受到了太大的刺激,于情于理吉喆是万万不能推托和拒绝的。 不过,思琪自己也明白,虽然吉喆并没有拒绝她,但也并不意味着吉喆已经从心里接纳了他,今晚他只是暂时为她敞开胸怀而已,一旦离开琪琅山,两人之间又会是相敬如宾,断无非份念想。 时间已过了午夜两点,门外的雾气此时更加浓郁,雾色中的山道上出现了两个蹒跚的身影,微微地躬着腰身,步履艰难地朝着琪琅庙靠近,庙里闪动的火花此时又成了山间唯一的路标。 听着怀中低低的鼾声,吉喆的鼻中闻到了一股淡淡的体香,一股年青女性所特有的体香,如馨兰般阵阵冲击着他的内心防线,在火焰的灼烧下,一股无名之火在吉喆的体内四处乱窜,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将思琪搂得更紧了。 “思琪,思琪,快醒醒,有情况”,吉喆的耳朵微微地动了动,连忙将怀中的思琪摇醒。 第二十七章 山巅鬼火 面对一个主动投怀送抱的丽质少女,试问有哪个正常的男人会无动于衷? 吉喆不是柳下惠,他也做不了柳下惠,特别是在这荒无一人的空山野外,那时时袭来的孤独与落寞促使他鬼使神差地搂紧了怀中的思琪,浑身上下顿感灼热异常。 甚至于此时他竟然想低下头吻一下思琪的樱桃小嘴。 但是门外突然闪现的一对眼睛彻底浇灭了他的心火。 正当吉喆还在心猿意马的时候,不经意间他的目光透过火苗看到了一对诡异的眼睛,一对被苍茫的浓雾紧紧包围的眼睛,它隐身在夜色中,露出了两道绿油油的光芒,乍一看去,令人有些毛骨悚然。 吉喆吓得连汗毛都竖了起来,脑子里飞速地闪过一个字------“狼”。 今天的琪琅山之行真可谓是劫难丛生,下午与狗熊pk了一场,前半夜又与野人大战几回合,没想到这后半夜庙门外又出现了狼的身影,吉喆今天的运气真是背到了极点。 “思琪,思琪,快醒醒,有情况”。 他连忙摇醒了怀中的思琪,而后从腰间抽出短刀,一个纵身跃过了火堆,举刀朝着门外奋力地冲杀了过去,经过两次死里逃生之后,他已经不再害怕了,现在他唯一的念头就是必须要打一场胜仗,以扳回先前失去的两局。 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是,他不能再让思琪受伤害了,这是一个男人的职责所在,所以他义无返顾地冲上前去准备与这只独狼大战三百回合。 谁都知道独狼是最为凶残,也是最为狡猾的,吉喆从一开始决定战斗的时刻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而且他也别无选择。 不过意外的是就在吉喆跳出门槛的刹那间,这对眼睛又奇迹般地消失了,吉喆不敢离开庙门太远,他担心这只狡猾的独狼会使诈,调开吉喆之后趁机对付庙里的思琪,这一点爷爷在世的时候经常教育他,所以在稍稍搜索了一番无果之后吉喆又及时地回到了思琪身边,手握利刃视线始终集中在庙门方向。 “是野人吗?”,思琪大梦初醒,所以并没有看到那对眼睛。 “不是,可能是……一只野兔”,吉喆不敢直言相告,所以临时编了个理由。 “你呀你,一只兔子也能把你吓成这样,你属耗子的?”,思琪一听生气了。 “不,我属猴”,吉喆嬉皮笑脸地回应道。 打闹了一阵之后吉喆突然间放下了脸,他想起了刚刚在门外偶然间瞥见的一幕怪事,只是由于当时注意力都放在了追狼上,所以并没有引起他的警觉,刚才思琪往火堆里加柴,红通通的火苗立即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你等等,我去……方便一下”,吉喆又撒了个谎。 站在庙外的空地上,吉喆高仰着头,目光极为费力地穿过山间的浓雾,直勾勾地盯在了北面琪琅山的主峰莲花台上。 琪琅山的夜雾太浓了,浓得如墨般难以化开。 不过吉喆却很惊讶地发现,北面的雾色隐隐有些异样,就象从庙里透出的火光,在茫茫的雾蔼中印着淡淡的绯红。 “是火?”,吉喆惊诧不已。 对于莲花台的位置吉喆再熟悉不过了,站在山脚下一眼就能看见它雄伟的身姿,它就座落于琪琅庙的北面,只要越过山后的万丈悬崖,就能走近莲花台,而从疑似火光传来的方向上辨认,这阵淡红色的雾正是通向莲花台的。 “这怎么可能呢?”,吉喆惊讶得张大了嘴巴。 “有什么不可能的”,思琪摸到了他的身后,吉喆已经离开十五分钟了,思琪感到有些心慌,所以壮着胆子找了出来,相信她也一定看见了这层奇怪的红雾。 “难道莲花台上有人?”,吉喆百思不得其解。 “不会吧,这深更半夜的谁会跑到山顶上去啊,难道是野人吗?”,思琪抓紧了他的胳膊,被冰凉的夜风一吹,两排牙齿冷得直打架。 两人翘首仰望了许久,终因脖子酸痛难忍最终回到了庙里,而就在他们返回的时候,莲花台方向的这阵红雾已经变得很淡了,如果真的是有人在莲花台上生火的话,两人估计这个时候火已经行将熄灭了。 “这太奇怪了”,吉喆不由自主地说道。 今天二人的经历真可谓是怪事频发,先是在一线天莫名其妙地被野人从熊口中救下,而后两人又与野人有了一次极为惊险的正面接触,后半夜又听到了从地底下传来的地狱冥歌,而现在莲花台上又燃起了火光。 这真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啊。 如同这弥漫在琪琅山间的浓雾一样,万千谜团此时也紧紧地在二人的脑海里交织着,特别是吉喆,那种绞尽脑汁而不得其解令他再度头痛欲裂。 “这怎么可能呢?”,吉喆痛苦地拍了拍脑门。 山民们都知道,要爬上主峰莲花台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一线天,也就是传说中的“鬼门”,过了鬼门就是原始森林,只有穿过原始森林才能到达主峰的山脚,莲花台三面都是悬崖绝壁,只有西面可以直通山巅,但这条路几乎没有人走过,不是不能,而是不敢,甚至于近几年来连“鬼门”都很少有人敢涉足。 吉喆曾经找过青云村的几位老猎户,他们之中倒是有人穿越过鬼门,也进过原始森林,但从来没有人爬过莲花台,甚至于根本没有靠近过它。 而就在今晚,两人却发现莲花台上有火光,这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如果是被雷击之后形成的野火倒也罢了,可今天白天却是艳阳高照春光无限,退一万步说,即便真的是野火,那么在植被茂密的原始森林里,只要有一颗火星就足以形成燎原之势,可今晚的情况却很奇怪,火光却自己主动熄灭了。 难道真的是传说中的鬼火吗? 吉喆不信,他断定莲花台上的火有蹊跷。 难道如思琪所说,这火是野人所为吗? 如果不是,那就是人了,可是据吉喆了解,琪琅山上近几年根本没有住过什么人,连钟阿大这位当年琪琅庙的庙祝也下了山,还有谁会跑到莽莽的原始森林中居住呢?如果真有人想隐居山林的话,又何必走进与世隔绝的原始森林,这衣食住行、生老病死又该如何解决呢? 如果是野人的话,吉喆也觉得有问题,莲花台主峰海拔有一千五百多米,山势陡峭,气候寒冷,野人为什么要到莲花台上去呢?居住在山下的丛林或者是找个洞穴不是更好吗? 单纯就生火来说,无非就取暖、照明和烹煮三种用途,发电想都别想,所以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讲,在洞穴里生火远远要比在野外生火效果要好得多,而且还没有引火烧身的安全问题,可野人为什么舍近求远,非要爬上一千五百多米的莲花台上生堆火呢? 好玩? 吉喆觉得更不象,除非是野人吃饱了没事干,深更半夜爬到莲花台上开篝火晚会。 难道是幻觉? 吉喆和思琪面面相觑之后同时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的脑子和视力并没有问题。 所以这堆火看来是客观存在的。 不象是人干的,又不象是野人干,更不可能是鬼,那这堆火该作何解释呢? 吉喆重重地拍了拍脑门,又是无奈地一声叹息。 “哎,你是不是有自虐倾向啊?”,思琪重重地敲了一下吉喆的脑袋。 “你说呢?”,吉喆愁眉苦脸地说道。 “肯定有,否则的话你怎么老是打自己啊,还尽往脑袋上打,小心把自己打傻了”,思琪笑着说道。 “唉”,吉喆又是一声长叹,“说句心里话,我现在还真希望自己变得和钟阿大一样,整天乐呵呵的,什么也不想,这样就开心多了”。 “不会吧?你傻了那我怎么办哪?”,思琪瞪大了眼睛,看了他一眼后连呼吸都开始变得有些急促了。 “你?”。 吉喆痛苦地揉了揉发胀的头皮,面对如此众多的谜团,一时间他竟然不知道该从何处设想了, 火苗在肆意地窜动着,火光映照在吉喆的脸上,他无助地睁着双眼,久久而深沉地凝视着熊熊烈焰。 “难道,难道,难道……”,短短的两个字吉喆一连重复三遍,他惊讶地站了起来,又深深地吸了口气,眼睛睁得如铜铃一般,脸上挂着深度的惊悚与诧异。 第二十八章 遗憾 琪琅庙中的火堆让吉喆想起了曾经在琪琅山上的失踪者,进而一个念头猛地在心中跃起,他想到了莲花台上的火光。 除了取暖、照明和烹煮之外,生火还有一个作用------告警。 难道是有人在莲花台上点火求救吗? 如果单单从告警这方面来考虑,那么在莲花台上生火就变得合情合理了,莲花台是琪琅山的主峰,只要火光一起,必定会引起周围村庄的注意,从而起到了古时烽火台的作用。 还有一点吉喆突然间想了起来,上周他在向当地老猎户打听琪琅山上的情况时,老人告诉过他,说是曾经在夜里看到过莲花台上有火光,不过吉喆当时根本不相信,以为是老人老眼昏花看错了,现在看来老猎户所言非虚。 “难道真的是这样吗?”,吉喆在心里默默地问自己。 如果排除琪琅山野人的因素,能在莲花台上生火的也就只有人了,而且一定是此前在琪琅山上的失踪者,要么是“8。24事件”中的五男三女,要么就是“8。31事件”中的凌含笑,不管是谁,如果他们想脱离困境的话,生火告警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可问题是,这两起失踪事件距今已超过半年,在这半年的时间里,置身于人迹罕至且毒蛇猛兽频频出没的琪琅山上,他们又是怎么存活下来的呢? “这不太可能啊”,吉喆痛苦地摇了摇头,他根本说服不了自己,因为吉喆也是伴随着森林长大的,也曾经跟着爷爷吉飞龙闯荡过原始森林,除了险象环生之外,野外的生存问题差点要了他的命。 根据目前所掌握的情况吉喆判断,“8。24”和“8。31”两次事件的失踪者根本没有经受过野外生存训练,要想在莽莽的原始林海中生存达半年之久,单凭他们自己的能力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也就是说如果失踪者中有人存活的话,那么他(她)一定是与某位山上的“原住民”在一起。 那么琪琅山上的“原住民”是谁呢? 答案不言自明,是野人。 照此推理下去,也正好印证了当地村民的说法,这两起失踪事件都与琪琅山野人有关。 不过现在的问题是,即使野人发了善心没有杀死他们,但他们又是怎么从野人的手中逃脱的呢? 退一万步说,即使他们成功逃脱了野人的“魔掌”,又怎么会想到爬上莲花台呢?莲花台三面绝壁,一旦被野人发觉,只要堵住西面上山的通道,就能把他们重新擒获,从而将自己置于万劫不复的险境。 除非是他们在脱险之后迷路了,万般无奈之下才选择了生火告警,好让山下的人们发现并据此救出他们。 …… 许久之后吉喆又颓然倒地,他仍然难以说服自己,不过强烈的好奇心促使他做出了一个决定,天亮后将思琪送下山,而后独闯鬼门,尽最大可能登上莲花台,以解心中的万千疑惑。 “唉”,吉喆又长长地叹了口气,想着明天即将踏入“鬼门”走进原始森林,他的心里不免有了一些担心和忧虑。 思琪又睡着了,还是靠在吉喆的怀中,脸上依然洋溢着笑容,只是这时的吉喆已经形同行尸走肉,内心早已掉进了千年冰窖之中。 夜雾中两个身影慢慢地朝着琪琅庙接近,虽然打着手电,不过光束根本难以穿透重重迷雾,反倒是庙内的火光来得更为明亮。 “既然来了就进来吧,躲在门外干什么?”,吉喆突然间叫了一声。 从轻重不一的脚步声中吉喆初步判断来者是一男一女,但奇怪的是他竟然听到门外有三道不同的喘息声。 思琪还沉浸在劫后余生的美梦之中,她靠在吉喆的怀中睡得异常香甜,吉喆本想推开她,不过他有些于心不忍。 首先进门的一条大狼狗,吐着长长的舌头冲着吉喆呲牙咧嘴。 然后是钟哲,肩上挎着一支半自动步枪,进门的时候他楞了一会儿,而后笑容可掬地看着相拥的二人,见吉喆准备起身,他指了指睡意正酣的思琪,又冲着吉喆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吵醒思琪的美梦。 最后才是杜鹃,她迟迟不肯进庙,尽管身体已经快被冻缰了,山风吹在脸上如刀割般疼痛。 “真浪漫哪,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杜鹃的脸色非常难看,挖苦了两句之后对着钟哲说道:“钟站长,我看我们还是走吧,不要打搅了人家的好事”。 “你等等”,思琪已经醒过来了,听到杜鹃的话她感觉非常刺耳,“你这话什么意思,是你自己要上山的,没有人请你来呀,听你的意思好象是在责怪我们啊,你要走就走,何必要拉上钟大哥”。 杜鹃:“你……”。 “行了,行了”,钟哲见势不妙赶紧上来做和事佬。 “哼”,杜鹃瞪了吉喆一眼后很不情愿地蹲在了火堆旁。 “钟大哥,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市里开会吗?”,思琪亲热地问道。 “开会?”,钟哲一听变得哭笑不得,“是,本来是在开会,不过有你在山上,即使是奥运会也得停下来啊?对吧我的大小姐?”。 思琪朝着他做了个鬼脸,满面兴奋地说道:“钟大哥,你不知道,我们今天看到了……哎哟,猪头,你掐我干什么?”。 吉喆不想把今天的事情告诉钟哲和杜鹃,情急之下掐了思琪一把,疼得她跳了起来。 “看到了什么呀?”,见思琪诈诈乎乎的样子,钟哲满面笑容地问道。 “两只狗熊,一大一小,而且思琪还想把小熊领回家当宠物玩”,吉喆连忙替思琪接了下去,生怕她失口把野人的事说出来,在一切还是未知数的情况下,吉喆决定暂时隐瞒看到野人这一事实。 话音刚落钟哲紧张得站了起来,他直勾勾地盯着思琪的眼睛,直到思琪惶恐地冲着他点了点头。 钟哲一拍额头痛苦地说道:“我的小姑奶奶,你这胆子也太大了吧,这小熊是能招惹的吗?谁见着它都得赶紧逃命,否则的话那母熊可跟你没完啊,我说你……唉算了,没事就好了,否则的话我爷爷非活劈了我不可”。 不经意间钟哲看见了吉喆胸口上沾血的内衣,连忙上前细心地看了看,心有余悸地说道:“看来你们的确是遇见狗熊了,怎么样,你没事吧?”。 吉喆轻轻摇头,他用余光微瞄了一下杜鹃,发现她的脸上挂着一丝愧疚,头也深深地低了下去。 据钟哲介绍,他是连夜从市里赶回来的,杜鹃给他打了电话,告诉他吉喆和思琪两人留在了琪琅山上,吓得钟哲连假都来不及请连夜驱车一百多公里赶到了青云村,在与杜鹃会合之后两人一起上了山。 见二人在琪琅庙里平安无事钟哲长长地舒了口气,一颗悬了一夜的心终于落了地。 闲聊了一会儿天开始慢慢放亮了,吉喆一夜没睡但丝毫没有疲惫的感觉,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四肢之后把钟哲单独叫了出去。 “你跟我走一趟”,吉喆边说边面无表情地拉着钟哲飞快地跑了起来,两人一前一后跑进了三百米外的樱花林中。 “有事吗?”,钟哲靠在树上狠狠地喘了口粗气。 “把你的枪借我使使”,吉喆伸出了手。 “干什么?这可不是随便就能借的,你是不是想打猎啊?会用吗?”,钟哲见四下无人从肩上解下了半自动步枪。 “会,不过我希望你能借我用两天”,吉喆的确会用,以前大学军训的时候他的射击成绩还过得去,而对于象鸟铳和猎枪更是不在话下,毕竟他从小就跟着爷爷在森林里打猎,在从前的山区农村这类威力不大的武器管制得还不是那么严格。 “两天?你,你想干什么?”,钟哲一紧张立即把枪抱在了怀里,生怕吉喆动手夺枪。 “算了,还是不用了”,吉喆见状不想强人所难,他咬了咬牙冷静地说道:“钟哲,你听我说,一会儿你把思琪她们安全地带下山,我随后就来”。 “你到底想干什么?”,钟哲毕竟阅历丰富,他听出吉喆话里有话。 “我想爬一爬莲花台,就这么简单”,吉喆说得非常随意。 “你疯了?”,钟哲惊叫一声,“那里是原始森林,连本地人都不敢进去,你不要命了?”。 “就想去看看,没这么夸张吧?”,吉喆不以为然地说道。 “绝对不行”,钟哲斩钉截铁地回应道:“不但枪不能借给你,而且我也绝对不能让你冒这个险,这是对你的忠告,也是我的工作职责,我绝不能让你白白地去送死,学校里的孩子们需要你呀”。 “切,胆小鬼”,吉喆故意使出了激将法。 “你……”,钟哲果然被激怒了,他指着吉喆嘴唇气得直哆嗦,“吉喆我告诉你,不管你说什么,我是不会让你去的,除非你从我的身上踏过去”。 吉喆握了握拳头做出了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不过钟哲却动也不动,这令吉喆感觉骑虎难下了。 钟哲见状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深情地往鬼门方向看了一眼,眼神突然间黯淡了下来,浓郁的伤感不经意间袭遍他的整张脸,“听我说兄弟,就算老哥我求你了,你真的不能去,那里已经发生了太多的悲剧,如果说这世上只剩下一个人可以去的话,那个人一定是我,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说完两滴热泪悄悄地挂在了钟哲的脸上。 “唉,算了,我能理解你”,此情此景令吉喆动容不已,他当然能理解钟哲话中的意思,因为看到鬼门的时候钟哲想起了自己失踪的女友凌含笑。 在钟哲的苦劝之下,吉喆最终放弃了初时的想法,两人勾肩搭背地走出了樱花林,钟哲三步一回头,自始至终眼中饱含着晶莹的泪光。 第二十九章 疑点初现 在钟哲的百般劝阻甚至是苦苦哀求之下,吉喆最终打消了孤身独闯一线天的念头,因为理智告诉他,这个时候他如果带伤进入原始森林,无异于自寻死路。 下山的路变得轻松多了,钟哲走在前面开路,后面紧跟着思琪,她时常回过头拖一把眉头紧锁的吉喆,杜鹃则走在最后面,她与吉喆一样对琪琅山显得恋恋不舍,路过青云瀑时杜鹃掉队了,等她再赶上来的时候,脸上变得湿漉漉的,不知道是泉水还是泪水。 “咦,狗呢?”,半道上思琪发现那条凶巴巴的狼狗不见了,刚刚在琪琅庙里的时候它还朝着思琪咆哮了两声,吓得她连忙躲到了钟哲的身后。 “早下山去了,现在的狗也金贵了,得要人伺候才行”,钟哲笑着摇了摇头。 “钟大哥,你要不想伺候的话就杀了吧,晚上我们三个人吃狗肉火锅”,思琪狂咽了一下口水。 “吃,吃,吃,就知道吃”,钟哲轻拍了一下思琪的头,爽朗地笑了起来,“要是把这狗杀了,山下的那帮老伙计们非要我填命不可,这狗我可是借来的,你要想吃狗肉火锅啊,回头到镇里我请你吃好了,咱琪琅镇的狗肉可是一绝啊”。 两人一问一答在山道上留下了一路的笑声,连吉喆也忍不住偷偷地笑了起来。 下山后钟哲力劝吉喆到镇医院疗伤,不过被吉喆客气地拒绝了,而思琪则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离开青云村,并不是她被吓怕了,而是她现在急需洗个热水澡再换身干净的衣服,敬老院里可没有这个条件,所以在与吉喆作了个再见的约定之后她跳上了钟哲的三菱帕杰罗。 “伤得重吗?”,杜鹃跟着吉喆进了他的宿舍。 “还行”,吉喆洗了把脸,又将绞干的毛巾递给了杜鹃,杜鹃犹豫了一会儿之后接了过去。 “让我看看行吗?”,杜鹃轻声说道,眉间流露出一丝愧疚。 “有什么好看的,你又不是医生”,吉喆边说边解开了被撕破的上衣,正准备继续脱的时候又停了下来,他可没有在女人面前换衣服的习惯。 “那姑娘不错,就是有点小孩子脾气”,杜鹃叹了口气后说道。 “先别说这个了”,吉喆给杜鹃递了杯水,然后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我昨天交待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交办的事? 其实就是昨天傍晚在琪琅山上时,吉喆委托钟阿大带给杜鹃的那张纸条,思琪曾经好奇地看了看,不过她根本看不懂,汉字确实是汉字,但字与字之间根本连不到一起,整得跟个天书一般。 原因很简单,因为吉喆写的是江州方言的汉化版,除了江州人之外,外人休想理解其中的意思,就连杜鹃这个江州人刚开始也看不明白。 在纸条里,吉喆除了告诉杜鹃他将留在山上过夜之外,还特意交待让杜鹃查一下村长凌山在不在村里,如果不在,什么时候离开的,又去了哪儿。 吉喆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一把刀的意外出现,也就是那把刻着“1644”的短刀,那把在松树林里刺瞎狗熊右眼的短刀,到了晚上吉喆才最终肯定这把刀是野人的。 野人会用刀,这一点吉喆并不感到奇怪。 综合现有的情况来看,琪琅山野人的进化程度已经非常接近于现代智人,而区别人与动物的主要标准就是会不会使用工具,既然野人的进化程度这么高,它会用刀当然也就不足为奇了。 但现在的问题是,野人为什么会有刀?会有这把“1644”的短刀?这才是最令吉喆疑惑的地方。 野人自己打造刀具?这无异于天方夜谭。 排除了这一点之后,就剩下了两种可能。 其一,这把刀是它无意间在某个地方得到的,捡来的或者是偷来的抢来的; 其二,这把刀是有人提供给它的。 经过再三思虑之后,吉喆更倾向于后者,也就是这把短刀是某个人交给野人的,照此推理下去,这个提供短刀的人一定与野人之间有着某种极为密切的关系,说不定琪琅山野人就是他(她)伺养的。 昨天在松树林里捡到短刀的时候,吉喆曾经怀疑打伤狗熊的是人,但经过钟阿大那一声“打鬼”之后,松树上的异常响动又令吉喆产生了动摇。 人不可能会有那么好的身手,能在浓密的树冠上行走跳跃,而且速度奇快如履平地,所以他才将疑点集中在了野人身上,从而也就有了吉喆佯装伤势严重,非要留宿琪琅庙,用这把短刀作诱饵企图钓出野人这一幕大戏。 事实证明吉喆的推理是完全正确的,果然当晚野人就溜进了琪琅庙里偷刀,结果暴露了它的真面目。 吉喆之所以让杜鹃查一查昨天凌山的行踪,就是为了查明这把短刀的来源,是否与村长凌山有关,因为据杜鹃所说,凌山也有一把这样的短刀,吉喆后来也试探过他,基本上可以肯定。 说白了吉喆就是想初步求证一下野人的刀与凌山的刀是不是同一把,如果是的话那就好办,只要揪出凌山就可以破解琪琅山的野人之谜。 如果不是的话这问题可就大了去了,大得连吉喆都不敢继续往下想了。 “昨天天没亮我就发现他出门了,一整天都不在村里,接到你的条子后,我也到处打听过,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杜鹃回忆道。 吉喆:“大概几点出门的?”。 杜鹃想了想之后说道:“不到五点,那时天还没亮呢”。 由于杜鹃一直都住在凌山的家里,所以比较了解他的行踪,据杜鹃回忆,昨天早晨她还在睡觉,但被一阵开门声所惊醒,起床后才发现大门开着,而凌山已经不在家里了。 晚上的时候她从钟阿大手上接到了纸条,便立即四处打听凌山的行踪,不过全村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哦对了”,杜鹃突然想了起来,“后来有一个学生家长反映,说是昨天早晨看到凌山去了凌之浩的家里”。 吉喆:“凌之浩?他回来了?”。 凌之浩是青云村的赤脚医生,据说医术高明,擅长接骨,因而四处游医为人治病,十天半个月都难见踪影。 杜鹃:“是的,那个家长就住在凌之浩家的隔壁,后来他看见凌山和凌之浩一起出了门,好象走得很匆忙”。 “很匆忙?那么凌之浩晚上回来了没有?”,吉喆连忙问道。 杜鹃:“应该没有吧,我昨天去问的时候都已经快八点钟了,要不我现在带你去看看?”。 “不用了”,吉喆摇了摇头:“凌之浩在不在无关紧要,我只要知道凌山不在就行了”。 “吉老师,难道你怀疑凌山……”,杜鹃小心翼翼地看了吉喆一眼。 吉喆:“呵呵,杜老师,我听到一个传言,说你与凌山关系暧昧”。 杜鹃一听腾地就站了起来,她红着脸刚想辩解,不过被吉喆挥手制止了。 吉喆笑着说道:“这个传言据说在你刚来青云村不久就有了,呵呵,传得很玄乎啊,不过昨天我还是让你帮我调查凌山,你知道为什么吗?”。 杜鹃感激地看了吉喆一眼,红着脸轻声说道:“因为你不相信这个传言”。 “对”,吉喆笑容可掬地说道:“不但不信,甚至我认为你也在调查凌山,不知道我说得对不对?”。 “我……”,杜鹃一时语塞,红着脸低下了头。 “我知道你不会承认的,不过不要紧,反正我就是这么认为的,至于那些传言我从来就只当是放屁,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你和凌山根本不是一路人,所以我才会让你帮我调查凌山,而不担心你会向他告密,明白我的意思了吗?”,吉喆仍然是满面笑容。 青云村关于杜鹃和凌山之间的传言由来已久,现在包括小学生都知道这个传言,而且相信的人很多,所以吉喆在报到的第一天就发现老师们对杜鹃似乎很是不屑一顾,因为这个传言的存在致使杜鹃在青云村的形象并不好,反倒是吉喆初来乍到便受到了村民们的尊敬。 所谓“三人成虎”,吉喆也曾经动摇过,不过细想之下他还是否认了他们间的这层关系,这源自于他的观察和推理。 凌山是个老鳏夫,自从95年因生了“猴娃”后,他的妻子便精神失常而后就失踪了,十年来凌山从未再娶,而杜鹃一个漂亮的都市年轻少妇,却一直都住在凌山的家里,本来同住的还有一个男老师,不过据说这个男老师晚上很少在青云村留宿,经常骑摩托车回琪琅镇居住,而今年这位男老师因受不了青云完小的教学条件已经办了离职手续,正好给吉喆腾出了一个位置。 一个中年鳏夫,一个年轻少妇,两个人同住一个屋檐下,不闹出点儿绯闻才怪了。 但让吉喆奇怪的是,杜鹃明知道男女有别,而且也知道这个传言,却仍然坚持要住在凌山家里,即使在那位男老师离职后,她仍然坚持一个人与凌山同处一屋,这很不符合常理。 所以吉喆得出了两个推测。 其一,传言是真的,凌山和杜鹃的确关系不正常。 其二,传言是假的,但杜鹃别有所图。 吉喆坚信后者,所以才决定与杜鹃一起合力调查凌山。 第三十章 嫌疑人 琪琅山上一把短刀的意外出现,不但暴露了野人的庐山真面目,也让吉喆对村长凌山产生了怀疑。 昨天在丛林里吉喆很仔细地鉴定过那把野人的短刀,外观与自己的这把几乎一模一样,刀龄上也相差无几,更奇怪的是刀把上竟然也有“1644”这个数字,吉喆很怀疑这两把刀出自同一个刀剑作坊,而吉喆的刀是爷爷遗留下来的,那琪琅山野人呢? 昨天晚上吉喆看到了野人,而且从人类学的角度对其作了一番揣摩,这个野人应该为男性,年龄约摸二十出头,比吉喆的年纪还小,所以它的刀肯定不可能是它自己的,因为刀龄比它的年龄可长多了,难道也是传承下来的吗? 如果是传承的,那么它是不是也有爷爷?照此推理下去,难道山里面还住着一个野人大家庭?除了它之外,还有野人奶奶、野人爸爸、野人妈妈? 吉喆不敢再往下想了,昨天他已经见识了单个野人的战斗力,如果再冒出一个野人世家的话,可怕的程度简直令人难以承受。 所以在没有证据显示琪琅山存在一个野人家族的情况下,吉喆更希望琪琅山只有一个野人,而且它还是人类伺养的,那么伺养人是谁呢? 正是这把短刀的出现最终把疑点集中在了凌山的身上。 “对了,杜老师,凌山有手机吗?”,吉喆突然问道。 “有啊”,杜鹃有些不明所以。 “那就好办,你把他的号码告诉我”,吉喆开始变得有些激动了。 在杜鹃疑惑的目光中,吉喆跑到隔壁办公室里,照着杜鹃提供的手机号码拨打了好几遍,得到的答复是“你所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 “这有什么问题吗?”,杜鹃仍然想不明白此举有何意义。 由于青云村地处大山深处,且经济条件不佳,所以根本没有覆盖网络信号,有线电视据说也得再等个几年才能接入,就连程控电话也是在县教委和县林业局的再三要求下才开通的,教委关心青云完小,林业局关心琪琅山上的森林保护。 尽管程控电话已开通,但到目前为止,整个青云村只有三部电话,一部是青云完小,一部是以凌山为代表的村民委员会,还有一部就是敬老院,据说给敬老院装电话是镇林业站的主意,为的是就近临控琪琅山上的情况,老人们则个个都成了义务护林员。 “问题大了”,吉喆皱着眉头说道:“凌山配手机肯定是为了外出使用,比如说到镇里开会办事,现在他的手机不在服务区内,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没有外出”,杜鹃回答道。吉喆点了点头:“还有一种可能,如果外出他忘了带上手机”。 杜鹃:“不会,现在整个村里就他有手机,他拿它当宝贝一样,每天都带在身上,还经常拿出来炫耀一下,自从有了手机之后,他连手表都不戴了”。 “哦,是吗?”,吉喆笑了起来,“杜老师,看来你挺了解他的嘛,哈哈”。 “你什么意思?”,杜鹃唰一下拉长了脸。 “开玩笑呢,如果他带着手机,那么只能说明他并没有离开青云村这一带,但村里没有他的人,这又说明了什么呢?”,吉喆看着杜鹃的脸问道。 “难道……上山了?”,杜鹃惊讶得叫了起来。 吉喆露出了一丝冷酷的笑容:“答案马上见分晓,杜老师,你马上去他家看看,看他回来了没有,顺便再打听一下,他昨天后半夜有没有回家”。 杜鹃立即起身往外走,吉喆在后面叫住了她,而后指着她的脸说道:“打听到情况之后,不要着急过来,先去洗一洗吧,我想你的身上也一定非常脏了,洗个澡再换身衣服,我等你”。 “嗯”,杜鹃脸一红低头飞快地跑了出去。 “有意思”,吉喆自言自语地说道。 趁着杜鹃不在的工夫,吉喆用电水壶狂了几大壶开水,除了擦澡之外还把伤口清理了一遍,胸口上有四道长长的伤痕,不过在云南白药的作用下已经止血了,幸亏昨天他穿着牛仔服,否则的话不死也得住十天半个月的医院。 “唉”,看着一堆的脏衣服吉喆无奈地叹了口气。 正当他还在犹豫要不要洗衣服的时候,杜鹃敲门进来了,行色显得有些匆忙,长发上还挂着水珠,新换了一身黑色的棉质套裙,脸上红扑扑的,再配以凹凸有致的丰韵身材,尽显都市白领少妇的迷人风采,吉喆看了一眼之后感觉心跳有点加速。 “一会儿我帮你洗吧”,杜鹃一眼就看穿了吉喆的心思。 “谢谢,对了,情况怎么样?”,吉喆感激地看着杜鹃。 杜鹃凝重地摇了摇头。 “没回来?那这一天一夜他都去了哪里?”,吉喆深深地吸了口气,“对了杜老师,据你这一年多来的了解,他这样的情况多吗?”。 杜鹃放下了脸,显得有些不高兴了,她咬了咬嘴唇用一种略带责怪的口气说道:“不是很多,不过每个月他好象总有几天不在的,有时候是外出开会,有时候……”。 “怎么样?”,吉喆连忙问道。 杜鹃摇了摇头显得非常不自信:“说不清楚,反正他也不会说的,只是每次回来的时候都发现他非常高兴,好象捡到了什么宝贝似的”。 “哦?捡到宝贝?他能有什么宝贝可捡……”,吉喆仰起了头。 “还有一个情况”,杜鹃低下头吞吞吐吐地说道。 “说”。 杜鹃犹豫了好长时间后紧张地看着吉喆,红着脸轻声说道:“我刚刚翻了一下他的箱子,发现,发现……”。 “淫秽物品”,吉喆笑着说道。 “吉老师,你怎么知道的?”,杜鹃吃惊地问道。 “看你的脸色就知道了,是不是黄色小说?”,吉喆自己也开始有些脸红了。 杜鹃点了点头,脸变得愈发红了,丰满的胸部开始出现了起伏。 “刀在吗?”,吉喆取出自己的短刀递到了杜鹃面前。 “刀?没看见”,杜鹃一抬头显得有些惊讶。 吉喆有些失望地点了点头。 吉喆:“哎对了,杜老师,凌山与钟哲的关系怎么样?”。 杜鹃沉呤了一会儿之后说道:“还可以吧,不过我看得出来两人之间也是貌合神离”。 “哦?是吗?”。 杜鹃点头说道:“钟站长是镇里的干部,而凌山是地头蛇,所以钟站长要在村里开展工作不得不迁就他,我知道钟站长经常给他送东西,否则的话他是不会配合镇里的工作的”。 “你说得对,事实的确是这样”,吉喆想起了初来乍到的第一天,钟哲在敬老院偷偷地给凌山送东西的情景。 前天钟哲在离开青云村时特意交待吉喆,如果思琪一定要上山的话让他去找凌山派向导,虽然吉喆并没有去找凌山,不过从昨天早晨凌山神秘出走的情况上看,他根本没把钟哲的话放在心里,否则的话他也不会不辞而别了,正常情况下如果凌山与钟哲关系要好的话,至少在出门之前应该到吉喆这儿打听一下,看他与思琪要不要上山。 综合现有的情况上来看,要破解琪琅山的野人之谜,突破口应该就在凌山的身上,原因有三: 其一,凌山应该是知道琪琅山有野人的,因为十年前他老婆生了个“猴娃”,后来按照当地习俗把孩子送上了山; 其二,凌山有“1644”短刀,但他却在吉喆面前矢口否认自己有这把刀,说明这把刀里隐藏着一个惊人的秘密,而昨天在野人身上竟然也发现了“1644”短刀,不管是不是同一把,但这绝非巧合; 其三,凌山在昨天清晨神秘出走至今未归,手机又不在服务区内,而在当天下午和晚上琪琅山上就出现了野人,特别是晚上野人进庙抢刀,这更是令人生疑,野人怎么知道这把刀的价值?从现在的情况上看,只有凌山才知道这把刀里的秘密,如果照此推理下去…… 综合上述情况,吉喆怀疑凌山在昨天清晨秘密上了琪琅山,而且与野人呆在一起,在得知“1644”短刀被吉喆捡走了之后,唯恐刀里的秘密泄露,故而指使野人夜闯琪琅庙夺回短刀。 难道琪琅山野人是凌山伺养的?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吉喆浑身猛地一个激灵,因为这太可怕了。 琪琅山上曾经发生过数起游客失踪案,据说是野人所为; 青云村和附近村庄也发生过村民失踪事件,据说是野人所为; 赵青荷在家无故失踪,后莫名怀孕生产以致于精神失常,据说也是野人所为。 …… 吉喆开始忧心忡忡,因为根据杜鹃所说,凌含笑的失踪也有可能是遭到野人劫持,本来吉喆还非常怀疑,不过自从昨天在琪琅山上见到野人之后,他慢慢地开始接受这一事实了。 但是吉喆还是有些不明白,如果野人是凌山伺养的,他为什么要指使野人下山劫持含笑呢,凌山可是凌含笑的亲叔叔,而且对她一直非常照顾,连高昂的大学费用都是凌山支付的,他为什么要派野人抓走凌含笑呢? 这又是一个难解之谜,不过不管怎样,只要有了嫌疑目标,吉喆相信自己就一定能破解此中的万千谜团。 两人又深谈了一番之后杜鹃起身告辞,因为吉喆昨晚一夜没睡,一边谈话一边呵欠连天,临走的时候杜鹃带走了吉喆换下来的脏衣服,不过唯独没有拿走那件血迹斑斑的内衣,那是思琪脱下来为吉喆包扎伤口的。 第三十一章 突破口 星期一刚一上班杜鹃就悄悄地告诉吉喆,凌山在昨天的后半夜回来了,和历次一样情绪异常高昂,用他的破嗓门哼了半夜的山歌,吵得隔壁房内的杜鹃起了黑眼圈。 “哼哼,有意思”,吉喆冷冷地笑了起来。 中午放学的时候吉喆立即赶到了凌山的家里,在家门口看到了凌山,他正往洗衣机里扔脏衣服,哼着山歌满脸都是笑容,吉喆找了个由头和他谈了谈,顺便打听一下凌山这两天的行踪,不过凌山告诉他是去县里开会了,所以没有回家。 “撒谎”,吉喆在心里暗暗说道。 因为在这堆脏衣服里吉喆闻到了一股非常独特的味道,一股淡淡的野樱花的幽香,再加上裤腿上的泥巴和草末,更进一步肯定了吉喆的推断,3月12日清晨凌山的确上了琪琅山,而且足足在山上呆了两天。 本来吉喆还想向他打听一下凌含笑的事情,不过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因为在凌含笑失踪事件中凌山存在着一定的嫌疑,这个嫌疑当然来自于他与野人之间的那层关系。 自此,凌山开始正式成为吉喆的调查目标。 确定了目标之后,吉喆开始整理调查思路,寻找凌山身上的突破口,经过深思熟虑后吉喆决定从两个方面入手。 其一,那把“1644”短刀。 这是目前凌山与野人之间的唯一交叉点,“猴娃”由于事发太久且目击者都是本村人,所以短期内根本无法证实。 确定了这一点之后,吉喆围绕着这把短刀展开了缜密的思维,除了让杜鹃帮忙继续打探之外,要揭开隐藏在这把短刀里的秘密,吉喆决定先从这把短刀的刀龄,也就是刀的历史查起,这是他的专业。 这把刀是祖父辈的,刀龄至少也有五十年,如果刀里隐藏着秘密,那么可以想象,这个秘密至少也应该有五十年了,这一点吉喆从爷爷身上早就得出结论了,并且当时他还认为这把刀可能与琪琅山有关。 那么五十年前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发生呢?而且与琪琅山有关呢? 答案是民国38年也就是1949年的“琪琅山血案”,并且该案第一次被怀疑与琪琅山野人有关。 这起造成38死1伤2失踪的惊天血案,也是官方有史以来第一次有记载的有关“琪琅山野人”的记录,而思琪也随后证实了这一点,毕竟她是从当年这份档案的书写者警察局长高平那儿得来的消息,所以可信度当然很高。 据说当年事发后高平非常痛苦,他也很想查清这起血案的始末原缘,但由于解放军已经兵临城下,他只有携家眷逃离云山,这起血案至今已过了56年,也困扰了高平整整56年,据思琪说高平此生唯一的心愿就是解开这起血案之谜,甚至于希望死后能埋在琪琅山上,由此可见这起血案确实令人震惊。 要查案当然得先了解案情,要了解这起已经发生了56年的血案,目前只有一个途径------找到当年的幸存者,也就是钟哲的爷爷钟云。 所以吉喆给钟哲打了个电话,希望能代为引荐,钟哲一听满口答应了下来。 其二,凌含笑失踪事件。 虽然警方已经给出了“因抑郁症发作而走失”的定论,据说也有抑郁症的医学证明,而且还在山上找到了凌含笑丢弃的雨伞,不过吉喆仍然不太相信,主要原因就是杜鹃发现的两只大脚印。 在凌含笑因抑郁症走失和被野人劫持之间,吉喆现在更愿意相信后者,更何况在3月12日晚他又亲眼见到了野人,所以这更加深了他的怀疑。 野人可能是凌山伺养的,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抓走凌含笑,但如果查清了凌山与野人之间的关系,那么这个问题就迎刃而解了,而且据此还有可能找到凌含笑,。 有道是“春雨贵如油”,但这淅淅沥沥的小雨却令吉喆烦躁不已,今天是3月19日,星期六,本来他已经与钟哲约好到县城拜访钟云,只是这样的雨天通往琪琅镇的山路非常泥泞,开车极其危险,稍有不慎便可能滑进山谷里,所以他开始有些失望了。 “嘀嘀”,村口响起了两下长长的喇叭,推开窗户视线里出现了一部三菱帕杰罗,车身上沾满了黄泥。 而后便看见思琪撑着小花伞下车往学校跑了过来,吉喆生怕她一失足掉进泥沼里,连忙离开了学校在路上兜住了她,两个人嘻嘻哈哈地上了车。 “谢谢你,真没想到这样的天气你会来接我”,上车之后吉喆感动地说道。 “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一定会兑现的,即使今天开不了车,我也会徒步赶来接你”,钟哲小心翼翼地把着方向盘,视线根本不敢有任何的偏离, “就是嘛,我钟大哥是什么人啊,正宗的男子汉,猪头,你得学着点儿啊”,思琪接过了话头,引得钟哲哈哈大笑。 汽车以蜗牛般的速度在狭窄的山路上一路巅簸,途中险象环生,几度差点滑进山谷里,吓得思琪哇哇直叫,而钟哲除了满头大汗外,又一个劲地向思琪和吉喆道歉。 这还没完,在状元岭上三人又重复了一次极度惊险,下山的时候三人眼睁睁地看着一辆轿车滑下了山谷,车上的人生死不明,钟哲见状果断停车,一边打手机求援一边冒险爬下山去,吉喆紧跟其后,两人几乎是顺着山坡滑下去的,最后每人从车里背了一个“血人”出来,在过路司机的帮助下,最终将两位伤者背上了盘山公路,而后抬上了闻讯赶来的救护车上。 这起见义勇为事件后来一度在云山县被广为传诵,结果在电视台采访的时候功劳全归到了吉喆的头上,为此吉喆还拿到了一笔奖金和荣誉证书,而钟哲则避口不谈此事,声称自己是受吉喆的鼓励才出手相助的,此事令吉喆大为感动。 等三个人赶到县城城关镇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钟哲并没有直接带他去见钟云,而是拉着吉喆去了自己的家,因为两个人浑身上下都是泥巴,身上的出血点不止十处,特别是吉喆,胸口上的旧伤本来未愈,经过一场艰难的救援后伤口再次开裂,疼得他几乎走不动路了。 “这些是……”,洗过澡后吉喆换上了钟哲的衣服,然后坐在沙发上由思琪帮他擦碘酒,他的目光接触到了一些女性用品上,很明显这不是钟哲的。 “这些东西是他以前的女朋友的,我也这么问过钟大哥”,思琪小声地说道,还用手指了一下卫生间的门,钟哲正在里面洗澡,思琪不想让钟哲听见。 “明白了”,吉喆叹了口气。 这件事吉喆听杜鹃说起过,自从凌含笑失踪之后,钟哲苦寻无果,最后把凌含笑房间内的所有物品全都搬走了,说是要做个纪念,以解其对凌含笑的相思之苦,当时在场的很多人都哭了。 趁着钟哲洗澡之际吉喆走进了他的卧室,屋里的布置有些乱糟糟的,桌子上积了薄薄的一层灰尘,唯独悬挂在床头的相框一尘不染,相框里贴着钟哲与一个女人的合影,两人相互偎依在一起,笑容非常灿烂。 看来这个女人就是凌含笑了,真的如众人所说的那样,凌含笑确实长得非常漂亮,是个看一眼就让人难忘的女人,也难怪钟哲会神魂颠倒了。 在这张合影上凌含笑穿着婚纱,说明在失踪前两人就已经在谈婚论嫁了,要不是发生了失踪事件,可以肯定的是两人应该已经结婚了。 吉喆看罢顿时唏嘘不已,不但如此,在看了凌含笑的照片之后,吉喆突然间有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可以肯定的是他一定在师大念书时见过凌含笑,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当时的情景了。 趁着思琪打电话通知钟云的间隙,钟哲悄悄地把吉喆拉到了阳台上,凑到跟前轻声说道:“我爷爷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一会儿见了他你千万不能提一件事”。 吉喆:“哪一件?”。 钟哲:“那起案子,我想思琪肯定跟你说起过的”。 “1949年的那起?”,吉喆感到有些奇怪。 钟哲重重地点了点头,“这件案子他惦记了一辈子,每次一提起这件事他就茶饭不思,精神恍惚,你可能不知道,自从思琪来了之后,这小丫头开口闭口全是这起案子,才半个月的时间就已经让我爷爷进了两趟医院了”。 钟哲哭笑不得地举起了两个手指,又悄悄地指了一下屋内。 “啊?这样啊”,吉喆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本来他今天也是专程为这起案子而来的,现在听钟哲这么一说,他开始犯难了。 “怎么?你也是为这事来的?”,钟哲发现吉喆的表情不对,立即产生了联想。 原先吉喆并没有告诉他实情,只是跟他说想看看老人家,钟哲当时还挺感动的,没想到吉喆此行也是“夜猫子进宅没事不来”。 “不,不,不,我只是想看看老人家,听说他很关心我们学校,所以特地前来拜访他”,吉喆连忙改口说道。 “那就好,那就好啊”,钟哲长长地吁了口气。 此行能了解到当年的那起血案吗?吉喆现在已经不敢抱以希望了。 第三十二章 铁手钟云 在前往钟云家的路上,钟哲很谦虚地谈了谈自己的家庭,特别提到了钟云。 1949年云山解放后,社会秩序非常动荡,盗贼横生匪患严重,社会治安一度失控,而新政权由于刚刚建立,短时期内还无法有效运转,在这种情况下钟云又被重新召回了警队,进了当时的县公安局侦查科,由于他身上没有案底,再加上又不是国民党党员,所以在经过严格的审查之后入了党。 钟云从最基层的侦查员干起,接连破获了一连串大案要案,短期内几乎将整个国民党潜伏在云山的特务组织连根拔起,又亲手逮捕了几个为害一方的匪首,一时间声名雀起,几年后他当上了县公安局局长,在他的带领下云山县成了海州地区的治安模范县。 而后他又被调进了当时的海州地区公安局,又大大地露了一手,后被提为海州地区公安局长,退休的时候他是海州市的政法委书记,人送外号“铁手”,意思是谁要是作奸犯科,到他的手里就死定了。 不过钟云的后半生也很坎坷,因为曾经当过国民党的侦缉队副,文革时期被关进了大牢,平反后不久就退休了,这一点似乎和吉喆的爷爷吉飞龙的境遇有些相似。 “不容易啊”,听完钟哲简要的介绍之后,吉喆在心里竖起了大拇指。 钟哲叹了口气之后说道:“是啊,老人家一个人独自生活了几十年,而我们做儿孙的工作又忙,一家人难得聚在一块儿,想想也真是对不起他”。 “怎么?他一个人住啊?那你奶奶呢?”,吉喆顿时吃了一惊。 钟哲:“奶奶长什么样子我只在遗像上见过”。 “那你们也应该动员他和你们一块儿住啊,照顾起来方便”,吉喆话中颇有些责怪的意思。 钟哲一听立即面露难色,“我们就差点给他跪下来磕头了,你猜他怎么说?”。 吉喆:“怎么说?”。 “我爷爷说了,该干嘛干嘛去,少拿这些屁事来烦他,他不需要我们这样的孝顺,只要我们各自把工作干好就行了,还说等他死后我们能抽空到坟地上给他上柱香就算是有孝心了,要是工作太忙不去也行”,钟哲显得非常无奈。 吉喆一听笑了:“嘿,想不到老爷子还挺有个性的嘛”。 “是啊,个性十足呢,我爸都快六十了,还挨过他的大耳光”,钟哲也跟着笑了起来。 一个高大伟岸桀敖不逊的老者形象立即在吉喆的脑海中跃然而起,听完钟哲的一番介绍之后,吉喆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见一见这位当年叱咤风云的“铁手”了。 车子停在了一幢毫不起眼的旧楼下,思琪抢先下了车,噔噔噔地爬上了三楼,很快楼道里便响起了擂鼓般的敲门声,整栋楼都开始震荡了,钟哲苦着个脸跟在后面,而吉喆则捂着嘴巴偷笑不止。 在思琪的抢先引荐下,吉喆终于见到了钟云,不过眼前这位八旬老人与吉喆心中所想的相去甚远,除了精神矍烁之外,很难让人相信眼前这位身材矮小其貌不扬的老人竟然就是当年闻名遐尔的“铁手”。 对于吉喆的到来钟云则得异常高兴,特别是当他听说吉喆是从江州“自愿”到青云完小支教时,大拇指朝着吉喆竖了起来,夸奖的话一句连着一句,羞得吉喆真想从地板上钻个缝躲进去算了。 小保姆还在厨房做饭,得空钟云便与吉喆坐在快要倒塌的旧沙发上拉起了家常,老人已经知道吉喆与思琪在琪琅山上的惊险遭遇了,为此他感到非常愧疚,毕竟是他同意思琪上琪琅山的,而后他又将钟哲狠狠地臭骂了一顿,埋怨他没有照顾好思琪。 “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年纪轻轻的竟有如此身手,能徒手打败一只狗熊,真让我难以相信你竟然是一个老师,看来我真的是老了”,钟云又对着吉喆伸出了大拇指。 “什么?我?打败狗熊?还徒手?”,吉喆一听眼睛都瞪大了。 思琪坐在一旁使劲地朝他眨眼睛,而后又捂着嘴巴吃吃地笑了起来。 见此情景吉喆明白了,肯定是思琪回来后把野人的功劳都加在了自己的头上,他俨然成了一位“熊口救美”的大英雄,想着想着吉喆又开始脸红了。 “唉”,钟云突然间长叹了一声,语气沉痛地说道:“想当年我也有一位姓吉的朋友,也是条响当当的好汉,可惜啊……唉”。 “吉飞龙,是吧钟爷爷”,思琪接过了话头。 “对,就是他,在我的心里,除了他谁也配不上好汉这个称号,没想到我这老头子临死的时候,竟然也见识了一位姓吉的年轻好汉,看来我这辈子和吉姓有缘哪”,钟云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神色。 吉喆正想继续发问,不过话到嘴边又生生地吞了回去,因为钟哲朝他使了个眼色,又紧张地摇了摇头。 “钟爷爷,上次我在琪琅镇上看到有一座纪念碑,上面也有一个吉飞龙,据说他当年打死了日本鬼子的大佐军官,我想问问你……哎哟”,思琪话没说完突然发出了一声尖叫。 原来是钟哲偷偷地踩了一下她的脚,思琪立即就不干了,开始满屋子地追打钟哲,一时间鸡飞狗跳,钟云乐呵呵地看着两人在胡闹,又顺势抓住了钟哲,让思琪在他身上狠狠地出了口恶气。 “谢谢钟爷爷”,思琪心满意足地靠在了钟云的胳膊上,“我想问的是……”。 “他们是同一个人”,钟云已经猜出了思琪的问题,所以提前给出了答案。 钟云的话解开了吉喆心中的第一个心结,1945年在琪琅镇发生的抗日最后一仗中的那个英雄吉飞龙就是后来的警察局侦缉队长吉飞龙。 吉喆的第二个心结是,这两个为同一人的吉飞龙和他的爷爷到底是不是一个人。 在饭桌上思琪又不顾钟哲的频繁暗示,一个劲地询问当年的这桩血案,钟哲头痛不已但又不好发作,只能任由着思琪往钟云的伤口上一把把地撒盐,钟哲紧张地连汗都冒出来了。 吉喆正襟危坐,看起来虽然有些严肃,不过心里却乐开了花,思琪的问题都是他此行急于想知道的,所以他感激地看了一眼思琪,还大方地给她夹菜,乐得思琪眼睛都眯成了一丝缝。 “对了小吉老师,我听思琪说你们上次在琪琅山上看到了野人,到底有没有这回事啊?”,钟云放下筷子眼巴巴地盯着吉喆,眼中的渴求之情一目了然。 “这……”,吉喆开始犯难了,他狠狠地盯了一眼思琪,不过思琪把头转到了一边佯装不知。 “爷爷,没有的事,思琪是在逗你开心呢,八成是她把站起来的狗熊当成是野人了,这样的事情也挺多的”,钟哲抢先接过了话头。 “你给我住嘴”,钟云一拍桌子开始数落钟哲,“你一个林业站的站长,琪琅山就在你的管辖范围内,怎么就一点儿消息也打听不到呢?明明知道我很关心野人这件事,每次你都说没有没有,我看哪,你小子根本就没上过山,整天躲在办公室里看报喝茶是吗?你这样的干部早晚得出事”。 “哪有啊,爷爷,我就差点睡在琪琅山上了”,钟哲缩了缩脖子一副委屈十足的样子。 思琪幸灾乐祸地朝着钟哲做了个鬼脸,看得吉喆差点把饭喷出来了。 “小吉老师,你跟我说实话,到底有没有?”,钟云瞪了一眼钟哲,又转向吉喆和蔼地问道。 看着钟云极度渴求的眼神,吉喆犹豫了好一会儿之后终于重重地点了点头。 “咳,咳,咳……”,钟云突然间捂着胸口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急得钟哲连忙跑进卧室拿出了速效救心丸,思琪又端来了开水,不过都被钟云挥手拒绝了。 “好啊,好啊,这下我可以瞑目了,56年了,56年哪,小吉老师,我相信你,也谢谢你”,钟云说罢站起身朝着吉喆深深地掬了个躬。 在出手扶起钟云的时候,吉喆看到他的脖子上有一道伤疤,看来思琪所言的确不假,当年在琪琅山血案中钟云的确受过重伤。 “你们两个看电视去,小吉老师,麻烦你跟我进屋谈谈好吗?”,饭后钟云命令钟哲和思琪坐在客厅里,他则很客气地拉着吉喆走进了卧室,又重重地关上了房门。 卧室不大,采光条件并不好,而且有些破旧,墙上挂满了龙飞凤舞的字画,床头挂着一幅由钟云手书用以自勉的“武”字,行文豪气颇具名家风格。 “小吉老师,你能把当时的情景详细地跟我说一说吗?你知道这么多年来我一直于心不安,一想到当年那起案子,我这心就疼啊”,钟云捂着胸口痛苦地说道。 吉喆动容地点了点头,而后把3月12在琪琅山上邂逅野人的经历详细地复述了一遍,不过中间隐去了地狱冥歌和莲花台上的鬼火,因为他觉得这与56年前的那桩案子无关,跟野人应该也没有什么关系。 “钟爷爷,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吉喆诚恳地说道。 “你赶紧问吧,说不定今晚我就去了,现在心愿已了,我也该和当年的那帮弟兄们团聚了”,钟云长长地叹了口气。 “钟爷爷,你认识这把刀吗?”,吉喆说罢从腰间取出了短刀。 钟云只看了一眼后立即神情大变,整个人直挺挺地往后倒了下去,吉喆眼明手快,抢先扶住了他。 “这,这,这……”,钟云一手指着短刀,一手捂住了胸口,整个人开始哆嗦以至于上气不接下气。 第三十三章 吉飞龙 钟哲和思琪一直贴着卧室的房门在偷听,屋内传出的异常动静吓得钟哲一脚就踹了进去。 “吉喆,你想干什么?”,钟哲看到吉喆手握短刀,而钟云则捂着胸口脸色发紫,屋内回荡着阵阵粗重的喘息声。 “我,我没干什么呀”,吉喆委屈地辩解道。 钟云冲着钟哲摆了摆手,思琪连忙上前将钟云扶到了椅子上,然后与钟哲一起进行了一场手忙脚乱的现场紧急抢救,又是喂水又是喂药,十几分钟后钟云终于回过了神,只是呼吸还是有些急促,脸色被憋得通红。 “爷爷,我送你上医院吧”,钟哲狠狠地盯了吉喆一眼,眼神里充满了怪罪的意思。 “出去”,钟云言简意赅地说道。 “爷爷”,钟哲还想劝解一番。 “滚”,钟云一声怒吼,把在场所有人都吓得不轻。 钟哲更是吓得一把拉起思琪两人夺门而逃,他很清楚如果此时他继续站在爷爷面前的话,很快大耳光就扇过来了。 “小吉老师,你快说,这把刀是哪儿来的?”,钟云非常疑惑地看着吉喆,而后视线又集中在这把短刀上。 吉喆看了看手中的短刀后说道:“是我爷爷临终时交给我的”。 钟云眼睛猛然一睁,忽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失声问道:“你爷爷?他叫什么?”。 吉喆发现钟云的情绪变得非常激动,心中顿然一喜,因为从钟云现在的表情上来看,他应该是认识这把刀的,而且很可能知道刀里的秘密,只要解开了这把刀里的秘密,很多疑惑都能迎刃而解了。 “吉飞龙”,吉喆轻声说道。 他生怕钟云一听到这个名字再出事,因为从钟云先前所说的话里吉喆听得出来,他与吉飞龙的关系非常好,甚至于到了崇拜的地步,只是吉喆目前还不能肯定自己的爷爷是不是当年的那位侦缉队长。 “什么?吉……”,钟云果然被吓了一跳,呼吸又开始变粗了。 正当吉喆准备叫钟哲进来的时候,钟云朝他摆了摆手,而后突然间笑了起来,他指着吉喆说道:“小吉老师,你一定是在骗我,对吧?我都是快要死的人了,你还要拿我寻开心啊,你还是跟我说实话吧,这把刀到底是谁给你的?”。 “钟爷爷,我没有骗你,我爷爷真的叫吉飞龙,不过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你当年的那位朋友,我只是觉得这把刀里可能隐藏着一个秘密,所以才问问你知不知道”,吉喆连忙辩解道。 钟云深吸了口气,疑惑地问道:“怎么?你爷爷在给你这把刀的时候,就没有说过什么吗?”。 “没有”,吉喆摇了摇头痛心地说道:“那个时候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我知道他想告诉我的,只是,只是……”,话没说完吉喆的眼圈开始发红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钟云长叹了口气,而后又问道:“难道你爷爷生前就什么也没告诉过你吗?比如说他的身世,他的经历”。 吉喆仍在摇头:“也没有,但我知道他心里一定有很大的苦衷”。 钟云撅了撅嘴巴又微微点头:“你有你爷爷的照片吗?”。 “没有,爷爷从来不拍照,那张遗像还是从他的身份证上复制上去的,他就拍过这一次照片”,吉喆老实地回答道。 钟云摸着下巴说道:“这就怪了,对了小吉老师,听说你功夫很好,我想问问你,你的功夫是不是你爷爷教的?”。 吉喆点点头:“是的,不过我也跟村里人学过几年”。 “你站过来”,钟云立即站了起来走到屋子中央,“你看看,是不是这样?”。 钟云说罢伸出双手揪住了吉喆的上衣,猛一转身然后伸出右脚拌了一下他的腿,臀部一抬腰部使力做了个过肩摔的动作。 “这个你爷爷教过你吗?”,钟云笑着问道。 吉喆连连点头:“教过,教过,而且从小就练,爷爷说贴身格斗非常管用”。 “还有,你爷爷有没有教过你飞刀?就这样”,钟云接过吉喆手上的短刀,右手捏住刀尖,手臂后伸做了个投掷动作。 吉喆:“有”。 钟云:“那你有没有注意你爷爷在掷刀的时候是用的是几个手指?”。 吉喆:“两个,当时我也挺奇怪的,一般人都用三个手指,但他从来只用两个”。 钟云缓缓吐了口气之后问道:“扔得准吗?”。 吉喆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爷爷的飞刀几乎是百发百中,小时候吉喆常跟爷爷一起上山打猎,爷爷的飞刀只会照着猎物的眼睛里射,而且是一刀毙命。 “我想我不用再问,你爷爷上树是不是很灵活了吧?”,钟云叹了口气。 “你怎么知道的?”,吉喆皱起了眉头。 钟云的眼睛在不由自主地转动着,他深锁双眉显得心事重重,沉吟了半晌之后终于开口说道:“因为我刚刚所示范的都是吉飞龙的招牌动作,特别是二指飞刀更是他的一绝,当然最重要的是这把刀,这把刀……”。 钟云边说边用手轻柔地抚摸着短刀,神情除了疑惑之外又略带着一丝的欣慰,连眼睛都突然间变得非常明亮。 “难道,难道……”,吉喆已经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了。 钟云微笑着点了点头,他颤危危地拉住了吉喆的手,又重重地拍了拍,极为肯定地说道:“没错,肯定是他,不会有错的,真没想到今天我竟然又完成了一桩心愿,谢谢你小吉”。 钟云的话又解开了吉喆的第二个心结,那个在琪琅镇打死鬼子大佐的抗日英雄吉飞龙、警察局侦缉队队长吉飞龙,还有他的爷爷吉飞龙,现在这三重身份最终叠加在了一起,一个英雄的吉飞龙形象深深地烙在了吉喆的心中。 “钟爷爷,你真的能肯定吗?”,吉喆的心里还是非常困惑。 “当然”,钟云笑着说道。 “那,那当年……”,吉喆的心头变得千头万绪,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理顺了,因为这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了。 “唉,小吉啊,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因为你想问的也正是我这几十年来急于想弄明白的,不过今天正是由于你的到来,我相信我已经解开了当年那桩血案的秘密了”,钟云欣喜不已。 “真的吗?那你快说说”,吉喆显得迫不及待了。 钟云:“我想56年前的那桩血案思琪肯定和你说过了,就案情本身来说,她其实比我更有发言权,我想你是能够理解的,对吗?”。 吉喆点了点头。 钟云捋了捋满头的白发后叹了口气:“其实这起案子并不复杂,它最复杂的地方就在于凶手是谁,而这也是最令人不可思异的地方,如果说凶手是野人,但是这么多年来却没有人见过它,这不令人奇怪吗?如果说凶手另有其人,但又该怎么解释那么多的弟兄被咬死呢?小吉你认为呢?”。 “钟爷爷你说的很对,这起案子并不复杂,不过因为有了野人的因素,问题就复杂化了,还有,如果这起案子真的是野人干的,那确实太可怕了,我听思琪说,当年你们那么多人一枪未发,是吗?”,吉喆赞同钟云对案子的看法,毕竟钟云干了一辈子警察,对侦破最有发言权。 钟云微微点头,脸色开始变得非常凝重,眉头也深深地拧成了一个“川”字。 吉喆:“还有一点,刚刚钟爷爷你说过,我爷爷就是当年的吉飞龙,但是当年他不是失踪了吗?怎么后来又会突然出现在江州的呢?还有特派员黄楚生,后来有他的消息吗?”。 钟云摇了摇头:“没有,不过我想你爷爷一定知道,可惜啊”。 吉喆一听立即追问道:“为什么我爷爷会知道?难道事发的时候他们两个在一起?”。 钟云:“是的,事发当晚他们俩确实在一起,这个我能肯定”。 “为什么?难道他们俩在事发当晚没有和你们住在一起吗?”,吉喆一听更奇怪了。 钟云深吸了口气后说道:“那晚我们大家都住在青云寺里,不过后来黄楚生先行离开了,然后你爷爷跟了出去,好象是约好了一样,后来就……就出事了”。 钟云说罢深深地低下头去,眼角变得有些湿润了。 “怎么会这样?”,吉喆大惑不解。 “小吉啊,你老实告诉我,你爷爷到底有没有跟你说过这起案子?或者说在他生前对你暗示过什么?希望你能如实回答我,当然你也可以拒绝,我不会怪你的”,钟云沉默了片刻之后语重心长地说道。 “钟爷爷,你的意思我不明白,我爷爷生前的确没有说起过这起案子”,吉喆发觉钟云的话里有点别的意思,连忙站起来说道。 “真的吗?”,钟云反问道。 “哦对了,我爷爷是说过一句很奇怪的话,即使在他临终前也断断续续地重复过”,吉喆嘴巴一张立马想了起来。 “他说什么?”,钟云凑近了问道。 吉喆:“我爷爷让我千万不要到琪琅山,甚至还不让我到海州和云山,这句话他生前说过无数遍”。 “哦?那他有没有说过为什么?”,钟云也感到难以理解。 吉喆坚定地摇了摇头,因为他也曾经无数次地问过爷爷,但爷爷就是不肯说,然后就是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一个劲地哀声叹气,一副有苦难言的样子。 “唉,难道真的是他?”,钟云紧锁双眉颓废地靠在了椅背上,脸上的皱纹一下子变得更深更长了。 第三十四章 血案追溯 “难道真的是他?”,钟云颓废地靠在椅子上,微闭双眼发出了一声声痛苦的哀叹。 “钟爷爷,你说什么?”,吉喆的脸色也瞬间变得有些阴沉,因为他从钟云的表情里发现了问题。 “不,不,不会的,绝对不会的”,钟云在痛苦地喃喃自语,瘦屑的脸庞在不由自主地抽搐着。 “钟爷爷,难道你怀疑……”,吉喆惊讶地站了起来,身体出现了小幅度的晃动。 “哦,小吉啊,你千万不要多心,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今天看到你来,我太高兴了,一会儿咱们爷孙俩好好喝一杯,你呢再给我讲一讲你爷爷生前的事情,行吗?”,钟云说罢露出了一个非常勉强的笑容,他站起身拉着吉喆准备走出卧室。 不过吉喆没有动,钟云当然也拉不动他,两人相视而立,吉喆的眼神中开始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火光。 “钟爷爷,我想听到最详细的案情,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这……”,钟云一时间开始犯难了,他凝视着吉喆的眼睛,有气无力地说道:“小吉,都过去56年了,咱们今天不提这个好吗?”。 “不,你一定要告诉我实情,包括”,吉喆停顿了一会儿,腮帮子鼓了鼓之后冷酷地说道:“包括你的怀疑,我不会介意的”。 “那好,小吉啊,我已经是行将入土的人了,今晚只要你想知道的,我一定如实地告诉你,坐吧”,钟云深吸了一口气之后终于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夜幕已经降临,整个云山县城华灯初上,窗外黄澄澄的灯光穿过绵绵春雨照进了卧室里,卧室挺黑,因为没有开灯,在阴暗中一老一少隔着一张桌子相对而座,久久都没有吭声。 “在当时那种战争临近的情况下,你们为什么要去琪琅山?”,吉喆终于率先打破了沉默。 “很简单,命令”,钟云毫不犹豫地说道。 “谁的命令?高平的?”,在得到钟云肯定的答复之后吉喆又问道:“那么在去琪琅山的路上,那个黄楚生有没有向你们透露过此行的目的?”。 “没有”。 吉喆:“据说你们是先到了琪琅镇,然后再去琪琅山的,我想问的是,到琪琅山是谁的主意?”。 “黄楚生”。 吉喆:“从琪琅镇到琪琅山有十公里的山路,我想当年的路一定比现在更难走,你们难道不问问为什么吗?”。 钟云叹了口气之后说道:“还是命令,因为出发前局长高平说过,一切都听命于黄楚生,而且不能问为什么?”。 吉喆点了点头,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因为连高平都不知道此行的目的是什么,那么可以肯定黄楚生也不会告诉钟云他们的。 吉喆:“我有一个疑问,黄楚生并不是云山人,他是怎么知道琪琅山的?而又是怎么率队走进琪琅山的?我想该不会是他带的路吧?”。 钟云看了吉喆一眼后轻声说道:“是你爷爷带的路”。 “什么?”,吉喆惊讶地站了起来。 钟云清了清嗓子后开始将这段56年前的往事娓娓道来,听得吉喆深锁双眉,连呼吸都快屏住了。 1949年6月初3,钟云后来换算了一下公历是6月28日,那个时候解放军正在一百公里外的海州与国民党军发生激战,战况异常激烈,这个时候的云山县早已是人心惶惶,警察局的工作也已经处于半停顿状态,每个人都不知道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但就在这天临近中午时,局长高平匆匆赶回了局里,跟随他一块儿来的除了一队荷枪实弹的保安团之外,还有一个身穿长马褂头戴黑色礼帽的年青男子,一副墨镜遮住了半张脸,高平对他非常客气,以“黄先生”来称呼他,后来才知道他就是中央政府的特派员黄楚生。 黄楚生的出现并没有引起大家的注意,毕竟这个时候已经是人人自危,高平把他领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又急忙差人找来了吉飞龙,三人只在办公室里呆了一小会儿之后,吉飞龙便下楼吹起哨子召唤侦缉队全体集合,在领了枪支弹药后一行41人便匆匆忙忙地列队跑出了警察局大院。 “后来你们就到了琪琅镇,对吗?”,吉喆对这些前奏没有什么兴趣,于是直接切入了正题。 钟云:“是的,到了琪琅镇之后,黄楚生安排我们休息,而他则离开了半天的时间吧,回来后就让我们出发,往琪琅山方向赶,好象非常紧急的样子”。 “那这半天的时间里,他去了哪儿?谁和他在一起?”,吉喆觉得这其中很有问题。 是什么让黄楚生私自离队?又是什么促使他率队前往琪琅山?如果能解开这个疑问估计接下来的案情就会初露端倪。 “去什么地方我不知道,也不好打听,不过他不是一个人走的,和他一起离队的还有你爷爷”,钟云吞吞吐吐地说道,相信他也对这半天里发生的事情很感兴趣。 “好,那么我爷爷怎么知道去琪琅山的路呢?你刚刚说是他带的路,对吧?”,吉喆心里隐隐有些发疼。 “小吉,难道你爷爷真的什么都没告诉过你吗?”,钟云站了起来,又摸索着摁亮了桌上的台灯,他的神情显得有些焦躁。 “真的没有,我不骗你”,吉喆坦承地说道。 “你爷爷就是琪琅山人啊”,钟云痛苦地揉了揉脑门。 “啊?”,吉喆大吃一惊。 钟云痛心地说道:“我还可以告诉你一件事,这是前几年我与高平通电话时,他亲口告诉我的,当年形势很不好,高平本来已经准备和你爷爷一起离开云山的,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俩关系很好,你爷爷曾经救过高平的命,当然也救过我的命,这件事以后我再慢慢告诉你”。 钟云喝了口茶之后说道:“据高平后来说,当年之所以让你爷爷带侦缉队去琪琅山,就是黄楚生亲自向高平点将的,他好象知道你爷爷对琪琅山很熟悉”。 “不对呀,他不是外地人吗?初来乍到的怎么可能会了解这么多情况呢?”,吉喆大感不解。 钟云摇了摇头说道:“不光这样,这件事我后来一琢磨也感觉不对,据高平说,黄楚生一见到他就提出让你爷爷带队前往琪琅山,当时连高平都蒙了,还有啊,当我们走到琪琅镇的时候,黄楚生就安排我们喝茶休息,而且连琪琅镇唯一一家茶店都知道,所以我觉得……”。 “黄楚生已经来云山很久了”,吉喆接过了话头。 钟云点了点头。 “那后来呢?后来你们就上了琪琅山?”,吉喆问道。 钟云:“是的,当时我们都不明白为什么要上山,但又不能直接问黄楚生,所以我就偷偷问过你爷爷,不过……”。 “不过什么?”。 钟云长长地叹了口气:“不过你爷爷没有说,还训了我两句,我估计他可能已经知道了此行的目的,我想应该是黄楚生在后来告诉他的,毕竟他们俩在琪琅镇上离开了半天的时间”。 “那后来呢?”,吉喆知道接下来马上就要进入案件的核心部份了,所以迫不及待地问道。 “后来我们就上了山,当年这座山非常难走,是你爷爷领着我们上山的,当时我们都没有带被服,不过因为是夏天所以不担心在山上挨冻的问题,后来天色晚了,你爷爷把我们带到了青云寺里”。 “青云寺?钟爷爷,我想当年的青云寺肯定不是现在的琪琅庙,对吧?”,吉喆想起了上周在琪琅庙里与思琪的一番对话。 钟云惊讶地看着吉喆,眼神里流露出一股巨大的疑惑,似乎很难理解吉喆的推理。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钟云终于露出了笑脸,他微微地点了点头说道:“那是我骗思琪的,我是担心她傻乎乎地往原始森林里走,小吉你说得对,琪琅庙的确不是青云寺,那是解放后才建起来的,原先是一户猎户的家”。 “青云寺真的在原始森林里啊?”,吉喆有些惊讶,因为他曾经这么吓唬过思琪,没想到被他猜中了。 钟云点了点头:“就在莲花台下面,往现在的一线天方向走,我想你在青云村呆了近一个月,应该知道一线天吧?”。 “知道,我就是在那里遇见野人的”,吉喆想起了那次熊口脱险,现在想来都有点后怕。 “那就是了”,钟云举杯喝了口茶之后又开始继续往下说。 据钟云回忆,当年的琪琅山植被远不如现在茂密,因为那个时候还没有保护森林的概念,当地山民们习惯于上山砍树当柴烧,还有一些木材商人也经常来收购,而猎人们则频繁地光顾莲花台方向,因为林子越深猎物就越多。 一行人走到青云寺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森林里风很大且耳边全都是野兽的嘶鸣,所以大家都不免有些害怕,晚上睡觉的时候大家在庙里生起了几堆火,围在一起取暖,为了防止野兽的袭击,吉飞龙在庙外安排了岗哨,至此大家才安心地睡去,由于爬了一天的山,所有人都累坏了,随便找了个地方就躺下呼呼大睡。 “后来黄楚生就离开了,是吗?”,吉喆想起了钟云曾经说过的话。 钟云惶恐地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华灯四射的窗外,回忆开始让他隐隐产生了一丝恐惧。 吉喆:“黄楚生走后,我爷爷也跟着走了,是这样吗?”。 钟云没有说话,还是点点头,神情变得极为凝重,因为接下来血案就发生了。 “当时你在干什么?你怎么知道他们两个离开了?”,吉喆突然问道。 第三十五章 夜袭 在回忆并还原这桩56年前的陈年旧案中,钟云虽然在极力地掩饰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但他越是这样反而越令吉喆生疑,可能这就是所谓的“欲盖弥彰”吧。 当讲到一行41人夜宿青云寺时钟云突然停了下来,神情变得有些恍惚,他举起杯子送到了嘴边,不过视线却一直盯在吉喆的脸上,以至于连茶水泼到胸前都没有察觉。 吉喆的眼神显得有些呆滞,在钟云缓慢而又清晰的叙述中,他的脑海里已经将这段尘封已久的往事“拍摄”成了一部电影,而他则象一个资深导演一样,细致而又专业地寻找这部“电影”中的漏洞和瘕疵。 沉思了片刻之后吉喆忽然眼前一亮,因为他发现了其中的疑点。 “钟爷爷,刚刚你说大家很累都睡着了,那当时你在干什么?你怎么知道他们两个离开了呢?”,吉喆找出了第一个“瘕疵”。 “放哨”,钟云仰起头痛苦地说道。 “放哨?可你是副队长啊,是长官,怎么会亲自放哨的呢?”,吉喆还是觉得有问题。 吉喆从小爱看战争题材的小说和影视剧,接触最多的莫过于抗战和国共内战题材的,从中得到了很多有关国军的信息,比如说国军里等级森严,官兵之间的地位极不平等,无论是平时还是战时,军官都是不会亲自上哨的。 钟云微微地点了点头说道:“正常情况下是这样,不过如果呆在高平的手下就不会那么省心了,高平虽然不是军人,但他是军人家庭出身,身上流淌着一股军人的血液,警察局上下都知道他是个极度狂热的民族主义者,他非常憎恨国军里的恶习,所以没有选择从军,虽然我们是旧社会的警察,但这并不妨碍高平把军队条例经过修改之后照搬到了警察局,长官放哨就是他制订的规矩,不可否认他一套是从我们党身上学来的”。 吉喆也点了点头,心里对高平的印象开始慢慢地有了好转。 吉喆:“那么当时你们的哨位在哪儿?”。 钟云:“就在庙门外”。 吉喆:“这么说他们两个都是从庙门走出去的,而且都经过了你的哨位,是吗?那你就没有问问他们深更半夜地出去干什么?作为哨兵你有这个权力过问的”。 钟云微笑着点了点头,他在为吉喆的细致感到欣慰,不过很快他又放下了脸,额头上的皱纹再一次加深了几分,想了想之后说道:“黄楚生出去的时候我问过,他说是出去方便一下,但你爷爷出来的时候我没问,因为……”。 “因为他是你的首长,而且放哨也是他亲自安排的,所以你认为他是来查哨的,对吗?”,吉喆反问道。 钟云再次点了点头:“不过我后来觉得有些不对劲,黄楚生前脚刚走,他立即就跟了出来,而且经过我跟前的时候你爷爷根本没有说话,连看都没看我一眼,好象很急的样子,当时我认为他也是出去方便的”。 吉喆:“怎么?青云寺很小吗?连个茅房都没有?”。 钟云:“不,当年的青云寺并不小,比现在的琪琅庙大多了,当时大家都住在大殿里,大殿的后面还有一间屋子,我们都去那儿方便的,晚上的夜风很凉而且森林里能听到狼叫,在那种情况下孤身离队是不可想象的”。 吉喆:“所以你就认为他们俩是约好的,对吗?”。 钟云摇了摇头,语气沉重地说道:“不是,到现在为止我仍然没有这样的想法,因为你知道后来就出事了”。 吉喆咬了咬牙后低下头去,思维开始变得极度凌乱,神情也出现了一些恍惚。 钟云见状立即止住了话头,他惋惜地看了吉喆一眼,双手撑着桌面缓缓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而后突然间把手放在了额头上,身体猛然间摇晃了几下后又重重地跌坐在椅子上。 “钟爷爷,你没事吧?”,吉喆关心地问道。 “没事,没事,我没事,真的”,钟云无力地冲着吉喆摆了摆手,不过一只手仍然搭在额头上。 “如果你不反对的话,我想继续把这个故事听完”,吉喆猛吸了一口气后字字清晰地说道,胸前的伤口随着这一次猛烈的深呼吸隐隐开始发疼。 “小吉啊,我求求你,别再问了,行吗?既然你看到了野人,说明琪琅山野人的传说是真的,那么这件案子就可以划上句号了,而我也将含笑于九泉之下”,钟云的语气里带着欣慰,但也带着一丝无奈。 “不,钟爷爷,这不是你的真心话,就算你能含笑九泉,但是当年那死去的38个人呢?他们也能含笑九泉吗?”,其实吉喆也不想再打听下去了,因为他已经从钟云的言行举止中嗅出了一股异常的信息,不过在犹豫了片刻之后,他还是决定把这桩案子的来龙去脉弄明白。 “那……好吧,接下来的时间全部交给你,你问我答,不过我希望你的问题越少越好,你能理解我吗?”,钟云也在痛苦地思索着,见吉喆仍执意要打听,无奈之下他也只能强忍住心头的痛楚,尽最大可能地满足一下吉喆的好奇心,尽管钟云现在非常希望吉喆能就此打住。 “你有没有看到野人?”,吉喆略一沉吟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钟云摇了摇头,吞吞吐吐地说道:“不过,我看到了几个黑影”。 “黑影?长什么样子看清了吗?”。 钟云仍在摇头:“如果我看清了,这么多年我也就不会这么痛苦和费解了”。 吉喆:“你说的对,在那种情形下,如果对方刻意要发起袭击的话,就不会轻易地暴露自己,更何况当时你们在深山老林里,而且事发时又是深夜,钟爷爷,我想当时你是第一个被袭击的吧?”。 稍有常识的人都知道,要发起一场突袭战首先必须要解决对方的哨兵,否则的话只要枪声一响或者是有异常动静,这场战斗的胜负就难料了。 钟云情不自禁地摸了一下脖子上的伤疤,痛苦地点了点头。 吉喆:“那你知道它们是怎么袭击你的吗?”。 钟云突然间陷入了沉默之中,任凭吉喆怎么问就是不愿开口回答,手也一直都在颤抖着,连带着整个人也开始发抖,坐着的椅子发出了“吱嘎吱嗄”的呻吟。 “飞刀,对吗?”,吉喆能听见自己的两排牙齿在打架的声音。 “不,不,不是,不是飞刀,小吉你猜错了,是被,是被野人咬的”,钟云大惊失色,他惊讶地盯着吉喆,两只手在拼命地摇晃着,极力否认吉喆的猜想。 吉喆坚定地摇了摇头,他指着钟云脖子上的伤疤说道:“钟爷爷,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不过你骗不了我,从第一眼看到这道伤疤时,我就已经认出来了,这是刀伤,而且是刀刃远距离划破的,因为你的这道伤疤太细了,如果是贴身划过脖子的话,刀口会比这更宽,而且你也不可能会这么幸运,因为这道伤疤在颈动脉上,只要再往里深半毫米,你就不会坐在我面前了”。 钟云嘴巴猛然一张,好半天都没有合拢,他的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神中流露出巨大的疑惑,他深深地皱着眉头,整个身体又一次开始颤抖,而且幅度相当大,这一次连桌子都开始呻吟了。 “小,小,小吉,我,我头晕,咱们,咱们今天到此为止,行吗?”,钟云抖抖索索地站了起来,他可怜巴巴地盯着吉喆,象是在哀求吉喆别再往下问了,因为他已经快承受不住了。 何止是钟云,现在连吉喆也快要崩溃了,正如他所说的那样,从第一眼见到钟云脖子上的伤疤时,他就产生了一个不祥的念头,只是由于当时他还不知道自己的爷爷就是当年的侦缉队长,所以才放心地追问下去,否则的话他宁可自己一直都象从前那样糊涂下去。 因为眼前的事实太残酷了。 “钟爷爷,我,我……”,吉喆哽咽了,两滴眼泪终于还是没能控制住。“唉”,一声长叹之后钟云又无力地坐了下来,他用力地拍打着自己的额头,神情显得万分痛苦。 沉默许久之后,吉喆缓缓地回过了神,他还是决意要继续追问下去,因为他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心中所想的那个念头,他觉得事实绝对不可能是他所想的那样的,尽管在两人谈话的过程中谁也没有去点破这层窗户纸,但可以肯定的是现在两人的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彼此心照不宣罢了。 “我想后来你一定是晕过去了,等你醒来的时候就发现那些人都死了,对吗?”,吉喆抽泣了一声后轻轻地问道。 钟云面无表情地看着吉喆,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只是傻呆呆地看着他一言不发,两滴眼泪无声地挂落了下来。 “你能肯定那些人真的是被咬死的吗?”,吉喆咬了咬牙之后缓缓问道。 钟云没有回答,他颤危危地拉开了抽屉,摸索了近十分钟后才从里面取出了两张泛黄的竖格纸,而后慢慢地递向了吉喆。 吉喆伸出双手想接过来,不料钟云的手又突然间缩了回去。 第三十六章 锥心泣血 “钟爷爷,你还是给我吧,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这是一份当年此案的卷宗,是由高平亲手写的最后一份案情说明吧?”,吉喆发现这份资料是用毛笔写的,所以想到了思琪曾经说过的话。 “不是,这是当年局里的验尸证明,你,你拿去看吧”,钟云深吸了一口气后终于又递了过来。 吉喆慢慢伸出手去,数次又想缩回来,两张薄薄的纸似有千钧之重压得他两肩生疼,又有如万斤巨石般重压在他的心口。 “真的是这样,真的是这样……”,虽然内容都是用繁体书写的,不过这倒难不住吉喆,一方面他是学历史的,对繁体字有些研究,更主要的是在吉喆小的时候,爷爷也都是用繁体教他识字的。 吉喆的手在剧烈地颤抖着,一股无名的悲愤在体内慢慢地酝酿着、酝酿着。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吉喆猛地站了起来,“钟爷爷,我还是不相信,虽然我没当过兵,但我知道要发起一场突袭战,首先必须要有准确的情报,其次要有周密的计划,最后还要熟悉地形,特别是夜袭,地形是极为重要的,甚至可以主导一场战斗的成败,如你所说的,当年的青云寺座落于莲花台的山脚下,要穿过一线天进入深山老林才能到达那里,我可以肯定即使是在当年的琪琅镇,去过青云寺的人一定也非常少,特别是这次袭击发生在深夜,如果不是对青云寺周围地形了如指掌的话,根本不敢轻易地向你们大队人马发起进攻,否则无异于自寻死路”。 钟云默默地点了点头,他两眼空洞精神显得非常萎糜。 吉喆接着说道:“那么它们是怎么了解到这么多的情报的呢?知道你们要上琪琅山,知道你们会住进青云寺,从而制订出了完善的夜袭计划,当然这两点都可以用巧合来形容,但是就地形来说,这是没有任何饶幸余地的,因为后面发生的血案已经充分证明了这一点,你们这么多人竟然一枪未发,说明对方非常熟悉青云寺内外的地形,速战速决,全身而退,这一点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明确的说法”。 “小吉啊”,钟云长叹了一口气后意味深长地说道:“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野人就住在青云寺附近,所以它们熟悉周围地形,我们是被野人袭击的,与任何人无关,我必须要告诉你,野人就是罪魁祸首”。 “不,钟爷爷,你的眼神告诉我,你在撒谎,你撒了一个非常善意的谎言,我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而且我也相信这半个多世纪以来,你一定无数次地怀疑过,但出于一种极不情愿的原因,你还是将这桩血案的原凶锁定在了野人的身上,所以你立志要揭开琪琅山的野人之谜,只要能证明野人的存在,你就勉强有了一个可以说服自己的理由,钟爷爷,我说的对吗?”,吉喆含泪说道。 钟云:“唉,小吉啊,算了吧,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而且这桩案子又是在旧社会发生的,你我就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吧,现在野人之谜已经解开了,那么再追查下去又能有什么结果呢?死者已已,就不要再打扰他们的阴魂了”。 “不”,吉喆异常固执地摇了摇头,双眼噙满了泪水,“无论是56年前还是现在,野人之谜根本没有解开,钟爷爷,我可以告诉你实话,我怀疑野人是人伺养的,或者说是被人控制的,所以我还会继续查下去,查它个水落石出为止”。 “即使你查到了,对这桩案子有意义吗?”,钟云疑惑地问道。 “我不知道,但我觉得不查清野人之谜,琪琅山上的悲剧便不会停止,而56年前的这桩血案,是有史以来琪琅山发生的第一起悲剧,我既然决意要查下去,就必然要从源头查起,不管涉及到谁,我还是会一查到底”,吉喆抽泣了一声后重重地说道。 “你……小吉,你怎么这么糊涂啊?”,钟云痛苦地拍了拍额头。 吉喆点了点头:“钟爷爷,我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因为从一开始你和高平就怀疑这桩案子和……和我爷爷有关,对吗?”。 “不对,我和高平从来没有怀疑过你爷爷,哪怕到了今天,我仍然这么说,因为我们绝不相信他会引导野人攻击自己朝夕相处多年的弟兄”,钟云矢口否认。 吉喆流下了苦涩的泪水:“可你们心里都是这么想的,钟爷爷你不用否认,不关是你,其实我现在也是这么想的,毕竟当年死了那么多的人,拆散了那么多的家庭,所以无论你们怎么怀疑都不为过,真的,不过,钟爷爷,我还有一个问题”。 “说吧,说吧,我全告诉你好了”,面对这么一个“忤逆”的不孝子孙,钟云真的是无可奈何了。 “你们为什么会怀疑我爷爷?他和野人到底有什么关系?他为什么会如此熟悉琪琅山地形?如果真是他干的,他为什么要这么干?还有……”,吉喆问出了一连串的问题,他还是不相信自己尊敬的爷爷是这桩血案的犯罪嫌疑人。 钟云无奈地叹了口气,而后轻声说道:“看来你爷爷确实什么都没有告诉过你,我想你一定不知道你爷爷在加入警察局之前是干什么的,我告诉你,他是青云寺的沙弥”。 “啊?这,这,这是真的?”,吉喆大吃一惊。 钟云痛苦地点了点头:“你知不知道有一本野史,叫《云山逸闻录》,上面记载说当地山民为了躲避野人的袭击,经常到青云寺供奉,以保平安,我听老辈人说过一个传说,据说很久以前青云寺来了一个老和尚,他用高强的法力收服了这些野人,将它们驯养成了护寺的力量,但为了不让恶人利用野人去为所欲为,所以每当驯养高僧圆寂的时候,都会把驯养秘笈传授给自己最信任的弟子,就这样一代一代地单传下去”。 “可是,这与我爷爷有关系吗?”,吉喆有些心虚地问道。 钟云:“大家都说你爷爷是最后一代传人,当年警察局里也有一些人知道这事,后来我也曾经问过他,不过他总是笑,不承认也不否认,我记得49年那会儿,国民党在内战中败局已定,有一次我问他,如果国民党打败了他准备怎么办?结果他说了一句话,‘大不了回青云寺养野人去’,当时他是笑着说的,我也没当真,只是后来发生了这件事之后,我又一次想了起来,所以心里就不免留下了一些疑问”。 “……”,听到这里吉喆沉默了。 “不过小吉,你也别当真,你爷爷是条汉子,既便这件事真的与他有关,我们也绝不会怪他的,因为当年我们都是旧社会的帮凶,杀了我们这些人可以让解放军、让正义和真理少流许多鲜血,少付出许多生命和代价,这件案子从某种程度上说,也等于是做了一件大好事,站在今天的角度上来看,你爷爷也还是英雄,我说的对吗?”,钟云在善意地诱导吉喆往好的地方想,因为他发现吉喆已经快支撑不住了。 “不,不,钟爷爷你别说了,别说了”,吉喆痛苦地摇了摇头,泪水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 “所以小吉,你一定要记住,这桩案子的元凶就是野人,而且你也已经亲眼目睹过了,那就行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无论何时何地,吉飞龙这三个字就是英雄的代名词,你应该为你的爷爷感到骄傲,而我也同样尊敬他,哪怕将来到了九泉之下见到你爷爷时,我也会叫他一声‘吉大哥’,你明白了吗?”,钟云加重了语气,话中容不得丝毫怀疑。 “钟爷爷”,吉喆一把抓住了钟云的手,顿时泪如雨下。 钟云也是老泪纵横,他重重地拍了拍吉喆的肩膀,脸上露出了快意的笑容。 经过今晚与钟云的一番深谈之后,吉喆已经初步解开了爷爷身上的一部份秘密,尽管如此但他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那种有如椎心刺骨般的疼痛已经快让他承受不住了,心头的伤口一直在流血不止。 如果将56年前的那桩血案与爷爷生前的一些怪异举止联系起来,问题就变得非常简单了。 吉喆首先想到是爷爷为什么会在每年的七月份斋戒一个月,因为当年那桩血案的发案时间是农历6月初6,换算成公历就是7月1日,而这一天正是爷爷斋戒的第一天。 爷爷不信教也不信迷信,但他却在这一天突然变得非常虔诚,焚香跪坐至夜半三更,很象是在忏悔; 爷爷为人小心谨慎,总感觉欠别人很多,甚至于有些低三下四; 爷爷不让吉喆去琪琅山,甚至也不让他到云山、到海州; 爷爷从来不愿提及自己的过去,甚至于自己的身世也不肯透露一点; 爷爷一提起琪琅山便会长吁短叹,忧心忡忡,乃至于会惊惶失措; 爷爷喜欢搜集有关海州、有关云山、有关琪琅山的信息,但在吉喆的印象里,他从来就没有离开过江州。 …… 这一切原来都是一个个令吉喆头痛费解的秘密,而自从与钟云的一番交谈之后,自从这桩血案的始末缘由初步浮出水面之后,已经不能再算是秘密了。 当然,只要钟云不说,吉喆不说,这也勉强还能算得上是一个秘密吧。 第三十七章 黄楚生 这趟拜访“铁手”钟云之旅令吉喆收获颇丰甚至是满载而归,不过收获的却是一把苦涩的辛酸泪,载回的是一份沉甸甸的有如椎心刺骨般的伤痛。 隐藏在爷爷身上几十年的秘密,竟然是与56年前的一桩惊天血案有关,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表明当年的血案是吉飞龙一手策划并引导野人实施的,不过从钟云非常隐晦的话语中,从他痛苦万般的神情中,从爷爷生前那一系列极度反常的言行举止中,无一不在透露出一个明确的信息,在56年前的“琪琅山血案”中,吉飞龙有着最重大的作案嫌疑。 如果此时爷爷在世的话,吉喆会毫不犹豫地驱车赶回江州,当面向爷爷询问并澄清此事,只是…… 吉喆用他的双眼见证了琪琅山野人的存在,而钟云又以此为依据破解了“1949琪琅山血案”之谜,只是令吉喆没有想到的是,他的一趟琪琅山之行却把爷爷推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很痛苦,很无奈,也很后悔。 “小吉,你必须在我面前立下重誓,此生绝不把这个秘密泄露出去,你给我站起来,举起你的手”,钟云非常严厉地说道。 “钟爷爷,我……”,吉喆是个诚实的人,钟云的要求让他有些为难。 “那好吧,如果你不肯发誓的话,你就举起你刀,冲我的胸口来,因为这件事是我告诉你的,这个秘密也是我第一个泄露的,只要我死了,随你怎么样吧”,钟云气愤不已。 “不,钟爷爷,你不要这样,我发誓,我发誓好了”,吉喆泪流满面地举起了手,整个人一直抖个不停。 “好,好,好,这才是吉飞龙的好孙子,也是我的好孙子啊”,钟云老泪纵横地走到吉喆身旁,将吉喆重重地搂在了自己并不宽阔的胸怀中。 一次有如生离死别般的泣诉后,两人又暂时将这个秘密尘封在心底深处,各自准备在岁月的消磨中逐渐忘却这一段充满了疑惑与伤情的陈年往事,重新揭开崭新的一页。 “钟爷爷,我觉得我们都忽略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人物”,抹尽了脸上的泪痕之后,吉喆很快就恢复了清晰的思维。 “你是想说黄楚生,对吗?”,钟云微微点头,“你想知道什么?”。 “当年他到底为什么来云山?肩负着什么样的秘密任务?而且非要带队上琪琅山呢?钟爷爷你是最后一位知情人了,而且又干了一辈子警察,我相信在你思考这桩案子的时候,肯定不会遗漏了这个人吧?”,吉喆说得头头是道,令钟云不由得眼前一亮,从他脸上的笑容中可以看出他非常喜欢吉喆。 钟云无奈地叹了口气之后说道:“小吉你说得对,在这件案子里,除了野人之外最让人费解的也就是这位特派员了,只是这个人身份太特殊,几乎找不到任何线索,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叫黄楚生,解放后我曾经专门发函到南京有关部门,请他们协助调查这个人,不过意外的是竟然找不到一点线索,我也四处搜集和打听过国民党军统和中统的档案材料,不过没有发现有这样一个人存在,我也一直都很奇怪,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不会吧?怎么可能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留下呢?即便他不叫黄楚生,但他是南京的特派员,而且是派到云山这个小地方来的,只要有这个人存在,就应该可以查出一点线索来的”,吉喆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不光是我,这五十多年来高平也没有停止过调查,我们俩经常联系,他一直在向我打听野人的消息,而我呢则向他打听黄楚生,不过十几年来,双方都没有非常明确地给过对方答案”,钟云轻轻摇头,也显得非常不可思异。 “现在你可以向他交差了,因为琪琅山上的确有野人”,吉喆苦笑着说道。 钟云仰头沉吟了半晌之后终于点了点头,而后他一指被钟哲刚刚踹破的房门说道:“既使我不说,外面那丫头也会打小报告的”。 “思琪?呵呵”,一想到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野丫头,吉喆竟然也情不自禁地笑出了声。 稍稍聊了聊思琪之后,两人脸上刚露出的一点笑容又很快屏息了下去,阴云再一次笼罩在了这间小屋内,钟云的叹息声一次比一次更响。 根据钟云的回忆,黄楚生当年大约三十岁左右,与吉飞龙和钟云的年龄相仿,身高大约172左右,体形偏瘦,由于他一天到晚鼻子上都架着一副大墨镜,而且不太愿意和他们接近,所以很难看清他的长像以及生理特征。 钟云曾经怀疑黄楚生是湖北人,因为他的名字隐隐含有这层意思,但也只是停留字面上的理解,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线索了。 据钟云说,他在就任海州地区公安局长时,除了发函请求协查之外,也利用出差的机会前往南京调查过黄楚生,但每次都是空手而归,连当年在国民党军统和中统工作过的人都不知道黄楚生是谁,更不知道有人在1949年被派到了云山县。 但据高平事后回忆,黄楚生的确是当年南京中央政府的特派员,这一点是当时的云山县长亲口告诉他的,而且在黄楚生面前,向来飞扬跋扈的云山县长温驯得就跟一条哈巴狗一样。 “那就怪了”,在解开了爷爷身上的秘密之后,现在吉喆开始全身心地投入到了揭开黄楚生的秘密中去了。 因为吉喆的心里尚抱有最后一丝幻想,一丝为爷爷洗脱作案嫌疑的幻想。 但要调查一个失踪已经长达56的人谈何容易,而且相对于吉飞龙来说,这个黄楚生简直就是一个无法解开的死结。 首先,这个人的身份就是一个谜,连他是不是叫黄楚生都没有人能准确地回答上来; 其次,这个人所肩负的使命也是一个谜,在当时那种兵荒马乱的烽火岁月,在国民党统治行将终结的年代里,他为什么会被派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云山县来?而又为什么会走进人烟稀少的琪琅山去? 再者,在“琪琅山血案”中,他是第一个离开案发现场的,从而成功逃过了野人的袭击,吉飞龙在此案中有重大的作案嫌疑,但黄楚生呢?难道他就能逃脱得了干系吗? 最后,在“琪琅山血案”中,黄楚生和吉飞龙同时失踪,但后来吉飞龙却神秘地出现在了省城江州,成了吉喆的爷爷,并且在江州的偏远山区生活至终老,但黄楚生呢?自发案后他去了哪儿?这么多年都干了些什么? 最重要的是黄楚生现在是否还活着呢? 万千谜团再一次在吉喆的心里纷乱纠结。 “但愿他还活着”,吉喆情不自禁地喃喃道。 “活着?我看悬”,钟云否定了他的幻想,“象这样的人生与死区别不大”。 “为什么?”,吉喆好奇地问道。 钟云无奈地笑道:“象他这种身份的人是不能生活在阳光底下的,一旦见光离死就不远了,否则的话我和高平这么多年的调查也不会无果而终了,可以肯定的是当年他一定肩负着一个绝密的任务,不过我想他应该没有完成任务,所以才选择了人间蒸发,躲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苟延残喘,准备将这个秘密带进棺材里,即使我们真的找到了他,我们所看见的肯定也是一具鲜活的尸体,小吉你认为呢?”。 吉喆略一沉吟后点头表示赞同,因为他马上联想起了自己所看过的反特题材的影视剧,在里面那些没有完成任务的特务没有一个是有好结局的。 “钟爷爷,我有一种预感,我觉得当年黄楚生很有可能没有逃离云山,说不定就潜伏在这一带”,吉喆的脑子里突然间冒出了一个诡异的身影,一股不祥的预感顿然而生。 “应该不会”,钟云微微皱起了眉头,“其实你这个想法当年我也有过,我后来在侦查科的时候曾经破获了国民党潜伏在云山的特务组织,抓住了特务头子,不过他们都不知道有黄楚生这么一个人”。 吉喆:“哦?那会不会是黄楚生改变了身份呢?”。 钟云突然间笑出了声:“改变身份?也休想逃过我的眼睛,小吉,你知道当年我为什么会被招进公安局,而且进了侦查科这个重要部门吗?你要知道我是旧社会的警察,在新政权刚刚成立的时候,象我这样的人应该是先进大牢的”。 吉喆突然间眼前一亮,凑到钟云跟前神秘地说道:“你打进了特务内部,然后将他们一网打尽,对吧?”。 钟云放声大笑,朝着吉喆伸出了大拇指,而后点头说道:“这件事当年是绝密,现在可以说出来了,呵呵,你说得没错,我不但打进了他们内部,还成了二号人物,不光是云山县,就连海州市的特务头子们我都认识,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当年的反特工作进行得非常顺利,你说说看,如果黄楚生潜伏下来的话,他能逃得过我的眼睛吗?”。 吉喆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眉头再一次深锁了起来。 “那他到底去哪儿了呢?”,吉喆无奈地自问道。 “不管他去了哪儿,只要他弃恶从善,不与人民作对,哪怕他现在主动站了出来,我们党也不会追究为难他的,不过还是我想的那样,就让他把他的秘密带进棺材里吧,哦对了,现在实行火葬了,他想找口棺材也难喽”,钟云捋了捋花白的头发开心地笑出了声。 “唉”,吉喆郁闷地叹了口气,胸口的伤痛再一次迸发了出来。 第三十八章 斗殴 “咣”------ 正当吉喆想继续就黄楚生一事请教钟云的时候,虚掩的房门被撞开了,思琪跌跌撞撞地冲进了卧室,要不是吉喆反应快及时地挡住了她,这一跤摔下去非得破皮出血不可。 思琪这副狼狈不堪的样子把钟云逗得哈哈大笑。 钟哲因踹破房门而被爷爷臭骂了一顿之后就躲进了客房,思琪便独自趴在门外继续偷听,不知道是忘了这扇门坏了,还是因为蹲得太久双腿麻木了,身体一下失去平衡倒在了门上,结果生生打断了两人的秘密交流。 “钟爷爷对不起”,思琪红着个脸偷偷地看了一眼钟云,而后又朝着吉喆做了个鬼脸。 “你呀,你来得可真是时候啊”,吉喆用力地捏了一下她的鼻子。 “真的吗?是不是准备让我一起参加呀?”,思琪一时间没有理解进去,误以为该她闪亮登场了。 “哈哈哈,有你们两个小家伙在,估计马克思那儿我暂时还不用去报到了”,钟云笑得满脸通红。 “报到?钟爷爷你都退休了还要干兼职啊?”,思琪根本没听清楚钟云在说什么,只听到了“报到”两个字,从而产生了理解上的错误。 “我倒”,吉喆一拍额头笑得前俯后仰。 有了思琪这个活宝在场,两人就再也无法得到片刻的安宁了,所以钟云立即中止了这次谈话,然后端着茶杯一边笑一边走出了卧室。 看看时间还早,而且窗外的雨已经停了,思琪是个屁股上长刺的人,在得到钟云的许可之后便拉着吉喆上了街,两人并排走在雨后的街道上,倒也赚够了回头率,思琪忙着走东家串西家,看看这个挑挑那个,似乎对所有的商品都很满意,而吉喆则显得闷闷不乐,心里仍然惦记着与钟云之间的谈话,惦记着他在钟云面前发过的誓言。 就这样两人各怀心思地逛了近两个小时,直到时间过了十点才往回走,思琪又突然间有了吃夜宵的雅兴,便拉上吉喆往江滨路走去,吉喆也象个木偶一样地任她随意摆布,脑子里充满了无数的疑问,心中总有一股莫名的火气和伤感。 喧嚣声打断了吉喆的思索,不远处围着一大圈人,一会儿往外扩一会儿又往里缩,每个人都伸长了脖子,穷尽目光往圈里张望着,个子矮的还掂起了脚尖,这种场景就跟农村里看耍猴戏一样。 “走,看看去”,思琪也是个爱凑热闹的,见有西洋镜看连忙拉着吉喆往前凑。 “别去”,吉喆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之后立即拉住了思琪,因为他很敏锐地听出圈里正发生一场剧烈的斗殴,从他的经验上判断,应该是五六个人在围殴一个人。 吉喆话音刚落,就看见人群一轰而散,个个没命似地掉头狂跑,一边跑一边还意犹未尽地回头张望着,路中央就只剩下了五个留着长发的小青年,正疯狂地用脚狂踹地上躺着的一个人,耳边除了极度刺耳的脏话外,只能听见伤者发出的一声声绝望而痛苦的呻吟。 吉喆估计再打下去的话非出人命不可,他看到其中有两人还掏出了匕首,口中嚷嚷着要废掉伤者的手脚,也难怪围观的人群会跑得比兔子还快了。 伤者被打得倦缩在地上已经奄奄一息,呻吟声也越来越微弱,尽管如此,这五个小青年似乎还没有停手的意思,照着早已失去反抗能力的伤者在拳打脚踢,场面非常血腥,连吉喆也不敢再看下去了。 “喂,你们再这样打下去会把人打死的,我说你们还是不是人啊?”,思琪倒颇有几分侠义心肠,她很勇敢地冲了上去,指着五个小青年的鼻子骂了起来。 她这一出现不要紧,五个小流氓轰一下围了上来,个个嬉皮笑脸嘴里不干不净地说着脏话,有人还伸出咸猪手吃了一下她的豆腐,结果被思琪狠狠抽了一耳光,局面再一次失控,逼得吉喆不得不站出来“护花”,就象上周在琪琅山上遇见狗熊时那样。 “我警告你们,马上在我面前消失,否则的话你们的结局比他还惨”,吉喆目露凶光,又指了一下地上的伤者, “妈的你算老几呀,管闲事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不想活了是吧?”,有人听出了吉喆的外地口音,立即开始叫阵了。 “我不是老几,我是老师,不妨告诉你,我的确不想活了,不过如果你们五个想跟着我一起上路的话,我没有意见”,吉喆说得很平静,象是在与朋友拉家常。 “我警告你们啊,我爷爷是……”,思琪想报上钟云的名头来镇住眼前的场面,不过话还没说完就已经开打了。 吉喆今晚本来就窝了一肚子火正愁没地方发泄,什么见义勇为、什么英雄救美他压根儿就没想过,一心只想把心中的火气找个地方撒出去,正好眼前有五个小流氓自愿充当“木桩”,这种机会他这半辈子都没遇上过,所以岂能轻易放过。 他有把握把五个流氓快速放倒,不过他很担心思琪受伤,尽管他朝着思琪使了好几个眼色示意她尽快离开,好让他施展手脚放手一搏,不过思琪楞是假装不懂,依然傻乎乎地贴在他身边。 无奈之下吉喆准备下重手了。 五个小流氓呈一个扇面围了上来,吉喆冷笑了两声之后把思琪拉到了身后,而后身体猛然一沉,一记有力的扫趟腿贴地而出。 “喀”一声,吉喆知道有人的脚踝断了。 没有任何的迟疑,借着扫趟腿的力道,吉喆快速地转了个身,左腿顺势抬起,一个侧踢又放倒了一个,这一脚直接踹中了他的心窝,将他踢出了至少两米开外。 “喀”,又一声,吉喆知道有人的肋骨断了。 可能是吉喆的速度太快了,也可能是下手太狠,剩余的三人楞是不敢再往前一步,三人面面相觑脸上布满了惊恐。 “给他放血”,有人轻轻地提议,三人使了个眼色后互相点了点头。 “噌”、“噌”、“噌”,三把雪亮的匕首亮了出来,三道白光交汇在了吉喆的脸上。 “想玩刀?我也有”,吉喆的手上也出现了一把短刀,而且比他们的更长一些。 吉喆这个时候开始清醒过来了,他并不担心自己会在接下来的白刃战中落败,当然也不担心思琪,因为在他的全力保护下思琪不会受伤害,不过他现在开始替三个小流氓担心了,在某种程度上也是替自己担心,刀剑无眼,万一失手弄出人命,这后果可就难料了,琪琅山的野人之谜还没解开,他可不想这么早就进监狱。 想着想着吉喆就听到了身后传来的警笛声,而后他就被“请”上了警车,“免费”将他送到了城关派出所,当然夜宵是不可能有了,以后能不能吃上夜宵都成了未知数。 老老实实地录完了口供之后,吉喆便与办案警官聊起了家常,一本教师证让他暂时不用蹲在拘留室里,看来在派出所里也有“尊师重教”的光荣传统,这让吉喆感觉有些受宠若惊。 “我说你还真行啊你,一个人敢单挑五个,而且你竟然还是一个老师,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了”,派出所的办案警官似笑非笑地说道。 “该怎么说就怎么说,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反正我又不会跑,你就看着办吧”,吉喆举起了双手,手上架着一副锃亮的手铐。 “你倒还挺冷静的啊,医院那边传来的消息说两个都是重伤,看来你得在我这儿坐到天亮了,然后再移交刑警队那边,怎么样?要不要来杯茶?”,警官的表情一直都非常奇怪,话中隐隐含有赞许之意。 “嘿嘿,咱们可以打个赌,一个小时之内我一定从你面前走出去,信吗?”,吉喆满脸笑容地说道。 “吹什么牛啊,不过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如果没有额外因素的话,你的确不会有什么事,毕竟是他们主动挑起事端的,而且这帮人为非作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今晚你也算得上是为民除害吧,哎,不妨告诉你实话,其实我也想揍他们很久了,要不是这身制服拖累,几个月前他们就该住院了”,警官见四下无人从桌子底下冲着吉喆伸出了大拇指。 “你还是给我打开吧,反正我不会跑,况且一会儿我也得走了,留下你一个人在这儿值班真的挺过意不去的”,吉喆举起手铐笑着说道。 “美的你”,警官不以为然地说道:“就算今晚你是见义勇为吧,不过你的这把刀会给你带来一点小小的麻烦,非法持有管制刀具,光这一条拘留你七天没有任何问题”。 “不会吧?这么惨?”,吉喆还是笑嘻嘻地回答。 “怎么?敢情你不懂法呀?”。 “不懂,我只知道这把刀是我的祖传之物,宝贝着呢,你就是出一百万我也不卖”,吉喆把头摇得象拨浪鼓。 “祖传之物?你骗鬼哪,莫非你的祖上是日本鬼子?”,警官严肃地说道。 “你说什么?”,吉喆忽地站了起来,脸上挂满了惊愕。 第三十九章 短刀之谜 派出所警官的话让吉喆感觉受到了侮辱,仅凭一柄短刀就把他的祖籍给迁到了日本,这还了得,所以他必须要为自己的祖籍讨个说法。 “你不是说这把刀是你的祖传之物吗?怎么难道你看不出来这是一把东洋刀吗?”,警官拿起桌上的短刀又细看了一眼。 吉喆很不高兴:“东洋刀又怎么样?现在市面上还少吗?不都是国货吗?”。 “话虽然没错,不过你这把刀不一样,以我多年收缴刀具的经验来看,你这把可是正宗的日本武士刀”,警官严肃地摇了摇头。 “为什么?”。 “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这把刀是不是非常容易生锈?必须要每天擦拭才行”,警官抽出短刀,拇指在刀刃上拨了拨。 “差不多吧”,吉喆坦诚地回答道。 “从刀的材质上看,你这把刀所用的钢材肯定是玉钢,这是一种低温冶炼出来的块炼钢,二战时的东洋刀都是用玉钢煅造而成的,虽然各项性能指标比不上现代钢,但在当时也属于上等刀剑了,只是它有一个致命的缺陷,就是非常容易生锈,所以要经常擦拭才行,否则的话不用一年时间这把刀就废了”,警官说得头头是道。 “啊?原来是这样啊”,吉喆又受教了一次,他经常从影视剧里看到日本人跪坐在地上擦刀的镜头,原以为是日本人珍惜自己的刀,现在看来多半是担心生锈不得已而为之。 “这只是一个方面,从刀龄上看,你这把刀至少也有五六十年的寿命了,在那个年代里用玉刚来铸刀的也只有日本鬼子,更何况你这把刀的外观纯粹就是一把东洋刀,如果真按照你所说的是祖传之宝,那你们家一定与鬼子很有渊源”,警官放下了脸冷冷地盯着吉喆。 “你们家才与鬼子有渊源呢”,吉喆很不客气地回敬了一句。 办公室里的气氛骤然降温,吉喆被气得眼睛都红了,要不是手上戴着手铐,要不是对面坐着的是警察,恐怕他早就发飙了,以两人现在的距离只要一抬脚就能踹他个人仰马翻。 警官一见吉喆这副怒发冲冠的样子,“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他看得出来眼前这个年青人和他一样也是个民族主义者,有了这个共同点之后办公室里的气氛又开始回暖了。 “哧溜哧溜”,两人开始围着一张办公桌在吃方便面,时而抬头互相对视一眼,又继续埋头席卷残云。 “哎,你不是说一个小时之内你会从我面前走出去吗?现在时间到了啊,我想不会有奇迹发生了”,警官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又抹了一下嘴唇。 “来了”,吉喆的耳边传来了蹦蹦跳跳的上楼声,心中不禁为之怦然,也只有思琪上楼才会这么惊天动地了。 思琪一阵风似的闯进了办公室,看到屋内的情景顿时吓了一跳,而后冲着吉喆大大咧咧地嚷道:“猪头,他们没有为难你吧?你瞧我把谁带来了?”,边说边指了一下门外。 在钟哲的搀扶下,钟云喘着粗气快步走了进来,脸上明显余怒未平,两只眼睛也瞪得圆圆的,象是要吃人。 自吉喆被带进派出所之后,思琪作为证人也被录了口供,不过很快她就离开了,在街上找了个公用电话通知了钟哲,而后在钟云的授意下三人前往事发现场进行了一番调查走访,紧接着又到医院看了看受伤的两个小流氓,等所有的事实都掌握了之后,钟云便开始老将出马了。 “老领导”,警官条件反射般地站了起来,啪一个立正敬礼,紧张得脸都白了。 钟云根本没有搭理,他径自走到了吉喆身旁,将他上下前后左右地打量了一遍,最终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局长”,警官又敬了一个礼,而后他就看到自己的所长满脸愧疚地跟在局长后面走了进来。 看得出来局长和所长都被训过了,除了钟云之外整个云山县还没有哪个人能让他们这么小心翼翼地陪同伺候着。 “情况都调查清楚了吗?”,钟云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又接过公安局长亲手递来的茶眯了一小口。 “老领导,都查清楚了,那帮蠢材是欠揍”,局长满脸笑容地说道。 “那我是不是可以带他走了?”,钟云欠了欠身,“不过正常的手续还是要履行的,依法办事嘛,这一点我以前经常和你们说的,这样吧,你赶紧给办个担保手续,我来签字,不会让你们为难的,就把这小子交给我吧,以后如果有什么事的话你们可以尽管来找我,我担着就是了,小李,你看呢?”。 “哪能呢,哪能呢”,李局长的脸上乐开了花。 “不过小李啊,我也得批评你两句,你们的治安防范工作做的很不够啊,众目睽睽之下这帮小畜生就敢聚众行凶,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你们的工作出现了问题,这种情况如果不加以严厉打击的话,以后云山县的老百姓怎么相信我们政府怎么相信我们公安机关啊,你说是吧?”,钟云慢条厮理地说道。 “是,是,是,老领导批评得对,我们以后一定注意,一定注意”,局长边说边狠狠地盯了一眼后面的所长,把所长吓得汗都出来了。 “你个臭小子”,钟云轻拍了一下吉喆的头,不咸不淡地骂道:“堂堂一个人民教师,在大马路上和小流氓动手动脚,这书都白念了?你看看你这副样子,哪象是个老师啊?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以后到了地下我可怎么向你爷爷交待啊?”。 吉喆羞愧地低下头去,思琪见状连忙上前打圆场,娇滴滴的喊了几声“钟爷爷”之后,钟云立即眉开眼笑,火气顿时烟消云散。 办完了担保手续之后,所长亲自为吉喆打开了手铐,连称误会,钟云也不搭话,在思琪的搀扶下径自往外走去。 “哎,我的刀怎么办?”,吉喆舍不得那把短刀,因为他知道根据规定这把刀是要被收缴的。 “哎呀,这个……”,所长咂巴了一下嘴巴为难地看了一眼局长。 局长搓了搓双手又为难地看着钟云。 “怎么?你们还想没收这把刀啊?”,钟云的嗓门一下子加大了。 “老领导,你不是常说咱们必须得依法办事吗?这把刀是开过锋的,已经属于凶器了”,局长轻声说道。 “凶器?对,你说得对,这把刀如果掌握在坏人的手上它是凶器,但现在它是文物”,钟云不客气地教训道。 见众人一时难以理解,钟云沉吟了片刻之后高声说道:“你们知道这把刀是怎么来的吗?我告诉你们,都给我听好了,这把刀是当年在琪琅镇的战斗中缴获的,它记录了一段血与火的历史,你们知道我这辈子最崇拜的是谁吗?”。 “知道知道,是咱们云山县的抗日英雄吉飞龙”,局长连连点头。 “那你们知道他是谁吗?”,钟云指着吉喆说道:“他就是吉飞龙的孙子,这把刀是他爷爷当年从日本人的手上缴获的,而后遗留给他的,你们说吧,收还是不收?如果你们要开会研究的话,我等着回话”,钟云说完又重新坐了回去。 “你真是吉飞龙的孙子?”,局长惊讶地望着吉喆。 吉喆痛苦地点了点头。 “当年他不是已经……”,局长刚起了个话头就被钟云的咳嗽声打断了,看来他也是听说过当年那桩惊天血案的。 “要不,要不先备个案吧,老领导,你看这样行吗?”,所长急中生智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钟云很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算是通过了。 所长领着办案警官以最快的速度填好了表格,连同桌上的短刀一起递到了吉喆眼前。 “什么?东洋刀?”,吉喆发现在刀具类别上写着“东洋刀”三个字,他立即表示强烈抗议并拒绝在备案表上签字。 “你个臭小子,得了便宜你还想卖乖啊,还不快签字”,钟云当头给了吉喆一个爆栗。 吉喆歪了两下嘴巴之后终于签上了名字,不过又悄悄地把“东洋”两个字给涂黑了,刀具类别一栏直接变成了“刀”。 “嘘”,将钟云一行四人送上车后,局长痛快地长舒了一口气,一抹额头上全都是汗。 吉喆又一次走进了钟云的卧室,对于今晚的斗殴钟云并没有任何责怪之意,反而盛赞吉喆很有其祖父吉飞龙的侠肝义胆,言语间充满了无比的欣慰。 “钟爷爷,这把刀真的是日本鬼子的吗?”,吉喆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钟云皱了皱眉头后点头说道:“是日本人的,是你爷爷在当年的战斗中缴获的,他非常喜欢这把刀,所以一直都带在身边”。 吉喆:“是不是从鬼子的大佐军官手中缴获的?”。 钟云还是点头。 “那就怪了,大佐是高级军官,按理说他的佩刀应该不会和中下级军官一样,那怎么野人的手中也有一把同样的刀呢?”,吉喆想起了上周在琪琅山上看到的那把刀,和他这把几乎一模一样。 “野人也有这把刀?小吉,你没看错吧?”,钟云吃了一惊。 吉喆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不光是野人,钟爷爷,凌山你认识吗?就是青云村的村长,据说他手上也有一把同样的刀,所以我感到很奇怪,难道当年在琪琅镇上有三个大佐吗?”。 “这个……我也说不清楚了,日本人的事不是咱们能想象得到的”,钟云一时间也说不上来了。 “钟爷爷,这个1644是什么意思?我爷爷当年有没有说起过什么?”,吉喆指着刀把上的数字问道。 “1644?”,钟云仰天深思了片刻之后摇了摇头。 “会不会是鬼子的……”,吉喆仍然没有想明白,只好再一次把希望寄托在了钟云身上。 “行了,小吉,你留着慢慢想吧,很晚了,我得休息了”,钟云伸了个懒腰后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吉喆很知趣地走了出去,拉开房门看都没看就一把抓住了正在偷听的思琪,两人一同走进了客厅里。 第四十章 意外邂逅 吉喆本想与钟云彻夜长谈以解心头缠绕的万千心结,不过钟云毕竟年事已高,且为了吉喆的这次斗殴又来回折腾了半宿,无奈之下他只有高挂“免谈牌”了。 睡在客房里吉喆辗转反侧,只要一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爷爷的身影,在爷爷的身后还紧跟着一群张牙舞爪穷凶极恶的野人,脚下是一滩滩殷红的鲜血和一具具死不瞑目的尸身,耳边总回旋着一阵阵无比凄厉的哀嚎,场面煞是骇人。 “黄楚生”,吉喆一遍又一遍地默念着这个名字,又在衷心地为他祈福,祈求他能长命百岁。 虽然钟云从自身的角度大致复原出了当年的“琪琅山血案”,不过吉喆却仍然有些疑虑,毕竟钟云并没有亲眼目睹血案的整个过程,所以他的话并不能为这桩血案盖棺定论,而要清晰并完整地复原出当年那桩血案的发案过程,还需要一个极为重要的佐证,那就是黄楚生。 因为吉喆相信,黄楚生在此案中所扮演的角色绝不仅仅是一个失踪的特派员那么简单。 可问题是,即使黄楚生尚在人世,但现在他在哪儿呢?而且即使如期找到了他,他又肯不肯将当年的内幕和盘托出呢? 要知道,黄楚生可是国民党中央政府的特派员,肩负着绝密的使命,如果找到了他,他来个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话,那一切的一切都将化为泡影了。 “唉”,吉喆自己也不知道这是第几次叹气了。 这一晚恶梦连连,在梦中吉喆走进了暗无天日的无间地狱,他在极度阴冷的恐惧中期待着光明的到来。 光明确实来了,是一只细腻的小手带来的,是思琪捏着他鼻子的手带来的。 吃过午饭后吉喆向钟云辞行,因为他还需要赶回学校准备明天的教学,钟云并没有挽留,在勉励了一番之后亲自将他送下了楼,然后把便送行的“重任”交给了思琪,由她亲自“护送”吉喆登上去琪琅镇的班车。 “你给我听好了,本小姐随时会来检查你的工作”,临别时思琪冲着吉喆大喊一声。 尽管思琪的分贝很高,但吉喆却没有丝毫反应,整个人显得有些痴呆,这种痴呆一直保持到了琪琅镇,又持续到了镇中心的抗日英雄纪念碑前。 “爷爷”,吉喆轻轻地抚摸着铭刻在碑文上的“吉飞龙”三个字,视线再一次变得有些模糊。 难道爷爷真的是琪琅山血案的作案人吗? 如果不是,该怎么解释他身上如此众多的嫌疑呢? 如果是,他与野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难道野人真的是他伺养的吗?如果是的话,那他与现在青云村的村长凌山又是什么关系呢? 还有,当年他为什么要策划这么一起惊天血案?而又为什么会将与自己朝夕相处的众多弟兄送上绝路呢? “不,不,不会的,绝对不会的”,眼前一黑吉喆颓软地跪倒在了石碑前。 就在吉喆陷入极大痛楚而难以还魂的时候,身后突然伸出了一只大手,这只手在半空中停顿了片刻之后,终于轻轻地落在了吉喆的肩膀上。 吉喆拭去了眼角的泪花木然地转过头去,身后站着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一个四十出头浓眉大眼的壮汉,深邃的眼神中流露出浓浓的关切。 “吉老师,你没事吧?”,中年男子挨着吉喆坐了下来。 “你是谁?你怎么认识我的?”,吉喆惊讶不已,自己到琪琅镇才不过一个月的时间,与眼前的男子根本就是素昧平生,而他竟然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身份,看来这个人很不简单啊。 中年男子微笑着点头说道:“我叫叶曲,是咱们镇派出所的指导员,我不但认识你,我还知道你是吉飞龙的孙子,是英雄之后”,叶曲边说边指了一下身后的碑文。 “啊?”,吉喆真的被惊呆了。 叶曲见状一把将吉喆从地上拉了起来,又朝着纪念碑庄严地敬了一个礼,然后不由分说把吉喆拖进了琪琅镇派出所。 在路上叶曲告诉吉喆,他与城关派出所所长是同学,而且是同年提拔到领导岗位上的,两人的关系非常好,昨晚发生在城关派出所里的事情,叶曲在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消息,为此他有些幸灾乐祸,在电话里把自己的老同学好好地奚落了一顿。 今天是周日,派出所里只有五六个民警在值班,而且看起来非常悠闲,看报喝茶聊天上网打电话,个个都象是在度假,吉喆相信这种现象如果被钟云看见的话,这帮民警们非挨骂不可。 不过叶曲却显得非常宽容,他没有直接批评干警们的懒散,只是非常善意地提醒他们要注意形象,便带着吉喆走进了他的办公室里。 吉喆茫然地盯着正在泡茶的叶曲,心里开始变得有些七上八下的。 叶曲见状哑然失笑,坐定后冲着吉喆竖起了大拇指,“吉老师,我不得不说你是这个,真不愧是大英雄的后代啊,不过我那同学可就惨了,为了你的事他已经郁闷一整天了,我估计他现在还在写检查呢”。 “写检查?为什么?”,吉喆觉得警方有点小题大做了。 “你说为什么?在他的辖区里竟然存在这么一个恶性的流氓团伙,在大庭广众之下就敢公然行凶,难道他作为所长不该检讨吗?不过也算他老小子倒霉,被钟老爷子揪住了小尾巴,我看这回他就是不死也得脱层皮啊,哈哈哈……”,叶曲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回声非常响亮。 “扑哧”一声,吉喆也笑了起来,他想起了昨晚在城关派出所里的情景。 “叶指导员,你把我叫到这儿来是不是有什么事啊?”,寒喧了一阵后吉喆切入了正题。 “也没有什么事,咱们有缘嘛,而且你又是吉飞龙的后代,他可是我的偶像啊,所以就想和你聊聊,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想请你吃饭,不知道你肯不肯给我这个面子啊?”,叶曲微笑着发出了邀请。 “叶指导员,有事你就尽管吩咐吧,没必要这么客气”,吉喆很不习惯这样的方式,所以婉拒了叶曲的好意。 叶曲赞赏地点了点头,再一次竖起了大拇指,“真不愧是英雄之后哪,爽快,不错,我的确有点小事想请你帮忙,如果不是今天正好遇上了你,我这几天都准备抽空上你们学校找你呢”。 叶曲说罢立即起身走到了门边,朝外看了看之后把房门关上了,转身的时候他的神情变得非常严肃,眼神中隐隐冒出了一丝异样的凶光。 见此情景吉喆顿时觉得颇为蹊跷,所以静坐一旁急切地等待下文,直觉告诉他,叶曲想让他帮忙的事绝对小不了,否则的话叶曲也不会这么紧张了。 “吉老师,我想让你帮我找一个人”,叶曲坐在了吉喆身旁,在他的耳旁轻声说道。 “一个人?我?叶指导员,你不会开玩笑吧?如果连你也找不到的话,那我更是无能为力了”,吉喆听罢大吃一惊。 “不,我相信这个人现在只有你才能找到”,叶曲摇了摇头严肃地说道。 吉喆:“这样啊,那你快说,你想找谁?叫什么名字?”。 叶曲出人意料地说出了三个字:“不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你还让我找人?”,吉喆被气坏了,他感觉自己受到了愚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是,不知道”,叶曲再次重复一遍,然后轻声说道:“吉老师,你有没有听说过去年发生在琪琅山上的‘8。24游客失踪事件’?”。 “当然,就是五男三女失踪那件事吧,这件事去年闹得很大,后来据说搜救行动失败,从此便没有下文了,对吧?” 转念一想之后吉喆突然睁大了眼睛,“叶指导员,你该不会是想让我上山找这八个人吧?”。 “不”,叶曲断然否认,“你听我慢慢说,这件事绝对不是你所想的那么简单”。 “哦?愿闻其详”,吉喆一听立即来了兴趣,况且他现在也一直在调查琪琅山野人之谜,任何与琪琅山有关的事情都能让他产生强烈的好奇心。 “好,那我就从头说起吧”,叶曲说罢再一次起身走到了门边,开门朝外张望了一会儿之后又关上了门,行事显得非常小心翼翼,此举更加剧了吉喆本已十分强烈的好奇心。 “唉呀,头绪太多了,该从哪儿说起呢?”,叶曲搔了搔头皮一时间不知道从何入手了。 “那就从你们接到报案时开始呗”,吉喆善意地提醒了一句。 “对,对,对,是应该从这里开始,你真行”,经这一提醒,叶曲忙不迭地点头称是。 吉喆端起茶杯稍稍转身偷笑了两声。 叶曲又往吉喆身边凑了凑,他皱着眉头严肃地说道:“去年8月27日早上,所里面接到你们中心李校长的报案电话,说是……”。 “等等”,不待叶曲继续往下说,吉喆猛一挥手打断了他的叙述,神情显得有些惊讶。 第四十一章 8.24失踪事件 叶曲刚刚起了个话头便被吉喆毫不客气地打断了。 “中心李校长?是李渭义吧,不对呀,难道不是我们学校的凌含笑老师报的警吗?”,吉喆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或者干脆就是事发太久叶曲记错了。 “不是,电话是你们中心李渭义校长打的”,叶曲极为肯定地说道:“不过他在电话里说,凌含笑告诉他,说是看到有五男三女在8月24日黎明时上了琪琅山,三天都没有看到他们下山,据此我们才出了警”。 “哦,原来是这样啊,明白了”,吉喆恍然点头说道:“然后你们就组织人马开始搜山了,对吧?”。 “差不多是这样”,叶曲点了点头说道:“当时我们先赶到青云村找凌含笑了解情况,在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就通知了县里紧急增援,后来因为下大雨才停止了搜救工作,但结果,唉,一无所获,当时我们还觉得奇怪呢,会不会是凌含笑看错了,所以后来我们准备找她再核实一下情况,结果还没出发就接到钟站长的电话,说是凌含笑也失踪了,经过调查才得知她也上了琪琅山,然后我们又马不停蹄地来了一次大搜山,结果还是一无所获,真是邪门了”。 一想起去年的这两次大规模的搜山行动,叶曲苦着个脸哭笑不得,费时费力不说,两次搜山连个鬼影子都没有找到。 吉喆稍稍低了一下头,算是在心里为这两次失踪事件的当事人默哀。 叶曲默默地盯着吉喆,嘴角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 “怎么会这样呢?前脚刚报了案,后脚凌老师就失踪了,怪哉”,吉喆没想到“8。24游客失踪事件”的报案人并不是凌含笑,充其量她只是一个目击者,然后便成了警方的证人,警方据此展开了大搜山,孰料过了三天之后她竟然也失踪了,难道这是巧合吗? 想到这里的时候吉喆咬了咬嘴唇,眉头也开始皱了起来。 叶曲似乎看穿了吉喆的心思,他轻拍了一下吉喆的肩膀说道:“这个我们后面再接着谈,还是先把‘8。24失踪事件’说一说吧,你看呢?”。 “你说的对,对了叶指导员,‘8。24失踪事件’后来有什么最新的进展呀?”。 吉喆是去年从报纸上得知这件事的,当时他还在江州,这起五男三女游客失踪事件曾经引起了轰动,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社会上关于“琪琅山野人”的传闻便开始大规模地流传开来,除了对失踪者的安危担心之外,更多的人则对琪琅山野人抱以了强烈的好奇心,吉喆也曾经特别留意过媒体对此事的追踪,不过他并没有看到后续的报道。“唉,别提了,一提就来气”,叶曲失望地摆了摆手,又赌气似的一口气喝光了杯中茶,呛得他连连咳嗽不止。 “怎么,难道就没有下文了?”,见此情景吉喆大感疑惑。 “可不是嘛”,叶曲重重地拍了一下大腿后郁闷地说道:“我甚至都怀疑‘8。24事件’到底是真是假了,要不是相信凌含笑的为人,我都想把这件事当成报假案上报处理了”。 吉喆一听立即就来了兴趣,连忙追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告诉你也无妨,反正也不是什么机密”,叶曲稍稍整理了一下思路后便在吉喆面前大吐苦水,据说因为这件事他和所长还背了个处分,到现在为止他还是没有想明白到底哪儿出了问题。 去年发生的“8。24游客失踪事件”一经媒体披露,立即在社会上引起了轩然大波,一时间社会各界的目光齐刷刷地聚集在了琪琅山上,而此次失踪事件中的五男三女的安危更是牵动着无数善良民众的心,人们关注着琪琅山,关注着搜救行动,当然也有为数不少的人关注着琪琅山野人。 从8月27日接到报案,在向凌含笑核实了案情之后,琪琅镇派出所立即将案情向县里作了紧急汇报,在云山县政府的牵头组织下,一支近两百人的队伍迅速开赴琪琅山展开了为期三天的大搜救,要不是因为30日下午天降大雨,搜救工作至少还要再持续三天。 除了现场搜救之外,警方也同时在调查这五男三女的身份,但令人失望的是,即使是在搜救行动结束之后,警方也未能找出其中任何一人的确切资料,手头上倒是有一大堆的失踪人员名单,足足有上百人之多,至于这失踪的八人是不是在这堆名单里面,谁也无法肯定,案子到这儿陷入了困境。 哪怕是到了现在,这起“8。24游客失踪事件”也仍然是一桩尚未破解的悬案。 “不会吧”,吉喆简直不敢相信叶曲的话,他圆睁着双眼,嘴巴也张成了一个大大的o型,“真的就一点儿线索都没有?”。 叶曲还是连连摇头,非常郁闷地说道:“先说说上山搜救吧,县局为此出动了三条警犬,再加上两百多人的搜救队伍,其中还有不少是熟悉琪琅山情况的当地村民,不过,唉……”。 “连警犬也闻不到吗?”,吉喆被惊呆了。 叶曲无奈地点了点头:“琪琅山太大了,再说等我们上山的时候离事发已过了三天时间,再加上炎热的天气影响了狗的嗅觉,所以一直没有什么发现”。 “不对呀”,吉喆摇头说道:“这么说吧,这八个人既然能爬上琪琅山,说明他们肯定对琪琅山有一定的了解,可能事先也作过相应的调查,这是其一,其二,在正常情况下,如果要到深山旅行的话,为了防止迷路,肯定会在沿途留下相应的记号,而且这个记号一定要非常醒目,即使如你所说警犬闻不到的话,那么你们二百多人的庞大队伍上山,怎么可能找不到他们留下的路标呢?况且上琪琅山只有一条路啊,你说是吧?”。 “你以为我们都是傻瓜啊?”,叶曲又气又急地说道:“当时所有人都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也一直都在寻找他们可能留下的记号,但事情就是这么奇怪,三天时间里还真的什么也没发现,以前我们也处理过几起类似的事件,虽然最终人没有找到,但路标都很清晰,唯独这件事让我一直想不明白,八个成年人哪,又不是八个孩子,怎么连设路标这个最简单的常识都不懂呢?”。 “倒也是啊”,吉喆也觉得有些不可思异了。 “再说说你们警方的另一路调查吧”,吉喆仍感疑惑地问道:“我听说这八个人是在24号清晨上山的,我估计应该是在早晨的五六点钟左右吧,我想他们之所以选择在这个时候上山,最主要的是原因还是早上天气凉爽,爬山不会太耗费体力”。 叶曲没有答话,只是冲着他轻轻点头。 吉喆:“那就有问题了,即使在他们上山的时候没有被其他村民发现,而且我可以肯定在23日他们也不是在青云村过的夜吧”。 叶曲还是点头。 吉喆接着说道:“那么你可以想想,在24号早上他们是从什么地方出发的?也就是说在23号的晚上他们住在哪里?我估计最有可能的地方就在琪琅镇上,还有一点,从琪琅镇到青云村有十公里的山路,那么这十公里的路程他们是通过什么方式解决的?我肯定他们不是步行走到青云村的,因为时间和体力上不允许,况且也没有人会选择走夜路,因为那样很不安全,所以我估计最大的可能就是包车,那么问题就很简单了,只要找到这个车主,再找到他们留宿过的旅馆,查一查不就行了吗?”。 吉喆虽然有些信口开河,但他的分析倒也是头头是道。 叶曲的脸上笑容微露,但很快就收敛了,眉宇间再次愁云密布,声声叹息吐出的是心中的百般无奈,“我不得不说吉老师你很有头脑,不过你说的这些问题我们都考虑过,而且也都是按照这种思路去排查的,但情况却很不妙,我们查遍了镇上所有的旅馆饭店,包括一些居民的家里,不过没有人在事发前留宿过这八个人,而且也没有哪个车主在24号清晨载过客人到青云村”。 “那么有没有可能他们是从县城或者是从邻近乡镇出发的呢?”,吉喆再次问道。 叶曲轻轻摇头说道:“都查过了,县局和友邻派出所出动了大批警力,也请求周围各邻县的公安机关协查过,但最终还是没有查到有价值的线索”。 “也是啊,八个人哪,目标应该说是很大的,要查起来相对容易得多,怎么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呢?”,吉喆情不自禁地摸了摸下巴。 “所以”,叶曲长吐了一口气后慢慢地说道:“所以我怀疑这八个人到底是不是存在”。 “你干脆直接说凌老师报假案得了,遮遮掩掩的干什么?亏你还是个领导呢”,吉喆听出了叶曲的弦外之音。 “呵呵,你倒是心直口快啊”,叶曲赞赏地笑了起来,:“其实有这种想法的不光是我,连我们局长都问过这样的问题,所以我们才会去找凌含笑复核情况,结果……唉”。 “难道除了报假案之外,就没有别的可能性了吗?”,吉喆不相信凌含笑会报假案,这种事可是非同小可,是不能随便开玩笑的。 “除非是这八个人自己找死”,叶曲开玩笑地说道。 吉喆严肃地说道:“对了,当时你们找凌老师了解情况的时候,她有没有什么反常的现象啊?”。 “嗯,这个嘛也不好说”,叶曲沉吟了片刻之后说道:“她当时表现得应该还算正常,不过有一点我觉得很可疑”。 “哪一点?”,吉喆立即凑近了叶曲身旁,显得有些迫不及待了。 叶曲皱了皱眉头犹豫不决地说道:“我很怀疑凌含笑并不是‘8。24事件’真正的目击者”。 “什么?这怎么可能呢?”,吉喆一听脸色突然大变。 第四十二章 意外频现 暂且抛开其他案件不谈,单纯就“8。24游客失踪事件”来说,叶曲的话令吉喆产生了两个意外。 其一,凌含笑并不是真正的报案人,报案人是琪琅镇中心小学的校长李渭义,而凌含笑至多只能算是间接报案人,因为是她将五男三女失踪的消息告知李渭义的; 其二,凌含笑很可能不是“8。24事件”的真正目击者,如果不是她的话,那么那个真正的目击者是谁呢? 意外之余吉喆的兴趣变得愈发浓厚了,他觉得这其中似乎隐藏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秘密。 吉喆:“叶指导员,你们当时接到李校长的报案之后,在去找凌老师了解案情时你在不在场?”。 叶曲:“就是我带人去青云村的,连询问笔录也是我亲手写的,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吉喆摇了摇头:“那好,你们到达青云村之后,是在什么地方找到凌老师并做笔录的?”。 叶曲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就在你们学校的办公室里”。 吉喆微眯了一下双眼:“我很奇怪的是,凌老师为什么不亲自报案,而要假手于李渭义呢?学校办公室里就有电话,她直接报警不是更方便吗?”。 叶曲:“这个问题我也曾经问过她,不过她说她不敢完全肯定,所以迟迟都没有报案,直到在与李渭义通电话时,才把这个情况说了出来,李渭义觉得事态严重,所以才向我们报了案”。 “有道理,凌老师毕竟太年青,这一点她确实没有做错”,吉喆很赞赏凌含笑的处事方法,毕竟李渭义老成持重,遇到问题时找他解惑是正确的。 想了想之后吉喆问出了第四个问题:“在你们见面谈话的时候,凌老师的情绪怎么样?”。 “还算正常吧,有问有答而且条理清晰,语气也比较缓和,不象是在撒谎”,叶曲颇为疑惑地说道。 “那你怎么怀疑她在报假案呢?”,吉喆毫不客气地责怪道。 “呵呵”,见此情景叶曲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我告诉你实话吧,当时做的那份笔录前后矛盾,而且她连自己都难以自圆其说,我举个例子,她说她亲眼看到有五男三女上了琪琅山,我问她是在什么地方看见的,她说是在自己的房间里,站在窗前的时候无意间发现的”。 “这很正常啊,毕竟事发时间比较早,那个时候她应该刚刚睡醒吧,在打开窗户的时候看到了”,吉喆现在所住的房间就是凌含笑失踪前住过的,站在窗户前一眼就可以看到通往琪琅山的山路。 叶曲笑了笑说道:“我在现场做过模拟实验,那间屋子距离山道的直线距离有一百米左右,已经不算近了,而据凌含笑说,事发时间大约是在五点钟左右,那个时候天刚刚放亮,能见度还不是非常好,一百多米的距离如果说可以看清几个人上山我相信,但如果说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分辨出男女的性别和比例,我就不敢相信了,还有一点,我查过凌含笑的体检表,她的裸眼视力都在1。0以下,再加上刚刚睡醒,在当时那种条件下她不可能目击到如此准确的情况”。 “好象也有道理啊”,吉喆也在心里默默地构略着事发时的情景。 “还有一点刚刚你也问过我的,那就是这五男三女的交通问题,据凌含笑说她看到这八个人是步行进村的,没有看到交通工具,也没有听到发动机的声音,那就怪了,难道这八个人真的是徒步赶到青云村的?十公里的山路那得步行多长时间?再说了即便他们都是步行的,走了十公里的山路还有体力爬山吗?如果换成是你的话,在徒步了十公里之后你会怎么做?”,叶曲反问道。 “我会找个地方好好地歇歇脚,等体力恢复过来之后再上山,或者干脆重新选择登山日期”,吉喆肯定地回答道。 叶曲:“那不就是了,可是凌含笑却说亲眼看到他们是从机耕路进的村子,然后立即就上了通往琪琅山的山道,这不是有背于常理吗?”。 “嗯,好象也有一定道理”,吉喆摸着下巴思索了片刻之后问道:“不过会不会有这么一种情况,这八个人先乘车到达村外的某个地方,然后再步行进村呢?”。 叶曲摇了摇头:“可是凌含笑说她并没有听到发动机的声音啊,你想一想,在清晨五点钟左右的时候,周围环境是非常安静的,再说了,什么样的车子在崎岖的机耕路上行驶会不发出声音啊?在爬坡的时候那种声音是非常刺耳的,完全可以传到青云村,而据我们走访得知,村民们在当天清晨都没有听见发动机的声音,这不是很奇怪吗?”。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不待吉喆反驳,叶曲又接着补充道:“进山的山道就在敬老院的门口,而敬老院里有两条看门狗,如果有陌生人经过两条狗是一定会叫的,可是我们走访过敬老院里的老人们,那天早上他们都没有听见狗叫,你说说看,这正常吗?”。 “那可不一定”,吉喆有些心虚地回应道。 “得,得,得,还是我替你说了吧,你一定是想说老人们耳朵聋,所以没有听见,对吧?”,叶曲连忙挥挥手打断了吉喆的话,而后偷笑着说道:“如果说一两个老人没听见这是正常的,但你应该知道,敬老院里有二十多位老人哪,而且你也清楚老人们都有早睡早起的习惯,我们走访的时候老人们都说没有看见有人上山,也没有人听见狗叫,你说说看,这种情况正常吗?”。 “那你们还要兴师动众地去搜山?把凌老师当成报假案抓起来不就得了吗?”,吉喆怒气冲冲地说道,不过口气显得有些疲软。 “哈哈哈”,叶曲指着吉喆笑得连腰都弯了下来。 “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吉喆立即板起了脸。 叶曲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声,不过身体还是有些摇晃,他亲切地拍着吉喆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道:“小吉啊,你还是太年轻了,不过我理解你,毕竟你们都是老师嘛,这么说吧,很多事情是不能用常理来推测和判断的,虽然我一直怀疑凌含笑是否亲眼目睹了‘8。24事件’,但我还是立即向上级通报了此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当时就是这么想的,因为那毕竟是八条人命哪,万一这事是真的,而我要是隐瞒不报的话,那我就枉披了这身警服了”。 “你这么做是对的”,吉喆重重地拍了拍叶曲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背。 “知道我为什么会跟你说这些吗?”,叶曲笑着问道。 吉喆:“是因为我爷爷?”。 “是的,我之所以会向你透露这么多,原因有两个,第一,因为你是老师,第二,因为你是吉飞龙的孙子”,叶曲用手指了一下室外纪念碑的方向,脸上的崇敬之情一目了然。 吉喆默默地点了点头。 “所以,我希望你能帮我查一下那个真正的目击者”,叶曲凑到吉喆跟前非常严肃地说道。 “我?不会吧?”,吉喆惊讶地盯着叶曲,感觉有些不太相信。 “对,就是你,除了你之外,我找不出第二个合适的人选来,而且是最可靠的人选”,叶曲微微地眯了一下双眼,一丝火光贲然而发。 “你不是说这很可能是一起假案吗?那为什么你还要查呢?”,吉喆不解地问道。 叶曲:“很简单,因为我也相信凌老师的为人,即使她不是目击者,但一定是有人告诉她的,所以我想把这个人查出来,或许可以解开‘8。24事件’之谜”。 吉喆笑了笑说道:“难道你们在事后没有查过吗?”。 “查过了,不过没有线索,本来这件事凌含笑是最清楚的,不过她却失踪了,所以我觉得这里面可能有问题”,叶曲无奈地叹了口气。 “难道你怀疑凌老师的失踪与‘8。24事件’有关?”,吉喆一听立即睁大了眼睛。 叶曲低声说道:“不错,我一直就有这种感觉,因为这两件事衔接得太紧密了,我们刚刚准备找凌含笑重新核实案情,结果她就失踪了,所以我怀疑……”。 “有内奸”,吉喆悄悄指了一下房门。 叶曲举起一根手指放在嘴边轻轻地摇头示意。 吉喆:“对了,当时你们作出复核案情决定的时候,有多少人在场?”。 “四个”,叶曲凑到吉喆身旁刻意地压低了嗓音。 “哪四个?”。 叶曲非常严肃地说道:“局长、政委、所长、还有我”。 “哦?看来消息应该就是从你们中间泄露出去的,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难道‘8。24事件’背后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吗?”,吉喆一时间也捉磨不透。 “我不知道,真的”,叶曲坦承地说道。 “对了,你们所长姓什么?”,片刻沉默之后吉喆突然问道。 “姓凌,凌涛”,叶曲微微地皱了一下眉头,又朝着吉喆使了个眼色。 “我明白了”,吉喆冷酷地说道。 第四十三章 案件背后 一桩看似简单的游客失踪事件,但在经过了琪琅镇派出所指导员叶曲的叙述之后竟然也充满了疑惑和谜团,这一点是吉喆事先所没有想到的,或者说是预料得不够充分,特别是在叶曲看来“8。24游客失踪事件”和“8。31凌含笑失踪事件”之间存在着某种千丝万缕的关联,这更是令吉喆感到触目惊心。 “叶指导员……”。 “你还是叫我老叶吧,指导员从你嘴里说出来我总觉得味道不对”,叶曲笑了起来。 吉喆笑了笑说道:“好的,老叶,我想听听你最真实的想法,请不要让我失望,ok?”。 叶曲微微点头做了个“ok”手势,而后悄声说道:“我最真实的想法就是,凌含笑可能还活着”。 “哦?你也这么想?”,吉喆的眼中瞬间绽放出一丝异彩,因为有这种想法的人还有杜鹃,她一直怀疑凌含笑是被琪琅山野人掳走的,为此还煞有其事讲述了一个“琪琅山鬼”的传说,当时把吉喆唬得一楞一楞的。 叶曲再次重重地一点头,表情变得非常严肃,“不瞒你说,这件事我考虑了很久,总觉得这里面大有文章,而且我一直都怀疑凌含笑的失踪与‘8。24事件’有关,所以……”。 “所以无论如何,一定要找出那个真正的目击者,而这个人或许就是解开凌含笑失踪之谜的突破口,对吗老叶?”,吉喆很自然地替叶曲接了下去。 叶曲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然后朝着吉喆竖起了大拇指。 在寻找“8。24失踪事件”真正的目击者上两人很快就达成了共识,吉喆被叶曲的真诚所打动,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叶曲的请求,他要充当派出所在青云村的眼线,通过秘密调查配合警方找出那个真正的目击者,两人都相信只要找出了这个人,凌含笑失踪之谜就有望破解,甚至于还可以据此找到凌含笑的下落。 不过吉喆也知道要办成这件事很困难,因为从目前所掌握的情况上看,只有凌含笑知道那个目击者的身份,而随着她的离奇失踪这又成了一桩无头悬案,据叶曲透露,他在调查凌含笑失踪事件的过程中,也在青云、平云和龙云三个村展开了秘密排查,不过却毫无头绪。 “看来这里面大有文章啊”,吉喆下意识地摸了摸下巴。 “是”,叶曲非常肯定地说道:“如果不是凌含笑无故失踪,可能我还没有这种感觉,不过……”。 “不过她的失踪正好印证了你的怀疑,也就是说在琪琅镇上还有一股势力也在找这个目击者,而且还抢先了一步,如果照此推理下去,只能说明‘8。24事件”并不是一起假案,的确有人上了琪琅山,而且这很可能是一起有预谋的犯罪行为,虽然不知道犯罪动机是什么,但可以肯定的一点就是,这个人很可能就是‘8。24事件’的策划者和参与者,为了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诱使受害人上了琪琅山,但没有想到的是竟然被人目击了整个过程,所以在得知你们要找凌含笑核实案情的时候便抢先出手将她劫持,企图从她的嘴里找出那个目击者,对吗老叶”,吉喆的脑子转得飞快,再次替叶曲接了上去。 “我不得不说,你不干警察真是屈才了”,叶曲由衷地赞叹道。 尽管吉喆分析得头头是道,不过这其中最让人费解的就是动机问题,这是一股什么样的势力?它的组织领导者到底是谁?为什么要策划这么一起“游客失踪事件”?其真实目的何在? 虽然叶曲并没有把这个嫌疑人的名字说出来,不过吉喆早已经心知肚明,这个人就是琪琅镇派出所的所长凌涛。 从听到这个名字开始吉喆就隐隐产生了一种预感,这个人应该是青云村人,而且很可能与村长凌山沾亲带故,吉喆一直怀疑琪琅山野人是凌山训养的,并且与凌含笑的失踪有着某种紧密的关联,其中最直接的原因就是那两只大脚印。 在吉喆在一再追问下,叶曲终于吞吞吐吐地说出了一些内幕消息,说话的时候他时常走到门边听一听是否隔墙有耳,这个样子令吉喆愈加觉得有问题,而且问题严重。 据叶曲说,凌涛的确是青云村人,不过从小就随着父辈迁到了琪琅镇上,算起来他与青云村的村长凌山同辈,两人是叔伯兄弟,而自从凌涛当上了琪琅镇的派出所所长之后,凌山经常借故与他拉关系,每次凌山到镇里办事必定会给凌涛带些山货。 “这一点我已经想到了,我只是想不明白,他与‘8。24事件’有什么关联吗?按常理来说他没有必要这么做啊?”,对于凌涛在“8。24事件”中的角色, 吉喆仍然觉得匪夷所思。 作为一个派出所所长,肩负着保境安民的治安重任,在琪琅镇也是属于手握重权的,如果说凌涛贪污受贿吉喆肯定会相信,但一旦将他与“8。24事件”联系起来,吉喆就想不明白,或者说是想不通了,因为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凌涛都没有必要这么做,也就是说他没有作案动机。 “是啊,这一点我也想不明白,所以到现在为止,我也没有向上级反映过任何问题,但是这一切都来得太奇怪了,让我不得不有所怀疑”,叶曲也是满脸的不解。 “对了,在去年的‘8。24事件’中,他的表现怎么样?”,吉喆很擅于透过现象看本质,如果说凌涛有犯罪嫌疑的话,那么在去年的那起游客失踪事件中,他必定会暴露出一些反常的地方,而这些反常之处往往就是判断一个人是否涉案的最关键证据。 “不好说,不过我看得出来,他对这件事的态度有点消极”,叶曲回忆了片刻之后轻声说道。 “消极?说说看”,吉喆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因为叶曲的话正好印证了他的推断。 叶曲在整理了一下思绪后将凌涛在去年“8。24事件”中的一些令人费解的地方说了出来,整个叙述过程中他的神情非常严肃,严肃中又带着深深的疑惑。 吉喆则一言不发,脸上自始至终都挂着一丝冷酷的笑容,笑容中又微带着一股杀气。 据叶曲回忆,在去年的那次游客失踪事件中,凌涛一直持怀疑态度,事后他曾经在所里公开说这起事件是一起报假案,凌含笑就是这起假案的犯罪嫌疑人。 “这很正常啊,你不也有这样的怀疑吗?”,听到这里吉喆打断了叶曲的话。 “是,你说得对,我是有这样的怀疑,包括现在我还有,不过怀疑归怀疑,在处理这起事件时我一直都是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原则来对待的,所以这才有了后来的大搜山行动”,叶曲非常坦承地承认了自己的真实想法,此举驳得了吉喆的赞赏。 叶曲喝了口茶之后又向吉喆娓娓道来。 除了怀疑“8。24事件”的真实性之外,凌涛还是那次大搜山行动的坚决反对者,他似乎认定了这就是一起假案,反对出动大量的人力物力去搜山,为此被随后赶到现场的县公安局李局长狠狠地批评了一顿。 而在大搜山行动宣告失败后,凌涛一直在所里炫耀自己有先见之明,言语中还有意无意地挤兑叶曲,因为叶曲是搜山行动最坚定的支持者,也是他越过了凌涛这一层直接向上级汇报此事的,要不是考虑到今后两人还将继续做搭裆,叶曲早就想与凌涛干一架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叶曲显得非常愤慨,不但是他,连吉喆此时都产生了想揍凌涛一顿的冲动。 “真是莫名其妙”,吉喆愤怒地说道:“抛开这起事件不谈,按照辈份来说,他与失踪的凌老师也是亲戚关系,凌老师应该叫他堂叔吧,他作为一个长辈,怎么能这么怀疑自己的侄女呢?”。 “呵呵,你呀,看来在人情世故方面还有所欠缺呀”,叶曲摇了摇头笑着说道:“现在是什么年代了?亲兄弟都得明算帐呢,更何况他们只是远亲而已,就连凌山找他办事的时候都得提着礼品来呢”。 吉喆痛心地点头称是。 “对了,在凌老师失踪之后,他的表现怎么样?”,吉喆微眯了一下眼睛,一丝凶光骤然闪现。 “唉,别提了”,叶曲朝着他摆了摆手,“凌含笑失踪也是我去青云村调查的,如果不是碍于林业站钟哲的面子,他都想把这起事件定性为畏罪潜逃了”。 “什么?这个混蛋”,吉喆忽地站了起来,愤而跺脚骂了起来。 叶曲见状连忙伸手示意吉喆别激动,然后又走到门边拉开房门看了看。 “那么我可以肯定,在凌老师失踪之后他也是坚决反对搜山的,对吧?”,吉喆咬牙切齿地说道。 叶曲略一沉吟后轻轻点头。 “我明白了”,只在片刻之间吉喆猛一拍额头恍然大悟地说道。 “你明白什么?”,叶曲连忙追问道。 “我明白为什么会有‘8。24失踪事件’了”,电光火石之间吉喆的脑海中闪过了一个身影,他的眼睛突然间睁大了,他傻傻地盯着窗外,目瞪口呆的样子令叶曲大为费解。 因为他看到了远方的琪琅山。 第四十四章 触目惊心 从叶曲异样的神态和语气中,吉喆很明显地感觉到“8。24事件”并不是一起简单的游客失踪案,其背后极有可能隐藏着一股神秘的势力在操控着这起案件,而随着叶曲叙述的深入,很快他就将凌涛列入了嫌疑人的行列之中。 与警方侦破任何一起案件一样,作案动机是首先要考虑的重要因素,而恰恰是这一点让叶曲一直大为不解,所以尽管他也怀疑凌涛涉案,但迟迟都没有向上级汇报自己的怀疑。 不过吉喆略有不同,当视线接触到窗外的琪琅山时,一个念头骤然在脑海中跃起,随着一个身影的浮现,所有的疑惑顿时迎刃而解。 动机是什么? 吉喆的答案是------琪琅山野人。 初到青云完小的第一天,他从杜鹃的口中第一次听到了“琪琅山鬼”的传说,而后他又从村民那里也听到了相类似的说法,再通过他对赵青荷和凌山的调查,最重要的是上周在琪琅山上亲眼目睹了野人,这一切似乎都在印证着一个事实,那就是------“琪琅山鬼”的传说是真的。 众所周知,个体是无法在自然环境中独立持久生存的,要想保持生物的延续性,必须要依托一个群体,就琪琅山野人来说,要想让这个物种得以延续,首先要有一个适合生存的自然环境,其次还要有一个性别比例恰当的野人群体,最后还要成功规避可能导致物种灭绝的天灾人祸,否则的话这个群体就难以维系。 而“琪琅山鬼”的传说似乎在说明,琪琅山野人的群体中产生了很严重的繁殖问题,否则的话野人怎么可能会与人类*?把生物繁衍的希望寄托在现代人身上呢? 吉喆怀疑琪琅山野人已经濒临灭绝,为了保持物种的延续性,它们利用自己非常接近于现代智人的基因,从而制造出了一起起女性失踪事件,其根本目的就在于让她们成为代孕工具从而延续后代。 从目前所掌握的情况上看,赵青荷肚子上的妊娠纹和凌山家的“猴娃”是最有说服力的,况且青云、平云和龙云三个村都曾经发生过女性无故失踪事件,而且嫌疑目标都无一例外地指向了琪琅山野人,这一桩桩离奇的女性失踪案似乎都在说明琪琅山野人遇到了群体性的生存危机。 单纯就“8。24失踪事件”来说,如果不是失踪人员中有三名女性,吉喆还无法肯定自己的猜测,不过现在这个问题不存在了,从叶曲坦承的叙述中,从吉喆高度发达的逻辑推理能力中,这起失踪事件的作案动机也就自然而然地浮出了水面。 “8。24游客失踪事件”就是一起重大的拐骗妇女案,其目的就是将失踪人员中的三名年青女性诱骗至琪琅山上,使其成为野人的代孕工具。 吉喆相信这就是“8。24事件”的作案动机,并且为之感到触目惊心。 明确了作案动机之后,先前和后续发生的一系列问题都得到了很合理的解释。 据吉喆调查得知,青云村的赵青荷是最后一个野人的受害者,案发时间是2002年,过了一年时间才脱离险境,自从她获救之后,青云村和附近村庄都加强了防备,日夜提防野人的袭击,特别是女人们根本不会轻易地到琪琅山上去,即使是在夜间家家户户也都是门窗紧闭,家里的女性成员更是成了重点保护对象,时刻防备野人下山掳人。 于是在这种情况下,野人群体的生存危机再次爆发,为了不让野人灭绝,作为驯养人的凌山便把黑手伸向了村外,通过拉拢琪琅派出所所长凌涛,从外地秘密拐骗年青女性上琪琅山,为此精心布置了一个周密的计划。 但事与愿违,虽然这个计划非常隐蔽,而且作案的时间选在了凌晨时分,但还是被人目击了整个上山的过程,而这个目击者将消息告知了凌含笑,凌含笑又告知了李渭义,这才有了震惊全省的“8。24游客失踪事件”。 而这也正好能解释为什么凌涛会一直认定这是一起假案,而且坚决反对搜山找人,特别是在凌含笑失踪之后,凌涛更是态度反常,竟然想将此案定性为“畏罪潜逃”。 还有,在经过三天搜山无果之后,县公安局决定重新找凌含笑核实情况,而凌涛又正好是在场的四位知情者之一,为了抢先找出隐藏的真实目击者,以防止罪行败露,故而将消息透露给了凌山,由凌山指使野人在8月31日凌晨将凌含笑劫持。 再者,如果没有凌涛的参与,这起案件不可能会变得如此复杂,失踪者的身份迟迟未能查到,更有甚者,警方就连他们是怎么上的琪琅山都几乎是一无所知,这绝对不符合常理。 如果将“8。24事件”定性为拐骗妇女案,那么凌山就是罪魁祸首,而凌涛则是他的帮凶和保护伞,除了他们两人之外,还有一伙爪牙在为虎作伥,这是一股性质恶劣的犯罪势力,在凌涛的保护之下他们展开了疯狂的作案,吉喆估计“8。24事件”并不是它们制造的第一起案件,只是很不幸被人目击了作案经过从而暴露了他们的罪行。 如果这真是一起刑事案件的话,那么就能说明为什么敬老院的看门狗不叫了,因为凌山就是敬老院的负责人,由他参与此案,那两条狗会叫才怪呢,而且即便是敬老院里的老人们知道了此事,但为了能安享晚年他们也会装聋作哑,变相地纵容了他们的犯罪行为。 “明白了”,吉喆闭目仰首,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哀叹。 “你明白什么了?”,叶曲连忙问道。 吉喆默默地摇了摇头,他不愿意将野人的事告知叶曲,因为在两人先前的谈话中叶曲是否认琪琅山有野人这一事实的,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一点绝大多数人都持有相同看法。 “看来那个目击者很不简单,可能掌握了一些致命的情况”,吉喆严肃地说道。 “我也有这样的看法”,叶曲随声附议。 虽然到目前为止,这个目击者的身份仍然是一个谜,不过吉喆仍能从蛛丝马迹中嗅到一股不寻常的信息,他断定这个人的手上掌握了很多情况,甚至是掌握了凌山和凌涛的犯罪证据,而且这个人肯定是认识凌山和凌涛的,因为怕被打击报复,所以他选择了由凌含笑出面报案。 这个人是到底是谁呢?他(她)为什么能了解到如此绝密的情况呢? “难道是……”,吉喆猛然一惊,又一个熟悉的身影跃入了他的脑海中。 “也不象啊”,吉喆摇了摇头又否定了自己的推测。 “到底是谁呢?”,吉喆低下头在自言自语。 叶曲默默地注视着吉喆,脸上浮现出一丝欣慰的笑容,他很清楚吉喆已经提前进入了角色,有了他的帮助,查清那个神秘目击者身份的希望就多了不止一成。 “老叶,你们以前有没有处理过类似的案子?我指的是外地女性在琪琅山上失踪”,吉喆问道。 “有”,叶曲肯定地说道。 吉喆:“几起?都由谁报的警?”。 叶曲犹豫了片刻之后说道:“两起吧,不对,应该是一起,不过这是一群到琪琅山探险的‘驴友’,出事之后是他们中间的人报案的”。 吉喆皱着眉头问道:“找到失踪者了吗?”。 叶曲遗憾地摇了摇头。 “当时失踪了几个人?是不是只有女性?”,吉喆追问道。 叶曲思索了片刻之后说道:“不是,两个人,好象是一对情侣吧,据说当时他们两个离开了队伍,后来就失去联系了”。 吉喆轻轻摇头:“那看来不是”。 “不是什么?”,叶曲好奇地问道。 “也没有什么,呵呵”,吉喆神秘地笑了笑。 叶曲突然放下了脸非常严肃地说道:“如果有什么进展记得一定要保密,他们肯定也在暗中找这个人,遇事千万不要蛮干,记住,你的安全是第一位的,我说的你能明白吗?”。 “哼哼”,吉喆捏了捏指关节冷冷地笑了两声。 “你可千万别掉以轻心哪”,见吉喆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叶曲开始有点着急了,他生怕吉喆因一时冲动而毁了整个案件侦破。 吉喆:“老叶,你帮我查一下,从去年凌老师失踪那天开始一直到现在,青云、平云和龙云三个村有没有人员失踪?”。 “我知道你想干什么,因为我也是这么想的,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没有”,叶曲一下就悟出了吉喆的心中所想。 “明白了”,吉喆开始变得有些激动了。 因为这就意味着那个神秘的目击者至今还是安全的,而如果凌含笑是被凌山犯罪团伙所绑架的,这就足以说明凌含笑并没有向他们供出那个目击者的身份。 无论是吉喆还是叶曲,都把这个目击者圈定在了这三个村的范围之内,如果凌含笑供出这个目击者身份的话,那么在这半年时间里,这三个村至少会有一个人“无故失踪”。 照此推理下去,既然凌山绑架凌含笑的动机是为了找出那个目击者,在这个人的身份还未明确的情况下,凌山一伙是不会轻易对凌含笑下毒手的。 也就是说凌含笑极有可能还活着,只要她活着,案情就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 现在的问题是,吉喆和叶曲必须要赶在凌山之前找到那个目击者,进而将凌山团伙一网打尽,虽然吉喆与这些失踪事件的当事人素昧平生,但强烈的正义感仍促使他下决心查清此事,这也是爷爷生前刻意教导的。 第四十五章 谁是目击者 一桩看似简单的游客失踪事件,背后竟然隐藏着重大案情和致命危机,一只无形的黑手在其中若隐若现,吉喆深信随着它的每一次出现,必有一桩案情发生,必有至少一位无辜女性沦为野人的牺牲品,而“8。24事件”只是暴露出来的冰山一角而已。 不光是“8。24”,现在看来凌含笑的失踪也不是一桩偶然事件,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她的失踪必定与“8。24事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或许真的如叶曲所怀疑的那样是因果关系。 在如此纷乱繁杂的情况下,吉喆相信能解开此中疑惑的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凌山,他极有可能就是诸多诡异事件的幕后操控者,为了其不可告人的肮脏目的,直接策划并实施了一系列诱骗和绑架案,如果这是一个犯罪组织的话,那么凌山应该就是组织里的一号人物。 另一个就是那位神秘的目击者,从现在所掌握的情况上看,这个人应该知道一些内幕,但因为种种原因不敢直接站出来指证,甚至于连报案都要假手于凌含笑,从这一点上就可以看得出来,这个目击者对凌山和他所犯下的罪恶勾当有着相当程度的了解。 吉喆现在根本没指望能从凌山身上打开突破口,因为这无异于与虎谋皮,稍有不慎还会打草惊蛇,要解开如此复杂的案情唯有寄希望于那个神秘的目击者了,而且动作要快,一定要抢在凌山之前找到这个人。 可是在几乎是毫无线索的情况下,一时间该上哪儿去找这个隐藏至深的神秘人物呢? 叶曲把这个目击者大致圈定在青云、平云和龙云三个行政村的范围内,并为此做了大量的秘密排查工作,但至今仍一无所获。 而吉喆的想法则更大胆,他在叶曲的基础之上,把这个目击者直接圈定在了青云村,原因有三: 其一 这个目击者应该与凌含笑很熟悉,且非常了解她的为人,所以才会把如此绝密的犯罪情况透露给她,而据吉喆所知,凌含笑自从到青云完小任教后基本上很少外出,再加上性情孤僻,能与其接触并深交的更是屈指可数,而这个目击者冒着随时可能被灭口的危险将情况告诉凌含笑,说明两人之间的关系应该非常好; 其二 据叶曲介绍,“8。24事件”的发案时间是在清晨的五点左右,而这个目击者既然能目睹全部发案经过,说明他(她)应该在五点之前就出来活动了,而在这个时间段里有可能发现问题的也只有青云村的村民; 其三 这个目击者在目睹了案发经过之后,将案情通报给了凌含笑而没有选择直接报案,说明他(她)心存顾虑,害怕受到打击报复,而如果“8。24事件”的幕后主使人是凌山的话,说明目击者肯定认识凌山,而且知道很多他的情况,而能了解到如此绝密的情况,说明这个目击者一定就在凌山的周围,这也在一定程度上将目标缩小到了青云村的范围之内。 圈定了青云村的范围后,吉喆的心里已经有怀疑目标了,只是他还是有些不确定,所以并没有将自己的怀疑告诉叶曲,因为他还需要一段时间去调查和求证。 秘密谈话结束之后,叶曲亲自将吉喆送出了大门,临别时再三叮嘱吉喆要小心从事,不过吉喆仍然若无其事地朝他挥了挥手。 “这小子,可别坏了我的大事啊”,望着吉喆大步流星的背影,叶曲摇了摇头自言自语地说道。 吉喆真的已经进入角色了,他不是警察,不过他是警察的后代,尽管爷爷只是旧社会的警察,但这并不妨碍吉喆的血管里流淌着一股正义的血液。 见天色尚早吉喆走进了琪琅镇中心小学,在校长办公室里堵住了正在值班的中心校长李渭义,没有任何的客套话,吉喆一开口便进入了正题,他就是想了解 “8。24事件”的问题,无疑李渭义是最了解当时情况的。 “你说什么?凌老师是哭着打电话给你的?”,听完了李渭义对当时情况的大致回忆之后,吉喆立即就发现了问题。 李渭义疑惑地点了点头说道:“是啊,听起来还挺伤心的,当时我也觉得有点奇怪,不过大家都知道凌老师心地非常善良,我想可能是替那些失踪人员担心吧”。 “差不多吧”,吉喆部份认同李渭义的猜测,想了一会儿又问道:“除了向你反映有八个人上山之外,在电话里她还有没有提到别的事情?”。 “别的事情?”,李渭义皱了皱眉头,沉思了一会儿之后摇了摇头。 “真的没有吗?”,吉喆仍然有些不相信。 “没有”,李渭义极其肯定地说道,但他的眼神开始出现了一些飘忽,这一细微的变化立即被吉喆敏锐地捕捉到了。 “李校长,我觉得你没有必要隐瞒什么,虽然我与凌老师素昧平生,但我已经从完小的师生们口中得知,她是一个尽职的好老师,对于她的失踪我也非常痛心,相信你也是,所以我很想查一查这件事,也算是尽一个老师和学友的心意吧,这么说吧,我觉得凌老师能把这么大的事情反映给你,说明她对你是非常信任的,所以我相信她一定跟你说了什么,希望你能如实地告诉我”,吉喆非常恳切地说道。 “唉”,李渭义长长地叹了口气,又伸手揉了揉脑门,表情变得有些痛苦了。 吉喆不慌不忙地坐了下来,一双锐利的眼睛正对着李渭义,直觉告诉他接下来李渭义会有一些外人所不知道的情况要说。 犹豫良久之后李渭义终于缓缓打开了话匣子,将他所知道的所有情况向吉喆和盘托出。 据李渭义回忆,他接到凌含笑的最后一个电话是在去年的8月27日上午,那时他正在海州市教育局开会,当时凌含笑打的是他的手机,来电号码显示凌含笑用的是青云完小办公室的座机。 在电话里凌含笑含糊其词地向他反映有五男三女上琪琅山这件事,李渭义听后大吃一惊,而且也问过凌含笑她为什么不早点报案,凌含笑只是一味地抽泣并且推托说自己不敢确定,就在两人即将结束这次通话的时候,凌含笑突然变得非常伤心,她告诉李渭义,万一她出了意外就请李渭义到青云完小来一趟。 “哦?她真的这么说的?”,吉喆打断了他的话。 李渭义疑惑地点了点头,整整思绪之后又接着往下说。 果不其然,就在李渭义结束这次会议返回琪琅镇的时候,就听到了凌含笑失踪的消息,心中不禁为之大惊,自从凌含笑失踪之后,李渭义觉得这里面问题很大,也立即把这个电话内容向警方做了说明。 不过警方虽然做了大量调查,而且也动用了大批人力物力上山搜救,但最终还是做出了令人失望的定案结论。 要不是今天吉喆的一再追问,李渭义都快把这件事给忘记了,因为他也已经慢慢接受了凌含笑“因抑郁症发作而出走”这一结论。 “校长,凌老师让你去完小,有没有说到完小之后去干什么?”,吉喆估计凌含笑一定是提前察觉到了危机将至,所以才说出了这一番暗示性的话。 李渭义:“嗯我想想,当时她非常伤心,口齿也不是很清晰,好象是想让我到完小去找一个人,好象是”。 “哦?一个人?是谁?”,吉喆一听大喜过望。 凌含笑所说的这一番话,吉喆总感觉象是在交待遗言,正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亦善”,吉喆相信凌含笑一定想透露一些绝密的事情,而她所说这个人立即让吉喆联想起了隐藏在青云村的那个神秘的目击者。 “我也不知道啊”,李渭义极为遗憾地说道:“当时她好象只提到了一个字,然后就一直在哭,我问她她又不说了,还口口声声让我保密,然后就挂掉了电话,再打过去的时候就没人接了,我觉得事态严重,所以就马上给镇派出所打了电话”。 “一个字?什么字?”,吉喆眉头一扬连嗓门都加大了。 “好象是‘吉’,也好象是‘洁’,反正听不清楚,她说得很含糊,再加上我的耳朵有点背,所以到现在我也捉摸不出来是什么意思”,李渭义挠了挠耳朵后说道。 “哦?我想她说的应该是某个人的姓,或者是名字当中的一个字,而且这个人一定是个知情者”,吉喆非常肯定地说道。 不过奇怪的是,不知道出于何种原因凌含笑只说了一个字,并没有把知情人的全名说出来就急匆匆地挂掉了李渭义的电话。 凌含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既然她能将“8。24事件”告诉李渭义,说明她还是非常信任他的,可既然相信李渭义,又为什么不把话说清楚呢? 难道她有什么苦衷或者是顾虑吗? 吉喆皱着眉头陷入了漫长的思绪之中。 第四十六章 排查 李渭义的回忆又一次让吉喆陷入了虚无缥渺的疑云之中,凌含笑的失踪已经够反常的了,更令吉喆疑惑的就是她所打出的这个电话,她到底想说什么?她想让李渭义到青云完小去干什么呢? 吉喆觉得凌含笑是想让李渭义去找一个人,找一个知情者,只是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凌含笑最终还是没有把这个人的名字说出来。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凌含笑说出了这个名字,因为李渭义耳背并没有听清楚,不过吉喆觉得这种可能性并不高。 “是啊,当时我也这么认为的,可是后来我查过,青云。平云和龙云三个村里并没有人姓吉啊,而且姓季。纪。姬的都没有”,李渭义愁眉苦脸地说道。 吉喆:“那么名字里带洁或者类似读音的呢?”。 “村里名字带洁的就只有四个人,其中有两个还是完小的学生,一个一年级,一个三年级,不过我都问过了,唉……”李渭义连连摇头叹气不止。 “她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吉喆更为困惑了。 李渭义痛苦而又疑惑地点了点头。 在得知凌含笑失踪的消息后,李渭义在第一时间便赶到了青云完小并且配合警方进行了深入调查,但查遍了三个村的所有人口资料,并没有找到一户人家姓吉。季或者是姬的,名字里带洁的也都细细地问过,不过仍是一无所获,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怀疑是自己耳朵不好听错了,或者干脆就是凌含笑说错了,再加上警方查到的凌含笑患有抑郁症的诊断书,于是这件事也就慢慢地耽搁了下来。 “那看来不是了”,吉喆象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在了椅子上。 “是啊,而且我听说那段时间凌老师的情绪很不好,所以……”,李渭义话说了一半就没有再说下去了。 吉喆当然明白李渭义想说什么,无非还是警方的那套说词而已,尽管他也曾经有过类似怀疑,不过现在他已经不相信这个结论了,在他的心里已经完全把凌含笑的失踪与“8。24事件”紧密地连接在了一起。 吉喆:“校长,除了警方之外,这件事你有没有对外人提起过?”。 “没有”,李渭义回答得非常肯定。 “真的没有?包括钟哲吗?”,吉喆仍在怀疑。 “是的,本来我想告诉他的,不过刚提到凌老师,他的情绪就失控了,唉,这个人的确是用情至深啊,再说了我还答应过凌老师要保密的,为人处事要守信用,你说是吗?”,李渭义反问道。 “你个老夫子”,吉喆在心里暗暗地骂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保密”。 见李渭义也提供不出什么新的情况来,吉喆便主动地中止了这个沉重的话题,而后将近期的工作向李渭义汇报了一遍,听得李渭义点头赞赏不止,除此之外,吉喆开始向李渭义打听青云完小其他五位老师的情况,两人谈了足足近一个小时之后吉喆才起身告辞。 “突突突……”。 盘腿安坐在满载着米面的拖拉机上,吉喆无心留恋路边的琪琅春景,拖拉机爬坡时发出了震聋发馈的轰鸣,但也无法打断他的思绪,这一路上他一直在沉思,直到拖拉机开进了青云村,停在了村敬老院的门前。 拖拉机还没熄火,四个膀大腰圆的年青人立刻迎了上来开始卸货,凌山满脸笑容地跟在后面,看见吉喆的时候他的脸色微微地变了变,吉喆只是朝他轻轻地点了点头,而后就头也不回地往学校跑去。 “吉”。“季”。“姬”。“洁”。“节”。“接”…… 吉喆搜肠刮肚地在背课本上写下了一连串读音相近的字符,结合李渭义所述的事发情况,又不停地在这些字符上勾勾叉叉,当红笔落在最后一个字上准备打叉时,“啪”一声脆响,红笔被吉喆生生地折断了。 最后一个字符是——“姐”。 随即一个丰韵而颇具都市白领气质的身影在心头跃然而起。 不错,吉喆怀疑的这个人就是杜鹃。 去年8月27日凌含笑在与李渭义通最后一个电话时,除了告知“8。24游客失踪事件”之外,还请李渭义在她出事之后去一趟青云完小。 正是凌含笑在电话里所说的“青云完小”提醒了吉喆。 如果真的存在这么一个知情者的话,那么吉喆相信这个人应该就在青云完小里,否则的话凌含笑也不会把目标缩小在这么一个小范围之内了。 肯定了这个判断之后,接下来就该圈定这个知情者是谁了,老师?学生? 要了解到如此绝密的内幕情况,还要充分了解凌含笑的为人,一个小学生是无能为力的,所以答案肯定是老师。 那么问题就变得非常简单了,青云完小一共只有六位老师,三男三女,所以这个知情者应该就在这六人当中。 明确了这一点之后,再结合吉喆对“8。24事件”目击者的怀疑和推理,目标渐渐地缩小到了住在青云村的三位老师范围内,除了杜鹃之外,还有凌青华和一位叫朱海霞的中年女教师住在村里。 当然还有一位今年刚刚离职的年青男老师,不过吉喆已经把他排除了,因为这位男老师在完小执教时很少住在村里,更何况“8。24事件”的发案时间是暑假,他不可能目击到这次事件,更别提知道那些关乎身家性命的绝密内幕了。 杜鹃。凌青华。朱海霞,这三人的名字都与“吉”。“洁”等类似读音无关,所以从表面上看起来凌含笑所提到的这个人应该不是其中之一。 但据吉喆所知,凌含笑在完小的教师之中唯有与杜鹃关系较近,这一点估计和年龄以及都有过在江州生活的阅历有关,而且凌含笑总是称杜鹃为“娟姐”或者干脆就是“姐”,这一点杜鹃也曾经亲口告诉过吉喆。 那么答案就比较明显了,凌含笑在电话里所说的这个人很可能指的就是杜鹃,这是其一。 其二,在去年的“8。24事件”前后,杜鹃一直就呆在青云完小,她目睹了整个搜山过程,也配合过警方调查凌含笑失踪一事,而据下午与李渭义交谈中得知,杜鹃自从来到完小执教后从未离开过云山县,而且她的大部份时间都在青云村,连过年都是在村里过的。 其三,关于凌含笑可能是被琪琅山野人绑架一事,第一个告诉吉喆的就是杜鹃。 其四,吉喆怀疑杜鹃也在暗地里调查凌山,虽然杜鹃没有承认此事,不过从她坚持要与凌山孤男寡女同住一个屋檐下这一点隐隐可以看得出来,而且现在杜鹃也一直在配合吉喆调查凌山。 …… 种种迹象表明,杜鹃极有可能就是那个知情者,也极有可能就是“8。24事件”真正的目击者,也只有她才会具备如此众多的条件了。 不过吉喆仍然有些困惑,如果照此推理的话,杜鹃和凌含笑的关系应该非常亲密,而据吉喆所知,两人在日常工作中并没有过多的接触,只是很平常的同事关系,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难道是为了掩人耳目? 表面上如君子之交平淡如水,而暗地里…… “嗯,很有可能”,想到这里吉喆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如果琪琅山野人是凌山伺养的,如果凌山就是“8。24事件”的幕后元凶,那么就不难理解杜鹃与凌含笑之间的这层看似平淡如常的“同事关系”了。 “明白了”,想到这里吉喆长长地舒了口气,一帧帧离奇而又诡异的画面开始在吉喆的脑海中慢慢地连成了一部长长的“画卷”。 假如杜鹃就是那位隐藏在青云村里的知情者,她通过接近凌山进而打探到一些有关野人和凌山的内幕情况,但由于凌山很善于伪装自己,加上他又是青云村的村长,所以杜鹃无法了解到更深层次的内幕,于是便与凌含笑进行了秘密沟通,两人便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共同调查,为了防止被外人察觉,所以两人在表面上装出了一副普通同事的样子,暗地里两人接触频繁,这一点吉喆完全可以理解,换成他也会这么干的。 去年的8月24日,杜鹃目睹了五男三女秘密登上了琪琅山,从中她察觉到了严重的危机,所以便将此消息告知了凌含笑,最终凌含笑在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将消息通报给了李渭义,由他出面报案。 凌含笑当然知道此举会给自己带来危险,所以在电话里吞吞吐吐地说出了自己的担心,并且希望如果自己发生意外李渭义能到青云完小找杜鹃了解详细的案情,从而破获这一桩惊天大案。 那么在电话里凌含笑为什么会哭呢? 吉喆的答案是:因为这件事牵扯到了凌山,而凌山是凌含笑的亲叔叔,在她的父母去逝后是凌山一手将凌含笑抚养成人的,对她有养育再造之恩,所以她才会这么伤心,所以她才会这么犹豫,从8月24日案发,直到8月27日她才将五男三女上山的消息告诉了李渭义,由此可见她在迈出这一步的时候思想上经受了多大的波折。 这一点吉喆也完全能够理解凌含笑。 假如以上推定都能成立,那么问题来了,凌含笑为什么不把这件事告诉自己的男友钟哲呢?如果由他出面的话绝对能起到事半功倍的作用,而且他也完全有能力将凌山一伙送进监狱接受审判。 可是她为什么偏偏选择了李渭义呢? 难道钟哲也有什么问题吗? 第四十七章 摊牌 凌含笑为什么会对外泄露“8。24事件”的秘密呢? 毕竟凌山是她的亲叔叔,对她有养育之恩,所以凌含笑此举无疑有“忤逆”之嫌。 吉喆的答案是:正义与良知。 在经过了深思熟虑,甚至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之后,凌含笑最终选择了将“8。24事件”对外公布,可以想象她迈出这一步是何等的艰难,这一点可以从她告诉李渭义自己很可能会遭遇不测的话中一见分晓,可以肯定的是凌含笑应该也了解这个犯罪团伙的一些内幕。 但令吉喆困惑的是,既然凌含笑决意要与凌山反目成仇,又为什么不告诉自己的未婚夫钟哲,凭借钟哲的强大背景和实力,要想铲除凌山黑恶势力简直是易如反掌,可是凌含笑却偏偏没有这么做。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百思不得其解之下吉喆突然冒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难道钟哲也有什么问题吗?”。 不象,不象,吉喆根本说服不了自己,因为他穷尽思维也找不出钟哲身上一丁点儿的嫌疑。 但这是否就意味着吉喆放弃这条思路了呢? 答案是不,任何人都休想剥夺他思考的权利。 暂且抛开钟哲的怀疑之后,吉喆又再次把思路集中在了杜鹃身上,集中在了杜鹃与凌含笑之间的关系问题上,想着想着一个极为大胆的念头跃入了他的脑海之中,冷酷得有些阴森的笑容慢慢浮现在了他的脸上。 晚饭后吉喆在村里找了个学生,让他跑一趟凌山家将杜鹃请到了学校里,在杜鹃狐疑的目光中吉喆重重地关上了房门。 没有倒茶,没有客套,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吉喆面无表情地反坐在椅子上,两手搭着椅背,冷峻的目光直逼杜鹃的眼睛。 杜鹃忐忑不安地坐在床上,当视线接触到吉喆的目光时她稍稍地低下头去,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灰暗。 “你到底是谁?”,吉喆长吐了口气后缓缓说道。 杜鹃一听立即抬起了头,她惊讶地盯着吉喆,眼睛里瞬间闪过一丝慌乱,结结巴巴地说道:“吉,吉老师,你,你说什么?”。 “你到底是谁?”,吉喆又重复了一遍,语气极为冰冷。 杜鹃惶恐地看着吉喆,嘴唇轻轻地蠕动了两下,轻轻地问道:“吉老师,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哼哼”,狡黠的笑容浮在了吉喆的脸上,“杜老师,直说了吧,你为什么会到这里来?不要跟我提什么支教之类的冠冕堂皇的话,这根本就不是你来青云村的理由,所以我很想知道你来完小执教的真实目的”。杜鹃果然吓了一跳,脸色也瞬间大变,灯光下这张丰韵无暇的脸庞变得有些苍白,她没有回答吉喆的问题,而是又一次低下头去连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了。 “是不想说,还是不敢说?”,吉喆冷冷地盯着杜鹃,嘴角挂着一丝轻蔑的笑容。 “不是,是……”,杜鹃抬起头欲言又止。 “好,我先替你说吧,希望在我说完之后你能继续补充”,吉喆站了起来走到了杜鹃身边,微吐了一口气后说道:“杜老师,我记得你曾经告诉过我,说你是从江州的平安路小学来这里支教的,是吗?”。 杜鹃没有回应,只是把头低到了胸前。 “可是我告诉你,江州根本没有平安路小学,你在撒谎”,吉喆字字清晰地说道。 “不,有”,杜鹃轻声回答道。 吉喆微点了一下头,“你说得对,是有,不过那已经是十五年前的事情了,我估计这一点连你也不知道吧?”,说完目光如炬地盯着杜鹃。 杜鹃猛一抬头眼睛里满是惊愕。 吉喆第一天到青云完小报到的时候,在校门口遇上了杜鹃,两人客气地闲聊了几句,当吉喆打听杜鹃来这儿之前在江州的哪所学校执教时,杜鹃的神情稍稍有了些许的变化,她咬了咬嘴唇似乎很艰难地说出了“平安路小学”。 对于江州的平安路吉喆非常熟悉,因为他所在的师大附小就在平安路北面,两条路只相隔了公交车一站的距离。 平安路上的确有个小学,不过不是什么平安路小学,而是江州市实验二小,吉喆去过不下五十次,因为他有个大学死党就在该校任德育主任,两人的关系非常铁,吉喆曾经听他说起过该校的历史,它的前身确实叫平安路小学,不过从1995年开始就改成了实验小学。 在决定要与杜鹃摊牌之后,吉喆立即打了个电话给这位同学,让他帮忙查一下学校里是否有一位来云山支教的叫杜鹃的老师,不过死党想都没想一口就否定了,据他说从他进校的02年开始,学校从来就没有老师外出支教,更何况学校里也没有一个老师叫杜鹃的。 据此吉喆肯定杜鹃在撒谎。 杜鹃为什么要撒这种并不高明的谎言呢? 吉喆:“杜老师,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平安路小学曾经是你的小学母校,对吗?”。 杜鹃咬着嘴唇不置可否。 见此情景吉喆心里有数了,他狠了狠心继续说道:“支教本来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特别是到象咱们学校这样的贫穷落后地区执教,这是一件苦差事,需要极大的勇气和决心,这么说吧,连我都没有这样的毅力,可是你却能坚持一年多时间而乐此不疲,据中心的李校长说,你是主动要求来完小执教的,而且不要一分钱的报酬,本来我以为是你的素养很高,现在看来不是这样,你是另有目的”。 杜鹃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脸上红白相间,呼吸也变得更加急促了。 杜鹃不领工资这事吉喆是听完小的老师说的,当时他觉得非常惊讶,同时也深受感动,因为按照省教育厅的支教规定,凡是在落后地区义务支教的教师,不管事前有没有取得正式的执教资格,只要学校愿意接收安排,当地政府均应支付每月600元的支教劳务费,象吉喆这样的正规支教老师就享受双重待遇,工资在原单位全额发放,又能享受本地的支教补贴。 但杜鹃并不属此类,充其量她只是一个志愿者而已。 下午的时候吉喆向李渭义打听杜鹃的事,又得到了一个重要情况,据李渭义回忆说,杜鹃是在2003年下学期主动到学校找到他的,而且指名想到青云完小义务支教,李渭义当时就犯了难,虽然他从内心里欢迎象杜鹃这样能吃苦的知识青年来农村支教,但毕竟涉及到财政补贴问题,需要到县教育局和琪琅镇政府备案,不过杜鹃似乎并不在意这点儿钱,在一番深明大义的说词下李渭义被深深打动了,于是便尊重她的选择将她安排到了师资力量最为薄弱的青云完小,事后又很快帮她办完了备案手续,不过杜鹃却从来没有领过一次补贴。 没有任何的收入却能在贫穷闭塞的山区义务奉献近两年时间,放眼整个社会这样的人真可谓是凤毛麟角了,而杜鹃似乎对眼前的局面非常满意,她兢兢业业,从来就没有听她说过一句怨言,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在去年凌含笑失踪后,李渭义便破例让杜鹃代理青云完小校长一职。 难道是她的思想境界已经高到了令吉喆仰望的地步了? 以前吉喆确实是这么认为的,不过今天他完全改变了看法,他断定杜鹃来完小执教另有目的。 那么这个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见杜鹃仍然以沉默来回应,吉喆上前轻拍了她一下肩膀,然后俯下身去凑到杜鹃的耳边轻声说道:“你之所以来这儿,最根本的目的是为了一个人,对吗?”。 杜鹃猛地一惊,床架子开始摇晃了起来。 “凌山,你是为了他而来的,对吗?”,吉喆的眼中骤然闪现一丝凶光。 “不,不是”,杜鹃快速地站了起来,由于幅度太大身体失去平衡又倒在了床上,床板响起了一声断裂般的呻吟。 “吉老师,你不要相信那些谣言,我是……”,杜鹃又一次站了起来,满脸都是焦虑的神色,她拼命地挥手矢口否认,不过话说了一半后又再次保持了沉默,泪光开始在她的眼中频频泛起。 “哦?是吗?继续往下说啊,怎么不说了?”,吉喆狠狠心继续发问,只是语气明显有了缓和,他生怕把杜鹃吓坏了,从而坏了今晚的大事。 “我是,我是,我是……”,杜鹃结结巴巴地说了半天,但就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凌山到底跟你有什么过节?让你花费这么长的时间去调查他?”,吉喆突然问道。 “过节?”,杜鹃惊讶地望着吉喆一时间没有回过神来。 她把视线转向了黑漆漆的窗外,沉默了许久之后长长地叹了口气,等转过头来的时候脸色明显有了好转,嘴角也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吉老师,既然你都看出来了,那我就不隐瞒你了,只是我说了之后你一定要替我保密,行吗?”,杜鹃走到吉喆身旁神秘地说道。 吉喆楞了一下,“保密?行,你说吧”。 “因为我怀疑他是凶手”,杜鹃咬牙切齿地说道。 “凶手?”,吉喆再次吃了一惊。 第四十八章 杜鹃的秘密 “凶手?”,杜鹃的话令吉喆非常惊讶,“你是说凌山?到底怎么回事?”,吉喆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是的,凶手”,杜鹃再次重复了一遍,眼睛里突然迸发出了愤怒的火光,这是一种极为凶悍且锐利的眼神。 吉喆顿感其中颇有蹊跷,因为杜鹃的眼神昭示着她与凌山之间似乎存在着莫大的仇恨。 “坐下来,慢慢说”,吉喆又将杜鹃请了回去,很客气地替她泡了杯茶。 “吉老师,我希望你能告诉我实话,你真的是老师吗?”,杜鹃犹豫地问道。 吉喆重重地点了点头,他把注意力全身心地投入到了杜鹃的嘴唇上。 “那好,那我就全告诉你吧”,杜鹃缓缓地吐了口气,就象放下了一件包袱一样。 在吉喆极度渴求的眼神注视下,杜鹃思虑片刻之后终于抛却了万千顾虑,轻启朱唇将她来青云完小执教的真实意图缓缓托出,说到动情处杜鹃泣不成声,听得吉喆暗自揪心不已,两只拳头也紧紧地捏了起来。 据杜鹃说,在“8。24游客失踪事件”之前,琪琅山也曾经多次发生过类似事件,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并没有引起外界的重视,而杜鹃之所以会突然出现在青云村,最初时的目的纯粹是为了找人,找一个2003年的失踪者,他叫蔡行华,是杜鹃的男友,一个热衷于野外探险的“铁杆驴友”,失踪前两人已经在谋划结婚事宜了。 “原来是这样啊,他是在琪琅山上失踪的,是吗?”,看着杜鹃伤心欲绝的样子,吉喆惋惜之至。 “应该是”,杜鹃犹豫不决地说道。 吉喆奇怪地问道:“应该是?怎么,难道他在离开你之前没有透露他的行程吗?还有,难道他是一个人出来旅游的?”。 杜鹃轻轻点头,眼泪汪汪的样子让人心酸不已。 吉喆:“那你怎么知道他上了琪琅山呢?”。 杜鹃略一低头抽泣了两声,艰难地说道:“因为,因为我接到了一个电话”。 吉喆恍然说道:“哦,是他在电话里告诉你,他要孤身到琪琅山探险,对吗?”。 “不是”,杜鹃否认了他的猜测,“这个电话我没接到,当时手机没电了”。 吉喆:“我明白了,你是根据这个来电号码才找到这儿的,而且你怀疑这个电话是蔡行华失踪前打出的,对不对?我想这个号码肯定是座机吧”。 因为直到现在为止,琪琅山周围的几个村庄都没有覆盖移动网络信号,所以吉喆做出了座机的判断。 杜鹃抹了一把辛酸泪后欣慰地点了点头。 “那这个号码和凌山有什么关系呢?”,吉喆信口说道,突然间他眼睛一睁失声惊呼道:“是他家的电话,对不对?”。 “是”。 吉喆:“所以你怀疑这个电话是蔡行华上山之前打出的,失踪前他与凌山呆在一起,然后你就根据这个号码追踪到了青云村,是吗?”。 杜鹃长长地抽泣了一声:“是,而且我怀疑是凌山将他带上山的,然后,然后……”,话没说完杜鹃再次泣不成声。 吉喆痛心地点了点头,抽出一张面巾纸递到了杜鹃眼前。 “谢谢”,杜鹃接了过来,连纸带手捂住了嘴巴,尽量控制自己不要哭出声。 “杜老师,既然你怀疑蔡行华的失踪与凌山有关,而且又有这个未接电话,那你为什么不报警呢?由警察出面调查不是更好吗?何必这么辛苦自己呢?更何况万一泄露的话,你就不怕凌山加害于你吗?”,吉喆终于明白了一切,不过仍然心存疑问。 “我报了,就在琪琅镇派出所,可是他们告诉我,仅凭一个未接来电无法立案,所以,所以我只好自己查”,杜鹃委屈地再次痛哭失声。 “谁?谁说的?”,吉喆气愤不已。 “是,是他们的所长”,杜鹃轻声说道。 “凌涛?这个混蛋,我就知道这个人有问题”,吉喆想起了下午与指导员叶曲的一番密谈,从而心里更加深了对凌涛的怨恨。 到了这个时候吉喆终于明白了隐藏在杜鹃心中的秘密,而且在杜鹃身上一系列看似反常的举止也有了极为合理的解释。 如果杜鹃所说的一切均属实的话,吉喆不但能理解她,也非常同情她,甚至于他决定要全力以赴地帮助她。 吉喆:“杜老师,我很佩服你,真的,为了追查这件事,你付出的牺牲确实太大了,对了,这一年多来你的调查有什么结果吗?”。 杜鹃眨了几下眼睛,两汪清泪再次流了出来,她痛心地摇了摇头,“没有什么结果,但我知道凌山是坏人”。 吉喆:“坏人?对,你说得很对,是坏人,而且是一个很善于伪装自己的犯罪份子,也难怪你这一年多来没有什么大的进展了”。 杜鹃的秘密被掀开之后,吉喆知道接下来该进入今晚的正题了,也就是他要证明杜鹃与“8。24失踪事件”之间的关系问题,也就是那个神秘的目击者到底是不是杜鹃。 经过两人刚刚的一番交谈之后, 吉喆基本上已经能够肯定杜鹃就是那个神秘的目击者,也只有她才具备如此众多的目击条件了。 不过……“杜老师,你跟我说实话,去年的那次五男三女失踪事件是不是你告诉凌老师的?”,吉喆直截了当地问道。 “不是”,出乎意料的是杜鹃竟然一口否认,而且没有丝毫犹豫,神情也非常坦然,不象是在撒谎。 吉喆闻言更加吃惊了:“不是?这,这怎么可能呢?”。 “真的不是,怎么了?难道这件事不是含笑看见的吗?”,杜鹃反问道。 “哦,对对对,瞧我这记性”,吉喆拍了拍脑袋立刻掩饰了过去。 “吉老师,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杜鹃非常聪明也很细心,她一下就识穿了吉喆这点儿并不高明的小把戏。 吉喆笑着摇了摇头,又起身给杜鹃添上了茶,算是暂时结束了这个话题的讨论,只是心里泛起了个天大的问号,以至在给自己倒水的时候他开始走神了,把开水倒到了手上,烫得他直跺脚。 杜鹃稍稍将头埋到了胸前,偷偷地笑了起来,脸上泛起了一抹少妇所特有的红晕。 暂时抛开这个目击者之后,吉喆开始将杜鹃打听凌含笑的事,准确地说是凌含笑与凌山之间的关系问题,杜鹃告诉他,虽然两人之间是叔叔与侄女的关系,不过凌含笑似乎并不喜欢这个叔叔,村里人都知道自凌含笑回村任教后就一直住在学校里,而且刻意地与凌山保持着相当大的距离,甚至于连年夜饭都没有到凌山家吃,而自从她与钟哲谈恋爱后,她与凌山之间的关系变得更加疏远了。 “原来是这样啊”,吉喆听后恍然大悟。 其实杜鹃所说的一部份情况完小的老师也提起过,凌含笑从小便失去了双亲,日常生活全靠村里人的接济,特别是凌山,自从95年凌山的老婆因生了“猴娃”而发疯失踪之后,凌山便独自承担起了凌含笑的学习和生活费用。 有道是“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按理说凌含笑应该感激凌山才对,不过让人奇怪的是凌含笑似乎很怕她这个叔叔,大学毕业后她虽然回到了青云村,不过却几乎与凌山划清了界限,从前凌山会经常到学校里看她,不过凌含笑却置若罔闻,据说02年的时候凌山生了一场大病住进了县人民医院,但凌含笑竟然以工作忙为借口,一次也没有去看过他,不少村民私下里对此也颇有非议。 “看来这里面也有文章啊”,吉喆信手摸着下巴喃喃自语道。 杜鹃:“吉老师,你要小心点,据我观察,凌山已经开始怀疑你了,他这个人很狡猾的,所以我担心……”。 “你担心他会动用野人来对付我,就象凌老师失踪那样?对不对?”。“是,其实我也早就怀疑野人的事与凌山有关,只是没有证据,还有,琪琅山上发生了这么多事,我也一直都怀疑是凌山干的”,杜鹃吞吞吐吐地说道。 “我也是”,吉喆起身走到了窗前,抬头仰望着夜幕下的琪琅山长长地叹了口气。 吉喆今晚感觉有些失望,本来他怀疑杜鹃就是那个目击者,而且肯定也掌握了一些凌山犯罪团伙的内幕,只要杜鹃开口承认,那么他就能通过钟云调动警方的力量将这伙人一网打尽,再不济也能找到案情的突破口进行深入侦查,从而一举破获发生在琪琅山上的重重迷案,没想到这个愿望落空了,杜鹃并不是目击者,充其量她只是一个复仇者,一个隐藏在凌山身边的调查者而已。 如果不是杜鹃,那这个目击者又会是谁呢? 吉喆将这个目击者的藏身之所锁定在了青云村,而后他又根据凌含笑失踪前所打出的那个电话,进而将这个目击者圈定在了青云完小里,所以才有今晚他与杜鹃摊牌的谈话,但是杜鹃的回答无情地否定了他的推测。 所以他很失望,失望之余眼前一片迷茫,就象远处被茫茫雾霭笼罩着的琪琅山一样。 第四十九章 独辟蹊径 在钟阿大的忠心护送下杜鹃离开了学校,望着送行的吉喆她有些恋恋不舍,临走前杜鹃一再提醒吉喆注意安全,不要重蹈凌含笑失踪的覆辙,吉喆满口答应,心里也一直都是热乎乎的。 送走了杜鹃之后吉喆并没有回屋,而是进了办公室关门打了近半个小时的电话,直到右耳发烫为止。 为了验证杜鹃所说的话,吉喆将电话打到了正在值班的派出所指导员叶曲的手机上,除了向他汇报自己的怀疑之外,还向叶曲打听杜鹃所说的03年其男友蔡行华失踪一事。 叶曲在电话里证实了此事,据说当年杜鹃报案时他也在场,本来他想立案的,不过后来被所长凌涛给否决了,由于没有充足的证据证明蔡行华是在琪琅山上失踪的,所以这事也就被压了下来。 “这个混蛋”,一提起凌涛,吉喆忍不住又爆了粗口。 在听说吉喆与杜鹃摊牌一事后,叶曲建议吉喆不要在她身上浪费精力,因为去年凌含笑失踪后叶曲也怀疑过杜鹃,并且也曾经找她谈过话,只是没有直接挑明而已,根据叶曲从警多年的经验判断,杜鹃绝对不是那个目击者。 不是杜鹃,那会是谁呢? 吉喆心事重重地走进了宿舍,脑子里又开始翻江倒海。 在众多难以理顺的千头万绪中,吉喆开始逐一梳理搜集到的所有线索,渐渐地他理出了头绪。 凌山------野人,这条线索自始至终都贯穿在所有发生在琪琅山的系列失踪案件之中。 凌山是这个犯罪团伙的头目,而野人则是他的犯罪工具,也是他手上的一张王牌,吉喆相信这一起起已经查实和未经查实的系列失踪事件都与凌山有关,而且一定是他指使野人干的,所以才显得这么神秘莫测,也做得干净利落。 本来吉喆以为只要找到那个神秘的目击者就能揭开真相,不料自己的推测出现了错误,杜鹃并不是那个目击者,所以接下来除了继续调查那个目击者之外,吉喆也只有另辟蹊径,从外围重新寻找案件的突然口。 那么该从何入手呢? 吉喆的答案是------野人,只要揭开琪琅山野人之谜,照样可以找到凌山的犯罪证据。 循着这条思路吉喆开始有了一些初步的想法,不过一想起上周在琪琅山上与野人之间的那场“遭遇战”,至今想起来脊梁骨仍有些凉嗖嗖的,那张毛茸茸的黑脸再一次在脑海中频繁闪过。 除了寒意之外,一股淡淡的心酸也随之涌上了心头,通过昨晚与钟云的一夜长谈下来,发生在56年前的那桩惊天血案已经初露端倪,爷爷吉飞龙在那场血案中的嫌疑令吉喆辗转反侧心痛不已。 “野人?”,吉喆突然间坐了起来。 一个差点被他忽略了的问题此刻跃入了脑海之中,混沌的头脑逐渐变得清晰,随着思绪的深入,吉喆的心情也慢慢地坠入了无底的冰窖之中。 他想到了爷爷,也想到了凌山,这两个看似迥然相异的人物,却因为野人的关系而拉近了时间与空间的距离,也因为野人的关系,将56年前的血案与21世纪的系列失踪案之间架起了一座无形的桥梁。 56年前那桩“琪琅山血案”,钟云和高平都怀疑是吉飞龙指使其所豢养的野人所为,甚至于连吉喆都开始逐步接受了这个观点。 而发生在近几年的系列失踪案,吉喆和杜鹃都怀疑是凌山指使野人干的,种种迹象表明凌山极有可能就是野人的伺养者。 如果上述两点均能成立,那么吉飞龙和凌山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琪琅山上只有一个野人群体,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一山不容二虎”这是对丛林法则最真实的写照,虽然琪琅山野人的进化已经非常接近于现代人,不过在绝大多数人的眼里看来它们还不是人,而是进化程度较高的灵长类动物,是动物就适用丛林法则。 照此推论下去,吉飞龙和凌山所伺养的很可能是同一个野人族群,也就是说吉飞龙所养的是野人长辈,而现在的琪琅山野人则是它的后代。 回忆再一次充斥着吉喆的大脑,瞳孔也在慢慢地放大、放大。 吉飞龙在解放初期就被关进了江州的监狱,刑满释放后来到了现在的老家,直至终老都没有离开过江州一步,也就是说吉飞龙在当年的“琪琅山血案”之后不久就离开了云山县。 而凌山今年才45岁,在吉飞龙离开云山的时候他还没有出生,所以也就排除了他从吉飞龙手上接过琪琅山野人伺养权的可能性。 所以吉喆可以肯定,在吉飞龙与凌山之间,一定有至少一个人在伺养管理这群野人,而凌山就是从他(她)的手上接过管理权的。 那么这个人又会是谁呢? 毫无疑问此人一定与吉飞龙关系密切,否则的话吉飞龙也不会将野人的管理权交给他(她)了,而且这个人也与后来的凌山关系密切,这个人在琪琅山野人的管理上起到了承上启下的作用。 所以如果要破解琪琅山野人之谜,这位“交接人”也是一个极为重要的突破口。 如果这个人真的存在,并且被吉喆找到,不但可以起获凌山的犯罪证据,更重要的是56年前的那桩惊天血案也将会彻底地水落石出。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吉喆突然从床上站了起来,一个前空翻稳稳地落在了地上,他光着脚板在冰凉的水泥地上来回踱步,满脸都是难以抑制的喜悦之情。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这是对吉喆此时心情的最真实写照。 只是这种心境并未持续多久,随着屋内响起的一声长叹,吉喆又颓废地爬上了床。 残酷的现实再一次袭上了心头,这个“交接人”还活着吗?如果活着他(她)现在在哪儿呢? 就如同“8。24事件”中的目击者一样,这个“交接人”此时也成了一个谜。 失落与沮丧再一次充斥着吉喆内心的每一寸地方、每一个角落。 不过聊胜于无,吉喆明白无论是找到“目击者”还是找到“交接人”,琪琅山野人之谜都将如期化解,至少又多了一条通往真相的康庄大道,想到这里,希望之火再次在吉喆的心头重新燃起。 在接下来的一周多时间里吉喆变得异常忙碌,除了上课之外,他把所有的业余时间全都花在了走家串户上,足迹踏遍了青云、平云和龙云三个村的角角落落,特别是上了年纪的老人更是他的重点“采访”对象,除了搜集关于琪琅山野人的奇闻逸事外,他竟然毫不掩饰地查起了凌山的祖宗十八代,从中排查出了几条似是而非的线索。 吉喆很忙,还有一个人比他更忙,那就是凌山,经常会出现吉喆前脚刚走凌山后脚就到的情形,有时候两人还会在路上不期而遇,当眼神交会的时候留下的当然是尴尬。 本来要打听这些陈年旧事到村敬老院是最直接也是最权威的,毕竟里面住着的都是些老寿星,不过吉喆却很难走进敬老院的大门,两条狼狗数次将他挡在了门外,而即使进了大门也令吉喆非常难堪,里面的老人们要么是退避三舍,要么干脆就是装聋作哑,碰壁几次之后连吉喆都忍不住发了火,将“为老不尊”这四个字送给了这群寿星们。 凌山抱着双手斜靠在敬老院的门柱上,看着吉喆又一次失望而去,春日的暖阳映在那张猥琐的脸上,这张脸挂满了得意的笑容,但阳光和微笑却难以掩盖眉宇间一闪而过的愁容。 “吉老师,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啊”,杜鹃又一次坐在了吉喆的屋内,又在吉喆的耳边重复着这句永恒不变的警示,听得吉喆的耳朵都快生老茧了。 “我明白,呵呵”,吉喆满不在乎地说道。 杜鹃:“你明白?明白你还这么大张旗鼓地查来查去?你知道这有多危险吗?”。 吉喆:“危险?难道凌山对你说过什么了吗?”。 “没有”,杜鹃轻轻摇头,情绪焦虑地说道:“但我发现这段时间他很不正常”。 “不正常就对了”,吉喆突然放下了脸,眼睛里凶光毕露。 “什么?”,杜鹃果然吓了一跳,转念一想之后她惊讶得张大了嘴巴:“难道,难道你是……”。 吉喆肯定地点了点头:“对,我是故意这么做的”。 “可是你这样做会打草惊蛇的”,杜鹃有些心惊肉跳地盯着吉喆,脸刷一下就变白了。 “没错,我就是要打草惊蛇”,吉喆表情严肃地说道:“如果不这么做事情永远不会有转机,我就是要让凌山知道我在查他,让他自乱阵脚,毕竟他心里有鬼,只要他乱了方寸,就会露出他的狐狸尾巴,到那时,哼哼……”。 “吉老师,你可一定要注意安全啊”,杜鹃再次重复了一遍,焦虑与担心布满了整张脸庞。 第五十章 神秘的家族(1) 为了破获发生在琪琅山上的系列失踪案,破解琪琅山野人之谜,吉喆双管齐下,一方面继续在村里查找“8。24事件”的目击者,一方面又循着野人管理权这个思路,调查那个介乎于吉飞龙与凌山之间的“交接人”,还在调查过程中使出了“打草惊蛇”之策,让凌山疲于应付从而自行露出了马脚。 遗憾的是,尽管吉喆全力以赴,但迄今为止这两方面的调查均没有什么进展,特别是后者,更是遭到了前所未有的阻力,因为凌山是村长,且凌氏家族在青云村的关系盘根错节,不少村民都主动地回避吉喆的询问,到了最后差点儿连门都不让进了。 凭直觉吉喆认为这个“交接人”应该与凌山的关系非常亲近,很可能就是凌氏家族的一员,所以他(她)才会把野人的管理权交付给凌山,毕竟琪琅山野人是高度机密,不允许出现任何的泄露和闪失,也正因为如此,所以至今外界对于琪琅山野人仅仅停留在猜想上,象吉喆和思琪这样能亲眼目睹野人还能全身而退已经是老天开眼了。 对于这个“交接人”,吉喆的心中大致有了一个猜想轮廓,这个人应该是凌氏家族的一员,年龄肯定比凌山要大,而且很可能与吉飞龙相熟,所以吉喆认为这个人极有可能是凌山的长辈,那么问题就变得简单多了,只要查一查青云村凌氏家族的家谱就能初步圈定出来。 村敬老院是指望不上了,那里的老人们根本不搭理吉喆,更何况他们的衣食住行都得靠凌山来张罗,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也难怪吉喆老是吃闭门羹了。 那么上哪儿查才是最有效的途径呢? 对,就是琪琅镇派出所。 打定主意之后吉喆决定趁周末的时候去找一趟叶曲,让他帮忙调出凌氏家族的户口资料一看便知分晓,为此他显得有些迫不及待了。 正想着怎么调查的时候,中心校长李渭义的电话打到了青云完小,电话里李渭义让吉喆马上来一趟中心,说是有重要任务要当面布置给吉喆,放下电话后吉喆一溜烟跑出了学校,搭上了去镇里的拖拉机一路颠簸到了琪琅镇上。 李渭义交给吉喆的任务是让他主持一下即将到来的清明节扫墓事宜,据说县教育局很重视革命传统与爱国主义教育,这次活动除了县电视台要现场录像之外,还要在全县的中小学范围内展开评比,本次活动除了荣誉之外据说奖金不低,于是李渭义便打起了吉喆的主意,毕竟他是从省城来的“见多识广”,而且又是历史系的“高材生”,让他召集并主持扫墓仪式再适合不过了。 吉喆现在满脑子都是野人和凌山,李渭义的话他只听进了一半,在拿了份教育局的文件后便哧溜一声跑到了镇派出所。 指导员叶曲在听说了吉喆的来意后,虽然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不过他还是把吉喆请进了办公室,两人关起门交谈了近一个小时,叶曲从电脑里调出了青云村凌氏家族的所有户籍资料,吉喆圆睁着双眼凑到了屏幕前。 “凌云志?”,经过初步的筛选后,吉喆的注意力集中在了这个名字上。 这个人是凌山的父亲,不过这是在凌山的户口本上发现的,派出所里没有他单独的户籍资料,所以对于凌云志的生平纪录几乎是一片空白。 “是啊,你想到什么了?”,叶曲微皱了一下眉头后问道。 “也没有什么,只是想找找村里一些老人的材料,你看啊”,吉喆指了一下屏幕说道:“对于青云村这些超过七十岁以上老人的纪录怎么会这么少呢?而且大部份都挂在后代的户籍名下,按理说不应该啊”。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叶曲不以为然地笑着说道:“这些户籍材料都是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以后整理出来的,文革之前的纪录早就被造反派们付之一炬了,在整理这些材料的时候他们的后代都已经成年了,所以为了方便也就把户主写成后代的了,在农村基层我们都是这么做的,我说你不帮着我调查那件事,怎么对老家伙们这么感兴趣啊?”。 “唉,别提了,得了件苦差事”,吉喆把那份教育局的文件递给了叶曲,“这不是要评比嘛,我得了解一下咱们琪琅镇的一些革命事迹啊,不找这些老家伙难道还问你啊?”。 “也是啊,呵呵”,叶曲拍了拍文件后笑着说道:“我倒有个建议,你可以去找一下镇里的民政助理,他手上估计有你感兴趣的东西,要知道他们可是‘小镇总理’啊,特别是老年人的事基本上都由他们在管着,你找他绝对没错”。 不待吉喆开口,叶曲又叹了口气,愁眉苦脸地说道:“不过咱们镇的民政助理老牛不太好伺候,这脾气怪着呢,你去找他的时候可得悠着点儿啊,别被他骂出来,反正我已经被他训过好几次了,他这人哪,天不怕地不怕,就连县委书记来了他都不鸟,脾气一上来逮谁骂谁,反正镇里的大小干部们都怕他”。 “啊?还有这样的人哪,那我可真得小心点儿了”,吉喆吐了吐舌头冲着叶曲做了个鬼脸。 镇政府就在中心小学的旁边,硬件设施极其简陋,只有一幢墙体严重开裂的三层办公楼,办公楼的周围是一溜子小平房,红漆斑驳的房门上挂着各个科室的门牌,其中大部份科室都是房门紧闭,估计都下村去了。 循着震聋发馈的骂娘声和拍桌声,吉喆很快就在紧挨着厕所的那间最破旧的平房里找到了镇民政助理老牛,此时的老牛正在怒斥一对闹离婚的年轻夫妇,骂得天昏地暗训得唾沫横飞,吓得吉喆连进门的勇气都没了。 说来也怪,被老牛这一顿臭骂之后,这小两口竟破涕为笑重归于好,手牵着手,有说有笑地走出了镇政府,把吉喆唬得一楞一楞的,这种劝和方式真让他大开眼界了。 老牛全名牛有田,已接近退休年龄,个不高长得又黑又瘦,最有特点的是他的一对鹰隼般的眼睛,锐利无比,时时流露出逼人的凶光,吉喆只和他对视了一眼就吓得连忙转过了头。 不待老牛开口相问,吉喆连忙递上了自己的教师证,还有那份县教育局的文件,忐忑不安地将此行的目的说了出来,见老牛暂时没有骂人的迹象,吉喆暗自长舒了一口气。 不料当他刚一说出青云村凌氏家族的时候,老牛立即翻了脸,将一股冲天大火无情地倾泻在了无辜的吉喆身上。 “别跟我提那个变态的家族,想起来就让我恶心”,老牛一激动又拍桌子了。 吉喆的屁股刚刚碰上椅子,吓得腾一下就站了起来,他小心翼翼地盯着怒气冲冲的老牛,结结巴巴地说道:“变……变态?”。 “是啊,变态,很变态,极其变态”,老牛一口气又加上了两个修饰语。 “不……不会吧?”,吉喆的声音小得和屋内四处飞舞的蚊子一样。 见吉喆不信老牛的火气变得更大了,又频频地拍着桌子把无名之火连同唾沫一股脑儿地喷了吉喆一脑袋,直到骂得上气不接下气为止。 “我说……,对了,你叫什么来着?”,老牛又看了一遍教师证后不解地问道:“我说小吉老师,你要组织学生扫墓宣扬革命传统,这一点我绝对支持你,不过你怎么会想到打听凌氏家族呢?他们和你的这次活动有关系吗?”。 “可能有吧”,吉喆非常心虚地说道:“我问过一些人,据说咱们琪琅镇在抗战时期几乎被鬼子夷为平地,镇里的人也被屠杀殆尽,现在的居民基本上都是从外地迁来的,所以他们对于当年那场屠杀和其后发生的抗日最后一战知之甚少,而青云村的凌氏家族里有不少高龄的老寿星,据说他们是当年的幸存者,我估计他们应该知道这段历史,不过……”。 “不过这个变态的家族就是不愿意透露当年的那幕惨案,甚至于根本不愿意和外人接触,是吗?”,老牛立即就接了下去。 “对,对,对,就是这么个事,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所以才到您这儿来打听打听,看看他们有没有对镇里说起过什么,毕竟对于这些老人们的优抚工作都由您老负责,我想您应该知道一些凌氏家族的前尘往事吧?”,吉喆小鸡啄米般地连连点头。 “当然,我要是不了解的话就不会说他们变态了”,老牛显得胸有成竹,转而又气乎乎地说道:“这个破家族的确是当年大屠杀的幸存者,毕竟青云村离镇里太远,所以当年逃过了一劫,这么多年来县里和镇里曾经多次派人找过他们,想请他们回忆一下当年的那幕惨案,不过这群老东西不识好歹,不但不配合调查,就连面都不见,这架子可真是大到天上去了”。 “什么?连面都不见?”,咋舌之下,吉喆暗自惊讶不已。 第五十一章 神秘的家族(2) 一提起青云村的凌氏家族,老牛不但怒气冲天,还将其形容为“变态”,这令吉喆感觉很是意外,所以他决定好好听一番老牛的高论,希望能从中得到一些有关凌氏家族与琪琅山野人之间的线索。 “什么?面都不见?”,吉喆一听非常惊讶。 老牛猛喝了一大口茶,吐掉了茶渣后说道:“当时县里面决定在咱们镇上建抗日英雄纪念碑,让我们民政部门牵头,调查一下当年这桩惨案的详细情况,结果县里和镇里派人去了十几趟,趟趟空手而归,甚至连面都没见到”。 “哦?那后来呢?”,吉喆立即来了兴趣。 “后来?后来我去了,那个时候我刚刚调到咱们镇里,一听这事我就不信这个邪,也跑了好几趟吧,结果,嘿,这帮老东西还真这么不识好歹,当时我心里那个气啊”,老牛咬了咬牙后继续说道:“正好那会儿他们村里准备建敬老院,缺钱哪,于是报告递到了我这儿”。 “于是您老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将这份报告给打了回去”,吉喆忍俊不禁地偷笑了两声,“然后告诉他们,要想建敬老院,先把当年的这桩惨案给说清楚了,否则别想从你这儿拿到一分钱的补助,对吧?”。 老牛圆睁着双眼盯着吉喆,又重重地点了一下头,而后仰起脑袋高傲地说道:“我这儿可没有白吃的午餐,后来他们也实在是没辙了,就派了个代表来镇里找我,把当年的大屠杀惨案说了出来,我就不信还治不了他们了”。 老牛还在滔滔不绝地讲起曾经发生过的这一幕“交易”,神情显得很是得意,不过吉喆却开始走神了,眉头也深深地皱了起来。 凌氏家族既然是当年那桩大屠杀的幸存者,为什么不肯配合政府复原出当年的惨案呢?他们在躲避或者是害怕什么呢? 是被当年的那桩大屠杀吓坏了,从而心理上受到的刺激太深了吗? 吉喆觉得这种可能性非常大,这和他在一些抗战史料上所看到的案例有些类似,就象当年的“南京大屠杀”一样,幸存者往往一想起来就神情恍惚胆战心惊。 “我说你到底在不在听啊?”,老牛轻轻地叩了叩桌子。 吉喆立即收回了思绪,问道:“对了,当时他们派谁过来和你谈的?他说的话可信吗?”。 老牛摇了摇头:“可不可信我也说不清楚,反正那场大屠杀死了三千多人这是千真万确的,只要有这一点就够了,我记得当时来了两个人,一个是现在的村长凌山,还有一个是……对,是他的父亲,叫凌……”。 “凌云志”,吉喆一听眼睛都亮了,连忙问道:“当时的情形怎么样?这个人你了解吗?”。 老牛困惑地盯了他一眼,轻轻地摇了摇头说道:“具体情形我记不太清了,毕竟都过去十来年了,不过……”。 说到这里老牛突然皱起了眉头,又喝了一大口浓茶后说道:“不过我总感觉这个人很奇怪”。 “奇怪?怎么个奇怪法?”,吉喆眼巴巴地盯着老牛。 老牛回忆了片刻之后疑惑地说道:“这个凌云志看起来不象是个大老粗,说话口齿流利、条理清晰,还能引经据典,我估计应该是他们凌氏家族的族长一类的人物吧”。 “哦”,吉喆略微点了点头,“可是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一般大家族的族长都有点文化,否则的话也管不了这么大一个家族啊,你说是吧?”。 “我说的不是这个”,老牛冲着吉喆挥了挥手,显得有点不耐烦了,“怪就怪在这个凌云志的形踪上,镇里面的大小干部竟然没有一个人见过他,还有啊,我后来又去了几趟青云村,想找他核实一些细节问题,你猜怎么着?人没了”。 吉喆:“是不是死了?”。 “不知道”。 吉喆嘴巴一张:“不知道?”。 老牛点了点头:“的确不知道,说没有就没有了,跟个鬼似的”。 “啊?怎么会这样呢?那,那村里人怎么说?凌山呢?他该不会不知道吧?”,吉喆惊讶不已。 老牛的火气再一次勃然而发,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后说道:“怪就怪在这里,我差不多问遍了整个村子,那帮子姓凌的可真不是东西,回回让我吃闭门羹,凌山这个混帐东西也一直在躲着我,后来我找了一些外姓的村民打听,结果他们竟然告诉我说,从来就不知道村里还有个叫凌云志的,甚至连这名字都是第一次听说,真是邪门了”。 “啊?”,吉喆一听眼珠子都快飞出来了,“这怎么可能呢?他的户口就在青云村啊,对了,凌山总不能躲你一辈子吧?”。 “躲?他往哪儿躲?碰上我老牛,就是躲到地底下我也得抠个缝把他揪出来”,老牛恶狠狠地说道:“这个混帐东西,有一次到镇里开会,结果被我堵在了会议室里,然后我就把他提溜进了办公室,你猜他是怎么解释的?”。 吉喆被老牛的话给逗乐了,于是低下头偷笑了两声,“我想他总不会说凌云志单独出远门了吧?”。 “啪”一声,老牛大力地拍响了桌子,震得办公桌也开始摇晃了,“对,他就是这么解释的,*奶奶的,一个七十多岁的老鬼还出什么远门?当我是三岁儿童呢,再说了即使是出了远门,村里人怎么都说从来没见过这个人呢?”。 吉喆没想到不经意间的一句玩笑话竟然歪打正着,看着老牛须发贲张的样子,吉喆的脸色慢慢地变得有些阴沉了,沉吟了片刻之后吉喆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冷酷的笑容。 吉喆:“那么后来你有没有再见过凌云志?”。 “没有”,老牛回答得非常爽快,“死了张屠夫不吃带毛猪,没有他,咱们的纪念碑不也照样建起来了吗?即使没有他的佐证,但谁也无法否定日本鬼子在咱们琪琅镇上所犯下的滔天罪行,这个变态的家族,还有这群变态的日本鬼子,我*八辈祖宗”。 老牛越说越激动,除了凌氏家族之外,他又把满腔怒火指向了当年的日本侵略者,听得出来这也是一个正宗的民族主义者。 待老牛好不容易平静下来之后,吉喆才慢吞吞地开口说道:“我说一句你不爱听的话啊,咱们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啊,凌云志是很神秘,凌山也确实很无赖,不过不能就因为他们两个人不咋地,就说人家整个家族都变态吧?”。 这番话是吉喆想了好久才鼓起勇气说出口的,老牛对凌氏家族有着太深的成见,所以难免会犯下主观主义的错误,但吉喆却不这么看,通过这一个多月的接触下来,他对凌氏家族中的大部份人还是挺有好感的,比如说完小的老教师凌青华,比如说素未谋面的凌含笑,还有一大群完小的凌姓学生等等。 “你知道个屁”,老牛果然被激怒了,又是吹胡子又是瞪眼睛,吓得吉喆就想拔脚开溜了。 老牛:“小吉老师,你在青云村有些日子了吧?有没有听说过他们凌氏家族有一条族规?”。 “什么族规?”。 “哼”,老牛轻蔑地冷笑了一声后说道:“凡是本姓家族里的娜妮必须要嫁给本族子弟,听过吗?”。 娜妮是纯粹的海州方言,意思是女孩或者是女儿,吉喆初到青云村时也曾经迷糊过一阵子,后来还是杜鹃给他解的惑。 “不会吧?怎么会有这种破规矩啊?这不就是近亲结婚吗?”,吉喆感到非常震惊,也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看来你是没听过了,你可以回去打听打听,我老牛不撒谎的,你说说看,这个家族是不是变态了?”。 “好象,好象是有点儿啊”,吉喆的立场开始动摇了,想了想之后说道:“婚姻法规定直系亲属和三代以内的旁系血亲不能结婚,如果超过三代了应该没问题吧?”。 “还三代?我告诉你,他们凌氏家族两三代结婚的比比皆是,镇里面也管不了,他们可不理你什么婚姻法,办个仪式住在一块就完事了,连登记都免了,他妈的,为了这事,我挨了多少批评,写过多少份检查啊,我的前两任民政助理就是因为他们这条变态族规被一捋到底,回家吃老米饭去了”。 老牛又开始发火了,整个镇政府大院回荡着沉重的拍桌声和叫骂声,不过竟然没有一个人过来问问怎么回事,看来老牛的脾气的确是名不虚传,大家也都已经司空见惯了,现在连吉喆也见怪不怪了。 这条族规吉喆的确没有听过,但老牛肯定是最清楚的,因为婚姻登记和计划生育就是他直接分管的,如果真按照老牛所说的那样,这个凌氏家族的确很有问题,用“变态”来形容也并不为过。 “要真是这样的话,那不得生下一大群痴呆儿啊?”,吉喆摇头叹息不已。 “错”,老牛又气又急地说道:“可真是邪了门了,这么多年来整个青云村竟然没有出生过一个先天不足的孩子”。 吉喆没有再大呼小叫,他已经傻了,两眼瞪得比老牛还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