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公开就离婚》 作品相关 书名:还没公开就离婚[娱乐圈] 作者:短袜子钗钗 文案 本文设定架空,同性婚姻合法。 柯西宁与严叙因戏结缘,两人拍了一部同性恋题材的电影,入戏太深,干柴烈火,杀青之后欢欢喜喜领了证。 电影因题材敏感而被腰斩,两人也在事业上升期而选择不公开恋情。 七年后,两人的演艺事业发生剧变。 柯西宁兜兜转转,仍然接些狗血套路成本剧,从小鲜肉演成了老鲜肉,粉丝群体从小迷妹转变成了广场舞大妈。 严叙事业顺风顺水,一部戏拿个三千万,上半年还拿了个金马奖影帝。 柯西宁面无表情地盯着报纸上的狗男男,冷笑道:“离不离?” “不离。”严叙赤红了双眼。 柯西宁唰唰签下大名,大笑道:“还不离?留着回家过年?” 食用指南: 1放飞自我洒脱受x闷骚痴情影帝攻 2婚恋文,攻不会出轨,不虐,但挺刺激的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破镜重圆娱乐圈婚恋 搜索关键字:主角:柯西宁,严叙┃配角:┃其它: 晋江编辑推荐: 柯西宁作为一个非电影学院毕业的学生,被星探赏识,和一名当红小生严叙拍了一部同性恋题材的电影。两人因戏生情,擦出火花,没过多久就领证结婚,也因为都处于事业上升期而选择隐婚。这部电影由于题材问题被腰斩,柯西宁和严叙的事业差距甚大,婚姻也逐渐出现了危机…… 本文作为一篇娱乐圈文,讲述了一个三线过气明星与影帝的婚恋故事。柯西宁没想到七年过后,他真的会走上离婚这一步,而严叙看似忙碌的背后,藏着一系列不为人知的深情。且看两人如何解开心结和矛盾,有情人终成眷属。 书名:还没公开就离婚[娱乐圈] 作者:短袜子钗钗 文案 本文设定架空,同性婚姻合法。 柯西宁与严叙因戏结缘,两人拍了一部同性恋题材的电影,入戏太深,干柴烈火,杀青之后欢欢喜喜领了证。 电影因题材敏感而被腰斩,两人也在事业上升期而选择不公开恋情。 七年后,两人的演艺事业发生剧变。 柯西宁兜兜转转,仍然接些狗血套路成本剧,从小鲜肉演成了老鲜肉,粉丝群体从小迷妹转变成了广场舞大妈。 严叙事业顺风顺水,一部戏拿个三千万,上半年还拿了个金马奖影帝。 柯西宁面无表情地盯着报纸上的狗男男,冷笑道:“离不离?” “不离。”严叙赤红了双眼。 柯西宁唰唰签下大名,大笑道:“还不离?留着回家过年?” 食用指南: 1放飞自我洒脱受x闷骚痴情影帝攻 2婚恋文,攻不会出轨,不虐,但挺刺激的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破镜重圆娱乐圈婚恋 搜索关键字:主角:柯西宁,严叙┃配角:┃其它: 晋江编辑推荐: 柯西宁作为一个非电影学院毕业的学生,被星探赏识,和一名当红小生严叙拍了一部同性恋题材的电影。两人因戏生情,擦出火花,没过多久就领证结婚,也因为都处于事业上升期而选择隐婚。这部电影由于题材问题被腰斩,柯西宁和严叙的事业差距甚大,婚姻也逐渐出现了危机…… 本文作为一篇娱乐圈文,讲述了一个三线过气明星与影帝的婚恋故事。柯西宁没想到七年过后,他真的会走上离婚这一步,而严叙看似忙碌的背后,藏着一系列不为人知的深情。且看两人如何解开心结和矛盾,有情人终成眷属。 书名:还没公开就离婚[娱乐圈] 作者:短袜子钗钗 文案 本文设定架空,同性婚姻合法。 柯西宁与严叙因戏结缘,两人拍了一部同性恋题材的电影,入戏太深,干柴烈火,杀青之后欢欢喜喜领了证。 电影因题材敏感而被腰斩,两人也在事业上升期而选择不公开恋情。 七年后,两人的演艺事业发生剧变。 柯西宁兜兜转转,仍然接些狗血套路成本剧,从小鲜肉演成了老鲜肉,粉丝群体从小迷妹转变成了广场舞大妈。 严叙事业顺风顺水,一部戏拿个三千万,上半年还拿了个金马奖影帝。 柯西宁面无表情地盯着报纸上的狗男男,冷笑道:“离不离?” “不离。”严叙赤红了双眼。 柯西宁唰唰签下大名,大笑道:“还不离?留着回家过年?” 食用指南: 1放飞自我洒脱受x闷骚痴情影帝攻 2婚恋文,攻不会出轨,不虐,但挺刺激的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破镜重圆娱乐圈婚恋 搜索关键字:主角:柯西宁,严叙┃配角:┃其它: 晋江编辑推荐: 柯西宁作为一个非电影学院毕业的学生,被星探赏识,和一名当红小生严叙拍了一部同性恋题材的电影。两人因戏生情,擦出火花,没过多久就领证结婚,也因为都处于事业上升期而选择隐婚。这部电影由于题材问题被腰斩,柯西宁和严叙的事业差距甚大,婚姻也逐渐出现了危机…… 本文作为一篇娱乐圈文,讲述了一个三线过气明星与影帝的婚恋故事。柯西宁没想到七年过后,他真的会走上离婚这一步,而严叙看似忙碌的背后,藏着一系列不为人知的深情。且看两人如何解开心结和矛盾,有情人终成眷属。 书名:还没公开就离婚[娱乐圈] 作者:短袜子钗钗 文案 本文设定架空,同性婚姻合法。 柯西宁与严叙因戏结缘,两人拍了一部同性恋题材的电影,入戏太深,干柴烈火,杀青之后欢欢喜喜领了证。 电影因题材敏感而被腰斩,两人也在事业上升期而选择不公开恋情。 七年后,两人的演艺事业发生剧变。 柯西宁兜兜转转,仍然接些狗血套路成本剧,从小鲜肉演成了老鲜肉,粉丝群体从小迷妹转变成了广场舞大妈。 严叙事业顺风顺水,一部戏拿个三千万,上半年还拿了个金马奖影帝。 柯西宁面无表情地盯着报纸上的狗男男,冷笑道:“离不离?” “不离。”严叙赤红了双眼。 柯西宁唰唰签下大名,大笑道:“还不离?留着回家过年?” 食用指南: 1放飞自我洒脱受x闷骚痴情影帝攻 2婚恋文,攻不会出轨,不虐,但挺刺激的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破镜重圆娱乐圈婚恋 搜索关键字:主角:柯西宁,严叙┃配角:┃其它: 晋江编辑推荐: 柯西宁作为一个非电影学院毕业的学生,被星探赏识,和一名当红小生严叙拍了一部同性恋题材的电影。两人因戏生情,擦出火花,没过多久就领证结婚,也因为都处于事业上升期而选择隐婚。这部电影由于题材问题被腰斩,柯西宁和严叙的事业差距甚大,婚姻也逐渐出现了危机…… 本文作为一篇娱乐圈文,讲述了一个三线过气明星与影帝的婚恋故事。柯西宁没想到七年过后,他真的会走上离婚这一步,而严叙看似忙碌的背后,藏着一系列不为人知的深情。且看两人如何解开心结和矛盾,有情人终成眷属。 书名:还没公开就离婚[娱乐圈] 作者:短袜子钗钗 文案 本文设定架空,同性婚姻合法。 柯西宁与严叙因戏结缘,两人拍了一部同性恋题材的电影,入戏太深,干柴烈火,杀青之后欢欢喜喜领了证。 电影因题材敏感而被腰斩,两人也在事业上升期而选择不公开恋情。 七年后,两人的演艺事业发生剧变。 柯西宁兜兜转转,仍然接些狗血套路成本剧,从小鲜肉演成了老鲜肉,粉丝群体从小迷妹转变成了广场舞大妈。 严叙事业顺风顺水,一部戏拿个三千万,上半年还拿了个金马奖影帝。 柯西宁面无表情地盯着报纸上的狗男男,冷笑道:“离不离?” “不离。”严叙赤红了双眼。 柯西宁唰唰签下大名,大笑道:“还不离?留着回家过年?” 食用指南: 1放飞自我洒脱受x闷骚痴情影帝攻 2婚恋文,攻不会出轨,不虐,但挺刺激的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破镜重圆娱乐圈婚恋 搜索关键字:主角:柯西宁,严叙┃配角:┃其它: 晋江编辑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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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站起来,可刚才睡熟了,拖鞋不知踢到哪里去了,看了一圈儿没看到,最后还是从餐桌的空档里头捞到了那双情侣款的轻松熊棉布拖鞋。这双拖鞋是去年买的,一双蓝白色,一双黑白色,严叙不太喜欢这种可爱风的拖鞋,不过大影帝这两年来工作繁忙,穿它的机会很少。 柯西宁走到落地窗前面看高楼下的风景,小区里大部分住户的灯都灭了,只有几户还亮着,就像此时被薄雾浓云遮住后寥寥无几的星辰。 ——叮。 手机里来了提示信息,柯西宁立刻从睡衣口袋里捞出来一看,失望地发现是天气预报贴心的雷阵雨提醒。 凌晨会有一场大暴雨,还是风雨交加,外加雷公电母的那种。这提醒才来,外头就先来了一道闪电,噼里啪啦的,还挺唬人的。 柯西宁耸了耸肩膀,主动拨了个号码给那人。提示音响了好几遍,最终被他的助理接到。 助理一听就知道是柯西宁,怕被周围的有心人听到,连忙捂着手机压低声音说:“这场戏演对手的那个一直ng,我们老大得陪着赶夜戏,您有什么要我转交的吗?” 柯西宁欣慰地想,那应该不是忘记了日子,而是大影帝实在太忙抽不开身,连发短信祝福的时间都没有了。 “没事。”柯西宁把窗帘合上,重新坐到西餐桌前,一口一口地吃掉那些凉透了的饭菜,慢条斯理地说道,“你就和你老大说,等会儿就要下雷阵雨了,你们这出外景挺危险的,让他和导演提一句,早些收工吧。” 寻常小演员和导演提要求,遇到导演脾气不太好的,那等待演员的……不是被导演踹就是被骂的命运,可要是在娱乐圈里有些地位的人提出来就不太一样,导演会碍着对方的面子听几句。 助理连声说了几句好,柯西宁听到电话里头有人喊助理,助理便匆匆忙忙就挂断了电话。 对面传来了急促的忙音,柯西宁 深深地看了眼屏幕,就继续把精力放到这一桌子菜肴上。 这满满一桌子的菜都是他自己做的,即使凉透了,他也舍不得扔掉。可这世间不是万事都能如意的,柯西宁本就不太会做饭菜,手艺顶多就是能填饱肚子,这一桌子菜都是绣花枕头,看似不错,实则一般,不是这个菜偏甜,就是那个汤偏咸,尝了几口连他自己都忍受不了,端起盘子把残羹冷炙全扔进了厨房的垃圾桶里。 水流哗啦啦地流淌下来,冲去碗筷的污垢,柯西宁一边洗碗一边想,幸亏严叙有工作要忙所以没回来,否则要让那么挑剔的人吃到这样的饭菜,还指不定怎么埋汰他。 不,柯西宁摇了摇头,严叙从来不是会表露出来的人。 他心里觉得再难吃,也会一声不吭地咽下去。 柯西宁越想越好玩,连洗碗这种苦活,他都干得乐不思蜀,还哼起了歌儿来。这碗还没洗完,电话又响起了。 柯西宁把右手往毛巾上随意抹了两下,慌乱地从裤兜里拿出手机接电话。 “西西。”对面笑嘻嘻地说。 这昵称和语气还有声音,一听就知道不是严叙。 柯西宁把脑袋歪成一百五十度,又把肩膀提上去,用肩膀和脑袋的夹角夹住手机,手上还是马不停蹄地洗着碗。 “蓝宇?”柯西宁扬了扬眉毛,问,“你怎么打过来了。” “只准你家严叙打过来,不准我打是不是?”蓝宇略微有些吃醋,话说得酸溜溜的。 柯西宁被蓝宇逗乐了:“别贫了,我就是觉得你一个大忙人,怎么就有功夫给我打电话了。” 蓝宇是柯西宁读大学时认识的室友,两人同为在搞基路上一去不复返的难兄难弟,第一次见面,就用gay特有的雷达,认出了对方是同类,接着很自然地就成为了朋友。 但蓝宇是个纯零,柯西宁也是,对方还都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蓝宇喜欢气质很拽很酷的小哥哥,柯西宁喜欢沉熟稳重颜值非常高的严叙。 蓝宇当时喜欢他们网球社的社长,柯西宁喜欢永远只出现在荧幕和杂志封面上、高不可攀的某明星。 蓝宇追求网球社社长失败,之后他曾不止一次地说过:“要是我追社长的难度是一百,那么你追严叙的难度就是一万。” 柯西宁挑着眉问原因,蓝宇哼了一声说:“这还用问,你喜欢的这个是明星啊,那句话什么来着,只可远观 而不可亵玩。你追星可以,可太真情实感,伤心的还是你自己。” 蓝宇这句话说得没错,那时他们还是大一新生,坐在学校篮球场的阶梯上,柯西宁笑笑说:“我就闹着玩说说的,这严叙啊,我可连面都没见,连追星少年都算不上。还有……理想型之所以是理想型,就是因为不可能得到。” 柯西宁摇晃着腿,望着湛蓝的天空,少年的脸庞青涩又好看,眉宇间是化不去的稚嫩。 当初的他们,有谁会知道,在一个机缘巧合之下,柯西宁还真认识了站在云边的严叙。 不仅认识,他还和人家领证结婚了——在大二下学期那年,把这一朵高岭之花给亵玩了。 相比较蓝宇到了现在还是孤家寡人一个,柯西宁却已经是结婚七年的已婚人士了。 柯西宁说蓝宇是个大忙人不是假的。蓝宇是个网络小说写手,写的还是耽美同性题材,他每天晚上要写个一万字,白天还得七点多起床坐一个小时的地铁去国企上班。 有时候柯西宁觉得蓝宇比严叙这个影帝还忙。 蓝宇哈哈大笑:“因为我今天递了辞呈,过几天等新人来了就要正式走,所以公司不怎么给我安排工作了。” “辞职?”柯西宁问,“你这是要做全职作家了?” “什么作家啊。”蓝宇晃了晃手,害羞地捧着脸说道,“写手,写手。” 他顿了顿,语气稍沉;“西西,你知道我辞职的原因是什么吗?” 柯西宁想了想,说:“你们公司没有美男,只有抠脚大汉和已婚男士,你没有挖掘小哥哥的机会。” 蓝宇:“……” “不是?”柯西宁又猜,“难道是你觉得身兼数职太累了?” 蓝宇叹了口气,说道:“也算吧,我这个决定真的是临时的,昨天早上我仔仔细细地在镜子面前看了自己的脸,我一个大好青年,天天熬夜,饮食不规律,眼角都有细纹了,我一想这不行啊,我这么帅,怎么可以被岁月给击垮,所以就辞职专心做一件事了……” 柯西宁笑了笑:“拜托,你这都快奔三的人了,有细纹是很正常的。” 蓝宇问:“难道你也有细纹?” “有啊。”柯西宁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倒也不是很在乎,“这是岁月给我们的,所以七年前我演的是小鲜肉,现在只能演演抛妻弃子的渣男。” 柯西宁这 句话说得倒也是真的。时光本就是不可流转的,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男人,在娱乐圈混了七年仍然没有出头,也只能接一些国产婆媳剧,好一点就接古装偶像剧的男二号。 要是看脸,柯西宁还是好看的,脸小皮肤白,身材也匀称,脸型还是难得的桃心脸,整体可塑性很强。可娱乐圈就是那么现实,若是你出道早,一张脸被观众所熟悉,可人总是不温不火的,这就很难再有出头之日了。 蓝宇换了个话题:“对了,严叙在家吗?” “不在。”柯西宁说,“他在拍夜戏。” 蓝宇啊了一声:“结婚纪念日也不陪你啊?” 柯西宁耸了耸肩膀:“没办法,大影帝忙,我一个月也只能见到他几次。” 蓝宇想让柯西宁多在意点严叙的事,这娱乐圈花花世界,意料之外的事太多了。可他想了想,还是忍住了,他们夫夫之间的事情,还是交给他们自己去解决比较好,外人说什么都没用。 柯西宁见蓝宇沉默,笑道:“倒是你竟然还记得我的结婚纪念日。” 蓝宇爽朗一笑:“能不记得吗?这日子也太刺激了。” 柯西宁闻言又不由笑了笑。 七年前的这一天,那是节高数课,那节课柯西宁之前就请过假不上的。可他这个大迷糊,趴在课桌上睡过了头,忘了这是和严叙约好去民政局的时间。学生时代的手机永远都是静音,严叙打电话给柯西宁,他睡着了没有接到,后来严叙就直接找蓝宇,让蓝宇叫醒柯西宁。 这件事过后,全班最迷糊的称号,就被蓝宇戴在了柯西宁的头上,一个连结婚的日子都能忘记的人,竟然还能在这个社会上活二十多年。 …… 咣当一声,蓝宇吓了一跳,担忧地问道:“怎么了,西西?” 柯西宁无辜地盯着脚下碎了一地的瓷盘子,半晌,回复蓝宇说:“没事,我把盘子给摔了。” 第2章 鸳鸯 柯西宁确实是这么一个马虎的人,这么大人了,洗个碗还能把盘子摔碎,蓝宇乐得不行,躺在床上抱着被子翻来覆去地嘲笑他。 始作俑者倒没觉得有哪里好笑的,他脸上的神情很是郁闷,对蓝宇说了声:“我收拾收拾碎片,先挂了啊,等会再打过来。”就叹了口气,蹲下身收拾起了地上的餐盘残骸。这瓷盘子不是很贵,却是柯西宁去年在景德镇拍戏精心挑选的花样,白底蓝花,图案是趣味的鸳鸯戏水,寓意夫妻生活和谐圆满,他买了整整一套,吃饭的碗,喝汤的盆,盛菜的盘,都是这个花色。 如今碎了一个,其他还好端端地摆在水池和橱柜里。摔碎一个瓷盘子,不是什么大事,可柯西宁摔碎的一瞬间,定定地盯着那破裂成三四五片的鸳鸯,心里总有些缓不上劲来。 柯西宁一边小心翼翼地捡着碎片,一边埋怨自己为什么要逞强一心二用,像他这样生活自理能力本就一般的人,做家务事怎么能听蓝宇瞎哔哔。 这个小插曲之后,柯西宁摆正心态,认真地把所有碗筷都洗了,誓死不打碎第二对鸳鸯。 忙碌完一切,他舒舒服服地泡了一个澡。泡澡期间,柯西宁想到了他和蓝宇突然截止的聊天,就又重新拨了回去。对面没响几声,蓝宇就接了起来:“怎么样?你都收拾完了吧。” 柯西宁点了下头,心情仍然不太好:“嗯。” 蓝宇笑着嗤道:“你这也太小题大做了,不就是摔了个盘子,严叙又不是不知道你这笨手笨脚的德行,怎么可能会说你?” “我不是怕他说我。”柯西宁纠正他,“我那个盘子是鸳鸯花样的,摔碎了寓意不好。” 蓝宇瞪直了双眼,没想到柯西宁这几年婚姻过下来,事业没多少提升,生活没怎么滋润,人倒是跟个老妈子一样迷信起来。 好歹蓝宇写的也是耽美小说,他对普通夫夫之间的矛盾也算有所了解,婚姻到了第七年,什么爱情啊,多巴胺啊,荷尔蒙啊,几乎都消散没了,两人不相看两相厌就算不错的了。 老年人看到血就会害怕死亡,柯西宁看到碎鸳鸯就会害怕婚姻破裂。 蓝宇倒也能理解,他沉思片刻,说道:“古人有句话说,得成比目何辞死,只羡鸳鸯不羡仙。后半句的意思是,羡慕能像鸳鸯一样携手到老,相伴终身,就算做天上的神仙也不要。” “蓝宇。”柯西宁严肃道,“我九年义务教育是毕业的。” “别打岔。”蓝宇笑哈哈地说,“可鸳鸯确实不像我们想的那么好,鸳鸟这种鸟类,生性风流,并不从一而终。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意思怕是……嗯,羡慕人家鸳鸯鸟可以随便乱来,而神仙需要清心寡欲,洁身自好?” “我信了你的鬼话。”柯西宁被蓝宇那么一瞎掰,心情倒是好了许多,“别告诉我你每天写些这种玩意儿误人子弟?” 蓝宇不服气:“这哪里是误人子弟啊,你百度百度就知道了。” 柯西宁自然是相信蓝宇的鬼话的,要是严叙和蓝宇站在他的左右边,说着截然相反的话,他也会更相信蓝宇而不是严叙。 感情这回事,时间久了淡了,他都忘了究竟有没有爱过这人了,但那份执念却还是牢牢地握在手里,不想松开。 从浴室出来,柯西宁浑身的疲惫散去,全身躺在被窝里,脑袋搁在软绵绵的泰国记忆枕上,沉沉地进入了睡眠。 凌晨三点,他的手机短促地响了几声。 铃声动静不小,即便只有短短的两三声,也足够把人从梦中叫起来。声音入耳,柯西宁猛地睁开眼睛,从乳白色的床头柜上摸到了手机,看了眼未接来电的联系人,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回拨了过去。 “严叙。”柯西宁闭了闭眼睛,沉睡中惊醒让他的脑袋很不舒服,昏昏沉沉的,又头疼欲裂,他的声音嘶哑干裂,像是从沙漠里捞出来的一样,一听就是才醒。 闻言,对面沉默了半晌。 柯西宁忍不住出声:“你说话啊。” “抱歉……打扰到你睡眠了。”严叙的嗓音依然那么让柯西宁心动,低沉很有磁性,字正腔圆,吐字清晰,夹杂着一丝丝若有若无的关切和温柔缱绻,落到耳朵里,连柯西宁的头疼都没那么严重了。 当下很多演员台词功底不够,成片用的都是配音演员。用配音演员是好,起初的效果也很惊艳,可名气响的配音就那几个,来来回回地用,连观众都审美疲劳了。 严叙这点就好,他认为台词也属于考验演员的能力之一,能自己来就自己来,从小荧幕的电视剧,接着到大荧幕的电影,他每一部都是用原声。他的声音被观众所熟知和认同,许多观众亲切地称严叙的声音是独一无二的男神音。 柯西宁按亮了床头灯,黄澄澄微弱灯光从绣着玉兰花的麻布灯罩中透出来,温柔地笼罩着床上那人的眉眼。 他眉眼含笑,把自己翻了个身,面朝 着乳白色的天花板。 “你这是才收工?”柯西宁问。 “嗯。”对方低低地应道,“恰好是一场雨戏,导演还利用了一下天气。” 这确实是失算,柯西宁千算万算没算到他们这剧组除了赶夜戏,还需要在露天淋着大雨。果然是影帝待着的剧组,刻苦起来都把人当畜生,他想起了自己待着的剧组。 剧本狗血淋头不说,全程就没有出外景的戏,每天待在临时搭建的样板房里吃吃喝喝,纠结于一些鸡毛蒜皮的小矛盾。 这两天,剧本安排的矛盾是——坚强不息的女主角在一次意外受伤后住进了医院,体检报告说她有可能终生不孕,男主角的母亲就一下子变了脸色,撺掇男主角和女主角离婚。 这男主角也是个渣男,真听了他妈妈的话,和女主角协商起了离婚协议。柯西宁演的就是这么一个渣男,一个毫无圈粉可能的角色。 柯西宁说:“你们不怕打雷啊。” “我们这里没怎么打雷。”严叙温声问道,“倒是你,怕不怕……” 柯西宁住着的公寓和严叙所在的剧组在同一个城市,距离差不多是自驾一两个小时,但所谓西边日出东边雨,同一个城市的天气差异也挺大。公寓里的窗户都拉得紧紧的,不露一丝光线,所以他不太清楚外头的情况,但还是偶尔能听到一声声的闷雷。 “我怎么可能会怕。”柯西宁笑道,“我又不是小刘梨,怕打雷的可是他,一打雷就缩在了莫七叔叔的怀里。” 严叙闻言,错愕地停顿了片刻,闷声笑了起来,笑声悦耳动听,如同一阵春风涤荡在人的心头,要是免疫力不高的人,怕是要软了半个身子。 柯西宁怎么也和严叙相处七年了,怎么可能连这点抑制力都没有,他半点没软,也跟着严叙笑了起来,眼底真正的笑意反而淡了下来。 “西宁,今天我因为工作没法赶过来。”等笑声渐渐寥落,严叙忽然压低了声音,“祝我们两个,结婚纪念日快乐。” 柯西宁没想到严叙会突然说这个,他有些猝不及防,点了下头:“嗯,纪念日快乐。” 说完这句,两人都沉默了。透过若有似无的电流声,柯西宁仿佛能听到严叙均匀的呼吸声,明明人没在身边,却能感受到淡淡的暧昧和忧伤。 柯西宁夸张地“啊”了一声。 严叙皱起俊眉,忙问:“怎么了?” “这都三点半了啊。”柯西宁叹息道。 这么愣头愣脑、咋咋呼呼的柯西宁才是严叙所熟知的伴侣,他沉声低笑,带了点宠溺的味道,道:“你才知道啊。” 是你不明白,早就过了凌晨十二点了,这是个迟到的结婚纪念日祝福语,柯西宁想。 “这太晚了。”柯西宁关掉床头灯,把自己躺平了,快速地交代说,“今天是我请假得来的,明天我还要回剧组呢,我要睡了,晚安晚安。” 严叙一句晚安还没说出口,柯西宁就掐断了电话。 如果说林安市是一个有棱有角的长方形,柯西宁在长方形的最南端,严叙就处于长方形的最北端。他住在最北端的一家五星级酒店里,助理还在旁边处理公务。 严叙被挂电话,助理阿杰却是目瞪口呆:“柯……柯先生,竟然敢挂您电话。” 演员走到了严叙这种登峰造极的地位,还有谁敢给影帝脸色看,普通小明星看到严叙来,连头都不敢抬起来,稍微有点上升潜力的就恨不得巴结住这条金大腿。刚才那导演是出了名的毒舌严苛,遇到了严叙,还不是得看他面子,想赶个雨戏还特意征询了严叙的意见。好在严叙自己也是个严以律己的人,连续赶了几天的夜戏不说,连雨戏也不在话下。 这位影帝还是娱乐圈出了名的清心寡欲,出道十余年来没有一点绯闻,感情生活干净得一尘不染,像一张白纸似的,有挺多十八线的小明星为了出名,爆料给狗仔他们的勾搭计划,结果每一个都以失败告终。 娱记笑称,如果娱乐圈是一个大染缸,那么严叙就是一股罕见的泥石流。 严叙看向阿杰:“他不能挂我电话吗?” “没人……没人敢挂啊。”阿杰说道。 “柯西宁不一样。”严叙淡然自若的脸上拂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温柔,“他不是别人,是我合法的爱人。” 作者有话要说:柯西宁:亲,你和我说结婚纪念日快乐,有发现都过了十二点了吗:) 第3章 罢演 第二天,剧组临时搭建的样板房内,身材挺拔的男人和一个穿着白裙子娇滴滴的姑娘相互对峙,俊男美女恰是一对,本应是琴瑟和谐的夫妻俩,却因为女方不能生孩子而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剧本到这里,男方应该狠狠地甩女方一巴掌。 柯西宁却盯着自己的手心,迟迟不动。女演员看柯西宁状态不对,以为他下不去手,轻声地催促道:“前辈,您快下手吧,导演都说了,不用真用力打,借个力就行。” 他仿若未闻,伫立在原地。 周围的工作人员和一些群众演员交头接耳。 “cut——!!!”导演卷着剧本喊道,他被气得抽了一根烟,吞云吐雾道,“这一段演的不行,那谁……柯西宁,你给我过来。” 这导演是出了名的容易过关,只要演员台词说得准,看着不是特别出戏就能不被ng。柯西宁出道七年,在演技上虽算不上如火纯青,但也算手法熟练,和其他刚出道的艺人相比,他的技巧和演绎的方式还是挺让导演满意的。他进组两三天,几乎都是零ng,一条过,让不少和他对戏的小演员羡煞不已,拍着马屁说:“柯前辈果然不同寻常。” 这次的反常真的完全出乎众人的意料。 导演把柯西宁叫到休息室,眉头皱得可以夹死苍蝇:“柯西宁你怎么回事?这么简单的一幕戏都演不好……是没吃饭还是没睡好?啊?” 柯西宁呼出胸中压抑着的郁气,说:“我不想演了。” 导演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你刚才是不是说你不想演了?” 柯西宁点头:“是。” 导演差点想把手中的剧本扔到柯西宁的脸上,但也仅仅是差点,不是每个人都那么好运的,有的导演名声赫赫,拿奖拿到手软,这位导演摸爬滚打几十年,依然只能拍些成本剧,赚些奶粉钱,这剧组一大波的新人演员,就柯西宁这个男主角有点知名度,他还是想挽留一下的。 “这约都签了,戏也拍了两天了。”导演沉住气,耐着性子问,“你和我说不想拍了,你能告诉我原因吗?” “剧本问题。”柯西宁拿出最新修改的剧本,认真地陈述着自己的想法,“最初签合约时的剧本不是这样的,我拍戏几天,你们剧本就改了几天,越改越狗血,越改越三观不正,导演,恕我难以继续演下去。” 导演怒道:“你懂什么?原来那剧本太平了,小夫妻恩恩 爱爱有什么意思,现在这个好啊,既有婆媳矛盾,又有夫妻矛盾,后面还有社会争议最大的第三者话题,女主角还会崛起复仇。现在这年代,观众可最喜欢看这种剧了。” 柯西宁无法忍受地摇了摇头,前几天他拿到的新剧本的情节仍然还围绕着女主角无法生育和婆媳间的矛盾展开,今天早上新剧本就又加了一条出轨线,这意味着柯西宁将要饰演一个他最讨厌的男人类型。 把爱人当生育工具,对母亲愚孝,还压抑不住下半身和对事业的贪婪心,和公司的女上司有了一腿。 这样不负责任、毫无三观的渣男,柯西宁连闭着眼睛都演不下去。趁着他才进组几天,对剧组的损失还不是很大,趁早脱身比较好,真要等到几个月后上演出轨线再离开,柯西宁怕是更加难以承担这份责任。 导演看柯西宁摇头,心中怒火更甚,觉得这过气演员前几天的温顺都是装出来的,骨子里就是一个心高气傲的坏胚子。 “你摇头做什么?”导演盯着他,“你觉得我说的有什么不对?这年头观众不都喜欢看这种。” “不对。”柯西宁说,“我不知道您记不记得上半年金马奖影帝的得主是谁。” 金马奖是国内娱乐圈一项很有含金量的奖杯,严叙得到这一奖后,所有的媒体头版头条都在报道这一件事,这个导演怎么可能不知道。 “大名鼎鼎的严影帝。”导演冷笑一声,“我怎么可能会不记得。” 柯西宁颔首道:“严影帝获奖的影片也是一部都市片,他饰演的也是一个担当起家庭责任的男主人,但整部影片中全无狗血剧情,围绕着社会小人物的心酸讲起,故事很有看点,影片票房高,口碑也好,导演……您难道不想拍出这样一部电视剧吗?” 导演听了柯西宁这一番话,沉思了起来。 很多导演,年少时都怀揣梦想,以为自己有多与众不同,能突破重围拍出清流般的电影或电视剧。他也不例外,刚进入这行时,不愿跟着庸俗的大流走,想拍出些质量好口碑好的作品,但随着一部又一部的非商业片扑街后,他陷入了迷茫。 之后他尝试拍一些狗血剧,这些剧虽然在网上被人骂得要死,但收视率就是奇高不下。这让常年入不敷出的他尝到了甜头,之后的每一部电视剧都大同小异,不是女主角流产,就是三角恋,每一部都像老太婆的裹脚布一样,又臭又长。 “你……让我不用狗血剧情,也能拍出 高收视率的好片子?”导演看着他问。 柯西宁以为剧本有了转机,点了下头:“嗯。” “可你又不是严叙。”不是所有人还记得当年入行的初心,口碑和金钱往往不可兼得,两者之间,他也早就选择了后者,导演冷笑道,“要是严叙来,牛粪都能被他演成一朵花来。你一个三线过气演员,还想自诩严叙,滚吧你。” 柯西宁气性也不小,别人让他滚,他哪有不滚的道理。当天下午,他就约了蓝宇在一家咖啡厅喝下午茶。 蓝宇将要辞职的这家国企,工资低,工作多,升职几率低,样样一般,倒是有一点不错,午休的时间多。恰好柯西宁待着的剧组地理位置和蓝宇公司地点离得挺近,前两天他就经常约蓝宇出来喝下午茶,一个多小时后,一个回剧组,一个回公司,小日子过得也算有滋有味的。 这次柯西宁像往常一般约他,蓝宇却在电话里支支吾吾的,似乎有些难言之隐,电话那边一个清爽的男声笑着说了一句:“没事,你去吧。” 接着蓝宇就答应了柯西宁,说他马上就过来。 柯西宁总觉得这男声有些耳熟,却总想不起来是谁,毫无头绪,索性不再纠结。 他再过气,好歹也是个明星,被路人认出来的几率很高,乔装打扮过后,订了一个包厢等蓝宇过来。 没过多久,蓝宇风尘仆仆地赶过来了。 柯西宁说:“我给你点了你最爱喝的香草拿铁。” “还是西西最懂我。”蓝宇耍流氓似的捏了捏柯西宁的脸,顺势坐在柯西宁的对面。 柯西宁说:“你来得挺快。” “我没在公司啊。”蓝宇摆了摆手,“我就在对面那条街吃午饭,你叫我的时候,我刚吃完饭。” 话音刚落,他紧接着问:“你吃过了没?吃了什么?” 柯西宁说:“我点了这家店的意式拉面,还没上。”说着,他把桌上的香草拿铁往蓝宇那边推了一推。 蓝宇皱了皱眉,喝了一口咖啡:“你不是说剧组会提供盒饭吗?难不成是剧组的盒饭太难吃,你出来觅食?” “都不是。”柯西宁的神色看起来很正常,却语出惊人,“我是在剧组领盒饭了。” 蓝宇嘴里的咖啡差点喷出来,好在他憋住了,否则得溅到柯西宁的白衬衫上。 “领便当?”蓝宇不可思议道,“我记得你演的是男 主角啊,这年头男主角这么苦?拍戏两天就领便当?” 柯西宁垂下眼睫,神色无异:“是我不想演了。” 在蓝宇震惊的目光下,柯西宁把剧本的事简明扼要地提了几句。随着柯西宁的讲述,蓝宇的神情越来越复杂。在他看来,这个事件从表面上听是柯西宁不畏强权,罢演垃圾剧本,但从深层含义上解读,还是和柯西宁的家庭环境有关。 柯西宁的童年挺悲伤的,他父亲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渣男,在柯妈妈怀孕期间没管住下半身,和公司里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搞在了一起。 柯妈妈生完柯西宁,就得了产后抑郁症,熬了几年,没熬住,在柯西宁还小的时候,选择跳楼自杀而死。柯父也不知是良心发现,还是人小姑娘其实看不上他,独自带着柯西宁长大,五十多岁了也没有娶第二任。 所以柯西宁尤其不喜欢出轨渣男和第三者,更不用说去演绎这样的角色了,就好比拿到往他脖子上砍。 深知这一层原因的蓝宇挺能理解柯西宁的想法,就是比较担心赔偿金。 “公司肯定会怪罪下来的。”柯西宁的意式拉面上来了,他静下心来吃面,“反正我这七年不是白忙活的,手头还有一些小金库,你别担心。” 柯西宁这七年辛苦地拍戏,确实有一大笔可观的资金,可真要为了这赔偿金付诸一炬,蓝宇听着就替他心疼。蓝宇很想问一句值得吗?但心想,柯西宁的回答肯定是值得,他就不多嘴问一句了。 “你不还有严影帝吗?”蓝宇突发灵感,“这种事严叙就口头一句话的事吧。” 听到这个名字,柯西宁叉面的动作一顿,连背脊都僵硬了,他低头说:“再说吧,公司还没找上我,违约的事还不用急。” 蓝宇估计是这世界上最了解柯西宁的人之一了,他狐疑地盯着柯西宁:“你该不是和严叙吵架了吧。” “我和他哪里吵得起来。”柯西宁苦笑道,“他这人极度理智,就算心里气我,也不会把时间浪费在和我吵架上的。” “那是为什么?”蓝宇不解地问道。 柯西宁先是没有回答,埋头吃了两口面,吃饱了,他随意地用纸巾擦去嘴角的酱汁。 “我怀疑严叙根本不喜欢我。” 第4章 秘辛 静寂的氛围在包厢里流转,柯西宁和蓝宇四目相对,却相对无言,还是蓝宇一声嗤笑打破了周遭僵硬的气氛。 “来来来,莫不是昨晚温差大,你踢被子生病,所以说起了胡话……”蓝宇贴着米白色的小圆桌起身,脸对着柯西宁,试图用手背测量一下好友的额头温度,被柯西宁一下拍开。 “我没发烧。”柯西宁冷静地制止了蓝宇的行为,“我是认真地在和你说这件事。” 蓝宇收起了痞里痞气的笑容,也认真地观察起柯西宁的神情来,确定没在他脸上找到一丝开玩笑的痕迹,他坐回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匪夷所思地看着柯西宁:“我说你该不是因为严叙昨天没回家和你过结婚纪念日,所以你东想西想,怀疑他从来没爱过你?” 柯西宁垂着眼帘,慢吞吞地说道:“我又不是那么幼稚的人,怎么会因为这种小事而怀疑他。” “……”蓝宇无语地想,听这语气,分明就是对严叙缺席结婚纪念日的事耿耿于怀,还装作大度毫不在意的模样,他这个口是心非的家伙。 不过也是,这些年严叙对柯西宁的好,蓝宇也都看在眼里,突然有点小落差也是正常的。 还记得结婚第二年,柯西宁就读大四,边拍戏边读书,剧组学校两头跑,身体被拖累了不少。上课期间他突发阑尾炎,疼得死去活来,晕倒在教室里,老师在讲台上也吓得半死。严叙不远万里坐飞机从片场赶过来,衣不解带地亲自照顾柯西宁。 蓝宇作为柯西宁最好的朋友,执意要待在医院一起照顾他,半夜出来解手,醒来一看,病床的被窝还是暖呼呼的,那一对夫夫却不在。蓝宇匆匆忙忙地找到医院的小花园里,却看到了虐死单身狗的一幕。 昏黄的路灯下,公园的小长椅上,柯西宁半眯着眼睛,懒洋洋地靠在严叙宽阔的肩膀上,他们好像是在看星星,严叙怕柯西宁冷,还把毯子披在了他的身上。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严叙当时看柯西宁的目光,温柔得能掐出水来。柯西宁说,严叙不爱他,蓝宇是打死都不信的。 今年上半年严叙拿了金马奖之后,陪伴柯西宁的时间越来越少,原以为结婚纪念日他们能好好聚一聚,柯西宁还特意请了一天假,结果严叙还是因为工作太忙,而不了了之。 “这都七年了。”蓝宇当起了知心哥哥,劝解道,“哪能还像新婚燕尔一样,一次两次没来和你过结婚纪念日,这太正常了,你也别想太多。” 柯西宁 摇摇头:“我真不是因为这个。” 蓝宇抬眸看他:“那你是因为什么?你要说不出个一二三了,别怪我作为娘家人却站严叙那边。” 柯西宁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他犹豫了一会儿,才一字一句地把这件困扰他多年的密辛说出来。 “我怀疑严叙喜欢的一直不是我。”柯西宁咬咬牙说,“他喜欢的是刘梨。” 蓝宇愣了挺久,总算从记忆的深渊里找出刘梨这号人物来。他诧异地看着柯西宁,噗嗤一声笑道:“可你不就是刘梨,刘梨不就是你吗?” 要说柯西宁当初能和严叙相识,也算是一场天注定的缘分。七年前,柯西宁在街边走都能被星探发现,让他试了一个名叫刘梨的角色。当年同性婚姻刚合法,关于同性题材的影视作品,被压抑太多年后,势如破竹般层出不穷。《小琉璃》这部电影作品,就是众多同性题材影视剧的其中之一,严叙还远没有如今那么红透娱乐圈,顶多就是个才出道不久的小明星,柯西宁又是从全日制的学校挖来的新人,毫无演戏经验。 这样的两个人,参演了这部《小琉璃》,严叙演了刘梨的爱人莫七,柯西宁演的就是刘梨。刘梨本人性格和柯西宁差距甚多,也就是长相上比较相似,尤其一双眼睛,“天然去雕饰,撩人而不自知”,和剧本里描写得一模一样,星探才从路边一眼看到了柯西宁,把他带到了娱乐圈这条不归路上。 刘梨是个很有赤子之心的孩子,人很细心也很温柔,而柯西宁的字典里本就没“细心”二字,他能不犯迷糊就很好了。 “那个剧有个经典桥段……”柯西宁要把多年藏在心里的事儿掏出来,着实也挺困难,他原本都以为自己要掩耳盗铃地过一辈子,可奈何他这人的眼里终究是容不得一粒沙子的,“刘梨这孩子父母死于一场雷雨夜,天生怕打雷怕得要命。每逢雷雨夜,他就会叩开莫七的房门,躲到他的怀里睡。” 蓝宇不由感慨道:“果然是七年前的剧本,剧情真是老套。” 《小琉璃》是柯西宁和严叙的定情之作,他们就是拍了这部电影后,相识相知相爱,继而领了证的。即便柯西宁如今心里多了一根刺卡着,他也不喜欢别人说《小琉璃》一句不好。 “你没看过这部电影。”柯西宁不服气地解释说,“剧情挺好的,剧组氛围也好。” 蓝宇内心翻了个白眼,摊摊手说:“我想看也不成啊。这部片子当初不是因为床戏多,人物又太过敏感,所 以还没播出就被总局枪毙了吗?” 《小琉璃》是一部悲剧。莫七心狠手辣,是个黑道人物,人称七爷,按照现在的话来说,就是社会你七爷。这种人物作为主角,就算是放到现在,也不一定通过审核,更不用说是七年前了。剧组真是站在刀尖上走路,一不小心就被枪毙。 “你能不能别提床戏这个?”柯西宁忍不住说。 蓝宇笑了一声:“行,我不提,你继续说你的。”蓝宇也探班过《小琉璃》的剧组,果真赶巧了,他探班的那天,柯西宁恰好和严叙在拍一场床戏,那血脉喷张的场景,看得蓝宇这个小处男是口干舌燥。 一段床戏后,导演喊了“好,过。”柯西宁却羞红了脸,躲在被窝里不肯出来见人,严叙拍这幕戏时还没和柯西宁好上,却也温柔耐心得不得了,连衣服都没舍得穿,只穿了西装裤,坦着上身伏在床边对柯西宁又哄又劝,这戏外的粉红泡泡,看得蓝宇更加脸红心跳。 现在想来,那时候两人就来电了吧,对视一眼就噼里啪啦地闪着火花,怎么可能没暧昧。 蓝宇沉浸在回忆之中,越想越觉得柯西宁是庸人自扰。他们这种要是不叫爱情,他这辈子怕是遇不到爱情了。 柯西宁:“我和严叙说过很多遍,我不怕打雷,可每一次打雷,严叙总问我怕不怕……那个眼神,我不知道怎么形容,比平常和我相处起来温柔百倍。” 蓝宇哦了一声,仍然觉得柯西宁是在秀恩爱。 柯西宁叹了口气:“这样的事发生一次就算了,七年来屡次发生。” 蓝宇感受到了柯西宁的无助和迷茫,倒是认真地听了起来。 “去年过年,他给他妈和我下厨。”柯西宁捂着额头,眼里流露出一丝痛苦,说,“做的菜全是剧本里刘梨爱吃的,什么凉拌海带啊,辣子鸡啊,糖醋鱼啊,每一道都是刘梨爱吃的。” 听柯西宁这样叙述,蓝宇也发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问:“类似的事还有发生吗?” “有吧。”柯西宁说,“但也不多,这两年他太忙了,我们相处的时间也不多。” 这件事不仅匪夷所思,说出去大部分人都会认为柯西宁庸人自扰。但蓝宇有些明白柯西宁究竟在烦恼什么。当年,让柯西宁和严叙结识的剧就是这部《小琉璃》,两人的相处也全是戏内的,按剧本写好的演,戏外的相处几乎没有。这戏一杀青,他们就情难自控,领了证结婚。 从认识到结婚,这前前后后不到三个月,可以算是名副其实的闪婚。两人对对方的了解又有多少?柯西宁还好,他在没入娱乐圈之前,就很欣赏严叙这样的人,可以算是严叙的暗恋者。但严叙不一样,他对柯西宁所有的了解,都来自于刘梨这个人物,他甚至并不清楚他恋人本身的性格,就和他匆匆忙忙地领了证,就算婚后发现货不对款,那也实属正常,谁让他们当初不顾亲朋好友善意的劝阻,冲动之下就进了民政局。 蓝宇问柯西宁:“如果你发现严叙确实是透过你……爱一个不存在的人物,你怎么办?” 柯西宁想了很久,重新抬眸目光里涌动着迷茫,他说了一句:“我不知道。” 咖啡凉了,蓝宇也走了,柯西宁还要在这间咖啡屋等他的经纪人。他的经纪人陆远东刚刚发信息问他在哪里,柯西宁说了地点。 没过多久,陆远东就到了。他坐在蓝宇刚刚坐过的位置,一双倒三角的眼睛盯住柯西宁的俊脸,目光里藏着探究和厌恶。 “公司高层刚把我找过去训了一顿。”陆远东翘着二郎腿,“你猜猜是为什么?” “因为我违约的事?”柯西宁不用猜就知道陆远冬找他是为了这事。陆远东作为经纪人,手底下带了五六个艺人,除了他全是前途大好的新人,柯西宁早就处于放养模式。平时他见陆远东一面比登天还难,能让经纪人主动过来找他,多半是因为这事儿牵扯到了陆远东自身的利益。 陆远东想把咖啡泼到柯西宁的头上,被柯西宁眼疾手快地躲开了。经纪人一肚子怒火无处发泄,更加气愤:“你说你是不是有毛病,大好的男主角不当,偏偏要罢演违约,幸好公司把这件事压下去了,要是剧组曝光给媒体,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离婚会有的,否则我就离题了,但不是现在,等到一段小波折之后~不过不会很晚的,你们放心,拍肩膀 第5章 伯乐 柯西宁沉着气说:“这件事确实是我做得不对,拖累了你和公司,我会想办法赔偿的。” “赔偿?”陆远东抽了一支烟,斜眼看他,上上下下地打量,流露出一丝狡猾的玩味来,“你拿什么赔偿?三千万你赔得起?” 抽烟这动作或许真的要看颜值而论,严叙也是个老烟民,可他做起这个动作来,就是荷尔蒙爆棚的赏心悦目,陆远东做出来就是猥琐男。 “……”柯西宁震惊地抬头,看他,“为什么要三千万?”柯西宁的身价不高,按集来算,一集的片酬只有两万块,这部国产婆媳剧倒也挺长,总共有八十多集。按理说,他等杀青能拿到一百六十万,不过他还得扣税以及给公司四成,最后拿到手的连一百万都没有。 按照合同的规定,违约赔偿三倍,柯西宁的违约金即便按初始的一百六十万算,也只需要给四五百万。这数字对他来说,并不算是小数目。娱乐圈花销多,要是没有品牌商赞助,他随便出席个活动就需要花费数万元来置办行头,这么多年来的存款也没留下多少。 四五百万,柯西宁咬咬牙还是能拿出来的,三千万他还真拿不出来。 迎上柯西宁的目光,陆远东嫌弃地撇了撇嘴,道:“哎——你别这么看我,我这是按规定办事。” 柯西宁质问道:“按剧组合同规定赔偿三倍的话,我并不需要赔偿那么多钱。” 陆远东觉得很好笑,他掷地有声地说道:“谁和你说是剧组的赔偿金了?那点钱算什么。我和你谈的是你和公司解约的赔偿金。” “解约?”柯西宁唰地站起身来,“我没有说过要和公司解约。” 陆远东不屑地说道:“你不顾公司形象,擅自罢演,给全公司造成了极大的负面影响,上面就让你赔三千万已经算是客气了。” 当初挖他过来的星探,是这家经纪公司高层派去的,对他有知遇之恩,尽管《小琉璃》没有播出,那高层也执意把他签在这里。前段日子,那位高层退休,告老还乡,新的领导人占领了他的位置,开始陆陆续续地洗牌和清人。 五年一约,柯西宁前两年刚续的约,以为清牌不会清到他身上,没料到公司正好利用这一出罢演,把解约的责任推在他身上,还能捞一笔违约金。 柯西宁气得想笑,他无语道:“你们就觉得我没有任何价值,用完了就丢?” “拜托你想想清楚。”陆远东把烟头灭在烟灰缸里 ,冷笑两声,掰着手指说道,“人家新人还没露脸,尚有出头之日,你算什么?老腊肉?还是风干肉?几年前我会签下你,当你的经纪人,完全是看在严叙的面子上。有狗仔爆料你和严叙住在同一个小区,同一幢公寓的正对面,你们是邻居。我以为你争气点就能抱上严叙的大腿,没想到你那么没用,这么多年邻居当下来了,人家连你的脸都不认识。” 当初他和严叙都在事业的上升期,领证之后同时决定不公开。严叙买了同一幢公寓左右两边的两种户型,从外面来看是独立的两个房子,只有深知真相的人才明白,这两个房子是被打通的。 这是一间屋子,空间更大,也更方便。 柯西宁哈哈哈地笑出了声,陆远东看他,啧了一声,心道,这是傻子吗?都穷途末路到这份上了,还笑得出声音。 就在陆远东在心里嘲笑柯西宁的时间段,他以为傻子的柯西宁把握住了陆远东走神的这个空档,跨步到陆远东这边,看准位置抬脚,狠狠地踹向他的命根子! 陆远东痛得尖叫了一声,额头冒出冷汗,下意识就用手捂着被踹的地方喘气。 柯西宁顾不得好笑,趁陆远东没注意他,箭步离开了包厢,徒留下背后一串见不得人的辱骂声,粗鲁不堪到连服务员经过包厢都忍不住皱眉。 上了出租车,柯西宁开始盘算下一步的打算,他这样和陆远东撕破皮,公司那边暂时不能去了,去了也是自投罗网。要是询问蓝宇,蓝宇的答案肯定是求助严叙,确实,求助严叙是最稳妥也是最快速的方法,可柯西宁很多事没想好,不想这么快就麻烦严叙。 司机师傅盯着后视镜看了很久,突然说道:“您是柯西宁吧?演《霹雳闪电侠》的柯西宁?” 《霹雳闪电侠》是一部动画片改编而成的真人青春剧,除了小朋友,大多数人的眼里,无论是浮夸的变身动作,还是羞耻的人物台词,都能称得上是雷剧中的战斗机。可柯西宁并没有以演这部剧为耻,比起所谓的雷剧,他更讨厌饰演人渣,至少闪电侠能带给孩子快乐,而人渣带来的只有痛苦。 柯西宁是乔装打扮出街的,没想到这样也能让人认出。他矢口否认道:“师傅您看错了,我不是柯西宁,就是长得和他比较像……您要不再看两眼?” 恰好是红灯,司机师傅停下车,回头不好意思地看了眼柯西宁,恍然大悟道:“小伙子你肯定不是,柯西宁比你胖挺多的,你这太瘦了。” 大多数明星在镜头里都会比本人胖一些,柯西宁也不例外,他笑着问道:“师傅你也喜欢柯西宁?” 司机师傅害羞地摸了摸鼻梁:“我算不上吧,我媳妇和女儿喜欢。我女儿喜欢他的《霹雳闪电侠》,媳妇喜欢他的《阿t传奇》。” 阿t传奇是他三年前拍的一部苦情剧,讲了一个傻子追求女神的故事,最后女神初尝禁果,未婚先孕,把孩子托付给了傻子,傻子就又含辛茹苦地养起了小女孩。 故事的最后,女神嫁给了她爱的人,找回了女儿,一家三口团聚。傻子仍然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这部剧是柯西宁拍的剧中,为数不多挺有质量的一部,深受已婚女性和中老年人的钟爱。很长一段时间,柯西宁他以为自己靠着这部剧红了,等他接到无数类似的剧本后,他才明白,他这不是红了,而是走向了另一个套路。套路多了,观众自然会厌倦,柯西宁就这样不温不火了挺多年。 “哎……”司机师傅问道,“你和柯西宁长得那么像,是不是也挺爱看他的电视剧啊。” 柯西宁摇了摇头:“我不喜欢看他的剧,我喜欢看严叙演的。” “严叙啊。”听到严叙,司机师傅眼睛骤然一亮,他感慨万千,“那柯西宁怎么能和他比?他们也差太多了吧。” 原来连路边的司机师傅也知道他和严叙之间的差距啊,柯西宁撑着下巴看路边的风景。不一会儿,车子行驶到了一处富人的别墅区。 柯西宁只来过这里一次,他不确定能找到准确无误的地址,他站在别墅区门口,绞尽脑汁找寻着被他掩藏在深处的记忆,尝试着按响了一户人家的门铃。 门铃响了两三声,别墅内传来中年女性的声音:“谁啊?” 柯西宁擦去掌心的手汗,深呼吸道:“是师母吗?我是柯西宁,来拜访贺前辈。” 门里头的女声沉默了两秒,继而爽朗一笑:“我不是师母,我就是一个保姆,柯西宁是吗?你等一下,我上楼问一下先生。” 没过两分钟,穿着围裙的保姆风尘仆仆地下楼,给柯西宁把门给打开了,笑着把他给迎进来。柯西宁见过贺前辈的妻子,确实不长这样,他由于叫错了人而尴尬地笑了笑。 保姆催促道:“您快上楼吧,先生在二楼的书房等您。” 柯西宁迈着步伐上楼,扣响书房的门,贺军正在作画,听到动静便让他进来,他就没怎么犹豫地推开了门。 贺军退休之后挺有闲情逸致,平日里就作作画写写诗,日子过得也挺和和美美,他见柯西宁来了,洒脱地把笔扔进笔筒里。 柯西宁先寒暄了一番,问道:“师母怎么不在?” “她去幼儿园接孙女去了。”贺军感慨地坐在沙发上,他让柯西宁也坐,柯西宁不好推辞地坐在了另一张沙发上,“我这儿子和媳妇什么都好,就是工作太忙,连接孩子的功夫都没。你师母又不放心让保姆去接,这几天都是自己去的。” 贺军已经五十多了,人倒是精神,头发染得全黑,看不出一丝白发,反倒是柯西宁在自己的脑袋上找找,怕是能找到好几根白头发。 那保姆做完晚饭后,上来和贺军告别就回了家,看来确实贺军确实不太放心让保姆在家里待太长时间。 “对了。”贺军如鹰般的目光盯着他,“你这次来,是为了公司和你解约的事吧?” 柯西宁心里一惊,问道:“您是怎么知道的?” 贺军笑道:“我虽然退休了,可在公司还是有人脉的。你也算我半个徒弟,你要被人赶走,我怎么可能不清楚?” 柯西宁看贺军那么成竹在胸的模样,倒是放宽了心。 “不过我真没办法留你。”贺军把一张名片递给他,“这个制片人,近期将要投拍一部大制作的电视剧,叫……《宫闱》,对就叫这个名,你n找他。如果你要来了这部外戏,公司有钱可赚,就不会和你解约了。” 名片上写了一个柯西宁耳熟能详的名字:徐桥。这是一个很有名气的制片人,投资无数电视剧和电影,每一部都收获颇多,他要真能结识这位,确实是个不小的收获。 “可……”柯西宁犹豫道,“我这些年没什么作品,徐先生怕是不会用我。” 贺军打断了他:“你别妄下定论,任何事都得试试再说。” 目送着柯西宁离开,贺军拨了一个号码过去,他笑道:“你家那个小崽子被我诓过去了。” 对面说了些什么。 贺军摇头:“真被你猜中了,西宁放着你不用,舍近求远来找我这个外人,可我现在哪有什么实权啊,要真有什么途径,怎么就至于让我这徒弟那么多年来都没什么好资源,成天接一些烂剧。”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严先生 第6章 山风 lan的中文名就叫岚,是宁安市有名的一处高级会所,以娱乐设施丰富和保密性高而出名,也是各路明星和商界精英常去的场所。岚为了保证私密度,要求每一位客户必须用实名制注册vip会员,一律拒绝娱记的来访。 一些赞助商大方的剧组会邀请主创人员去岚聚一聚,柯西宁在娱乐圈摸爬滚打那么多年,自然早就成为了岚旗下的会员,能够自由出入其中,可除非剧组聚餐,柯西宁一般不会去这家会所。 原因有挺多,消费高是其一,其二就是……岚表面上看起来风清月明、不掺杂一丝污浊之气,可再怎么风雅,也是一个娱乐会所,许多圈外不为人知的事情就在此处交易。 三个字可以概括,水很深。 柯西宁走进了岚的走廊里,握着名片踌躇不前,这名片里除了徐桥的姓名和身份,贺老前辈还贴心地在上头写了一个房间号,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徐制片人待着的房间。 冷静下来后,他隐隐约约地觉得自己有些冲动。自陆远东明目张胆地通知他解约风波后,柯西宁病急乱投医,找上了许久不联系的恩师贺老前辈。好在贺前辈并未为难他,反倒处处为他着想,还给他一张徐桥的名片和所在地点。 徐桥投资的片子全是大制作,薪酬不会低。目前柯西宁确实拿不出三千万的赔偿金,权衡利弊之下,公司肯定会让他出演这部大片,压榨他的剩余价值。但这不是最重要的,经纪公司看中人脉,若是公司能够通过柯西宁,结识到徐桥攀上这座大山,就有机会合作别的片子。 无论从短期利益还是长期利益,公司都不会放过徐桥这个大饼。 但所有的前提,建立在柯西宁能够拿到这部新剧《宫闱》的名额。 听贺军推荐后,柯西宁只觉得柳暗花明又一村,热血沸腾之下一股脑儿地找到了岚,想要向徐桥毛遂自荐。但真正走进这里,他才想起一件完全被自己忽视的现实。 争夺《宫闱》名额的演员有千千万万,如果所有明星靠着毛遂自荐,轻而易举都能拿到这里的角色,那徐桥就不是资本家而是慈善者了。而徐桥又凭什么在这些演员中,选中他这样一个烂剧连篇的过气演员?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柯西宁就处于这一矛盾点上,他手里死死地捏着黑底烫金名片,徘徊左右,踌躇不前。 没过多久,柯西宁收到一则贺前辈发来的信息:万事都要豁出去试一试,不试,你怎么就 知道不成? 这句话发得恰是时候,就像贺老前辈在柯西宁的背后长了一双眼睛,犀利的目光探索着他……柯西宁的一举一动皆在他的视线之内。 柯西宁觉得吓人又好笑,紧张感逐渐消失不见,他走到那处名为春之宴的包厢门口,可没想到别的包厢都来去自如,这个包厢外面偏偏站了两个身穿黑色西装西裤的彪形大汉,他们挡住了柯西宁的去路:“请问您有预约吗?” 柯西宁不确定贺军有没有和徐桥提过他,他不愿那么莽撞地把恩师直接搬到台面上来,只好退后一步说:“没有预约,但我有事找徐先生。” 保镖公事公办地把柯西宁推拒出去,语气还挺客气:“您请回吧,没有预约都不许进。” 这保镖不是在徐桥身边随行的,就是岚特意放在这间春之宴来保护徐桥的,免于闲杂人等进出。 若是前者还好说,后者的话,包厢里应该有挺重要的事商量,不方便闲杂人等偷听到,不出意外的话,很有可能是对《宫闱》这部剧的讨论。 柯西宁识趣地没有硬闯,停步沉思要怎么进去,一阵淡淡的须后水味道从里面传来,包厢门先是打开了一个缝,继而豁然开朗,把闷闷的空气都带动起了一股清爽的气流。 这味道非常熟悉,严叙就只习惯这个牌子的须后水,家里置备了好些瓶,出行在外也带着。他家的大双人床上永远放置着两个枕头,另一个真丝枕套上还残留着这种独特的味道,若隐若现的气息撩动着柯西宁的心。 几年前,偶尔夜明星稀的日子,严叙在工作没回家,思念涌上心头,柯西宁睡不着觉,就是靠闻着另一边枕套的味道,想象着那人靠在身旁安睡的模样,回忆着他深刻如雕塑般的脸庞和吹拂在耳边的灼热气息,喘息着,难以自控地将自己放纵在欲望的深渊里。 “严……叙?”柯西宁不可思议地仰着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从春之宴走出来的男人。 男人非常高,将近一米九,柯西宁也有一米七大几,但注视他时往往需要稍微抬着头,否则两人的视线就不在同一个平行线内。 严叙今天穿得也挺正式,一身找不出出错点的经典铁灰色西装,熨帖得一丝不苟的西裤完美地包裹着他的大长腿和臀部,令人血脉喷张的肌肉线条被很好地掩藏在这一身装备之下。或许是真的太久没有见到他了,分明是自己合法的丈夫,柯西宁却像回到了七年前第一次遇到男神的时候,看一眼便匆匆收回视 线,生怕对方注意到自己。 严叙哂笑又温柔的神情一闪而过,没被对方捕捉到,他低头对上柯西宁的目光,表现得很惊讶的模样:“西宁?你怎么在这里,剧组聚会吗?” 柯西宁觉得严叙也挺了解他的,知道他除了剧组聚餐没什么别的机会来这里。他摇了摇头,说道:“你猜错了,这次我来是为了别的事。” 多日不见,严叙仍然是柯西宁眼里的严叙,对于别人不主动说的事,他从来不会问到底,只是说:“结束后你给我发个信息,我送你回家。” 柯西宁拉住严叙的手臂,可看门口两个极有存在感的保镖目不斜视地站在两旁,便立刻像被火苗烫到一样松开了手,他尴尬地笑笑:“那你呢?” 严叙看他,神情被昏黄的走廊灯笼罩着,让柯西宁看不透彻,他说:“我也回家。” 没想错的话,严叙的这个家,和他的家,应该是同一回事儿。严叙说完和柯西宁告别,接着转身就走,柯西宁深深地吸了口气,他下定决心叫住严叙:“你……去哪里?” 严叙:“洗手间。” “我和你一起去。”柯西宁反应很快。 严叙站在原地等柯西宁,等他走到身边,说道:“你还是和当年一样,像个小孩子。” 柯西宁完全不赞成严叙对他的评价,普通圈子的男人工作七八年来,或许仍能保持一颗孩子的心,可他柯西宁不在普通圈子生存,而是在战场一般的娱乐圈,怎么可能停留在七年前什么都不懂的他? 严叙说他像个小孩子,不过是对他要求一起去洗手间的行为,做出的评价而已。而柯西宁心里清楚,他那么做,不是因为孩子气,也不是因为留恋严叙,只是因为徐桥——他可是亲眼见到严叙从徐桥所在的包厢出来的。 他们站着放尿,柯西宁目光一斜,无意之中,碰巧看到严叙把他那硕大的物事放回三角内裤里,沉甸甸的一坨蛰伏在其中,乖巧又安静,不像柯西宁被拉着滚床单的时候,这玩意儿凶起来可以让他昏睡大半天。 严叙自然发现了柯西宁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提醒他:“西宁,我们回家再看?”也就严叙本人了,一本正经地说着色气满满的话。 柯西宁忽然回过神来,他红着脸走向洗手台,洗手台的中间插着一支粉色的月季花,含苞待放,欲语还休,他仔细一看,才发现是假花,倒是做得栩栩如生,真假难辨。这年头人和花一样,真真假假,虚虚 实实,分辨不清。 他把流水往脸上扑,消去那无语的燥热,即便闭着眼睛,柯西宁也能感受到严叙在用他旁边的洗手池:“你……和徐制片人很熟吗?” “徐桥?”严叙回头看他,“你什么时候认识他的。” 柯西宁否认道:“我不认识,但我有事找他。” 严叙用湿巾擦去手上的水迹,他问柯西宁要不要,柯西宁摇了摇头,很随意地把水珠从手上甩掉。严叙见惯不惯地看着柯西宁的一系列动作,在家也是如此,柯西宁经常忘记掀马桶圈就撒尿,拖鞋不知道扔在哪个角落经常赤脚找拖鞋,不分他们各自的毛巾拿来就擦脸。 这些习惯有些粗心,和严叙的生活习惯大相径庭。他和柯西宁住在一起的第一个月,算是蜜月期,他和公司请了一个月的假,与爱人待在一起。严叙从头到尾只做了两件事。 做爱和教育。 前者,他和柯西宁很契合,他很满意。后者,即便严叙怎么纠正柯西宁的错误,他也无法改变柯西宁二十多年来的习惯,之后他隐隐觉得柯西宁也听烦了他一板一眼的纠正,也就顺遂着柯西宁,不再勉强。结果那么多年来,柯西宁确实没改掉这些毛病。 “徐桥是我发小。”严叙轻描淡写地说,“我找他来商量些事。” 他和严叙一致同意非公开,所以互相都没把手伸向对方的好友圈。可柯西宁最好的朋友蓝宇严叙也认识,柯西宁却对严叙的好友圈一概不知,他甚至不知道徐桥竟然是严叙的发小。 所以正确来说……是柯西宁单方面没有融入严叙的好友圈。 柯西宁甩开脑海里一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他没提公司强行解约的事情,单刀直入地说:“严叙,你能把我带进春之宴吗?” 第7章 宫闱 严叙没直接说好或是不好,他像是未卜先知一般猜到了柯西宁的目的,问道:“西宁,你想要《宫闱》的名额?” 柯西宁先是讶异了一番,后来一想,既然是发小,严叙清楚徐桥即将要筹备的新剧,再联想到自己身上,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他没有矫情地否认,直截了当地点头:“是的,我想要。” 严叙转过身来,半个人倚在墙边,抬眸看他:“据我所知,《宫闱》这部剧还没有对外宣传,你是怎么找上来的?” “我……”柯西宁犹豫了几秒钟,迎上严叙审视的目光,心道任何谎言在这人面前都会变得拙劣,既然如此,他实话实说也没什么关系,“我去贺老前辈家里拜访,他推荐我来的。” 严叙沉默片刻,柯西宁都以为严叙要忍不住抽个烟,可严叙并没有这样做,他问:“贺军?” 柯西宁硬着头皮说:“是他。” “既然这样……”严叙清楚贺军和柯西宁半师徒的关系,他神情莫名地笑了一声,“那你就顶着贺老爷的引荐去找徐桥吧,他就在春之宴,我帮不了你什么。” 这是被拒绝了。柯西宁低头说:“那我和你一起进去。” 严叙颔首:“可以。”继而,他又伸出手问:“西宁,你要不要牵着我的手进去?” 说出这句话的严叙,让柯西宁感到既陌生又熟悉,他这次偶遇严叙,终于在此时放下戒备,嘴角的弧度缓缓往上爬,笑意荡漾在如水的眸光中:“别闹,这里人多嘴杂的,被人看到了可不好。” 严叙并未收回手,不置可否道:“被看到了也无妨,正好找对时机公开我们的婚姻。” 男人的手很好看,手指修长有力,骨节分明,还很有安全感。那手犹如携着一条橄榄枝,拥有着极大的吸引力,牵引着柯西宁也奉献出自己的手去相握,执手走向另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柯西宁像是被蛊惑到了一般,怔怔地把手伸出去,严叙以为心愿即成,眼底浮动着难以被人察觉的欣喜,就在他即将牢牢地握住爱人的手之际,柯西宁猛地回过神来,像触电了似的把手缩回去。 严叙有所不解,定定地看向他。 柯西宁尴尬地说:“你还记得七年前,我们为什么协议隐婚吗?” 严叙了然,收回了手。 柯西宁苦笑道:“这个协议还是我提出来的,我们当时都在上升期,公开对双方都不好。对……你 现在是影帝,粉丝群体也固定了。不对,你甚至不用粉丝,靠着你强大的演技就能站稳如今的地位。可我不行啊,我爬了七年还是这副要死不活的德性。” 严叙许久不言,他在倾听柯西宁的诉苦。 “严叙。”柯西宁对上他的目光,一字一句道,“公开对我的影响太大了,有太多的未知数,何况我并没有服输,我仍然想红。” 严叙偏过头,目光放在一处焦点上,神情有点黯然。柯西宁很少看到严叙会流露出这副脆弱的模样,在任何人心里,这个男人都是无坚不摧的,好似无论遭遇什么风霜雨雪,只要躲藏在他的麾下,就能顺利地躲避过去。良久,严叙才回头看他,所有不应该出现在他脸上的神色,他已经收敛得很好,让柯西宁误以为几秒钟前的那一幕,并未存在于这个世间,一切只是他的错觉。 严叙点点头,很理解地说道:“西宁,你说得对,是我有失考虑。公开的事,等以后再说吧。” 他第一次说以后是“七年前”,第二次说以后是现在,不知第三次是什么时候。柯西宁开始反思自己那么决定是不是做错了,沉思了挺久,他依然觉得自己没做错。如今他和严叙本身就存在一道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他心怀芥蒂,严叙怕是也有,聚少离多感情逐渐变淡,在这个时候公开确实不是最佳时机。 “我们走吧。”严叙注视着离他几米远的柯西宁,提醒道,“不是要去见徐桥吗?不能牵手走,一起回去也不行?” 柯西宁盯着那张让他魂牵梦萦的俊脸,他心里涌起一股情绪,好似如果再不做点什么,这个男人就要彻彻底底地从他身边离开。他忽然大步向前走,凶狠地抓住严叙敞开的领口,踮起脚在他饱满的唇形上落下一吻。 严叙错愕地看着柯西宁一切冲动的举动,他眸光转深,在柯西宁心满意足地离开之时,手掌按住他的黑发,加深了这个吻。唇分,严叙捧着柯西宁的脸,与他耳鬓厮磨,他说:“西宁,你要相信,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整理好衣衫后,柯西宁脸色绯红,严叙却已恢复如初,穿戴整齐,神情自如,浑身上下没有一丝错处,这让柯西宁忍不住想起衣冠禽兽四个字。他领着柯西宁,重回了春之宴的包厢。这应该是贵宾级的包厢级别,柯西宁原以为,这里除了严叙和徐桥之外,肯定有一堆人玩,热热闹闹的。柯西宁被严叙带进去后,他才发现自己想错了,这偌大的包厢之内,没有放音乐,没有五颜六色的灯光,只有徐桥独自坐在皮质 沙发上寂寞地喝着酒,孤家寡人一个。 更令柯西宁感到奇怪的是,徐桥似乎不像他想的那样,完全不认识他,自他和严叙相继走进来后,他先和严叙点头致意,目光转向柯西宁时,他的脸上毫无惊讶之意:“你终于来了,我等你挺久。” 柯西宁心想这应该是贺前辈的功劳,之前他的猜测和犹豫显得那么多余。他在心里默默对贺军感激涕零,微笑地向徐桥介绍自己:“徐先生,您好,我是新亚经纪公司的柯西宁,是贺军前辈推荐我来的。” “贺军?”徐桥喝了几杯酒,有些没反应过来,他瞥了严叙一眼,只见他的发小也跟着淡定地喝着酒,全无表态之意,他在心里咒骂严叙这个狐狸,分明是他拜托徐桥来见他家崽子一面,顺水推舟地把《宫闱》角色给柯西宁,怎么在柯西宁的嘴里,却是一个退休的小经纪公司高层推荐的。 他不明白这对夫夫在搞什么,看着柯西宁诚挚的目光,徐桥清咳两声:“我认识你,柯西宁。” “您认识我?”柯西宁突然感到受宠若惊。 “我家那位喜欢看你演的《霹雳闪电侠》。” 柯西宁看着徐桥一副青年才俊的模样,他笑了笑:“没想到徐先生那么年轻就有了自己的子女。” 徐桥悲哀地问:“你是不是从来不看娱乐新闻?” 柯西宁不明白徐桥为什么突然提这个,他解释说:“确实不怎么看。” 徐桥喝着酒,支着下巴:“幸亏面试你的人是我,我对你印象好,否则就你这种不做功课的小演员,去哪里面试都是一团糟。” 柯西宁先是一头雾水,他迷茫地看向严叙,发现严叙也勾着唇似笑非笑的模样,怕是也在暗暗嘲笑他。他灵光一现,从脑海里搜集到周围人的只言片语,总算是记起来了一件事。徐桥不可能有孩子,他的伴侣是个圈外的同性,两人经常在微博上秀恩爱,前两天还秀得上了热搜。 对同性恋人来说,孩子应该是个挺敏感的话题吧,这场乌龙让柯西宁十分懊恼,他愧疚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差点忘了……” 徐桥无所谓地摆摆手,又喝了一杯酒:“一点小事儿。” 柯西宁问:“那喜欢看我演的《霹雳闪电侠》的……正是您的爱人?” “是啊,他就喜欢看这些小孩子爱看的片子。”徐桥嘴角勾起一抹笑,只要有人谈起他的伴侣,他整个人就像沉浸在爱河之中一样, 无处不在地散发着光芒。 柯西宁差点被这万丈光芒闪瞎。 一直充当背景墙的严叙忽然开口,说道:“徐桥,适可而止。” 徐桥在心里切了一声,心想严叙还不是因为隐婚却没法秀而感到苦不堪言,他偏要秀。 柯西宁也点头说:“徐先生和文先生是娱乐圈里的模范夫夫。” 严叙看了柯西宁一眼,不再出言制止。 之后的半个小时里,春之宴的话题都被徐桥一人包揽,从头到尾都是秀恩爱。柯西宁被围绕在秀恩爱的海洋中,苦苦挣扎解脱不出,只好用求助的目光看着严叙。 严叙淡定地喝着酒,他明明察觉到了柯西宁的目光,偏偏不理睬他,仿佛在用行动惩罚他——谁让他识人不清,一时站在了徐桥这厮的那边。 柯西宁求助无门,只好自己打断话题:“徐先生,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是讲一讲《宫闱》的事吧。” 第8章 春宴 徐桥右手执杯,轻轻地晃动着:“《宫闱》这部剧,有两条线,先不谈剧情线,感情线是同性题材的……两个男人在一起谈恋爱给观众看,你能接受吗?” 近些年来,柯西宁接到的感情戏大多仍然是异性恋,听说《宫闱》是同性题材,他倒是有些意外,像涉及宫斗的剧情,大部分人往往想到的是女人,她们都拥有姣好的面容,身材玲珑有型,出身非富即贵,却终日陷入争宠和宫斗之中,困于厚厚的城墙之内,失去自由,爱情和她们无关,只要走错一步,丢失的便会是自己的性命。 去年宫斗剧大火,柯西宁原以为《宫闱》就是个宫斗题材的电视剧,可徐桥却说,这是两个男人的戏,就完全推翻了他原先的预想,剧本内容怕是和他所想的大相径庭。 徐桥自然清楚柯西宁的性向,他多此一举问一遍,无非是跟着严叙一起诓他家的小西宁。既然柯西宁以为,他并不清楚柯西宁和严叙的真实关系,他就演戏演到底,装作不清楚的模样,装模作样地询问柯西宁,一副怕直男不能接受演男同性恋的模样。 柯西宁说:“我能演。” 徐桥拍手称快,板上钉钉地说道:“好,那小太监这个角色就给你了。” “……”柯西宁以为耳朵出了问题,听岔了,他默默地问道,“徐先生,您刚才说什么小太监?”柯西宁虽然没名气,可也从来没演过太监这类角色,不是他嫌弃小配角,而是演了要是被观众记住,柯西宁的形象就有可能被圈定在这其中,圈子里就有不少前辈在一部剧里演太监出名,之后的每一部剧他演的都是太监,江湖人称太监专业户。 一般剧组也有分寸,不会给小生安排太监的角色。确实柯西宁过气归过气,知名度仍然在那边放着的,还不至于出演小配角。 徐桥端着酒,跟严叙取笑柯西宁,他啧了一声,道:“你看看,小西宁吓得脸都要白了。” 严叙从头至尾都在观察柯西宁,知道他没徐桥说得那么夸张,吓得脸白确实不至于,但听到徐桥要安排给柯西宁演太监,柯西宁确实有好几秒的失神。 “你也别逗他了。”严叙没和徐桥一起捉弄柯西宁,“你自己情场失意,就要拉别人下水。” 这句话一语双关,柯西宁只听出了表面意思,心想怪不得,他坐在这儿以后,就没看见徐桥停过酒杯,里里外外不知喝了多少瓶,确实像是借酒消愁的模样。 徐桥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乱说, 我和小蚊子如胶似漆,柔情蜜意,怎么会是你这种工作狂能明白的?”这句话确实戳心窝子,严叙有没有被戳到他不清楚,至少柯西宁被戳中了。严叙确实工作狂,忙碌到可以好几个月不和他见面。 徐桥的爱人名叫文曲意,柯西宁记得身边那些八卦群众曾说,文曲意是个从国外留学回来的油画家,开了许多个画展,艺术家大多清高,文曲意也不例外,出席活动徐桥就像个跟屁虫一样,里里外外地贴着文曲意,而他高冷得像冰山上的一朵冰山雪莲。 就是这么一个行走的冰山,竟然喜欢看动画片。 严叙笑道:“你说我工作狂,那是谁和我抱怨,小文灵感来了作画时不想你待在身边,你狗皮膏药贴着他,他就把你赶出了家门口?” “……”徐桥气得竖起中指,对着严叙比了一个挑衅的手势。 柯西宁这才明白原来徐桥竟然是这种性格的商人,风风火火的,一点就燃,倒是和严叙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不过,徐桥气得怒发冲冠,而严叙对着柯西宁露出意味不明的似笑非笑,柯西宁总觉得严叙是在为他报仇,报徐桥逗弄他的仇。 “小西宁……”徐桥又喊了一声。 柯西宁严肃地提醒道:“徐先生您比我大不了几岁,喊我西宁吧。” 就像徐桥经常会在严叙面前提到文曲意多么善解人意,严叙被秀狠了也会报复回去,在徐桥面前说柯西宁有多么爱他。徐桥在严叙的面前,喊的就是“小西宁”,这么硬生生地改回去,他还有些不习惯。 “西宁。”徐桥说,“我和严叙同年,都比你大半个生肖。” 柯西宁不明白徐桥突然扯上严叙做什么。徐桥回归正题:“你不要小看这个太监的角色,他是《宫闱》的男主角。” “主角是太监?”柯西宁确实愣了挺久,“真太监?” “不算特别真吧……”徐桥不懂为什么要和柯西宁纠结这个,“剧本设定是净身没干净,和你演对手戏的另一主角是皇帝,这个人选我们早就定下了。” 徐桥微笑,目光投向坐在这里就一直沉默寡言的严叙。 “严……”柯西宁差点口误,他敛去面上的惊讶神色,“严影帝和我演对手戏?” “对。”徐桥笑道,“是不是觉得很荣幸?” “是。”柯西宁这句话是心里话,这是七年后他第一次有机会和严叙站在一起拍戏。要知道和影帝对戏是每一 个演员心目中的追求,光是想想,就觉得酣畅淋漓,他怀着微妙和期待的心情看了看严叙,恰巧严叙也微笑地看着他。 柯西宁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不被美色所惑,他转头问徐桥:“这么好的机会,徐先生就这么轻易给了我?” 徐桥看了眼严叙,他笑道:“怎么就是轻易给你的?你不是有贺军前辈的举荐吗?” 这功劳是严叙自己交到贺军身上的,徐桥偏要多提几次,让严叙清楚,柯西宁感恩戴德的不是他,而是别人。 情况看似皆大欢喜,外边却突然传来了一些闹腾的声音。门外的保安阻拦着来人,那些人却偏偏要闯进来。严叙似乎听到了熟悉的声音,眉头微微一皱,他对徐桥说:“让保安放他们进来吧。” 闻言,不仅是徐桥,连柯西宁也看向了严叙。 徐桥问:“你认识外面那些人? “大概是认识的吧。”严叙淡声道,好像和他没什么关系的样子,“但不熟。” 徐桥起身去门外说了一声,让保安放人进来,这时就熙熙攘攘地来了四五个人,一个个都似乎和严叙很熟稔的模样。柯西宁扫眼一看,发现这几个人他都认识。 这几个人都是娱乐圈里比较有名气的,还有两男一女都是叫得上来名字的明星。女明星叫做齐悦,在几人中比较有地位,前两年得过百花奖的视后,这些年转向大荧幕失败,又重新回归电视圈;另外两个男明星,脸好条顺儿穿白衬衫的是最近势头正火的小鲜肉白梓蕴,他和严叙演过一部电影,靠着这部电影他成为了新晋流量小生之一;站在白梓蕴身边的高个子男明星,曾是个平面模特,靠着超完美的身材挤入影视圈,又因为两部热门综艺被观众所熟知,上升速度极快。 别人不太清楚,柯西宁可是看过严叙新剧演员表的,这三位都是他新剧合作的明星,剩下两个则应该是新剧剧组的副导演和编剧。 齐悦穿了一条赤红色的露背连衣裙,踩着一双恨天高,举手投足之间风情万种。她笑着撩开披在肩上的长卷发:“严叙,你怎么不参加剧组的杀青会,躲在这里和徐大制片喝闷酒?” 音落,她微笑着向徐桥点头致意,目光触及柯西宁,她眸光闪过一丝疑惑,但仍然对着柯西宁笑了笑。 严叙本没喝多少酒,齐悦这么一说,他倒是优雅地抿了一口红酒,问道:“我和他们谈点事情,你们怎么来了?” 齐悦眉眼如画,笑靥如 花:“杀青宴也在岚举办的,就是隔着你们这个包厢有点远。” 严叙笑着说:“齐悦你还真厉害,隔得有些远,你还能带着他们找到这里来兴师问罪。” 齐悦摆着手说道:“哪里是我厉害,是梓蕴他去洗手间,回来告诉我们碰到了你。” 柯西宁敏感地听到洗手间三个字。严叙也注意到了,他看向隐藏在这些人中间的白梓蕴,状似不经意地问道:“我怎么不记得去过洗手间了,你在哪里看到我的?” 白梓蕴闻言笑了笑,说道:“我就是远远地看到您和柯前辈从洗手间出来,之后又一起回了春之宴,回头就和齐悦师姐他们提了,他们说要过来看看你们,您不会怪我多嘴吧。” 柯西宁听白梓蕴竟然提到他,忍不住多看了这位小鲜肉几眼。这个鲜肉的确嫩,看着才不过二十岁,长了一双女人最爱的桃花眼,眉眼间尽流露出风流神色。 他看过严叙和白梓蕴演的一部电影,白梓蕴饰演的是严叙的弟弟,那是个智商有些缺陷的小呆瓜,演的确实好,和现实中本身的气质截然不同。无论是名气还是人气,白梓蕴都远胜于柯西宁,却口口声声地称呼他为前辈。这样的小生,长得好看嘴又甜,演技也很好,不红简直就是天理难容。 柯西宁确实很看好白梓蕴今后的星途。 作者有话要说:文案中的小鲜肉出场了,鼓掌鼓掌。 第9章 醉酒 剧组这一大堆人就是白梓蕴带过来的。严叙没说什么,白梓蕴倒是能看出来严叙不太喜欢他这种擅作主张的做法,他表现得很愧疚,神情低落地站在一边,齐悦看不过去影帝欺负新人,开玩笑似的打抱不平:“哎,我说严叙你也真是的,这么点小事就生气,还有没点前辈的样子了?” 白梓蕴给自己找了个空杯子,倒了满满一杯的红酒,对着严叙礼貌地敬酒:“严老师,我敬您一杯。” 话音刚落,白梓蕴就一股脑儿地喝下了杯中的酒液,一脸期待地注意着严叙的举止。严叙也确实很爽快地喝完了他杯中的酒,看向白梓蕴,说道:“在座的不止我一位前辈,你真要敬酒不如敬全部吧。” 轻描淡写一句话,就让白梓蕴不得不敬一圈人的酒。 他先敬了徐桥,态度依然恭恭敬敬,谦逊得体,一圈过后,轮到敬柯西宁,白梓蕴已经有些醉意了,言行举止没有原先那么妥当,柯西宁甚至还从白梓蕴看他的目光中捕捉到一丝难以察觉的不屑和厌恶,这情绪稍纵即逝,柯西宁又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 柯西宁是典型的一杯就倒,酒量很差,酒品也一般。三年前除夕夜,严妈妈做了一盘醉虾,柯西宁从没吃过这菜,喜欢得不行,吃了整整一盘,严叙也帮他剥了一盘子的虾壳。谁能想到有人吃醉虾都能吃醉,柯西宁这个醉鬼,就不由分说地爬到严叙背上撒泼,还把严叙的背当做是马背,一个劲儿地唱着“马儿跑”的自创歌曲,要是严叙不从,他就大喊大叫,说严叙欺负人。第二天起床,柯西宁明明什么都记得,但为了逃避责任,他只好装作一点都不记得的样子,翻过了这一页。 有这样的先例,柯西宁就怕醉酒闹事,怎么还敢在公众场合喝酒,他和徐桥谈事的期间,就从头至尾没有沾过一滴酒,这边白梓蕴敬酒敬到他这边来,他本来想找借口随意地应付过去的,可在众目睽睽之下,哪里还有好的推拒理由。何况严叙在这里,他确实不怕喝醉了被别人坑,骑虎难下之际,柯西宁只好硬着头皮喝下了整整一杯酒。 敬完酒,白梓蕴笑道:“前辈好酒量。” 柯西宁醉意上头,满脸绯红不说,连耳朵都是红的,他对着白梓蕴歪头:“嘿嘿嘿。” 白梓蕴:“……” 徐桥哈哈大笑:“就他这样的还能算好酒量,这喝完一杯就怕是醉了吧?” 白梓蕴低低地垂下眼睫,那模样确实我见犹怜,他轻声说道:“我不知道柯前辈这 么不能喝……抱歉。” “无妨。”严叙把醉酒的柯西宁扶到身边,不让他东倒西歪,他看似善解人意地微笑道,“这不能怪你,我们谁都不清楚他的酒量。” 深知内情的徐桥默默瞟了严叙一眼,心道这人实在是段数高。 醉倒的柯西宁听到这话,只想怒吼一句:严叙你骗人! 可他即便脑子昏昏沉沉的,理智尚存一线,真要这么质问,他和严叙的关系就在这一堆人中曝光了。柯西宁极力克制头脑,让自己保持清醒,不说出什么让人震惊的话语。 白梓蕴见没人责怪他,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柯西宁又往严叙的身上歪,严叙扶住他的手臂,触碰到只觉一片炙热,快到烫手的程度。严叙轻叹一声,伏在他耳边轻声说道:“西宁,你冷静点,我带你回家。” 这下柯西宁像是吃了什么定心丸一般,闭着眼睛点了点头,再也不折腾了。 齐悦皱着眉观察两人的一举一动,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她提议道:“你们事情谈完了吗?谈完了打给他经纪人,让他过来送柯西宁回家吧。” 徐桥一脸看好戏的模样。 “那倒不必。”严叙半扶半搂着醉鬼,“我和柯西宁住在同一个小区,我知道他家在哪里,我让助理来接。” 严叙和柯西宁在同一个小区的事确实不是秘密,这件事刚爆出来还引起了一阵腥风血雨。柯西宁撑死撑活就一个三线演员,而严叙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的名人,他们两个怎么可能住在同一个档次的房子里。 娱记怀疑诸多,跟踪柯西宁和严叙三个月,却没拍出什么料来,既没发现柯西宁背后隐藏的所谓金主,也没看到柯西宁和严叙有暧昧,久而久之,媒体也就不再跟踪他们,默认了柯西宁和严叙是邻居的事实。 半刻钟后,阿杰风风火火地来了,他在严叙看似若无其事的目光中,压力山大地把柯西宁抬上背,他喊了几声柯先生,柯西宁都没有任何回应,看来是真醉得不省人事。 很快,阿杰就背着柯西宁,跟着严叙一起走出了岚。 白梓蕴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严叙身上,神情莫测,令人捉摸不透。 等严叙走了,一行人也觉得无趣,他们和徐桥告别后,就回了杀青宴的包厢。路上白梓蕴总是心事重重,齐悦挺敏感的,她转头看白梓蕴:“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白梓蕴笑道, “感觉严老师的助理和柯前辈挺熟的样子。” 齐悦说:“有点儿,不过严叙和柯西宁是邻居,助理常常看到柯西宁,觉得眼熟也没什么吧。” 白梓蕴笑得如沐春风:“确实,您说得对。” 地下车库里,阿杰想把柯西宁塞到后座,可柯西宁再怎么瘦,也是个一百多斤的男人,阿杰做事时难免束手束脚,不小心让柯西宁的头撞到了车顶。柯西宁吃痛,闭着眼呻吟了一声。 “我来吧。”严叙从阿杰手里接过柯西宁,把他搂在怀里,顺着力道一起坐到了后座。坐到车里后,严叙也没把柯西宁放开,仍然保持着姿势,让柯西宁坐在他的大腿上。 这从包厢到地下车库短短的几分钟路程,阿杰只觉得如芒在背,走在后面的严叙可以直接用眼神杀死他,但又为顾全大局,不得不把柯西宁交给阿杰背。 阿杰坐到驾驶座,胆战心惊地擦了擦冷汗,他转头看老大和柯西宁一副连体婴儿的姿势,心里腹诽这人真是表面一套,背地一套。在外人面前,一脸“我和柯西宁不太熟”,等没人了,就滥用私权。 “老大……”阿杰颤颤悠悠地说道。 “嗯?”严叙头也没抬,专心致志地用湿巾帮柯西宁擦脸,那目光柔情似水,不像是结婚七年,更像是新婚燕尔。 “您要不把柯先生放下来吧。”阿杰大着胆子劝道,“这样坐在您腿上,到时候给您坐麻了。” 严叙置若未闻,揉了下柯西宁的头,用指腹描绘着这张数月未见的脸,他心满意足地将柯西宁的脑袋揽到自己的左肩处,目光不曾在青年脸上挪开一寸,他对阿杰说:“你开你的车。” “……哦。”阿杰识趣地回头,心道再也不当忠心耿耿劝君主不要被美色所惑的忠臣了。 周遭变得安静,只有柯西宁时不时地几句呓语,阿杰说:“我还真没见过柯先生这么不会喝酒的,徐先生说他就喝了一杯红酒?真的假的?” 严叙失笑:“真的。” 阿杰惊讶道:“女孩子都没那么不会喝吧。” 严叙摇头:“这和男女没有关系,这是体质问题。我以前问过医生,医生说这很正常,西宁生来就缺少一种解酒的酶,不能喝酒,一杯就倒。” 小区保安认得严叙的车,看到车牌号就立马放人进来,阿杰看到一幕幕熟悉的楼层从眼前掠过,他突然觉得奇怪,老大肯定是知道柯先生不胜酒力的, 怎么还能让柯先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醉酒。 严叙把柯西宁打横抱起来。 阿杰惊叹道:“老大你真厉害,这是爱的力量。” 严叙冷眼斜他,阿杰立刻在嘴上做了一个拉链拉上的动作,示意自己不会多嘴。 “你把车开走吧。”严叙交代阿杰后续事项,“我有事再来叫你。” …… 严叙半扶半搂着柯西宁进了电梯。电梯里悄无一人,严叙终于可以重视起自己的下半身问题。刚才在车里,严叙不顾阿杰劝阻,执意要把西宁搂在怀里,让他坐在腿上。这路途偶尔颠簸,柯西宁弹性又肉感的臀部在严叙的危险地带摩擦来摩擦去,灼热的呼吸声一下一下地打在他的耳后,惹得他心猿意马,真想把柯西宁按在后座上就地解决。幸亏阿杰聒噪,左一句右一句地提醒他,除了他和柯西宁之外,还有第三人的存在,严叙这才忍到现在。 这回公寓的路程很短,却是严叙经历过的最难捱的路程。 柯西宁本已经睡了,可被人抱来抱去,他没办法不醒。他微微张着嘴,睁开眼睛,顺着严叙打开的客厅灯,看到了严叙藏在西装裤里的胯下巨物,此刻这物没像几个小时前那样安静乖巧,而是张牙舞爪地宣扬着他的存在,就像一把利剑,随时能杀入战场。 柯西宁醉醺醺地盯着那玩意儿很久,突然伸出手狠狠抓住,眯着眼邪恶地搓揉捏压,就像是在抓什么玩具,而不是严叙的命根子。 严叙原本只是沉默地注视着他,没想到柯西宁的动作越来越大胆,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严老师,你这里硬了。” 第10章 付琰 “严老师?”严叙一把捞起柯西宁,单手捏着他的脸,“你什么时候这么叫过我了?” 柯西宁笑嘻嘻地搂住严叙的脖子,跳上去用双腿夹住他的腰,整个人挂在严叙身上。 严叙笑着拍了一下柯西宁的臀部,道:“我要被你掐死了。”拍完之后,严叙觉得这手感着实不错,就把手掌熨帖在上面不拿下来,像揉面团一样地揉捏着柯西宁的臀部。 柯西宁本就很敏感,喝醉酒后全身火热,被严叙那么一捏,他张开嘴狠狠地喘息了一声,眼底升起一层浅浅的水雾。严叙被看得心痒难耐,抱着柯西宁亲了下去。 激吻过后,柯西宁挪开严叙的俊脸:“你觉得那个小白脸好看吗?” “小白脸?”柯西宁仍然挂在严叙身上,严叙索性就抱着他往客厅里走,把他扔到沙发上,用大腿压住柯西宁的腿,目光紧紧盯牢他,“你吗?” 柯西宁被看得别过头去,也不知是酒精的能力持续太久还没消散,还是他真的脸红了:“我一点都不小,我都快三十岁了。” 严叙原来整个上本身都是伏在柯西宁身上的,柯西宁的手腕也被严叙牢牢地握住。等两人对峙了一会儿,严叙突然发出一声低沉的笑,他起身脱掉西装外套,把衬衫纽扣的第一粒解开,又用一只手松开了藏蓝色的条纹领带。 “西宁。”严叙温柔地注视着柯西宁,抚摸着他的脸颊,“我只认你一个人。” 柯西宁瞪他:“你胡说。那个白……” 话音未落,柯西宁就发现他的双手被严叙翻上去压迫住,又用领带给死死地绑在了一起。他一旦动一下,严叙就压住他,不让他动。柯西宁和严叙在一起太多年,上床的次数可以说是成千上百次,柯西宁甚至能记得严叙那物在体内的大小和灼热的温度,可他却是第一次被严叙绑住手脚,束缚住自由,不得动弹。 “严叙……”柯西宁喃喃道。 严叙充耳不闻,他俯下身和柯西宁又接了一个缠绵悱恻的吻:“西宁,我快要死了,你帮帮我好吗?” 在车上他就被柯西宁勾得受不住,这前前后后加在一起也有半刻钟,严叙再不抒发确实要死了。 柯西宁也是男人,他很明白严叙这样憋着很难受,他整个人软了许多,低低地说道:“你这样绑着我,我怎么帮你?” 严叙低笑一声,在柯西宁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 柯西宁顿时涨 红了脸。他躺着,严叙双膝跪着,那玩意儿打在了柯西宁的脸上。这种事他确实不是第一次做了,但和严叙分别那么久,他做这事确实有种生疏感,牙齿总是时不时地磕到,青涩害羞得像是七年前的柯西宁。 严叙从茶几上抽出几张湿巾,抱着柯西宁擦了擦脸,神情专注,把他脸上的污浊全都擦干净。 柯西宁的头抵着严叙的胸膛,他小声地说道:“严叙……” 他这么说,严叙怎么可能不明白柯西您的意思,他正想伏下身去,像柯西宁帮他解决一样,帮柯西宁解决。柯西宁却摇着头,用腿蹭了一下严叙的膝盖:“你……你先帮我解开。” 严叙帮柯西宁解开了绑住他双手的领带,这天不热,但柯西宁出了许多汗液,连领带都被打湿了。柯西宁获得自由之后,他对着严叙转身伏在沙发上,背朝着他,害羞地捂着脸。 这香艳的景色让严叙彻底赤红了眼。他扶着柯西宁的腰肢,长夜漫漫,抵死缠绵。 半夜,柯西宁彻底酒醒,而他不是那种喝完酒完全忘了一切的人,昨夜的一幕幕清晰地在他眼前播放,他竟然羞耻到主动邀请严叙,一想到这点,他就忍不住钻到地底下,再也不见严叙。 可严叙就抱着柯西宁,躺在他的身边,那是他的丈夫,他不可能一辈子都不见他。 很多个夜,柯西宁半夜突然惊醒,枕边没有严叙在,他的心里就会升起一层又一层的失落感。而此刻严叙就睡在他的身边,抱着他,柯西宁就觉得很很充实,很有安全感。 他趁严叙熟睡,用指腹勾画着男人成熟又帅气的轮廓,他轻轻地笑了一声,在严叙的嘴唇上落下一个吻,接着重新躺回去,结结实实地抱着他,做了一个香甜无比的美梦。 第二天清晨,柯西宁醒来已经是上午九点了,身边的床位还是暖的,但严叙的人已经不在了。这很正常,严叙工作忙,早上九点肯定出去工作了,不会像他一样闲人一个,还赖在床上。 柯西宁伸了个懒腰,他穿着拖鞋去洗漱,走到餐桌前发现了满满一桌子的早餐,有中式的豆浆油条,也有西式的三明治和牛奶。他走近一些,就发现桌上写了一张纸条。 西宁,我去工作了,早餐记得吃。 柯西宁捏着纸条的一角,心想这年头都是微信传递消息,哪里都跟严叙似的,还写纸条……那么古老的方式。可他确实挺受用,拿起叉子吃早餐到放下叉子,整个过程,他的嘴角就没有 落下来过。 午休期间,陆远东来了一个电话,让柯西宁去公司看一下赔偿条款。柯西宁有《宫闱》在手,并不怕陆远东的威胁,他很轻松地就答应了陆远东的要求,坐车去了公司一趟。 公司十九楼,柯西宁签约七年,终于见到了新任高层付琰。传闻中,这是空降的太子爷,年轻帅气,长得倒是好看,能力还不清楚,就是遣散了公司里许多的老员工,是妹子们心里的白马王子。 柯西宁见到付琰的那一刻,心道传闻果然不欺他,就这太子爷的长相,完全可以进军娱乐圈,人高身材好,随便一站就像个男模,就是人还年轻,看起来有些稚气。 陆远东就像是古代仗势欺人的大总管,在付琰跟前红,就随便乱欺压人。 他得意洋洋地对柯西宁介绍付琰:“这是付总,你违约的合同就是经过付总审批的。” 柯西宁不理解陆远东有什么好得意的,这付琰显然不太喜欢陆远东这种谄媚的人,他的目光一触及到陆远东,就皱了下眉头,一点都没有掩饰住自己。 “您好。”柯西宁和付琰握了一下手,“我是柯西宁。” 付琰淡淡地笑了一下,笑意不达眼底:“我认识你,我家的小表妹挺喜欢看你演的真人动画片。不过……柯西宁,你要知道,一个演员志不应在此,公司也不养没用的闲人,你再这么颓丧下去,不要怪公司不留你。” “那也是公司单方面违约。”柯西宁不惧道,“您决定要把我踢出去,我没意见,但违约金不应该我来赔。” 柯西宁这个态度,付琰也不恼,他微笑地转了一下笔,向柯西宁划过去原来签订的公司合同,他翻开第三页,指着一行说:“你好好看清楚,这里写着只要艺人不按公司安排,擅自罢演,公司有权利单方面向艺人提出解约,艺人还需要向公司赔偿违约金。” 当初签合约,也确实有这一条,柯西宁无话可说。 他沉吟了片刻,摊开手说:“好吧,那请问三千万能等等再支付吗?我需要拍完下一部戏,拿到酬金之后再说。” 一般过气艺人不会有三千万的存款,付琰也没打算柯西宁能一下子拿出这一大笔,倒是陆远东翻了个白眼,他冷嘲热讽道:“柯西宁,就你这种人,没公司给你找资源,你能接的到外戏?就算接到了,又怎么可能有三千万的薪酬,你别吹牛了,小心把天给吹破了。” 柯西宁耸了耸肩膀说:“信不信由你 。” 说完,他就想走,付琰却叫住了他,眯着眼问柯西宁:“能和我说说,你新接的是什么剧吗?” “剧的名字得保密。”柯西宁一脸无可奉告的模样。 陆远东一听柯西宁连剧名都不敢说,更肯定他在瞎掰拖延时间了。付琰倒是耐着心思说:“据我所知,最近能随便支付给三线演员如此高薪酬的剧,只有一部徐制片的《宫闱》,男主角已经定了……很可惜,不是你。” 陆远东一听付琰这么说,倒是紧张了起来,怕柯西宁真用什么歪门邪道求到了《宫闱》的男主角。 “是影帝严叙。”付琰笑意很淡,他说,“柯西宁,撒谎是有一定限度的,你骗得了一般人,却骗不了我。” “是这样没错。”柯西宁说,“可您知道,这部剧还应该有第二个男主角。” 付琰闻言皱起了眉头,他知道《宫闱》是同性题材的,但知道这点的人不多,柯西宁又是怎么知道的? “很不巧。”柯西宁说,“我演的就是您不清楚的第二个主角。” “……”付琰哑口无言。 陆远东指着柯西宁的鼻尖说:“你胡说。” 柯西宁倒也不怕,他关上门的一刹那,说道:“你们要是怀疑我,可以询问严叙或者徐桥,但凡我说了一句假话……”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是玩具车,但是大家评论区也低调点~么么哒(→o←)还有本文架空,片酬啥的也是作者杜撰的,不深究。 第11章 谜团 “但凡我说一句假话。”柯西宁嘴唇轻轻开合,“那就惩罚我的经纪人陆远东先生孤独终老。” 陆远东:“……” 陆远东快四十多岁了还未成婚,这个年纪没结婚的人有挺多,他不急也就没什么,偏偏这位忙里忙外的大经纪人还特别担忧自身的婚姻大事,成天奔波于相亲场合,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这确实是一个公开的秘密,还是陆远东身上的死穴,他听到后气得跳脚,扬言道:“有人是这样发誓的吗?我看是你自己孤独终老还差不多。” 早就结婚数年的柯西宁无所谓地摊了摊手:“随便,你们可以问徐桥,也可以问严叙,他们都会告诉你同一个答案,我确实拿到了《宫闱》的名额。” 柯西宁没有徐桥的手机号,但他有贺军那天给他的名片,名片上还有一串徐桥的工作号码。柯西宁从裤袋里拿出这张烫金名片,他假装没有注意到陆远东气急败坏的模样,欣欣然地把有些折痕的名片递给了付琰。 付琰瞥了他一眼,没有表明任何态度,亲自拨了这个号码过去。 片刻后,付琰挂断电话,他躺倒在软椅上,双手扶着把手,勾起一边的嘴角:“徐桥证实了你的说法,恭喜你,你确实被划了《宫闱》这块饼,还是第二男主角的番位。” 这一结果在柯西宁意料之中,他并不感觉惊奇,反而站在付琰身边的陆远东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他张大嘴巴:“付总,你应该是在开玩笑吧,柯……柯西宁怎么可能有资格和严叙演对手戏。” 付琰皮笑肉不笑地看向陆远东,眼底的光芒如同毒蛇一般阴鸷,他双手交叉,翘着腿,叹息地问道:“我是这种闲得没事和你开玩笑的人吗?” 陆远东额头冒出一串冷汗,他缩手缩脚地压低了声音:“不是,不是……您说的话句句有道理。” 柯西宁冷眼旁观着这一幕:“付总,既然没事,我先走了,违约金等《宫闱》杀青之后再如数奉还。” 扔下这句话,柯西宁就想走。 付琰低着头看公文,眼前的人影离开,他不紧不慢地叫住了柯西宁:“等等。” 柯西宁回头:“还有什么事吗?” 付琰问:“你和徐桥很熟吗?” “见过一面。”柯西宁说。 付琰拖长音地哦了一声:“那想必是你和严叙很熟络了?” “同个公寓的邻居 。”柯西宁坦言道,“如果这层关系在您眼里就算熟络的话,我和严影帝确实算熟吧。” 付琰脸黑了一层:“你别告诉我,你是靠实力拿到这个角色的。” 柯西宁不可能出卖贺军,他一本正经地点头说:“我确实是靠实力。” 陆远东啐了一声,不敢大声,却还是骂道:“不要脸。” 可付琰这耳朵可是出名的灵,他无语地看了看陆远东,命定道:“你可以出去了,我和柯西宁谈点事。” 陆远东不太想出去,让柯西宁更有得逞的机会,他扭扭捏捏地央求道:“付总……” 付琰脸又黑了一层:“出去。” 陆远东无可奈何地关上门走了,临走之前还恶狠狠地瞪了柯西宁一眼,柯西宁却完全没有当时在咖啡厅的憋屈和生气,他已经不在意陆远东的想法了。 付琰亲自给柯西宁倒了一杯咖啡:“你坐。” 一切尽在掌握之中,柯西宁也不和付琰撕破脸,他大大方方地坐下,接过咖啡:“付总您还有什么事?” 付琰年纪确实轻,一个人管理着偌大的经纪公司,眉眼里出了稚气还多了一层淡淡的戾气。柯西宁注意到付琰有耳洞,但只有一边,还戴了一个黑色的耳钻。 柯西宁心想年轻真好,二十七岁的他完全没想过这个年纪戴耳钉是什么感受,但付琰戴着却毫无违和感,而且确实挺帅。 付琰盯着他,语气较之前松了一些:“柯西宁,我可以给你换经纪人,也可以给你派助理照顾你的衣食起居,工资全有公司承担,你分文不用出。” 来之前柯西宁就预料到付琰会为了这部戏挽留他,但他没料到,付琰竟然这么快就下了换经纪人的决定。 付琰如此果断有魄力,倒是让柯西宁刮目相看。 “但我有条件。”付琰重新转起他手里那支签字笔,“我希望你能在年底之前给我一份满意的答卷,用行动证明你不是一个废物,而是一个有用之材……如果连和严叙演对手戏,都拯救不你的话,那我仍然可以收回给你的权利,甚至冷藏你或者赶你走。” 这是柯西宁第一次在别人嘴里听到冷藏两个字,要知道历来被冷藏过的明星都渐渐被观众遗忘在脑后,即使多年后冷藏解除,那人重新回归娱乐圈,也不可能东山再起。 这个威胁比陆远东口中的三千万可怕得多,但柯西宁却回不了头。他也不想回头。 柯西宁笑了一下,说道:“可以。” 付琰待柯西宁转身的那一刹那,突然又说道:“……你在《宫闱》剧组,尽量和严叙以及徐桥打好关系。” 柯西宁很清楚付琰为何临时交代他这些。他点点头:“我会的,但他们想不想和我们公司合作,我不可能掌握。” 付琰崩了那么久的脸,终于在柯西宁说出这句话后完全松懈了下来。 “你挺聪明的。”付琰笑道,“明白我下一句要说什么。” 柯西宁不置可否,资本家的意图万变不离其宗,无论是给他安排新经纪人,还是提供给他助理,这些都是为了通过他和那两位大人物搭上合作的桥梁。 付琰本就不信柯西宁是靠自己实力拿来的角色,他倾向于柯西宁和这两位其中一个有裙带关系,说不好是什么关系,但总归是有点后台的。 柯西宁说:“付总,有话您继续说。” 付琰犹豫了片刻,用极轻的声音问道:“你……有空和我一起去吃个饭吗?” 柯西宁完全不会想歪,以为付琰对他有意思,他觉得付琰应该是打算利用就餐的时间,和他谈一些工作上的事。要是平时,柯西宁断然不会拒绝这个机会。但今天不太一样,十几分钟前,严叙才给他发了一条短信,约他一起吃饭。 自昨晚后,他和严叙仿佛又进入了第二次蜜月期。与上司吃饭和严叙之间,他想按照本心选严叙。柯西宁很果断地摇头:“抱歉,付总,我有约了。” 付琰不以为然地哦了一声,毫不犹豫地甩甩手,让他走了。等柯西宁走后,付琰又拖着下巴沉思,再一次陷入了每天吃什么的难题。自他上任以来,周围每个人都卑躬屈膝的,特别是陆远东,谄媚起来整个人油腻腻的,还喜欢跟着他吃饭,付琰进餐时总觉得倒胃口。 今天遇到柯西宁,这人长得好看,说话也聪明,付琰觉得不是特别倒胃口,所以邀请他一起用餐,可柯西宁还是很明确地拒绝了他。 付琰并不是很在乎这一段小插曲,他拨了秘书的号码,让秘书送了一份酒店餐上来。 柯西宁还没走出公司门,严叙的电话又打过来了。 “车到了?”柯西宁站在门口东张西望,没看到阿杰平时开来接送他的车,隐蔽处有一辆纯黑色的车,车牌和车型他都没见过,对着他闪了一下车前灯。 柯西宁把车牌号报了过去,问严叙是 不是这辆车。 严叙说:“上来吧。” 柯西宁心里觉得奇怪,严叙什么时候买的新车,他真的毫不知情。柯西宁打开车门后,才发现驾驶座上坐着的不是阿杰,而是严叙。 严叙从头至尾都忙,时间可以说是分秒必争的,以前他约柯西宁吃饭,也是阿杰过来接他,两人再碰头。没想到这次竟然是大影帝本人出马,柯西宁确实有些吃惊。 他欣喜又惊讶地问道:“怎么是你?” 因为是私人约会,严叙今天的穿着显然休闲许多。肩宽的男人很适合穿高领毛衣,严叙就穿了一件宽松的深灰色高领毛衣,整个人看起来很柔和。 柯西宁得意洋洋地说道:“严叙,这件毛衣很适合你,你穿起来很好看。” 严叙揉了下柯西宁的头发,把他偏长的黑发都给揉乱了。 柯西宁不太开心地捂着脑袋,一边瞪着严叙,一边帮自己顺毛。 “西宁。”严叙看着他,“你这是在夸你自己吗?这件毛衣是你春天买给我的。” 柯西宁开心地笑了两声,嘴角上翘的弧度很明显,眼里也全是笑意:“你一直没有穿,我还以为你不喜欢。” 严叙握住柯西宁的手:“没什么机会穿而已。” 严叙一年到头都是工作,拍戏穿戏服,正式活动穿西装,确实没有时间穿私服。 柯西宁望着车厢里崭新的小摆件,问道,“这辆车我没看见你开过啊,新买的?” 严叙把车从柯西宁的公司处开向目的地,他要开车,没有看柯西宁,而是目视前方看着路,转动着方向盘:“买来送给你的,你平时出行没个代驾,太不方便了。” 结婚那么多年,柯西宁还是不太好意思白拿严叙的东西,他迟疑地问道:“……很贵吗?” “不贵。”严叙说。 “真的?”柯西宁不太相信。 严叙笑了:“我就是怕你嫌贵不肯要,特意挑便宜的。” 柯西宁对车不太了解,这车的标志他也经常在路边看到,应该不会很贵,他点点头,相信了严叙的话。 付琰站在落地窗前亲眼看着柯西宁走近一辆陌生的轿车里。他是个车迷,对每一款好车可以说是如数家珍,自然也明白这车的价值相当接近于柯西宁死活还不上的赔偿金。 他觉得柯西宁这人,很不简单。连续七年都拍着烂 片,今天却轻轻松松拿到《宫闱》的男主角名额,为三千万的违约金感到苦恼,坐的车却是价值不菲。 这人真是……看似一览无余,实则谜团。 作者有话要说:我突然觉得我取名字的功力挺厉害的,无意识就都是谐音,嘿嘿嘿。 严叙=延续 付琰=敷衍 西宁=西柠 我太棒啦??ヽ(°▽°)ノ? 还有这章并没有打脸完成,先让陆小妖精再蹦哒几天吧。 第12章 粉丝 付琰的行动力不低,没两天的功夫,柯西宁就见到了他的新经纪人和新助理。同为一个屋檐下工作的,新经纪人容雪柯西宁原本就认识,但交情不深,他对容雪唯一的印象来自于她的衣着。 这是个挺独特的姑娘,一年四季都是一身裤装,连夏天这样炎热的季节,她也穿着职业款的雪纺长袖衬衫。柯西宁和容雪手底下一个艺人相熟,那艺人曾称道,他们雪姐是个极能忍耐和克制的人,各方面都有所体现。去年她在不知丈夫出轨的情况下,小三泼皮无赖地闹到公司里来,她先面不改色地把小三请出去,请了一下午的假和丈夫办理了离婚。第二天她依然工作得井井有条,听到嚼舌根的也面不改色,甚至还能微笑地问对方说够了没有。 她是个真正强大的女人,但才来新亚工作两年,资历尚浅,否则付琰也不会舍得让那么优秀的人来带柯西宁了。 容雪第一次和柯西宁正式见面,是在付琰的办公室里,她微笑的伸出右手和柯西宁相握:“你好,柯西宁,以后我就是你的经纪人了。” 柯西宁很快伸出手与她相握。 站在容雪旁边的姑娘他倒是没怎么见过,看着很年轻,长着一张可爱的小圆脸。她自我介绍叫做于倩雯,挺害羞的,见到柯西宁和付琰一直低着头,声音也小,和蚊子叫似的,对谁都恭恭敬敬的。 等容雪和于倩雯相继走后,付琰才说:“你那个助理……好像是你粉丝。” 柯西宁不信,那于倩雯从头至尾没提过一句“柯西宁是他的偶像。”表现得也跟一般刚入职场的小姑娘一般,挺平常的。 付琰倚在沙发上,垂着睫毛,神色有些淡,他漫不经心地说道:“于倩雯的简历还在我桌子上扔着,上面清清楚楚地写了她是你的粉丝,所以相当你的助理,别人都不肯,我还会骗你不成?” 付琰确实没必要骗他,但是柯西宁还是顶着付琰的目光去看了一眼于倩雯的简介。这不看还行,一看他有点被吓住了。这于倩雯的学历挺高,大学绩点也高,是个年年拿奖学金的学霸。 这样一个人,可以找到更好的工作,没必要来当助理。助理是很累的,工资也低,如果是因为“喜欢他这个偶像”而来,柯西宁觉得怕是耽误了她。 付琰看柯西宁神色有异,挑眉问:“怎么了?” 柯西宁迟疑了片刻,说道:“其实艺人助理要干挺多脏活累活的,让一个小姑娘担起来,我觉得……不太好,何况于倩 雯的简历和文凭不错,她应该找个和专业对口的工作。” 付琰原先挺认真地在听柯西宁说话,听到后来他明白了真实意思,不由冷嗤一声:“你还挺怜香惜玉。行吧,既然这样,我就让人事部辞退她,顺便告知小姑娘,是你亲自否决她的。” 柯西宁脱口而出:“你有必要这样吗?”刚出口,他发现自己的语气不太好,便闭上了嘴。 付琰没注意柯西宁的态度,只是看了柯西宁手里的简历一眼,哼道:“你不用替人家可惜,那是她自己愿意来的,没人逼她。” 他顿了一下,又用手托着脸说:“还有,这简历哪里好了?不就一个普通大学出来的。” 柯西宁本想说些什么,一想到公司迷妹们传言中——付琰的毕业院校,又把嘴闭了上去。行,他一个那种名牌大学毕业的高端人才,来这个小公司做和他专业毫不相干的事情,这太子爷估计也挺憋屈。 事情敲定以后,柯西宁就打算走了。 是付琰叫住他,旁敲侧击地问道:“柯西宁,你有代步车吗?没有我让人派一个保姆车给你。” 说实话,付琰对他这样,柯西宁有些受宠若惊了。从选经纪人和助理,再到询问他有没有代步车,这都让柯西宁捉摸不透眼前这人。 他想起了严叙送他的新车,这车外表低调,配置却一点都不敷衍,使用感很好。前阵子蓝宇的小说被影视方看中,拿到了不少的版权费,曾和他说过要添置一辆性价比高点的车。柯西宁还想着要把这个型号推荐给蓝宇。 柯西宁实话实说道:“付总,不用那么麻烦,我有车。” “哦?”付琰掀起眼帘看他,“自己买的?” 车确实不是自己买的,但柯西宁解释不了太多,只是梳理地点点头:“嗯,新车,没买多久。” 付琰意味不明地冷笑了一声。 柯西宁纳闷地看他,付琰不耐烦地甩着手说道:“快走吧,我还有事。” 这样的态度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柯西宁松了一口气,轻轻地压上了门。 付琰等门关上后,静静地闭上眼冥想了一会儿,休息片刻后继续看文件,期间他的小表妹来了视频通话,奶声奶气地说道:哥哥,你上次说霹雳侠在你们公司,是真的吗? 霹雳侠就是柯西宁。 小表妹从小在他家住,和付琰感情很好。付琰则是刀子嘴豆腐心,看着 很嫌弃这流口水的小表妹,实则很疼她,路过童装店,也会黑着脸买下一条又一条粉红色的小粉裙。 “是真的。”付琰嫌弃地看着小表妹的脖子上挂着的围兜,“你的围兜好难看。”竟然是黑色的,小姑娘系那么丑的围兜做什么。 ※ 柯西宁下午去了公司的小型茶水间,想为自己灌一杯咖啡提神醒脑。这几日,严叙一改往常,每晚都准时准点回家,晚餐过后,他就把柯西宁挂在身上往床上走,一折腾就是大半夜。严叙精神倒好,早早地起床不见人影,就是苦了柯西宁,白天腰酸背疼不说,中午用过餐后就昏昏欲睡,走到哪里就想栽倒在哪里。 茶水间的人挺多,清一色的工作人员,差点排到了门口。排在前面的是一位熟人,万年不变的雪纺衫和西装裤。柯西宁想着要打招呼,容雪就先回过了头。她显然有些怔楞,这地方艺人出现的几率不多,大多是让助理过来端茶倒水的。 “西宁,好巧。”容雪很快反应过来。 柯西宁说:“我来倒点咖啡喝。” 容雪捋了一下发丝,真心实意地说道:“以后这种小事就交给倩雯好了,助理又不是放在一边当摆设的。” 柯西宁不是很同意,他又没断手断脚,一点小事没必要让女孩子来做。何况这里是公司,也没有娱记。他微笑起来,会露出左脸的小酒窝:“倩雯一个女孩子,来做助理已经很辛苦了,这种小事没必要麻烦她。” 说于倩雯,她就出现了,站在门后好像在等柯西宁。 队伍慢慢变短,前面的人走后还和柯西宁他们打招呼。柯西宁不由感慨,有容雪在,他的人缘似乎也跟着沾光了。 柯西宁给自己倒了一杯苦咖啡,容雪却破天荒地没有选平日里爱喝的美式咖啡,而是给自己倒了一杯柠檬水。 于倩雯显然是有话要说,容雪带他们去了一个没人的休息室。到了地方,于倩雯温顺的气质变了,她红着脸看向柯西宁,目光热烈得和狂热粉丝别无二样。 她捧着一个签名本,激动得语言都变得断断续续:“西……西宁哥,我是你的粉丝,你的每一部戏我都、都有看。” 于倩雯真的很紧张,她紧张到不敢抬头看柯西宁。 等她鼓起勇气看偶像了,才发现柯西宁正笑着看她。这种笑不是艺人面对媒体得体的笑,也不是柯西宁在镜头前习惯性演绎出来的笑容,而是一种温和的、亲近的笑容 。 这让于倩雯的紧张感缓解了许多,她一鼓作气道:“您能给我签个名吗?” 柯西宁很自然地在她的签名本上写下了他的名字。于倩雯捧着脸跑开了。 容雪不知道实情,还挺惊讶地:“原来倩雯是你粉丝?” 柯西宁端着热咖啡喝了一口,心里和胃部都暖暖的,不知是粉丝的缘故,还是这热咖啡起了作用。他说:“是啊,我都快以为我没有粉丝了。”这句话不是柯西宁妄自菲薄,人气如何,他自己还是有数的。 容雪摇摇头说:“你得自信一些。” 柯西宁又喝了一口咖啡:“嗯,我会的。”每个人初入一行,都会有种错觉,以为自己天赋异禀,和别人都不一样。柯西宁刚踏进娱乐圈,也有这样的错觉,以为自己会一鸣惊人,从而星光闪耀,是现实慢慢磨去了他的野心,又是偶尔不经意的温暖,让他重拾信心。 他暗暗下了决心,从今年《宫闱》这部剧开始,他得再次尝试一下奋力拼搏,不让喜欢他的粉丝失望。 柯西宁和容雪坐在休息室的沙发上聊天,聊到了恋情问题,容雪严肃地提醒他,如果有了恋情,一定要和她说,让她有所准备,柯西宁心虚地说了声好。 这时早就捂着脸跑远的于倩雯去而复返,柯西宁问她怎么了。 小姑娘抱着签名本,说:“西宁哥,你能再给我签一个吗?” 柯西宁觉得疑惑,问道:“怎么了?” 于倩雯哀怨地说道:“原来签的那一页被付总夺走了,我问他要,他说让你再给我签一个就行。” 柯西宁默默帮于倩文签完名。之后他碰到了付琰,提及了这事。 付琰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云甜甜想要你的签名,我就给了,不行吗?” 他看柯西宁懵逼的模样,面无表情地说道:“云甜甜是我的表妹,上小学的,就喜欢看你雷人动画片的。” 柯西宁想起来了。 付琰感叹道:“这年头的小姑娘都怎么回事,一个两个的竟然看上你这种偶像。” 柯西宁:“……”实际上现实中冲上来找他签名的确实不多,他一般出门都会乔装一下。 加上今天的,也就……也就两三个吧。 作者有话要说:逛逛淘宝差点忘记设置更新时间(捂脸) 离婚真的不远啦 第13章 偶遇 自从安排了新经纪人和新助理之后,柯西宁就没再见过陆远东。他就此事问了容雪,容雪跟他说了一些柯西宁不知道的事。付琰才上位不久,就想整顿公司,实行了大规模的裁员和清人。 这主要清的是赖在公司不做事的老员工和合同到期限、没什么前途的艺人。 原本柯西宁是不属于这两类中的,但陆远东仗着资历高,带过几个挺火的艺人,就变着法在付琰面前说柯西宁的坏话,公司例会时,陆远东把他罢演的事添油加醋地告诉付琰。 付琰本身心气高,看不起柯西宁这种随随便便就罢演的艺人,随手就同意了陆远东的处理。 容雪感叹道:“付总其实是个挺好的人,也想要我们公司发展好起来。” 柯西宁默默吐槽,其实付琰一开始会听陆远东的,就是看中他那巨额违约金吧。现在有比违约金更值钱的买卖,他当然就换了个思路。 “那陆远东现在去哪儿了?”柯西宁问。 容雪说:“你不知道吗?” 柯西宁确实不知道。 容雪没什么特别情绪地阐述道:“上次还有个艺人和陆远东吵了起来,具体原因不明,但加上你,已经有两个他手底下的艺人闹出问题了,付总就让他先停职半年。” 柯西宁很清楚,既然是停职半年,陆远东手底下那些艺人,怕是都分流给了别人。先不论他还能不能回来,就算回来了,也不是以前在公司耀武扬威的模样。 柯西宁问容雪:“你真觉得付琰是因为陆远东犯错,所以这样处置他吗?” 容雪不明所以,认真询问:“难道还有别的原因?” 柯西宁极正经地说道:“当然是因为付琰觉得陆远东烦啊……你想想就付琰那个性格,能忍得了陆远东在耳边嗡嗡嗡吗?” 容雪愣了片刻,笑着拍了下柯西宁的肩膀。 经过这一两周与容雪的相处,他已经和容雪挺熟了,无伤大雅的玩笑都开得起来,容雪也不会说他什么。于倩雯也不再像第一次见他一样羞涩,在《宫闱》还没进组消息之前,柯西宁暂且接几个小通告,生活逐渐往正规上走。 傍晚柯西宁戴着口罩和框架去超市买食材。晚上严叙会回家,他做菜不好吃,但火锅不需要手艺。他打算买个麻辣汤底,买几样食材,到时候水在锅里煮开了,把食材扔进去就好。 火锅的美味不需要被柯西宁的手艺 所取决,他觉得发明火锅的真是天才。 柯西宁逛到生食区,在挑选肥牛肉时,他在冰柜处碰到了一个长得挺好看的男人,男人挺高的,就是有点瘦,一身黑色的运动套装,戴着鸭舌帽,低低地压住眉眼。 要不是柯西宁就站在他的旁边,他也很难想到,这样一个穿着简单随意的人,脸竟然挺好看,虽然是那种有些丧的好看,但完全不妨碍柯西宁欣赏路人的颜值。 柯西宁挺颜控的,要不然当年就不会盯着严叙的海报不撒手。所以他轻轻地瞟了一眼,就把这路人的眉眼记了下来。不过……有点眼熟,柯凶宁没多想,重新低头挑牛肉,这冰柜里的牛肉大多不太新鲜,柯西宁思索着是不是应该去菜场买新鲜一些的肥牛卷。但菜场实在人多嘴杂,阿姨们还都认识他的脸,他实在不敢冒险。 否则明天的娱乐杂志小角落里,可能会有一条不太引人注意的题目出现——震惊,过气演员柯西宁蓬头垢脸地出现在北门菜场,只为买到新鲜肥牛,请问是道德的沦丧,还是吃货的扭曲。 柯西宁愉快地自嘲了一番,他直接放弃了挑选肥牛,往五花肉的冷藏柜里伸出了爪子。这边他忽然听到一个清爽的男声:“请问培根在哪里可以找到?” 这声音来自他身边的运动服帅哥,柯西宁觉得声音挺耳熟,不由又好奇地看了过去,那份似曾相识的感觉又来了。 “就在对面的冰柜里,有标识贴着。” 运动服帅哥露出了一抹笑容,原本颓丧的气质被冲淡了不少:“谢谢你,西宁。” 柯西宁下说道:“不客气……“他转而惊奇地看向那人,下意识问道:“你认识我?” 运动服帅哥的推车里和他同样,都是一堆新鲜食材,怕不是要做一桌子的家常菜,就是像他一样自制火锅。 “你可是柯西宁啊,大明星。”对方似笑非笑地揶揄道,“谁不认识你?” 柯西宁:“……” 他从头包到脚,没露出一寸皮肤,普通路人肯定认不出来,就算是他的忠实粉丝,怕也没像面前这人一般笃定。 何况柯西宁越看这人,越觉得眼熟,总觉得以前见过,就是想不起来。娱乐圈的帅哥靓女太多,纷纷扰扰,只见过一面的也多,柯西宁想偏了,在这个方向找,更是没想明白他是谁。 对方也看出柯西宁没有认出自己,他叹了一口气,主动伸出手和柯西宁相握:“我看你是想不起 来了,老朋友,我是苏灏。” 柯西宁眼睛一亮,总算是想起了这位的脸:“网球社社长?” 这位就是蓝宇喜欢了一整个青春,告白失败也没有放弃的网球社社长苏灏。柯西宁和他并不是同一届,苏灏比他高了一届,但由于蓝宇的关系,他和苏灏也挺熟,只不过一毕业他们就没怎么联系了。 柯西宁知道,蓝宇和苏灏也没什么联系。 “你当年可不是那么叫我的。”苏灏手插在裤袋里,“我们上学那会儿,你可是一口一句学长。” “我现在还是能叫你学长……”柯西宁一边说一边从裤袋里掏出手机,趁苏灏没有注意他,找到蓝宇的通讯录,告诉他偶遇苏灏的事。 苏灏直直地看着他:“你在和谁发短信?” “我经纪人。”柯西宁本着绝不出卖朋友的原则,信手拈来一句谎话。 苏灏虽站得远,但他视力很好,他无奈地摇摇头:“你别骗我了,蓝宇的头像我都看到了。” 蓝宇是个猫控,他的日常就是坐在电脑桌前,叼着一根烟,翘着一条腿,把小猫咪抱在腿上顺毛,码字码到手疼了,他就先歇歇,揉揉猫头吸吸猫毒,不亦乐哉。每个人的喜好会从细枝末节上表现出来,蓝宇的头像就是他家的猫咪。 可蓝宇是在从毕业后才养猫的,这个头像也是他最近换的,苏灏已然多年没和蓝宇联系,他是怎么知道这只可爱的小英短就是蓝宇的头像? 唯一的解释是他们在这之前就遇到过,并且交换了联系方式。 不远处,一个蓝色连帽衫的身影向生食区走来,他显然很开心,脸上洋溢着藏也藏不住的灿烂笑容:“苏灏,我找到了你说的泰国进口沐浴露……就是好奇怪,你怎么喜欢牛奶味的。” 蓝宇走近了才认出,苏灏身边的黑衣怪人,竟然是他最好的朋友柯西宁,他显然被惊得不轻,抓着苏灏胳膊的手都更用力了些,紧张地看向柯西宁:“西西?你怎么,怎么会在这里?” 柯西宁面无表情地指了一下推车里的食材:“我来买菜做火锅吃。” 既然被发现了,蓝宇索性也不瞒着了,他眉飞色舞地和柯西宁介绍起身边的男人来:“这是苏灏学长,你也认识的。” 柯西宁继续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认识,他刚才还问我培根在哪里。” 蓝宇不由笑道,快三十岁的人了,笑起来像是才陷入恋情的小 男孩:“学长没怎么来过超市,自理能力比你还低。” 柯西宁面无表情地想,他们俩能一样吗?他的自理能力低是天生的,努力确实有效果,可还是隔三差五地出岔子,而苏灏……他可是记得这位学长一毕业就和一个富家女结婚,人家家里也轮不到他来动手吧。 “你们这是……在一起了?”柯西宁想起那次他约蓝宇喝咖啡,对面有一句清爽的男声插进来,他一直觉得这声音耳熟,怕是那男声就是属于苏灏的,这两人在挺早之前就重逢了。 “嗯。”蓝宇羞涩地低着头,“这也是缘分吧,公司请来代替我的新人原来就是学长,我们碰上就认出了对方。” 苏灏恰到好处地抬手,摸了摸蓝宇的头发,他笑道:“还是蓝宇念着我,西宁刚才愣是没认出我。” 柯西宁哦了一声,情绪很淡,他解释说:“因为学长变化太大了。” 蓝宇没听出柯西宁的言外之意,而是开心地咧开嘴角,他拉住苏灏的衣袖,甜蜜且小声地附耳说道:“我就说你变帅了,你还不相信,说自己老了,我可和你一样老。” 苏灏笑着没说话。 蓝宇声音虽小,可柯西宁耳朵灵,这段话他一字不离地落在了耳朵里。他终于明白蓝宇曾经和他埋怨过的被秀一脸恩爱是什么感觉了。 柯西宁被这对情侣极力邀请三人行,他无法推辞,只好和蓝宇他们一起逛超市。苏灏显然对超市里的格局很感兴趣,经常问一些挺幼稚的问题,而蓝宇竟然也配合他,一字一句地讲给他听。 柯西宁想起来蓝宇还有工作问题没有解决,他当初说要辞职,想要开始全职的生活,所以早早地递了辞呈。结果公司请来的新人竟然是蓝宇学生时期的单恋对象……和苏灏在一个屋檐下工作,对蓝宇来说是极其梦寐以求的事情,他会因此改变主意也说不定。 柯西宁便拍了下蓝宇的肩膀,看似随意地问道:“蓝宇,那你现在还在公司上班吗?” “在啊。”蓝宇腼腆地笑了一下,他说道,“一起从我家出发去上班,挺方便的。” 时隔多年重新相遇,当年的暗恋对象接纳了你,甜甜蜜蜜地过着同居生活,这再怎么听都是一出美事,可柯西宁总觉得怪怪的。 这种奇怪感在柯西宁送两人回家时达到了巅峰。 苏灏看到柯西宁的车,神情变得很复杂,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柯西宁问他怎么了,苏灏只是说以 前有个熟人开过与柯西宁同款的车。 提到新车,柯西宁就想起了蓝宇要买车的计划,他真心实意地和蓝宇推荐这款车:“这车挺便宜的,开着也舒服,你买了以后上班就不用坐地铁了。” 蓝宇还没说话,苏灏便幽幽地说道:“几千万的车……也叫便宜的话,西宁,娱乐圈究竟有多赚钱?” “几千万?”柯西宁笑容僵硬了片刻,“这车只要几十万吧。” 苏灏转头看风景,显然不想搭理柯西宁,蓝宇拉了拉他的袖口,苏灏这才叹了口气:“这车我前妻有过,一样的型号,不会有错的。” 蓝宇听苏灏提到前妻,心情郁闷,也就不再试着缓和两人气氛。 柯西宁倒是没工夫和苏灏杠上,他在只言片语中,明白这车的价格是严叙诓他的,他发了条短信给严叙,问他有关新车的事情。 严叙并没有回。 严叙的新戏早就杀青,这些天闲了许多,就是接一些小通告,他发短信严叙也基本是秒回,这会儿严叙没有回,柯西宁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有种不祥的预感。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炒鸡肥对不对(*?▽?*) 我就是为了离婚在赶进度!! 真的不远了,再两三章你们要的就来啦!话说西宁和严叙知道你们这么不看好他们俩23333不造是个什么心情 得预告一下,陆某人依然没完成他的作死大业。 第14章 热搜 待蓝宇和苏灏手牵手走后,柯西宁趴在驾驶座上,才慢慢明白他为什么认不出苏灏的原因。 苏灏的气质实在变化太大了。学生时期,苏灏是大学风云人物,运动细胞发达,打球打得好,一群迷妹喜欢他,现在他看着就颓了许多,整个从阳光帅气酷帅哥,变成了忧郁颓废的大男人。 不知道的人,还会以为这是个沉浸在失恋中难以自拔的男人,完全猜不到他才刚刚陷入一段爱情中。 大学时期,苏灏是个直男,并且明明确确地拒绝过蓝宇,称只拿蓝宇当好朋友,没有感情方面的想法。大学毕业后,这位学长还有了一段美满的婚姻,人人称羡。怎么七年过后,一切又那么戏剧性,苏灏和发妻离婚,转而喜欢上蓝宇? 岁月的确能改变人很多,但性向是很难变化的。这短短几年,苏灏怎么可能连性向都变了……柯西宁冷静地分析苏灏这人,总觉得有问题,但他又没有明确的证据,要是贸贸然和蓝宇提及这些,蓝宇怕是不愿意听,也就暂且撂下,打算以后捉到蛛丝马迹了,再和蓝宇提。 他独自一人行驶着车回家,路上看到一个老奶奶在卖多肉植物。老奶奶穿着破烂,银发盘头,骑着一辆生锈的三轮车,迎着冷风蹲在地上,等待着顾客的降临。 她又明显是不会吆喝的,只肯一个人默默无闻地蹲着,嘴拙口笨,来了一个顾客轻易被砍了大半的价格。 柯西宁停车,摇下车窗看了好一会儿,接着下车问老奶奶要了几盆多肉植物,五盆只需要三十块钱,确实价廉物美了。 老奶奶指着一盆长势很好的红色多肉,她确实不太会说客套话,用方言断断续续地组织着语言:“你买太多啦……我,我再送你一盆。” 柯西宁要了那盆红宝石,又掏出一张纸币,老奶奶不想要,柯西宁也不好意思硬给,只好拿着六盆长势喜人的小多肉上了车。 它们被柯西宁放置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一个个小东西还带着新鲜的泥土,像努力奋发向上的顽强生命,柯西宁只要看着这几盆生机勃勃的植物,心情好了许多。 这时严叙终于来了回信,柯西宁脸上犹自带着笑容,他拿起手机飞快地点开一看。 严叙:西宁,我今晚有事不能回家了,你自己先吃点吧。 柯西宁问:公事吗? 严叙没有立刻回信息,挺久之后,才回了一句“嗯。” 柯西宁的笑意逐渐变 淡,他倚靠在驾驶座上,嘴角轻轻垮下,阳光在他的头发上跳舞,碟片的轻音乐播放着它的喜怒哀乐。 ※ 柯西宁手里有六盆多肉植物,他拿不过来,动作有些莽撞,不小心磕坏了那盆红宝石多肉,泥土撒了一地板。他眼睛发直地盯着地板,显然没想到这么简单的事自己也能搞砸。 他蹲下身来,心疼地把小生命重新放回花盆里,又把双手并拢把泥土堆到里面。老奶奶给的花盆还是很有质量的,这么一摔,也只是把边缘摔裂了一些,挺影响美观,但不妨碍大局。 柯西宁把六盆植物,全部搬运到了卧室的窗台上。阳光微微洒进来,落在这六个可爱的小生命上,柯西宁短暂地忘记了不愉快的事情,但把这几盆植物搬来搬去,他也确实有些累了,躺在床上刷微博。 容雪今天下午,问他看不看娱乐杂志,柯西宁的回答是不怎么看。容雪便语重心长地教导他说:“明星更应该关注娱乐杂事,否则在这个圈子里,遇到了什么人,却说错了话,麻烦就会跟在你身上。” 这番话,让柯西宁想起了他和徐桥的初见,由于他从不关注娱乐新闻,而忽略了徐桥有个同性恋人的客观事实,差点踩中了雷区。 容雪说得有道理,他在娱乐圈那么多年,却没有身在此圈的自觉性,在圈子边缘游离,从今年的新机遇开始,他就不应该那么随意了,应该有规划地做一些准备。 柯西宁决定先从刷微博开始。 他有个微博黄v大号,是认证过的,这个账号几年前就交给陆远东打理,自陆远东和他关系撕裂后,柯西宁就改了微博密码,今天又交由容雪打理。 他平时也不怎么发微博,陆远东也懒得打理柯西宁的微博,导致柯西宁的主页只有寥寥数条广告和对新剧的宣传,只不过这些新剧如今应该说是旧剧了,扑街占大多数,不扑街也对他本人没什么提升作用,被历史的尘土掩埋,连柯西宁都不愿意提及那些烂片,自然也逐渐忘了那些年,他每接一部新戏,也曾满怀期待,也曾费心地演绎与宣传。 但回应他的是一次又一次地失望,柯西宁也逐渐心灰意冷,今年签的那部雷剧,算是柯西宁的一次爆发。 容雪不仅让他多关注娱乐新闻,还让他重新打理一下个人微博,多发些日常照片圈粉。柯西宁想了想,便起身在窗台上拍下了那六盆小多肉,什么都没处理,就发到了微博上。 没多久,他的微博底下就 出现了一两百条评论。 闪电闪电我是霹雳:西宁哥哥,一年多了,你终于发微博了,开心(*^▽^*) 助理小新人:西宁哥的多肉好可爱啊,要买同款~ 种花老太婆:你这多肉有几瓣腐败了!要尽快用消过毒的道具割掉,别感染了其他植株! 每天要做美妆功课:哈哈哈小西宁你连滤镜都没有加就发上来,幻灭幻灭 柯西宁一刷完微博就立刻起身,按照@种花老太婆的意见,从抽屉里翻出一把没有消过毒的刀片,用酒精棉花擦着刀锋,一边又继续刷着微博。 @墙头太多怎么办:哎,还是西宁哥哥这里好,评论底下也没有撕逼,我新喜欢的本命竟然和某位影帝传绯闻,墙头的微博底下全是影帝粉丝在骂他,好伤心啊【大哭】【大哭】【大哭】 柯西宁的评论并不多,几乎每一条靠前的评论他都会看。这个粉丝的本命显然不是他,因为她的头像是白梓蕴圈手比心的照片。 他眉头一皱,刀片不小心划到了指腹,皮肉被翻出,露出鲜红的血液。柯西宁突然感觉到一股钻心的疼痛,立刻从抽屉里翻出创口贴,贴在伤口处。 柯西宁不是一个娇气的人,以前也不小心割到过手,也没像今天这样疼得想要哭出来。他简单地处理完伤口,深吸一口气,颤抖着手指,将屏幕划向了搜索栏。 热搜第一名:严叙恋情 热搜第二名:白梓蕴 柯西宁再怎么自我欺骗,都该面对现实了,他点进了热搜第一位。曝光这件事的是一个有名的狗仔团队。 @卓威威: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当年我们跟踪严老师整整三个月,毫无所获,今年只是去餐厅吃个饭,就能拍下这么劲爆的料。 狗仔放了九张照片,集合了九宫格,每一张照片都是严叙和白梓蕴背偷拍的合照,小提琴拉手,烛光晚餐,好不浪漫。 这氛围一看就是约会,可微博评论还是有很大一部分人不愿意相信,发评论说:“没有视频,没有亲吻照,就这点东西就算实锤?卓威威,你这是江郎才尽,还是以为我们这群看客是瞎子?” 白梓蕴的粉丝不少,但严叙的粉丝团队更强大。这一溜看下去,几乎都是严叙的粉丝在掌控评论区的舆论,把过错都推向了白梓蕴,毫无证据就污蔑人家白小鲜肉是先主动勾引的,嘲讽地说这小明星一看就是狐媚子的长相,还跑到 白梓蕴的微博主页去谩骂。 这事爆出来也就半个小时,短短时间内,白梓蕴的最新微博的评论数量就从一万上涨成了十万,热评从夸奖白梓蕴长得秀气好看,变成骂白梓蕴长得是网红脸,毫无气质可言。 这些评论非常恶毒暴力,一般人看了一眼,就心有戚戚然地关闭了评论界面,只有白梓蕴的粉丝还在苦苦挣扎,帮自己的偶像说话。 而柯西宁已经不知道他此刻身在何处了,脑子里好像有一团线条捆绑纠缠着,难以理清。 严叙明明答应他回来吃饭的,结果食言……就是因为和白梓蕴的烛光晚餐? 他独自坐在床上,除了手指的阵痛,连心脏都被在宣告着强烈的存在感。一下一下,狠狠地抽疼,有一瞬间,柯西宁以为自己会被疼死过去。 过了半晌,他稍微缓过劲来了,看似平静地坐在床边,死死不放地抓着手机,盯着白梓蕴最新微博的自拍照发愣。 毫无疑问,白梓蕴确实是好看的,眉目精致,唇红齿白,一双桃花眼顾盼神飞。最重要的是,他还年轻,满满的都是胶原蛋白。 蓝宇曾经问过他,这些年来他们辛苦奔波,青春易逝,眼角都有几道细细的纹路了,他问柯西宁在不在意。 柯西宁回答的是,不在意。 其实他哪能不在意,无论是事业,还是爱情,没有青春就仿佛没有了保鲜期。他不想像个深闺怨妇一般,每天心心念念地等待着丈夫的回家,几个月不回来,就变得患得患失,以为他在外面有了更喜欢的人。 但他确实在慢慢变成他最讨厌的人。原本柯西宁以为生活慢慢步入了正规,无论是事业还是婚姻。但他没有想过,他和严叙的隔阂并没有消除,仍然结结实实地驻扎在那里,这些日子,只是被所谓的甜蜜冲昏了头脑,误以为隔阂不在了。 柯西宁从脑海里甩开这些事,他平静地起身,重新捡起扔在一旁的小刀,一点一点小心地割去多肉腐烂的肉瓣。每割一刀,他都有种错觉,像是在割去他和严叙这些年来的羁绊和情谊。 第15章 离婚 严叙回来时,已经晚上十点多了,他和白梓蕴见完面后,微博这边闹出了绯闻,公司发起紧急公关,把严叙喊过去商量解决舆论的方法,这样一来,他回家的时间就稍微晚了一些。 他回公寓先敲了门,里头悄然无声,没有人应。 严叙以为柯西宁等不住他就睡了,便不再敲门打扰他,自己找出钥匙开门。吱呀一声,门开了。屋内漆黑一片,毫无人影,但严叙却敏感地闻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酒精味。 这酒精味无处不在,刺激着严叙的鼻腔。 他很快意识到了不对,按下手边的开关,灯光投到客厅里,整个房子都亮堂了起来。酒瓶子横七竖八地躺在客厅那块欧洲带来的羊毛毯上,红酒没被人喝干净,流出一部分在地板上,沾染了雪白的地毯。 严叙匆匆一瞥,看清了倒翻的红酒瓶数量,那绝对不是柯西宁能够承受住的量。 但柯西宁并没有在客厅。 严叙刹那间觉得心慌意乱,他大步流星地走到卧室处,转动门把一看,黑压压一片,柯西宁也不在这里。 不在客厅也不在卧室,柯西宁会在哪里? 严叙第一次感觉到害怕的滋味,他的嘴唇微微颤抖,轻声喊着:“西宁……”在公寓的各个角落找寻他的爱人,生怕声音大一些便会吓到柯西宁。 最后,严叙在厨房的流理台上找到了他失踪的爱人。 柯西宁没有穿柔软贴身的睡衣,仍然穿着早上出门时的衣物,外面那件风衣表面褶皱不堪,领口沾染着红酒液的暗色,柯西宁脸上也是湿漉漉一片,整个人很是狼狈。 他一个人坐在流理台上,裤腿被卷到膝盖处,一条腿无力地垂下来,另一条腿立着,手里拿着一瓶半空的红酒,低着头,柔顺且偏长的头发被揉得乱糟糟的。 严叙看了一下,柯西宁的身边也全是红酒瓶,数量比客厅地板上只多不少。 柯西宁从来不爱喝酒,不仅因为他酒量浅,不会喝酒,更因为他觉得酒很难喝。严叙难以相信,他的西宁是怎么做到把那么难喝的玩意儿,一瓶又一瓶地灌进去,强撑着不倒下去的。 他心疼地注视着柯西宁,一步步向前走去,想要抱住他,帮他洗个舒服的热水澡,妥帖地放回柔软的床上,而不是坐在冰冷的瓷砖上。 柯西宁听到了压低的动静,他微微抬起头来,偏着头看向严叙。 严叙帮柯西 宁捋了捋他汗湿的刘海,上前一步,温声问道:“我看餐桌上只有生食材,没有碗筷,你是不是没吃?要不要我随便煮点粥给你喝?” 柯西宁确实什么都没吃,但他一点都不饿。 他只是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 严叙的目光触及到柯西宁贴在手指上的创口贴,他以为是被酒瓶子的碎片所伤,想要拉过来看一看。柯西宁却惊得缩回了手,不让严叙触碰到,只要严叙抬头,就能看到柯西宁即使醉了,眼底也没有以前的眷恋,只有防备。 但严叙没有注意到。 他伸手摸了摸柯西宁的脸,确认他没有发烧,温声道:“西宁,我帮你去放洗澡水?” 柯西宁仍然摇了摇头,他呓语着,断断续续地表达着自己的想法:“我、不……需要。” “你这样全身都湿着对身体不好。”严叙声音很轻,怕吓着柯西宁,语气耐心又体贴,“不用你动,我抱你去洗澡。” 柯西宁仍然没有回应严叙的话,他只是在严叙站起来的那一刻,突然问道:“我买了多肉,你看到吗?” 严叙确实在卧室的窗台看到了那六盆植物,他宽厚又有些薄茧的手掌温柔地捧住柯西宁的脸颊,笑道:“看到了,很可爱。” 柯西宁说:“可是我做的不好,我把漏出来的泥土撒在了客厅里,也没有收拾干净,你以前教训得对,我就是个毛躁的人。” 别人都说,伴侣是最需要磨合的两种生物,他们出身不同,成长经历不同,爱好和习惯也各自不同。严叙和他确实是两种完全不一样的人,严叙冷静自律,什么事都井井有条,他踌躇犹豫,经常很笨拙地做错一些事。 这一次,他试图打破这些格格不入,努力了快要七年,结果它们没被打破,困住的却是他自己,他沉浮在其中还,慢慢丢失了最真实、最初的自己。这次柯西宁倒是不想再犹豫了。 “以前是我的错。”严叙叹了口气,顺势抱住柯西宁,安抚着他:“没事,这种小事不用西宁做,我做就可以。” 柯西宁对严叙的话无动于衷,他的指甲陷在严叙的背上,死死地掐住,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严叙吃痛,一阵闷哼,但仍然没舍得放开柯西宁。 严叙低头,在柯西宁的额头上落下一个虔诚的吻。 柯西宁即使醉了,仍然想避开,他缩了一下,翕动的眼睫毛擦在了严叙的脸上。 过了 一会儿,严叙感受到柯西宁扣在他背上的指甲缓缓松开,他抚摸着柯西宁后脑勺的头发,眉眼间具是温柔:“西宁?” 回应他的是浅浅的呼吸声。 严叙缓缓地放开柯西宁一看,他满脸红彤彤的,嘴巴微微张开,似乎用嘴巴在呼吸,之前说的全是醉话不说,现在怕是酒醉得太深,睡着了。 帮柯西宁洗热水澡的计划泡汤,怀中那人早就睡得不省人事,严叙轻轻地掐了下柯西宁的鼻子,柯西宁在睡梦中被刺激得打了个哆嗦,又在喉咙底部发出一长串咕噜咕噜的声音。 在家看到这样的柯西宁,萦绕在严叙心中的烦恼逐渐退却,他让柯西宁趴在背上,背着他进了卧室,又把鹅绒棉被盖在柯西宁的身上,细心地帮他掖好被角,不让他受凉。 严叙关灯,出卧室门。 他收拾掉客厅和厨房的红酒瓶,又找到那块柯西宁所说的“泥土”处,细细地清理干净,做好一切后,严叙手痒摸了下裤袋,结果拿出一包烟来。 严叙一个人沉默地坐在沙发上抽烟。 柯西宁不太喜欢他抽烟,所以严叙也不怎么抽烟了。可最近的烦心事太多,严叙忍不住用尼古丁来麻醉自己。 今晚公司召开紧急会议,商量出来的结果竟然是让他向媒体承认和白梓蕴在一起,等到若干个月热度降低后,再宣布分手。 这样一来,双方皆大欢喜。这是白梓蕴经纪团队先提出来的方案,严叙自然明白这人打的是什么主意,可他把柄握在白梓蕴的手里,暂时动他不得。 严叙起身把烟蒂摁灭在烟灰缸里,而阿杰在恰当的时机来了电话。 阿杰说了些什么。 严叙淡淡地嗯了一声:“热搜压下去了就行,不要在西宁面前提起这件事,暂时瞒着他。” 严叙很清楚柯西宁不爱看八卦的性格,他和白梓蕴的绯闻,柯西宁怕是还没有看到。这件事牵扯太多,还和柯西宁的事业有关,他想慢慢和柯西宁解释。 和阿杰通完电话,已经很晚了,严叙去浴室洗了个澡,洗去身上的烟草味和风尘仆仆,重回卧室抱着柯西宁睡觉。 柯西宁闭着眼,眉头紧皱,像是在做什么恐怖的噩梦。 半夜,严叙转醒,他低头一看,身上的被子全被沉睡着的柯西宁卷走了,一大半拖到了地板上。 严叙无奈地把鹅绒被重新从地上捞起来,好好地盖在柯 西宁的身上,为了避免类似的事再次发生,他去衣柜给自己抱了一床毯子,再回来,柯西宁已经自顾自地抱着被子转身到了另一个方向,只把背留给了严叙,小呼噜打得一如既往。 严叙不知道的是,在他关掉夜灯躺下的那刻,他以为熟睡的柯西宁,缓缓睁开了眼睛,目光直直地落在黑暗中的一处,毫无刚睡醒的朦胧之意。 他的脸色很平静,但背脊却绷得很紧,似乎不想和身后的严叙产生一丝一毫的接触,像是只要碰到一点就会觉得恶心。 这夜里没怎么睡好,严叙醒来之时,左手边已经人去床空,徒留下一些温热。严叙起身,毯子从身上滑下来,露出他精壮的上半身。 严叙被窗外透进来的光线刺激得眯起眼睛,他抓了一下头发,从床头柜抓到手机第一时间给柯西宁发短信,问他那么早走了是不是有工作。 柯西宁收到短信也没有回,而是随手把严叙拉近了黑名单。此时他人在一家律师事务所。昨晚他看到关于严叙和白梓蕴的热搜,他一下子懵住了,等缓过劲来之后,柯西宁当即力断,第一时间联系了蓝宇。 蓝宇认识一个专门处理离婚事件的律师,也是他多年的朋友。蓝宇一再和柯西宁保证这位陈律师不会泄露柯西宁和严叙的秘密。 陈律师昨晚接到柯西宁的请求后,帮他分析了这件事:“你想要离婚的话,需要得到另一方的同意,否则需要去法院申诉。” 柯西宁考虑到两人还是隐婚状态,他不想把这这事闹大,说,“不能去法院。” 陈律师推了下眼镜,他把离婚协议书推到柯西宁的桌上:“如果你和他都准备好了,可以把他带到这里来签字。” 柯西宁拿着离婚协议书点了点头。 陈律师说到这里,突然犹豫了片刻,真心实意地说道:“蓝宇是我的高中同学,你既然是蓝宇的朋友,那也算是我的朋友。我劝一句,婚姻是人生大事,离婚需谨慎,你真的想好了吗?” 柯西宁闻言低低地笑了一下,脸上是难得的轻松肆意,左脸的小酒窝显得他更年轻了些,仿佛回到了七年前那个对未来怀揣梦想的柯西宁。 “陈律师,时光真的是一种很不可思议的东西,能让我变得不像自己,也能让看似不错的感情变得面目全非。”他说,“但我想任性一次,重回原点,结束这七年荒唐的一切。” 第16章 斗殴 早上和陈律师谈完离婚的注意事项后,柯西宁就像往常一样先去了公司,想等晚上严叙回来和他提离婚。他前脚才进了公司大门,后脚陆远东就得意洋洋地跟了进来。公司里的人不多,大多数艺人忙着赶通告,整个一楼大厅都空荡荡的,只有前台姑娘在工作。 柯西宁将近半月未见这人,本来以为他就老老实实地在家等通知了,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公司里? 陆远东显然来者不善,柯西宁也觉得他别有目的,他不想在这种关头节外生枝,就准备远远地避开陆远东。柯西宁的休息室楼层不高,他假装没看到陆远东,绕过电梯走向安全通道的楼梯口。 柯西宁目不斜视地踱步,站在后面等电梯的陆远东忽而冷笑一声:“小柯啊,好好的电梯不坐,偏要走楼梯?” 他并不理睬陆远东。 陆远东见柯西宁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不由更加恼怒:“柯西宁!你以为自己拿到了《宫闱》的名额就万事大吉了?哈哈哈,主角根本不是你!你算什么东西?一个狗杂种还想攀上枝头当凤凰!” 柯西宁原先还想着不管他说什么、嘲笑什么都随着他去吧。一个被公司高层不看好的下属,注定没什么出路。 可陆远东却说到了一个他极为注重却陌生的信息。 柯西宁皱着眉问:“你什么意思?” 在一部剧还未官宣之前,就是选角阶段。这一阶段导演和制片人会根据各方面的因素,在几名演员中考虑,这时候可以靠自己的实力向制作班底争取角色。 这一阶段就叫做画饼。一个又大又好的饼,人人都想要,但主角被分到的饼多,配角被分到的饼少。 柯西宁画到《宫闱》这块饼的事,受到制作班底多方的承认。前有制片人徐桥,后有具有极大话语权的男主角严叙。前段日子,《宫闱》的导演还透过容雪,约他下周一去拍定妆照。 这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怎么到陆远东嘴里,男主角就换了人? 柯西宁觉得很荒谬可笑,他根本不信。 陆远东嘴角叼着烟,哼笑着走向柯西宁,厌恶地把嘴里的烟雾一股脑儿地喷到柯西宁的脸上。 柯西宁咳嗽了好几声,熏得眼眶都红了。他觉得陆远东很不可理喻,陆远东却一副鄙夷的模样,冷笑说道:“哎呀呀,应该是剧组怕你伤心还没舍得通知你吧,你那个角色早就被换成最近的当红小生 白梓蕴了……” 白、梓、蕴? 柯西宁猛然抬头看他。 陆远东看柯西宁一脸震惊,心里更是得意,他嘴里吐出极为尖酸刻薄的话:“几年前我怎么说得来着,让你近水楼台抱上严叙的大腿,可你不争气连人家的脸都没见着几回,你看这下可好。还不是被严叙的小情人抢了角色。” 他想了想,倒三角眼上下打量着柯西宁,露出一抹猥琐的淫笑:“不过也对,人家年轻又条顺儿,指不定床上功夫有多好,严叙又不是瞎了,怎么可能看得上你这种干巴巴的老货色。” 柯西宁气笑,他一拳冲上了陆远东的正脸。这一下力道很重,柯西宁根本没留手,陆远东一阵刺耳的尖叫,他疼得捂住被打歪的嘴,目光凶狠无比,他一边骂骂咧咧诅咒柯西宁的祖宗十八代,一边追着打柯西宁。 前台妹子目睹这一切,心跳得无比快,她先叫了保安赶快过来,又立刻通知了容雪。 陆远东挨过柯西宁的两次打。 一次是踢他的蛋,第二次是打他的脸。就这两次,足以让陆远东恨不得杀了柯西宁不可。 陆远东再怎么样都是身高一米八几的汉子,柯西宁很瘦。两个柯西宁才抵得上一个陆远东。 力量实在悬殊,这架打到后来,柯西宁渐渐吃力,占了下风。 保安来得挺快,分成两拨拉开这两人。 容雪匆匆而来,看到了倒在大理石瓷砖上擦着嘴角血迹,眼里仍然露着狠厉的柯西宁,她触碰到他和平时不太一样的目光,心下微微一惊,也顾不得询问,先把柯西宁给扶了起来。 公司里的员工也听到了风声。 陆远东被几个保安拉住,可他仍然不停止作妖,嘴里放着无数不堪入耳的脏话。容雪再淡定,也听不了这种脏话,全程都是和生殖器有关的,还有问候柯西宁去世的母亲。骂人就得往狠里骂,陆远东作为前经纪人,自然了解柯西宁的家庭背景,他就直戳柯西宁的软肋。 容雪冷言呵令道:“陆远东,这里不欢迎你,请你出去。” 柯母由于被出轨,心中郁卒,抛下仍在襁褓中的柯西宁,跳楼自杀。柯西宁从来没见过亲生母亲的脸,她妈妈相貌普通,生前又素来害羞,不怎么拍照留恋,怕别人说她丑人多作怪,死后都没有留下一张照片。 连挂在老家客厅的遗照,都是当年从柯母身份证上截下来的一寸照。 陆远东说什么都行,唯独不能说他的母亲。 柯西宁被陆远东推到,头上磕到了伤,手估计扭到了,脸上也鼻青脸肿的,很是狼狈。 但他仍咽不下嘴边的那口气,轻声说道:“雪姐,对不起。”话音才落,柯西宁就想挣脱容雪抓着她的手,容雪察觉到了她的意图,更加抓紧不放。 容雪不断地安抚道:“西宁……我们不要冲动,这件事交给保安处理……” 公司里鱼龙混杂,人多嘴杂。看好戏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都聚集在了这里。要真是被有心人纪录下这一事件,随便发到网上或者是告诉娱记,那柯西宁这些年好不容易树立起的路人好感度就彻底完了。 付琰是最后一个赶到这里的。 他脚步慌乱,眉头紧皱,和平常淡定又玩世不恭的形象有了些许差异。 付琰蹙着眉看柯西宁额头和手上的伤痕,有点苛责的样子。柯西宁觉得付琰的态度无可厚非。他在付琰的公司闹事,本就应该做好心理准备。 容雪想替柯西宁说几句好话:“付总,西宁也不是故……” 付琰抬手打断了容雪的话,扯开衬衫的第一粒纽扣,说道:“先送他去医院吧,毁容伤手的,你还想他演什么戏?” 容雪闻言低头打电话给司机,让他过来接柯西宁。 说完这话,付琰就把矛盾对准了另一个当事人:“陆远东,我记得目前是你的停职期间,我有允许你出现在公司吗?” 陆远东今日来就是专程过来羞辱柯西宁的。他有个朋友是《宫闱》的团队里的,职位不高,但昨天《宫闱》剧组开了个紧急会议,他也在场,清楚了要把柯西宁换成白梓蕴的决策。那朋友知道陆远东和柯西宁有仇怨,今早特意告诉他换角的事。 陆远东也没想到事情会闹得那么大。 付琰再怎么说都是他的衣食父母,要是他还想再新亚混下去,就得对这小崽子恭恭敬敬的。陆远东虚伪地冲付琰一笑,点头哈腰道:“付总,我也不是有意过来糟心的,实在是柯西宁这小子脾气太差,看到我就想动手。” 柯西宁捂着受伤的手,冷笑一声没说话。 确实是他先动的手,但却是陆远东恶语相向,激他在先。但这年头,谁先动手谁就输。让他这么沉不住气。 倒是前台姐姐犹豫了一下,站出来说话:“我……我看见是陆经纪人先骂西宁的 ,他还骂西宁的妈妈……” 付琰看了前台一眼,前台又胆小地缩了回去,他点点头对那前台以示鼓励,又问:“陆远东你今天过来究竟想做什么?故意找茬?” 陆远东狡辩说:“怎么会,我有一份文件落在公司,来拿文件的。” “呵。”人群中突然发出一句无法辩驳的质问,“你这都离职半个月了,才发现有文件落在公司?” 柯西宁寻声望去,那是个新人,曾也在陆远东手底下待过半年,演过一两部网络剧,是个年轻的小花。她一脸愤愤,像是对陆远东早有不满。 “就是说……” “我看陆远东就是不服气,故意来闹事的。” “……真是恶人先告状。” 除了那位小花,其他以前待在陆远东手下的艺人也都在帮腔,谁换到了新的经纪人,还愿意陆远东回来?陆远东早就自作自受,失去人心,没人站在他这边,舆论一句一句地戳着他的脊梁骨。 陆远东一时间有些着急了,满头冒着汗。 付琰仿若未闻,他继续看向陆远东:“你落了什么,就去拿吧。” 陆远东心想付琰还是向着他的,窃喜的同时,更是松了一口气。 “全部整理完毕之后就别再回来了。”付琰不容置喙地下达了革职命令,“陆远东,已经有不止两个艺人在我这边说你的种种品行恶端,今天又故意打架闹事。我宣布你被正式革职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也很想飞速写完这些剧情,免得你们心急,因为我自己也心急……可惜手速和存稿都跟不上,铺垫也得打好┓(`)┏ 比如宫闱那个角色被辣鸡白抢走的事…… 这章没摊牌,下章就摊牌了。 然后让我们严叙跪着唱征服吧233333 第17章 敌人 柯西宁照了x光,拍了片子,没多大事,只是一些擦伤。医生说情况不是很严重,不会伤及根基,近期只要不搬重物,简单的日常小事还是可以做的。 他紧张地听医生的嘱咐,听对方说完之后放下了心。 待医生走后,柯西宁躺在病床上,还有心思和容雪开玩笑说:“幸好没事,否则吃喝拉撒还要你们照顾的话,那也太丢人了。” “你想得倒是美。”容雪也跟着柯西宁说笑,“吃喝就算了,拉撒……你又没断腿,还想我和倩雯伺候你啊。” 付琰看他们一副和乐融融的模样,沉默片刻,说道:“容雪,你去楼下帮柯西宁领药,我有事问他。” 容雪担忧地看了眼柯西宁,对方像是没事人一样对着她挥了挥手,不便多留,转身轻轻地合上门。 如今病房里只剩下柯西宁和付琰两人。其实就柯西宁的伤势来说,根本不需要单独开个病房,但容雪和付琰都那么要求,他也不好推辞。 想到今天付琰在众人面前,帮他怼陆远东,柯西宁就挺感激他的。 “谢谢你。”柯西宁真诚地说道。 付琰坐在家属床位上,床头柜上摆着的果篮,随手抄起一只橘子,漫不经心地剥完,然后放进自己嘴里。 柯西宁:“……”那是容雪专门跑到医院外面的水果店,给他买的橘子啊! “我也不只是为了你。”付琰如实说,“你被他放养了不清楚,上次那新人说这陆远东经常酒后失德,揩油揩到了艺人身上。我就算再利益主义,也不能放任这种事不管。” 柯西宁一怔,怪不得那小花一脸愤愤的模样。 付琰问:“那你呢?为什么突然和陆远东杠上?” 柯西宁提起来就生气,恨不得再打陆远东两拳:“他侮辱我妈。” 他停顿片刻,还是说了出来:“还有……他说《宫闱》那个角色换人了,换成了白梓蕴。” 付琰显然也没想到还有这个原因,他问道:“我之前没仔细问过你,你究竟是怎么拿到这部剧的?” 柯西宁迟疑了片刻,贺军肯定和付琰不对付,他不想说出贺老前辈的名字。 付琰没有逼问他,只是说:“怎么那么巧,昨晚爆出白梓蕴和严叙的绯闻,今天《宫闱》就换角?” 这件事如果说和严叙没有关系,怕是鬼都不相信。 有 可能是官方想炒作,让这部剧更加有噱头,但更大的可能是,严叙从中作梗,把小情人白梓蕴推向了这个角色,他就变成了炮灰。 柯西宁想了想说:“要不我再问一下徐桥?” 付琰点头,表示赞同。现在换角一事全凭陆远东嘴皮子上下一合,并不能证明什么,也许就是陆远东为了气柯西宁瞎编乱造的,也说不定。 没响几声,对方的电话就拨通了。 徐桥一听是柯西宁的声音,立刻焦急地问道:“西宁,你去哪里了?严叙打了你不知道多少个电话,你都没有接,他已经去你公司找你了,但是阿杰打听后知道你去了医院,你去了哪家医院啊?总不能大海捞针地找……” 严叙自然打不通柯西宁的电话,因为柯西宁把这人拉近了黑名单。 但……徐桥是怎么知道他和严叙的隐婚关系的? 难道严叙曾和徐桥说过? 说过就说过吧。柯西宁曾经非常想融入严叙的朋友圈,但他没能做到,现在他发现原来严叙还是把他介绍给发小的,他也感觉不到任何欣喜。 柯西宁看了付琰一眼,对方很给面子地走了。 柯西宁松了一口气,他沉住气,问道:“徐先生,严叙在你身边吗?” 徐桥愣了一下,说:“不在,他打你电话打不通,一家家医院地找你去了。听说你和人打架把手扭到了,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手没事。”柯西宁想了想说,“人也没事。” 徐桥显然也很心急:“你是不知道,我这么多年来,都没看到严叙急成那个样子……” 柯西宁并不想听到有关严叙的事情,他忍了一会儿,没忍住,还是打断了徐桥的话:“徐先生,我找你是有关《宫闱》的事,我和严叙的事,我会处理的。听说我那个角色,换人了是不是?” 徐桥沉默了。 柯西宁心里一咯噔,心道陆远东那小道消息怕是不假了。他说不上是悲哀还是自嘲,只能怪自己识人不清,自作自受。这个角色没了也好,余下的日子就不需要和严叙此人有任何接触,否则他还得在戏里和严叙演情侣。 这样一干二净,桥归桥、路归路,免得拖泥带水。 “换成了白梓蕴?”柯西宁调整好心态后,这个名字说出口也不那么难受了。 徐桥这次没再沉默,他替严叙说了几句好话:“严叙那么做也是 有原因的,他今早想和你说换角这事来着,没想到你走得那么快,电话也不接……” 这么说,换角这事,严叙还是出了一份力的。 柯西宁低低地笑了。 徐桥也觉察到了不对劲:“西宁,你究竟在哪家医院?” “徐先生,你让严叙不要找我了。”柯西宁说,“让他在公寓等我就好,下午我有事和他说。” ※ 付琰看了眼时间,过去很久了,他见病房里也没其他动静,就推门而入。 柯西宁坐在床上玩手机,看起来心情还行。 付琰坐在病床边,问道:“怎么样?徐桥怎么说?” 柯西宁放下手机,挺冷静地回答说:“确实换角了,就是白梓蕴。” 这不是一个好消息,对付琰来说。 他皱了下眉,显然觉得这事真特么操蛋:“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柯西宁在和徐桥通完电话之后,还给贺军拨了过去。这部《宫闱》是贺军引荐的,他以为老前辈会有什么办法。可前辈显然对换角的事毫不知情,也不清楚白梓蕴和严叙这人尽皆知的恋情。 贺军以为严叙和柯西宁还是好好的,无意中透露出了另一件事。 原来,当初拐着弯儿给他《宫闱》角色的……就是严叙。 他不仅是《宫闱》钦定的男主角,还是这部剧的副导演兼投资人之一。他在这部剧所占的比重如此之大,怪不得说风就是雨,想安排谁进去都行。 “没办法了。”柯西宁说。严叙想要换角,谁都不能阻止。 付琰有些烦躁。 新亚经纪公司虽然说不上非常小,但和其他数一数二的经纪公司完全比不上。前几年新亚还有崛起的势头,这两年完全如同一汪死水一般,不起任何波澜。从高层到艺人,乃至打扫洗手间的清洁工,每一个都得过且过地过着。 付琰明显不是一个安于现状的领导,他急迫地想找出一个突破口。 柯西宁想起当初付琰就说过,如果他不能在下半年做出任何成绩,付琰就会考虑追究他罢演的事。 “付总。”柯西宁嘴上喊着总,心里却不那么想。付琰实在太小了,他在读初中时,这小屁孩还在玩沙子呢,“你是不是在考虑怎么冷藏我?” 付琰早就没那么想了,但他抬眸看柯西宁,嘴上却说:“是啊,这都被 你发现了。” 柯西宁说:“你不用这么心急,你说过给我半年的时间,我会给你看到成绩的。” 他也就顺着柯西宁说:“行,看你的。” 付琰还有事要忙,在医院待了一会儿就走了。容雪不知情,从酒店带了两份午餐过来,一份给柯西宁,一份原本想给付琰的。 柯西宁扒着饭,苦大仇深地说:“怪不得付琰一听说你去酒店带饭就逃走了。原来这饭菜真的不好吃。” 容雪帮柯西宁换了他爱看的频道,播放综艺节目。 柯西宁一边看一边哈哈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晚一些,他和容雪提了出院的事。原本容雪并不怎么同意,但柯西宁搬出了医生的那套说辞,她想着确实也没什么问题,就同意帮柯西宁办出院手续。 容雪陪着柯西宁到了小区。车行驶进了小区内部,容雪也不由赞叹说:“这小区的环境真好。” 能不好吗,这是当初严影帝来实地看的户型,一个个看好后,经过层层筛选,敲定下来的地段。他曾经亲吻着柯西宁的头发说:“西宁,这里种满了你最喜欢的玫瑰,你喜欢游泳,楼底下就是一片人造泳池。” 当时看严叙说得开心,他也就没纠正严叙,那栅栏里种的不是玫瑰,而是月季。那泳池水浅,也是供小孩子戴着游泳圈去玩水的,成年人不适合去那里游泳。 容雪见柯西宁发呆,轻声提醒道:“……西宁,你怎么了?” 柯西宁恍惚地回过神来,抬头看向某一户的窗户,他眼睛笑得像弯月:“没事,只是这里环境虽好,但是租金太贵不适合我住,我就快要搬出来了。” ※ 柯西宁拿出钥匙开门,现在是傍晚,阳光渐渐收回去。 严叙坐在沙发上,低着头抽烟,像是一道孤傲的阴影。他听见动静,转头,眉头皱着一道深深的川字形。 这时候柯西宁才有些释然,原来浪费青春的不止是他一人。 爱人之间真是神奇的生物。多年前说着“此生契阔,与子成说”的情话,多年后,他竟然变得那么小心眼,计较着两人各自的得失,会因为对方比自己多痛苦一些、失去得更多一些,而感到酣畅淋漓,大快人心。 这怎么能是伴侣,敌人怕也差不离了。 柯西宁走到严叙面前:“严叙。” 严叙抬头看他,目光落在他 受伤的额头上,他伸出手,想去触碰,想问问柯西宁,疼不疼。 柯西宁叹了口气,蹲下来,如释重负道:“我们离婚吧。” 第18章 离开 离婚,这个字眼看似很沉重,但柯西宁说出来之后,却好像彻彻底底地解脱了背在身上的负担,他整个人轻松了许多,连看着对面这个恨不得永远都不见面的男人,都不怎么碍眼了。 柯西宁甚至觉得,也许他们以后还能成为点头之交的朋友。多年后,他有他的社交圈,严叙有严叙的社交圈,两个社交圈不小心碰撞到,也能蜻蜓点水地错开,心中没有芥蒂,擦肩而过。 这就是他和严叙最好的结局吧。 …… 严叙低着头,没有看柯西宁,只是抖着手往衬衫口袋里拿出一支烟,胡乱地塞进嘴里,从茶几上捡起一个银制的打火机,凑进去点烟。 “啪嗒”一声,没点着。 他竭力保持冷静,颤抖着手继续点烟,仍然没有点着。 这打火机不便宜,是柯西宁当年送给严叙的生日礼物。柯西宁送的时候,笑着说:“严叙,我送你这个,不是鼓励你抽烟的,是让你每次看到这打火机,都能想起我,然后试着少抽几包烟。人家都说肺病都是抽烟抽出来的,我想你和我一起活到一百岁,然后两个老爷爷,一起手牵手去公园散步,所以你不要再抽烟了。” 柯西宁笑着说要一起长命百岁的画面还历历在目,这一转眼,柯西宁就不要他了。 连续几个开关声,严叙没有放弃,一次次按着那打火机,好像只要多尝试一遍,那火苗就会重新窜起。 柯西宁皱了一下眉,说道:“你别试了,没燃料了。” 严叙停止了一次又一次机械化的行动,他扯开衬衫的第一粒纽扣,跨坐在沙发上的腿稍微分开了一些。 他压着嗓音说:“有的,前两天我刚换的燃料。” 鼻音有些重。 “那就是坏了吧,这玩意儿都用了那么多年了,也该寿终正寝了。”柯西宁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他觉得话题不应该再往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上扯。他从包里取出一份文件,丢在茶几上,明明白白地摆在严叙的面前。 严叙拿起了文件,问:“这是什么?” “离婚协议书。”柯西宁想着严叙真是明知故问,那么大的几个字写在明面上,他还要多问一遍。他坐到另一处沙发上,“你不用担心,我找的这个律师是蓝宇多年的好友,他很有职业操守的,保证不会泄露我们俩之前隐婚的事。” 严叙捏着离婚协议书,静静地看向坐在远处的柯西 宁:“怎么?你现在这么讨厌我,连坐在我身边,都不肯了吗?” 从柯西宁提起离婚,严叙直到现在才抬眸,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柯西宁注意到严叙的眼眶是红的。 他有些拿不准严叙这是什么意思,只好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你放心,离婚协议书上都有写明财产归属。我不会拿你一分钱的,我自己的东西自然会拿走,你的我也不会动。房子虽然署名是我的名字,但却是你付的全额,这么多年我住着也算是占你的便宜,所以房子我不会要,我会过户给你。” 说到这里,柯西宁笑了笑,把签字笔都放在了茶几上:“房屋转让书我都拿来了,你可以和离婚协议书一并签了。” 严叙看向离婚协议书,最后那一行,柯西宁已经签上了他的名字。 “我不离。”严叙定定地看着柯西宁,怕没说清楚,又斩钉截铁地说了一句,像是在说什么誓言,“柯西宁,我绝对不会离的。” 话音刚落,严叙就在柯西宁的面前,把离婚协议书撕得粉碎。 柯西宁仍然无所谓:“你撕也没事,反正我可以打印十份二十份,甚至上百份,就几分钟的事情。但我离婚的想法是不会变的,大不了我们分居耗上几年。反正七年都耗完了,还怕这区区两年吗?” 严叙垂落下来的手紧了一下,又松了开来,有些难以置信:“你的意思是说,你和我相处的每一天都很折磨?” “是。不止每一天,简直每一分钟都很难受。”现在就是如此,柯西宁完全待不下去了。他没有再理严叙,从主卧室拉住一个大行李箱,把自己的衣物一件件地收拾到里面。 男人的衣服很相似,通常就几件衬衫和毛衣,外套也差不多,清一色全是深色西装。让木匠做衣柜时,严叙怕把两人的衣服混淆,专门做了两个一模一样的衣柜,柯西宁的衣服都放在左边那个。 可怎么样都会弄混。 柯西宁发现行李箱里多放了一件严叙的毛衣,就是他送的那件,灰色的高领羊毛衣。世事难料,前几天严叙还穿着这件毛衣和柯西宁做爱,今天他们俩就撕破脸皮,老死不相往来。 他把灰色毛衣扔到卧室的床上,严叙也紧跟着从客厅走进来,倚在墙边沉默地看柯西宁收拾。 高大的身影堵住了卧室通往外面的通道。 柯西宁无语地说道:“让一让。” 严叙没有 动。 柯西宁一把推开严叙,往浴室走去。浴室放着的洗漱用品都是成双成对地的。黑白的洗漱杯,同个牌子的电动牙刷,连剃须刀也是一样的。他把所有属于他的那一份扔进垃圾桶,把垃圾袋打结。 这七年,说短真的不短,但柯西宁放在这所公寓的物品,竟然不多,花了不到半个小时,就全部整理清楚了。 他重新回到主卧室,严叙仍然一动不动地坐在床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柯西宁盯着床单出神。这床单是艳丽的大红色,绣着龙凤吉祥,老土又古板,对两个成年男人来说,实在不合适。可这床单对柯西宁来说,就和那鸳鸯瓷盘子是一样的寓意,是他当年和严叙一起挑的。 严叙在床上甜言蜜语时,还说过,他皮肤白,头发黑,躺在这大红帐子里,特别好看。 他不太想严叙以后带白梓蕴回来,也躺在这个床单上你侬我侬,这样柯西宁怕自己会吐出来。 柯西宁对严叙说:“我有个不情之请。” 严叙说:“……什么?” “我能把这床单拿走吗?” 严叙愣了一下:“嗯。” 严叙说是那么说,人却没站起来。柯西宁想着,严叙什么时候变得那么迟钝了。 他叹了口气:“那你站起来,别坐着。” 严叙就机械地站起来。 柯西宁把床单和被套扯下来,棉被芯子给严叙留了下来。而严叙仍然杵着,一点都不知道自己很碍眼。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那么楞?” 柯西宁就是一句简简单单的吐槽,但是严叙听到了,竟然也缓缓地说了原因。 “我……以为这是一场梦。” 柯西宁拉扯着床单的手略微一顿。这收拾小物品还是普通的日常小事,换床单,对于他刚受伤的手来说,就有些折腾和吃力了,稍微用了一下力,就疼得“嘶”了一声。 严叙这时候反应快了,他拉住柯西宁包扎的手,皱了皱眉:“你不用走,要走也是我走。” 柯西宁没有理他,继续换床单。 严叙见柯西宁不听,只好又说:“我来吧。” 柯西宁索性站在一边,让严叙收拾。那宽厚的背影弯下来,鬓角出了一些汗,打湿了他的轮廓。这种小事不至于啊,柯西宁想,天气也不热,严叙怎么会出汗。 他打量着严叙捂着胃的手,心想怕是严叙的老胃病又犯了。严叙这娱乐圈的拼命三郎,饮食不规律对他来说是再正常不过了,这胃病伴随了他好多年,反反复复,没有好过。 短短几分钟后,事情办好了,床上只剩下白花花的被芯,床单连同行李放置在门口。 柯西宁把窗台的六盆小植物收起来,一如既往地积极阳光,他露出一抹微笑。 严叙又皱了一下眉,捂了一下胃:“我开车送你。” “别了。”柯西宁说,“我看你好像不舒服,多喝喝热水吧。” 以前严叙胃病复发,柯西宁每一次都是衣不解带地照顾着,生怕落下病根,老了疼死过去,现在就一句客套生疏地多喝喝热水。 严叙试图拉住柯西宁的手:“我让阿杰送你。” 柯西宁皮笑肉不笑地抽出手:“真不用,我打电话让搬家公司过来了,你什么时候决定签字了,就给我打电话,我在陈律师事务所等你。” 严叙沉声,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死都不会签的。” 柯西宁冷笑道:“那你就去死吧。” 作者有话要说:这里补丁一下,严叙知道柯西宁想要离婚是因为换角的事,因为徐桥在和柯西宁通电话之后有说过,但是现在不解释是有原因,严叙憋着大招要放。 这一点我后面会写到的,真正地敞开心扉说事情,后面也会有的。 么么哒 第19章 新生 柯西宁想要拉着行李箱下去,被严叙夺了过去,走在了他的前面。 严叙愿意干苦力就干呗,柯西宁无所谓地跟着严叙下了楼。搬家公司的车辆早就在楼下了,柯西宁淡淡道:“你送到这里就可以了,不要让别人看到你和我在一起比较好。” 柯西宁这么说,严叙竟然真的不动了,站在楼道口止住了步。 他接过严叙手里的两个袋子,那里装着洗漱用品和龙凤红鸾的床单,在严叙的眼皮子底下,一并扔进了垃圾桶里。 柯西宁扔完,拍了拍手。 严叙疼得蹲下了身,只觉得浑身一阵阵地抽痛。一时间,他分不清是胃比较疼,还是心脏更疼。 柯西宁跟着搬家公司的车绝尘而去,严叙一步一步艰难地回到公寓,躺在那没有床单,白花花的床上,目光直直地定在天花板上,仿佛这一瞬间,就可以疼死过去。 电话来了。严叙拿出来又出了一身汗。 是徐桥。 之前柯西宁知道换角一事,也是徐桥通知严叙的,这件事他有参与,自然着急了些。 徐桥急着问:“你有没有好好和西宁解释换角色的事啊?他之前和我通话,听着就有点不对劲。我跟你说,老婆就得哄的,我家那位也天天闹别扭,还不是被我哄好了。” 严叙蜷缩起来,捂住胃部,他痛苦地闭了闭眼睛:“他很好,从来不闹别扭。” 徐桥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他只是和我提离婚了。” “!!!”徐桥差点炸起来,“离婚?” “嗯。”严叙说,“离婚协议书都准备好了,我没签。他刚才搬出了公寓。” 徐桥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你怎么不留住他啊!” 严叙抬手,虚掩地遮盖住眼皮:“昨晚在会上提议的事,刘云那边还没通知我,我想等确定了再告诉他。” 徐桥翻了个眼皮,心道,废话。原先敲定影帝来演男主角,是整部剧最大的噱头,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地换成小透明。 “就算刘云最终拒绝我了。”严叙说,“我也问了近期有戏选角的导演,应该能找到一个另一个好角色送给西宁。说什么都是他的角色,好端端地换成白梓蕴,他心里不舒服也是应该的,我相信等我处理好之后,他会回到我身边的。”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徐桥 总觉得怪怪的。 他是看着这位发小从谈恋爱到结婚的,严叙对自己的婚姻一直很有自信,每次徐桥喝闷酒说他家那位又不理他了,严叙总会微笑着说,他家的西宁很好,从来不闹脾气,善解人意,还很放心地任由他没日没夜地工作。 可徐桥这次和柯西宁连线接触,却觉得他是真的奔着离婚去的。柯西宁甚至不愿意听到严叙这个名字,徐桥每次把话题拐到严叙身上,他的语气就有些烦躁和不耐。 也许真的如严叙所说,柯西宁理解之后很快就会回心转意吧。 徐桥说:“你记得跪着唱征服。” 这是徐桥对文曲意的必备曲目,每次两人闹别扭,徐桥就会赤身裸体地背着粗糙的荆条,拿着话筒唱歌寻求文曲意的原谅,久而久之也算夫夫俩的情趣之一。 徐桥很难理解柯西宁和严叙这样一对从来不闹矛盾的夫夫,毕竟对他来说,和老婆吵个架,接着他主动道歉说开,最后蹦到床上去,都是一些家常便饭,成为了生活中必不缺少的调剂品。 严叙苦笑了两声:“好,不过我不会唱歌,得先学学。” 徐桥听严叙那边的声音有些虚弱,便问了:“你怎么了?胃病复发?” 严叙嗯了一声:“我起床吃颗药就好了。” 他挨着剧烈的疼痛,扶着墙找药。每次他胃疼,都是柯西宁把药拿给他的,所以他自己并不知道胃药在哪个地方。严叙摸瞎地找,在电视机下方的柜子里找到了一个透蓝色的医药箱,他从找到一盒药片,已经倒了热水准备喝了。 他一看保质期,恰好过了两周。 严叙沉默着把药片给扔了,夜已深,他重新回到床上,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上面,盖着那光秃秃的被芯,想着柯西宁今天说的话…… ※ 这么风风火火地就从公寓里搬出来了。柯西宁确实也没怎么准备好,他只有一个行李箱和一个大的储物箱,暂且还能去酒店歇一晚。 这一天过去,折腾来折腾去,他也着实累了,倒在酒店的床上就开始酝酿睡意。 柯西宁本以为经历了和严叙的摊牌,他会睡不着,但事实上,他闭上眼睛就睡着了,比往日在那个豪华公寓里睡得还要舒坦三四倍。 他没有要严叙送给他的那辆车,车钥匙和门钥匙都放在了门口的花盆里。幸亏这家酒店离公司还挺近,柯西宁随手一打车就打到了,比往常去公司 还要更早一些。 昨天替他说话的前台小妹笑着和柯西宁打招呼:“早。” 偶有路过的新人和老艺人,看到柯西宁经过,也会礼貌地喊他一声。 柯西宁以前的人缘算不上特别差,但也绝对不算好,和他较熟的几个艺人和工作人员碰到他,会和他打招呼,其他不熟的,基本擦肩而过。 但是今早,所有熟与不熟的,都对他很友善,下午如同往常一般去茶餐厅,还有别人家的经纪人给他现磨了一杯咖啡。 这让柯西宁有些受宠若惊,他在走廊里碰到了付琰,还抓着他问:“怎么公司里的人对我突然那么好?” 付琰用一种朽木不可雕也的目光看他,啧了一声:“你昨天那样和陆远东掐架,他们觉得你很帅。” “真的?”柯西宁有些不信,哪有打架斗殴还是帅的。 “这还有假?他们本来就对陆远军不满,但又不敢有什么作为,你这一出算是解了他们的心头恨。”付琰走之前还补充了一句,“你不是要新的剧本吗?有些剧组还挺喜欢你的,给你送过来几本。容雪会来找你商量的,你准备一下。” 柳暗花明又一村。 不知是不是老天爷在暗示柯西宁昨天的决策做得对,自从他和严叙提到离婚后,事事顺遂,心情也好了许多。 容雪果然拿了三个截然不同的剧本过来:“你选一个。” 柯西宁先尝试着拿了一个较薄的剧本。 容雪解释说:“这个本子叫《王子都爱我》,讲的是大王子,二王子,三王子,同时爱上一个姑娘、并为他争风吃醋的故事。我了解了一下,你要是去演的话,至少可以演这个二王子,也就是男主角。” 柯西宁粗粗掠过剧本内容,觉得这剧情还不如《霹雳闪电侠》。至少《霹雳》是正正经经写给儿童看的,而《王子》就是拿观众当弱智。 他放下这个,又捡起了另一个:“这个……《云深不知处》,听着还不错。” 柯西宁尝试着看了几眼,发现全篇都是生僻字,主角对话他都听不明白,想着这是严肃文学的理念硬着头皮读下去,发现还是没能成功。 容雪叹了口气说:“据说这剧本是x大学中文系的才女写的,人家学多了诗词歌赋,写古代剧本就不想用大白话,多的是文言文。” 有挺多不用大白话的古风剧,半白话半古文,给人的感官很好,但 不是它这样的,拗口又难念,他没来由地想着,这导演肯定是看名气挑的编剧,要是导演真的看过这剧本,还会若无其事地通过它吗? 柯西宁虽不是名校毕业,但也是一本毕业的,他捡起七年前的文言文功底把第一集读完了,发现抛开华丽的文笔不谈,剧情其实挺狗血的。 “……”柯西宁问,“雪姐,倩雯也是名牌大学中文系的,你有问过她对这个剧本的看法吗?” 容雪点了点头:“有的。” 柯西宁问:“她怎么说?” “八个字。”容雪说,“卖弄学识,无病呻吟。” 第三本柯西宁也看了,比前两本稍微好一些,但和他以前的套路相仿,就是家庭伦理剧,顶多把出轨男换成了出轨女。这是一个男人,被戴绿帽子以后,崛起复仇的故事。 容雪实事求是地说:“这三本,你现在手头拿着的这本最不错,收视率应该不会低。” 的确,第三本说立意还是有创新的,它不是千篇一律的渣男苦情女配置,而是反转了一下,由家庭妇男崛起。 但……柯西宁明白,这一部剧本虽说不错,但并不能帮助他脱离此时漫长的瓶颈期。他需要的事更出彩、更别具匠心的剧本,需要给人眼前一亮,在观众面前脱离原本的固有设定。 柯西宁问:“除了这三本,还有其他的吗?” “没了。”容雪挺明白柯西宁的心思的,“我知道你觉得这三个剧本都不适合你目前的转型。我明白了,之后我会继续帮你物色的,这段时间你可以上小通告。” 其实哪里还有什么小通告。 无非是那些冷门的深夜访谈类节目,尴尬到没多少人接的小广告。这不能怪公司,他的名气和作品有限,能接到的剧本也有限。 柯西宁无所事事地待在公司里,直到临近傍晚,蓝宇发消息给他:西西,我和苏灏来接你了! 柯西宁猛地一起身,他走到窗户前,往下探去—— 那个几十年如一日的青年和他暗恋多年终成眷属的恋人,站在公司楼下,看见他的脸贴在窗户边,青年便兴冲冲地和他挥手。 第20章 东东 柯西宁匆匆跑到楼下,惊喜地看着蓝宇:“你们怎么来了。” 深秋了,风大,梧桐叶簌簌地落在地上。 蓝宇的发丝被风吹乱,他的眼睛很亮,活脱脱一个陷入恋爱中的男人。但他很为柯西宁担忧:“我来看看你,你昨天在酒店里说从公寓里搬出来了,你有什么打算吗?” “我经纪人说公司暂时没有公用的房子租给我了。”柯西宁说:“我想去中介看看房子。” “那你这几天住在哪里?酒店?” 柯西宁点了点头。 蓝宇沉默片刻,提议道:“其实我今天和苏灏过来,就是来接你去我家的。” 这找房子的事一时半会儿还落实不下来,住在酒店确实不是权宜之计。但是……柯西宁迟疑地看了看这对情侣。他好歹也曾陷入过热恋,想着恋爱中的人应该不喜欢别人打搅。 柯西宁问道:“这会不会不太方便?” 蓝宇察觉出了柯西宁的意思:“没事啦。接你过来住,还是学长的主意。” 站在蓝宇身边沉默的男人,把自己的米灰色围巾拿下来,体贴地挂在蓝宇的脖子上,揽住他的肩膀说:“蓝宇说你因为租金贵从原来的公寓里搬出来了,我就想着你可以过来住。” 蓝宇真的把柯西宁和严叙的事瞒得很好,连苏灏都没有提及。 苏灏语气稍顿,笑道:“这外面太冷了,有话去车里说吧。” 这车就是蓝宇前段时间说要买的新车。 苏灏充当司机,蓝宇和柯西宁坐在后座。柯西宁目光一瞥,注意到这条围巾的针线着实粗糙,漏洞百出,更像是初学者手工做的。 他问道:“这围巾不是买的吧?” “西西你怎么知道的?这是伯母织给学长的。”蓝宇低头看了眼围巾,嘴上自然地露出一抹笑容,他怕柯西宁触景伤情,马上又把笑容收回去。 柯西宁对苏灏的印象不太好,一直觉得他一个直男,很难突然被掰弯。上次苏灏提到他前妻,柯西宁还以为他戴着的这条围巾也是前妻织的,但没想到是苏灏的母亲织的,柯西宁瞬间觉得自己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柯西宁笑笑说:“我以前学过的,就是手笨织得不好,学不会就扔了。” 那时他和严叙领证不久。正好是严叙的生日,柯西宁在几个月前就准备礼物,冥思苦想后决定给严叙手工织一条围巾 。去培训班的时候,全场都是女孩子,就他一个男人。他忙着拍戏,晚上还得顶着异样的目光,坐下来学织毛线,回家之后还挑灯练习。 可惜天赋有限,勤也不能补拙,最后织出来的成品仍然四不像。 那老师安慰他说,进步已经很大了,周围的女孩子也开玩笑说,够可以了,送给心上人,对方绝对感动。但柯西宁依然不满意,他最后用积蓄买了一款昂贵的打火机送给严叙。 ※ 他们先去酒店搬了行李,又把行李搬到了蓝宇家。 柯西宁来过蓝宇家。说实话,别看蓝宇日子过得粗糙,但写文、出版、卖影视,还是能赚一笔不少的钱。这房子是蓝宇租的,地段不错,环境也好,走两步就是地铁站。 柯西宁手不好,苏灏主动帮他搬行李。 走到楼道,柯西宁突然问道:“好久没见到东东了,它还好吗?还像以前一样爱吃吗?” 东东就是蓝宇家的那只英短。 因为蓝宇习惯叫柯西宁“西西”,就古灵精怪地给猫咪取了“东东”。 蓝宇本来心情不错,一听柯西宁提到自家的猫咪,他掏钥匙的手就停顿了一下,有些忧伤地说:“不怎么好。他上次不小心从二楼摔下去,受伤后心情一直恹恹的,最近还窝在垫子上一动不动,连小鱼干都不怎么热爱了。” 柯西宁对东东还是有挺深的感情的,他担心地问:“兽医怎么说?” “身上的伤不严重。”蓝宇说,“估计心理有阴影。” 柯西宁也不懂猫咪,只能点点头说:“它应该是吓得不轻。” 推开门后。柯西宁就感觉出来了。以前他一来蓝宇家,东东就会很热情地过来蹭蹭他的腿。可是今天却是反常的安静。 他走到东东躺着的床垫子上,看到它安然无恙地躺着,有心亲近它,便想轻轻地揉一揉它的小脑袋,没想到东东却很戒备,眼神凶狠,尾巴强烈地两边摇摆。 它发出一身刺耳的尖叫,抓伤了柯西宁的手。 “东东!”蓝宇生气地走过来,教训了东东一顿。那东东又想挠蓝宇一爪子,被他避开了。 蓝宇气急,把东东关到阳台,不让它继续伤人。 东东悲伤地看着蓝宇,不停地用爪子挠阳台的玻璃门,叫声凄厉又惊人。 柯西宁的手背多了一道骇人的伤痕,见血了。真是祸不单 行,昨天和陆远东打架伤了手,今天又伤了另一只手。 他安慰蓝宇说:“没事,我回头去打个针就好了。不过你把东东关在阳台真的好吗?” 蓝宇沉默着没有说话。 “因为它是惯犯了。”苏灏在恰当的时机,从厨房端来一个果盘。 苏灏把衬衫往上撸起来,露出长长的伤痕,神色平静道:“这也是它的杰作。” 他这道伤痕可比柯西宁的严重多了。 柯西宁忍不住问道:“这是为什么啊?东东以前不是挺乖的吗?” “不知道。”蓝宇显然也不想提到这件事,心爱的猫咪变成小坏蛋,任谁心情都不会好。但他把东东关到阳台外边,看着它可怜巴巴乞求的目光,蓝宇又着实心疼。 待柯西宁把行李放到次卧,蓝宇就心软地把东东从阳台里放出来了。小坏蛋被主人关了禁闭,变成了小可怜,不敢动也不敢亲近任何人,缩成一个小毛球。 蓝宇叹了口气,把猫粮倒在它的面前,想着它可以在没人在的时候,可以多吃点。 晚上三人吃的是火锅。 柯西宁想到那天也是准备了火锅料理,可是严叙没有来,好好的食材都浪费了。所以这次的火锅他想要弥补那天没吃到的,也就吃得特别多,一个人吃了两三个人的份,把蓝宇和苏灏都给吓到了。 苏灏涮了一片肉片放在蓝宇的碗里,道:“其实我还挺奇怪的,西宁你一个在娱乐圈混的,买得起几千万的车,竟然租不起公寓。该不是蓝宇胡说的,你其实已经买了新房子,就快住进去了吧?” 柯西宁的筷子停顿了半秒,他尴尬地摸了下鼻子:“我这样一个高不成低不就,还越来越糊的小演员,怎么可能有那么多钱买房子。那车是别人送的,我一听价格那么高,就给他还回去了。” 苏灏的眼底闪烁着复杂的光芒:“谁能那么客气?” “一个朋友。”柯西宁不太想苏灏往严叙的话题上扯,他低着头往嘴里放了一个肉片,因为太辣,辣得他不停地咳嗽了起来。 蓝宇是知道实情的人,他不太赞成地瞟了苏灏一眼,收到苏灏一个无辜的眼神后,他匆匆起身去倒了一杯凉白开,站在柯西宁的后面,拍着他的背让他喝水解解辣。 柯西宁咳嗽得脸通红,眼泪都被出来了,他窘迫道:“继续吃,继续吃。” 苏灏看了他一眼,说道:“不好 意思,是我问得太多了。” “没事。”柯西宁其实被问得挺不舒服的,但是苏灏是蓝宇喜欢了很久才在一起的恋人,他不想说些什么破坏气氛。 夜里,柯西宁一个人回房,蓝宇却跟进来了。 蓝宇抱着棉被和枕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问:“西西,我今晚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柯西宁愣了一下,还是点点头说:“当然。” 蓝宇把棉被铺到床上,回头看柯西宁在沉思,便好奇地问道:“你在想什么啊?” “想你……” 蓝宇惊讶地看着他。 “想你和苏灏的事。”柯西宁问,“你今晚不和他一起睡吗?” 蓝宇一下子脸红了。 柯西宁以为友人是怕自己刚失恋伤心,所以过来陪他,他叹息道:“你不用专程过来的,昨天我一个人在酒店睡得挺好的,都没有想到严叙这人来。” 蓝宇低头,犹豫地问道:“西西,我能问你一个有关严叙的问题吗?……如果你会伤心,我就不问。” “你想问什么就问吧。”柯西宁想了想说。 结果蓝宇却问:“你以前和严叙好着的时候……一周几次啊?” “……”柯西宁吞吞吐吐地问,“好着的时候,你具体指什么时候?” 蓝宇沉思片刻,说:“就你和严叙确认关系的第一个月。” “……” 哦,那一个月啊。 柯西宁面无表情地说:“数不清了,一天好几次吧。” 严叙那时候确实如狼似虎,看柯西宁吃个苹果就想凑过来接吻,看柯西宁穿白衬衫就想把他的衣服剥开,看柯西宁弯腰就想从背后抱上来。 这种情况其实持续挺久的,直到严叙的工作忙碌起来,才稍微缓解一些。 “你问这个干什么?”柯西宁疑惑地问。 蓝宇的神色有些黯然,他把床头灯关了,催促道:“没什么,西西,快睡吧。” 说是睡觉。 两人清晰的呼吸声却出卖了对方。 蓝宇先问:“你在想什么?” “什么都没想。”柯西宁这话听不出真假,“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蓝宇皱着鼻子说,“苏灏应该不是真的喜欢我,他从来不碰我。” 第21章 飞鸟 柯西宁是男人,他对男人的欲望很了解,更何况是面对喜欢的人,正常男人基本把持不住。否则那次从岚出来,他也不会醉酒后主动对严叙发起邀请,而苏灏口口声声说喜欢蓝宇,对蓝宇却压根没有心思。 他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柯西宁把蓝宇拉起来,两人面对面盘腿而坐,皱了一下眉头,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同居期间他没有碰过你?” 七年前,柯西宁和蓝宇作为大学同学,蓝宇暗恋苏灏多年未果。苏灏交女朋友的消息不胫而走,认识的人都由衷地称赞一句金童玉女,佳偶天成。蓝宇也算在心底放弃了苦恋。 此后蓝宇经常失眠,每当这时候,他也会从上铺爬到下铺,拉着柯西宁聊聊天,说些轻松愉快的小事,来排挤心中的苦痛。 柯西宁很久没和蓝宇坐膝长谈了。这样仿佛又回到了七年前。 蓝宇点了点头。 柯西宁又问:“接吻呢?也没有?” “那倒不是……”蓝宇回忆着说,“前几天,他还亲了亲我的脸,说我可爱。” 话音才落,蓝宇就红了脸。 柯西宁感叹道,原来蓝宇多么自如的一个人,遇到苏灏后,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动不动就沉浸在爱河之中无法自拔,整个就一个恋爱脑,不考虑事情合不合常理。 正常男人面对一个喜欢的人,会不接吻吗? 这些现象恰好证实了柯西宁之前的推论。 柯西宁犹豫了半刻,还是想把真实的想法说出来,他斟酌着词句,生怕伤到蓝宇的心:“你……有没有问过苏灏,他为什么会和前妻分手?” “有,这我上次问过。”蓝宇一边想一边说,“学长说……他和前妻性格不合,没办法生活在一起了。” 好一句性格不合。 柯西宁叹了口气:“你好歹也是写小说的,不会连这点生活常识都没有吧。一个直男,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喜欢上男人?” 苏灏是直男,无论因为什么原因接近蓝宇,但都无法跨过性向和蓝宇进行爱人之间的碰触,所以才没有和蓝宇有亲密接触。 蓝宇沉默了。 柯西宁以为是自己话说得太重,他嘴唇微动,想要说句话缓和一下语气,没想到蓝宇却垂着眼睫,主动承认道:“其实你说得我都懂。我也怀疑过这些,但是学长他真的对我很好,他为我夹菜,怕我 冷给我挂围巾,这是我以前做梦都梦不到的场景。这些日子实在太美好了,我都想永远自欺欺人的过下去,也许……也许他一直被自己蒙蔽了,现在才发现喜欢男人,这也不是不可能的啊。” 蓝宇的瞳孔里闪烁着甜蜜的希冀。 柯西宁不知道说什么了,蓝宇心里已经有了偏向,旁人再劝也是无用。 蓝宇叹了口气说:“还有,西西,你说如果他是装作喜欢我,故意接近我的。那他是图什么呢?我身上又有什么值得他骗的?没道理啊。” 柯西宁被蓝宇说得哑口无言。 苏灏长得帅,家世好,人也挺有才华。而蓝宇一个单身汉,家世普通,就一个小康家庭。他身上确实没有可图的。 柯西宁也没想明白,但他仍觉得苏灏不怀好意,想让蓝宇尽量提防着点苏灏。就在这时,他们谈论的对象在外头叩了几声门,对方笑了笑,清爽的嗓音从门外传来:“我在隔壁听见这里有说话声,你们两个还没睡吗?” 蓝宇立刻起身,一个箭步就把门给打开了。 他整理着乱糟糟地头发,笑眼对上心上人:“你怎么来啦?” 苏灏目光直直地看向柯西宁,继而收回,唇角轻勾,他举着手里的两副扑克牌说:“我看你们都没有睡,怕你们无聊睡不着,从楼下买了两副牌过来一起玩?” 柯西宁:“……” 总有种说“闺蜜”男友坏话,却被偷听到的尴尬感。 蓝宇说道:“好啊,你坐过来。” 苏灏也很不客气地坐到床边,头也不抬地洗牌:“你们会玩什么?打金花、斗地主、还是干瞪眼?” 柯西宁和蓝宇面面相觑,说实话,他们两人的社交就有限,更不提玩扑克牌了,苏灏说的三种玩法,他们只听过中间那一种。 蓝宇提议说:“那就斗地主吧。” 苏灏说了声“好”,他的手指翻飞,洗牌的方法非常熟练而且帅气。 每斗一轮,输的那一方就被赢的那一方,贴上纸条。他们玩了一个多小时,好几轮过后,蓝宇和柯西宁的脸上已经有无数张纸条了,而苏灏那张俊脸上依旧干干净净的。 蓝宇全程都在输,被苏灏玩得团团转,虽然只是打牌,但还是有些憋屈,毕竟是他的男友,那么咄咄逼人地不让他,也有些说不过去。 他真困了,打了个哈欠儿说:“就玩到这里吧。 ” 苏灏有些意犹未尽,但赢了牌心情很好的他,没有强迫他们继续玩,只是说:“下次我交你们新花样,纯粹斗地主太无聊了。” 蓝宇说了好。 苏灏就拿着牌走了,忘记说晚安。 真等苏灏走了,蓝宇却有些睡不着了。他想着柯西宁和他讲的话,越想越不对劲,睁着眼到了半夜,直到后半夜才渐渐进入梦乡。 ※ 虽然只是被东东的爪子划伤,不是用牙齿咬的,但第二天一大清早,柯西宁为了以防万一,去医院打了疫苗。 柯西宁看着手上的伤口,突然问了医生一句:“如果原先很乖顺的猫咪,突然变得很狂躁,还爱伤人,是什么原因?” “这我不太清楚。你得把猫带到兽医那里去问问。”对方说,“不过据我这么多年的推断,猫咪有可能是进入了发情期,也有可能是陌生人的侵入,或者是主人身上带了它不喜欢的味道,比如香水啊之类的,让它产生狂躁。” 柯西宁若有所思地说了声谢谢。 …… 回到公司,柯西宁见到容雪,不太好意思地摸了下鼻子,主动问道:“雪姐,今天有什么好剧本,我可以接的吗?” 容雪又收到了几个剧本,但和上次那三个大同小异,只会更差,没有好的。 她摇了摇头,柯西宁有些沮丧。 容雪安慰地拍了下他的肩膀:“你的事付总也挺上心的,他也会帮你留意的,我们再等等,总会有好剧本上门的。” 柯西宁很快地调整好了状态,笑着说:“嗯,那今天的主要工作是什么?” “今天……”容雪帮柯西宁看了眼行程,“今天有个电台采访,就那个《等你》,是一个挺有名的金牌电台采访了。” 确实挺有名,但是这年头听电台的少之又少,这《等你》的节目能存活下去,完全靠着多年来的情怀和老粉在支撑。 ※ 电台录音室。 即便不会露脸,主持人仍然保持着完美的微笑:“我们请来了一位老朋友,他演过许许多多脍炙人口的电视剧,深受观众喜爱。我说几个他的作品,你们肯定能认出来……” 一段话落后,柯西宁介绍了自己。 主持人笑着说:“西宁,你知道吗?每一个来我们电台的明星,都会准备一个拿手节目,你今天给观众带 来的惊喜是什么呢?” 所谓的拿手节目,《等你》的节目组早就准备好了,柯西宁只要按着稿子念就行了。 他酝酿好情绪,深吸一口气。 “我为观众带来的是泰戈尔《飞鸟集》中的一段。”柯西宁开始对着稿子念,“夏天的飞鸟,飞到我的窗前唱歌,又飞去了。” …… “世界对着它的爱人,把它浩瀚的面具接下来了。它变小了,小如一首歌,小如一回永恒的接吻。” 阿杰随手转了一个电台,青年独有的干净嗓音,伴随着电流的沙沙声,像一缕暖风渐渐地吹进人的心头。 他一听是在朗诵,严叙和他都没这个文艺的兴趣爱好,便想再换个播放时事新闻的电台。 严叙疲惫地靠在车后座的椅背上,本来已经闭上了眼睛,听到柯西宁的声音又忽而睁开。 “别换台。”严叙皱了下眉。 阿杰不明所以,哦了一声。 严叙让阿杰把车停下来,阿杰便把车靠在了一边。这下周围没有车辆急驶而过的噪音,没有风呼呼地吹过来的动静,很安宁。 阿杰也屏息不敢说话。 整个车里只有柯西宁念诗的声音。 “鸟儿愿为一朵云,云儿愿为一只鸟……” 严叙嘴角露出一丝温柔的笑意。 等到柯西宁结束了《等你》的采访,他才缓过神来,对阿杰挥了挥手说:“开车吧,去见刘导演。” 其实这诗歌听到后来,阿杰确实听出这是柯西宁的声音。因为柯西宁朗诵的语调和平常说话的语调不尽相同,所以阿杰一开始才没听出来。但是看他老大的反应,再仔细听听,便猜出了朗诵者是柯西宁。 阿杰摸着鼻子笑了笑,心想老大和嫂子可真是相爱。 作者有话要说:注:文章中柯西宁朗诵的诗歌,节选于泰戈尔的《飞鸟集》。 第22章 呓语 柯西宁担忧东东的病情和心理情况,回到蓝宇家后,就立即把防疫院医生的话完整地复述给蓝宇听。 蓝宇闻言愣了一会儿,琢磨着否定了第一条:“发情期……不可能,东东来发情期的症状我很了解,绝对没有那么反常,而且上次带它去看兽医,医生也说它没到发情期啊。” 那还剩两个可能性。 有侵略性的陌生人和刺鼻的香水味。 “如果说陌生人。”蓝宇想了想说,“那就只有学长了。可学长那么温柔,对东东也很好,我写文忙起来,都是学长帮我在照顾东东……至于香水味,那更不可能了。整个房子里就三个大男人,没人喷香水。” 柯西宁凑到蓝宇身上,假装缩着鼻子闻了闻。 只闻到了一股沐浴乳的味道,香香的,甜甜的,和普通男人用的清爽薄荷味不太一样。 柯西宁的生活用品和这对情侣完全分开,苏灏和蓝宇用的倒是同一种。 “这什么味啊。”柯西宁若有所思道,“挺好闻的。” 蓝宇解释说:“是学长推荐的沐浴露,牛奶味的。”他抬起袖子闻了下自己,果然一股浓重的奶香味,他有些不好意思:“这味道确实不适合男人,也不知道学长为什么会喜欢……对了!也许东东就是闻不惯这个陌生的味道吧,我去换一瓶原来用的。” 苏灏和蓝宇虽为同个公司的同事,但蓝宇是老人,对各项的熟练度较高,很快就做完了全部的工作。苏灏作为新人,又待业多年,不怎么容易上手,有时需要加班加点做完白天的事。蓝宇原本是想等苏灏的,但苏灏做事情时很不耐烦,看蓝宇在旁边更加郁躁,脾气上来时经常会说一些伤人心的话。 蓝宇发现自己在对方身边,苏灏的效率更低,久而久之,他也就不再陪着苏灏,先回家了。 今天又是一次苏灏的加班,蓝宇和柯西宁坐在餐桌上等他吃饭。 蓝宇见苏灏回来了,直接帮他盛了一碗饭,笑容满面地说道:“学长,今天我从市场买了你最爱吃的螃蟹,你快洗洗手过来吃饭。” 他背着公文包,脸上疲态明显,情绪不怎么高地嗯了一声,先走进了浴室。 柯西宁看苏灏态度差,不禁哀叹地问道:“这就是你口中说的,对你很好?” 蓝宇听不得别人说苏灏的不好,急匆匆地替苏灏解释,他轻声说道:“这不是他的原因,是因为学长才找到新工作 ,还没适应过来,又被上司说了几顿……心情难免不好。” 柯西宁记得苏灏以前是很优秀的,不仅是篮球社社长,还是每门功课绩点前几名的学霸,社交、功课两不误。 “现在工作那么久了,怎么还没上手?”柯西宁不由疑惑。 蓝宇闻言低下了头:“学长以前还是工作了几年的,但女方嫌他赚得少,让他另谋出入。他想开公司,但是没过两年,公司入不敷出破产了,学长就颓了,待在女方家里。” 柯西宁像是听到了一个骇人听闻的消息。 苏灏从浴室冲出来,举着手里新换的沐浴露,皱着眉问蓝宇,质问的味道很明显:“你怎么没经过我同意,就把沐浴露换了?” “我想这味道东东或许不喜欢。”蓝宇解释说,“所以换了原来的。” 苏灏不耐烦地说道:“那你就用这个吧,我还是习惯那款,不想用别的。” 蓝宇原先默默地给自己夹花生米吃,听到苏灏这句话,忽然低声问道:“是因为那款沐浴露,是你以前和前妻常用的吗?” 苏灏看了蓝宇一眼,没回答他,又回了浴室,门啪得一声被关上了,动静很大,像是在发泄脾气。 这一切扑朔迷离,柯西宁不怎么看得懂了。 等蓝宇抬头,柯西宁才发现他的眼眶红了。 “西西……”蓝宇轻声说道,声音非常非常小。 “其实我什么都知道,我大学时候偶尔能见到伯母,伯母很喜欢做些手工活给学长,织毛衣……织得可好了。”蓝宇边哭边笑,像个小可怜虫,“哪里像他常围的那条,织得乱七八糟的,可是再乱七八糟他也喜欢啊,以前我送给他的东西,他可从来没用过。西西啊,他喜欢得从来不是我,我一直都知道的啊。” 骗过了所有人,唯独骗不过自己。 柯西宁除了震惊,剩下的就是怒其不争和对苏灏的厌恶。 “既然想明白了。”柯西宁劝道,“那早点分开对你们俩都好。” 这句话说完,柯西宁自己也愣了一下。早点分离,就不会蹉跎光阴,年复一年地陷入怀疑和彷徨。这个道理,他也是最近才明白的。 蓝宇用力往嘴里扒饭,好让心情能好点:“我再想想。” ※ 蓝宇还在洗澡,柯西宁先回了卧室,虽说不应该干预别人的情感问题,但他不能眼睁睁看着 蓝宇被苏灏伤害。他想着要怎么劝蓝宇,才能让他狠下心来,却无意中在床上看到一份剧本,扉页上赫然写着两个大字。 《呓语》。 柯西宁出于好奇,拿起剧本随意地翻阅了一下,在第二页看到了蓝宇的笔名,心下明白了三分。这应该就是蓝宇说过的,上半年卖出去的影视作品,因此蓝宇收到了一百万的版权费。 如今ip的费用的确贵,蓝宇这部小说在连载网站不算特别火,但百万已经是ip费的起步价。但蓝宇说,遗憾的却是,这部他用心构造的小说,不能上星,只能拍成网剧。 柯西宁演过的网剧不多。但他身为娱乐圈中人,很明白拍网剧的利弊。投入成本低,题材限制少,受众人较年轻,容易有“自来水”安利。 利就是弊的另一面,就是因为投入成本低,制作班底在选角、特效、服化道上都会有或多或少的克扣。每年有成千上百部的网络蜂拥而至,但真正火的少之又少,即便火了一段时间,也是昙花一现,很难成为经典。 柯西宁至今仍记得火的网剧,是白梓蕴出道后拍的第二部剧。那部电视剧很特殊,它的投入资金很大,在各方面都是优良制作,请来的明星流量也很高,连导演也是有名的金牌导演。但由于题材涉及暗黑,有三观不正的嫌疑,所以没能争取到上星。 即便如此,那部剧还是没有任何意料地大火特火,它把白梓蕴推上了炙手可热的小生行列,还因此拿到了最佳新人奖,被誉为最有希望成为下一个“严叙”的新人。 这是网剧火的不偶然事件,没多少参考价值。要是大部分网剧都能有那样的制作团队和质量,也不至于扑到越来越没水花了。 柯西宁也就随意翻翻《呓语》,惊喜地发现,这剧情意外地吸引他。 “呓语”谐音“抑郁”,边缘题材,讲述的是抑郁症患者的故事。这类人群,若是病态时间过长,又未获得良好治疗的话,他的行为和语言会和普通人有巨大的不同,小说里的主人公就是一名从小被抑郁症所困扰的人,成年之后,他就成为众人眼里的“疯子”和“傻子”,只会一味地发出别人听不懂的呓语。 主人公的伴侣是一名心理医生。 别人不理解他,听不懂他所说的话,但是心理医生却很有耐性地引导他,宽慰他。心理医生的出现,就像是在主人公的心里撒下了一片阳光,带他走出心底深处的阴霾。 蓝宇洗完澡回来,他拿 着毛巾擦头发,走了过来,也很自然地看到了,柯西宁拿着剧组寄给他的剧本初稿。他在洗澡期间把苏灏的事情来来回回想了好几遍,现在心情平静了许多。 “你觉得怎么样?”蓝宇站在柯西宁的身后,冷不防地问道。 “……”柯西宁看得入迷,完全没发现蓝宇早就从浴室走了出来,突然的发声让柯西宁被吓了一跳。 蓝宇忍不住笑了,心想西西可真胆小。 柯西宁叹了口气说:“你这走路和东东一样,连个动静都没。” “是你看得太入迷了。”蓝宇撇了撇嘴,他一抬下巴,目光幽幽地飘向柯西宁手中淡蓝色的文件夹,“这剧本改动挺多的,感情线全改成了剧情线,连我这原作者都剧透不了,我还生着气呢。” 柯西宁笑道:“怪不得我觉得剧情那么好看,原来把你写的都改了啊。” 蓝宇气得想打人。 柯西宁的表情严肃了一些,他安抚着友人说:“好了好了,不说笑了。蓝宇,我跟你商量见事。” 蓝宇抬头看他:“嗯?” “我很喜欢这个剧本,比公司送来的十个八个玛丽苏杰克苏都好。”柯西宁的表情认真了许多,“我可以去呓语的剧组试镜吗?” 蓝宇睁大眼眸:“你开什么玩笑。” 柯西宁以为此事要泡汤,心凉了半截。 “那破烂剧组招演员招了快大半个月了,大牌演员都嫌弃他们剧组抠门,没名气的又看不上……”蓝宇一边笑一边叙述着事实,“再怎么说,你路人度就在那里了。他们要你去演还来不及呢,哪里需要什么试镜。” 第23章 撕破 《呓语》剧组这几天还在选角的阶段,柯西宁按照蓝宇给的地址,很顺利地找到了地方。可一到地方,他就感觉有些不对劲。门没关,剧组工作人员都懒洋洋的,这还没到午休时间,一个个就躺在靠椅上昏昏欲睡。 精神点的就戴着耳机听听歌、看看视频,或者和对方说笑几句。 只有一个穿着朴素的年轻人坐在中间奋笔疾书,想不通了,或者郁闷了,就用笔狠狠地敲着自己的头。柯西宁看着都替他疼。 这副样子,和他以前去地选角棚完全不一样,况且这一路走过来,柯西宁也没看到除他之外的报名人。 柯西宁以为自己走错地方了,还绕到门后看了看,确定那门板上贴着“《呓语》选角室”,他才确定自己没有找错地方。 年轻人听到动静,抬头一看,下意识问道:“来试镜的?” 柯西宁走进去,迟疑地问:“嗯,你是……?” 年轻人笑了笑:“我姓江,名喻飞,是这里的导演。” “……”柯西宁完全没想到这个穿t恤牛仔裤的男人就是导演,这也太年轻了。他惊讶了一会儿,说道:“你好,我是柯西宁。” 江喻飞笑道:“大家都知道你是柯西宁啊。”他转头问身后的一群人,“你们说是吗?” “是啊!” 那些戴耳机听歌的、看视频的、昏昏欲睡的,全都像打了鸡血一样。 “你演的剧我们都看过。” “蓝宇说你会来试镜,我们都没想到。” “柯西宁来演主角,我们这戏就有救了。” 这么多年来,掩在严叙的光圈之下,柯西宁从自信到自卑,从踌躇满志到患得患失,他失去了太多,今天一群人的目光,让他感到格外的惊讶。 好像……好像他的出现,让这群人看到了希望。 柯西宁受宠若惊,他手里还拿着呓语的剧本,迟疑地问道:“我是不是需要试镜一下?” 来报名的都是在校大学生,他们自然需要演一小段,让江喻飞看看这些后起之秀的演绎水平。但柯西宁出道那么久了,他演的剧,剧组几个人差不多都看过。 演技自然要比那些大学生高出一大截。 江喻飞犹豫了片刻,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说道:“你的话……也不用,不过倒是可以跟我们说说,你想接这部戏的原因。” 柯西宁沉思,说道:“我很喜欢这个剧本。” 这显然不是一个极好的答案,上次来面试的艺校大学生还知道要说一番看完剧本后的感悟。他像是做足了功课,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跟做阅读理解似的,抽丝剥茧、咬文嚼字,让人不得不佩服这个学生的领悟能力。柯西宁和他相比,在这方面就显然弱了一些。 江喻飞在纸上记录了一行字,又问:“在你眼里,林荫是个什么样的人?用三个词语形容。” 林荫就是主角。 柯西宁如实说出他的想法:“阳光、治愈、率真。” 几个人面面相觑,心道可惜。 江喻飞却还是舍不得柯西宁这样被大众熟知的脸孔,他叹了口气说:“你先回去等通知吧。” 柯西宁点了点头,大概明白了他的回答并不是剧组想要的,但他确实不能违心地说出有背想法的答案。好在剧组果然还是舍不得柯西宁,没等回到公司,他就接到了剧组的电话,说是通过了。 主角配角全都到齐,下个月就可以开机。 柯西宁收到这消息后,毫无疑问,心情是很开心的。演了七年不喜欢的剧本,没想到有一天,竟然能演一部他满心喜欢的剧,这对他来说,可算是一个高兴事。 他没高兴多久,就被付琰喊了过去。 比起柯西宁的喜气洋洋,付琰却是满脸郁躁,他把《呓语》的剧本扔到了柯西宁的脚边,皱眉质问道:“早上容雪说你接到了外戏,我还替你开心。可你看看……你这接到的是什么剧。” 柯西宁不骄不躁地捡起了脚边的剧本。 “怎么了?”柯西宁问。 付琰简直气炸:“你还问我怎么了。你看看这剧本的制作团队,制片人、导演、主角……这些有一个是好的吗?尤其这个导演,五年前开始导戏,拍过三个电视剧,没有一个是有水花的,扑得都快倒数第一了。你想接网剧可以,但也接个大制作的啊,就这个剧组,开工后也许连盒饭都买不起。” 柯西宁反问道:“大制作?你指的是几个皇子都爱我的大制作吗?” 付琰真觉得柯西宁这人好心当做驴肝肺。 “可你现在找的剧组……”付琰胸膛起起伏伏,“那剧组明显是巴着你过去,你要是演了,你就是扛大梁的。人往高处走,你怎么偏偏往低处钻呢?到时候扑街了,他们倒打一耙,觉得是你扛不起流量怎么办? ” 柯西宁知道这些道理,也明白付琰是为了他好。 他还想说些什么,蓝宇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柯西宁本来想着先挂了,晚点再给他打过去,可蓝宇怕是猜到了柯西宁有可能不方便接电话,随后又发了一条短信过来。 “西西,我和苏灏在派出所,你能过来一趟吗?” 柯西宁立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急急忙忙地和付琰请假:“付总,剧本的事再说。我有点急事,能请半天假出去一趟吗?” 付琰以为柯西宁是在逃避他,不想和他谈论新剧的事,他直截了当地拒绝说:“不行,除非你说明白什么事。” 柯西宁觉得和付琰讨论这种事不太方便,他模棱两可地说道:“我朋友的事。” 付琰从沙发拿起风衣披上,甩了甩车钥匙,自顾自地走在前头:“好人做到底,你要去哪里,我送你去。” 柯西宁张了张嘴唇。 付琰回头看他。 柯西宁紧紧地闭上了嘴巴。 坐在车里,柯西宁问蓝宇大致了解了一下整件事的过程。原来苏灏恋赌,在外欠了一大笔的账,被债主逼上门来揍了一顿,还被打得鼻青脸肿的。 蓝宇想帮苏灏还一些钱,却发现原本放在柜子里的一笔现金不翼而飞。 苏灏不仅欠钱,还偷蓝宇的钱还账。 债主和苏灏吵起来,楼下的邻居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还以为蓝宇被家暴,就报了警。苏灏偷钱的事早有案底,警方把一群人全都带到了派出所。 ※ 到了派出所,柯西宁立即拉开门,走进去寻找蓝宇的身影。 付琰不疾不徐地跟在后头。 柯西宁没找到蓝宇,却找到了苏灏……以及站在他身边的女性。女人面容姣好,身材有致。她有些娃娃脸,剪了一个清爽的齐耳短发,穿着藕粉色的连衣裙,露出雪白的一截小腿。 这女人看着很年轻,天真烂漫,不谙世事,但柯西宁仔细一回想,就记起来她就是当年苏灏毕业就结婚的前妻。 柯西宁快步走上去,气急地质问苏灏:“蓝宇呢?” 苏灏没有说话。 还是他的前妻说了一句:“在里头录口供,很快就会出来了。” 见柯西宁疑惑,女人又补充说:“苏灏刚录完口供。” 果然如女人所说,蓝宇很快从口供室出来了。 柯西宁急忙迎上去,拉住蓝宇的手,询问他的状况。 蓝宇面容疲惫,摇了摇头说:“我没事。不过我有点事要问苏灏。” 苏灏抬眸看他。 “警方说,你交代了偷我钱的全过程。”蓝宇面无表情,一字一句,字字诛心,“你往我柜子里偷钱的时候,东东扑上来挠了你一爪子,你把它从阳台扔了下去,对不对?” 苏灏不耐烦地说:“这些我都和警方交代过,你都知道了,为什么还要问?” “对不对?” “……对,谁让那只猫不识相。” 蓝宇狠狠地打了苏灏一巴掌。 苏灏吃痛,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蓝宇。大学时期,蓝宇对他的迷恋,他全看在眼里,否则也不会和前妻离婚,扫地出门后接近蓝宇。他明白,蓝宇对他是全方面地信任。 所以利用这一点,他肆无忌惮,鸠占鹊巢,能有房子住,还能还钱给债主。 唆使柯西宁住到蓝宇家,也是他的主意,自从他看过柯西宁开的那辆车之后,苏灏就确定这混娱乐圈的三线明星绝对不穷,就算他本人穷,他扒着的金主肯定有钱。假以时日,一定能在柯西宁身上捞到钱。 可惜,这一切计划在今天落空了。 苏灏真恨那几个债主,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要在蓝宇在家的时候来。 几个花臂的债主从录口供室三三两两地走了出来,领头那个最凶狠,他对准苏灏,挑衅地做了一个枪击爆头的姿势,意思是今日之事,来日再算账。 然后这几个人就都走了。 苏灏舒了一口气。 前妻这时才对蓝宇温柔地笑笑,她说:“既然这样,我也应该走了。再见。” 女人洒脱地在走了,毫不留恋。苏灏望着女人离开的背影,久久没有说话。 等她走后,柯西宁才轻声问道:“这件事也和她有关吗?” “嗯。”蓝宇感觉无比疲惫,当初怎么会瞎了眼看上这种人渣,“苏灏在家待业期间,吃喝嫖赌,欠了一大笔的钱,偷刷她的卡还账,她之前把这件事闹到过派出所,留有苏灏的案底,所以这次警察也把她叫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昨天想着严先生今天怕是能出场吧……结果也没有,叹气。 明 天预告:苏渣渣正式领便当,严先生被作者拉出来溜一圈。 第24章 结束 蓝宇这短短几句话戳到了苏灏的痛处。苏灏在学生时代是众人仰望的对象,老师大力夸赞的才子。他家世好,长得好,人缘又好,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没有什么是他得不到的。 可入了社会后,他才慢慢体会到人生总有不如意。工作收入比不上妻子,他便合伙创业开公司,没料到公司的经营那么难,一次次地亏本,一次次地恳求家人借给他钱填补这个黑洞。黑洞越来越大,公司破产,连他的亲父母也不愿意再把钱借给他。 合伙人指着他的脊梁骨唾骂他,说他没用,说他根本不是做生意的材料,没那个金刚钻偏要揽这个瓷器活。 这么多年来,苏灏何曾被人骂过没出息?他的人生就像是经历了一场滑铁卢,从高处跌倒低谷。苏灏从此自我厌弃,颓败地混迹赌场,来逐渐麻痹自己,忘记自己在现实生活中的失败。 长时间下去,妻子渐渐也与他离心。 他刷妻子的卡还账,被她发现。这女人完全不顾当年琴瑟和谐的情谊,竟然报警让警察来抓小偷。没过多久,他们就正式协议离婚。至此,苏灏变成了过街老鼠,别说工作了,连住处都找不到。 曾经的朋友只要听到他的名字和借钱两个字,二话不说,直接把电话挂断。 苏灏几乎没有工作经验,总算凭借着当年的学历和过人的成绩,在一家普通的国企应聘成功。在这家国企上任的第一天,他看到一个极为眼熟的青年。蓝宇穿着藏蓝色的连帽衫和宽松牛仔裤,都快三十岁的人了,还像是个青涩的小男孩。他的头发有些长了,软软地垂落在耳后,苏灏一言不发地站在背后盯着他的后脑勺,竟然觉得这学弟还挺可爱。 学弟原来是要来辞职的。 苏灏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笑着问他还记不记得自己。 对方一脸纳闷地转过身来,却在看见他的第一眼,就认出了他。 蓝宇那一刻看他的目光,苏灏一辈子都不会忘,仿佛像是老天爷终于实现愿望时极大的欢喜。他的目光很亮,像是藏着闪烁的星辰。 学弟像个木乃伊一样僵硬地点点头,红着脸,结结巴巴地承认道:“记、记得……学长,我记得你。” 这人一点都没有变,无论是相貌,还是对他无条件的信任,都没有变。 ※ 蓝宇冷静地看着苏灏,打破砂锅问到底:“你当初接近我,是不是觉得我好骗,所以才肆无忌惮地欺 骗我的感情?” “这你不早就知道了吗?”既然彻底撕破了脸皮,索性也没什么好瞒着的,苏灏啧了一声,大大方方地承认道,“蓝宇,你是不是疑惑我为什么从来不碰你?” 蓝宇没有说话。 苏灏眯着眼睛笑道:“就是因为我连亲你,都觉得恶心啊……” 即便蓝宇再有心理准备,再坚强,再冷静,也不免被苏灏的话狠狠地戳伤了。这是他瞎眼喜欢了十来年的男人,原来在苏灏眼里,和他在一起,就可以用“恶心”两个字概括。 柯西宁被苏灏这渣男的言论气得不轻,他想要替蓝宇动手打人,被付琰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从上次的陆远东事件就能看出来,柯西宁平常看着脾气挺好的,实际上就是个暴脾气,脾气上来了谁都拦不住他动手。 付琰觉得很无奈,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你要在这里打人?……也不看看场合。” 这里是警局。 闻言柯西宁便忍住没动手,蓝宇却提前动手了。 他又扇了苏灏一巴掌。 刚才打的是左脸,这次打的是右脸。蓝宇没有打算收力道,声音清晰可见。 苏灏第一次除了震惊还是震惊,毕竟他真的不相信在他身边像小绵羊一样的蓝宇,竟然真的会打他。第二次却是真发火了……就在他打算有所行动时,其中一个警察走过来,指着苏灏挑眉质问道:“你还想做什么?打人?” 苏灏:“……” 他顿了一下,把怒意咽下去:“没有。” 对方没有理他,而是直接转问蓝宇。 “这人说是你的男朋友,报案的邻居也说是经常看见你们一起出入公寓,苏灏也说会把偷拿的钱还给你的。所以这件事你是不是打算私下解决?”警察斟酌着问蓝宇,“如果私下解决的话……可以让他给你打个借条,这钱就算借你的了。” 蓝宇摇了摇头,咬咬牙问:“不能按盗窃罪处理吗?” 所有人都抬眸看向蓝宇。 苏灏显然不相信这话是从蓝宇口中说出来的,他惊讶地看着蓝宇,一时间又想冲上去揪住蓝宇的衬衫质问他,为什么能对他做得那么绝。 却被警方制住了不得动弹。 这警察闻言显然愣了一下,像这种亲属之间或者情侣之间的钱财纠纷,他们处理得不在少数,几乎都是私下解决的,毕竟情谊在,哪有人那么 狠心告对方盗窃罪。上次那姑娘把这男人押到这里来,也只是想吓吓他,之后事情就以两人不欢而散结束了。 “盗窃罪……他偷你现金的数额不少。”警察实事求是地告诉蓝宇这件事的严重性,“得先拘留起来,之后要是法院真的判罪,那会判很多年的。” 蓝宇想了想,点了点头。 苏灏没想到事态的发展会是这样,他目光充血一般盯着蓝宇:“……你疯了吗?” 蓝宇充耳不闻,仿佛什么都没听到。 “那好吧。”警察下了通牒,“苏灏,你涉嫌偷取现金十万,我们将先以嫌疑人的身份拘留你,之后的判刑将会由法院决定。” 他回头看柯西宁一行人:“至于你们几位,可以先走了,如果有事需要你们的配合,还会再找你们的。” 苏灏完全预料不到事情会这么发展,只会重复地看着蓝宇说:“蓝宇你疯了……” 蓝宇完全当做听不见,直到苏灏被彻底带进去,他的神情都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 三人从里面出来,外头风有些大,树枝摇摆不定,天空黑压压的一片。柯西宁看了眼天气预报,不太妙,快要下大雨了。 柯西宁今天为了试镜,只穿了一件衬衫和西装裤,单薄得很。付琰看柯西宁穿得少,突然有些怕他冷着,心道要是感冒了,这人就不能拍戏了。 不能拍戏就不能为公司赚钱了。 付琰左顾右盼后,便把自己的风衣脱了下来,披在柯西宁的身上,然后心虚地咳嗽了两声,转头假装看风景。 结果才一转眼的功夫,柯西宁就把付琰披在他身上的风衣,盖在了蓝宇的肩膀上。 付琰:“……” 柯西宁察觉到了付琰的目光,还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不是很冷,但是我看蓝宇穿得挺少的,就把你的风衣给他披披。付总,你不介意吧?” 付琰:“……不介意。” 这一番下来,大致出了什么事,付琰心中也有了一个数。这蓝宇是被直男骗财骗色了,就算他一个陌生人,也觉得这人着实有些可怜。一件风衣算什么?他非常大度的。 蓝宇从里面出来后就一直沉默不语,柯西宁很担心蓝宇的心理状况,正想安慰他几句,又不知道说什么。总觉得这个阶段,说什么都不对。 就在柯西宁犹豫之时,眼前有一辆黑车急速驶 过。这车开得太快,带动了一阵风流,柯西宁被刺激得眯起眼睛。他没看清牌照,但对车型很是眼熟,以前阿杰接严叙就开这个款式的车。 柯西宁一怔,一度怀疑坐在那车里的人,就是严叙。但他转念一想,那人这么忙,没有理由出现在这附近,觉得是自己多想了。 付琰看出了柯西宁的不对劲,随口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柯西宁摇了摇头。 没过多久,付琰就把柯西宁和蓝宇送到了蓝宇家的楼下。 蓝宇的家不高,一楼是地下车库,他们家位于二楼,比普通的二楼还要矮一些,下面是郁郁葱葱的灌木丛和小花,所以东东从阳台丢下来,也只是受了一些轻伤。 蓝宇仍然低着头,但好像缓过劲来了,还对送他们过来的付琰说了声:“谢谢。” 付琰把手搭在车方向盘上,支着下巴,心不在焉地看小区里遛狗的人士,他说:“没事,反正也是顺路。” 柯西宁和蓝宇双双下了车,对付琰招手表示告别。 付琰冷淡地说了声再见,回头趴在方向盘上一动不动,心道这些人怎么都不按常理出牌。正常人不都会请送的人,上去喝两杯茶的吗? 怎么说走就走。 他看着一对遛狗的男女吵架,似乎在为谁家的狗勾引对方的狗而做争辩。 付琰看得无聊,转眼又看到了停在对面的一辆黑车,心道这年头有钱人那么多了,这种几千万的豪车竟然处处可见。 他看够了,耸了耸肩膀,启动引擎,潇洒地驶出了小区。 第25章 重遇 蓝宇慢慢地、一步步地在楼道口的台阶上走着。在警局他手撕苏灏,表现得利落又果断,但从警局回来后,蓝宇几乎没有笑,也没有说过话。柯西宁担心蓝宇,跟在他身边观察着他的情绪,和他并排而行。 “西西。”蓝宇忽然停下脚步,左手扶着楼道口的墙壁,右手不自然地垂落下来,蜷缩成拳头。他缓缓弯下腰,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用力地呼吸着,“你知道吗?其实早在苏灏跟我表白的那一天,我就觉得不对劲了。我追了他那么多年,他都没喜欢上我,怎么可能七年未见,突然转性喜欢上我?” 柯西宁拍了拍他的肩膀,沉默着没有开口。他清楚蓝宇只是需要一个倾诉对象,并不想要他的回答。 “可我就是要掩耳盗铃,就是想要自欺欺人。”从柯西宁这个角度,能够很清晰地看见蓝宇垂落的睫毛和嘴角的苦笑,他听见蓝宇低低地叙述着,“我明知道这是一场梦,却偏偏沉溺于梦中无法自拔,只想要梦醒得慢一些、再慢一些……但如果我早些醒过来,那你和东东就不会受伤了。” 柯西宁有些无措:“……我,我没事的啊。” “苏灏他坏透了。”蓝宇掀起眼帘看他,掷地有声地说道,“让你过来住在我家,就是苏灏的主意。要是我晚一点发现他偷钱,也许他下一个目标就是你。都是我,是我太优柔寡断了。” 柯西宁以前确实怀疑过苏灏的目的,但现在尘埃落定,追究这些没有任何意义。他安慰蓝宇说:“反正一切都过去了。好在东东也没有受伤。” “嗯。”蓝宇点点头,像是下了一个决心。他的嘴角扬起,轻声念道,“都过去了。” 柯西宁笑了笑,原来那开朗的蓝宇仿佛又回来了。 蓝宇转动钥匙开门,依旧没听到东东的叫唤声。他走过去匆匆一看,东东像前几日一般悄无声息地躺在垫子上,连下午出门前放在他面前的猫粮都没有吃多少。 都是他的错。 蓝宇心疼得要命,伸出手臂想要把东东抱起来。 上次蓝宇把它关到阳台的事,怕是吓着它了。东东并没有像以前一样,欢快地窝在主人的怀抱里,而是不由自主地往角落里瑟缩地抖动了几下,看起来有些害怕,目光楚楚可怜。 蓝宇更加自责了。他转身去厨房做了一份自制猫粮,把小鱼干拌在饭里头,撤掉东东原来的盘子,把新猫粮放在东东的面前。 东东没抵住食物的 诱惑,伸出脖子嗅了一下。 蓝宇蹲下身,轻揉着东东毛茸茸的脑袋,安抚道:“吃吧,坏人被赶走了,没事了。” 东东看起来没那么紧张了,也不抵触蓝宇的触碰了,还眯着眼睛发出一声愉悦的“喵”叫。它站起来,尾巴低垂在猫屁股后头,优雅地凑近小鱼干,小口小口地舔食了起来。 柯西宁站在一边看着这幕场景,心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晚一些,柯西宁在浴室洗澡,蓝宇抱着东东在外面喊道:“我还是不放心东东,我带它去兽医那里再检查一下。” 柯西宁本来想说等等他……但一想兽医院离这里并不远,蓝宇又是成年人,他没什么好放心不过的。他这衣服都剥光了,赤身裸体地站在浴缸里,全身上下都是沐浴露的泡沫,要是冲洗完怕是还要费一番功夫。 想到这里,柯西宁打消了陪蓝宇一起去的念头。这次事件,让他格外担心蓝宇,但蓝宇明显比他想象得镇静许多。 他洗澡的时候,喜欢把手机放在一边放歌听。这洗到半路,手机铃声响了。柯西宁把花洒关掉,浑身湿淋淋的,他赤脚走出浴缸,拿起来看了眼联系人。 水滴落在瓷砖地上,形成一圈氤氲。 一看是贺军,他接起来。 “前辈。”柯西宁声线压得挺低,“您有什么事吗?” 自从知道上次贺军瞒着他,拐弯抹角地给他《宫闱》资源后,柯西宁每次接到这位恩师的电话,就会不自然地感到尴尬。 不过这件事贺军也没错。他显然不了解柯西宁和严叙的夫夫相处方式,严叙那么拜托他,贺军自然以为是两人的情趣之一。 他会觉得耻辱,完全是因为这件事从头至尾,除了他,别人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只有他被蒙在鼓里,耍得团团转。 贺军的确老了,声音透露着沧桑。 “西宁,我想拜托你一件事。”贺军难言启齿道。 “什么事?您说。”柯西宁用毛巾擦着头发上滴落下来的水珠,黑色的湿发贴在他的耳边,显得他的侧脸和嘴唇都有些苍白。 贺军咳嗽了两声:“前两天,我那个儿子答应了明天带萌萌去游乐场玩。可他和儿媳妇明天都有公事要忙……我和你师母两个老骨头,这种大型游戏设备,玩不动。西宁啊,你有空带萌萌去吗?” 这是贺军头一次请求他做一件事,柯西宁没有不答 应的道理。 他估摸着明天的行程应该挺空的,就答应了下来:“行。就是我好久没见到萌萌了,也不知道她还认不认识我。” 贺军爽朗大笑:“记得,记得,她还是你的忠实小粉丝呢。你在他们一群小朋友里,人气可旺了。” 闻言柯西宁也忍不住笑了。 结束通话后,柯西宁草草地冲洗干净身体,穿着柔软的睡衣,坐到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 今天贺军找他,让他想起了严叙。 自从柯西宁把严叙拉近黑名单后,他确实又拨过几次电话,但都被拦在外头。几次过后,严叙也不是傻的,大概发现柯西宁把他放进了黑名单里,就不再没完没了地拨电话了。 柯西宁也乐得清净。 可奇怪的是,之前的热搜闹得沸沸扬扬,这才几天过去,无论是微博,还是电视媒体,都没有人报道这一件事。要不是柯西宁后来有听付琰提起过严叙绯闻的事,他还以为那天晚上,只是他做的一场梦。 蓝宇抱着东东回来了。 他把钥匙甩在餐桌上,脸上带着笑:“兽医说东东的情况比之前已经好了很多,只要我多陪陪它,它就会快速好起来的。” “那很好啊。”柯西宁说,“我给你倒了杯苏打水,你口渴可以喝。” 蓝宇确实风尘仆仆,他喝了一大杯的水,擦干嘴角的水渍随口说道:“不过我跟你说件事。我们楼下停了一辆豪车,我走之前它就停着,来的时候还在。这车啊……必须得这个数。” 蓝宇说着伸出两根手指头。 柯西宁总觉得这样的蓝宇才是他认识的蓝宇。柯西宁一边乐一边猜测道:“两百万?” “两千万。”蓝宇把那两根手指头晃悠了两下,“我前阵子不是买车吗?所以把牌子啊,车型啊,几乎都看过一遍。停在我们楼下那车,就是要这个数。” 柯西宁闻言站起身,走到阳台往下望了一眼。 路灯幽幽地亮着,灌木丛边只停着蓝宇新买的小车,并没有他说的那辆。 “没有啊。”柯西宁疑惑道,“是不是你是不是看错了?” “我视力好着呢,不会看错的。”蓝宇抱着东东也走到窗台这边,确实没在楼底下看到刚才停着的车,他皱眉道,“那就是开走了。我们这栋楼的人我都认识,也不知是谁家的亲戚。” 柯西宁趴在阳台上 。 蓝宇若有所思道:“不对啊,西西,你怎么也那么关注它?” 他关注是因为之前看车型到魔怔了,今天也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柯西宁会主动走到阳台来看。 “没什么。”柯西宁说,“我闲着无聊吧。” 他忽然顿了一下,说道:“对了,蓝宇,你明天有空吗?” “有空啊。”蓝宇说,“我调休。” 柯西宁笑道:“那就好,明天我带你去见一个很可爱的小姑娘。” 次日下午两三点。 幼儿园早早地放学了。门卫敞开铁门,里头出来一个又一个的小萝卜头。小萝卜头们一个个都戴着小黄帽,背着卡通小书包,才走出来就被爸爸妈妈牵手接走。 柯西宁站在门口等待贺萌。 他一两年前见过贺萌的脸,记得她长什么样。但小孩子都长得特别快,个头像竹笋一样窜起来,柯西宁生怕一不小心就错过贺萌,就从贺军老前辈那边要来了一张小朋友的近照。 照片上的小朋友梳着两个羊角辫,左脸和右脸分别贴着亮晶晶的星星和月亮,笑着比了一个剪刀手的姿势,露出左右脸的小酒窝,看起来特别可爱。 柯西宁是喜欢小孩子的。但他和严叙不可能有小孩,前几年他还想着要去孤儿院领养一个的。他还去过孤儿院和小朋友做游戏。 没过多久,一个梳着公主头,穿着粉色小裙子的小萝卜头就被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牵着小手,从幼儿园里出来了。 那小萝卜头就是贺萌。 旁边牵着她手的就是严叙。严叙今天穿的毛衣很眼熟,就是柯西宁差点收进自己行李箱里的那件。几日不见,他看起来有些变化,又好像一点变化都没。 贺萌看到柯西宁,眼睛一亮,抓着严叙的手喊道:“是霹雳侠,霹雳侠来接我们啦。” 第26章 对峙 严叙弯下腰,嘴角露出一个温和的笑,他用宽厚带着薄茧的大手,轻轻地摸了摸贺萌的头。随后,他便起身,抬眸看向柯西宁,目光牢牢地定在他的身上。 贺萌嘴巴一撇,差点要哭。 她不太开心地捂住自己的脑袋,小声嘀咕着:“你不要摸啦,头发要被摸乱啦。” 严叙一愣,转眼看向贺萌。他想起了前段时间,一时兴起,也顺手揉了柯西宁的头发,对方也不太开心地抱着脑袋瞪他。 接小萝卜的人越来越多,人流攒动得也越来越快。贺萌大概听谁说过柯西宁会来,就一直兴奋地盯着他不放,挥着她肉呼呼的小手,奶声奶气地喊道:“霹雳侠快过来啊。” 周围有两三个小朋友和家长听到声音,好奇地顺着贺萌的目光望去。 小朋友一看到柯西宁,就抓着自家爸妈的手兴奋地喊道:“爸爸妈妈,是霹雳侠!” 贺老前辈说得没错。他这张脸确实在小朋友面前无所遁形,他们没注意到赫赫有名的严叙,倒是都看到了他。虽然都乔装过了,但柯西宁还是有些后怕。他立刻低头,把脸给藏起来,快速走到贺萌身边,蹲下身认真地说道:“萌萌,我不是霹雳侠,霹雳侠在电视里呢。” 那些家长自然也不相信明星会出现在幼儿园,他也牵着小朋友的手,教育说:“那位哥哥只是和霹雳侠有点像,他不是霹雳侠。” 小朋友们似懂非懂,接着注意力就转移到别的地方。 柯西宁松了一口气。 严叙看着柯西宁笑:“没事的,都是一些小朋友。” 他顿了一下:“就算被发到网上了,也可以说来接朋友的孩子。” 柯西宁瞥了严叙一眼,什么话都没说。 倒是贺萌的嘴巴撅得老高,都可以挂奶瓶了。她嘟着嘴不服气地小声说道:“可是你……可是你就是霹雳侠啊。” 柯西宁牵着贺萌肉乎乎的小手,和她保持平视,弯着眼睛笑:“霹雳侠是大英雄,拯救世界的大英雄,他变身的时候不是还会发光,可我不会啊。” “那你是谁?”贺萌好奇地问。 “我是西宁哥哥,你以前还见过我的,忘记了吗?”柯西宁对上贺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在她眼睛下方用手比了一个高度,忍着笑说,“那时候你还那么小,还特别容易跌倒,特别喜欢吃桃子味的水果糖,不给你吃你还哭。” 贺萌才不想承认她有那么傻的时候,她揪着柯西宁的手指头,把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你胡说。” “好好好。”柯西宁顺着小姑娘的自尊心,“是我胡说,我们萌萌又乖又可爱。” 贺萌大概也觉得自己有些霸道,低头拉着公主裙偷偷地笑。 严叙从头至尾都站在贺萌的身边,可柯西宁就像把他当做空气,一句话也没和他说。那么有存在感的一个人,却完完全全地被柯西宁忽视了。 “西宁。”严叙忍不住喊了一声。 柯西宁依然没有理睬严叙,而是直接问贺萌:“萌萌,你认识站在你身边的这位叔叔吗?” 贺萌冥思苦想了一下:“以前不认识的,今天他去幼儿园陪我们做游戏,我就认识了。” 柯西宁大概明白了全过程,他拉着贺萌的小手,语重心长地说道:“以后陌生人找你玩,给你吃好吃的,你都不要答应,他们很危险的。” 贺萌支支吾吾地说道:“可是严叔叔不是陌生人啊。昨天晚上爷爷还给我看了他的照片,说西宁哥哥和严叔叔都会陪我去游乐场玩。” 柯西宁愣了一下,心情有些复杂。 严叙趁机说道:“西宁,天色也不早了。我们快点带萌萌走吧。” “等等。”柯西宁眼也不抬地问道,“萌萌,哥哥在来的路上看到一家棉花糖店,我记得以前你最喜欢吃棉花糖了,要不要吃。” 贺萌对棉花糖没有任何抵抗力,她兴奋地张开手比了一个大大的圆:“我要那么大的,比天空都大。” 柯西宁被萌到,没忍住手,摸了下小朋友的头。 贺萌傻兮兮地笑了。 严叙:“……” 他问贺萌:“怎么我摸你,你就瞪我?” 贺萌委屈道:“我这脑袋装着的都是知识,又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摸的。” 严叙无奈道,“既然你喜欢吃棉花糖,我现在就帮你去买。” “不用了。” 柯西宁总算掀起眼帘看他,这是至今他对严叙说的唯一一句话。 为什么不用了。 严叙还没问出口,他便自己发现了答案。 不远处,蓝宇手里握着三个巨大的棉花糖,向柯西宁这里走来。一个粉色、一个蓝色,还有一个白色。 “西西。”蓝宇着急地说, “你和萌萌肯定等很久了吧。那家棉花糖店人太多了,我排队排了好久。” “没事。”柯西宁对蓝宇笑了笑,从他手里接过粉色的棉花糖,递到贺萌的手里,轻轻地捏着她的鼻子,“就只能舔一点点,你吃太多这个,我会被你爷爷骂死的。” 贺萌估计在家里就经常看到贺军发火的模样,听到这话,特别心有余悸地点点头:“我知道啦,萌萌只吃一点点,不让哥哥被爷爷骂。” 蓝宇偷偷对柯西宁说:“这小朋友真可爱。” 他们三个像一家三口,严叙站在一边显得多余。 严叙问道:“蓝宇,你怎么来了?” 蓝宇仿佛这时才看到严叙,惊讶地说道:“昨晚西西让我陪他来和小朋友玩……倒是严先生,你这么忙,连结婚纪念日都不参加的人,怎么有空来陪孩子玩?” 严叙果然是严叙,很快调整好了状态。 他对蓝宇温和地笑笑:“新戏还没确定主角,没进组,比前段时间空了挺久。” 蓝宇拖长音地哦了一声。 贺萌好奇地抬头,望着这三个大人,她扯了一下柯西宁的衣角,柯西宁弯下腰听她的悄悄话。 “你们这是在吵架吗?不要吵架啊,我爸爸妈妈就经常吵架,还喜欢摔东西。” 柯西宁怔愣了片刻,对她说:“我们没有吵架。” 他看了眼腕表,转而对蓝宇说:“先走吧,再晚就玩不了。” 蓝宇明白柯西宁的意思,连忙说:“那我去把车开过来。” 严叙没有说,自己也把车开来了。 贺萌还小,不能玩大型游戏,即便要玩,也需要大人随时的陪同。 他们三个依次陪孩子玩游戏。 柯西宁陪贺萌坐儿童过山车。过山车的速度由快便慢,贺萌嘴上说着不害怕,心里害怕得不行,紧紧地抠着柯西宁的手背,叫得比谁都大声。 下来时,小姑娘的脸都白了。柯西宁把贺萌抱起来轻声地哄,哄着哄着又唱起了儿歌,总算把小姑娘重新逗开心了。 严叙站在一边,看着这幕温馨的场景。 他目光扫到柯西宁手背上的红痕,不由皱起眉头,问道:“你手上的伤怎么来的?” 柯西宁瞥了他一眼:“玩过山车时不小心擦到的。” 坐旋转木马的时候,轮到蓝宇陪他。 蓝宇坐在大一点的天蓝色木马上,贺萌坐在粉色的小木马上,两人手拉着手。完全不像是一个成年人和一个孩子,更像是两个孩子。 柯西宁心道,把蓝宇拉过来和小朋友玩一玩,也许真的有好处。 严叙从游乐场的小超市里走出来,他买了一盒创口贴,不由分说地拉过柯西宁的手背。 他专注无比地对准伤口,把创口贴按上去,抬头看着柯西宁:“你老实说,这伤口到底怎么来的?” “就是不小心擦到的。”柯西宁扯不回手,索性由着他去,“以前你总说我迷糊,磕到啊,碰到啊,这不是很寻常的事。” 严叙见柯西宁不像开始那么戒备他,还能提两句以前的事,以为柯西宁原谅他了。 柯西宁看向旋转木马处,蓝宇和贺萌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意,他也忍不住露出一抹笑。 他趴在栏杆上,迎着略有些凉意的风,眯着眼说:“严叙,最近这些天,你是不是比较闲?” “新戏还没进组……” 严叙还没说完,就被柯西宁打断。 “我不想听你讲这些事。”柯西宁眉眼平淡,“我并不好奇你的任何公事和私事。我只是想说,如果你最近比较闲的话,就别一拖再拖,直接把离婚协议书给签了吧。明天我在陈律师事务所等你。” 严叙没想到掩藏在平静底下的竟然是这句话。 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西宁,我……” 柯西宁说:“别说你没空。这两天,停在蓝宇家楼下的车是你的吧?在警局门口开过去的车也是你的吧?你有空做这些,怎么没空签字?” 第27章 摊牌 贺萌和蓝宇从旋转木马上下来,本来欢欢喜喜的,却见严叙和柯西宁两人站在对立面,各执一方,神色都不大好看。 蓝宇是知道实情的,他走过去,压低声音瞟了严叙一眼,凑近问道:“怎么了?又吵起来了?” “吵不起来的。”柯西宁如是说。 贺萌拉着严叙的手说:“叔叔,轮到你了。你要陪我坐摩天轮。” 严叙想起挺多年前,柯西宁就想要去坐摩天轮,但现实中有许许多多的事情,坐摩天轮仿佛是个最简单、却永远不能实现的约定。他有心弥补,对上柯西宁冷淡的目光,心尖像被火烧了似的。 严叙垂眸问道:“你要不要一起去?” “算了吧。”柯西宁早就没了当初那份心思,和蓝宇一起坐到游乐场的长椅上,“你和萌萌去吧,我和蓝宇坐在这里就行。” 严叙最后还是没有勉强柯西宁,她拉着贺萌的手,往乘摩天轮的地方走去。 待他和贺萌都被系上安全带,严叙柔声问小姑娘:“怕不怕?” 小姑娘拍着小胸脯,骄傲地说道:“这有什么好怕的?你没看过电视剧吗?摩天轮都转得很慢的,慢悠悠的,然后小哥哥和小姐姐就在里头接吻……不对,还有小哥哥和小哥哥……也不对也不对,还有小姐姐和小姐姐。” 贺萌原来讲得好好的,讲到后来觉得羞死了,捂着脸偷笑。 严叙心道,贺老爷子成天给小孩子看的什么电视剧,这不是催孩子早熟吗? 摩天轮果然以缓慢地速度转动起来,这个游乐场本就是为小孩建造的,这里的摩天轮恐怕只会比普通游乐场的摩天轮转动得更为缓慢,也就是窗外的风景比较有趣。 这也没天黑,没有情侣过来坐,小孩子也比较喜欢别的娱乐项目,所以除了他们,几乎没有别的游客玩这个。 贺萌很快就觉得无聊了,她舞动着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叉着小蛮腰气呼呼地说道:“这个摩天轮一点也不好玩,和电视剧里讲得一点也不一样。” 比起一点都不好玩的摩天轮,严叙还是比较担心贺萌的安全,他怕贺萌在摩天轮倾斜的时候动来动去,导致手和脚磕到碰到,便沉着脸示意她不要乱动。 严叔叔比西宁哥哥和蓝宇哥哥都凶多了,贺萌闹起来是真闹,怕人的时候也是真怕。她委屈地沉默起来,规规矩矩地坐好,没有再造乱,但目 光有些许的胆怯。 严叙发现自己吓着了小姑娘,他为了缓和气氛,从她的爱好入手:“萌萌,你可以跟我说说,你在电视里看到的摩天轮,是什么样的?” “我看到的……”小姑娘歪着头回忆,“就是会有好多扑闪扑闪的灯,五颜六色地挂在摩天轮上面,可浪漫可好看啦。” 小孩子就喜欢这样花花绿绿的,严叙笑。 他和贺萌相处,整个人也觉得轻松了许多,没有工作时那么紧绷。严叙忍不住说道:“你这看得都是什么电视剧啊,小孩子不要看这种剧,多看看西宁哥哥演的霹雳侠就行。” 贺萌捂着嘴“咯咯咯”地偷笑,眼睛亮晶晶的:“可是这部剧就是严叔叔你拍的啊,爷爷给我放的,就是画面好差劲,看得好费劲。但是严叔叔你那时候好年轻,比现在的西宁哥哥还要年轻!” 严叙一怔,大致清楚贺萌说的是什么剧了。 那时严叙还未像如今一般成名,他甚至还没拍《小琉璃》,没有遇到柯西宁。那部剧算是他的处女作,他演艺生涯的运气一向很好,第一部戏演的就是男主角。 那是一部有些凄美的偶像剧。女主角先天性眼盲,而男主角就是她的眼睛和拐杖。大结局时,男主角带着女主角坐摩天轮,细细地和她讲述着摩天轮外面美丽的夜景,为她唱了一首情歌,之后顺利地求婚成功。 这一段赚足了不少观众的眼泪。 后来,为了宣传这部戏,严叙和剧组主创人员一起参加了一档综艺节目。主持人单独问他,如果遇到了喜欢的人会有什么浪漫的表示。严叙随口就说,像剧里的角色一样,牵着他的手,一起去坐摩天轮。 当时的他还很青涩,这些话也只是为了宣传处女作所说,并没放在心里。没过两年,严叙就抛之脑后,忘了这件事。等到他遇到柯西宁,和柯西宁结婚,也没想过带他去坐劳什子摩天轮。 而柯西宁却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严叙联想起柯西宁当初的请求,总觉得茅塞顿开。也许很多事,并不像他想得那么简单。这么多年来,柯西宁从未和他提过任何要求,唯一一个就是一起去坐摩天轮。当初严叙觉得柯西宁像个孩子一样,这么大年纪了还想坐摩天轮,除了觉得他可爱,也没怎么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现在想来,不是西宁像孩子,而是他忽视太多。 摩天轮转了几圈后停了下来。 贺 萌急着下去和柯西宁他们玩,揪着严叙的衣角喊道:“叔叔,摩天轮停啦,我们要下去啦。” 严叙缓过神来,低头说:“萌萌,叔叔和你商量个事儿好吗?” 从未有人和她商量过事情。大家都把她当做小朋友,不问她的看法,直接做决定。贺萌听到这个凶巴巴的叔叔竟然这么说,忍不住给他今天的表现多加几分,当然西宁哥哥永远是满分。 贺萌拔高音调问:“什么事啊?” “你要什么我给你买什么。”严叙和小朋友谈交易,“但以后你能不能不叫我叔叔……和叫西宁一样,叫我哥哥?” 贺萌睁大眼眸,看起来很吃惊,她怕严叙听着伤心,格外小声地说道:“可我就应该叫你叔叔啊,叔叔你比我爸爸还要老,不叫叔叔叫什么呀。” 严叙:“……” 他硬着头皮说:“西宁也没比你爸爸小几岁,你也可以叫他叔叔。” “西宁叔叔……”贺萌喃喃道,“不行,我就要叫西宁哥哥。因为我长大后,就要嫁给他的!” 严叙:“……” 他捏着贺萌的鼻子说:“你不可能嫁给他了。” 贺萌傻傻地问道:“为什么呀?” “因为西宁哥哥嫁给了我。”严叙的语气格外认真,“你没有机会了。” 贺萌睁大眼眸,难以置信地看着严叙。 西宁……西宁哥哥嫁给了这个坏叔叔。 半晌,她突然哇地一声哭出来。 “不可能,西宁哥哥不会喜欢你这种坏叔叔的……你吓唬我……”贺萌一点都不想和坏叔叔待在一个摩天轮里,她一边哭一边抠着系在身上的安全带,想要快点逃到西宁哥哥身边。 柯西宁和蓝宇听到了摩天轮这边的动静,快步走过来,让工作人员帮助贺萌解开安全带。柯西宁把贺萌抱起来,柔声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贺萌小手搭在西宁哥哥的肩膀上,小脑袋靠在他的脖子边,什么都没说,只知道哭。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对着严叙得意地眨了眨眼。 严叙失笑,心道真是个小坏蛋,演技那么好,以后可以当演员了。 蓝宇看时间不早了,已经到了饭点,就问小朋友饿不饿。 贺萌抽抽搭搭地吸着鼻涕,把柔软的小脸贴在他肩膀处,嘟着嘴软软地说:“饿。” 小姑娘的鼻涕不小心擦到了柯西宁身上。 柯西宁:“……” 严叙眼疾手快地给了他一张纸巾。 就事论事,柯西宁接过纸巾,说了声谢谢。 三人陪着贺萌一起去吃肯小鸡。 贺家大概不太主张小孩子吃这些垃圾食品。贺萌偶尔吃一次,仿佛吃到了毕生最爱的美食一般,抱着炸鸡都不撒手。没过多久,小姑娘吃得满手都是油,不停地吮吸着手指。 蓝宇看不惯小孩子这种坏习惯,说道:“萌萌,不要吸手指了。” 贺萌哼了一声,没有理他,蓝宇看得啼笑皆非。 她又爱跑,跑到哪里,哪里便是一个油印子。雪白的餐桌上,她自己的裙子上,甚至是柯西宁和蓝宇的衣服上,都残留着小姑娘恐怖的爪印。严叙身上没有,因为她暂时不太有胆子招惹这位坏叔叔。 养孩子确实不容易。蓝宇无可奈何,只好抱着她先去洗手。 柯西宁又和严叙单独处于一个空间。柯西宁喝着肯小鸡新出的饮品,状似若无其事地说道:“嗯,那就这样说好了。明天我在律师事务所等你。” 严叙注视着柯西宁吃东西的模样良久,沉默片刻,忽然说道:“西宁,对不起。” 柯西宁摊开手,说:“也没什么好对不起的。婚姻走到这份上,你我都有过错。”、 严叙想说什么。 但是蓝宇抱着贺萌从洗手间出来了。蓝宇揉着贺萌的小脸蛋,假装恶狠狠地说道:“你不是小天使,你就是个小恶魔,还敢不敢把油手擦在哥哥的肩膀上了。” 贺萌捧着脸做出一个桃心脸,卖萌求饶道:“不敢了,不敢了。” 蓝宇满意地把她抱到餐椅上:“我伺候萌萌就和伺候东东似的,两位都是主子,我是奴才。” 柯西宁忍不住笑了。 严叙看着柯西宁的笑容,在心里回忆,上次柯西宁在他眼前笑,究竟是什么时候。 吃完炸鸡,他们便把贺萌送回了家。老爷子在书房练习墨宝,柯西宁直接带贺萌走上二楼,贺萌哒哒哒地跑过去,抱住爷爷的脖子,挂在爷爷身上,一边笑嘻嘻地大声讲着今天发生的事情。 说到后来,她小声地在贺军的耳边说道:“西宁哥哥说他不是霹雳侠,可我一点都不信。他肯定是要执行秘密任务,不能告诉我们他的身份,说出来就暴露啦。” 贺军笑得格外开怀,皱纹布满眼角。 天伦之乐。 柯西宁的脑海里浮现了这四个字。他从小缺少母爱,和父亲亲情疏离,隔代的长辈几乎已经去世,没怎么体验过亲情的柯西宁,格外羡慕贺萌和贺军的爷孙之情。他甚至想,不如等和严叙分开后,他经济实力上来了,就领养一个像萌萌一样的小孩子。他要对孩子很好很好,让他从小就感受到亲情。 等两人的悄悄话说完了,柯西宁才敛下神色,恭恭敬敬地说道:“前辈,我有事和您说。” 贺军仿佛并不意外柯西宁会找他单独聊事情,他给了贺萌几颗桃子味的水果糖,叫贺萌去外面和严叙叔叔玩。贺萌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地往门口走去,走之前还使劲抓着柯西宁的手说:“西宁哥哥,你不要忘了我呀。” 柯西宁嘴角含着笑,摸摸贺萌的头:“不会忘了你的。” 贺萌拉着裙子的两角,开心地转着圈跑远了。 贺军抬头看柯西宁,开门见山地问道:“你是想提严叙的事吧?” “是。”柯西宁低眉顺眼道,“我和严叙的事……应该没法救了,也请前辈不要插手了。” 贺军叹了口气,整个人显得很疲惫。 他坐在雕花木椅上,目光落在对面墙上的古董书画上,掏心掏肺地说道:“夫妻之间哪有隔夜仇。以前我和你师母也总是因为大大小小的事吵架,年轻时也出过岔子,现在还不是照样过下去了。等你年纪大了,这些事都不算事了,才发现枕边有个贴心人才最重要。” 柯西宁并不赞同贺军的看法。婚姻如果只是为了老来有个伴,那结婚还有什么意义?还不如存钱请人照料。在他眼里,婚姻应该是两个人相爱、相知、相濡以沫的一个联系。 他和严叙,不确定有没有爱,更何谈相知。 他抬眸看这位恩师,态度是恭敬的,眼眸里却藏着果断和决绝,不会有丝毫改变:“前辈。您不了解我和严叙。我和他的性格本来就不合适,我已经用了七年去磨合这段婚姻,不想再余生继续磨合了。和严叙分开得这一小段日子,我过得很充实很快乐,找到了真实的自己。如果分开能让两个人都更快乐一些,勉强在一起又有什么用呢?” 贺军被柯西宁说得一愣,他确实想让这两个小辈和好,但要是有所偏向的话,他的心还是往自己的徒弟身上偏的。 “罢了,罢了,反正也是你们 两人的事,以后你们是好是坏,是分是合,都和我无关了。” 贺军这番话的意思就是告诉柯西宁,以后他们俩的事,他都不会管了,让柯西宁放心吧。严叙就是看柯西宁永远不会拒绝贺军的意思,所以才几度拐弯抹角地寻求贺军的帮助,来接近柯西宁。 现在贺军那么说,柯西宁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随后,贺军问起来柯西宁最近的工作状况,柯西宁大致讲了一下。结束后,他便和恩师告辞一步步地下了楼梯。 楼下,贺萌像个花蝴蝶似的在客厅里乱跑乱晃,保姆和蓝宇怕她摔跤,两个人都追着她跑。而别人越追她,她越撒泼得欢,银铃般的笑声传遍整个别墅。唯独严叙坐在沙发上,目光专注地盯着书房的方向。他看柯西宁走了下来,便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佯装抿了一口茶。 花蝴蝶恰巧撞到了柯西宁的怀里:“呀,西宁哥哥,我抱住你啦。” 柯西宁一把抱住贺萌,轻轻地掐着她的小脸,逗她玩:“我们要走了。改天我和蓝宇哥哥再找你玩。” 贺萌一听柯西宁和蓝宇都要走了,显然有些不太高兴,但她特别小孩子心性,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没多长时间,她就接受了两位哥哥要离开的事实,她只是强硬地拉住柯西宁的手,一定要来个“拉钩上吊一百年不变,变了是小狗”的承诺,还气呼呼地说,要是柯西宁以后不来看她,他就是小狗。 柯西宁宠溺地说了声:“好。” 贺萌从柯西宁的怀抱里下来,乖乖巧巧地仰头看他。 蓝宇也和贺萌告别:“走啦,萌萌,以后吃炸鸡别再吸手指头。” 贺萌嘟着嘴哼了一声。 严叙站起来,厚着脸皮说:“我和你们一起走。” “你应该不顺路吧。”柯西宁一口否决,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你住的那套公寓,和蓝宇家根本是两个方向。你让阿杰来接就好了。” 无法反驳。 严叙呐呐地坐了回去。 临走时,柯西宁终于看了严叙一眼:“明天记得要来。” 严叙沉默地垂下眼帘,喝了口热茶。 ※ 那天清晨,柯西宁早早地坐在了陈律师事务所的谈话间里,等待着严叙的到来。 他们左等右等,严叙依旧没有来。 陈沉下午还有别的客户,他推了下眼镜,问 :“你确定他会来吗?” 柯西宁又发了一条短信给严叙。 “我再问问他。” 陈沉见严叙还没有来,就随口和柯西宁聊了几句:“听说苏灏最近出现了,蓝宇和他在一起了……对吗?” 陈律师是蓝宇的高中同学,而苏灏是大学学长,他是怎么认识苏灏的? 柯西宁觉得挺奇怪,沉思片刻,就直接把疑惑问出了口。 陈沉愣了半刻,如沐春风般笑了笑:“他暗恋人家的事,有几个不知道,还怕害羞?” “也不是。”柯西宁皱眉,总觉得陈沉的语气怪怪的,他为蓝宇解释说,“他们没在一起。” “没在一起?”陈沉眯起了双眼,镜片反射了他敏锐的光芒,“为什么?” 柯西宁不便把前因后果说出来。这种事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道疤,何必要把伤疤揭开与人说。 陈沉很会察言观色,他颔首道:“既然你不方便说就算了。我和蓝宇那么多年的朋友,他想说,应该会和我说的。” 就在这时,律师助理过来通知陈沉和柯西宁,说道:“严先生过来了。” 陈沉点点头:“知道了。” 助理欲言又止。 陈沉问道:“怎么了?” 助理说道:“除了严先生,还有一位不认识的先生一起来。” 这种事得问客户的意见。陈沉无声的目光飘向柯西宁。 签离婚协议是两个人的事,柯西宁不明白严叙为什么会带第三个无关的人。也许是阿杰? 柯西宁觉得也只有阿杰了。他点点头,对助理说:“一起请进来吧。” 片刻后,门外传来几声短促的轻叩声。柯西宁转过侧脸,微微吃了一惊。 严叙今天的打扮很正式,穿了一身黑色西装,还打了条纹领带,甚至还打了一些发蜡。他见到柯西宁,露出一抹微笑,之后目光就没在柯西宁身上转移过。这些都算寻常,真正令人惊奇的是,除了严叙,还出现了另外一个陌生人。 那是一位中年男子,差不多四十来岁,保养得还算得当,脸上没有太多岁月的痕迹。但由于常年奔波于应酬和饭局,他的小腹微微隆起,有点啤酒肚的先兆。 陈沉作为律师,自然知道柯西宁和严叙之间,还夹了一个白梓蕴。 他当然知道白梓蕴不长这个样子,但 还是小声地开玩笑说:“这谁?白梓蕴?” 柯西宁摇了摇头,陈沉就明白这玩笑开得不恰当。 严叙为什么会把他给带来? 柯西宁不明白,他站起来,纳闷地喊了一声:“刘导演。” 原来这个中年男子就是《宫闱》的总导演。 陈沉觉得整件事从简单变得复杂,还越来越扑朔迷离了。 严叙目光瞥向陈沉,认出了这就是柯西宁口中的陈律师,他态度挺好地建议道:“我们有点事要说,请陈律师先回避一下?” 陈沉不太清楚眼下是什么状况。签一个简单的离婚协议书,怎么把什么导演都给请过来了。他觉得有趣,但眼下确实不方便他在,他便很识相地先出去了,走之前还好心地帮他们合上了会议室的门。 一路赶来,刘云出了点汗,他用手帕擦了擦汗,顺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才坐下,刘云就从文件夹里拿出一份雪白的合同,他把合同推到柯西宁的面前,笑呵呵地问道:“西宁,你有签字笔吗?” 签字笔在严叙座位那边,严叙弯着腰把笔推过去,能看出心情也不错。 柯西宁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一头雾水地翻开合同书,紧接着被合同书里详细的内容所惊讶到。 他粗略地看完后,立刻关闭合同,迎着这两人的目光,匪夷所思地确认再三:“你们让我演宫闱的……男一番,皇帝的角色?” 刘云点头,表示柯西宁没有看错。 柯西宁却震惊地把目光转移到严叙的身上,道:“开什么玩笑,这个角色……原来不是你的吗?” 严叙说:“但是现在是你的了,西宁。” 柯西宁丝毫感觉不到欢乐,而是觉得特别荒谬。他还沉浸在不可思议之中,过了挺久,深呼吸了一口气,对刘云说道:“抱歉,刘导,我恐怕不能接这部电视剧。” 对于柯西宁的拒绝,刘云感到很疑惑。《宫闱》的制作团队非常庞大,注入资金也多,能演其中一个配角都是许多演员梦寐以求的事。原来严叙说男二番定的是柯西宁,他还觉得柯西宁担任不了此重任,但严叙是这部剧的金主之一,他再三斟酌之下只能答应。 后来,男二番换成了白梓蕴,柯西宁被炮灰,这刘云也没有任何意见。说实话,对他来说,柯西宁还是白梓蕴,真的都差不多。只要严叙在就可以了。 但是这次事故之后,严叙就一反常态,私下里好几次上门,就是为了恳求刘云把自己的角色换成柯西宁的。刘云起先觉得非常可笑,《宫闱》这部剧要想撑起来,就一定要有一个严叙这样咖位的来演主角,旁边配的是不是小鲜肉,这并不是很重要。 严叙一个人就可以承担起整部电视剧的流量。但现在他本人竟然主动把角色推拒出去,说要换成一个不温不火的小演员?一个才出道一两年的小鲜肉和一个快过气的三线,这两个人怎么可能担得起《宫闱》? 刘云原先觉得严叙就是在开一个天大的玩笑,并没有把他的提议放在心上。 可后来的几天,严叙软磨硬泡,拿出各种优越的条件和他交换,最后还说,进组期间,他可以手把手帮助演员提升演技。刘云才勉强同意了下来。 说到底,严叙和徐桥就是金主,这两人要做一项亏本买卖,他区区一个导演,有什么本事逆转? 刘云以为柯西宁知道这个消息会很高兴,可看情况,他除了惊讶,就是难以置信,没有多少喜悦的成分在。 “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不想接这部剧吗?”刘云对柯西宁这样的态度很难理解。 柯西宁想了想,如实说:“虽说演员就是演员,一个演员可以饰演任何年龄段和阶层的角色。但这仍然需要视情况而定,一个六十岁的老太太尽管依靠着化妆术,也难以毫无违和感地饰演青春少艾的十八岁妙龄少女,一个长相丑恶的男人,无法演绎原著中绝美的少年。” 刘云很欣赏柯西宁的这段话,仅仅一段话,他便有些改变了对柯西宁的固有看法。目前娱乐圈有很多人认为,演员就该适合任何角色,反串也能反得好的,才是真正的好演员。 但刘云就从来不这样认为。就像一个长着清纯娃娃脸的女主脸,偏偏要她去演恶毒女配。即便演技再好,很多观众依然会出戏。 没别的原因,只是因为不够适合。 刘云很难遇到知音,他鼓励柯西宁说:“你说得很好,你继续说。” “我之前通篇看过《宫闱》的剧本。”柯西宁说,“剧本里描写的皇帝和我本人的形象大相径庭,不止长相不像,连气质和整体给人的感觉都没有一丝想象的地方,仅凭着演技去演,会给观众违和感。” 说到这里,他瞥了严叙一眼,回头继续说:“而且给这一角色甚至是为了严叙量身定做的,我不明白剧组为什么要临时换角,这不是一个理 第28章 签字 这些年,柯西宁竭力扮演着温和地等待丈夫回家的爱人形象。这是他第一次爆发,也是第一次把心底里的不自信和怀疑全部告诉了严叙。 但真正能说出这些,柯西宁恐怕早已做好了最后的抉择。 严叙这时才明白事情早就到了无法逆转的地步,柯西宁早就从两人的囚牢里解脱出来,只有他还天真地以为这只是他们婚姻里的一次小折磨。 有什么比对方已经和你背道而驰,你却还以为他仍然在你身边,还要更可悲的呢? 严叙低低地垂眸,他单手撑住会议室的谈判桌,另一只手没有依靠地垂落下来。他的胃部又开始隐隐作痛。上次柯西宁和他说出“离婚”两个字,他许久没有作乱的胃病就开始严重。 他去医院检查身体,医生却说他的胃病已经调养得差不多了,并没有复发,不至于会感到如此疼痛难忍。这些天,严叙白天奔波于上门求助刘云,夜里独自开车去蓝宇家守着,饮食和睡眠比在剧组还要不规律,也没看那折磨人的胃病发作。 可这次柯西宁说“离婚”,他的胃病就突如其来地发作了。 严叙有些怀疑,以后每次想起柯西宁今天在他面前哭的样子,他的胃就会疼一次。也很难分辨究竟是胃疼,还是心脏再抽疼了。 柯西宁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严叙低着头,原本倨傲的脖颈微微弯曲,连发丝都沾染了他痛苦的汗水,看起来饱受折磨,但又十分隐忍,似乎不想再柯西宁面前暴露出脆弱的一面。 他想了一想,还是念在多年感情的份上,把手边的热水推到严叙面前,好心提醒道:“放在公寓的胃药早就过期了,你可以再去药店或者医院配些来。你如今年纪不比以前了,身体没年轻时那么容易挥霍,记得别拼命工作,多为健康和生活着想吧。” 严叙听柯西宁态度和缓,以为还有挽留的机会,他一把握住柯西宁拿着水杯的手,掀起眼皮,瞳孔里装了一整个柯西宁。 “西宁,我们……能不能不离婚?” 他这句话带着丝丝的哀求。 柯西宁把手从严叙的手里抽离出来,他面色平静地说道:“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如实回答我。” 严叙看他,点头说:“好,你问。” “你究竟喜欢的是我……还是刘梨?”这是横亘在柯西宁心中最大的折磨,生生折磨了他好几年。以后他能见到严叙的机会不多 了,如果再不得到答案,他怕这件事以后也会成为他的负担。 严叙皱眉,他并不明白柯西宁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今天他已经是第二次提到刘梨。 柯西宁说:“回答我。” 严叙没半分犹豫:“你。” “好。”柯西宁没再多问,只是说,“我信你。” “第二个问题,你想过把自己的角色换给我,也知道白梓蕴在我心里是个如鲠在喉的存在。你有想过,如果我真接了《宫闱》,我就需要和他面对面地演对手戏吗?” “……有。”严叙这次迟疑了片刻,“但我还有别的打算,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柯西宁轻声笑了,他没在这个问题上耗费太多时间。他深吸了一口气,对上严叙的目光,低声说出最后一个问题:“……即便我清楚你是《宫闱》的男主角,可我也从没怀疑过那个角色是你送给我的,一直傻傻地以为是贺老前辈举荐的我。直到换角一事曝光,我才明白,是你为了填补我的巨额违约金,才想方设法地把角色送上门来。” 严叙有些预感到柯西宁要问什么了,他垂落下来的手缓缓握起来。 柯西宁的表情看不出什么情绪:“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怀疑吗?” 因为严叙即便在影视圈里越爬越高,也没有给过柯西宁任何一个角色。这柯西宁能理解,对于他的性格来说,两人一起打拼事业,没必要一定要让一个扶持另一个。 虽然他们是伴侣。 但严叙不一样。按照他的性格来说,若有心想要柯西宁红起来,怎么可能任由他随风飘逐地在娱乐圈混成一个小三线。 除非…… “严叙。其实你根本不想让我红起来,对不对?”柯西宁虽然早就猜到了,但他真要说出来,还是觉得莫名地压抑,压抑到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你很清楚,娱乐圈是个大染缸。我们本就聚少离多,如果我也红了,我们见面的机会就更少了。” “可你有想过……我也想和你并肩作战吗?” “你有想过……明明是伴侣,我却没有资格站在你身边的痛苦和折磨吗?” “严叙。”柯西宁逐渐冷静下来,说道,“你爱的不是我,是一个你想起来就看一眼,想不起来就放置在一边的宠物。” “不是这样的。” 严叙嘴里溢着苦涩,他慌乱无比,试图去拉住柯西宁的手,却再次被 他避开,这次柯西宁的态度更为冷淡。 “签字吧。” 柯西宁最后一次重复这句话。 严叙拿起笔,迟迟难以落下。只要笔尖一触到纸张,他就会突如其来地产生一股心悸,叫嚣着“不能签,不能签,签了他就真的会失去柯西宁”…… 柯西宁叹了口气,说道:“我们之间的隔阂太多了,即便没有离婚,继续过下去也是痛苦。严叙,我们……好聚好散吧。” 严叙紧紧地攥着笔,手背上青筋根根暴起,像是在做最后的挣扎。 他忽然决定了什么,抬眸看向柯西宁:“我可以签字。但在签字之前,我想说一句话。” 柯西宁以为严叙还要为自己解释几句,便无所谓地耸耸肩说:“行,你说。” 严叙对上柯西宁的眸光,闭上了眼眸,复而睁开,眼眸中藏着淡淡的光芒。 他缓缓说道:“西宁,我爱你。” 柯西宁没想到他会说这个,愣了一下。 严叙苦笑道:“结婚那么多年,我一直都觉得这句话太肉麻,一次都没有和你说过,以为余下的半辈子,总有机会可以说。但是我怕今天不说,以后没有机会再说了……” “我爱你。我这辈子只会爱你。” 严叙直直地对上柯西宁的眼睛。 柯西宁缓过神来,他垂下眼眸,避开严叙的目光,淡声说道:“一辈子还太长,你别说那么绝对,以后你会遇到更合适你的人。” 话音才落,他就用手指点了点离婚协议书:“两句话了。” 柯西宁的意思很明确。 严叙低头,缓缓地落笔,签字。明明只是几分钟的事,他却觉得如此漫长。 柯西宁拿过离婚协议书一看,纸张的最后两行写着两个完全不同的名字。 柯西宁,严叙。 磕磕绊绊那么多年,最终由一张纸结束了所有,柯西宁心中百味杂陈,但更多的是感到解脱。 柯西宁更年轻一些的时候,他是严叙的小粉丝。刚和严叙拍戏那个阶段,他们俩还没好上。严叙是明日之星,新起之秀。柯西宁就是一个还没出道的小新人。 柯西宁做了无数准备,忐忑地捧着严叙的签名照,跑到休息室找严叙,想问他要一个签名。 结果严叙并没有立刻给柯西宁签名,而是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又瞅 了眼签名照,嘴角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柯西宁不明白严叙为何是这个神情,还觉得挺奇怪,于是他踮着脚尖一看,顿时想死的心都有了。 原来慌乱之下,柯西宁拿错了签名照,没有拿那张“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文艺风签名照,而是拿了这张“露得有点多”的写真签名照。他当时就想一掌拍死自己,心里暗自后悔,如果早点把这张私家珍藏放到枕头底下当压箱宝,也不至于拿错那么尴尬。 好在没尴尬太久,严叙就把名字签在了“露得有点多”上面。柯西宁抱着签过名的照片喜滋滋地回去了,回去的途中兴奋到同手同脚。 彼时严叙签的还是花体,专门找人设计过的,简单又好看。 和今天离婚书上签的截然不同。 严叙签的比柯西宁还工整。字迹清晰,笔锋尖锐。也许是用力过大,差点划破了纸张。 柯西宁把离婚协议书藏进了一个透明色的文件夹里,他对严叙说:“如果方便的话,接下来我们就一起去趟民政局。” 严叙坐在椅子上,没说话。 柯西宁走在前面,见严叙迟迟没动,只好问:“你怎么了?” 严叙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氧气,他闭上眼睛良久,说道:“没什么,我缓缓就好了。” 柯西宁没说什么,在门口等他。 “西宁……”他听见严叙沉着声问道,“离婚,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柯西宁皱了皱眉,毫不犹豫地回答说:“是。” 严叙此刻是背对着他的,脊背微微勾起,像是在发抖,但又像是什么都没做。 但柯西宁不太清楚他的神色和情绪。 良久,他站起身,把西装的纽扣系上,神色有些黯淡,额头全是汗,他没有看柯西宁,低声说道:“走吧。” 半个小时后。 柯西宁和严叙从民政局出来。 严叙的胃仿佛一直在不舒服,但柯西宁没有多管,他觉得自己说得那些劝解的话,已经算是尽了最后的那点情谊。 阿杰过来接走了严叙,他扶着严叙往车里走,这位助理走之前,目光尤为复杂地看了看柯西宁。 站在民政局外面的一棵香樟树下,柯西宁眯着眼抬头看天空。 这一周的天气都一般,雨水就没停过,时不时就风雨交加、电闪雷鸣的。 但是今天, 阳光格外地灿烂。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发上来其实很忐忑,怕大家更加嫌弃严叙。 但是我想说几点。 1.我个人认为严叙没有原则上的问题,很多缺陷由他本人个性原因,也有阴差阳错的原因。咱们静观其变,看看后续。 2.有小伙伴弃文,弃文可以,不用弃文后给我营养液和地雷。说真的,不知道为什么这样我会更难过。 3.这文其实非常难写,写的时候我心理状态很不好,一度陷入躁郁之中,但我真的很想写好,谢谢小天使们陪伴我一路走来,否则中途也许早就崩溃了。我是第一次尝试这种文,也许我的笔力还不能够达到我自己理想中的状态,但确实是我非常非常慢地码出来的。 我想写好,非常非常想写好。 昨天睡得太早,上章承诺的红包还没发,等等我就去发。 最后,谢谢小天使的地雷和营养液,爱你们qaq永远爱你们。 第29章 澄清 自和严叙签字离婚过去了整整两天。 一切风平浪静,就像那天看到的阳光一样,雨过天晴,宛如初生。 昨晚设定的闹铃如期响起,柯西宁像往常一般起床和洗漱。蹲洗手间时,他闲着无聊,就想起容雪的叮嘱,上网刷刷微博。结果竟然看到了严叙和他公关团队的声明。 @严叙v: 本人与白梓蕴的绯闻不属实。我和他纯属合作关系,与11月20日晚,约谈《宫闱》的合作项目,并没有别的暧昧关系。如继续有造谣者,我会寄律师通知书。 公关团队的声明洋洋洒洒,将近几千字,而严叙的澄清只有短短两行字。 柯西宁刷到这条热搜时,愣了一下,他点进去,发现严叙微博底下的评论五花八门、众说纷纭。 影帝家铁粉:相信严老师!只要是你说的,我们粉丝都会无条件信任! 我是停在白梓蕴睫毛上的一只小蝴蝶:意思是我们白哥哥很有可能要出演《宫闱》???支持支持。 黑粉请原地爆照:你现在才澄清,知道我们小白白受了多大的委屈吗?终于知道键盘侠是什么嘴脸了,手动拜拜。 我只是一个路人:不对啊,这事莫名其妙的,爆出来后那么快压下去。压下去那么久,又突然澄清?总觉得有猫腻。 呵呵:这个声明好假,谈工作竟然用烛光晚餐。 我不是小孩:但是卓威威那所谓的实锤也很假啊,不就吃顿饭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24896754:就冲你敢寄律师通知书这点,我就信你。 …… 这条微博刚出来时,首先出现的是严叙的粉丝,后来才陆陆续续涌进来白梓蕴的粉丝和吃瓜路人。 声明解释得有些漏洞,很多地方说不通,但好在卓威威之前拿出来的证据本就算不上什么实锤,而严叙靠着作品和演技,收获了一堆路人粉和忠实粉丝控评,整体的评论趋向于往好的方面发展。 微博是昨晚发的,柯西宁却是在早上看到的,当他看到时,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热评第一条,点赞30w+:你们都太天真了。这都提到《宫闱》了,明显是一次为新剧提升热度的炒作。 这条热评点赞最多,说明大部分人比较认同他的看法。 柯西宁刷完微博,发了会儿呆,发现心里 竟然没剩多少感触了。他默默地退出后台,继续蹲洗手间。解决完,他洗手时,顺便看了眼戴在手腕上的表,时针已经快指向“八”这个数字。 蓝宇还没醒,而东东早就饿了,一声声委屈的“喵呜”从客厅传来。 柯西宁无奈地先去主卧室叫醒蓝宇。蓝宇抱着被子翻来覆去,就是懒得起床。柯西宁喊了他两次,见他意识慢慢清醒,就不再管他,最后走回客厅,拿了点猫粮蹲下身来。 “东东啊。”柯西宁一边在它的餐盘里撒猫粮,一边揉着东东的脑袋,用食物诱惑道,“你主人这德性,我还真不放心你继续跟着他。可我马上就要从这里搬出去了。要不你就跟着我算了?” 东东吃到了心爱的食物,满足地眯起猫眼,看起来十分可爱。 “喵呜~”它为了对柯西宁表示感激,还主动伸出脑袋蹭了蹭他的手背,这叫声多了几分撒娇和讨好。 柯西宁被蹭得手背痒,哈哈哈地笑了。他支起下巴,看着东东垂着尾巴吃东西的模样,叹气道:“可我还真不能把你带走,蓝宇会把我打死的。你就是他的命根子。” 话音刚落,柯西宁就看到主卧室走出来一个迷迷糊糊的身影。身影几乎是闭着眼睛出来的,他先摸索着走向放猫粮的柜子,等柯西宁发现蓝宇要做什么的时候,他才好笑地提醒道:“你不用拿了。我已经喂给它吃的了。” 蓝宇这才睡眼惺忪地看向地上的一大一小,抓了下头发,问道:“你今天还要去看房子吗?我开车送你。” “嗯。”柯西宁点了下头,笑着催促道,“那你快点。” ※ 虽然蓝宇再三强调柯西宁可以永远都住在他家,但柯西宁总觉得长期以往下去不太好。他手头上有几百万的存款,本市地价再贵,买一套离公司近的经济适用房还是绰绰有余的。 可惜理论简单,实际操作却困难。这两天,柯西宁前前后后看了十余套房子,总有些不太满意的地方。 不是太靠近闹市,就是价格太高,要不就是格局不好。 倒也不是柯西宁挑剔,毕竟要把存款砸进去一大半,买房子这事儿确实要慎重。连蓝宇听他叙述,都觉得这些房子不太好,还需要继续观望观望。 蓝宇把车停在一处早餐摊位附近,一手抓着油条,一手捧着豆浆,呼呼地吃起来:“你今天要去哪里看?” “怡景苑那边的。”柯西宁说,“ 容雪说,那边的不错,而且她有认识的人,房价还能优惠点。” 蓝宇嗯了一声,他把空了的豆浆杯扔进垃圾桶里,又用纸巾擦了擦手,接着坐会驾驶座,准备启程。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略微挡住了阳光。 对方不轻不重地敲了下车窗。 蓝宇移下车窗。 柯西宁顺着蓝宇的目光看去,不由皱起眉头:“阿杰?” 阿杰冲柯西宁鞠了一躬:“柯先生,我是代替老大和您来谈点事情的。” 柯西宁认为自己和严叙的恩恩怨怨都算清了,并不觉得还有什么事要谈。 阿杰说:“您可以下车一趟吗?一会儿就好。” 柯西宁问:“就你一人?” “就我一个。” 柯西宁想了想,便答应了。他转头对蓝宇说:“你先去公司吧,我自己可以处理的。” 蓝宇担心他,对着柯西宁摇了摇头。 柯西宁笑着说:“没事。”说着,他便走下了车。阿杰带他往附近的一个咖啡厅走去,蓝宇看见了就想走下来,还是柯西宁转身,对他挥了挥手。 蓝宇这才犹豫地坐回了车里。 柯西宁和阿杰面对面地坐在咖啡厅里。他想帮柯西宁点杯咖啡,柯西宁没要,而是自己点了杯温水。 阿杰也没讲太多废话,而是开门见山地从公文包里拿出一枚钥匙,放到柯西宁的面前。柯西宁记得这把钥匙,模样很熟悉,这是他住了七年的公寓钥匙。 也是曾经他和严叙共同的家。 “老大说,这把钥匙是属于您的,那栋公寓也登记着您的户头。”阿杰说,“他没资格要,所以还给您。” 柯西宁觉得有些好笑:“可是这公寓的钱我没出过一分,而且离婚协议书上也白纸黑字地写了,即便登记在我名下,这房子也转移到他那里。” 阿杰表现得却很执拗:“柯先生,您就收下吧。那天老大也是匆匆忙忙签的离婚协议书,那上面的条款他也没仔细看。上次他看了才说,原来您就是打算着净身出户的念头。这本来对您很不公平,给您钱,他怕您误会……只好,只好……” 说到这里,阿杰也说不下去了。 他从严叙出道就跟着严叙打拼,也算是柯西宁和严叙恋情的见证人。阿杰是万万没想到,这样一对模范夫夫竟然走到了 今天这个地步。 柯西宁叹了一口气:“既然严叙没有来,有些话我就和你说吧。” ※ 一刻钟后,柯西宁离开咖啡厅,阿杰呆坐了一会儿,也回到了自己的车上。 “老大。”他皱着眉,“柯先生没有要。” 车后座传来一道略有些急促的、沙哑的男声。 “为什么?” 阿杰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出了原话:“柯先生说,那栋公寓里的陈设和装潢,每一处,每一个细节,都会让他想起您和过去。既然他好不容易决定抛弃过去,就不会重新住一间装满回忆的房子。” “……” “他还说了什么?” “柯先生还说……要是、要是您方便的话,也不要住在那里了,这对两人都比较好。但他也说,这房子是您的,归您做主,住不住到时候还是看您的意思。” “……” 阿杰看严叙沉默,忙问:“老大你还好吗?” “我没事。”严叙说,“他这样想很正常。” 两人各自安静了一会儿。 严叙才又问:“上次给你的音频和视频销毁了吗?” “销毁了。”阿杰忍不住说,“虽然暂时用角色稳住了他,还让他把两样东西交给您了。那要是他备份……” 说到这里,阿杰又说:“还有,您擅作主张,不采用公司方案,没有将计就计公开恋情。而是直接在微博上宣布你们的合作关系,这让公司觉得很生气。” “不管他。” “可是……”阿杰还想再说什么。 严叙却突然打开车门,往外走去。这里是大马路,人来人往,车马奔走。 可他一点遮掩都没有地就走了出去,像个半大的毛头小子。阿杰不明白严叙要做什么,正想着跟过去,却在不远处看到了蓝宇和柯西宁。阿杰能看到蓝宇说了些什么,逗得柯西宁笑得弯起了腰。 而严叙就这么站着,呐呐地看着他们,却没有上前打扰。 “走吧。”良久,等蓝宇和柯西宁坐车走了,严叙才回到车上。 阿杰问:“老大,我们先去哪里?公司吗?” 他等了很久,都没等到回答,转头一看,严叙竟然在发呆。阿杰叹了口气,心头产生一丝难言的酸涩。 第30章 新人 为了方便起见,柯西宁拜托中介找的几乎都是精装修过的房子,不必等待漫长的装修过程,直接就能搬进去住。毕竟就快要进组拍戏了,以他现在的时间和精力,没办法去家具城精心挑选,一个个地过目。今天阿杰过来把钥匙交给他,他才恍惚地想起来。 那壁纸、插花,甚至是挂在公寓墙上的风景画,一件件都是柯西宁穿着短袖,顶着大太阳,去大街小巷一家一家地淘过来的,他清楚严叙的品味,所以买来的小物件,全是照着他的喜好。 而大型家具,却又是严叙全程置办的,没让柯西宁操过半分的心思。严叙还问柯西宁喜欢什么风格的装修,柯西宁那时哪有想那么多,完全沉浸在能和严叙住在一起的兴奋之中。 他开心地仰起脸,笑得弯起眼睛,说道:“你喜欢什么样的,我就喜欢什么样的。” 中介看柯西宁摸着沙发走神,略微提醒了他一下:“请问您觉得这套房怎么样?” “……挺好的。”柯西宁从回忆中醒来,他环顾四面,心道这套房确实挺好的。怡景苑的地段本身就好,地处市中心的住宅区,走出去便是地铁站,交通方便,小区的环境也还行。 就是房价偏贵了些。 柯西宁想了想说:“我打个电话。” 中介很识趣地走到一边。 柯西宁拨给的是容雪,他把大致情况和容雪讲述了一番。 “嗯。”柯西宁点头,“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后,柯西宁对中介说:“走吧,就这间了。” 办成一笔大单子,中介显然很开心,他面带笑容,带着柯西宁去楼下办了手续。柯西宁按照容雪的意思,报上了她的名号,那主管吃惊地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就帮柯西宁打了个折扣。这房价基数大,打完折扣后,价格就显得十分优惠了。 柯西宁本以为容雪的亲戚或者朋友在这里任职,所以才能给他些优惠,但看这主管的态度,再看着折扣的力度,好像并没有他想得那么简单。 他回到公司,容雪早就在休息室等他了。 容雪主动问他:“那套房子花了多少钱?” 柯西宁用手指比了个数字。 容雪点点头:“还可以,买得不亏。” 这几天,容雪都在看《呓语》的剧本,她看得很仔细,遇到有什么想不通的,还会和柯西宁一起 探讨一下。看她说完话,就低头看剧本,柯西宁想了一想,还是没开口。 容雪抬眸,看出了柯西宁的疑惑,她笑了笑:“我丈夫是总区的经理。” 这么大的房地产业,能做到这份上,也是个厉害人物。 可是……柯西宁怎么记得,容雪去年离了婚的。 容雪仿佛有读心术,直接回答了柯西宁的困扰,她释然一笑:“不是我前夫,是我现任丈夫。” 柯西宁闻言,愣了一下。 “别说这些了。没什么意思。”容雪提起她这些事,神色十分平静,好像一点都不在乎。她反而担忧地看向柯西宁,“我完整地看完了《呓语》的剧本,发现的确写得不错,但有个很大的问题……” 她犹豫片刻,语重心长地建议道:“演这种本子,如果入戏太深,就要花很长一段时间解脱出来。” 打算接这个本子时,柯西宁就有想过“入戏”太深的可能性。抑郁症挺难演的,想要进入情境之中,就要花费很多的功夫。同样,要从“悲观”的状态中走出来,怕也需要时日。 柯西宁仔细思虑了一会儿,说道:“我不会有事的。” “但是这确实是个隐患。”容雪说,“你自己也要注意点,付总今早和我们一帮人开会还跟我提到你。他让你……” 柯西宁不由挑眉,问道:“他让我什么?” “他让你拍戏期间多看看综艺节目,听听欢快的音乐。”容雪一板一眼地模仿着付琰的语气,演到后来,她都笑了,“别演个抑郁症,到时候真抑郁起来了。公司没钱赔你心理治疗费。” 柯西宁听着这段话,想到付琰那副死人脸,哈哈哈地笑起来。 ※ 半个月后,柯西宁带着大包小包和助理,坐上了飞机。 这几天忙着看房子和工作,柯西宁有些累,脑袋靠在椅背上假寐。明明是闭着眼睛,他却总能感觉到一道若有若无的视线,投注到他身上。 他睁开眼睛,顶着别人奇怪的目光,环视一圈,却什么都没发现。 柯西宁觉得是自己神神叨叨了。等醒来,却发现腿上多了条毯子。 下飞机后,柯西宁对身边的于倩雯笑着说:“今天是你让空姐给我盖的毯子吧,谢谢你倩雯。” 倩雯愣了一下,以为是柯西宁暗示她工作不到位,歉疚地说:“对不起,西宁哥,是我不够 细心,我……第一次做助理,下次我一定记得。” 原来不是她? 柯西宁疑惑。 飞机场上有一短发女人走上前来,眉眼带笑地说道:“西宁哥,我是《呓语》剧组的工作人员,我先带你们去酒店放行李。” 于倩雯觉得自己作为粉丝和助理都没有做到应尽的责任,心里十分愧疚,去酒店的路上更加注重了一些。柯西宁只要一皱眉,她便紧张地问—— “西宁哥,你是不是觉得有点冷?” “西宁哥,你是不是渴了?” “西宁哥,你是不是饿了?” 坐在副驾驶的工作人员,平常也是担任助理的职位,她听着小姑娘这嘘寒问暖的架势,不由反省起自己平常是不是太敷衍行事。 剧组下榻的这块区域是个酒店区,大大小小的酒店都坐落在这块地盘。《呓语》剧组承包的酒店不算大也不算特别小,三星级左右的档次,建立得比较久远,但整体还算干净整洁。 男司机帮柯西宁搬行李。 短发女人把柯西宁和于倩雯带到酒店后,简单交代了几句,让柯西宁好好休息,明天早起会拍第一场戏。柯西宁坐在酒店的床上,随意打量了一下周围的陈设。 于倩雯的房间在隔壁,柯西宁却留了一下她。 “你帮我查一下。”柯西宁顿了片刻,平静地说道,“查一下……《宫闱》的剧组在哪里开机。” 《宫闱》的全部都是保密的,目前为止,除了主演,别的都不知道,包括拍摄地点,网上也找不到。柯西宁原本想着,一部是现代剧,一部是古装剧,应该没有任何交集点才是,可现在想来,他大概想错了。 一个小时后,于倩雯查到了《宫闱》的开机场地,她告诉柯西宁时,自己也很惊讶:“《宫闱》主要有两个拍摄地点。现代戏的拍摄点就在h市……还是在我们开机地点的隔壁。” 柯西宁恍然,他也粗略地看过剧本。 这是个前世今生的戏,宫廷戏部分两位主角的结局不是好结局,是个悲剧。后期编剧就在后世圆了一个好结局。确实有一小段出现在现代,但是不多。 柯西宁想了一想,觉得应该没什么大碍,他就让于倩雯休息了。 第二天凌晨,柯西宁和于倩雯就被接到了剧组。说实话,他还没见过这部戏的另一位男主角,饰演心理医生的那位。这是一位彻头 彻尾的新人,江喻飞说是还是个大二生。 试镜的时候,演技不错,形象也不错,就直接定了他。 江喻飞说:“我们试镜那会儿,是给抓阄的,题目都挺刁钻。好多人站那儿,就直接愣住了,就他应对能力特别好……” 柯西宁笑着问:“那他抽到的是什么题目啊?” “我们给他放了个今天是个好日子的音乐。”江喻飞说,“让他在一分钟之内哭出来,他竟然真哭了。后来,又让他表演了一段剧本里头的,演得也挺好。” 这都快到时间了,还不见江喻飞口中那位不错的新人。 “他给我们剧组买早餐去了……”江喻飞盯着门口说道,“哎,他人来了。” 柯西宁转身一看,那新人一手拎着三个袋子,装了二三十个包子,另一手就揽着一堆豆浆杯。 柯西宁:“……”厉害,心生佩服。 新人确实年轻,但不是现下娱乐圈普通小生相貌的稚嫩和青春,而是带着一种朝气勃勃的年轻感。他的头发剪得挺短,看着挺扎人。他穿着宽松的运动衫和运动裤,完全没有娱乐圈里被包装出来的感觉。 就很简单的一个年轻人,如果细看,会发现他的长相还是帅气那一挂的,但大部分不会注意到,只会觉得他是个普普通通的素人。 新人应该早就和剧组打成了一团,一份份地把早餐交给了剧组的工作人员。 接着,他手上就只剩下一份早餐了。 江喻飞早就饿了,迫不及待地等着。 新人踌躇了一会儿,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他慢吞吞地走到江喻飞和柯西宁这边,在做心理准备一样,闭了下眼睛。然后,他在江喻飞期待的目光下—— 低头,弯腰,双手伸过去。 “西宁哥,这是你的。” 新人的脸红了。但因为他挺黑,红了也不怎么容易看出来。 第31章 开机 江喻飞:“……”今天真是白白在柯西宁面前说这兔崽子那么多好话了。 看对方这样的表现,柯西宁确实惊讶了好一会儿,他连忙摆着手说:“不用不用,我用过早餐的。” 在来的路上,于倩雯就帮他准备好了早点,他在车上吃完才下来的,确实不需要。 新人呆呆地看着他。 柯西宁瞟了一眼气呼呼的江喻飞,顺势解围说:“你还是把早餐给江导吧,他这大清早忙里忙外的,还饿着肚子呢。” 新人这才注意到江喻飞也站在这边,他脸上那层红色越染越深,像是觉得尴尬,但更像是感到不好意思。他挠了下刺猬头,转而把那份早餐递给江喻飞,愧疚地说道:“导演……这个,给你。” 这大男孩的声如其人,中气十足。每一句话都像是从丹田里发出来的。 江喻飞似笑非笑道:“你西宁哥不要的,才给我,是不是?” 新人吃惊地看向江喻飞,以为他生气了,立刻手忙脚乱地说道:“不是……我就是……” 他手舞足蹈地说了好一会儿,还没说出个所以然来,脸颊两边的红晕倒是更明显了。 黑皮红脸,看着倒更像是高原红。 江喻飞也是开玩笑,这种小事他还不放在心上,他拍了拍新人的肩膀,说道:“别紧张。” 说着,江喻飞就对着吃喝玩乐的众人吼道:“快点给我吃!吃完就进行开机仪式!” 剧组的工作人员们头皮一阵发麻,低头啃食不再说话。 ※ 一般电视剧或者电影举行开机仪式,都会烧香拜佛预祝一切顺利,收视长虹。《呓语》剧组再穷,也不会省这些钱。 开机仪式启动,场务人员分给主创人员几根香。江喻飞在最前,柯西宁和新人各站一边,一个个地鞠躬,烧香拜佛。 上完香,人流散开。 新人鼓起勇气,结结巴巴地问柯西宁:“西宁哥,这不是迷信吗?” 柯西宁看了眼他,轻声告诫说:“以后这种话就别再提了,开机仪式点香也不止是因为预祝收视节节高升。主要是以前拍戏,胶片冲洗时会看到一些灵异现象,把人吓得不轻。还有剧组人多,容易出事故,烧香拜佛求个心理安慰吧。” 新人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柯西宁心想,成长环 境不同,人和人之间对这种事的看法确实不一样。他念大学时,室友除了蓝宇,还有两个男孩。一个特别崇尚宗教和风水,甚至还扬言说能帮人看相算命,另一个是理科生,物理学和自然学很好,对他的很多行为和做法嗤之以鼻。 两人经常因为一些小事吵起来,但吵着吵着就变成了一个小团体。柯西宁和蓝宇就成了另外一个小团体。两个团体互相都不怎么熟络。所以他毕业之后,都没有和另外两个室友联系过。 柯西宁思忖片刻,说道:“这也算是开机仪式必做的风俗了。你不是电影学院出来的吗?你们老师没讲过这个?” “没讲过。”新人摸着后脑勺说,“但我总觉得我的同学应该都知道,就我不知道。” 柯西宁被逗笑了。 他眉眼带笑,开玩笑地说道:“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新人知道柯西宁这句话没有恶意,只管嘿嘿嘿地傻笑。 ※ 这部戏叫做《呓语》,以抑郁症患者的角度出发,所以表面上虽然有两位主演,实质上真正的主角仍然是柯西宁饰演的抑郁症患者,路铃。 新人饰演的是一个心理医生。 路铃从小无父无母,幼时从孤儿院长大。因为年少时有自闭症,不爱讲话,孤儿院的孩子们都不喜欢和他玩耍和聊天。直到路铃被一户人家收养,养父母不爱路铃这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的性子,强制地让他说话,否则不准他吃饭,或者打手心。在这种强制的教育下,路铃慢慢被培养成一个看似活泼开朗的男孩。 第一场戏,讲的是两位主角的初遇。路铃暑假被逼打工,他在七月里的大热天,穿着笨重的玩偶服装,在街边发着传单。但没有路人理睬他。 “第一集第一场。”江喻飞打板道,“一、二、三,a!” 他眉眼凌厉,导起戏来,和当初在试镜室奋笔疾书的颓废男人仿佛是两个人。 柯西宁感觉自己全身上下都是黑暗,他是第一次穿那么厚重的戏服,身体都是封闭住的,只能影影绰绰地看到周围大致的环境。 幸亏这天没有像剧本里头那样,是个炎热的大夏天,而是拍摄于快要入冬的秋季,不至于感到闷热难解。 群众演员一个个地走过,柯西宁弯着腰,孜孜不倦地递送着传单,但从头到尾都没有人理他,好不容易来了一个人,经过他身边时,不耐烦地接过了他的传单。 “兔子先生”感到十分开心,他看着传单被女人拿走,兴奋得差点手舞足蹈起来,接着又无比失落地看着传单被轻飘飘地丢进垃圾桶里。 他的情绪陡转急下,一下子低落起来,兔耳朵都好像耷拉了下来,站在角落里,轻轻地嘟囔着什么。 但是他的话,没有人能听清楚,也没人能明白,更像是自言自语。 “兔子先生”失落地捂着脑袋走来走去。他难过了好一会儿,这时忽然肩膀被一人轻轻地拍了一下。 他笨重地转身,呆呆地看向面前这人。这人站在光晕底下,好看的眼睛架了一副金丝边的眼镜。 男人低声念了一个名字。而这个名字并不是“路铃”。 “兔子先生”愣了一会儿,他把玩偶帽给摘了下来,只露出一个黑乎乎的脑袋来。 男孩长得很好看,阳光落在他的头顶,留下一个温暖的光圈。 他对着高大的男人咧开嘴,眼睛弯得像是月牙,笑得非常灿烂:“先生,你认错人啦。” 男人目光停滞在他身上,片刻后,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巾递给路铃,示意他擦去额头的汗。这是路铃第一次收到陌生人的馈赠,这么点小事,心里就感动得稀里哗啦的。 男人对他温和地笑笑:“是,确实认错了,你一点也不像他。你比他活泼许多。” 他是位心理医生,无意中看到这位“兔子先生”蹲在角落呓语的模样,而这副模样,恰巧像极了他这段时间治疗的男孩。男孩陷入抑郁症多年,脑意识已经产生幻觉,经常缩在角落里说些别人听不懂的话。 可掀开玩偶帽后,露出来的那张成年男性的面孔,开朗又朝气。 和他治疗的那位男孩截然不同。 “cut!!!”江喻飞坐在一块小板凳上,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取景框,“可以,过了!” 所有人松了一口气。 江喻飞回放了一遍第一幕戏,忽然招呼新人说:“沈新南,你先过来一下。” 这是柯西宁第一次听到新人的名字。 新人没有立刻赶到江喻飞那边,反而立在柯西宁的身边,羞涩地挠了挠头,磕磕绊绊地说道:“一直不知道找什么机会和你自我介绍……我叫沈新南。三点水的沈,新年好的新,自挂东南枝的南。” 能听出对方的手足无措,介绍自己的名字都能那么语无伦次。 但这是唯一一个人,在柯西宁面前,这么仔细地介绍他的名字。 柯西宁伸出手,微笑地和他相握:“你好,我是柯西宁。” “这我早就知道的……西宁哥,你看我们还是挺巧的。你名字里有一个西,我名字里有一个南。”沈新南越说越觉得不对劲,好像在凑情侣名一样,他慌乱地摆着手解释说,“我……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好巧啊。” 柯西宁理解地颔首说:“是挺巧的。” 他差点想说,他有个朋友,养了一只猫,带了一个“东”字。但柯西宁也只是想想,根本没有说出来的意思。 见沈新南还不过来,江喻飞怒了,大步走上前,卷着剧本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沈新南的脑袋,说道:“呆子!过来,别拉着西宁,下一段戏只有你一个人演,我来给你讲讲戏。” 呆子委屈巴巴地跟着江喻飞走,走之前还偷偷看了柯西宁一眼。 柯西宁觉得好笑,他手心朝里、手背朝外地对他挥了挥手。 休息了一会儿,之后的一场戏没有柯西宁的戏份,只有沈新南的。这是一段心理医生和病人对弈的剧情。两者的对话你来我往,冲突感很强烈。 柯西宁坐在江喻飞的身边,跟着他一起看取景框。演对手戏的时候没发现,观看的时候,柯西宁能够明确地感觉出——沈新南的演技确实挺好。 很多新人第一次演戏,经验不足,演出来的东西很难让人入戏。为了能演得让观众不出戏,有极大的可能性,他们会选择完全本色出演的角色。 而沈新南戏外是个健气的小伙子,戏内却能出演一个成熟治愈的心理医生。这让柯西宁不得不感到佩服,这一个才大二的男孩,年纪约莫才成年,演起戏来不骄不躁、非常稳妥,演技也超乎了柯西宁的预料。 江喻飞显然也挺满意:“cut!!!一条过。” 沈新南站在原地,化妆师过来帮他补妆。 江喻飞喝了一口热水,他看了眼坐在身边的柯西宁,犹豫三番,还会把心里的疑问说了出来:“西宁,其实我觉得你对角色的理解应该挺好的,可试镜那天为什么会说出那句话呢?” 柯西宁想起来了:“你说……关乎对路铃角色的解读?” “嗯。”江喻飞说,“你说你读完了全部的剧本。读完之后,你应该知道他的开朗、活泼、率真,其实全部都是养父母施加给他的,也是路铃演给 别人看的。他是个抑郁病人,心底里藏了一个小黑屋,装着不为人知的小秘密。” 他想了想,揣测道:“你该不是只读了前两集,没有全部看完,所以才看到了表面?” 柯西宁摇了摇头:“没有,我真的全部看完了。” “那你为什么……”江喻飞不解地问道。 柯西宁沉默片刻,组织了一下语言:“其实我觉得,人的性格是很多面的,不能用一两个词汇笼统地形容。比如路铃,他内心深处确实比较脆弱和阴暗,但是路铃不是一个自暴自弃的人,他想要努力成为积极向上的人,也想在别人面前留下这样的印象。您可以说,他的性格只有阴暗面吗?我觉得不是。” “欢乐活泼的也是他,抑郁迷茫的也是他。这两者都是他,而不是一个抑郁迷茫的他,扮演成了欢乐活泼的样子。相比较起来,我更喜欢用前者形容他。” 江喻飞听着听着愣住了,他长长地叹了口气:“那你知道普通人会选择的答案是后者吗?” “大概……清楚一些吧。”柯西迟疑地点了点头。 江喻飞纳闷道:“那你为什么要一意孤行。我这道题,就是个送分题,当初你连送分题都没答上来,我都觉得可惜了。” “一千个读者的心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柯西宁笑了笑说,“我不想违背本心去答啊。” 说着,他还不好意思地摸了一下鼻子:“我当时真以为你们会有和我一样的想法,后来看大家都沉默了,我就知道自己答得不好。” 江喻飞整个人滞了一会儿,想通后,他忍不住叹息道:“西宁,你这人……还真是固执。” ※ 一天漫长的拍摄过程后,柯西宁被接送回到酒店。 整个《呓语》剧组都住在同一个酒店,只不过楼层不同,房间大小不同,默认的待遇也有所不同。沈新南作为主角之一,和柯西宁住在同一个楼层。 经过这一整天的相处,柯西宁和沈新南已经算挺熟悉了,他们坐一辆车回来。 在车上,柯西宁就想微博关注他。明星大多实名认证,即便沈新南这样干净得一塌糊涂的新人也不例外。他在微博搜索栏输入“沈新南”三个字,跳出来一个三千粉的账号。 是带黄v的。 柯西宁把手机递到沈新南的眼前,问道:“这是你吗?” “是我。”沈新南有些不 好意思。 柯西宁点了关注。 一看,他才发现沈新南早就关注过他,他们现在是互关。沈新南匆匆忙忙地解释说:“西宁哥……我是你的忠实剧粉。你演的每一部戏我都有看。我在七年前就关注你的微博啦。” 坐在副驾驶的于倩雯闻声回头,扒着靠椅吃惊地说道:“沈老师,你也是西宁哥的粉丝吗?” 听到“沈老师”这个称呼,沈新南整个脸都涨红了起来。 于倩雯没注意到这些,她的视线是朝后看的,所以目光能够透过后车窗,笔直地看到后方的场景。 她皱了下眉。 柯西宁随口一问:“怎么了?” 于倩雯作为柯西宁的助理,自然很清楚《宫闱》角色被白梓蕴换走的事,导致她现在看到《宫闱》剧组的任何人,都感到无比的气愤,连以前挺喜欢的严叙,如今都不怎么喜欢了。 她不想让柯西宁看了伤心,愤愤不平地摇头说:“没什么。” 柯西宁哪里那么好糊弄,一看于倩雯这表情,他就确定有什么。他顺着于倩雯的目光向后看去,无意外地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严叙和一行《宫闱》的工作人员,身边还跟着阿杰。 倒是没看到白梓蕴。 柯西宁的目光落在严叙的衣着上。过去了那么多的时日,严叙依然锲而不舍地穿着他当初送的那件灰色高领毛衣。上次带贺萌去游乐园玩是这件,今天无意中看到,又是这件。他用手支撑下颌,心想,他不腻吗? 这个答案注定无解。 柯西宁也不纠结,既然到了酒店,就该下车了。 他们一行人一起走进去,沈新南在旁边细数着七年来柯西宁演过的戏。柯西宁确实觉得挺感动,这些年他拍的扑街戏,沈新南竟然每一部都看过。 完全可以说是忠实粉丝了。 《呓语》剧组入住的是平民酒店,《宫闱》剧组的酒店就在隔壁,可豪华档次整整高了两三个度。徐桥站在严叙身边,和他商量着明天正式拍第一场戏的注意事项。 说着说着,徐桥说不下去了。因为他发现严叙的心思根本不在他的话上面。 徐桥顺着严叙的目光看过去,没看到什么新奇的事物,不由好奇地问道:“你怎么了?” 严叙的脸色不大好看,他神色比之前黯淡了几分,跟着工作人员往酒店里走去:“没什么,你继 续说。” 徐桥便继续和严叙说事情。 ※ “cut!!!” 又一段重头戏过后,柯西宁走到江喻飞身边,稍微弯下腰来,仔细观察着他刚才的表现。 这几天的戏份几乎都是一条过,这不仅给剧组减轻了巨大的压力,更是给江喻飞助长了不少的信心。他总有种感觉,这部戏不会像他以往导演的戏份一样,扑街扑到死。 他有种看到希望,一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 可惜柯西宁并不满足,他在这一段对手戏中,发现了有一处情感爆发的地方没有演好。这一段戏,是柯西宁一个人的独角戏。夜晚,他缩在房间的角落里,抱着腿絮絮叨叨地说话。 他感到孤单,无助。 而这时心理医生的电话打来。他们现在是朋友,偶尔会见面聊天,或者网络通话。由于接触时间较短,对方还不知道他是个抑郁症患者。路铃此刻陷入了抑郁之中,却仍然强颜欢笑地和对方聊天。 他直接请求江喻飞能不能再演一遍。 江喻飞却有些不以为意:“你这演得挺好的啊,不用再演了。” 柯西宁却仍然请求再演一遍。 江喻飞也理解柯西宁想要演得更好的心思,他拗不过柯西宁,点了下头,还笑着说:“行,你再演一遍,要是这遍演得不好,你就老老实实听我的。你演得真的够好了。” “第三集第二场!”江喻飞比了个手势,“一、二、三……a!” 柯西宁重新进入状态。 演了一段后,江喻飞觉得和之前那条并无不同之处,不明白柯西宁不满意的是什么地方。 最后,柯西宁挂断电话,把头埋在膝盖里,不断地发抖着。 江喻飞皱起了眉头。 等柯西宁抬头,江喻飞恍然大悟。他哭了! 剧本里压根没有路铃哭泣这一段,但是柯西宁第二遍重新演的时候,又加了一段! 江喻飞目不转睛地盯着取景框,柯西宁哭的时候,没有发出任何嘶吼,落在别人眼里,却也不是那种无声的流泪,这更像是一场情绪的爆发。 柯西宁哭完,好像没怎么出戏。即便江喻飞喊了“cut”,柯西宁仍然没有缓过神来,浑身缩在角落里,细微地颤抖着。一堆人围着他,于倩雯给他递水,化妆师想要帮他补妆。柯西宁一一 没有反应。 江喻飞觉察到不对,他大步走向前去,轻声问道:“怎么了?” 柯西宁被这一句“怎么了”带出戏来,他滞了片刻,抬头,咳嗽几声:“没事,我没事……就是一时半会没从戏里头出来。” 江喻飞再三问道:“你确定你没事?” “嗯。”柯西宁对着他笑了笑,“能有什么事。” 江喻飞看柯西宁的状态还行,松了一口气,他说:“你这一段哭戏加得太好了,给了情绪一个爆发点。让这一段看起来更有感染力。” 柯西宁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 江喻飞拍拍柯西宁的肩膀,说道:“你先去休息吧。” 柯西宁嗯了一声,于倩雯立刻跟上去。 沈新南完全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事,和路铃通话的音频是提前就录好的,他只知道刚刚柯西宁拍的是这场戏。他坐在休息室里,扬起那略有些黑的俊脸,让化妆师在他脸上鼓捣。 化妆师打阴影时,不由笑道:“唉,你和西宁都不能用同一种阴影粉。他那么白,给他用的阴影色号相当于你的粉底色号。” 第32章 请客 化妆师就是看沈新南脾气好才这么说的,遇到一般人,他可不敢这么开玩笑。所幸沈新南并没有生气。 他本来闭着眼睛,让化妆师用刷子鼓捣的,听到这话,瞬间睁开眼来,真心实意地说道:“西宁哥确实白,比我们电影学院的女孩子还要白。” 柯西宁失笑,说道:“别,承受不起你这么比较的。” 沈新南只管笑。也不知柯西宁这么一句普通的话哪里戳到他笑点了。 化妆师用刷子轻轻戳了一下沈新南的脸颊,说:“闭眼。” 沈新南便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柯西宁看他这个模样,莫名想起了沈新南的微博账号——大概是还正式出现在观众眼前吧,他没有像普通明星一样用自己的真人照片做头像,而是用了一个常见的表情包。 这个表情包流传甚广,是一个棕色的狗熊一边咆哮一边用小拳拳捶打自己的胸口。 他关注时只觉得挺有趣的,现在想想,这表情包里的狗熊和沈新南给人的感觉简直是如出一辙。 柯西宁想着想着就笑了。 趁化妆师转头拿定妆的蜜粉之际,沈新南偷偷睁开一只眼睛,看柯西宁:“西宁哥,你在笑什么啊?” 柯西宁怎么会说笑他,他心虚地说道:“没什么。” 沈新南迷迷糊糊地哦了一声。 化妆师转身回来,又捧着沈新南的脸,叹了口气:“闭上眼睛。” 沈新南又老老实实地闭上了眼睛,他和柯西宁搭话:“西宁哥,下下场是我和你的对手戏,还是个……吻、吻戏,你会紧张吗?” 柯西宁:“……” 路铃发现自己的病情越来越严重,经过一番思想斗争之后,刻意避开心理医生。心理医生发现路铃失踪了,微信、短信、电话……所有的联系方式都找不到他本人。心理医生慌了,他开始大街小巷地找人,终于在一家玩偶店找到了他。 这一段短暂的分离后,让心理医生发现了自己喜欢路铃的心情,表白并且在他的额头落下了一个吻。所以准确来说,下一部戏确实是吻戏。但没有像普通偶像剧一般缠绵悱恻的舌吻,只是一个纯情到不能再纯情的额头之吻。 柯西宁如实回答:“不紧张。” 沈新南叹了口气,哀叹地说道:“怎么办,我好紧张啊。” 柯西 宁偏过头一看,沈新南果然很紧张的模样,手指绞在一起,也不知道在纠结什么。柯西宁有些想笑,但想着这也许是沈新南第一次演这种戏,只好让自己严肃一些。 他努力维持着不笑,贴心安慰道:“没事的,就亲个额头,不会怎么样的。” 沈新南嘴上嗯了一声,行动上却不是那么表现的。他从口袋里摸索出一个小东西,趁别人没注意,剥开包装纸,一下子扔进嘴里。 他遮掩得很好。以至于柯西宁确实没看清那是什么玩意儿。 但从沈新南嚼吧嚼吧的姿势,可以辨认出来,那应该是个口香糖。 化妆师见状,还哎呦叫了一声,叹息道:“沈老师,你这要嚼口香糖也说一声啊,我可以晚点给你上唇膏。” 第二次被叫沈老师的沈新南脸顿时憋得通红,也不知是被点破“口香糖”羞赧,还是这一句“沈老师”。 片场。 沈新南扮演的心理医生穿梭于不同的大街小巷,找寻着路铃。他去他们初遇的马路上,去路铃常去街边公园,甚至还跑到路铃学校,问他的室友和老师。然而对方都说没有见过路铃。 这场戏比较简单。 柯西宁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坐在江喻飞的身边看着取景框,而是坐在另一个角落刷时事微博。 周围站了两个女孩子。两个都是化妆师。 化妆师a说:“你知道吗?隔壁剧组今天开机了。我本来以为也跟我们一样,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剧组……结果你知道我看到了谁吗?” b显然有些不以为然,她咬着苹果问:“谁啊。” “白梓蕴啊!” b说:“还好吧,我上个剧组就有他。” a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我说你,是不是不看娱乐新闻的啊?这白梓蕴下一部新戏,就是和严叙一起演的《宫闱》啊,这可是个大制作,没想到就在隔壁剧组。” b恍然。 柯西宁充耳不闻地继续玩手机。 就在这时,a抓着b的袖口惊呼:“我……我是不是看错了啊?” b顺着a的目光看过去,也差点不相信自己的目光。 他们口中的严叙就站在江喻飞的身边,偶尔和导演说两句话。 柯西宁放下了手机,偏过头一看,发现严叙的目光笔直地往他这个方向看来。 他不明白严叙为什么会出现在《呓语》剧组。而这时江喻飞竟然向柯西宁招了一下手:“西宁,你过来一下。” 柯西宁愣了一下,站起身,不急不缓地走了过去。 沈新南这场戏演完了,他也被江喻飞叫了过去。 “这是……这是严老师吗?”沈新南显然也觉得不可思议。 严叙就站在沈新南对面,比他略微高了半个头。 他伸出手与沈新南相握:“你好。” “……好、好。”沈新南说。 严叙转而看向柯西宁,目光交织着无数复杂,他飞快地抿了下唇角,也像刚才一样,伸出手。 “你好……西宁。” 柯西宁表情挺淡,他回握一下:“你好,严老师。” 严叙轻轻地握了一下。 柯西宁在娱乐圈混了那么多年。严叙认识他,没人觉得奇怪。 江喻飞笑着说:“严影帝是来请我们三个吃烧烤的。他说《宫闱》的剧组就在隔壁,也是差不多时间开的机,也算是有缘分了。他建议说,为了增加以下邻里剧组的感情,请我们的主创人员吃顿饭。” 《呓语》成本小,格局小,真要谈主创人员来,那还真只有他们三个。 沈新南疑惑道:“没有《宫闱》主创人员吗?” “没有。”严叙很快接话说,“就我们几个。” 沈新南觉得挺奇怪。他虽然不太明白娱乐圈里的水深水浅,但基本的社交礼仪还是知道些的。既然是友谊餐,为什么只有一方的主创和另一方的一个主演。 江喻飞也觉得奇怪,但又不明白严叙图什么,而且还能结交一下影帝,明摆着的好事,所以严叙一提起这个主意,他就很快答应了。 他们几个在说话时,柯西宁一直没插话,等到这也时候,他才抱歉地说道:“不好意思,今晚我还有点事。恐怕是去不了的。” 江喻飞皱眉:“西宁,你这几天演完戏,不就直接回酒店睡觉了吗?你有什么事啊?” 说到这里,江喻飞恍然大悟,问道:“是不是这些天拍戏密度太紧,你太累了?太累了就好好休息,不要勉强自己。” 沈新南也紧张地盯着柯西宁:“西宁哥,你没事吧?都是我的错……昨天晚上我不应该那么晚,还拉着你推荐电影的。” 严叙的目光本来分毫不差地看着柯西 宁,听到沈新南这话,莫名瞥了他一眼。 严叙又不是没谈过恋爱。这新人看柯西宁的目光,太过明显,藏都藏不住。 而柯西宁对待他的态度也不像对待一般的合作对象,对着他笑的次数,非常多。 多到他都觉得刺眼。 柯西宁有多久没露出这样的笑容了呢?好像有一两年,好像更久。久到让他想起他们俩拍《小琉璃》的时候,柯西宁也是那么爱笑。他随口一句玩笑话,柯西宁就能笑个不停。 “不是。”柯西宁笑着解释说,“我是真有事。之前在一个电台接受过采访,上周那电台说,想再次邀请我。这电台都是直播的,不是录播的,傍晚开始节目……所以,这顿饭,不好意思了。恕我不能出席。” 沈新南露出无比遗憾的表情。 他说:“西宁哥,那下次我请你。你要吃什么都行。” 柯西宁笑着说:“怎么能让你请,我再怎么说,都长你几岁,要请客也得我请。” 沈新南摇头说:“不要。请你吃饭是我毕生的梦想。” 江喻飞这几天把沈新南对柯西宁的殷勤看在眼里,也明白这个小新人是柯西宁的粉丝。所以这一幕,落在他这个单身狗的眼里,十分扎眼,他无言以对地咳嗽说:“你们要秀恩爱,就到一边去,别在我面前。行不行?” 沈新南显然被江喻飞的话吃了一惊。 他自认为对偶像不敢有那种想法。他大喘气道:“导演……你误会了。我对西宁哥……我们只是朋友。” 江喻飞甩甩手,无所谓地说道:“行了,我就是开开玩笑。” 他转头看向严叙,客气地问道:“既然西宁有事不能去,那就我们三个?” 严叙没有说话。 他垂着眼帘,不知道在想什么。 江喻飞又问了一遍。 “嗯?”严叙才缓过神来。 江喻飞只好又重复了一遍。 严叙说:“行,那就这样吧。” 江喻飞狐疑地瞧着这位影帝的神色,总觉得他的脸色像是蒙了一层阴影,十分的难看,还有点吓人。 他就被吓了一跳,不知哪里得罪了这位影帝,差点不敢说话了。 气氛有些压抑。 江喻飞适时地打圆场说:“行了,也休息得够久了,进入下一场戏吧。” 灯光、场景、布局都准备好了,就差两位主角了。 柯西宁额头有些出油,脱妆了一些,他站在原地,让化妆师用吸油纸在额头压了又压。 沈新南站着有些累,就坐在小板凳上,仰头一动不动地看着柯西宁,在他后头安一条尾巴,就能摇来摇去了。 严叙看着这一幕。 而柯西宁并未觉得有异,说明这种场景发生得很频繁。 “江导演。”严叙说,“我想留下来,看他们演这一场戏,可以吗?” 第33章 爆炸 严叙想要观摩柯西宁和沈新南演戏,江喻飞哪有不同意的道理。他还想着兴许这位影帝能够多多指导这两人的演戏,让《呓语》的质量更上一层楼。 江喻飞受宠若惊地说道:“可以,可以。当然行。” 江大导演一甩手,助理便全程弯着腰,把全剧组最好的一把靠椅给搬了过来。 这把靠椅,说是全剧组最好的,一点都不为过。这是把皮椅子,自带靠枕,非常舒服。江喻飞常年导戏弯腰,腰背不好,特地从自己家里把这靠椅给空运过来的。他趁休息不拍戏的间歇,头靠在软乎乎的椅背上,手里捧着个保温杯,偶尔品个小茶,半眯起眼睛来,让助理站在后面帮他按摩太阳穴。 真是再舒服不过! 江喻飞把自己最心爱的靠椅给严叙坐了,自己坐在小板凳上看取景框。严叙沉默片刻,忽然问江喻飞要了《呓语》的剧本,江喻飞也老老实实地交给了他。 他的手指很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得又短又干净。手指翻飞,淡定地翻阅起剧本来,肉粉色的指甲衬着雪白的厚纸张,十分赏心悦目。 再久远以前的一天清晨。严叙从睡梦中醒来,便看到躺在旁边的柯西宁,一脸好奇地抓着他的手比对,像是发现新大陆似的喊道:“严叙,你的手真的好大啊。比我的要大个小半圈。” 柯西宁的手就算在男人圈里也不算小的,但是严叙却比他还要大一些。 严叙唇角略微上扬,顺势抓着对方的手,举到唇边亲了一口。 他却忽略了柯西宁大清早抓着他手的原因。有人,只是比枕边的人早醒了一些时间,然后偷偷摸摸地抓住对方的手,想要牢牢地十指相扣,被抓包后,才灵机一动,扯到“手大手小”的话题上。 江喻飞好心地提醒道:“第五集第一场。” 严叙的指腹放在其中一页上停住,动作凝滞了片刻,这一页的开头赫然写着“表白”两个大字。 “对对对。”江喻飞完全摸不清眼下的状况,他还挺开心地说,“今天就是拍这场戏。” 严叙余光看他,语气不祥,道:“表白戏?” “嗯。”江喻飞说,“你来得挺巧,这段正好是重头戏。” 严叙什么都没说,模样看上去还算冷静,但是没有兴趣继续看剧本。他把它合上,重新还给了江喻飞。 远处,主演和配角 都准备好了,就等江喻飞打板了。 助理见导演迟迟没有行动,便喊了一声:“导演,可以了!” 江喻飞回过神来:“一二三,a!” 表白戏开始。 心理医生找了许久,大街小巷地乱晃。最后在一家玩偶店里驻足,不是因为发现了路铃的身影,而是在玩偶店的橱窗里,发现了一只兔子玩偶。它戴着圆圆的黑眼镜,穿着纯黑色的燕尾服,手里拿着一支指挥棒。 和初遇路铃时,他穿在身上的玩偶服,一模一样。顶多一个是微缩版,另一个是放大版。 心理医生被这小号的兔子先生吸引住,他推开玩偶点的玻璃门,拿起放在橱窗上的玩偶,想要向店家买下。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出乎意料地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路铃。而路铃却没有看他,只是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店家以为他感到惊讶,无奈地解释说:“这个男孩从今天早上开始就蹲在我们店的门口,怎么赶也赶不走。没办法,只好把他带进店里来了。” 店家观察着心理医生的表情,好像明白了什么:“他是你的朋友?” 对方微微一笑,笑容如沐春风,带过一片暖意和温柔。 “嗯,是的。” 心理医生怕吓到路铃,走路的动静特别小,一点一点地接近他,在他身边蹲下,连同“兔子先生”也放在了他的手里。 “路铃。”他轻轻地说道,“我们回家了。” 路铃这才抬起眼眸看他。 心理医生脸上依然带着柔和的笑意。 路铃的脸色暗淡几分,他低声说:“我不想跟你走。” “为什么?” 路铃换了个姿势,不想面对面接触他,嗓音干涩又喑哑:“因为我不认识你。” 心理医生叹息道:“可路铃,我认识你啊。”话音落下,这里的镜头应该是心理医生,拂去路铃额头的碎发,落下轻轻的一个吻。 但就在沈新南死命地闭着眼睛,紧张地凑过去,嘴唇颤抖地靠近柯西宁的额头时——江喻飞那边却突然传出一个极大的动静。 只听“啪嗒”一声,严叙忽然站了起来,一动不动地盯着灯光聚集的角落。 这动静太大,没有办法掩住,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江喻飞和严叙的方向,脸上的诧异完全没藏住。连聚光灯下的两位主角,都停下了所有的动作。沈 新南之前紧张,酝酿情绪废了挺大的劲,好不容易准备好了,就被这声音吓了一跳。 他不明所以,纳闷地问道:“……西宁哥,严老师……他、他这是怎么了?” 柯西宁没什么起伏的目光,也穿越过了众人,不经意地和严叙的目光对上。 他淡淡地收回视线。 “没事。” 江喻飞真心觉得身边这位爷不是吃错药,就是中邪了,莫名其妙的。 他坐在小板凳上,小声提醒道:“……严影帝,现在是在拍戏,您先坐下来,有事慢慢说。” 严叙的目光依旧没有变,笔直地注视着沈新南和柯西宁的方向。 沈新南被看得心惊肉跳,纳闷不已,不由怀疑自己是不是惹到这位影帝了。可左思右想,又觉得没有,他完全不明白眼下是什么情况。 江喻飞见严叙对他的话毫无反应,周边所有人又停下所有活看着他们。江喻飞的脸皮子莫名有些疼,他索性扯了下严叙的袖口,说道:“有什么事,咱们等这一段拍完再说好吗?” 他被江喻飞硬拉了下去。江喻飞尴尬地咳嗽一声,对着柯西宁和沈新南那边,大声喊了一声:“我们继续拍,就从刚才那个额头的吻开始,继续,继续。” 沈新南看过去,发现影帝终于不在用那种目光看着他了,他松了一口气。 不过拍这段戏沈新南本就紧张,事前又是做心理准备,又是嚼口香糖的。这下他好不容易才进入状态,刚刚又被严叙莫名其妙的举动给打断,很难再入戏。 果然,这段简单的吻戏,沈新南总是拍不好。不是动作太僵硬,就是表情太扭曲,完全脱离心理医生本来的人设。 “cut!”江喻飞喊道,“先别拍了。你们先休息一下,调整一下状态,再这样下去不行。” 助理走过去,把沈新南的手机给他,帮他在列表里找了一首轻快的纯音乐,帮助他放松心情。 沈新南把耳机塞上,一边均匀着呼吸,一边小范围地走来走去。 江喻飞看着这一幕皱眉,心道沈新南这是怎么回事,平时拍戏挺好的,怎么今天一点都使不上劲。 严叙再怎么说都是隔壁剧组的,江喻飞不想让严叙看他们剧组笑话,就打着哈哈说:“我想今天是你过来,所以他们俩都害羞了,哈哈哈哈哈,平常这两人配合得可默契可好了,都是一条过的。” 严叙注意到了一个字眼,他转而问道:“……西宁和他,以前配合得很好吗?” “是啊。”江喻飞大力夸赞说,“这是我导戏那么多年,见过配合最默契的一对了。” 严叙没再说话。 江喻飞好奇地看过去,总是莫名得觉得这位影帝的脸色好像更差了。 ng了那么多条。 沈新南感到非常不好意思,他逐渐冷静下来后,就把手机和耳机重新交还给助理。而他觉得自己做了天大的错事,愧疚地站在柯西宁的身边,像是个罚站的小孩。 柯西宁倒是觉得ng挺正常的,他劝解道:“ng没有事,是人都会ng。以前我拍第一部戏的时候,几乎每一条都要ng五六条,等到后期,ng次数才少了很多。” 这还真不是配合和默契的关系。七年前的柯西宁从来没想过能和自己仰望的人一起拍戏,每一场戏,他都拍得无比紧张。而严叙的演技是真好,柯西宁又不是科班出身的,每次两人对戏,他都会被严叙的演技和气场压倒性地制住。一次两次后,柯西宁还能承认,次数多了,他就觉得自己在偶像面前丢脸了。 还好那时严叙特别有耐心,每演一场戏,严叙都会仔仔细细地给柯西宁讲解一遍。就是这样一遍遍地、慢慢地,柯西宁逐渐明白了“如何演戏”,中期的拍摄,几乎都是一条过。 沈新南自认为看过柯西宁的每一部戏,他好奇地问道:“西宁哥,你说的是《鲤鱼跃龙门》这一部戏吗?”他记得这是柯西宁所拍的第一部戏,也是他第一次映入观众眼帘的剧。 “不是。”柯西宁摇了摇头,“《鲤鱼》是我第二部戏,第一部戏题材不行,没播过。” 沈新南哦了一声。 柯西宁顿了半刻,笑道:“倒是你,是不是吃了一嘴的粉底?” 沈新南一开始没听懂柯西宁这句玩笑话,后来听懂了,便傻乐着说道:“没有,没有,只要你不介意我ng那么多次就行。” 柯西宁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行了。我不介意,这条好好拍,别再出错了。” 沈新南重重地点了下头,说:“我会的。” 柯西宁笑了一下。 ※ 心理医生叹息道:“路铃,可我认识你啊。” 他拂去路铃额头的秀发,轻轻地落下一个吻。这个吻不带任何情色的味道,它是温暖的 、治愈的、虔诚的。 路铃不敢置信地、慢吞吞地抬起头。 心理医生轻声笑了,他握住路铃的手说:“嗯,你失踪这段时间,我想清楚了。” “我想,我应该是喜欢你的。” “很喜欢你。” “舍不得你离开我。” 江喻飞喊道:“cut!!!” 沈新南和柯西宁都松了一口气。ng那么多条之后,终于过了。 柯西名的目光往江喻飞那边瞥去,发现原本坐在他身边的那人,早就走了。 沈新南也觉得很奇怪,他走过去问:“影帝呢?” “哦。”江喻飞解释说,“在你们拍最后一遍的时候,他中途说有点事,就先回去了。” 沈新南摸着后脑勺说:“那吃饭的事,还作数吗?” “你小子。”江喻飞笑骂,“怎么就知道吃啊。” 沈新南不满地嘟囔着:“哪有,我也挺关心西宁哥的事啊。”他这说话的声音非常轻,轻到没有人听清。 江喻飞本想坐到靠椅上,结果定睛一看,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事。 那靠椅被严叙坐过之后,表面看着是一点事都没有,仔细一看,就能发现靠椅上的那层牛皮被刮去了一小层。江喻飞心疼地看着椅子,心想,这严叙坐在这里的时候,究竟在想什么,竟然能生生磨去这么一小块皮。 ※ 《宫闱》剧组这边,明显比《呓语》热闹许多。 人多,事也更多。 严叙去而复返的事,没几个人知道,除了阿杰,就是默默关注的白梓蕴。 这几天,拍的都是现代戏,他们穿的都是现代的戏服。这场戏,白梓蕴穿了一件做工良好的西装,他本人又是衣架子,唇红齿白的,衬得他身姿特别挺拔。 一场戏拍完,刘云满意地拍了拍手:“不错,小白你演得很好。” 白梓蕴谦虚地露出一抹微笑。周边围上来许多人,对他嘘寒问暖,擦汗递水。 他稍微弯下腰,双手合十,鞠了一躬,说道:“谢谢大家,辛苦大家了。” 白梓蕴这人非常会做人,他在剧组的人缘非常好。看他这样,一堆人坦然地笑着,齐声说道:“我们不辛苦啊。” 话音才落,众人都齐齐地笑了。 白梓蕴也跟着他们 一起笑,一双桃花眼笑起来,特别好看。 中场休息,大家都散去,各忙各的活。白梓蕴坐了一会儿,就走到了严叙的身边,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下。 白梓蕴先聊了几句关于《宫闱》剧本的事,但严叙根本没有搭理他。 “严老师。”白梓蕴索性单刀直入地说道,“您是不是去隔壁剧组找柯前辈了啊?” 严叙瞥了他一眼,问:“我去见我的爱人,有什么不对吗?” 白梓蕴的脸黑了一层。 但他能混到这种地步,哪里是会被几句话就气到的个性。他愣了片刻,就又随口说了几句话,但见严叙毫无反应,也觉得自讨没趣,没过多久,他就走了。 阿杰走到休息室这边来,说道:“老大,应该就是今天晚上。” 严叙和白梓蕴合作过多部剧。白梓蕴此人,状态和情绪都很多变。他的第一部戏是网剧。这部网剧被观众誉为“第一网剧”,以缉毒为题材,非常经典,至今很红。而白梓蕴作为剧中的男一号,却不是一个正面角色,而是一个毒贩子。这毒贩子自然也深陷于毒瘾之中,无法自拔,害人害己。 此剧就是别具一格在以反面人物为切入点,讲述毒贩子和缉毒警察的故事。 据说,白梓蕴为了更深刻的入戏,曾亲自去戒毒中心,和一些正在戒毒和戒毒成功的人相处过一阵子,亲自感受他们的痛苦与折磨。而就是这段经历,让白梓蕴更好地理解了角色,他在剧中演绎的“瘾君子”非常真实、可信,深入人心。 之后他出演的几部剧虽然演技还算可圈可点,但都没有第一部戏让人惊艳和印象深刻。 许多人评价说:“白梓蕴肯定为这部戏下足了苦工。这甚至是他的演技巅峰。” 极少有人知道,这份苦工,却是他投机取巧、歪门邪道上来的。严叙也是以前和白梓蕴拍戏的时候,偶尔在休息室发现的这一秘密。他知道这是白梓蕴最大的把柄。但白梓蕴很能忍,只会在每个月的某一天,和他的身边的一群瘾君子,一起在会所开始他们疯狂的派对。 严叙从被白梓蕴威胁的第一天,就在等这一天。终于等到了。 ※ 傍晚,柯西宁回到酒店。 一天的工作量,已经让他非常疲惫。但是他还需要接受《等你》电台的二次采访。《等你》这档节目,在晚间八点播放。这次节目组通知他,需要在节目上唱 一首歌,歌曲随便柯西宁自己选择。 柯西宁只是个演员,他不是歌手。很多人能在唱、演以及导中随意切换,多方面发展。但柯西宁没有想这样尝试过,因为他唱歌非常一般。不至于难听,但就是不太好听。 扬长避短。柯西宁他几乎没怎么唱过歌,唯一一次认真地唱歌,是他决定用情歌对严叙表达心意的一天。 那时候,他和严叙早已暧昧多日,但谁都没有点破。 他花了好几天学会了一首情歌,然后看好黄道吉日,算准哪一天表白成功几率最高,便在那天准备好鼓足勇气。可还没等他先开口,严叙就先单膝跪地,拿出了一枚戒指。 非常老套的套路,但是柯西宁还是感动得稀里哗啦的。 柯西宁收下戒指后的两个月,便和严叙领了证。后来由于要经常出席公众场合,他和严叙就都把戒指摘了下来,放在同一个戒指盒里。 如今属于他的那枚应该还在那套公寓的柜子里藏着。柯西宁离开那天,扔牙刷、扔床单,什么都扔。他也考虑过要不要把属于他的那枚戒指给扔下,后来一想,这也算是个贵重的物品。严叙当年还不怎么红,手上的资金也有限,那两枚对戒是他挑最贵的买的,在七年前来说,也算是下足了血本。 既然是严叙给他的,他就还给严叙,留在公寓里也好,反正无人问津。 时过境迁,柯西宁怎么可能还会选当年那首情歌来唱。节目组安排后,他就让于倩雯帮他删选了一首“好听又好唱”的民谣小清新。这两天,演戏过后,他回酒店有空就哼几句,几天下来,唱得也算熟练了。 今天,他脱掉外套,半倚靠在床上。 柯西宁手里拿了一张纸条,那是完整的歌词,柯西宁用手机放着原唱,自己跟着歌词轻轻地哼了下来。 又练了两遍之后,他觉得差不多了,轻轻地闭上眼睛,修整片刻。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 柯西宁睁开眼帘,拿起手机一看,竟然是许久没联系的付琰。 自从他进入《呓语》剧组后,就没和付琰联系过,也不知他晚上打电话过来是为什么。 柯西宁有点饿了,他吃了一些于倩雯为他准备的糕点:“付总?” “……柯西宁。”付琰说,“你去微博看一眼。” 柯西宁不明白:“什么?” “快去。”付琰冷淡地说道 。 “……好。” 就等柯西宁还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他才发现付琰在他说完“好”,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这还真是付琰的态度。 柯西宁一手拿着咬了半口的糕点,另一手想要点进微博。 可他还没那么做,手机最上层的消息栏就直接跳出一条爆炸性的新闻。这不是那些娱记发的,也不是圈内人士爆料的。直接就是一条官方的、毫无辩驳力的时事丑闻。 “圈内某年轻男星白某因涉嫌吸毒及藏毒,当场被抓获,现已被警方逮捕询问……” 作者有话要说:皮:我是被抠破的:)某人太纠结了。谢谢宝贝们的地雷啊~明天白炮灰被全民diss 第34章 唱歌 柯西宁确实被新闻的标题惊讶到了。但他还没来得及点开新闻看一眼,门外就传来几声焦急的敲门声。 他站起来,开门。 门外站着满脸急色的于倩雯,她显然是临时决定从自己房间赶过来的,身上还穿着一套粉色毛茸茸的长袖睡衣,脸上敷着黑乎乎的海藻泥面膜,脚上是酒店的一次性拖鞋。 “西宁哥……”于倩雯举着手机匆忙地说道,“微博今晚都要爆炸了。那个抢你角色的白梓蕴,就在半个小时前聚众吸毒,被警方抓获了。”于倩雯一直为这事耿耿于怀,在房间里敷面膜顺便刷微博,就看到了这条新闻。她就第一时间找上了柯西宁。 看来付琰就是为了和他说这事,柯西宁心想。 官方新闻说的是“年轻男明星白某”,并没有指名道姓,但白不是个常见的姓,放眼整个娱乐圈,姓白的也就两三个,出名一些的就只有白梓蕴一个。 柯西宁问:“你确定是白梓蕴吗?” “确定、确定。”于倩雯急着说,“我看到新闻的第一时间就点进去了。热度最高的微博上还放了一个小视频,拍了被抓捕人的大致身影。虽然还打了马赛克,但我确信那个穿衬衫和卡其色风衣的就是白梓蕴。” 那看来是差不离了。 于倩雯又说:“西宁哥,你快看看热搜的评论。网友在吸毒方面的意见出奇地统一,就连白梓蕴那个官方后援团……都在评论底下宣称脱粉了。” 柯西宁划开手机屏幕,刷了一下微博。 于倩雯说:“评论没有一个包庇瘾君子的,真的是很正能量了。” 柯西宁把手机翻转过来,给于倩雯看。 “不是我不看。”柯西宁无可奈何地说,“应该是这新闻太具有爆炸性。微博不争气……它卡住了。” 确实卡住了。无论刷新多少次,都是同一个页面。 于倩雯哀叹了一声,像是一个不能和好朋友分享好吃糖果的小姑娘。 “与其说这个……”柯西宁指了一下于倩雯的脸,笑了一下,“你要不要去洗掉脸上的面膜。” 于倩雯从敷面膜,再到刷微博,最后兴冲冲地跑到柯西宁这里来,其中经历了快要半个小时。这面膜顶多只能敷十五分钟,在脸上的时间确实太多了。 难怪,她感觉脸那么干。 于倩雯生怕这面膜 还能倒吸脸上的水分,她轻声叫了一声,便急着往自己的房间跑。 跑之前,她还煞有其事地补充了一句:“你一定要看微博。” 柯西宁笑了笑:“知道了。” 等于倩雯走后,柯西宁重新坐下来,再次刷了一下微博。这一次,微博变得挺顺畅了。 热搜第一,赫然挂着一个话题:#白梓蕴吸毒被抓# 普通热搜旁边挂着的都是“热”字,今天这条挂着的却是“爆”字。 柯西宁点进去一看,的确如同于倩雯所说,评论和点赞数最多的那条微博,流出了警方抓人出来的视频。视频拍得很模糊,在夜色的衬托下,更是显得不高清。 但是白梓蕴长得出众,身段又好,在一群素人堆里,太过显眼。仅仅是一个背影,就足以让人确信——新闻里所说的白某,就是白梓蕴本人。 不过……让柯西宁感到疑惑的却是另一件事。即便视频拍得模糊,柯西宁也足以能够辨认出来,视频里聚众吸毒的会所,是本地和岚不相上下的私密基地,保密性极高。 白梓蕴是个小心谨慎的人,他选择在这样一个地方聚会,应该是很有自信,不会被别人发现。 那警方又是怎么做到出其不意的呢? 这个疑问仅仅在柯西宁的脑海里停留了片刻,他就不再纠结,而是看起了网友的评论。 热评第一名:“白梓蕴,94年生人。代表作:《原罪》,这一作品由瘾君子的角度出发,讲述了缉毒警察和毒贩之间的故事,节奏紧锣密鼓、剧情流畅、特效逼真,对现实生活有极大的讽刺作用,该剧曾获得最佳网剧奖。现在看来,的确很讽刺啊。【微笑】” 热评第二名:“我说这位小鲜肉怎么越演越差了呢。原来第一部戏也不是靠演技,而是靠吸毒啊。” 热评第三名:“白梓蕴,滚出娱乐圈【呕吐】【呕吐】【呕吐】” 热评第四名:“大家不要可怜吸毒艺人。要是真包庇了这群人,怎么对得起死于毒贩手里的缉毒警察?#白梓蕴吸毒##白梓蕴滚出娱乐圈##白梓蕴恶心#” 白梓蕴这几年苦苦经营人设,在娱乐圈以及观众眼里,塑造了一个演技好、虚心礼貌、刻苦励志的正能量形象。即便在严叙绯闻这件事上,他在路人眼里,也仍然是个受害者的形象。 然而在公众眼里,“出轨”和“吸毒”都是同样不可原谅的错误。 平日里形象越是经营得好,一旦爆出一丁点的丑闻,这人就会陷入万劫不复。这些年,有好多明星极力经营着“好丈夫”好妻子”的形象,观众也逐渐被洗脑和认同了这样的人设。 然而这种“好妻子”“好丈夫”被爆出轨,观众就难以忍受,仿佛被抽了一个耳光子一样。 白梓蕴也是相同的道理。“谦逊低调、三观正”的年轻偶像,竟然是一个吞云吐雾的瘾君子! 这直接让网民心态爆炸,纷纷表示遭受了欺骗。 白梓蕴的微博第一条:他出演《宫闱》的宣传和定妆照。 这下网友就想到了一个切实性的问题,白梓蕴究竟还能不能演《宫闱》?据爆料,《宫闱》已经进入了拍摄阶段,白梓蕴是主角,戏份肯定不少。既然他爆出了吸毒这样的丑闻,《宫闱》剧组还会不会选用他继续担任主角? 就在众人纷纷把话题转移向《宫闱》的时候,《宫闱》的官微发话了。 剧组的危机公关显然做得相当给力,它在白梓蕴爆出吸毒的半个小时后,就发表了一条态度坚定的声明。 电视剧宫闱v:本剧将不再选用@白梓蕴作为主角,《宫闱》的拍摄暂缓,重新进入余微这一角色的选角阶段。 网友们纷纷表示《宫闱》这一决定做得好,还留住了许多路人好感度。 ※ 微博上闹得沸沸扬扬,江喻飞和沈新南却对这事毫不知情。 沈新南盯着服务员端上来的汤汤水水,懵懂地问道:“严老师……您不是说请我们吃烧烤的吗?” 他穿着夹克衫和牛仔裤就这么出来了,和周围高雅的气氛格格不入。 不过沈新南看严叙自己穿得也挺随意,也就释然了一些。 “烧烤不错。”严叙酌了一口茶,说道,“但这家的招牌菜也挺好,你们尝尝看,不会失望的。” 沈新南夹了一个看似普通的水煮娃娃菜,放进嘴里,眼睛瞬间变亮。 “严老师,真的好好吃。”沈新南眼里都是惊艳。 江喻飞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捂着脸想,这孩子真是在外面丢脸。 他不轻不重地提了沈新南一脚。 沈新南还不明所以地歪过头看他:“江导,你踢我做什么?” 江喻飞:“……” 他恨铁不成钢,索性不再提醒 了。 江喻飞是应酬场上的常客,他先把严叙夸得天花乱坠,天上有地下无,又试着提出以后合作的可能性,最后抬起酒杯,敬了严叙一杯酒。 沈新南也依样画葫芦地敬了严叙一杯酒。 两杯酒下肚,严叙依然面不改色。 三人你来我往地敬酒。 大约过了半刻钟,严叙有些酒热,他看了眼戴在手腕的表,略有些抱歉地说道:“我先去一趟洗手间。” 严叙确实去了趟洗手间。他先把流水往脸上浇了一下,让自己保持清醒。接着,他倚靠在走廊的尽头,调出收音机的软件,戴上耳机,沙沙的电流声传入耳里。 静静地等待着。 没过几秒钟,耳机这边就传来了一个甜美的女声。 “听众们晚上好,您收听的是《等你》节目。”即便只是听声音,也依然能听出主持人此刻的笑容满脸,“今天我们请来的,依然是一位老朋友,前段时间他给我们带来了一段泰戈尔的《飞鸟集》。他就是柯西宁,我们有请他,来说一下,第二次来我们节目的心情。” 严叙的呼吸急促了一些。 他耳熟的青年音从耳机里传来,带着淡淡的笑意。 “第二次来《等你》的心情……”柯西宁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有些紧张。” “紧张?”女主持人问道,“为什么?” “节目组让嘉宾每一期准备一个节目。”柯西宁说,“第一次是朗读,第二次只能是唱歌。可我……” 说到这里,柯西宁又笑了一下:“说实话,连我的粉丝都没听过我唱歌,因为我确实没什么音乐细胞。” 女主持人惊讶地说道:“您从来没在观众面前唱过歌?” “没有。” “那是我们节目组的荣幸啊。”女主持人真心实意地说道。 柯西宁打趣道:“如果我真唱了,你和听众就不会这么觉得了。” 听众严叙笑出了声,顺便换了个姿势站着。 女主持人也笑了。 不过柯西宁这些话也确实只是开开玩笑。他的唱功的确一般,但也没到不堪入耳的地步。这次,于倩雯帮他准备的又是一首小清新童谣风的歌曲,节奏轻快,没有高音区,演唱难度不大。 柯西宁的音色属于清爽的青年音,非常适合唱这首歌,听起来很舒心。 演唱结束,主持人感叹道:“这明明唱得很好啊,是你太谦虚了。” 柯西宁练这歌练了挺久,听到别人的称赞,不论是真心还是假意,都让他感到心情愉悦。 节目结束了。严叙有些失落,他摘下耳机。 一个人静静地站了许久。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写得有点卡,希望大家不嫌弃qaq 第35章 发现 严叙顺着走廊回去。 江喻飞和沈新南熟络,没有严叙这个半熟不熟的人在,两人显然已经聊嗨了。他们边喝酒,边聊着剧组里的趣事,时不时夹着玻璃转盘上摆着的菜肴。最中间那道炖得乳白色的鱼汤才刚被端上来,菜还未凉,热气袅袅升起。 两人谈笑风生,被热气熏淡了飞扬的眉眼。 沈新南先注意到了严叙。他放下手里的筷子,帮严叙把椅子移出来。 “严老师。”沈新南恭恭敬敬地打着招呼。 江喻飞也对严叙点头示意。 气氛立刻从欢乐变得沉闷起来。或许因为严叙本就是个沉闷的人,又或许他们确实和严叙不怎么熟,之后的话题重新变得客套和疏离。还是严叙自己打破了这种古怪的氛围。 “我听你们在聊《呓语》剧组里发生的一些趣事。”严叙低头,闷了一口酒,三两句就把话题扯了回去,“我听着挺有意思的,你们可以继续讲讲。” 江喻飞问沈新南:“呆子,刚才我们讲到哪儿了。” “讲到……”沈新南回忆着,慢吞吞地说道,“化妆师天天说我黑,还说西宁哥的阴影色号是我的粉底色号。” 即便是再次听到,江喻飞仍然差点笑得把酒喷出来。 “你确实走不了小白脸的路子。”醉意有些上头,江喻飞感慨万千地交代了一个小秘密,小声说,“当初你来试镜,有个老师就说……你不行。她说你太黑,观众喜欢花美男,不喜欢小黑球,上镜也不好看。还是我极力保你,你自己演技也争气,才把你留下来的。” 沈新南从未听到过类似的言论。 每次提到试镜,江喻飞都是一口咬定,他演得很不错,让人很满意。竟然还有这一出。 他傻眼,还有些委屈。 严叙坐在一边,状似不经意地问:“听你们说试镜,西宁也有去试镜吗?” “有啊。”江喻飞说,“听说他来我们剧组试镜,我们都不太相信。这看到真人亲自来了,我才相信,他是真有心要演我们这个剧。” 沈新南笑:“幸亏西宁哥来了啊。否则我就见不到我偶像了。” 严叙举筷的动作微顿,他转过侧脸,瞥向沈新南:“你是他粉丝?” 沈新南挺害羞,脸都涨红了。 “我从小就喜欢西宁哥。”他傻傻地说 ,“第一次在现实中遇到他,真人比电视上还要好看。而且……而且,从出道到现在,都七年了。西宁哥真的没有一点变化,还是那么年轻。” 严叙低声笑了一下。 “他才二十七岁,确实还很年轻。” 沈新南煞有介事地点了下头。 江喻飞比沈新南老练许多,自然从言谈之中听出了严叙对待柯西宁态度的不一样。 他试探地问道:“严影帝……你和柯西宁很熟吗?” “以前一起拍过一个片子。”严叙又闷了一口酒,“不过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怕是不怎么记得我了。” 沈新南有些疑惑,他看过柯西宁的每一部电视剧和电影,连广告也会看好多遍。他却从来没在柯西宁的合作对象中看到过严叙的身影。讲道理,严叙那么有名气,他拍的每一部作品都很有轰动性。要是严叙和柯西宁一起拍片子,没理由他没听说过。 除非…… 沈新南鼓足勇气,问道:“您说的那部作品,是不是西宁哥的出道作品。可惜由于题材原因没有上映?” 严叙抬眸看他,语气有些微妙:“你怎么会知道?” “我……西宁哥告诉我的啊。”沈新南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今天拍戏,我一直ng。西宁哥为了安慰我,就和我说,他拍第一部片子的时候,也很容易ng,让我不要害怕,大胆演。” 严叙有些许的沉默。 良久,他便问:“西宁……是不是对粉丝特别好?” “当然。”沈新南的眼睛发亮,他挪动了一下屁股,想和严叙讲述柯西宁究竟有多么好,“西宁哥真的很平易近人。粉丝在微博底下评论,让他多注意点身体啊什么的,他一个个都会回。” 见严叙没什么反应,沈新南又补充道:“西宁哥是真的很好很好。” 江喻飞听不下去了。他仿佛在看一个迷弟使劲在“别人”面前安利着自己的偶像,也没什么眼力见,不看看这个“别人”是谁。 他扯开有关柯西宁的话题,聊起了最近这些天的时事新闻。 可惜严叙比之前更沉默了,没有介入他们话题的意思,而是一次又一次地喝着闷酒。 他们三个都有喝,但严叙却喝得最多。 能看出沈新南酒量不错,但由于鲜少在应酬场上出入,经验不多,也没控制住量,思维和行动都趋向于肉 眼可见的迟钝。到头来,还是江喻飞最清醒。 严叙已经喝得不省人事。他倒在酒桌上,眉头紧皱,鼻头和眼尾都有些泛红。他捂着胃,看起来很不舒服。江喻飞无言以对地看着严叙这副模样,心道这人怎么跟失恋似的,看着心情差,喝得还那么多。 沈新南喝得一愣一愣的,两手垂下来,规规矩矩地搭在腿边。他坐着发呆,目光发直。 江喻飞盯着这两人,只觉得一阵头疼。他喝得也不少,尿意涌上来,只管自己急匆匆地往洗手间那边跑,跑之前他还嘱咐了沈新南一句:“我们三都喝醉了,不能开车。记得叫人来接影帝。” 沈新南慢吞吞地看向江喻飞,好不容易理解了他的意思,便愣愣地点了下头。 江喻飞暗骂了一句,呆子。他便急匆匆地往门外跑去,留下一个不省人事的严叙,和一个喝闷了的沈新南。 沈新南在心里不断重复着江喻飞嘱咐给他的那句话。 叫人来接影帝……叫人来接影帝…… 叫谁来呢? 他只知道严叙住在对面的酒店,但不认识影帝身边任何一个人。让呓语剧组的工作人员来……他至今没问过任何一个工作人员的联系方式,沈新南不好意思问。 在剧组拍戏短短几天,他只知道柯西宁的联系方式。不仅知道,沈新南还把这号码背得滚瓜烂熟,倒背如流。 但是他记得柯西宁今晚有节目准备。即便这个时间,柯西宁应该直播完电台节目了。那他也是从早忙到晚。沈新南不太想让柯西宁为了这种事,专门过来跑一趟。 他左思右想,闭了闭眼睛,心里一横。 沈新南紧张到舔了下嘴唇,他从严叙的裤袋里拿出对方的手机,想要从手机里头找出他助理的号码,让人过来把影帝接走。他拿出手机一看,才发现有锁屏,需要密码。 他也没猜密码,严叙人就在身边,直接用的指纹密码。 明明是好意,沈新南总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他用力把这种心虚感甩在脑后,直奔“联系人”,手指上下滑动,想要在里头找到类似助理的人。 可他忽略了一点,没几个人会把助理直接备注成助理。严叙这联系人里,压根没有“助理”这两个字。 但是严叙做事有条理,他会把不同的联系人分组。 家人、爱人、工作。 而爱人这一栏,只有一个 手机号码,没有任何备注。 沈新南死死地盯着这一串数字,连呼吸都急促了许多。他只对几个号码熟记于心。而这一串数字,就是他记在心里的其中一串。 西宁哥……西宁哥……为什么严老师会给西宁哥备注爱人? 沈新南呼吸急促,呆若木鸡,只觉得此刻摊在手掌心里的手机,无比烫手。他发愣了好久,脑海中不断徘徊着严叙今天的反常行为。这么一想,沈新南竟然觉得对方的表现,哪哪儿都是反常。 从突兀地来《呓语》剧组,单方面地请主创人员吃饭,拍摄过程中不明所以的举止,最后连酒桌上,也能不动声色地提到柯西宁。他们两个,曾经还一起拍过戏,是合作对象。 沈新南知道太多娱乐圈里因戏生情的情侣和夫妻。 如果严叙和柯西宁真的因为拍戏生情在一起,他也觉得不难想象。毕竟……毕竟……西宁哥那么好,大家都喜欢他。 可是,为什么总有些不甘心呢。 沈新南抹了一把脸,平稳住心绪,重新又把手机塞回严叙的裤袋里。他的脑袋空荡荡的,说不上喜,也说不上哀,到头来,还是“惊讶”这一情绪占据脑海。 他坐下来,抓着头发,想要努力把这个秘密从脑子里挤出去。 江喻飞回来,看沈新南还是原来那副模样,一目了然地问道:“你是不是没通知人过来?” “……”沈新南舔了下干燥的嘴唇,“我不知道该叫谁来啊。” 江喻飞想了一下,也是。他便坐下来,自己拨给《呓语》剧组的一个司机。对方态度很好,说很快会赶过来。 账是严叙早就结了的。江喻飞看这家店的菜滋味不错,便问:“对了,你之前还跟我说,要给偶像带点夜宵,怎么自己吃好喝好了,就不记得了。” “我……”沈新南抹了一把脸,低着头,看不出在想什么。他说:“我打个电话问一下。” 过了不久。电话通了。 沈新南能听出柯西宁用毛巾摩擦头发的声音,心想,他这应该是刚洗好澡。 明明和柯西宁很熟络了,知道这个秘密后,沈新南莫名有些紧张。他小结巴地问道,“西宁哥……这家酒店的招牌菜很好吃,你饿不饿?要不要我和导演给你带点夜宵来。” 柯西宁斜靠在床上,腿上放着剧本,是明天要拍摄的部分。 他一边擦头发 ,一边听电话,闻言便笑笑说:“不用,我不饿。不过我有件事要和江导说,你先把电话给他。” 沈新南便把手机交给了江喻飞。 柯西宁是想和江喻飞谈剧本的事。他静下心来读着之后的剧本,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江导……”柯西宁一页页地翻着剧本,头发上的水珠从滴落下来,在纸张上留下一片浅浅的氤氲,“有一个剧情是路铃和室友闹翻。所以睁着眼睛躺在床上一晚上,之后再也压不住心里负面的情绪,引发了自残等行为。我觉得这里可以改改。” “改改?”江喻飞问道,“为什么?” “我读过蓝宇写的原小说。”柯西宁说,“剧本这里是做了改动的。原来的剧情是,心理医生的前女友找上门来,让路铃离开他,说他这样得人配不上心理医生。可你们应该是觉得这剧情太狗血了,用得太泛滥,所以不想采用。” 江喻飞记得这个剧情,还是他主动和编剧提出,把这点改一下。 “可是……”柯西宁想了想说,“我觉得路铃并不在乎和室友的相处如何,他们之前早就有矛盾,但并未在路铃心里留下太多的印象,也不可能成为矛盾的中心。说到底,路铃在乎的只有一个人。” “只有心理医生。” “也只有他,是压垮路铃的最后一根稻草。” 江喻飞想了想,认同道:“行。这个剧情在挺后面的,我过几天让编剧过来,改一改。怎么改,再说。” 沈新南再次接过了手机。但他没有说话。 柯西宁觉得有些奇怪,便笑着问:“怎么了?” “西宁哥。我们今天和严老师一起吃饭。” 柯西宁说:“我知道的啊,你们不是还要给我带夜宵?” 沈新南:“……严老师喝醉了,我和江导也有些醉,送不了他。你要过来吗?” 江喻飞匪夷所思地看向沈新南,低声说道:“司机不是要来了吗?不要麻烦他了。” 沈新南却还是固执地又问了一遍。 柯西宁擦头发的动作停了下来,他说:“我可以找人过来接你们。” 沈新南说:“啊,西宁哥,江导找到司机了。不用了,不用了。我挂了。” 柯西宁:“……” 耳边传来一阵忙音。柯西宁拿着手机,皱眉。 司机很快就赶了过来 。几人一起做力,把严叙扶到了车里。 江喻飞叹息说:“他还真的挺沉,就我们俩应该扶不动。” 沈新南呆滞地点点头。 “你刚才怎么让西宁过来啊。他都忙了一天了。”江喻飞推了他一把,指着他的脑子问,“你是不是……酒还没醒?” “……嗯。”沈新南张了张嘴,“没醒。” 江喻飞和沈新南把严叙送到了隔壁酒店。很快,下来一个男人,说是严叙的助理,把他给接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我们小可爱发现了一个小秘密。 第36章 晚安 传来三下不轻不重的叩门声。柯西宁转动门把手一看—— 沈新南就这么无措地站在外面,手里提着一个透明的购物袋,鼓鼓囊囊地装着一些小零食。 柯西宁有些惊讶,问道:“不是让你不用带夜宵的吗?我真的不饿。” “这……这不是夜宵。”沈新南抓了下脸,“是我去酒店附近的小超市买的零食。我看西宁哥你最近拍戏那么辛苦,又不好好吃饭,别人吃饭的空档,你在研究剧本……我就买了点这些,你要是饿了可以填填肚子。” 鲜少有人替他考虑得那么周到。柯西宁确实很感动,他从沈新南的手里接过购物袋,稍微看了眼,发现这小孩还是很体贴的,考虑到他是演员,为了上镜好看不能发胖,这堆小零食里几乎没有高脂肪、高糖分的食品,也没有薯片之类的油炸类膨化食品,多的是腰果、松子、无蔗糖饼干之类的。 “谢谢。”柯西宁由衷说道。 沈新南犹豫三番,吞吞吐吐地说道:“西宁哥,我有点急,想借你这里的洗手间用用……不知道可不可以?” 人有三急。何况,沈新南的房间虽然和他处于同一个楼层,但是相隔甚远。柯西宁很能理解,他微微侧身,好留出空间让沈新南进来。 沈新南道了声谢,就低着头,径直地绕过柯西宁,走进了洗手间。 柯西宁觉得有点奇怪,但又说不上来,他把零食袋放在了床上,自己坐在小沙发上,背着明天几场戏的台词。 沈新南甩着手里的水珠,从洗手间里走出来。他抽了一张纸巾擦干手,看着柯西宁认真被台词的样子,好奇地问道:“西宁哥,你明天的台词不是都背出了吗?” 他发现柯西宁是真的很认真。拍戏前,他会多阅读几遍剧本,按照自己的理解用记号笔在剧本上涂涂画画,并用小字密密麻麻地标上他自己的理解和备注。那剧本一眼看上去,就是五颜六色的,怕是只有柯西宁自己能看明白。 “还不是很熟练,多背几遍。”柯西宁打趣说,“我哪像你啊。在片场背一遍,脑子就能把台词都记住了。我年纪大了,记性不行了。” 柯西宁就是开个玩笑,可沈新南却当真了。 他着急地摆着手说:“西宁哥你一点都不老。” 柯西宁觉得逗这小孩挺有趣,也不解释,莞尔一笑。 沈新南以为柯西宁在安慰他, 忍不住搬出严叙说道:“你真的别这么觉得,今天我们和严老师一起吃饭,严老师还说你正年轻呢。” 柯西宁的目光停留在剧本打印时漏出来的一个小墨点上。 他停顿片刻,翻过这一页,抬眼问道:“哦?严老师还提到我了?” “……嗯。”沈新南无端端有些紧张,他说,“严老师还说,你们以前一起合作过一个片子,是电视剧吗?” 柯西宁说:“是电影。” 沈新南又舔了一下干燥的嘴唇:“严老师说他对你印象挺深刻,但过了这么多年,怕你应该不怎么记得他。” 柯西宁笑了一下:“怎么可能不记得。我曾经和一个影帝合作过,这事不应该挺光荣吗?” 沈新南却摇了摇头,认真道:“不是这样的。在我眼里,西宁哥,你比严老师还要出色。” “……”柯西宁心道这孩子真是什么都敢说,他无奈地说道,“虽然你这么夸奖我,我挺开心的。但这种话,以后还是不要说了。” 沈新南竭力担保,差点伸出手指发誓,说道:“我就在心里想想,不会和别人说的。” 柯西宁轻笑了一声。 气氛诡异地安静了下来。柯西宁确实有些疲惫,就在他想劝沈新南回房休息的时候,沈新南突然又直冲冲地问了一句:“西宁哥,所以你究竟对严老师什么印象啊?” 话题三番五次提到严叙,还语无伦次,颠三倒四。柯西宁怎么可能察觉不到。 他有些狐疑,问道:“你今天怎么了?总是提到严叙?” “我……”沈新南绞着手指,瞎掰道,“今天吃了一顿饭,我觉得严老师人挺好的。他还挺喜欢提到你的,我就问问。” “这都那么多年了,人多少会有些变化。”柯西宁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只是说,“但严叙的演技确实好,对待小辈也很有耐心。你有机会可以问他多讨教些演技,对你以后的路总会有帮助的。” “我明白了。”沈新南点了点头。他第一眼看到严老师在爱人那一栏,放的是西宁哥的号码,当下的反应是两人瞒着大众隐婚。这种例子不少,他偶尔听身边的同学八卦说小道消息时就有听说过。逐渐冷静下来后,沈新南又觉得西宁哥对待严老师的态度挺冷淡,一点都不像是爱人关系。 “爱”这个玩意儿,就算捂住嘴巴,也可能从眼睛里跑出来。 与其说两 人隐婚,他越来越相信,可能是严老师暗恋西宁哥。也对,西宁哥那么好,谁都有可能喜欢他。 他和柯西宁道了一声“晚安”,转身离开回房。 待人走后,柯西宁目光落在摆在床上的零食袋上,总觉得这事从头到尾都有些奇怪。 他想了想,也许真的像是沈新南所说,是严叙在饭局上提及了他几遍的缘故。 柯西宁把下一集的台词又从头到尾背了一遍。这段内容,他其实有些小小的抵触。这一集有一半的篇幅是回忆杀。讲述着路铃收到孤儿院的来信,请他回孤儿院一聚。 路铃潜意识里不想回去,但却仍想给当年欺负、孤立他的孩子看看,他现在变成了一个能够普通社交、开朗大方的成年人,而不是当初那个阴郁排斥交流的小孩。 可惜路铃还是高估了自己,他重回孤儿院,重新遇到那些曾经对他霸凌的“小孩”,表面上看起来不再害怕,然而目光中还是暗藏着一丝丝的恐惧。这些人,一点都没有变,只是从小坏蛋变成了大恶人。他们依然嘲笑路铃,稀疏平常地就提起小时候的事,好像那些霸凌事件,过了岁月的洗涤之后,就成了一件件童年趣事。 连那些“大人”都觉得这是孩子之间的小打小闹。 路铃被强制地挽留下来,在孤儿院住上一晚。他住在那充满童年阴影的房间里一晚,回忆纷至沓来。这一段需要柯西宁演出路铃的害怕和恐惧。他的脑海里需要浮现出一幕幕回忆,是个强大的内心戏表演。 这对柯西宁算是挺大的考验。上次的内心戏表演,他可以用压抑之后的哭泣诠释,但这次不行。动作表情还是除外,主要是眼神。 柯西宁站起来,对着镜子表演了一番,发现表情不是太浮夸,就是有些空洞。 尝试了几次,柯西宁觉得都不满意。他还是打算先休息,明天再说。 躺在床上时,他想起了容雪告诫他的例行一日。 柯西宁整个人完全缩在了被窝里,他的头靠在软枕上,手机举到正前方,手指点在屏幕上滑动。 刷微博。 热搜依然被白梓蕴吸毒盘踞。 白梓蕴的经纪团队在一个小时前,终于采取了挽救措施。团队帮白梓蕴在警局拍摄了一个视频,名为道歉声明。 视频里的他素颜出镜,面容憔悴,头发蓬乱,衣衫褴褛。原本是为了博取同情心,却被网友犀利地指出卖惨博 同情——这从爆出吸毒丑闻再到发布声明,也就过了短短几个小时,怎么前一刻还春风满面,下一刻就一副犀利哥造型?这未免也太假了,连吃瓜群众都看不下去。 倒是有一些网友关注点不同,他们失望地发现白梓蕴看着那么水嫩,卸妆后皮肤看着竟然并不怎么样。 白梓蕴在视频里念着道歉声明,念到一半一度哽咽,声泪俱下,又被网友无情地嘲笑说——这小白花的人设,现在不吃香了难道你和你的团队不知道吗? 这足足十来分钟的视频,并没有挽回任何网友的同情。反作用倒是挺强的,原来“静待道歉声明,说知错就改还是好样的”的中立者和粉丝也倒戈向了大部队。他们说,深深地受到了欺骗,这份道歉声明,满满都是套路,毫无真诚可言。 柯西宁看了一会儿,发现除此之外,没什么大消息。他就退出热搜,点开私信。 自从重新玩微博开始,柯西宁每晚都会看一遍粉丝的私信,也会试着回复几条。 萌萌哒小兔叽:“西宁哥哥,再几百天我就要高考了。好紧张,好紧张qaq西宁哥哥,你当初高考是怎么过来的啊?” 柯西宁想了想,怎么过来的……高三那时候,他成绩还不错,虽然人不在学霸班,但在普通班里算尖子生。与老师相处得也很融洽。所以那段时光压力不是很大,如今对它的记忆也很模糊。他打了一行字,又觉得不对,删除。 缩短成几个字:“保持心情愉快,加油。” 谁还不是小公举咧:“【爱心】【爱心】【爱心】西宁哥,我今天遇到了一个超神奇的事xxxx……” 这是粉丝以为他不会看私信,把他这里当做了树洞。 呵呵:“傻逼,你演的电视剧好弱智,我快看吐了。” 偶尔也会有这样的恶评,但柯西宁并不在意,他继续看下去。 22498761:“歌很好听,晚安。” 这上上下下大概有几十条私信,大多数都是很好的粉丝,偶尔有几个黑粉。但没有一个提到今晚电台他唱歌的事。听电台主持人说,现在电台的流量越来越不景气了,受众群几乎就固定在出租车司机身上。偶尔请几个明星过来,也没有带动什么流量。 粉丝们比起听到声音,更喜欢看到荧幕上的偶像。 柯西宁觉得一定是有粉丝去听的,微博评论底下有人提到他今晚唱歌的事,虽然不多,也没 人知道他为这一首歌足足练了好几天。 私信只有这一人提。一个以数字组成的id,如果由微博评判,很有可能判定为僵尸号。 这简单的六个字,在一列卖萌画风中,显得尤为不同。鬼使神差之下,柯西宁点进它的主页。 没有头像,资料为空,没有发过一条微博。 粉丝一:新手指南。 关注人一:柯西宁。 柯西宁想了想,什么都没做,关掉床头灯睡觉。一夜无梦。 第37章 指导 静谧的小屋里,老式灯泡垂挂下来,散发着微弱的、昏黄的灯光。 而在路铃眼里,这里的每一件家具,都承载着一点一滴痛苦的回忆。他睁着眼,看头顶的天花板,回忆一幕幕像电影一般在脑海中回放。 冬天的雪地里,路铃被一个孩子推倒,他小小的一个人,抓着冰冷的积雪,蹒跚地爬起来,却被再次推倒。一次又一次,小孩们以此为乐,却没有人来救路铃。大人们都以为是小孩子在玩闹,只留他一个人在雪地里瑟瑟发抖,差点死在那年残忍的冬季。 一天夜里,就因为他没有把孩子头喜欢的水果留给对方,而是自己偷偷地吃掉,就被一堆人拉到孤儿院旁边的小巷中,揪着领口,被甩了一次又一次的巴掌。小恶魔们把路铃扔在潮湿且凹凸的板砖地上,用脚狠狠踩着他的脸,在他侧脸处留下一个肮脏的花纹脚印,恶狠狠地问他,还敢不敢再偷吃? 有家长过来领养小孩,因为路铃长得好看,特别受家长们的喜爱。每次有家长决定领养路铃,孩子们总会在办交接手续之前,威胁路铃一定要在家长面前死命地哭,如果不哭就不给他好果子吃。路铃害怕照做,家长们就会觉得他太爱哭闹,心力交瘁之下更换领养对象。 一次又一次,等到孤儿院的孩子们被陆陆续续领养走了,只剩下路铃和零星几个孩子后,他才被后来的养父母带走。 “不……不……” 柯西宁抓着盖在身上的棉被,不断地摇着头,面露惊恐。 “不行。”江喻飞抽了一根烟,翘着腿,有些烦躁,“这个状态不对。” 这一段路铃内心戏的表演,柯西宁已经尝试到了第五次。可惜拍摄效果还是不那么令人满意。 一堆人围到柯西宁身边,化妆师忙着给他补妆,道具师重置道具,于倩雯走过去帮柯西宁松了松手上和肩膀劳损的肌肉。连沈新南都走过去,安慰说:“西宁哥,你这一遍拍得有进步,估计下一遍就能过了。” 柯西宁深知沈新南说的是安慰话。他这五遍,一遍比一遍烂,一遍比一遍没有状态。确实就像昨晚在镜子面前练得那样,要不就是太空洞要么就是太过用力。 一切重新准备就绪,就在江喻飞再次说开始之前,柯西宁抬手制止了他们。 江喻飞一脸诧异。 连续拍了那么多遍,柯西宁确实有些累了,累到额头还出了汗。他都可以不用 特意制造,就能呈现出剧本中需要的“额头发着冷汗”的效果。但柯西宁没有继续拍,他走到江喻飞身边,有些气馁地说道:“江导,再这样下去,也是浪费时间。要不先拍下一段戏份吧。” 江喻飞思虑片刻,颔首赞同他的意见:“也好,下一段是沈新南和配角的戏,你先去休息一会儿吧。” 柯西宁为这段戏准备挺久,但还是演不出感觉。他有些不甘心,但别无他法,一个人走到露天处,坐在一个躺椅上,思虑这段戏究竟应该怎么饰演。 江喻飞说,演戏要有个度,太浮夸的表演或者是太平淡的表演,前者让观众出戏,后者让观众无感。路铃回忆杀这段戏,就一定要把握住这个度。 但是这个度,到底是什么度呢? 不远处,沈新南也拍着一段难度稍高的戏份。但他演绎得很好,情绪恰到好处,毫无意外地一遍就过。果然,有人就是老天爷赏饭吃的,天生适合做演员这门职业。沈新南确实如同江喻飞口中所言,非常有灵性。台词多看几遍,他就能一字不差地背下来,第一次演戏就能演得令所有人都叹服。 而他从事演员这个职业,整整七年了,还是不尴不尬地停留在瓶颈期,啃着老本,没有任何突破。柯西宁有些颓丧,他不再观看沈新南的表演,他半个身子都躺了上去,把脖子上的围巾接下来,虚掩地盖在脸上,试图遮挡着秋日的斜阳。 一个虚虚实实的身影走过来,递过来一瓶水。 柯西宁以为是于倩雯,他面带疲倦地说道:“我还不渴。放在那里就行了。” 身影却说:“是我,西宁。” 柯西宁坐起来,躺椅顺着他的力道前后摇晃了两下。 围巾从他脸上掉下去,直直地坠落下去。 柯西宁看着眼前蹲下来和他平视的严叙:“……” 这种狼狈又颓丧的状态,柯西宁并不想让任何人看到。但一定要选一个人的话,还是严叙。 严叙什么都没说。他只是低头,把围巾捡起来,递到他的手里。 这是他们离婚以来的第一次面对面。柯西宁有些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情绪来对待他。说恨?不可能。说爱?事到如今,又不怎么谈得上。 当朋友太尴尬,当陌生人又陌生不起来。 柯西宁从严叙的手里接过围巾,放在一边。他想了想,喊了一声:“严老师。” 严叙:“ ……” 他无奈道:“西宁,这里没有别人。” 柯西宁耸了耸肩膀,问道:“你怎么来了。” “和隔壁剧组交流感情。”严叙面不改色地说道。一个借口可以用一遍,也可以用第二遍。 柯西宁怎么可能会相信这种拙劣的借口。但他懒得揭穿,只是扬了扬下巴说:“片场在那里。” “你也是剧组成员之一。”严叙继续说道。 柯西宁无言以对,索性不和严叙继续纠缠这个无意义的话题。他径直躺下来,闭目养神。 而严叙竟然也不走,找了一个小板凳,就这么看着柯西宁。 就这样保持这种姿势良久。 柯西宁叹了口气,说道:“严叙,我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严叙道。 柯西宁转过身来,诚心问道;“究竟怎么样才能把握住演戏的度?” “度?”严叙反问。 “对。”柯西宁解释说,“太夸张和太平淡都不好,介于中庸的演绎才是上佳,要怎么样才能保持这个度?” 严叙却说:“如果你纠结于这点的话。你确实越演越回去了。” 柯西宁莫名被噎了一下,虚心问道:“什么意思?” 严叙觉得自己刚才那话的态度太强硬,暗自懊恼,心道以前也是这样,柯西宁有什么事做得不如意,他总是会一板一眼地教育他,并让他改正。 虽然西宁都会试着按他的意思改,但每一次被教育后,柯西宁的目光中都会流露出些许的哀伤和自卑。严叙之前不明白,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后来柯西宁离开的每一天,他都在反反复复地想着自己在这一段婚姻中做错的每一件事。他想,至少在引导柯西宁纠正错误这一点上,他就错了。没有一个人,愿意被爱人看不起。 尽管他没有那样的意思。但柯西宁受到的伤害,却是确确实实的。 这一次,柯西宁的目光却很坦然,除了虚心求教外,没有别的其他情绪。 严叙的心像是放在水里泡的海绵,酸酸涨涨得难受。他对上柯西宁的目光,缓和了语气,认真教给柯西宁:“你演了七年,已经明白了怎么哭上镜,怎么笑好看。也许是不同的戏,却知道怎么演同一种情绪。” 柯西宁闻言愣了一下。但他想了想,严叙确实说得对。 他能在几秒钟内 哭出来,不是因为他演技好到巅峰,而是他明白怎么才能酝酿情绪,让自己哭出来。柯西宁演了整整七年,已经明白了演绎的套路和模板。即便他再努力、再刻苦,但是仍然会被以前演戏的习惯无意识地羁绊住。 沈新南在这方面就比他好许多。他从未演过戏,缺少了经验,但悟性却很高。 “西宁。”严叙解释说,“演戏没有度。当你尝试演一部戏时,你就是剧中的那个人。” 柯西宁闭上眼睛,把路铃的平生经历在脑海中盘旋了一遍。 过了一会儿,他睁开眼睛,说道:“我明白了,谢谢你。” 上次,江喻飞把剧本给他。严叙看到表白戏就合上了剧本,根本没看几页。但是柯西宁来演这部戏,他还是稍微了解过的。柯西宁这次饰演的角色,是个抑郁症患者。 严叙忽然有些后悔讲这些,但他很明白柯西宁第一次演自己喜欢的剧本,想要靠角色起来的心情。 他的情绪有些复杂,到最后,却只是说:“但是你也别忘了,出了戏,你就是柯西宁,而不是路铃。作为演员,一定要把戏里和戏外给分清楚。” 闻言,柯西宁忽然掀起眼皮,定定地看着他。 严叙问:“怎么了?” 柯西宁想了想,正要说什么。 就在这时,江喻飞说道:“柯西宁,你过来一下……” 柯西宁听见江喻飞喊他,就从躺椅上走下来,把道具之一的围巾挂在脖子上,一边走一边往严叙那边甩了甩手,说道:“严老师,你还是快回去吧,白梓蕴吸毒被抓,你们要重新选角。《宫闱》现在应该忙成一团了吧。” 严叙站在原地,看着柯西宁疾步走向拍摄中心。 第38章 入戏 拍摄中心灯光聚集,人来人往。而此刻,江喻飞和沈新南两人,站在一块儿商量着什么。 见柯西宁过来,沈新南直接对他笑了笑,说道:“西宁哥,你来得正好。刚才江导说,既然你暂时演不了那一段戏,那咱们就先演下一场戏。这一场有难度的戏,就等你明天准备好了再演。” 原以为江喻飞叫他来重演那段戏的柯西宁显然愣了一下。 江喻飞瞧出了柯西宁的犹豫,掐灭烟头,解释道:“一来,你今天不是没什么状态吗?二来,新的场景都搭建好了,顺着上一场戏演比较节约资本。再反复折腾道具,也不知道今天能不能顺利吃晚饭了。” 江喻飞说得句句在理,柯西宁没理由坚持己见。 柯西宁点了下头,很快就答应说:“行,那我们就顺着新南上一场戏的部分拍吧。” 江喻飞欣慰地拍了下柯西宁的肩膀,对场内的工作人员招呼道:“来……再过五分钟拍下一场戏。大家都准备准备,动作麻利一点。一号摄影师,刚才那场戏你的镜头就有点问题,这一次不要再犯了。” 被江喻飞点名批评的摄影师是个体型偏胖的年轻男子,他的目光瞥到江导严肃的面孔,心有戚戚然地点了下头,再三言语保证自己不会再犯。 站在他旁边的另一名摄影师,目睹着一切,感慨万千地说道:“哎,你发现没,江导演这……戏里戏外根本不是一个人。戏外他还挺随和的,还经常给我们买吃的啊什么的。怎么拍戏的时候,变得那么犀利。” 被指责的一号摄影师反而为江喻飞说话,他摇摇头说:“你不明白,他这也是为了咱们这剧组好,是态度认真的表现。以前我待的那个剧组,导演也太随便了。那女主角连台词都背错了,那导演还让她过,说没事,后期反正可以配音。你看看,这明摆着是糊弄观众……” 后来的几场戏,都是柯西宁和沈新南的对手戏。一些谈情说爱的小戏码,对柯西宁来说不在话下,进展异常地顺利。晚饭吃的是盒饭,是工作人员统一买来的。在这一点上,《呓语》剧组十分一视同仁,无论是主演还是配角,吃的盒饭都是一样的。除非演员吃不惯,自己派助理去外面买。 今晚的菜色还不错,三菜一汤,还有一小格专门放饭后水果。 柯西宁这一份盒饭的饭后水果是苹果。 他用牙签插起一块苹果,却发现了奇特之处,那每一块水果 都切成了一个个小兔子的形状,红彤彤的果皮是兔耳朵,果肉是兔子的身体,很是可爱。于倩雯就坐在他旁边吃饭,柯西宁疑惑地问道:“倩雯,你的饭后水果是什么?” “水果?”于倩雯摇摇头说,她闷头扒饭,开玩笑说,“我们剧组什么时候能大方到买饭后水果……有这笔钱,江导肯定也投入到制作的后期去了。” 而被评论的江喻飞就尴尬地坐在他们俩的身边。 他故意摆了一张脸,装作语气很硬的模样:“怎么?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不愿意改善组员伙食的坏导演吗?” 于倩雯随口应道,特别真诚地说道:“是啊。” 江喻飞气得想打人。 在《呓语》剧组里,这种导演和小助理,主演和导演互怼的场景屡见不鲜。组内的气氛非常好,没有人会拿玩笑话当真。这是柯西宁在别的剧组难以见到的。 他乐见其成地看两人互怼,一边笑一边挑着一块苹果放到嘴里。 于倩雯这才注意到柯西宁盘里别出心裁的苹果丁,她惊讶地说道:“西宁哥,这个苹果切得好可爱啊。这是导演看你演戏辛苦,特意给你加的餐吗?” “不是我。”江喻飞没有厚脸皮地揽功劳,他举起双手,撇清道,“应该是沈新南那小子。他今天在西宁拍戏的时候,出去了一趟,回来就提了一小袋苹果。我以为是他自己想吃买的,原来是买给西宁的。” 于倩雯闷闷地扒饭说:“沈老师这个粉丝,比我做得称职多了。” 江喻飞挑了挑眉。他不置可否,笑而不语。 柯西宁问:“他在哪里?不过来一起吃饭吗?” “那小子他昨天喝了酒,晚上没睡好。”江喻飞说,“躺在化妆室里补眠呢。” 柯西宁本想亲自道谢,但一想沈新南在补眠,要是他过去打扰反倒不好。他想了一想,也就作罢,继续吃晚饭,打算晚一些再道谢。 江喻飞沉默地看了柯西宁两眼,忽然换了个严肃一些的话题:“西宁,你对今天反复ng的戏有没有什么想法?” “我想……我明白应该怎么演了。”柯西宁也认真地回应。 江喻飞松了一口气:“那好,看你明天的表现。” 他顿了一下,又说:“我今天不让你继续拍那场戏,确实是看你状态不好。你不要多想,我对你还是很有信心的。西宁,你真的演得非常不错。” 柯西宁一本正经地说道:“导演,多想的究竟是谁?” “……”江喻飞哑口无言,指了下自己。 听到这番对话的人都哈哈哈地笑了。 夜晚。 沈新南洗完澡出来,他看到柯西宁站在门口,紧张到语无伦次:“西宁……西宁哥,你怎么来了。”他去柯西宁住着的酒店拜访过许多次。但柯西宁来他这边还是第一次。 有时候,沈新南也很嫌弃这样的自己。分明和柯西宁对话许多次,两人的对手戏也越来越亲密,可他总是容易紧张,怎么也改不了。 柯西宁举起手里的袋子,举起来在沈新南的眼前晃悠了两下。 他笑着说:“江导都跟我说过了,苹果是你买给我的。还有……之前的零食也是你买给我的。收下你这些,我也挺不好意思的。礼尚往来,我也给你买了一些吃的。听你之前说,你老家在川城那边,我就多给你买了些辛辣的。还有小鱼干啊,什么的。也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 沈新南像是被粉红泡泡给砸中了,他两眼眩晕,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喜欢,喜欢。” “喜欢就好。”柯西宁停顿了下,说道,“新南,你是我的粉丝,所以为我买这些好吃的。我很感激你,也觉得很感动。但是没有人能无缘无故接受别人的馈赠。我也一样……” 说到这里,柯西宁说不下去了。原来他酝酿了好长一段,但是越说越觉得会伤害这个小孩的心,便慢慢地停顿了下来。 沈新南也逐渐领会了柯西宁的意思。 他头顶的粉红泡泡破碎了,梦也醒了。 这种时候,沈新南那更是不知道把手脚往哪里放。 他垂下眼睑,盯着自己的拖鞋,说道:“我明白了,西宁哥。” 柯西宁的初恋就是严叙。从初恋再到结婚,再到离婚,这其中他没有碰到过其他任何一段感情。这是柯西宁第一次做拒绝别人感情的事,他自己也觉得不好受。 沈新南接过柯西宁手里的购物袋。 两人面对面尴尬地站了一会儿,柯西宁便迟疑地说道:“那……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沈新南闷闷地点了下头。 柯西宁回到自己的房间,途中还遇到了于倩雯。于倩雯知道柯西宁买好吃的回赠给沈新南的事情,她笑着问道:“西宁哥,你把东西给沈老师了吗?” 柯西宁说道:“给了。” “那沈老师怎么说啊?”于倩雯挺开心的,“其中有个牌子的豆腐干特别好吃。我特意给他买了好多包。沈老师真的是我遇到的,最忠实的粉丝了。每次我和他谈一些你的剧,他连台词都能背出。不过他自己记性就好……” 柯西宁嗯了一声。 于倩雯能看出柯西宁的情绪不怎么好,她结束了话题,连忙说道:“那西宁哥你好好休息吧。晚安。” “晚安。”柯西宁说完,便关上了房门。 他一个人躺在床上的时候,想着,究竟是什么时候发现沈新南对他不只有粉丝的感情呢? 不是昨天的零食,也不是今天的苹果。 而是……沈新南看他的眼神。 那种雀跃的、小心翼翼的,夹杂着些许自卑的目光。柯西宁再熟悉不过。 那不就是多年前,他看严叙时……的目光吗? 柯西宁的心情不太好。 他随手刷着微博。而昨天给他留言的那个僵尸号,又给了发了新的消息。 22498761:“你的演技很好,你要相信自己。” 柯西宁沉默地看着这一行字,他再次忽略这条私信,选择躺下睡觉。这一觉,他没有像昨天一样,一夜无眠,而是做了好几个毫无逻辑关系的梦境。 最后,他梦到了小时候。 爸爸妈妈一次又一次地吵架。他们吵起来惊天动地,摔结婚相框、摔热水瓶、摔桌椅碗筷……只要是眼前所见,随手就摔。但事实上,无论动静闹得如何大,大到邻居都过来劝架,可这架吵的,永远只能算是柯妈妈的独角戏。 一个歇斯底里,怨恨难抒。一个则沉默地坐在床边,一言不发地抽着烟,任凭柯妈妈又打又骂,他也不还嘴,不还手。 因为男人深知错的是他,所以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但在女人的眼里,这是比吵架更伤人心的冷暴力,好像在用沉默告诉你:“你就是在无理取闹,我懒得和你计较。” 小小的柯西宁缩在角落里,抱着自己的腿,无声地哆嗦着。 梦境转移。 柯爸爸和柯妈妈再一次吵架后,柯爸爸终于忍不住了,他皱着眉头说:“淑仪,我知道当年是我错了。可这事情都快过去好几年了,西宁现在五岁,孩子都快打酱油了。我们能不吵了吗?” 他抽了一支烟,叹息道:“而且我现在和那女人也没联系了,人家估计都结婚了。” 柯妈妈冷笑着看他:“你现在知道心疼西宁了?那时候你管不住下半身,跟人小姑娘厮混,差点弄大人家肚子的时候,你怎么没摸着良心想想我肚子里的西宁?” 她语气稍顿,一行热泪留下,转而用手指抹去眼泪。 柯妈妈大声地质问道:“……当时你怎么不想想在家等你的我?” 久而久之,柯爸爸终于忍受不了妻子的态度。他离开家里,一天一夜没有回来,不知所踪。 柯妈妈那天晚上特别平静,她搂着柯西宁柔声地唱着安眠曲。这是柯西宁少数几次,遇到妈妈情绪安稳的时候。 小西宁安详地入睡,却不知道……那天晚上,柯妈妈是下了决心从筒子楼上跳下去。 跳得无声无息,除了她自己,没有任何人注意到。 ※ 次日,拍摄基地。江喻飞看柯西宁脸色不太好,状态也不对,便试探地问道:“你是不是还没准备好演这场戏?没事,我们可以继续演后头的。” 柯西宁脸色确实苍白,他建议化妆师给他扑了少许的腮红,好让自己的脸色红润一些。 “不用。”柯西宁说,“我就是昨晚没怎么睡好。没事的。” 江喻飞还是有些担心,但听柯西宁这么说,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颔首道:“那就好,那就好……你先准备一下吧。” 大清早的,柯西宁和沈新南都坐在化妆室里准备妆发。 沈新南犹豫了好一会儿,从衬衫上方的口袋里拿出一包绿色的口香糖。 他递给柯西宁,认真地说道:“这个给你。” 经历过昨晚,柯西宁以为沈新南的态度会有所转变,或者选择讨厌他。所以当沈新南毫无芥蒂地给他口香糖时,柯西宁确实有些惊讶,他接过口香糖,指了指自己:“给我吗?” “嗯。”沈新南重重地点点头,“紧张的时候,就吃一片,心态就会放松许多。” 柯西宁试着拿了一片放进嘴里。他咀嚼了几下,发现好像是真的有效果。 他对着沈新南笑了一下,沈新南也笑着摸摸脑袋。 柯西宁收到一条新的微信消息。他点开一看,是沈新南发过来的,怕是不好意思当面说,才用文字表达。 “西宁哥,我永远是你 的粉丝。” 柯西宁想了想,回复了一条。 “你也足以成为别人的偶像。” 沈新南嘿嘿地笑着,挠着头红了脸。 ※ 现代妆发没古代妆发难弄。柯西宁很快就完成了妆发。 他站在布景板里,重新躺在那张充满回忆的小床上。一切准备就绪,江喻飞沉住气,喊道:“一二三,a!” 路铃被梦魇绊住,他死死地闭着眼睛,悄悄地握起手里的拳头。 “不……”路铃仍然没有醒来,却语气坚定地喊出了第一声“不。” 一动不动注视着取景框的江喻飞,略微惊讶了一下。 熟知剧本的导演助理觉察到不对,小声地问道:“这里……柯西宁是不是演得不太对,不是应该演出害怕的情绪吗?” “不……”路铃的语气加强了足足一倍,挣扎着喊出了第二声“不”。 助理还想说些什么。 江喻飞却头也不抬地打断他,嘘声道:“……别说话。” 助理顺着江喻飞的目光看去,也被柯西宁今天的演技激动了好一阵。柯西宁没有采用昨天害怕和恐惧的情绪演绎,而是用了一种坚定、又不服输的态度去演绎。 他的语气一遍比一遍强烈,情绪一次比一次高涨。这份情绪,深刻到从屏幕中穿透出来。所以很容易感染到在场的剧组成员,乃至以后的观众。 江喻飞的眼睛里迸射着兴奋的光芒。 就在这一瞬间,路铃“刷的一下”睁开眼来。他眼眸中藏着的多种情绪还未褪去,聚焦在对面白墙的某一点处,渐渐的,这份强大如旋涡的情感才如同潮水一般一点点地散去,最终演变成一丝无力和迷茫。 最终,眸中的星光散去,留下一片空洞。 现场安静了足足有一分钟。大多数人没有看取景框,但他们依然能感受到表演的这份张力。 江喻飞又回看了一遍这一场的镜头,看完后,他才兴奋地抬起头来,带头鼓起掌来。 大部分的工作人员也跟着江喻飞鼓掌。 江喻飞十分真心诚意地夸赞道:“西宁,你演得太好了!” 柯西宁没有反应。 这时候,众人才察觉到。这好几分钟内,柯西宁并没有从情绪中走出来。他依然躺在戏里的那张小床上,胸膛起起伏伏,却一言 不发。 一堆人涌上前去。 取景框内的录影仍然在不断地播放,江喻飞注意到一个细节。今天拍这场戏之前,化妆师并没有特意在柯西宁的脸上洒下一些人工水珠,制造汗液,但是这录影里的柯西宁,额头却全是冷汗。 第39章 长椅 “他这个状态不对。” 江喻飞皱了下眉,快步走上前,扒开人群挤进去。 他注视着柯西宁苍白的脸色,心下担忧,问道:“西宁,你没事吧?” 于倩雯蹲在小床边,用沾湿的毛巾帮他擦汗,面露急色。 沈新南不敢太凑近,但又不想离远了。他站在一边干着急,却不知道柯西宁这是怎么了。 所有剧组工作人员都围在柯西宁身边,一个个齐刷刷地盯着他看,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 过了好一会儿,柯西宁缓过劲来了,他不免咳嗽几声,抬起手,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我没事,刚才有些太入戏了。现在就好了。” 众人舒了一口气。 于倩雯眼疾手快地把柯西宁扶起来,想要喂点热水给他喝,却被柯西宁拒绝了。他接过一次性纸杯,嘴唇干燥且发白,睫毛垂落下来:“我可以自己来。” 于倩雯依言把水杯给他,余惊未定般说道:“西宁哥,你真是吓坏我们了。” 《呓语》剧组讲的既然是抑郁症人群,组内早先也配备了专业的心理医生为他们讲解有关知识,自然知道演这种戏要注意把握尺度,千万不能顾此失彼、因小失大,为了拍好戏把自己给折腾生病了。 况且于倩雯陪柯西宁来剧组之前,容雪就千叮咛万嘱咐地告诉她,让她多注意着点柯西宁。她围上来后,看到柯西宁茫然又空洞的目光,心里确实非常担忧。 江喻飞对着剧组众成员摆了下手,喝令道:“先停一下,休息一个小时,再拍下一场戏。” 于倩雯惊讶地看向江喻飞。要知道剧组开机的每一分钟都是在烧钱,《呓语》剧组确实挺穷酸的,所以江喻飞想把每一分钱花在刀刃上。即便让演员和工作人员休息,也最多不会超过十分钟。这次,他真的是下血本了。 沈新南一言不发,执着地守候在柯西宁的身边。 江喻飞神色严肃,又问了一遍:“确定没事?” “确定。”柯西宁从小床上坐起来,急促地喘息了两下,又站起来。 江喻飞迟疑两秒,试探地问道:“拍这场戏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什么都没想。”柯西宁如实说,“我就是想着路铃平生的遭遇,有点……进入到角色中没缓过来,现在已经好了。” 江喻飞舒了一口气:“那就 好。” 他又问:“给你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你有状态拍下一场戏吗?” “能。”柯西宁的态度很坚定。 沈新南无声地看了柯西宁两眼,看起来有些犹豫。 江喻飞察觉出了沈新南的不对劲,他没有藏着掖着,直截了当地问道:“沈新南你有什么事吗?” “江导。”沈新南鼓足勇气,说道,“我就直说了。我觉得西宁哥目前的状态还需要休息,一个小时远远不够。接下来可以先拍我的,再拍西宁哥的。” 江喻飞不冷不热地瞥他:“你以为你的戏份很多吗?还是,你是柯西宁肚子里的蛔虫。他的状态好不好,全由你嘴巴一张一合说完了?” 昨天为了把柯西宁的戏份延后,拍了好几场沈新南和配角的戏份。江喻飞说得对,哪里还有什么沈新南自己的戏份。 沈新南被说得满脸涨红,哑口无言。 “我真的没事。”柯西宁微微转过侧脸,他对沈新南笑了笑,这个笑容还算轻松,“你放心。” 接下来的发展确实如同柯西宁表示的那样——他并没有什么事。一个白天下来,柯西宁除了第一场戏没缓过劲来,其他的几场戏,都和往常一样。 一天的戏份结束,没有任何意外。 江喻飞吐出一个烟圈,鞋底捻灭了烟头,他往沈新南的方向招了下手。 “你,过来。” 江喻飞哥俩好地揽过沈新南的肩膀,带着他往人少的角落处走去。 最近于倩雯觉得江喻飞的脾气有些暴躁,她坐在柯西宁身边,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那角落,担忧地问道:“……沈老师不会有事吧。” 柯西宁完全没有于倩雯的忧虑,他说:“不会。两个导演的身板才相当于一个沈新南。” 于倩雯想了一想,觉得柯西宁说得对,也就不怎么担心了。在这个小姑娘的眼里,只要两人不打起来,怎么吵架都没事,何况就沈新南那个性子,江喻飞说他两句,他估计就低头连连认错了。 她捧着脸,小声地说道:“也不知江导演找沈老师什么事。” 柯西宁瞥了于倩雯一眼,什么都没回答,但他大概也能猜到是什么事。沈新南在《呓语》剧组的存在,是个演员,还是《呓语》的主演,而不是柯西宁的粉丝。沈新南那么尊敬前辈的性子,这次却为了他,不惜顶撞江喻飞,甚至在剧组经济如此 窘迫的情况下,说出延后剧组戏份的提议。 江喻飞是统领全局的导演,他能接受沈新南在闲暇时间,当个瞻前马后的小粉丝,却不能忍受沈新南把私人的事看得比工作更重。 沈新南被训了半天。虽然他仍然不觉得自己有错,但为了不让江喻飞继续叨叨叨地说下去,很快就认了错。 他像个小学生一样低着头,缩手缩脚地站好。 江喻飞说得口干舌燥,沈新南连忙递给他一瓶水。 “……不过你提到的有一点对。”江喻飞若有所思地说道,“柯西宁今早的状态确实不对,晚一些你可以慰问一下他。” 彼时和江喻飞对抗的脾气,就像气球一般,被针扎了一下,猛地缩了回去。 沈新南呐呐地说道:“导演,你去吧。我……我就不去了。” 江喻飞匪夷所思道:“为什么?” 沈新南把脚分开,又“啪嗒”合上,仿佛这样能减缓他此刻纠结的情绪。 “粉丝和偶像之间应该要有些距离,我去的次数太多了。” 江喻飞是个过来人,他有些明白了沈新南的想法,略一颔首道:“……那好吧。上次他和我提到了剧本改动的事,我还没和他仔细商量过。顺道今天讲了吧。” 然而,晚上八九点左右,沈新南却收到了江喻飞的一条微信消息。 “人没在房间,我敲门敲了快一刻钟,都没人回应。” ※ 月明星稀,夜风温柔地吹过,树梢轻微地摇晃着,发出簌簌的动静。这里的街边公园嫌少有年轻人过来,而到了这个点,大多数老人也都散完步回可家。 偌大的一个公园,空荡荡的,只有大自然的景物陪伴,显得有些寂寥。 柯西宁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公园长椅上,双腿随意地放着,双手交叉并拢放在腿间。 今天拍摄的时候,他没有说实话。柯西宁躺在那张小床上,闭上眼睛,想的不是路铃的生平,而是想起了昨晚的那个噩梦。事实上,他以前也有做过类似的梦境,但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梦到了。 因为实在过了太久了。 脑海中仅存的印象也渐渐淡去。 柯妈妈去世的时候,他才五岁,对死亡没有任何概念。举行葬礼的时候,柯爸爸叫了镇里一个有名的哭丧人,她站在送葬的最前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陌生人在哭,亲戚们在哭,连平常一滴眼泪都没有都没落过的柯爸爸,也一边哭一边下跪。 唯独柯西宁没有。 小小的一个人戴着白色的斗笠帽,穿着丧服,和柯爸爸站在一块。所有人都在失声痛哭,只有柯西宁睁着乌黑的大眼睛,懵懵懂懂地随着人流走动。有几个亲戚还交头接耳地说,这个男娃娃好没良心,妈妈都去世了,也不流点眼泪。 在灵堂下跪的时候,柯爸爸忍不住在他耳边说:“妈妈对你这么好,你怎么不哭?” 等到事情过去几年后,柯西宁再长大一些,柯爸爸在厨房烧菜,问他想要吃什么?柯西宁坐在窗边写作业,写着写着,突然流了眼泪。 柯爸爸一脸惊慌,以为儿子在学校里受了什么人的欺负。 公园长椅的另一端略微下沉,柯西宁感觉到有人也坐了过来。他侧过脸一看,那人高大挺拔的身影笼在夜色之中,微微弯下腰,从裤袋里拿出一个物件,看得不是很真切。 柯西宁压低声音,问道:“你怎么来了?” 声音轻得像是怕打扰树上唱歌的两只鸟儿。 “我睡不着,过来走走。”对方说道。 这个理由和当初那一句“我过来联络隔壁剧组的感情”一样不靠谱。 柯西宁淡淡地嗤了一声,正想要说些什么,忽然他的耳边被塞了一个耳机。耳机里传出一段沁人心脾的轻音乐,舒缓的旋律如同水流一般缓缓淌过。 “西宁。”严叙看着他,缓缓说道,“两年前我拍过一部电影。” 那一部戏,他演的是一个妻女被团伙绑架,求助无门的父亲。没有人帮这位父亲,他又筹不到赎金,最后妻女惨死,而他落得荒凉一生的地步。 严叙顿了顿,说道:“拍那部电影期间,我们整个剧组的状态都非常糟糕和压抑。随行的心理医生,就推荐了这首歌……就是你现在听的这一首。” 柯西宁偏过头看他,脸上竟然带着些许莫名其妙的笑意。 “我听的这首?”他阐述着事实,“如果我没听错的话,唱这首歌的人是我。” 第40章 老友 严叙闻言面露些许尴尬之色。他抿了下唇角,戴上了另一边的耳机。耳边果然传来一阵再熟悉不过的音乐。 柯西宁清爽的嗓音很有辨识度。 柯西宁出道以来,只唱过一首歌,那就是在《等你》电台唱的一首小清新童谣。柯西宁的粉丝把他唱的版本录下来,并且上传到了音乐软件。 那天在酒店的洗手间听完整首歌后,严叙便下载到手机里日日夜夜地听,在保姆车上闭目养神的时候听,剧组休息时分也听,躺在床上准备睡觉的时候也听。整整单曲循环了好几天。没想到这首歌却出现在了不应该出现的场合。 柯西宁一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这么多年,柯西宁一直在严叙面前露馅和犯傻,这次好不容易风水轮流转,连他自己的心情都好了许多。 严叙不信邪地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列表上确实显示着“南城记——柯西宁翻唱”这几个字。这首歌播放纪录的前一首,也确实是严叙想要给柯西宁听的轻音乐。应该是音乐软件中的“摇晃切换成下一首”起了作用,严叙设置的又是随机播放,才发生了这么一出窘迫的乌龙。 他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又把音乐切换成了那首治愈系的轻音乐。 那沁人心脾的音乐再次流淌而来。柯西宁的睫毛颤动了几下,便放松地闭上了眼睛。他把整个脑袋都搁在公园长椅的靠背上,双手弯曲放在腿边。 皎皎月色驱散夜空中的暗影,如水的光点洒在柯西宁的脸上。严叙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出声打扰。这一幕,让他们看起来就像是相识多年却好久未见的老友。 半晌,柯西宁下压的唇角渐渐舒缓。 他慢慢地掀开眼帘,转过脸颊,没什么情绪地说道:“谢谢你,我感觉好多了。” 严叙心里却不是滋味,他苦涩道:“你不用和我说谢谢的。” “这样吗?”柯西宁笑了一下,“那我就和我的粉丝说谢谢吧,22498761。” 严叙:“……” 他摸了一下鼻子,略有些窘迫:“你是怎么猜到的?” “很简单啊。”柯西宁阐述着事实,“我和你相处了那么多年。你说话语气和风格怎么样,我都一清二楚。而粉丝们说话,大多不会像你这样的。” 柯西宁大部分粉丝都是年纪偏小的姑娘,发私信的风格和本人相符。说话的风格 软萌不说,每一句话之后必带几个颜文字或者微博可爱表情。 文字如其人。严叙发的私信也和他本人相符,语气硬邦邦的,言简意赅。和别的私信比起来,很突兀,画风完全不同。 柯西宁见严叙沉默,便知道他这是承认了。他匪夷所思地说道:“其实我有一点确实不太明白。你昨天的确来过《呓语》剧组,明白我拍戏的状态不行。但今天你是怎么猜到我会过来街边公园散心的?” 今天柯西宁看到严叙的一刹那,确实被吓了一小跳。他到现在都想不通这点,难道严叙还能在《呓语》剧组安插了间谍不成?不过这个猜测,想想就不太可能,柯西宁就起了疑惑。 严叙有些想抽烟,忽然想起自己早就戒烟了。 “你虽然从不回我私信,但你会看,每天晚上都会看。”严叙说道,“我这边,也会显示已读。可今天到了时间点,却没有任何动静。我就猜应该发生了一些事。” 还有半句严叙没说。 他不仅每晚都会看,还必须看到“已读”两个字,才能安心地入睡,否则他每每试图入睡,便会想起柯西宁带着大包小包离开公寓,他忍着胃疼抱着棉被芯一个人失眠到第二天的那个晚上。 这天已经到了十二月份,虽未至寒冬腊月的时候,但到了晚上,确实挺冷。这风一吹,确实可以冻到骨子里。 严叙从身上解下黑色的大衣,盖到柯西宁的肩膀处。他身材比柯西宁高大许多,这大衣又沉,披在柯西宁的身上,整个人给罩住,不见踪影,又差点把他给压弯了。 而柯西宁也像是小孩儿偷穿了大人衣服。 “严叙。我来《呓语》的第一天,《宫闱》的剧组也在飞机上吧。”柯西宁总觉得这一幕有些眼熟,慢慢地回忆道,“那天我睡着了,空姐拿了条毯子盖在我腿上。我原先以为是于倩雯找人帮我盖的,结果我回头一问,却不是她。” 严叙知道柯西宁要说什么了。 柯西宁回头看他,语气说不上好坏:“那天……找空姐给我毯子的,是你。对不对?” “对……是我。”严叙顿了下,并没有否认。 柯西宁叹了口气,他的睫毛颤动几下:“你何必要这么做呢?你明明知道,就算我知道那串僵尸号是你,知道给我盖毯子的是你,我的想法也不会有什么改变的。” “我不是想要你感动。”严叙的语气罕见地有些急切。 那天在警察局,严叙看到了一个男人和柯西宁站在一起,那人把身上的风衣披在了柯西宁的身上,那一刻,他只想从车里快步走出去,把披在柯西宁身上陌生男人的衣服给扔掉,然后再披上他的。 但他忍住了。 那天在《呓语》剧组,严叙看到柯西宁和沈新南进行着表白的对手戏。柯西宁对这个小粉丝微笑,沈新南与他炫耀柯西宁对他有多好。 但他也忍住了。 严叙清楚对于柯西宁来说,蛮横和强迫只能带来反效果。所以,他才一直隐忍着,慢慢思索着怎么样才能重新让柯西宁接纳他。 “离婚那天,我想象过再次和你坐在一张椅子上说话,该会是什么样的景象,没想到那么快。”柯西宁感慨道,“其实你心里应该很清楚,我为什么能那么平静地和你说话。” 严叙定定地看着他。 柯西宁把一边的耳机摘下来,也把披在身上的衣服收拢还给严叙。 “严叙。”他对着严叙笑了笑,不疾不徐地说着一个事实,“我已经走出来了,希望你也快点走出来。” 轻音乐播放完,又进入到了柯西宁翻唱的《南城记》。严叙这两天,都是听着这首歌,心情才能安稳一些,没想到今晚听到它,他的心头除了酸涩,别无其他。 严叙恍然地站起来,想要追上去挽留他,走了两步。 “……西宁。”他感觉眼睛酸得厉害,喉头涌起一阵痒意,哪里都堵得慌,“《宫闱》的主角人选一直还未确定。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为你保留到《呓语》结束。” 柯西宁没有接话,只是回头看他:“刘云知道……白梓蕴的事是你通知警方的吗?” 白梓蕴吸毒固然有错,但《宫闱》早就拍了好几天。对于刘云这样的导演来说,他宁可白梓蕴的事等到《宫闱》播出结束后爆出来,或者永远都不爆出来,也不想它在这种紧要的关头被众人知道。 严叙曾为了他,三番两次地劝说刘云。怕是刘云早就对他不满,仗着他是影帝,名气和演技保障,才忍着这口气。如果严叙再次要求,把《宫闱》的行程拖延,等柯西宁有档期再拍,刘云很有可能仍然会答应。 但别人究竟会怎么看待他呢?说到底,严叙是仗着资金和人气任性妄为罢了。 严叙猝然停住脚步。 “严叙,《宫闱》这部戏和我失之交臂那么多次, 明摆着并不应该属于我。”柯西宁真心实意地说道,“而我也希望我们再见的一天,我能够有所进步,你也不要跌落下来。那样……” 他笑了一下:“否则我可能会对你失望的。你一直是我在事业上的榜样,希望永远都是。” ※ 街边公园和酒店的路程很近,只有短短一千米不到。 这天气确实冷,柯西宁都有些后悔不加衣物就这么走出来了。他双手抱着臂,迎着瑟瑟的冷风,一个人从街边公园走了回来。路上,他碰到焦急地团团转的于倩雯。 他好笑地拉住于倩雯,说道:“你这是在干什么?把自己当成陀螺转转转吗?” “西宁哥!”于倩雯看到柯西宁后,眼睛瞬间变亮,她哭丧着脸说道,“你究竟去哪里了啊,我们找了你很久都没找到,打给你手机也不接。” 柯西宁没想到自己的意外之举,竟然会引起那么大的波澜。 “我就是睡不着,去外面散散心。”柯西宁从裤袋里拿出手机,摁了一下,没有亮屏。他回忆了一下,昨晚他忘记充满电,今天又在外奔波了一天没充电。他拍戏期间不爱玩手机,这手机彻底没电了,他竟然也没注意到。 于倩雯见柯西宁没事,松了好大一口气,之前她都快急哭了。 于倩雯拍拍小胸脯说:“你知道我们有多着急吗?特别是沈老师,都快把这酒店周围给找遍了,再差一点,就要报警了。” 柯西宁没料到自己会给大家添这样的麻烦。 “你看我这不是没事了吗?手机也是没电了。”他略有些焦急地摆摆手,说道,“我真不是故意的。” 于倩雯看到了柯西宁的背后,眼睛一亮:“沈老师!” 柯西宁回头一看,沈新南果然站在他身后。这小孩儿面带疲倦,心情看起来不太乐观。 “我真的没事。”柯西宁以为沈新南是找他着急了,“我这不是好端端地在这儿。” 沈新南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柯西宁觉得奇怪,问道:“你怎么了?” “没怎么。”沈新南摇晃着头。 “对了。”柯西宁想起来了,“倩雯说你到处在找我,你去哪里找我了?” “就、就酒店周围转了一圈,没找到你就回来了。”沈新南舔了舔嘴唇,说道,“没去哪里。” 第41章 编剧 沈新南的确没去哪里,他只不过去附近的街边公园找了一圈,看到了柯西宁和严叙坐在一张长椅上说话。他不敢走近,只敢站在灌木林丛中远远地观望着。 距离太远,他们的谈话,沈新南听不太清楚。 但即便如此,沈新南还是看到了柯西宁和严叙共用一份耳机,察觉到了柯西宁对严叙的毫无防备。 按沈新南对偶像的了解,柯西宁对待严叙,根本不像是他原来所说的“多年未见差不多快忘却的合作伙伴”。他也确定了,之前柯西宁是在欺骗他。 酒席之间,沈新南发现严叙把柯西宁归为“爱人”这一分类,他第一反应是两人目前是隐婚关系,但事后他仔细想了想,或许是影帝暗恋偶像才偷偷做这种事也说不定。所以沈新南利用借洗手间等理由,来套柯西宁的话。而柯西宁给予他的回答,让沈新南越来越确信,严老师是在单相思。 可他没想到柯西宁竟然是骗他的! 这让沈新南难以接受,他心里挺难受的,像是肺部进了多余的气体,上不去也下不来,憋得慌。 沈新南本就是个单纯的性子,有什么心事都摆在脸上,刚才撒谎的模样也挺拙劣。但柯西宁不确定对方看到或者听到了什么,贸然询问反倒弄巧成拙,只好试探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沈新南闷声说道:“没什么,西宁哥既然你没事,我就先回房休息了。” 说着,也没等柯西宁回应,沈新南就佯装打着哈欠儿,头也不回地往酒店的方向走去了。 于倩雯不知实情,也说:“沈老师今晚怪怪的,眼皮子一直眨呀眨的,还不敢看人。” 沈新南这种“怪怪”的状态一直持续了好多天。柯西宁有心想找他谈谈,沈新南也总是找一堆借口避而不谈。除了拍戏阶段,其他时间段,柯西宁几乎找不到他。 不仅如此,只要是心理医生和路铃的感情戏,沈新南都会拍得很糟糕。明明是亲密戏份,沈新南却连对视都不敢。一遍两遍还好,次数多了之后,江喻飞也发火了。 江喻飞把身体和表情都很僵硬的沈新南拉到取景框这边来,给他看刚才拍的一小段视频。他怒不可遏、唾液横飞地训道:“你看两眼,自己拍的这个是什么玩意儿?一二三木头人,还是穿白大褂的僵尸兄弟?” 沈新南不反驳也不解释,冷着脸不言不语。 这不是他第一次挨训, 但以往沈新南被批评都保持着良好的道歉态度,乖乖巧巧的又懂事。虽然柯西宁也很好,但江喻飞明显和沈新南走得更近,挺亲昵地称呼他“呆子”。 这几天,这呆子完全不对路数,江喻飞心想。 他挑眉问道:“我记得你以前和西宁拍对手戏,紧张吧是紧张,但是每一条都完成得很认真。这次怎么了,和西宁吵架了?” “没有。”沈新南喉头一滚。 江喻飞不信,但演员的私人感情不该是他该管的事,他也不愿意多管。 “我上次怎么说的来着?”江喻飞一板一眼地说道,“不要把私人感情带到演戏上来。”上次沈新南为了柯西宁,不惜请求他把拍摄进度往后退,这已经让江喻飞觉得他太过感情用事。 就是不知道这次又是为着什么事。 沈新南是个好苗子,演技好又有灵性。之前江喻飞觉得他除了皮肤黑点以外没别的问题,皮肤黑倒是更适合走实力派,可这次看来,沈新南的弱点还是挺明显的,太过感性化。 沈新南神色挺黯淡的,但他还是咬咬牙说:“行,我知道了。” 经过这一番敲打后,沈新南的状态好了很多,虽然演起来还是有些别扭,但至少敢看柯西宁了。几条过后,沈新南逐渐投入在角色中,恢复了以往的水准。 午休时间,于倩雯帮柯西宁掀开每个菜肴的包装盒。 柯西宁和她面对面坐在一起吃饭,一次性木筷太多木屑,他用手掌把木屑搓掉。于倩雯一脸惆怅地说道:“沈老师最近怎么了?我问他一些事,他也不回我?” “他不回你?”柯西宁还以为沈新南就避着自己,没想到连他身边的于倩雯也一起避着了。 于倩雯难得遇上这么说得上话的朋友,没想到这朋友一句话都没有,说翻脸就翻脸了。 “我难过得连饭都吃不下了。”于倩雯放开手去,垂头丧气地说。 于倩雯这模样,柯西宁莫名想起了贺萌的影子,也不知道小姑娘在幼儿园有没有欺负别的小朋友。他拿起手边一个没用过的勺子,舀了一块粉蒸排骨给她:“来,给你加餐。没有你沈老师,还有你西宁哥。” 她顿时被感动得眼泪汪汪。 剧组这边走来一个女人,大约四十出头的年纪,应该是挺怕冷的,别人穿大衣的季节,她穿了一件厚厚的棉袄,里头还有件羊绒质地的高领毛衣。 她一来,江喻飞便放下手中的盒饭,笑容满面地迎了过去。 看模样不像是娱乐圈里的人。于倩雯从开机以来就进组了,没见过这人,便小声地问道:“谁啊。” “编剧。”柯西宁也放下了手中的盒饭。 话音才落,江喻飞便笑着往柯西宁这边挥了挥手:“西宁,你上次不是对后头的剧情有些疑问吗?编剧今天有空,我们来商量一下,你快些过来。” 竟然真的是编剧。 于倩雯惊讶地看向柯西宁:“西宁哥,你是神算子吗?” “不是,以前合作过,见过这位编剧一面。”柯西宁站起来顺道拍了下她的肩膀,笑了一下,便往江喻飞的方向走了过去。 剧本封面便会写明原著和编剧的姓名,原著是蓝宇,编剧叫徐蔚雨,听江喻飞说人住在南方,过来一趟不太方便。 徐蔚雨。 柯西宁早前就觉得这名字耳熟,愣是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如今切切实实见到本人以后,结合了名字和本人,柯西宁才想到七年前有过一次惊鸿一瞥。 她是《呓语》的编剧,同样也是小琉璃的编剧。 柯西宁走上前去,和对方握了一下手,他没想到要提陈年旧事,倒是徐蔚雨笑着说:“这算是我们第二次合作了吧。” 江喻飞讶然,他和徐蔚雨挺熟,却没听她提过这一茬。 “上次听喻飞说,演路铃的是你,我还挺吃惊的。”徐蔚雨感叹道:“两次合作,我却从没见过真人。现在想想,无论是路铃还是刘梨,这两个角色,你都再适合不过了。” 江喻飞不太明白:“琉璃是谁?” “我第一部着手的剧本。”徐蔚雨笑着说,“主角其中一个是站在我们面前的西宁,还有一个,你肯定也知道,就是严叙。” 这简直是一出大戏。 江喻飞击掌笑道:“这可赶巧了。严叙就在隔壁的《宫闱》剧组。” 徐蔚雨也觉得非常巧。 只有柯西宁明白这里头三分巧合,七分人为。 “我好不容易来一趟。”徐蔚雨说道,“既然严老师就在隔壁,我还可以过去看他一眼,顺便跟人道个谢。” 江喻飞觉得自己好像一点都不了解友人了。 他哑然失笑:“我认识你这么多年,竟然都不知道你和人影帝也那么熟。” “联系倒是不多。”徐蔚雨说,“但《小琉璃》这个剧本形成初期,就定了严叙作为男主角,他全程参与了好多环节,当时还真挺熟络的。喻飞,你还记得上次吗?我遇到一个棘手的事,周转不了,你也帮不了我。我最后病急乱投医,找上了严叙……所以这人情确实欠下了。” 江喻飞记得,两年前的事。 他打趣道:“你别忘了你这是哪头的,咱们还是谈谈《呓语》需要改动的剧情吧。” 柯西宁一直沉默地听两人的叙旧,微怔片刻,便把之前和江喻飞说的点,再次详细地和徐蔚雨说明了一番。 徐蔚雨连连赞同:“你说得对,这点确实要改,我也觉得被室友孤立后导致自残行为不太妥当。前期的剧情,也表明路铃并不在意和室友之间的关系。” 江喻飞皱着眉,绞尽脑汁道:“那应该怎么变动?不是我说,原著这里写得确实狗血。前女友威逼利诱,这都多少年前的梗了?总之……” “啪地一声”,他轻轻地把剧本扔在桌上,“我不同意改回原来的。” “我有想过怎么改动。”柯西宁沉吟说,“如今同性婚姻虽然合法,但还是有很多父母并不同意自己的子女找个同性。前几集,心理医生不是说,要带路铃去见远在小镇居住的爷爷?不过没见成,路铃在见之前,他的心理防线就彻底崩溃了。不如就让这个不会出现在剧情中的爷爷出场,由他做这个红脸。” 江喻飞和徐蔚雨都沉默着思考了一番。 徐蔚雨率先说:“不错。目前看来这个改法是最妥帖的。” “这改法好是好。”江喻飞说道,“可这还得加个配角和给人吃饭的钱。我这剧组真是彻底变成穷光蛋咯。” 这话也是开玩笑,柯西宁和徐蔚雨笑点都挺低,听江喻飞这么说,不由忍俊不禁。 徐蔚雨感慨道:“说实话,我当了编剧那么多年,碰上个两个那么较真的。一个是你,一个就是严叙。” 柯西宁抬眸看他:“严叙也要求改剧本?” “他何止。”徐蔚雨笑了笑,“在剧本还在筹备期间,就定了严叙作为莫七。他怕是本来想拿着这部剧转型度过瓶颈期的,把《小琉璃》看得尤为重视,隔三差五在剧本中发现一个漏洞,就会找我来商量。这次数多了,我每变动一下剧情,也会找他询问……这后来,他都快算半个编剧了。我还和导演申请说,要是《小琉璃》播了,就应该在编剧 一行中添上严叙的名字。” 柯西宁确实不知道这些事,他进组时期,剧本完全定了下来。他总觉得脑海里有一根线连上,又断开。 徐蔚雨惋惜道:“可惜最后也没上映。” 作者有话要说:我总觉得自己天天迟到qaq 某个伏笔从这章开始解~希望大家每天给我花花=333= 第42章 困住 年关将近,路铃被心理医生带回了老家。那确实是个乡下,下了高速公路,到了一个坎儿,坐车就过不去了,需要徒步前行。山路崎岖,对面是一条坑坑洼洼的沟壑,心理医生怕路铃走不惯这种路,半扶半抱地把他从车里头拉下来。 “来。”心理医生牵住路铃的手。 路铃从上头蹦跶下来,眉眼弯弯,嘴角上扬的弧度很大,看得出非常开心。 雪花簌簌地飘落,粘连着路铃的睫毛。 “前面的路比较崎岖。”心理医生温和地说道,“你别怕,有我牵着你。” “我不怕。”路铃笑嘻嘻地说着。他裹得严实,手掌戴了手套,脖子上围了围巾,连脚上穿的也是心理医生精心挑的厚棉鞋,以保暖舒适为主。由于穿得太多,他走起来不免摇摇晃晃的,被心理医生说像个小企鹅。 路铃踩着小水渠上的鹅卵石,坏心眼地摇晃着树枝上的积雪,落了男友一肩膀。心理医生并没有不高兴,而是轻轻地刮了一下路铃的鼻子,喟叹了一声,笑而不语。 他们经过每一处地方,心理医生都会慢悠悠地和路铃讲述着他童年经历过的一些趣事。比如以前不老实,和小伙伴偷种在地上的红薯,最后被那块田地的邻居叔叔发现,揪着他们的耳朵排排站好,供出谁是主谋;又比如捉了蚯蚓当鱼饵,去小池塘钓鱼给家里人和自己加餐;又比如过年期间放烟花爆竹,每一户人家的小孩总会比较着谁家放得最高最漂亮…… 这些童年往事和路铃经历过的完全不同。他津津有味地听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望着眼前的大自然风景。他难以想象原来心理医生以前竟然是这样一个淘气的小孩。 他佯装失望地说道:“原来我的男友小时候是个小皮猴,我还以为你小时候就是个小大人的模样。” 心理医生哑然失笑。 眼见着村落越来越近,炊烟袅袅升起。路铃心里不免有些紧张,他揪着心理医生的袖口问道:“爷爷会不会不喜欢我啊?” “不会。”心理医生摸了摸路铃的脑袋,“他肯定喜欢你。” “这条过了——演员演得很好。”江喻飞击掌鼓舞道,“大家也都辛苦了,尤其是道具组的,今晚你们得加一个大鸡腿,这雪制造得挺逼真的。” 这现实的天气虽已临近冬天,但还没冷到下雪的地步。道具组得整出这么多雪花,确实难办。 一阵欢声笑语过后,气氛很好。江喻飞看了眼头顶的天,下了决定,“我看这天色挺晚了,这里离酒店比较远,下山的路也挺陡的,咱们不能等天黑再下去。今天的拍摄任务就到这里吧,收工!” 导演如此深明大义、通情达理,工作人员都自发地鼓起掌来,还有一些滑头的男工作人员对着江喻飞吹口哨、抛飞吻,吓得江喻飞差点把脚上的棉鞋拽下来敲人的头。 自从徐蔚雨同意改动剧情后,剧本里又加了一整条回农村探望爷爷的戏份。江喻飞那天开玩笑说,还得新找个群演供人家吃饭。实际上加这一条剧情线,演员的工资事小,真正的大头在于寻找于剧本内容相似的景地。心理医生的爷爷住在偏僻的乡下,他们就得按照剧本寻找一个贴合的地方拍摄新的剧情。 幸亏原拍摄场地过去几公里就有一个小山坡,住了几户人家,征得人家同意后,《呓语》的拍摄地就暂时挪到了那处。 这属于意料之外的情况,在山区拍摄总比在平地拍摄吃力许多。演员还行,摄像大哥每天扛着一堆设备,柯西宁瞧着就觉得累,人家手里头还只有一个空的矿泉水瓶。 而于倩雯手里准备了一整瓶未开封的矿泉水。柯西宁没喝,让小姑娘给走在旁边下山的摄像大哥送去。 天冷,但活更累。摄像大哥一边扛着设备一边用纸巾擦着额头的汗,此时见到于倩雯手里的水瓶,无疑是沙漠见绿洲、雪中见火炭。他接过矿泉水,扬起脸猛喝了一大口。 喝完,他随手擦了擦嘴角,感激地说道:“谢谢你,也谢谢柯老师。” 于倩雯抿唇一笑,她回到柯西宁的身边,跟着他一起下山:“哎,得亏这不是夏天。我听几个工作人员说,有一次进的是一个真人秀的组,需要全程跟着吃力不说,那还是一个大夏天,山上全是蚊子。” “那确实。”柯西宁回忆说,“一晚上可以咬一腿的包,第二天起来那小疙瘩红不说,还挺痒。不过有个泰国的青草膏,涂上去倒是挺有效。” 于倩雯明白了这是柯西宁以前拍戏经历过的,她皱着脸,不免心疼道:“这也太苦了吧。” “可是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啊。”柯西宁想了想,认真道,“三分天赋,七分吃苦。没有天赋,就得多吃点苦头。” 日头快要落下之际,柯西宁和于倩雯终于走到了山下。这剧组没几个女性,于倩雯走得慢,柯西宁也不急,没想到这走着走着就到了最后头。 于倩雯回头一看,后面还真没人了。 她有些心酸,说道:“要是以前沈老师肯定会等等我们的。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怎么就疏远了。” 柯西宁差不多猜到了前因后果,但他也没辙,总不能跑到沈新南面前,把他和严叙的感情史和前因后果都解释给人家听。那不现实,他也不会那么做。 司机待在车里打盹儿。 于倩雯敲了敲车窗,司机一晃神,惊醒。她坐到了副驾驶,柯西宁像往常一样坐在后座。 她小声地提醒道:“司机师傅,快开车吧。” 这司机等候了半个小时左右,途中便睡着了。他抹了一把脸,启动引擎。“嗡嗡嗡”断断续续一阵挺大的声音后,车子没有任何动静。 柯西宁察觉不对,倾身上来,扶着靠椅问道:“这是坏了吗?” “没坏,没坏。”司机揉了一下鼻子,从车里跳下来,“我去检查一下。” 他从后备箱里拿出一个塑料箱,里头放着修车的工具,接着整个人钻到底下,鼓捣了好一会儿,才举着钳子从里头出来,怏怏地说道:“不好意思,柯先生,这车怕是一时半会儿修不好了。” “那师傅你说怎么办?”于倩雯问。 对方无奈道:“我可以叫拖车公司过来把车子拖走,但是怕是应该很晚了。” 柯西宁坐了回去。 于倩雯焦急地问道:“怎么办,这里是山里头,打车也打不到啊。” “只能让剧组的人过来接了。”柯西宁说,“你打个电话,叫别的司机过来,或者让江导演派个人过来。” “西宁哥……”于倩雯试探地问道,“我们能不能找沈老师过来啊。沈老师以前对我们多好啊。这次正好可以找机会……和好一下?” 看来于倩雯也发现了沈新南疏远他们的矛盾在柯西宁这边,想找机会让两人相处。 柯西宁本想说“不行”,后来想到了前段时间和沈新南的相处,心里的确不想失去这个难得的朋友。何况沈新南对他确实好,他自认为自己的回馈远远比不上对方,心里还存着愧疚。 他犹豫片刻,说:“行吧。” 于倩雯得了准许,兴奋地拨了号码过去。沈新南的人已经到了酒店那边,听到于倩雯的帮助后,迟疑了片刻,便说了句:“好。” “沈老师说他马上到。” 柯西宁嗯了一声,已经开始想怎么主动说些话,缓和一下他们的关系。 没过多久。 “叮”的一声,于倩雯又收到了新消息。她开心地点开一看,失望地说道:“沈老师说,他还有点事,不过来了。” 柯西宁表示自己听到了。 “但是他在酒店门口遇到了严影帝。”于倩雯继续念下去,越念越觉得不对劲。 柯西宁皱了下眉:“严叙?怎么会提到他?” “沈老师说,严影帝等在酒店大厅,是为了和你道别。他知道你困在山下后,主动说过来接你。” 于倩雯觉得这事的发展有些匪夷所思。 “所以等一下是严影帝过来接我们。” 道别。 之前就听《呓语》剧组成员说,因为白梓蕴拍的那一段现代戏作废,索性就把现代的部分直接掐掉。所以《宫闱》剧组再待在这里也是无用,整个剧组很快会转移到宫廷戏的片场,距离这里几千公里远。 怕是这样,严叙才会等在酒店,说要和他告别吧。 柯西宁躺回去,说道:“那我们就等等严老师吧。” 确实没过多久,柯西宁就看到了一个眼熟的车牌号。严叙一个人从车上下来,敲了下柯西宁这边的车窗。 柯西宁索性让于倩雯下车。 于倩雯回头叫还在鼓捣的司机师傅。对方说要留下来等拖车公司过来。 柯西宁说:“走吧。” 他过去一看,发现严叙这辆车里空无一人,倒是有些惊讶:“你一个人来的?” “嗯。”严叙帮柯西宁把放在车上的东西转移过来,他对上柯西宁的目光,“过几天就要走了。阿杰忙着处理收尾的事。” 何况他在人家酒店等半天的事,阿杰确实不知道。 第43章 杀青 于倩雯有些怕生,以往她都是坐在副驾驶的。这次是严叙亲自来接人,她虽心里明白柯西宁和严叙曾有过合作关系,但也不觉得两人能熟络到让另一方亲自来接人的地步。她有些怵影帝,趁严叙绕去后备箱的功夫,走到柯西宁身边,悄悄地问道:“西宁哥,我等会坐哪里?” 柯西宁说:“你就坐我旁边吧。” 于倩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柯西宁看她这模样,觉得挺好玩,不由挑眉问道:“怎么了?” 于倩雯声音小得和蚊子似的:“我有点怕影帝。” 柯西宁忍俊不禁,但也没想着替严叙多说几句。 于倩雯默默注视着严叙高大的背影,小声地问道:“西宁哥,我总觉得影帝出现在这里的次数太频繁了,有些巧合也太假了。他是不是在追你啊?” 柯西宁也顺着于倩雯的目光看过去,严叙把后备箱放下来,微微直起了腰板,鬓间沾染着一些寒霜。他就是个行走的衣架子,今天穿的是一件深黑色的长款大衣和一双改良版的军靴,迈起步子来硁硁作响。 严叙转身走过来,不经意间碰上柯西宁的目光。 柯西宁也没避着,坦荡荡地问道:“你们剧组定的什么时候的机票?” “明早七点半。”严叙呼出一口热气。他摘掉皮手套,露出修长却有些冻红的手指,有些苦涩地笑道,“之后五个月内都得待在《宫闱》的剧组,我想着总得过来道个别。” 话音才落,他又说:“天冷,别站在外头了,去车里吧。” 柯西宁便和于倩雯钻进了车里。 坐回温暖如春的车里,于倩雯找到恰当的时机,稍微鞠了一躬,缩着鼻子说道:“严老师,你好。” “嗯。”严叙把握着方向盘,心不在焉地回应,“你好。” 之后别无他话,场面一度很沉默。 熟悉的景色一幕幕纷至沓来,于倩雯扒着车窗,明白这是已经行驶到酒店附近了。她出了好长一口气,心道从来没想过这短短的距离竟然那么难捱。 严影帝偏爱沉默不语,这是出了名的。但西宁哥也很不对劲,要是以前他肯定随便找两句话打破这种气氛,不会闹得两人都很尴尬。于倩雯总觉得最近大家都有些奇奇怪怪的,但她又说不上来原因。 她稍微探出头,从边缘的角度好奇地瞟了一眼严叙,发现他的 唇角抿成一条线,好像在死死压抑着什么。 酒店的大致轮廓影影绰绰地就在眼前。 严叙缓缓开口:“这几天演得还顺利吗?还有没有入戏出不来的感觉?” “挺顺利的。”柯西宁想了想说,“谢谢你那两天的指点,歌也很不错,我推荐了很多剧组的朋友,他们都说听完心情好了许多。” 严叙顿了一下,有些违心地说道:“那就好。” 于倩雯睁着迷茫的眼睛,心道原来严影帝和西宁哥最近在演技上也有交流,怪不得。 柯西宁目光瞥向了严叙放在一边的手套上,他确实疑惑,记得严叙以前是不爱戴手套的,便随口说道:“你这手套挺好看的。” “阿杰买的。”严叙说道。 实际上是柯西宁在街边公园说了那些话后,严叙一个人在公园的长椅上坐到了挺晚才走,那天更深露重的,人倒是没事,就是手冻伤了。演员不止要脸上镜好看,体型和手也是经常露在镜头外面的。 柯西宁也没追问,淡淡地嗯了一声。 交谈仿佛又走进了死胡同,目的地彻底到了。 柯西宁想要下车,严叙却沉声说道:“西宁,等等。” 手指扣在车把手上,暂时停住。 严叙转头,对于倩雯客气地说道说:“我有事和西宁说,请你先回避一下,可以吗?” 于倩雯疑惑地看向柯西宁。 柯西宁点了点头,于倩雯便云里雾里地下车,抱着包站在了稍远处的一棵梧桐树下。 明明已经熄火了,他的手仍然握在方向盘处。严叙也没有看柯西宁,只是沉声说道:“这一次去g市拍戏。我……可能五个月都不能过来见你。” 别的倒没什么。柯西宁确实觉得这话挺可笑的。以前正正经经在一起的日子里,严叙忙于拍戏,两人也没多少见面机会,比五个月长久的,也有的是。毕竟两人都在圈里混的,聚少离多是常事。 顷刻间,严叙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他解开自己身上的安全带,快速地走到柯西宁这边,拉开车门对着他倾身而去。 这是这段时间来,柯西宁面对严叙时,第一次感到恐惧。 然而严叙只是用力地抱住了他,车门微掩,大衣从后头掀上来,彻底遮挡住别人的视线,连于倩雯看过来,也以为严叙是在为柯西宁解安全带。 冷风从 车外吹进来,后背却是温暖的。 柯西宁的目光陷入黑暗之中,鼻息间全是熟悉的味道。这味道确确实实是严叙的,就是少了些许烟草的气息,这人怕是真的戒烟了。 他随手一抓,想要把严叙给推出去,然而他抱得太紧,柯西宁使不上劲,动弹不得。 距离太近,柯西宁能听到严叙沉重的心跳声和呼吸声。 一下、一下。 柯西宁能感觉严叙的眉眼近在咫尺。他已经很久没和严叙这么近距离接触了,他有些难受,却又不敢出声惊动路人。 严叙的呼吸很沉很沉,宽厚且带着薄茧的手掌抚摸着柯西宁柔软的秀发,他的睫毛微微颤抖着,触碰到柯西宁的脖颈处,产生一阵钻进骨子里的痒意。他像是在和柯西宁说话,但声音轻得更像是在喃喃自语:“对不起……以前是我错了,你不原谅我也没关系,不能重新接受我也没关系。” 天早就差不多黑了,车顶上落着黄澄澄的灯光。 他以极缓慢的速度放开柯西宁,大衣被撑开一个小口子,严叙的半边脸陷入黑暗,半边脸被光亮照着,忽明忽暗。 柯西宁就着漏进来的丁点光亮,发现男人通红的眼眶。 “只要你不要忘了我。” 话音才落,严叙就彻底放开了柯西宁,他走回驾驶座,怔怔地坐在那里。 柯西宁也有些发愣,他低头解开安全带。 于倩雯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她担心柯西宁,试探地走过来,却发现两人的气氛比刚才还要不对头。她疑惑地看向柯西宁,用嘴唇无声地做了一个口型:“怎么了?” 柯西宁安抚地拍了下于倩雯的手,转身之际,他心里莫名有些难受。 “严叙,再见。” “……” 回应他的是沉默。 柯西宁和于倩雯向酒店的方向走去,前台小姐一如以往,礼貌又妥帖地微笑着打招呼:“柯先生晚上好。” 于倩雯注意到柯西宁今晚没有像往常一般,同样笑着回应她,点了点头,神情有些怔然,好像还没怎么缓过神来。等他们走到电梯口,有一熟悉的人影从大厅方向追了过来。 于倩雯一看,竟然是沈新南。她往后看了看,心想,他应该是在大厅的沙发上坐着,等了许久。 “沈老师?”于倩雯先打了招呼。 沈新南点了 下头,说:“倩雯……” 他又迟疑地看向柯西宁:“西宁哥,我本来是真的想来接你的,但走到大厅这里的时候,正巧遇上严老师。他说了来意,我就擅作主张跟他说你困在山下的事……” 可惜说了他又后悔,坐在酒店大厅等着。 柯西宁这才反应过来,看到了沈新南,他嗯了一声:“没事。” 电梯下来了,柯西宁和于倩雯走进去,沈新南挣扎了几秒,又眼巴巴地跟了进去。 “提到严影帝。”于倩雯感叹道,“不过《宫闱》这片子真是经历了挺多风波。。” “我遇到严老师的时候,顺便问了问他。”沈新南也是想找点话题,“他说导演已经定了人选。要是定妆照合适,就应该是他了。” 于倩雯心里永远记得《宫闱》剧组随便就把柯西宁给换了的事,她有些不服气地问道:“谁啊?” “不清楚。”沈新南观察着柯西宁的神色,“严老师没说。” 走到了房间门口。 柯西宁把门卡放在上面,“滴”的一声,房门开了。柯西宁有些疲惫地说道:“我先回房休息了,晚安。” 于倩雯:“晚安。” 沈新南:“……晚安。” 于倩雯看着门被关上,沈新南陪着她走了一段,问道:“今天严老师去接你们,有没有说什么?” “没有。”于倩雯说道,“严老师太闷啦,我们和他都不熟,一路上都没说什么话。” 沈新南想了想也是,有于倩雯在,严叙和柯西宁能说些什么。 于倩雯问:“你之前是和西宁哥吵架了吗?” 沈新南连忙摆手:“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会想和西宁哥吵架?” “那是为什么?”于倩雯问。 沈新南笑着摸了下鼻子:“之前是我走进了死胡同,纠结了好长时间,我想通就好了。” ※ 路铃在见到爷爷的第一面,就发现这个慈祥的老爷爷并不喜欢自己。果然,除了心理医生,这世界上不会有人喜欢他。他偷听到了爷爷和心理医生的对话。 心理医生为了让爷爷接受路铃,绞尽脑汁地说着路铃身世的可怜。 老爷爷掷地有声地捶着拐杖,叹息道:“你这是爱还是同情,我看你自己都没有明白,还要来劝我。” 心理医 生心里明白这当然是爱,这要是不是爱,他都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怕是不明白爱情究竟是怎么回事了。但对于爷爷的质问,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只能呐呐地说道:“同情和爱……只要我觉得路铃是我想要执手一生的人,何必分那么清楚呢?” 路铃又在心理医生以前住的房间里找到了许多旧照片。心理医生从出生到高中都住在这个小楼里,直到高考后,才从这里彻底走出去。而旧照片中许多都是心理医生高中时期的照片。 他发现,这些照片都有个共同点。无论是集体照,还是几人合照,他男友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飘向一个在当初来说,长得有些早熟的女孩子。 这女孩子确实早熟,别人穿校服,她先穿连衣裙和丝袜,再在外头披改良过的宽大校服。别人剪短发、扎马尾辫,她留着一头长卷发,介于妩媚和清纯之中。 这个女孩子,非常好看。但是路铃却难以用平常心看待这样一个漂亮又活泼的姑娘,因为他嫉妒人家嫉妒得发狂。 心理医生发现了路铃在看这些照片,却并没有多想。 路铃指着人家姑娘问:“这是谁啊?” 心理医生有些迥然,他笑着说:“这是我高中喜欢的女孩子。” 之后,路铃却发现,男友高中喜欢的女孩子,也在这里过年。她依然很好看,或者说变得更好看。女人穿着素雅的旗袍,挽着宽松的发髻,身材凹凸有致,走起路来摇曳身姿,步步生莲。 男友和女人谈笑风生。 路铃扒着窗户,心情异常冷静,他在想,心理医生以前从没有喜欢过男人,却喜欢上了他。难道这真的不是同情吗?路铃越来越觉得他们之间的不是爱情。他趁心理医生没注意,从乡下逃到镇上,又搭车离开,一步步逃到自己的家里。 心理医生发现后,就立刻赶回去,路铃却闭门不见…… ※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之间就到了深冬。每天都是雪天,道具组都不再需要人工制造雪花。然而积雪厚了,车子寸步难行,对拍摄进度又是一场很大的考验。 《呓语》的拍摄已经接近三个月。 江喻飞穿着棉鞋抖着腿,头上戴着军大帽,身上披着厚重的绿色军大衣。帽子上落了一堆的雪,他毫不介意地把帽子从头上扒拉下来,又把积雪从里头扒拉出去,再重新戴上。 主演的状态越来越好,最后的杀青戏,江喻飞光是当 做旁观者看着,就觉得激动人心。 最后一场戏结束,柯西宁和沈新南却迟迟没缓过神来,依然站在原地。 “好!过了!过了!!!”这短短几个月,江喻飞真是操碎了心。 他兴奋到直接站起来,把帽子掀开来扔到雪地里。一堆工作人员依样画葫芦地把帽子从头上拿下来,飞来飞去。还有几个工作人员激动到团成团,把两位主演抛到了半空中。 柯西宁心都提起来了。 幸亏什么事都没发生,就是一群男人收工时开心过头。 江喻飞一阵鼓掌,说道:“为了庆祝杀青,我请大家吃烧烤!” 一群人的脸被冻得通红,鼻子也红,但是仍然非常兴奋,叫着:“再也不用吃难吃的盒饭了——导演终于大方了——” 沈新南默默地走到柯西宁的身边,问道:“你去吗?” 杀青的那一刻,柯西宁心里也涌起一阵激动。这些年,他明明拍了许多剧,却只有《呓语》给他这种感觉,就好像是终于把自己家的孩子养大成人了一般。 柯西宁说:“应该会去的。” “那好。”沈新南小声地说道,“我有临别礼物给你。” 经过后一段时间的相处,沈新南和柯西宁好像是恢复到了以前一样的相处,但柯西宁总觉得两人中间仍然存着隔阂,而且难以消散。 杀青宴上。 江喻飞醉得一塌糊涂,他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敬了大部分人一圈。柯西宁不爱喝酒,而且酒量实在小,他得到江喻飞爽快的允许之后,仅仅喝了一小口,脸红了,但是没有醉。 一堆人唱起了“好汉歌”。 沈新南也有些醉了,但是他还保持着清醒,在嘈杂声之中,从口袋里掏啊掏,掏出了一个绛红色的小盒子。 他嘿嘿嘿地笑着,在柯西宁面前打开盒子。 柯西宁看到绒布盒子里头是一款价值不菲的腕表。他对奢侈品研究不深,能辨别出来腕表的价值,完全是因为严叙前些年戴着的那款,就是沈新南送的这个牌子。 沈新南还是个学生,家里也不富裕,《呓语》的工资暂时也还没给。这样贵重的礼物,确实是在他经济实力范畴之外的。 杀青后,要好的演员互送礼物,也是常见的事。 但柯西宁没想到沈新南会送那么昂贵的礼物,他给沈新南准备的是一本关 于演技提升的书籍。柯西宁以前学演戏,就会看这本书慢慢学的,他打听过电影学院的专用书籍不是这本,才放下心买来,打算送给沈新南的。 可腕表和一本书,不谈别的,光从价格上,就完全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沈新南看柯西宁没有惊喜,反倒有些苦恼,小心翼翼地问道:“您不喜欢吗?” 第44章 回来 “没有不喜欢。”柯西宁表完态,迟疑地问道,“但这会不会太贵重了?” 沈新南完全不觉得贵重,他手足无措地说:“我也不知道送你什么,就去商场上逛了一圈,就觉得这个最好,最适合你,别的都看不上眼。” 柯西宁说:“我真的不能收。” 沈新南手里捧着那绛红色的盒子,低下头,发梢浅浅地遮住眉眼。 “可都已经买了。”沈新南说,“我为这一天准备了挺久。这表已经买了有一段时间了,早就过了退换的期限。” 柯西宁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想来沈新南是打定主意要把这个临别礼物送给他。 他接下来,说道:“谢谢。” 沈新南傻乐地瞧着他。 柯西宁要送给他的那本辅导书还放在于倩雯那里。他停顿了几秒,便说:“新南,我还没准备过临别礼物,过几天再送给你,可以吗?” 沈新南并不介意,他只觉得惊喜,说道:“你送我什么,我都开心。” 柯西宁对他笑了笑,心不在焉地夹了一小块烤鱼肉放进嘴里。这鱼肉质鲜美,据江喻飞所说,还挺贵的,但无奈刺多。柯西宁一个没注意到便咽了下去,差点被卡在喉咙里,憋得他脸比醉酒时还红了一些。 他不住地咳嗽着。 沈新南也不知从什么地方拿来一小瓶果醋,但等他火急火燎地回来,柯西宁已经用水把刺顺了下去。这鱼虽然刺多,但是每一根刺都很细小,卡在喉咙处顺是能顺,但难免觉得难受。 于倩雯帮柯西宁拍着背,帮他顺气。 柯西宁问道:“江导说这鱼多少钱一斤来着?” “好像几百块……”于倩雯说道。江喻飞从开机到杀青一直挺抠,好不容易阔气了一回,总要挂在嘴边说个不停,所以于倩雯记得挺牢。 贵是贵,鲜美的确鲜美。 但柯西宁被卡怕了,之后再也没有动过着鱼肉。 杀青宴的最后,江喻飞感慨道:“《呓语》结束了,但我们这些人不能散。我给咱们剧组创了一个微信号,所有人都拉进去了,以后有事没事多说说话啊。” 《呓语》剧组的不少配角都是没毕业的大学生,第一次经历剧组生活,把这段经历看得特别重。江喻飞这话一出,几个女孩子就偷偷抹起了眼泪。 柯西宁也有些感慨, 他们先轮流和江喻飞拥抱,后来又一个个地和剧组成员相互拥抱。 于倩雯擦着泪,哭笑不得道:“这怎么整得跟高中毕业一样?” 江喻飞此时正在和一个他经常吐槽镜头把握得不准的摄影师拥抱。沈新南看着这一幕,说:“其实确实差不多。以后各奔东西,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面。” 柯西宁却说:“都是一个圈子的,怎么都会碰到的。” “对,以后肯定会见面的。”沈新南看向柯西宁,眼睛亮晶晶的,他举起酒杯敬了柯西宁一杯。等他抹完嘴角,发现柯西宁也在喝酒,他连忙说:“……你不用喝,我喝就行。” 柯西宁却干完了一整杯。 “再不喝点,我自己都不好意思。” 当天晚上,所有人都醉了。柯西宁又是一杯倒,早早地被于倩雯带回了酒店。 浴缸里盛着热水,他躺在里头,闭着眼睛还有些意识地醒酒。脸红彤彤的,有一半是酒醉难醒的原因,另一半是浴室里烟雾缭绕,他被热气蒸成这样的。 手机放在浴缸边缘,不停地发出微信群聊的提示音。 之前于倩雯给他吃过一粒醒酒药,这在水里躺了大半天,柯西宁这酒早已醒了一大半。他拿起手机一看,已经接近深夜十二点了,而微信群聊里仍然有人不停地出没。 柯西宁从浴缸里站起来,随意地在腰间围了一块浴巾,头发上还滴着不少水珠。他穿着拖鞋随意地在房间里走动,点进群聊看了一眼。这个群聊的名称言简意赅,就叫做“呓语剧组大团聚”。 【群聊】江喻飞:发了一个红包。 柯西宁点了进去,得到了0.5块。他原来还以为自己手气不好,结果定睛一看,江喻飞这红包的总金额也是个位数。 群里的其他人目瞪口呆。 【群聊】摄像师小甲:江导你这也太不客气了吧?我刚才包的红包至少也有几百块。 【群聊】江喻飞:那你们把今天吃的吐出来:) 柯西宁看得有趣,钻进被窝里,把之前的99消息也一顺溜儿地看了下来。 他也讨个彩头,包了些钱放进红包里。 一堆666下来。 【群聊】化妆师:西宁哥你这也包得太多了吧。 【群聊】于倩雯:【眼泪汪汪】为啥我好心疼自家主子的口袋。 次日下午,柯西宁登上回程的飞机,于倩雯就坐在他的旁边。 昨晚睡得不好,他没过多久,就不知不觉地睡着了。醒来,柯西宁的腿上多了一条暖驼色的毛毯,他第一反应竟然是想到了严叙。待柯西宁冷静下来后,才想起来这次和来的那次并不一样。 这暖空调吹得猛,柯西宁一觉醒来,有些热乎。他稍微抖了几下,把毯子收起来。 于倩雯问道:“你醒啦?” 柯西宁嗯了一声,问道:“这毛毯是你拿过来的吗?” “是我。”于倩雯不好意思地说道,“这是我第一次做助理。我知道我有许多不足的地方,比不上别人专业的,但我以后都会有进步的。” 柯西宁情不自禁地笑了笑,笑得有些促狭。 于倩雯好奇地问:“西宁哥,你笑什么?” “我笑你傻。”柯西宁没有掩饰内心的想法。 于倩雯假装气成河豚。 柯西宁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头:“别卖萌。” 于倩雯憋了回去。 柯西宁却问:“倩雯,你说别人送了你一个贵重的礼物,你要还什么礼回去比较好?” “沈老师吗?” 柯西宁:“……” “那天吃烧烤,我就坐在你们旁边,什么都看到啦。”于倩雯笑着摆摆手:“只要是你送的,沈老师他什么都喜欢啊,你放在我这边的辅导书不是挺好的吗?” “那个不行。”柯西宁说。 于倩雯哦了一声,绞尽脑汁帮柯西宁想主意。 “送男人的礼物,的确挺麻烦的。”于倩雯纠结地说道,“他送了你一个表,你再送回去,有些怪怪的。那……领带、毛衣、打火机之类的呢?” 闻言,柯西宁怔了挺长的时间。 于倩雯歪着头问:“不好吗?” 柯西宁的嗓音有些干哑,他否定这些:“不行,太私密了。” “那就手珠?开过光的那种?”于倩雯回忆着说,“我记得沈老师和我说过,他们家信佛,平时也会戴个菩萨的玉牌子。” 柯西宁觉得于倩雯的提议挺好,他拍案说道:“那行。” 下了飞机后,容雪就在候机厅接他们。 多日不见,容雪原本的短发留长了一些,穿着也较之前更女人味了许多。她看到于倩雯和柯西 宁的身影,便笑着迎上前去,帮他们拿过一个行李箱。 容雪一边走一边对柯西宁说:“明天我们去见一见付总,他对你的事真的挺上心。上次白梓蕴的事,我都还没发现,他却先看到了微博……” 柯西宁点头应着。 “你进组那么多天,在媒体面前几乎是消失的。”容雪又说,“我安排了几个小广告给你,你先休息几天,过几天再接这些广告。” 柯西宁说:“好。” “当然……”容雪站在两人中间,笑着说道,“做这些之前,咱们先去吃饭,给你们俩接风洗尘。我记得这边新开了一家新餐馆,好像是泰国菜,我们去吃这个?” 于倩雯特别开心:“好呀,剧组里那些盒饭一成不变的,我都要吃反胃了。” 可惜一切并没有他们想得那么好。 这家新开的餐馆堪称黑暗料理,谁都吃不惯。于倩雯盯着面前芥末黄色的汤,难以下咽。 “这颜色又黄又绿,还泛着泡沫。”于倩雯吐槽道,“我给它取个名字吧,就叫抹茶肥皂汤。” 席间,容雪向柯西宁问着剧组里发生的一些事。 于倩雯偷偷把这汤拍了一张照片,放到了呓语的群聊里,立刻引起一阵“哈哈哈”的笑声。 【群聊】沈新南:【照片】【照片】【照片】 拍完戏,沈新南先回了家里,他妈妈为他做了一桌子的菜,海里游的、陆上跑的、土里种的,样样都有。从照片来看,就可以说是色香味俱全,看得于倩雯羡慕嫉妒恨。 【群聊】沈新南:我妈妈很会烧菜的,西宁哥下次来h市可以来我家蹭饭。 容雪和于倩雯挨得很近,只看到了小姑娘笑个不停,一个群聊的界面刷得飞快。 柯西宁回到了自己买的那套公寓里。这套房子,他刚买没几天,就直接去了呓语剧组。可以说基本没在这套公寓里住过几天。这里的装潢又是本身就有的,他没费神挑选过。 所以看着公寓里精致的装潢,柯西宁却有一些陌生感。他打开行李箱,把所有的物件一样样地归回原位。 最底下藏着一个眼熟的小盒子,放着沈新南给他买的那款手表。 沈新南的确费尽心思。柯西宁手腕比普通男人还要细一些,戴腕表难免会有些松,沈新南特地叫人拆下了几节。 柯西宁无声地看了一会儿盒子,并 没有打开,而是扶着膝盖站起来,踩着拖鞋不急不缓地走到书房,把它锁在了写字台下边的柜子里。 第45章 除夕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就是除夕。演员没有固定假期,只有没戏拍和有戏拍的区别。以往的除夕夜,柯西宁和严叙都有极大的几率待在剧组赶工,没办法凑在一起。 他们俩特别阴差阳错,偶尔柯西宁的戏杀青了,严叙人却在剧组;有时候严叙能抽空回来过新年,柯西宁却没法抽身。他们聚在一块儿正正经经过的新年压根没几次。 去年,柯西宁和严叙好不容易一块儿收工,商量后决定去老家和严妈妈一起过新年。那天是个很难得的日子,严叙极少下厨,除夕夜竟然主动请缨露两手。 柯西宁和严叙聚少离多,聚在一起的日子,不是找个挺浪漫私密的地儿吃一顿所谓的大餐,就是待在公寓里等人送来酒店餐。两个大男人,住在一起搭伙过日子,却没有一个精通厨艺的,这说出去多多少少令人难以置信,但确实是真事儿。早些年,他们在外约会的次数较多,每次都会全副武装,从里到外裹了个遍,出去连粉丝都不一定认出他们。 可等严叙更火了一些后,出去约会这个娱乐项目,就潜移默化地在两人的生活中消失了。严叙什么想法未知,柯西宁确实懒得每次出门都那么胆颤心惊。之后的几年里,他们吃酒店餐的次数非常多,偶尔柯西宁会下厨做几道家常菜,但他向来手笨,练了几次发现他做的菜实在难以下咽后,也就渐渐不再尝试。 去年的除夕夜,是柯西宁第一次见到严叙下厨。彼时他确实满心期待,想着严叙会做出什么样的菜色,但等到老家的保姆把一道又一道的菜端到餐桌上,柯西宁静静地注视着面前的菜色,心里却有些咂摸不出个滋味来。 发生过不少次数的打雷事件后,柯西宁就忧虑着严叙喜欢的不是自己,而是《小琉璃》剧中的刘梨。可惜,这个猜测并没有多少真凭实据,他每次辗转反侧想起这点时,也会觉得自己多疑和无聊。 那些菜卖色泽鲜艳、卖相很不错,闻着就令人食指大动。 柯西宁随意地夹了几口,惊讶地发现每一道菜都很让人惊艳。 “怎么样?”严叙坐在他的对面。 柯西宁放下筷子,实话实说道:“很好吃。” 严叙和他真是截然相反的人。 另一半无论做什么都很优秀,无论是在演技的精湛上,还是在厨艺的无师自通上。 柯西宁反复尝试过几次烹饪,做出来的菜仍然很一般。说好听点就是尚能入口,难听 些就是不好吃。 他做的菜并不能算是黑暗料理,第一次尝试下厨也不会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夸张到把厨房闹得一团糟。可惜柯西宁就是做不出可口美味的菜肴。严叙第一次下厨房,就能做成这样的滋味,这让柯西宁不得不感慨,人与人确实不一样。 好吃归好吃,这一顿团圆饭到最后,柯西宁却没动过几口。 严叙怕是注意到了这点,凌晨时分,他还让保姆煮了一碗饺子给他。 严妈妈现住的那套小别墅,是这两年新建的。老人家喜欢花花草草的,严叙还特意嘱咐施工团队要把顶楼建得开阔一些,最好能放下长辈养的那些花草。 那施工团队不仅照做了,还在顶楼装了个小秋千,藤蔓从下而上蜿蜒缠绕,春夏秋冬各有一番美景。 不过毕竟是严寒的季节,顶楼的花早就开败了。 严叙曾有些惋惜地和柯西宁提过自己对这个顶楼的想法。他说,这个小花园建得是有些失败的,没考虑过四季的变换,装修的时候就应该建个温室好好地养这些花花草草才对。 柯西宁却不以为然,四季变换是自然界的规律,不同季节开不同的花,到了深冬养精蓄锐,等到明年开春各家再争奇斗艳,这本就是大自然的规律,何必要创造个温室,把它们都圈养起来,每天一成不变的。 老人家住的地方,孩子也多,逢年过节喜欢燃放烟花爆竹的也多。 初三那日,天气不错,三三两两的小孩子穿着红红绿绿的小棉袄,一个个裹得像小汤圆,笑哈哈地把炮竹放到地上,导火线一点燃,那炮竹就“嗖”地一声往天上窜。 柯西宁一个人坐在秋千上,没看到严叙过来,也没看到楼底下的玩闹。 这一声爆破声来得猝不及防,严叙怕他吓着,忙捂住了他的耳朵。 柯西宁想事情想得入神,吓得一身激灵,也分不清是突如其来的炮竹声吓着的,还是被从背后走过来的严叙吓着的。 那日冬日的阳光尤其明媚,严叙站在光影底下,对他微笑:“西宁,新年快乐。” ※ “新年快乐,祝你身体健康、万事如意、事业蒸蒸日上……” 整整五六行的祝福语,手机界面也很给面子地掉了一堆表情。 柯西宁待在化妆室里等着拍一则“拒绝燃放烟花爆竹”的公益广告。这条广告在春节期间,会在各大卫视的黄金档 出现,对他来说,是一个很好的资源。 这条广告要在新年期间投放,本来应该早就拍摄完成的,实际上也早在几个月前就拍好的。这幺蛾子就出在拍这则广告的代言人身上。原先担任形象大使的是一位准一线的女艺人,圈内公认的有演技有颜值,在观众面前的好感度也挺高。短短两个月内,这位女艺人却被爆出坐台门,这两天仍然在微博闹得沸沸扬扬的。 经久不变的#xxx滚出娱乐圈#又被网友们给利用上。 这是一则公益广告,需要代言人的形象良好,没有绯闻,更不能走黑红路线。主办方敲定那一位女艺人,也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决定的,哪想到娱乐圈里套路太多,一向在公众面前走清纯路线的小花旦,背后却是个不惜出卖肉体潜规则上位的女明星。 这哪里还能继续用?主办方立刻决定重新选择代言人。 这个机会,是容雪亲自跑到主办方的场子里,帮柯西宁谈下来的。要是认真谈论柯西宁的咖位,他是拿不下这则广告的,但是好在虽然这些年人气逐渐走低,群众底子却还是在那里的。这种公益广告的主要收视群体又是年长一辈,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柯西宁确实很适合担任这则公益广告的形象代言人。 主办方几经商量后,最终确定了柯西宁。 敲响新年钟声的第一天,别人忙着过年,柯西宁则忙着拍公益广告。趁着妆发师帮他吹头发,柯西宁低头看最近收到的祝福语。从昨晚凌晨十二点开始,他就陆陆续续地收到一些群发的祝福语,可昨晚他睡得早,并没有看到这些消息,更何谈回复。 一大早又急急忙忙地赶到拍摄场地。 柯西宁好不容易闲了下来。 最前面的是最新收到的,压在后头的是他昨晚睡熟没回的。他开始一条一条地看这些祝福语。柯西宁在圈子里待了那么多年,真正要好的朋友没两个,但是算不上熟络的工作伙伴倒是认识许多,就连只见过一两面的徐蔚雨都给他发了一条“新年快乐”。 他一个个地回,回到手都快酸了。 妆发师说:“您抬起头来点。” 柯西宁便把脑袋往后靠了一靠。 没过多久,消息已经划到了最低。 00:05 沈新南:新年快乐! 沈新南:我妈煮了一桌子的菜,我吃得肚皮都快破了。 沈新南:西宁哥?你是 睡了吗?那我不打扰了。 柯西宁回复道:“新年快乐,你家地址多少?” 沈新南应该是一直在玩手机,几乎秒回。 “xx市xx街道xx小区xxx室。” 柯西宁正要回,沈新南直接把电话拨过来了。 “你要寄东西给我吗?”几日不见,沈新南的音色更元气了一些,想来在家里修整得挺好。他那边人应该很多,环境非常嘈杂,时不时传来小孩子的尖叫声和长辈的呵斥声,但柯西宁依然能非常清晰地听到沈新南的声音。 柯西宁想了想,回答说:“就之前和你说的,要给你的杀青礼物。” 他们随口聊了几句,导演站在休息室外头,重重地喊了柯西宁一声。 沈新南听到了柯西宁这边的动静,有些疑惑地问道:“你又接了一部新戏吗?这也太累了。” “不是。”柯西宁随意解释了两句,“一个广告。导演喊我,我先挂了。” 柯西宁妆发基本完毕,他快步走到拍摄场地,听导演给他讲解要点。 他一一记下。 等这则广告拍完后,时间已经不早了。导演对柯西宁很满意,临别之时,和他握了一下手,诚恳道:“希望我们以后还有合作的机会。” 这个导演专门拍摄大型广告,在业界也是挺出名的一位人物。 柯西宁心里自然欢喜,他点头说道:“我也希望。” 微顿片刻,他说道:“导演,新年快乐。” 导演哈哈大笑,催促着工作人员快些收工:“快走快走,回家过年去。” 一阵欢声笑语,确实挺有过年的氛围。 不过这过年,其实和柯西宁谈不上多大关系,他在本地没有亲人,和柯爸爸关系淡漠,父子俩闹得比陌生人还僵。以前柯西宁还会回去老家住上几天,但有一天,柯爸爸主动找上柯西宁,叫他以后过年就不用过来了,反正来了也堵心。 之后的每一年,柯西宁都只是打个电话慰问,定期去银行转钱给他。 他坐在车上,望着车边的风景。一个小孩扒着橱窗死活不肯走,站在小孩身边的父母停住脚步,笑着带他走进了那家店。非常稀疏平常的场景,但柯西宁偶尔就会看入神。 “你刚才发给我的地址。”于倩雯问道,“确定是沈老师家的地址吗?” “嗯。”柯西宁 说道,“你过几天再寄也没事。” 他忽然想到于倩雯早就说过今晚要回家团聚,一家人好不容易聚在一起的日子,还要小姑娘忙着工作,确实有些不人道。 “不……要不还是我自己寄吧。”柯西宁想了想,抬眸看向于倩雯,带点询问的感觉。 于倩雯觉得柯西宁纠结这种小事的模样有些可爱,她笑了一会儿,忍不住说道:“我也有新年礼物要送给沈老师呀,就我寄吧。” ※ 几天后,沈新南收到一个包裹。 包裹分别装了两份礼物,其中一份是柯西宁送给他的手珠。准确来说,那是串沉香木的佛珠,还是在某个名寺庙开过光的,价值也不低。 虽然能收到柯西宁送给他的礼物,他确实开心,但实际上沈新南宁可柯西宁不送礼给他。 从小零食再到佛珠。每一次柯西宁为了照顾他的心情,都接受了他送的礼物。可柯西宁过几天总会回报于同等价值的东西。一次两次后,沈新南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除了佛珠,柯西宁还手写了一张卡片,藏在装佛珠的盒子里,连于倩雯都没有发现。 “新南,祝你万事胜意,觅得佳偶。——柯西宁。” 作者有话要说:延续:西宁,你再往下拉拉,我的祝福语在那小狗崽子后面,你咋就不看下去了勒:) 第46章 严母 大年初七,工作党渐渐结束假期。柯西宁也在短暂的调休之后,又进入忙碌的工作。一大清早,柯西宁就被付琰传唤到他居于高楼的办公室。 付琰竟然挺爱面子工程。柯西宁拍《呓语》期间,也就过去了短短几月,付琰就把他原先装修得有些古板老气的办公室改造得焕然一新,光是那门上别具一格的欧式镂空雕花,就花费了不少钱。 柯西宁下飞机的后一天,他就来过这位小总裁的地盘,不免被这豪气的装修给闪瞎了眼睛。付琰还得意洋洋地征求他意见,问他装修得怎么样? 柯西宁想了想,开玩笑似的说:“付总,为什么有钱装修,当初却说没钱给他出心理治疗费。” ※ 付琰懒洋洋地趴在桌上玩手机。 柯西宁不轻不重地扣了两下门,经过付琰的默许后,他就走进去。 付琰:“等会儿。” 柯西宁便默默站着,有一瞥没一瞥地看付琰玩消消乐。 这游戏付琰足足又玩了三分钟。等到“gameover”鲜红的字眼彻底映入眼帘,付琰才恍惚地放下了手机。 他那张俊脸压在桌子上起了一些红印,看起来竟有些滑稽。 柯西宁憋住不笑,表面上仍是处变不惊。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和付琰确实算熟了,除夕那天晚上,付琰还发了一条祝福语给他,带了名字,不像是群发。但甭管天王老子,只要是笑话他付琰的,这位爷准得被气昏过去。 付琰说:“你知道容雪怀孕的事了吧?” 原来是这件事,柯西宁说:“知道。” 容雪这是头胎,没经验,怀孕一月有余自己都没发现。过年期间,桌子上全是大鱼大肉的荤腥,容雪起了孕吐,去医院检查了一番,这才查出她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这是件喜事,又是节日的时候检查出来的,更是喜上加喜,她检查出有孕的那天就发了一条朋友圈,告知亲朋好友这个好消息。 她还专门联系柯西宁,说目前来说肯定会工作的,不过也许等到五个月后,会请个产假。 “你知道就好。”付琰的语气特别云淡风轻,仿佛在讲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那之后的十个月,你就暂时交给我了。” 柯西宁听得云里雾里,他下意识地问道:“什么?” “容雪肯定和你说她怀孕头几个月,还是会回来工作带 你的,对不对?” 柯西宁答:“对。” 付琰又转起了他的签字笔,不过这支笔显然比他以前的那支笔杆要粗一些,导致他这次耍帅失败,才转了两圈,就“啪嗒”一声掉下来。 但是他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一眼也没看这落在地上的签字笔。 “容雪这人太拼命了。”付琰叹息道,“为了工作简直不要命。不止你上次捞到的公益广告代言,她前阵子还亲自跑到人家剧组替一个手底下的新人讨说法……今天早上她丈夫和我请假,说她昨晚看着电视剧都差点昏过去,替她请了个产假,说是至少十个月,都不会回来了。” 算算日子,上次容雪为他的公益广告奔波,也是在孕期内。 柯西宁皱了下眉头,问道:“她没事吧。” “人已经从医院回家了。”付琰说,“还在修养,不过没事。” 那身体应该没什么大碍。 柯西宁小小地舒了一口气,犹豫片刻,便问道:“容雪手底下也有四五个艺人,难道都归你管吗?” 付琰不明所以地笑了一下,说道:“嗯,都我管。等其他人来了,我也会这样通知他们的。” 柯西宁沉浸在了惊讶之中。 这些艺人真的是一笔不小的工作量,付琰本就处于统筹大局的位置,这样全都揽下来,实际上就是牺牲了自己,照顾了这些艺人。 容雪产假之后肯定要回来继续工作的,那么原来分流给别的经纪人的艺人仍然要回归容雪这边。这流程看似没多大问题,但别的经纪人又不是慈善机构,甚至还可以说是竞争对手。他们凭什么替他人做嫁衣? 而付琰带这些人,意义就有些不同了。 柯西宁想要说些什么,但这时他的手机铃声恰巧响了起来。 付琰示意他接。 柯西宁低头看了眼联系人,眉头便皱了起来,他对付琰说道:“我出去接个电话?” 付琰把柯西宁的表情都看在眼里,他略微颔首,说道:“去吧。” 柯西宁便一路直奔到这层楼的角落,确定周围没有人,他才接了起来。 一时之间,他不知道怎么称呼对方,犹豫再三,叫了一声:“伯母。” 电话那头的严妈妈沉默了好一会儿,两边都安静了下来,柯西宁这边只有沙沙的电流声。 等严妈妈反应 过来了,她便有些责备地打趣道:“西宁啊……你这好端端的妈不叫,叫我伯母?难道和严叙吵架了?吵架了你气气他就行。气死他都行,别伤了我的心啊。” 柯西宁微怔,他确实没料到这去年离的婚,今年严叙的母亲还不知道两人关系破裂的事。 他们是在通话,不方便和严妈妈提这件事。柯西宁甚至有些不确定,该找个什么恰当的时机跟严妈妈交代这件事。 柯西宁虽然见严妈妈的次数不多,但人家确实对他是真的好。严叙第一次把柯西宁带到严妈妈面前,这位宽容的母亲单单只是怔楞了片刻,就接受了儿子找了一个同性的事实,还笑着说像多了一个儿子一样。 七年前同性婚姻刚合法,对于这部法律的颁布,很多人仍然反对和争议,这些人中一向不乏年长一辈。严妈妈能够如此大大方方地接受柯西宁,让柯西宁意外的同时,更多的是感动和憧憬。 感动严叙有这样的母亲,憧憬着后半辈子的人生。 柯西宁从小没有母亲,严妈妈的出现,让他终于感受到了身边的母爱。可惜,他和严叙都太忙,陪伴老人家的次数少之又少,平日里只能依靠通讯工具联系。 “也不是吵架……”柯西宁在对方面前,就像是失去了语言功能,他忽然有些自私地想要埋怨严叙,没有把他俩离婚的事和严妈妈挑明,导致他现在手足无措,不想伤了老人家的心,又不想假装两人还是恩爱眷侣。 “不是吵架就好。”严妈妈乐呵呵地说道,“这今年过年,你们小两口又没得陪我这个老人家。我等她们那群七大姑八大婆都走了以后,瞒着你们买了张动车票过来,就想着在这里住上两天……” 这个烫手山芋柯西宁真不知道怎么接。 他想了半茬,断断续续地说道:“严叙、严叙他好像在外地拍戏,没办法陪您。” “我知道的哇。”严妈妈眉开眼笑地说道,“我来的时候,敲了敲你们家的门,发现家里一个人都没有。幸好我有你们公寓的钥匙,否则我这个老婆子得守在门口半天了。” 柯西宁依然说:“可是严叙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的,您在这边也没有认识的人,一个人在公寓里待着,会不会太不方便?” 严妈妈笑着说:“没事,我根本不想看到严叙,我就过来看看我们家小西宁。” 柯西宁莫名有些想落泪,但更多的是毫无头绪和烦躁。 他抓了一下 头发,勾着背倚靠在走廊的墙上。这走廊的尽头是一扇极小的窗户,平日里没人过来,就关得死死的,也不透风,可西宁上前走了两步,一下子就把小窗给打开了,冷风扑面而来,吹得他头发都乱了。 “……妈。”柯西宁微微仰头,用手掌捂住大半张脸,喉结上下滚动,心头一阵酸涩。 “哎。”严妈妈笑得更灿烂了。 “我这还有工作,先挂了。”柯西宁放下了手,他深呼吸了一下,“我等会再打给你。” “好的。”严妈妈说,“不打扰你工作,快点挂吧,西宁。” 还是严妈妈先掐断了电话。耳边传来一声声的忙音。 柯西宁以极缓慢的速度,蹲下了身。 他独自一人沉默了许久。 最后又重新拿起手机,想拨一通电话给严叙。这才要拨的时候,柯西宁才发现,他原来一直没有把严叙从黑名单里拉出来。 电话接通的速度很快。 “西宁。”严叙在拍戏,休息时间很少,他的语速挺快,“我妈是不是打给你了?” “嗯。”柯西宁忍不住问道,“你没有把我们俩的事告诉伯母?” 严叙沉默了。 他这件事确实没做好,才导致今天这个尴尬的局面。严叙没把他和柯西宁离婚的事告诉他妈,原因无非有两个。 其一是他妈确实太喜欢柯西宁了,即便没多大机会见面,也会时不时地和柯西宁联系一下,在家的爱好也是看柯西宁主演的电视剧。他这个儿子的剧,他妈总说不好看,不想看,还是西宁演得好看。 其二更是他的私心。 严叙那时候还想着能够和柯西宁复合,哪里会主动告诉老人家伤心事。 “严叙?”柯西宁又喊了他一遍。 阿杰在一旁催促严叙要进场了。 “等我晚上就和她解释。”严叙说道,“你也不用管他,我会和她解释的。” 柯西宁从墙边站起来,付琰站在远处抱胸看他。 “不。”柯西宁淡声道,“打电话不好。还是我去说吧。” 第47章 真相 柯西宁调整了一下呼吸和状态,佯装轻松地走到了付琰的面前,歉疚地问道:“不好意思,我打电话的时间太长了。” 付琰显然看到了柯西宁压抑地蹲在角落里打电话的画面,他联系着之前种种疑点,便略显好奇地问了一句:“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困扰了?” “没有。”柯西宁说道。 既然当事人这么说了,付琰也不方便继续追问。 “我怎么说也是你的老板,要是你生活上有什么困扰。方便的话,也可以来找我。”付琰想了想说,“如果我能帮上你的,尽量都会帮。” 柯西宁沉默了一会儿,如实说:“谢谢付总的好意。可我目前来说,没什么困扰需要别人的帮助。” “哦。”付琰觉得自讨没趣,“那挺好的啊。” 日落山头,工作结束。司机一如以前一样,送柯西宁回家。 等到引擎启动后的几分钟内,柯西宁忽然制止他说:“别往左拐,往右拐,去xx花苑。” 司机疑惑地看了柯西宁一眼。 “去吧。”柯西宁说道。 司机明白地点点头,载着他往那处高级公寓行驶,穿过一个又一个的红绿灯和人行道,驶进那一处小区,保安拦住了陌生的车牌,对着车窗敲了下门。 柯西宁露出自己的脸来:“王先生,是我。” 他在这小区住了整整七年,保安早就熟悉了他的面孔。这处小区里住着的一般都是名人,这类人之中总有一部分爱给下层工作者脸色看。只有柯西宁从没区别对待过他,还叫他一声王先生。 保安对柯西宁很有亲切感,他笑着说:“原来是柯先生啊,最近都没怎么看见您,是有新戏在拍吗?还有您怎么换了一辆车,我都没认出您来。” “这车是公司的。”柯西宁解释了一句,又补充说,“还有我从这里搬出去了。这次回来拿点东西。” 保安惋惜地感慨了一声,就在车子仍然要往前行驶之际,他说了声:“等一下,柯先生。” 司机便停了下来。 保安急匆匆地跑回保安室,从里头拎出来一篮子土鸡蛋,他热情地从车窗外头递进来,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这是我过年从老家带过来的,都是土生土长不吃饲料长大的鸡下地蛋,营养好着呢。你们这些做大明星的,多累啊,就得好好补补。” 柯西宁推辞不过。 司机便说:“您受着吧,人家也是一番好意。” 柯西宁便接了下来,真心实意地说道:“谢谢。” 等车子驶到公寓楼下,司机才感慨说:“柯先生,您的人缘真的好。” 柯西宁从不觉得自己人缘好,在圈子里混了那么多年,他几乎没交上几个好友。以前他还试图交过几个圈内好友,大部分不了了之。蓝宇还戳穿事实说:“这娱乐圈啊,就像我们大学里一样,都抱团交朋友。你这形单影只的,谁和你混啊。” 下车后。司机犹豫地问道:“我要留下来吧。” 柯西宁说是拿东西,又不是真拿东西,什么时间段和严母交代清楚事情,他也不明白,何必让人家等在楼下。 “不用了。”柯西宁说,“我会自己打车回去的。” 司机又是一顿疑惑,但他什么都没问,就把车驾驶回去了。 清脆的门铃响了两三声。 没多久,门被拉开。许久不见,严妈妈看起来比去年更年轻了一些,怕是为了见严叙和柯西宁,专门烫了一头的小卷。扑面而来一阵烫发剂的味道。 严妈妈手里拿着锅铲,腰上系着围裙。身后的厨房飘来饭香味。 虽然她知道柯西宁今晚会回来,但久别重逢,仍然异常惊喜。严妈妈见到柯西宁的那一刻,眼睛都亮了,笑语晏晏地把人从门外迎进来,还碎碎念着说:“我说你怎么连钥匙都忘带了呢?这厨房杂音大,我差点没听到门铃……” 柯西宁张了张嘴,本想进门就开口说事情,严妈妈却拍了下他的肩膀:“我这都快十多年没做饭了,亲自给你做了一顿,西宁啊,你有口福了。” 他注视着严妈妈笑起来眼角的细纹,鼻子忍不住更酸了一些,把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说着,严妈妈就切了一盘水果端到客厅,让柯西宁先吃点餐前水果,大餐马上就到。 对于严妈妈的事,柯西宁也略有所耳闻。在那个年代,严妈妈真能算是大户人家养出来的女儿,十指不沾阳春水,嫁给了严爸爸后,男方依然心疼他,下厨做饭什么的,全是男方来干的。 严妈妈从出生到嫁人,再到生子,什么脏活累活,全没有做过,真是被严爸爸疼到了骨子里去。母慈子孝,夫妻恩爱,本应该是特别幸福美满的家庭。可惜严爸爸却在严叙读高中的时候,突发重病去世。 严妈妈白天工作,晚上照顾儿子,这才慢慢走进了厨房。不过严叙入演员这一行后,就专门给严妈妈配了一个保姆。所以连柯西宁也没有尝过严妈妈做的饭菜。 柯西宁不太想无所事事地待在客厅看电视,他往厨房走去,想要替严妈妈帮忙,却被严妈妈笑着赶出来。 “……妈。”柯西宁挣扎了一会儿,问,“您什么时候回去?我这里有人送了一篮子的土鸡蛋,您要不要带些回去?” “不用不用。”严妈妈热火朝天地炒着菜,“老家路远,鸡蛋容易碎,这在路上稍微一颠簸,指不定磕碰成什么样儿。还是留给你们自己炒几个菜用吧。” 柯西宁想了想,说道:“可我和严叙都不会做饭。这鸡蛋给我们都浪费了。” 闻言严妈妈把火关小了一些,对柯西宁笑道:“谁说严叙不会做菜啦?他去年不是给你炒了几个菜?” 没想到严妈妈会提到这件事,柯西宁沉默了下来,往自己嘴里放了片水果。 她没注意到柯西宁情绪的不对头,依然自顾自地念叨着:“西宁啊……你们俩吵架我肯定是偏着你的。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就和严叙闹别扭。但我这儿子啊,我心里清楚,他这人就是闷,什么话都憋在心里不说出来,可他性子绝对坏不了。” 严妈妈一盘菜炒完,盛到了盘子里。那盘子仍然是当年的那一套鸳鸯花样的,此刻落在柯西宁眼里,却有些物是人非的滋味。 这是一道辣子鸡,红艳艳的辣椒摆盘,香味扑鼻,勾人食欲。 可柯西宁却怔住了。这个摆盘,和去年除夕夜,严叙做的一模一样。 严妈妈看到了柯西宁的表情,她叹了口气,用筷子戳了戳里头的鸡块:“比如这盘辣子鸡,严叙也做过一模一样的吧?那是他从我这里现学的。” 柯西宁觉得脑子里一团乱,他完全懵住了,认真地注视着严妈妈。 严妈妈忍不住拉了拉柯西宁的手,慈眉善目地笑道:“你还记不记得去年年末,你和严叙都来我这儿。好端端的,我偏要你出门去买点年货的事吧?” 柯西宁记得。他们刚落地,严妈妈就说送给亲戚的礼品不够用,让柯西宁出去买点,还把严叙留了下来,说有事要谈。当时柯西宁以为母子俩有他不想知道的事情要谈,很识趣地和保姆一起走在陌生的街道上,按着清单一个个地买礼品。 两天后,就是除夕 。严叙突发奇想地说,要给家人一起做顿饭。 柯西宁便满怀期待地等着,没想到端上来的每一道菜,都是刘梨爱吃的。这让本就心存怀疑的柯西宁,更是加深了自己的怀疑。 “唉。”严妈妈笑道,“严叙哪里舍得你去置办什么年货,这种事让保姆一个人去就好了。他是想把你支出去,然后跟我学做饭菜,然后再等除夕夜,好好地给你吃一顿……谁知道这练了半天也没个收获。后来两天里,他就半夜起来练,为了给你一个惊喜。我本来也不知道这件事的,可我睡在楼下,厨房里砰砰乓乓的动静实在有点大,我想不听到都难。” 说着说着,严妈妈也忍不住笑了。严叙总想在柯西宁面前保持着最好的一面,仿佛这人天生就是优秀的,什么都好。可人无完人,谁天生下来样样都好,指不定在背后努力着。 严妈妈不是做菜的料,她真正洗手做羹肴的年纪,严叙恰巧在高中。为了儿子,不得不从邻居那儿学做了几道简单的菜色。但她当初并没有现在一样熟练,每天来来回回地做同样几道菜,严叙就跟小白老鼠似的被她投喂。 严叙就像遗传了她一样,对烹饪一点就不擅长。他才和柯西宁在一起的时候,严叙就有想过以后两人的一日三餐该怎么解决。他清楚柯西宁不善庖厨的事情,但他自己也极度不擅长,又不想再柯西宁面前暴露,只好瞒着爱人和严妈妈学。 柯西宁没想到那些菜是严叙一次又一次尝试来的美味佳肴,他一直以为严叙做什么都好,完全没想到这茬。他有些惊讶地看着严妈妈,想起去年自己的表现来——他看着这似曾相识的菜色,并没有感到开心,而是食难下咽。 “我……”柯西宁低下了头,神色黯淡,“我好像没吃几口。” 严妈妈却没有责怪的意思,但是她也觉得奇怪:“那顿饭做得不错啊,你觉得不好吃吗?我看严叙见你没吃几口,也有些失落。” 说到这里,她又回忆道:“他怕你饿,本来还想煮一碗饺子给你,后来锅里的水都开了,他忽然又把林阿姨给叫过来,让她给你煮……” 严妈妈偷偷笑道:“这人原来也有自卑的时候啊。现在想想,还挺好玩的。” 柯西宁心里有些发堵。 严叙一向强大自信,不会做饭这点,他确实是踢到铁板了。柯西宁其实挺难想象严叙站在厨房犹豫再三,最后喊保姆起来帮他煮饺子的模样。 事到如今,恩恩怨怨都 已经消散了。柯西宁嘴里咂摸出一丝苦味,他倚在瓷砖墙边,被严妈妈赶出去说道:“你快回客厅吧,这里油烟太重,还是回去等着就好。” 柯西宁走回客厅坐下,人却比上午和严妈妈通电话的时候,更显烦躁。 他好久没回来这间公寓了,迷茫地扫视了一圈。这里的摆设还和他走之前一模一样,墙上一样的麋鹿挂钟,茶几上一样水果盘,沙发上一样的麻布抱枕。 恍惚下,柯西宁还以为他还停留在结婚纪念日的那晚。 没过多久,严妈妈就做完了所有的饭菜。柯西宁帮着她从厨房把饭菜端了过来。一道又一道的菜肴就在眼前晃着。 凉拌海带、辣子鸡、糖醋鱼……这每一道菜的名字,都一直印在柯西宁的脑海里。 他猛地抬头看向严妈妈,情不自禁地问道:“您做的饭菜,怎么和严叙做的那次一模一样?” 严妈妈笑道:“那还不简单吗?因为严叙就是跟我一起学的啊。” 柯西宁仍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他沉默片刻,终于问道:“这几道菜,对您和严叙来说,有很大的意义吗?” “意义?”严妈妈认真地想了一下,“确实也没什么意义。只不过十来年前,他爸爸突然生病去世了。我又不会做菜,就和邻居学了这几道。可是连这几道我都做得不好,天天做,严叙怕是要吃吐了吧……所以应该给了他挺大的印象。他大学住校,偶尔回来一趟,我一做菜,他就问我是不是又要做这老五样了。怕是他嘴上不说,其实都快成为了心里阴影吧。” 严妈妈越说越觉得有意思,可想着严叙憋闷的脸色,她心里又觉得愧疚。她作为母亲,确实还不够好,可当初她确实认真学习了。这些年,有保姆在,严妈妈就算学会了各种各样的菜色,也没这老五样烹饪的成功。 柯西宁有些懵。 这世上没有太多的巧合。既然严叙在除夕夜那天晚上,是和严妈妈学做的这几道菜。那《小琉璃》剧本上,刘梨爱吃这几道菜又是怎么回事? 严妈妈见柯西宁发愣,怕饭菜冷了不够可口,便把筷子放到柯西宁面前,轻声说道:“不用怕,我做得一定比严叙好多了,你放心吃。” 柯西宁夹了一块糖醋鱼的肉,放在嘴里。这鱼骨头大,不像杀青宴那次一样容易卡着,即便柯西宁狼吞虎咽,也能很顺利地把鱼肉吃下去。 严妈妈坐在柯西宁的对面,满怀期待地问道: “怎么样?是不是比那小子做得好吃多了?” 柯西宁咽下去,抬头看向严妈妈,笑道:“很好吃。” 严妈妈却大惊失色地从餐桌上抽了几张纸巾给他,担忧又不解地问道:“傻孩子,你怎么了?眼睛怎么都红了?” 柯西宁茫然地摸了下脸颊,确实碰到一些凉凉的触感。他忙站起来,说道:“我去一趟洗手间。” 严妈妈担忧的目光一路伴随着他关上洗手间的门。 柯西宁走到洗漱台,按下泵头,活水缓缓流出。他把整张脸按下去,屏息着冥思。冰凉的水穿梭过发隙之间,流淌进耳蜗里,又沿着他的下颌骨,最终汇聚到一起,流进水管里。 他抬头,用手抹干净脸上和头发上的水。 可惜水进入了柯西宁的眼睛里,他难受得紧,更加难以睁开。他的意识还保留着以前的习惯,顺手就往毛巾杆那边捞,捞到一条后,他又想起了现状。 这是严叙的毛巾,不是他的。 以前他胡乱来的时候,还能拿严叙的毛巾擦脸。现在他早就改了这习惯的。 但等他慢慢睁开来眼睛的时候,柯西宁才发现,这真的不是严叙的毛巾——这是他的。 柯西宁买东西喜欢买一对,都是情侣款的。他搬离这间公寓那天,把浴室里所有属于他的都扔进了垃圾桶里。可今天他重新回来一趟,发现这浴室还和当初他没扔东西之前一样。 一对的毛巾,一对的牙刷杯,一对的剃须刀。 柯西宁突然灵光一现,他低头看了眼脚上穿着的拖鞋。他来时急急忙忙,见到严母手忙脚乱,就随意穿了一双除严叙拖鞋以外的拖鞋,也没仔细看。 现在仔细看了,才发现这就和他丢掉的那双一模一样。 严叙他把全部都还原了。 柯西宁也没用毛巾,只用手把头发往上捋了捋,又抽了几张纸巾擦干脸上和头上的水珠。 他心里空荡荡的,总是落不到实处,退了几步,坐到马桶上拿出手机,开始翻通讯录。翻到“徐蔚雨”这个名字,指腹下意识停住,柯西宁还是没拨电话。 他先发短信问了。 “徐老师,当初严叙一起和你改剧本,主要有什么情节?” 徐蔚雨不太忙,很快回了信息。 “情节很多,你主要指什么?” 柯西宁想了想,写 了一行字,又删去,他握着手机闭了闭眼睛。 “比如刘梨的爱好什么的?或者喜欢吃的菜色?他有和你提过吗?” 徐蔚雨这次回的稍慢一些。 “七年前的事,我都快不记得了,但这一件还是记得。是我当时想加点日常情节,想写刘梨爱吃的菜色,还询问了严叙的意见。他一下子报出来几道菜名,我都吓着了,问他是不是喜欢的人爱吃的?他说不是,还板着脸说他妈妈就只会做这几道,脑子里就只有它们。我当时觉得挺好笑的,所以印象很深。” 第48章 识破 这就说明当初这件事,确实是他误会严叙了。菜色的真相是这样,那打雷的事情呢?柯西宁一时之间有些慌乱,他左思右想,决定晚一些,亲自去问严叙,眼下还有严妈妈在。 柯西宁在浴室里足足待了一刻钟左右,待他稍微冷静下来并且打起精神后,才揉了揉脸颊从浴室里走出去。他前几天为了那则公益广告,把头发剪得短了一些,短短时间内,早就干得差不多了,除了脸和眼角被摩擦得有些红以外,表面看上去没什么反常的。 严妈妈坐在餐桌前,低头一口一口地喝汤。 气氛还是很平和的。不知为何,柯西宁微微松了一口气,他弯腰拉了下椅子,坐回原来的位置。 严妈妈抬眸,看不出情绪地望了他一眼,迟疑地问道:“……西宁,你是不是和严叙分居了?” 一语惊人。 柯西宁举着筷子的动作凝滞在半空中,他的神情有些意外,不明白严母是怎么看出来的。 过了好一会儿,他调整好心理状态,才对上严妈妈的目光,试探性地问道:“您是怎么发现的?” 严妈妈安抚了一下发丝,她不太想讲出来,但还是缓缓说道:“你的衣柜空了,我看了一眼……一件衣服都不剩下了。” 就在柯西宁去浴室的那段时间内,电视机还在孜孜不倦地播放着。严妈妈觉得无聊,就随便看了两眼,恰巧播到今晚的天气预报,说是晚一些会下雷阵雨。严妈妈出于好心,想着帮柯西宁去阳台收几件衣服回来,免得被雨水打湿,还得重新洗一遍。可她哪里能想到,阳台上空荡荡的,一件挂着的衣服都没有。 严叙在剧组的事她是知道的,但是柯西宁这些天还停留在本市,并没有进剧组,为什么连日常晾在阳台上的衣物都没有。严妈妈觉得有些奇怪,她环视主卧室一圈,真觉得这房间从头到尾都没多少生活气息。 有一种可怕的预感萦绕在她的心头,严妈妈将信将疑地打开了衣柜查看。严叙那个衣柜整整齐齐地挂着他的各色衣物,而柯西宁的衣柜整个却是空的,连一条领带都没有。这只有一个可能性,柯西宁并没有住在这间公寓里。 她又联想起柯西宁没有钥匙进门的细节,以及两人对目前感情生活的支支吾吾,严妈妈愈来愈觉得他们两个是由于吵架暂时分居了。 柯西宁从浴室间走出来的时候,严妈妈显然还沉浸在这一震惊消息中难以反应过来 ,坐在餐桌前沉默了许久,挣扎了好一会儿,有些拿不定主意该怎么做。小两口之间吵架时很寻常的,她年轻时和丈夫那么恩爱,有时候意见向左也会拌几句嘴,但要是闹到了分居的地步,这就不是婚姻生活中,一个简单的小摩擦。 两个孩子还年轻,都是混娱乐圈的。那个杂七杂八的圈子绯闻也多,很容易出现信任危机。但严妈妈确信,两个都是好孩子,他们就不应该散。 安慰是这样安慰自己,可严妈妈这心里堵得连汤也喝不下去了,她迎上柯西宁的目光,先诚心道了一个歉:“西宁,我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擅自翻了你和严叙的衣柜,这是我的错。” 老人家的脸色不太好看,神情略显疲态,眼白甚至有些浑浊,整个人的状态和柯西宁刚进门时看到的她,有着极大的区别,好像这短短几分钟内,就老了好几岁一般。 柯西宁看着严妈妈这副诚恳的模样,心里更觉得愧疚。 他略微低下头,咽下喉咙底部的苦涩:“我这不是和严叙分居。” 严妈妈讶异有余,还稍微欣喜了一些。但她又觉得想不通,人可以骗人,静物是骗不了人的。两个大衣柜,其中一个全部空了是明摆在眼前的事。 柯西宁勉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他说道:“接下来我会和您坦白一件事情。” 严妈妈感觉出气氛很不对劲,她是个过来人了,通过柯西宁这三两句话,心里早就有了一个不好的预感。 “我……”柯西宁张了张嘴,一狠心,咬咬牙告诉了严妈妈,“我和严叙已经离婚了。” 即便早就被缓冲着打了一剂预防针,这个消息仍然像是晴天霹雳一般击中了严妈妈的脑门。她的瞳孔慢慢放大,又缩小,最后上半身渐渐松弛下来,躺倒在靠椅上。 “西宁,西宁……”严妈妈难以置信地又问了一遍,“你说你和严叙离婚了?” 柯西宁没有否认:“是。” 严妈妈沉默了许久。她没有质问柯西宁,也没有哭天喊地,而是紧皱着眉头,脸偏在一边。过了大半天,严妈妈才呐呐地问了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 柯西宁想了想,垂着手说:“还是因为不适合吧。” 这显然不是一个好答案。清楚柯西宁和严叙关系的人不多,但在这些人眼里,他们俩确实属于模范夫夫,浓情蜜意明显地就在双方的眼睛里。严妈妈也属于这群人中的一个。 她一直以为全世界都离婚了,这两人都不会离婚。可现实却狠狠地打了她的脸。严妈妈作为旁观者,自然比两个当局者要看得清一些。一个默默地给予,另一个什么委屈都往肚子里咽,确实容易滋生矛盾。 但这更能表明,这两人都是为了对方好,所以在严妈妈眼里,这两个人就不应该离婚。 严妈妈皱了皱眉,还是在心里为严叙打抱不平,她说道:“西宁啊,这都七年了。两个人之间有什么感情问题,坐在一块商量商量不就好了,没必要闹到离婚啊。” 柯西宁和严叙闹到这一步时,确实有好好分析过两人之间的问题。但每说一个,柯西宁都觉得这是深扎在他们中难以根除的矛盾,是和性格、资历息息相关的。 也许确实是他薄情吧。他和严叙就像两个各自长满棱角的怪物,只要一拥抱就会扎伤对方。柯西宁斩去身上的血肉,就是为了和对方能够磨合在一起。可惜整整磨合了七年,柯西宁突然发现目前的爱意不够他支撑着继续疼下去。 即便有一天,他突然发现,原来当初斩去身上血肉的不止他一个人。严叙和他做着一样的蠢事,就是为了拥抱对方。可是两个早已各朝一方,奔走四方,也没有勇气再去尝试一遍。 柯西宁垂下了眼睫,极轻声地说道:“对不起。” 严妈妈心凉了半截,她知道话说到这个地步,就是没有多大还转的余地了。 她不想再劝柯西宁,活了那么多年,她看得多了,也看得够了。年轻时交的那些小姐妹,也有遇到儿媳和儿子离婚的。这些小姐妹做出的反应大致差不多,要么就是装装病吓唬两人,好让两人把离婚的事放在一边,要么就是一哭二闹三上吊,每天苦口婆心地掰一些理由试图两人回心转意。 要是表现得平静一些的,又是本就不满意儿媳妇,对离婚这件事乐见其成的。 最后该离还是离,不该离的怎么也离不了。 严妈妈不属于这些小姐妹中的任何一类,甚至对于她们的做法是不赞成的,本来这毕竟是两人的事情,做长辈的多嘴几句都于事无补。但严妈妈确实有些生柯西宁的气,她食不知味地吃着盘中的菜,没有继续理睬柯西宁。 柯西宁坐着尴尬,他愣愣地站起来,对严妈妈郑重其事地鞠了一躬。 “这些年来,谢谢您对我的照顾。”柯西宁的头低得死死的,他闭着眼睛,垂着手说道,“以后也不知道我还有 多少见到您的机会。我……只是想说,无论我和严叙如何,我都会一直把您当做我的亲生母亲对待。” 严妈妈看了柯西宁两眼,不一会儿就垂下了眼睛。以柯西宁的角度看不清她的表情,但严妈妈的目光中确实闪烁着些许的泪光。 柯西宁直起了身,他轻声说了一句:“再见。” 他的手都已经扣住了门把手,严妈妈忽然平静地说道:“你把那一篮子鸡蛋拿走。” 柯西宁顿了一下,眼睛充斥着酸涩,他问:“您不要吗?” “我不要。”严妈妈低头说道,“我今晚就买动车票回去。这个地方我待不下去了。” 柯西宁闻言整个人滞了一下,但他什么都没说,走到客厅把那篮子提起来。 就在他弯腰的那一瞬间,严妈妈说道:“刚才你讲的那些话,我几乎都没怎么听,但有一个事,你说得不对。既然你继续拿我当妈,你说有亲儿子不肯见亲妈的吗?除非你是明摆着不想见到我。” 柯西宁连忙替自己澄清说:“我没有故意不想见您。” 严妈妈注视着他,说道:“那我们为什么会见不到面?” “我怕你看到我心里难过。”柯西宁想了想,如实说出心里的想法。 严妈妈说道:“你和严叙离婚这件事,损失的是严叙。既然你还当我的儿子,我又没什么损失,见到你开心还来不及,难过什么?” 柯西宁第一次听到这种逻辑,他明显愣了一下,低声问道:“您真的不会难过吗?” 严妈妈说:“会难过。” 柯西宁心头一酸。 严妈妈跳过这个话题,继续问道:“最近电视里怎么不播你的新剧了?” “我最近没怎么拍戏。”柯西宁想了想说道,“前几个月拍的是一部网剧,得再过些日子才能播。” 严妈妈问:“叫什么名儿?” 柯西宁刚想说。 严妈妈忽然说道:“算了算了,等到了你新剧播放的那天,你一定要打电话告诉我要在哪个卫视看。” 柯西宁笑了笑,说道:“好。” 大门轻轻地被关上,严妈妈静静地坐在餐桌前,久久不动。过了好一会儿,她从桌上抽出几张纸巾,发出重重的叹息声后,无声地抹了抹眼睛。 第49章 药片 公寓楼下空无一人,司机按照他的吩咐提早走了一步。 柯西宁不是素人,他是一个挺有路人缘的明星。普通人还好,一个艺人漫步于这个高档小区里,手里还提着一篮土鸡蛋,怎么看都有些滑稽。可他就是这么茫然地绕着小区走了一圈又一圈。 如今是冬季,被严叙误认为玫瑰花的月季早就枯萎得彻底,花圃里只剩下干燥的泥土和一丛丛突兀的刺。走过短暂的林荫小道,拨开竹子林,便是一汪池水。这是个人工游泳池,专门为小区里的儿童所造,所以池水很浅,清澈见底。打一眼望过去,一群小萝卜头套着游泳圈在里头笨拙地划水。 孩子的家长都在岸边和教练聊天。柯西宁很擅长游泳,是他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严叙当初才会帮他选这个小区,结果池水浅到只能供孩子玩水。 柯西宁走到游泳池边上,他缓慢地蹲下来,出神地想着自己和严叙的这些年。他们的感情就像被误以为玫瑰的月季,也像这浅浅的池水一样,每一处细节都透着阴差阳错。 夕阳坠落,映照着泳池里的水多了丝丝的橙红色。一个小男孩离得柯西宁挺近,他的身高没有池水深,也没像别的孩子一样戴小鸭子游泳圈,像是一个学会游泳大胆尝试的小孩。他基本的姿势都学会了,只差唤气,所以兴奋地憋着一口气横向游泳,游了不久,他自豪地冲他妈妈招了招手。 可小孩又游了短短五分钟左右,柯西宁隐隐发现了不对劲。他经常游一小段,就停下来,皱着一张小脸,揉了揉自己的小腿,没有人发现异样。 但是柯西宁深知这孩子应该是小腿抽筋了。他才想绕到泳池的另一边,提醒一下这位孩子的母亲,还没等他来得及,小男孩的头就彻底钻进了泳池里,整个人很痛苦地挣扎着。 柯西宁连忙下水。这水池对成年人来说,真的非常浅,柯西宁走下去,水线差不多在腰部以下。他没有游泳,在泳池里快步走了两步,就把孩子从泳池里捞了起来。此刻,孩子的母亲才匆匆赶来。 小孩没有事,顶多是呛了几口水。他红着眼眶抱住了自己的母亲。 柯西宁见人没事,也放下了心来。 女人抱着小孩,一副劫后余生的庆幸模样。她这会儿才想起柯西宁,双手合十,泪流满面地低着头,感恩戴德了一番。 “没事。”柯西宁说道,“小孩没事就行。” 小男孩还一脸鼻涕眼泪 ,沉浸在刚才的险象中没有回神。 柯西宁低头,与小男孩面对面,看着小孩子一副受到惊讶的模样,他想了想就多准备多提醒几句。 他的面孔还是很和善的,表情和语气却是格外的语重心长:“你想要早点学会,也不是这个学法。多注意教练教的正确泳姿,小腿这里不要太用力,用力过度容易拉到筋。” 小孩有点被柯西宁吓到,他被说得一愣一愣的,而后委屈地点了点头,目光中透露着弱弱的胆怯。 柯西宁笑了笑,站起身离开。小孩的家长认出了他的面孔,却没好意思问。 天气预报播得挺准,他离开泳池后,没走几步,这头顶就闪过一道光,继而一个闷雷响起。这会儿就变得乌云密布,灰蒙蒙的一片,紧接着雨水像是倒扣在头上一般落了下来。柯西宁背后十来米的泳池里传来一阵又一阵的惊呼声,小孩子和女人的居多,估计是回更衣室躲雨了。 柯西宁疾步走出小区,想要去招揽个出租车。他为了救腿抽筋的小孩,整个裤子都是湿漉漉的,这雷阵雨又劈头盖脸地落下来,他连躲都没处躲,才一瞬间的事儿,这连上半身也湿透了,像是个狼狈不堪的落汤鸡。 这年头连叫个车都不容易。柯西宁心酸地站在小区外头,摇晃着手招揽出租车。一辆满载的私家车飞奔而过,掀起一片水花,又污了柯西宁一身的水。 王保安认出了柯西宁,他从保安室里走出来,招呼着柯西宁快到里头躲一躲。 雷声太大,柯西宁没听见,招呼了一辆出租车便上去了。不久后,他终于回到了自己家,累到精疲力尽,柯西宁连一个手指头都不想动,直接去了卧室脱掉身上泡得皱巴巴的衣物,躺倒在床上睡过去。最后柯西宁被锲而不舍的手机铃声吵醒。 柯西宁只觉得头重脚轻,整个人像是被鬼压床了一样,却还是坚持着爬起来,看了眼手机里的时间——傍晚七点半。他才睡了两个小时都不到,却好像睡了一个世纪。 他接过了电话,把头钻到被子里,闷声说道:“喂。” “是我。” 柯西宁脑袋昏到谁的声音都听不清,皱了一下眉,说道:“你是谁?” “严叙。” 柯西宁:“哦。”又要昏睡过去。 下一刻,他突然反应过来,敲了一下脑袋,好让自己清醒过来。 柯西宁仍然闭着眼,他睁不开来:“我 和妈交代了离婚的事情。” “我知道。”严叙说,“她和我说过了。”还教训了他一顿。 柯西宁就不知道说什么了。 两人保持了挺长时间的沉默,耳边只有对方深深浅浅的呼吸声。 柯西宁头疼欲裂,他先说:“你没别的事吧?没了我就挂了。” 严叙说:“有。” 柯西宁安静地听他说话。 “我听我妈说今天你们那儿响雷了。”严叙轻声提醒道,“你记得把门窗关得紧一些,窗帘也拉上。不用太害怕,天气预报说八点就不会再下雨了。” 柯西宁:“……” 他坐起身,闭着眼睛,抓了一把头发。 “我能问你一件事吗?” “你说。” “为什么我早就说过自己不怕打雷了。”柯西宁疑惑地吐出心声,“你却总是以为我还害怕?”即便都散了,严叙还记得提醒他关门拉窗。 严叙停顿了一会儿。 “西宁。”严叙好听的嗓音伴随着沙沙的电流声,钻到柯西宁的耳朵里,“每次打雷的晚上,你都会做噩梦。” 闻言,柯西宁打了一个激灵,他皱起了眉头,不解地问道:“你是说我会在打雷的晚上做噩梦?” “是。”严叙说。 “每次吗?” “每次。” 柯西宁确信他在醒着的时分,从来没有惧怕过打雷天,一个人撑着伞走过电闪雷鸣的下雨天,也不会产生畏惧感,反而走在路边的女孩子确实会害怕得和身边的朋友搀扶着一起走。 所以柯西宁活了二十多年,才知道原来他遇到打雷天会做噩梦。但他想不通为什么。 柯西宁越想越觉得脑袋疼,他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严叙却没在意柯西宁的那个疑问。他听出了柯西宁声音的沙哑,追问道:“你在睡觉?刚醒?” “嗯。”柯西宁吸了吸鼻子,整个人都有些不好受。 “你是不是感冒了?”严叙沉声问道。 柯西宁昏昏沉沉地站起来。他被雨淋得那么厉害,一到家就睡觉,也没像个洗个热水澡,第二天起来至少得个小流感。明天还是有一个挺重要的通告,呀不能生病。柯西宁坚持着起来,去浴室放了热水,他说道:“是有点,你要是没别的事我就先挂了。” 严叙问道:“你回来有洗热水澡吗?” 柯西宁骗他:“洗了。” 严叙嗯了一声,两人又互相沉默许久。 柯西宁主动挂断了电话。 他爬进浴缸里,舒舒服服地洗了一个澡。半个小时后,他听到门铃声,想不通这个时间有谁会来他家。 柯西宁简单地擦干身体,穿了一下睡衣,从猫眼里看门外的人。 阿杰站在门外。 柯西宁挺惊讶的,严叙的助理不应该陪他在《宫闱》的剧组吗? 阿杰出声:“柯先生,我来送药给你。” 柯西宁拉开了门。阿杰手里拿着一把长柄伞,水珠顺着伞沿汇聚到伞顶,滴落下来,在柯西宁家门口留下一圈涟漪。他另一只手提着一个塑料袋,上面印着某家药店的喷漆。 阿杰提了一下手中的袋子,主动说明来意。 “你怎么还在本地?”柯西宁问。 “我没去《宫闱》的剧组。”阿杰说道,“这次陪老大去的是另外两个助理。” 柯西宁理解地点了点头,顺势把药袋子接下来了。接下来他垂眸,说了声感谢。 阿杰准备离开。这大雨滂沱的,天气又黑,来回都是穿梭的车流。 柯西宁站在门口,说道:“雨天路滑,注意小心。” 阿杰转头看柯西宁,他本来忍不住想替自家的老大多说几句好话,让柯西宁回心转意。可惜他又想起严叙说的,不要在柯西宁面前多说什么,这是他们两个人的事。 他才叹息了一声,走出楼道口,撑伞离开。 柯西宁拎着袋子,把大门关上。他的背倚着门,拉开药袋子,拿出一盒自己以前经常服用的预防药,又走向厨房,倒了一杯凉白开。 他仰头,兑着水,咽下了这粒药片,苦味刹那间弥漫于口腔中。 第50章 狼人 严叙说的果然没错,当天晚上的八点钟左右,雷声就小了许多,等到八点半整,这场突如其来的雷阵雨就彻底停止了。感冒药有助睡眠的功效,柯西宁咽下药之后很快进入了睡眠。 一夜无梦。 付琰毕竟是新亚的领头人,自他带柯西宁的短短几天来,他就接到了不少不错的通告。柯西宁在观众面前露脸的次数越来越多,事业有逐步回春的迹象,微博粉丝也在稳步递增。 以前柯西宁发一条微博,点赞的人数只有几千人,这几天点赞的人数能增加到两三万。 两天后,付琰就告诉柯西宁,帮他谈下来一个热度很高的综艺节目。柯西宁本有些不以为意,后来等付琰说出这档综艺节目的名字后,柯西宁却吃了一惊。 付琰帮他谈下来的这档综艺节目,在某个水果台的黄金档播出,也是目前最火爆的真人秀之一。这档节目两年前正式开播,如今已经到了第三季,吸引了许多忠实观众,收视率居高不下。 这档综艺节目叫做《谁在撒谎》,是一档狼人杀节目。狼人杀的规则,年轻的观众都清楚,大多数也都玩过,市面上先前也有类似《谁在撒谎》的节目,但最后都扑得无声无息,连一丝水花都泛不起来,而《谁在撒谎》却完美地幸存了下来。 原因有几点。《谁在撒谎》的投资方投入了巨额资金,邀请娱乐圈里最具知名度的几个综艺咖作为常驻嘉宾,笑点一个接一个,包袱抖不停,团队的后期也很给力,能将一个普通的笑点放大到无数倍。明明是一个普通的狼人杀节目,观众却能看得乐个不停。 可单纯说他是个娱乐节目吧,又不妥,玩这个游戏需要逻辑和思辨能力,要是明星玩得不好,反倒会被站在上帝视角的观众狠狠吐槽一遍。 柯西宁也是这档综艺节目的忠实粉丝,《谁在撒谎》这一季做了三期节目,为了吸引观众,前几期请来的嘉宾都是圈内知名的一线小花和小生,既保证了颜值,又提高了节目的收视率。柯西宁从来没想过他能继这几位之后,成为第四期的邀请嘉宾。 所以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再三询问付琰,是不是弄错了。 付琰忙着处理别的事物,听到柯西宁的疑问,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说道:“如果你觉得弄错了,我可以把这个机会送给别的艺人。” 付琰这话一出,柯西宁哪里还有怀疑的份,连忙千恩万谢地接受了下来。这就像是一个巨大的 馅饼砸在他的头上,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录节目当天,于倩雯跟着柯西宁来到了现场。《谁在撒谎》的工作人员手举写着柯西宁名字的牌子,站在录节目现场的大厅等柯西宁。节目组还会有专门的化妆师帮忙妆发,他就简单地披着外套就从车里下来了。 柯西宁被迎接到了化妆室。《谁在撒谎》有个小小的硬性规则,所有到场嘉宾们的穿着都会偏向古怪和奇葩。这次化妆室帮他打造成了嘻哈风格的小丑形象,戴着夸张的宽边帽,妆容还很妖艳浓重。 当五颜六色的眼影涂抹在柯西宁的脸上时,他都不敢看镜子里的自己了。 化妆师笑着补完最后一笔,打开镜子上的暖灯光,笑道:“不丑,很好看,你看看。” 柯西宁缓缓睁开眼睛,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实在觉得这位化妆师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柯西宁整张脸可以用浓墨重彩四个字解释——脸被涂得惨白,嘴巴被画成红艳艳的,左眼被化妆师高超的技术化成被针线缝合的模样,眼线妖艳到飞起,眼角周围闪着闪闪发光的大亮片,就连颧骨也被涂抹上一圈疑似红晕的腮红。 于倩雯就坐在柯西宁的身边,被这妆容惊得目瞪口呆。 柯西宁都能想象到以后这档节目播出后,网友也许会在他微博底下,问他是不是得罪了化妆师。这两年前,柯西宁拍过一部都市偶像剧,造型师帮他剪了一个偏非主流的飞机头。 观众们就是这么调侃柯西宁的。 化妆师显然对自己的成果很满意,他发自内心地称赞道:“这个造型是很难把握住的,西宁你底子太好。” 柯西宁不太相信地问道:“真的吗?” “我从不说假话。”化妆师挑眉。 柯西宁转头问于倩雯,担忧道:“吓不吓人?” “有点吓人。”于倩雯想了想,又重重地点头,诚恳地看着他,“但是效果很好。”她这句话是真的。《谁在撒谎》的化妆师水准都很高,他给柯西宁打造的妆容看似恐怖,实则很适合柯西宁,甚至可以说是找到了他身上的另一个风格。 柯西宁原来在观众印象里,就是一个清新小生的感觉,但这位化妆师却给予柯西宁一种病态美的感觉,再浓重的妆容,都抵挡不住面具下俊秀的皮相,落入观众眼里,便印下了一道深刻的痕迹。 他将信将疑地走出化妆间,工作人员下意识赞许的表情间接地告知他,这造型确实不 丑。柯西宁暂且放下了心。除了柯西宁,这期还被邀请来一个嘉宾。与柯西宁不同,这位嘉宾名气非常大,他是圈里有名的拼命三郎冯毅,一年连轴转似的接下五六部戏,拍完一部接着一部,马不停歇。这么强大的工作强度,并没有削减他对演戏的热情。 冯毅公认的演技好,去年拿了一个视帝。 其他七位嘉宾是《谁在撒谎》的常驻嘉宾。 随着导演的拍板,柯西宁坐了下来。时间有限,他们一共玩了两局。 第一局,柯西宁抽到了狼人牌。第一个白天,狼同伴焊跳预言家,结果演技一般,遭到多数好人的质疑,幸亏另一位平民发言太划水,投票显示平局,无损伤地进入下一个夜晚。第二个夜晚,狼人商量对策,柯西宁提出一个“令人惊讶”的对策,他先让狼同伴直接查杀自己,然后自爆是狼,坐实了狼同伴的预言家身份。 最后即便有真正的预言家跳出来,大多数人还是被柯西宁的演技骗到,相信了狼人的预言家身份。狼人获胜。 第二局,柯西宁抽到了女巫牌。作为女巫,他第一晚救了被狼人杀死的一号,发了一号银水。结果第二晚,他直接毒死了一号。解药和毒药都用给同一个人,玩家们想不通柯西宁为什么这么做。 最后真相揭露,一号是狼人自刀骗的解药,而柯西宁仅仅是通过白天的发言,就判定了一号的自刀行为。 这两局,柯西宁的表现都十分出色,连节目组的编导都大力夸赞他玩得好。 录制结束,于倩雯坐在车里等他,柯西宁迈着步伐往于倩雯那里走,忽然有人叫住了他。 柯西宁回头一看,竟然是冯毅,他连忙停下来,喊了一声:“冯老师。” 冯毅走的不是流量路线,也不是典型的帅哥,单靠高超的演技在娱乐圈里闯出一片天。 “原来你就是柯西宁啊,真是久闻其名未闻其人。”冯毅笑道,“今天第一次见面,没想到是在节目上。” 听这话,冯毅以前就认识他。其实像柯西宁这种在娱乐圈混了好多年的小演员,冯毅能够认识也不稀奇,只是这位视帝的语气听着有些古怪,好像以前特意关注过他一样。 柯西宁有些不解,脱口而出道:“您以前认识我吗?” “不算认识。”冯毅想了想,觉得说出来也无伤大雅,他笑了笑,说道,“不过我和严叙倒是很熟。我和他是多年的朋友……哦,还有徐桥。” 柯西宁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 冯毅的意思很明显。他知道柯西宁和严叙当初的隐婚关系,但显然并不清楚他们俩离婚的现状。 “严叙结婚登记那两天,还给我和徐桥几包喜糖。”冯毅叹道,“我却一直没见着过你本人。你玩得很好,是以前经常玩这个游戏吗?” 柯西宁摇了摇头,说道:“我只是经常看《谁在撒谎》的节目,看多了就稍微懂了一些套路。” 冯毅说:“那至少你的演技也不错,大家都被你骗过去了。” 柯西宁谦虚地笑了笑。 微顿片刻,柯西宁迟疑地问道:“您和徐制片,是很早就知道我和严叙的关系吗?” 冯毅笑道:“严叙这人也算孤僻,朋友不多,也就我和徐桥两个人。他挺早就和我们介绍了你。不过他太小心眼了,竟然从来没把你带过来给我们看看,好在我们一起上了这个节目。你确实像严叙说的那样,非常优秀。” 柯西宁愣了一下,有点想说些什么,但他什么都没有说。 冯毅这几天也在剧组拍戏,好不容易抽出一天的时间来录制《谁在撒谎》,他还有事,匆匆和柯西宁告别后就坐上了保姆车,透过车窗和柯西宁笑着挥挥手。 柯西宁坐回车里,于倩雯问道:“刚才那位是冯毅先生吗?” “是他。”柯西宁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讲几点大家的疑惑。 梦做完第二天大多都会忘记,少数会记得。柯西宁没联想起来,挺正常的。不过这个噩梦也算是他的心理阴影之一,后面会讲到。 冬天雷雨天挺普通的,去年冬天我们这儿就有好几次雷雨天。冬天淋雨感冒也正常,柯西宁还没有感冒,只是有点头重脚轻,然后吃了预防的感冒药。 但冬天小孩子游泳并不正常,今天太晚了,明天醒来我会修改上一章这个bug。 晚安。 第51章 热搜 这些年来,柯西宁上的综艺节目不多,邀请他前去参加的节目一般也不怎么有名。所以当《谁在撒谎》的官宣艾特柯西宁,并且爆料他玩得特别好的时候,大多数路人和粉丝是很惊讶的。 特别是路人。“柯西宁”这个名字,在他们眼里,并不能算是陌生,甚至可以说是耳熟能详。但是柯西宁一向低调行事,从来没有过绯闻和炒作,近年来拍的剧又不火,他虽身在娱乐圈,却仿佛慢慢退隐了下来。 《谁在撒谎》这一综艺节目,把柯西宁又推向了观众的面前。 然而,柯西宁出现在镜头前的第一瞬间,许多观众并没与认出这位“妖艳贱货”的小丑,是他们耳熟能详的霹雳侠。柯西宁在《谁在撒谎》里的形象和他以往的形象可以说是大相径庭,若不是参与节目的每个艺人身上都戴有名牌,观众们恐怕等这一期的节目结束,也没能发现这个生面孔是柯西宁。 柯西宁以为的网友吐槽装扮也没有发生。怕是观众们深知《谁在撒谎》的套路,面对柯西宁这一身夸张又带感的装扮,竟然没有一个人说难看,真情实感地发微博夸好看的反而居多。 这套小丑服吸引了许多路人女粉。 “实话实说,我以前从来不吃柯西宁这一类的颜值,喜欢酷酷帅帅的小哥哥。今天竟然被柯小丑圈粉了……” “@柯西宁v这顶假发很好看啊,你有没有想过要染个蓝灰色的头发,感觉很适合你。” “我看节目全程盯柯小丑脸上的两坨红晕,脑补了一个阴鸷孤僻的反派害羞的模样,好可爱呀。” 柯西宁垂着手站在付琰跟前,听他总结这段时间来自己的表现。 “通告表现得不错。”付琰靠在软椅上,一副大佬模样,他云淡风轻地点评道,“这期的《谁在撒谎》我也看了,你比冯毅表现得好点,还算可圈可点吧。” 柯西宁有点不好意思。他社交圈不广,狼人杀这种游戏需要参与的人数很多,柯西宁几乎没有实现过面杀,能玩的下来,纯靠自己是节目的忠实粉丝,熟悉每个常驻嘉宾的习惯和套路。比如他明白有个常驻嘉宾当狼人的时候喜欢当倒钩狼,而另一个嘉宾拿到女巫,喜欢虚报银水试探情况。 而冯毅几乎没怎么玩过这个游戏,纯粹的新人。相较起来,柯西宁多了许多优势,玩得比冯毅好也实属正常。 付琰轻笑了一声,后突然问道:“节目上的表现不错。 可是在微博上呢?” 柯西宁连忙说:“我最近有关注娱乐圈的大事。”说着,他便把近几个月来,娱乐圈发生的事一一列举出来。什么#诈捐门##出轨门##周三见#等等,柯西宁全都说得上来,比以前那个从来不关注八卦新闻的假艺人,进步了许多。 “你倒是八卦了许多。”付琰看柯西宁一脸认真地说着娱乐圈这池子里污秽不堪的爆料,有些忍俊不禁,“我说的不是这个。你上次发微博是多久以前?” “一个月前。”柯西宁回想了一番,说道,“《呓语》杀青,我发了一条宣传微博。” 付琰啧了一声:“假如我是你的路人粉,觉得你在某某节目表现得不错,想来你的微博探探路。然后我发现,在你还行的皮囊底下,藏着一个格外无趣的灵魂。你觉得我是欢喜地关注你,还是摇摇头失望地离开。” 柯西宁:“……”还行的皮囊和格外无趣的灵魂。 “失望地离开吧。” 付琰叹道:“你自己知道就行,多发点自拍。发挥一下你还行的皮囊。” 柯西宁冷漠道:“哦。”他见付琰低下头忙着自己的事,自从付琰擅自接下容雪手里的几个艺人后,他的工作便焦头烂额了许多。以前还能看到付琰悠闲地喝喝茶去员工那儿闲逛一圈视察,现在人连喝水的功夫都快没了。 他不想打扰付琰,正想悄悄地离开,却冷不防地被付琰叫住。付琰想说什么,有点忘了。他手举着签字笔,笔尖停顿在半空中,沉吟道:“对了,你别瞎听网友的,你在《谁在撒谎》里的造型并不好看,千万别瞎染头发,黑色最适合你了。” 柯西宁的脸偏中国古典帅哥的形象,大胆尝试一次这种造型,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但要说耐看,肯定还是黑发清爽。他清楚自己长相的优劣之处,所以很明白付琰这是为了他好。 “我知道的。”柯西宁笑着说了一声,便关上门离开。 晚上回公寓,柯西宁闲来无事,洗漱完后,就躺在床上拿出平板电脑,观看了最新的一期《谁在撒谎》。玩狼人杀游戏,站在上帝视角的观众喜欢指点江山,动不动就觉得哪位嘉宾蠢得要死。这种评论多了,和网络暴力无疑。 他不喜欢看这种戾气满满的评论,习惯关弹幕看视频。这次,柯西宁想要看网友对自己的评价,沉思两秒,便选择开了弹幕。这档节目太火,弹幕的数量很多,五颜六色得看得人头疼。柯西宁便把弹幕的透 明度调高了一些。 第一局开始,便有些观众问这个穿小丑服的男艺人是谁,别人提醒说是柯西宁时,观众还被惊讶到了。 “柯西宁?别又是一个白痴不会玩的吧?” “像这种三线男明星,怎么会上这个节目,该不会是有后台吧?” “看样子就不聪明,也许还不如xxx玩得好。”xxx是常驻里玩得比较水的女嘉宾,经常被网民吐槽。网民不止在弹幕里骂她,还特意跑到微博里骂她,让她滚出《谁在撒谎》的节目。害得这位女嘉宾被喷得不得不关闭了微博评论。 柯西宁早就知道这档节目的弹幕比较犀利,所以面对数条飞过的评论,并不放在心里去。 第一个白天,焊跳预言家的狼人发言一般,多数好人怀疑他并不是真预言家,对狼人来说,形势不太有利。第二个夜晚,狼人之间无声地比手势商量政策,所有人以为的新手玩家柯西宁,主动提出第二个白天自爆的主意。 这时候已经有不少人刷着一排“666666”的弹幕。 “小心自爆得太假,穿帮了。” 第二个白天,实为狼人的假预言家在前置位发言:“昨晚我查了五号柯西宁,他是狼人。这一轮,大家跟着我一起投票给他。” 柯西宁第一轮发言不太多,所有人都没关注到他,听到这话,目光很自然地都转移到他身上。他迎着众人的目光,尴尬地笑了一声,便低下头假装看笔记。 轮到柯西宁发言时,他先是看起来勉强冷静地分析了一下场上的局势,而后针对假预言家对他的查杀,进行了一番辩解。辩解到一半,柯西宁的语言中出现了逻辑问题。周围人看他的目光意味深长,甚至有人冷笑了一声,仿佛在嘲笑他发言的前后矛盾。 他的发言越来越乱,众人越来越确定他的坏身份。 柯西宁逐渐圆不下去,索性闭了闭眼,站起来自爆了狼人身份。 站在上帝视角的观众都替柯西宁的这一番演绎捏了一把汗。然而场上的玩家都被他的演技骗到,一心以为这是一个狼人被预言家查杀后聊不下去自爆,逐渐被带入了误区。即便真预言家跳出来,也没有人相信他。 “哇,果然是演员啊,演得真好。” “厉害厉害,套路。” “柯西宁?玩得不错啊,节目组可以请他下一次再参加。” 时长一个小时左右的《 谁在撒谎》结束,柯西宁看完后就睡了过去。没想到第二天,他上了热搜。 不是因为《谁在撒谎》,而是因为柯西宁前些天的救人行动。原来那天,有妈妈全程拍摄着自家孩子学习游泳的视频,一不小心把柯西宁救人的画面录了进去。 这位家长回去一看视频,便觉得这个见义勇为的年轻人长得挺眼熟。但她一时间没有记起来这人是柯西宁,直到《谁在撒谎》的节目播出,家长盯着节目里的小丑,总觉得他眼熟,一看名牌柯西宁,联想起来录下来的视频,恍然大悟。 她激动有余,把视频传到了微博上。 这位妈妈在微博上还挺有名的,认证为知名美妆博主,经常上传些口红试色和化妆教程,有十多万的粉丝。 @兔兔兔兔兔兔v:不小心录进去的,回家一看,这个有爱心的小哥哥长得好眼熟。【爱心】 【视频】 这位美妆大v就简单交代了短短的一句话,但在微博里放出了视频。明眼人都能认出里面见义勇为救小孩的年轻人就是柯西宁。这水池浅,成年人救小孩并不危险,但明星救小孩确实是个正能量的事情,被人遇到一次也挺稀奇的。 很快,这条微博就被转发了两万,评论三万,点赞几十万。 营销号为了营造宣传正能量的人设,纷纷转发这条微博。很快,这条微博上了话题热搜榜的“第六名”。 明星上热搜榜一般有两种可能性,一种是话题度确实高,另一种是团队为了宣传买热搜。柯西宁向来不温不火,公司和他自己也没考虑过买热搜这条路,所以这是他为数不多的一次上微博热搜榜。 柯西宁没有预料到自己的一次无意之举竟然会有这样的发展。他醒来一看,微博一夜之间就涨了十来万的粉丝。 第52章 掉粉 事物都是相对立的。这一段视频的流出,有多少路人被柯西宁圈粉,就有多少阴谋论者的出现。 “我怎么觉得那么像是炒作呢?1800线外的过气男明星,前脚靠后台蹭着热门综艺节目,后脚靠摆拍的所谓正能量视频上热搜。你们觉不觉得这是一出连续剧?” “戏精戏精,服气服气。” “这个世界也太巧了吧。一个网红给自己的小孩录游泳视频,竟然还能拍到明星救人?要是说这不是有剧本安排好的炒作手段,我还真不信。” “我是《谁在撒谎》的忠实粉丝,你们都说这一期的节目很好看,某人表现很好。是我眼睛瞎了吗?也不过如此啊。前几期一般都是靠逻辑,某人一来,竟然靠着套路和演技。呵,演技真那么好,怎么混了那么多年还是个小透明呀。” 网络果真是个大染缸,有正面的评价,就必定伴随着找茬和负面的评价。不过这段视频的流出确实有些过于巧合,柯西宁才上《谁在撒谎》,这视频就从网红手里流出来,还受到那么多营销号的追捧。有不少的网友觉得这事很蹊跷,柯西宁也许是过气太久了,想要今年靠炒作跳一把起来。 这种言论多了,以讹传讹,不少人都说“要是某位艺人真是拿小孩来炒作自己的正能量人设,就祝愿他糊穿地心。” 有争议才有热度。早上,柯西宁看自己还是挂在热搜第六的,下午就被顶到了热搜第一,话题也从#柯西宁救人#变成了#柯西宁救人是真是假?# 柯西宁的忠实粉丝不多,关注他微博的几乎都是剧粉,粉丝年龄两极化,要么偏小,要么偏大。后者压根不玩微博,前者容易失去理智一看到自家的爱豆被自以为是的键盘侠阴谋论和抨击,就忍不住大小号上场反驳别人,给路人的感官很差,被一律划分为脑残粉。被反驳的人点进这些粉丝的个人资料,确实有许多粉丝那一栏写着“xx小学”。 这也实属正常,毕竟柯西宁目前来说,最出名的角色,还是专门给小孩子看的霹雳侠。 这下,嘲点更多了。 不少人嘲笑说:“原来过气演员也有那么多脑残智障粉?” “妈呀,我还真以为柯西宁是那种很低调的明星,没想到脑残粉也那么多,一看都是小学生。” “这些年的现世安稳人设该倒台了吧?” 不过代表路人,反驳这些评论的人也多。 “键盘侠有病吧,开天眼鉴假。” “这脏水泼的。我两只眼睛就看到一个救人的视频,那些阴谋论究竟是怎么出现的……” “被营销号转发就一定是艺人给钱了?上热搜就一定是买的?被网红不小心拍到就一定不科学?什么逻辑。” 争锋相对的评论越来越多,但无论如何,柯西宁的微博粉丝数量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着。 于倩雯刷了一上午的微博,从喜悦到气愤,再到憋屈,心情犹如无数条波动的抛物线一般,七上八下的,更像是在做过山车,跌宕起伏。她真没想到好好的一个事儿,都能被网友歪曲成这样,心里气得连饭都吃不下去,冲动之下一度想下场去撕人。 可她的大号是黄v,认证信息还是“艺人助理”。她怕影响到柯西宁,飞快地注册了一个小号,就想去和这群人理论一场。于倩雯在评论界面输入好几百字的信息,发送时被微博提示评论字数超出限定,无法评论成功。 她便停下来删删减减。 于倩雯太认真,连柯西宁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本人也没有发现,仍然气成河豚样地打着字,手指动得飞快。柯西宁就站在她身后,小姑娘的举动全落在了他眼里。 他轻笑了一声,看似命令,语气却很温和:“不准发。” 于倩雯显然没想到自己暗戳戳的小动作会被柯西宁看到,她转头惊讶地看向柯西宁,被抓包后吓得手机都快从手里掉下去了。 柯西宁问:“吃饭了吗?” “还、还没。”于倩雯下意识说道。 柯西宁就把一个纸袋子放到了于倩雯的桌上,说道:“你喜欢的烧鹅饭。” 于倩雯惊喜地接过,随手摸了一下,发现盒子还是温热的。说是不饿,等反应过来时间过了饭点之后,她就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饥饿感,听话地埋头扒饭。 这家烧鹅饭很有名,在本市开了近十年,是一家老字号,但跑一趟需要半个小时。在她印象里,柯西宁不太像是为了吃一顿烧鹅饭,会去那么远的餐馆吃饭的人。 于倩雯直接就问道:“西宁哥,这家店的烧鹅饭人多吗?你自己去会不会太显眼了?” “我没去。”柯西宁说道,“付琰在那附近和客户谈事情,帮我带了一份,说奖励我做好事上热搜的。不过我早就吃过了,我说你还没吃,问他这份能不能给你。他说可以。” 于 倩雯:“……” 柯西宁见于倩雯停止了狼吞虎咽,脸色还挺凝重的模样,以为她在饭里头发现了头发之类的,不由关心地问道:“怎么了?” “付总也太小气了吧。”于倩雯替柯西宁打抱不平,“这才一顿烧鹅饭就想打发你。” 柯西宁莞尔一笑。 于倩雯想了想,又说:“不过你好不容易就上一次热搜,就有一堆键盘侠巴拉巴拉的,自以为窥得真相的那模样,我真是见一个气一个。” “不看就不会生气。”柯西宁也没放在心上。他也不是心大,有些评论看着确实郁闷,但他们这些人需要的不是回应,你越回应他们反而越有一堆话反驳。这类人只需要别人承认他们是对的就可以了。 而且这件事是挺巧合的,连柯西宁都没想过一件无意之举竟然被人传到了网上。 付琰显然也没把这个风波当成是一个大事儿,连找柯西宁商量对策的意思都没有。他反而觉得这种轻微的争议,能够火上添柴地增加“柯西宁救人”的热度。 当事人都还坐得住,可爆料的网红却是头一次被人这样泼污水,她是个急脾气,见网民争议这件事的真实性都争议到了自己的微博底下,下午三点就发了一篇长文澄清。 这篇长文记录了那天她的心理路程,从带小孩去游泳,再到录视频发现镜头里的这些画面,最后看《谁在撒谎》发现这位年轻人就是柯西宁。这位美妆博主都描述得清清楚楚。 最后一段,她有感而发地写着:“认识我多年的老粉都很清楚我从来都不靠接广告赚钱,更不是柯先生的粉丝,甚是很少关注娱乐圈。翻一翻我之前的微博,就能发现我不是一次两次带欣欣去游泳了,能遇上柯先生实属巧合。我把这段视频传到网上是觉得这是个发生在现实生活中的小美好,想要和你们一起分享。 不过这事我做的是挺冲动的,忘了这是网络,谁也不认识谁,可以随意地散发戾气。 想送给这些人一句老话。心里存着美,眼睛就能看到美,心里存着恶,眼里就只能看到恶。想要泼脏水,也请拿出实锤。” 博主口直心快,特别是最后一句话确实有些拉仇恨,引发了极大的争议,再度把这件事推到风口浪尖。但大多数人还是站在支持她的立场。 傍晚时分,救人风波的热度逐渐降下去。 冯毅却发了一条微博:“第一次和西宁玩狼人杀,玩得很愉快,希望 下次有机会再合作。”视帝在这条微博下方配了九个《谁在撒谎》的剧照。这本来是个很正常的事情,但冯毅偏偏发在这关键时刻,明里暗里都在为柯西宁说话。 这次参加《谁在撒谎》,冯毅的表现得不太突出,被柯西宁压过了风头。冯毅的粉丝多多少少有些怨念,觉得柯西宁不尊重前辈,行事张扬。这里头黑柯西宁的网友中,冯毅的粉丝占了一大部分的比例。 结果冯毅主动替后辈说话,这让那些奋战在第一线的粉丝尴尬不已,悄悄地退了回来。 有粉丝在冯毅微博底下评论,问他:“合作?继续合作综艺节目吗?” 从来不翻牌的冯毅竟然把这个粉丝捞了上来,回复说:“我更希望一起合作拍戏。” 次日白天,救人风波的评论一律转变得阳光积极向上,热度也退了一些。于倩雯逐渐放下了心。 付琰给他发了一条微信:“行了,热度降下来了,你可以发点微博留住粉丝。” “发什么?”柯西宁虚心求问。 “就你生活中的一些趣事啊。” 柯西宁如实说:“没有趣事,我生活很无聊的。” “……我看出来了,那你就发点自拍照吧,反正不要让粉丝点开微博,满眼都是宣传。” 柯西宁采纳了付琰的建议,发了一张自拍照传到网上。没有通告的日常生活里,他不太喜欢带妆,又从未用过带滤镜的美颜软件。更别提柯西宁的拍照技术一向很差劲。导致原本挺好看的一张脸,愣是被本人拍得灰头土脸的,颜值下降了三成左右。属于典型的他拍比自拍好看许多的艺人。 柯西宁最近挺有热度。这张蹩脚的自拍照在照片上短短半个小时内,点赞和评论破万。 新来的粉丝滤镜厚得和啤酒盖似的,一水的:“好看好看,给小哥哥爆灯。” 只有耿直地路人会弱弱地说一句:“……只有我觉得不怎么好看吗?” 柯西宁发完微博的一瞬间,付琰又发了一条微信。 “你以后还是不要发自拍了。” “掉粉。” 第53章 新剧 话虽那么说,付琰仍然点赞了柯西宁的这条微博。 手机又震动了两下。 付琰见柯西宁没有回复,发了一条:“你要拍也行,记得找好角度,选取四十五度角仰望镜头,寻个光线充足的地儿,表情不要坳得太僵。实在不行,就下个自带滤镜的软件,或者找人修修图。” 柯西宁真觉得这是门学问。而付琰明显是这方面的行家。当初他和付琰互相关注后,柯西宁就点进过付琰的微博浏览过一番,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付琰不是艺人,也没有身份认证过,微博名还是一串抽象的英文字母,但他的微博粉丝足足有三万有余。他明显有刻意地隐藏自己的生活,每天发的微博也就一两句小段子,偶尔会发一些自拍照。 就是这偶尔的自拍照,吸引了许多路人颜值粉。付琰的每一条自拍照下边,都有好几百的评论,这热度对明星来说,确实不算什么,但对于一个不炒作也不蹭热搜抢热评的素人来说,挺出乎意料的。 付琰的照片很有个人风格,他喜欢拍侧脸,习惯用黑白滤镜,大多数全身照都会倚着墙一些。看起来随性又简单。付琰做事雷厉风行,杀伐果断,看到这些照片,柯西宁才逐渐想起来住在高层的这位付总,还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柯西宁回复说:“下次我让倩雯帮我拍吧。” 付琰的消息很快传过来:“就你那个助理?审美都快和你一样了。” 柯西宁问:“我什么审美?” “直男审美。” 柯西宁愣了一下。 付琰又说:“还有老年人审美。” 于倩雯闲着刷微博,忽然站起来说道:“啊,西宁哥。当事人发微博了。” 关于救小孩的微博热度早就下去了,这天微博上挂着的是“某歌手抄袭事件”,柯西宁一下子没想到自己身上,他刷了一下微博,才发现于倩雯说的当事人,应该是被救小孩的母亲。 @小乐的妈妈:“昨天一天没看微博,今天同事谈起这件事,我才看到小乐被救的视频被传到了网上。作为被救孩子的母亲,我一定要站出来说出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 整件事没有任何捏造成分,柯西宁先生就是在所有人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救了小乐。他人非常好,担心还会有后顾之忧,特意纠正了小乐错误的游泳姿势,以免后患。 回家后我和丈夫提到了这件事,我们全家人都觉得惊魂未定,都说幸好有柯先生,我们小乐才能得救。我们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我同事问我,这件事都告一段落了,我为什么还要站出来?我的想法很简单,我看到柯先生被泼污水,心里很膈应,要是我不站出来说两句真心话,我怕自己会寝食难安。希望我这一段话,能够澄清和证明一些东西,还柯先生一个清白。 最后,仍然要谢谢柯先生,谢谢您。” 站出来的这位母亲,头像是一个小男孩笑眼弯弯的模样。明眼人都能认出,这个小男孩和视频里的小男孩是同一个。这件事发展到现在,孰是孰非已经很清楚了。原先那些阴谋论的键盘侠们早就躲起来,假装从来没无故怀疑人一样。 #柯西宁救人#又被顶到了前五的热搜里。 柯西宁的粉丝涨得比他有剧播出的时候还要快,最新的自拍微博底下画风清一色的都是“小哥哥好样的,为小哥哥打call。” 新来的许多粉丝,以前只认识柯西宁本人,没怎么看过他的剧,还在微博底下询问柯西宁有什么作品,老粉们便如数家珍地为她们安利柯西宁以前拍的剧。 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 连《谁在撒谎》节目组都主动发来邀约,说第三期的播出效果很好,邀请柯西宁参加下一期的节目。柯西宁如约参加第四期节目,稍微收敛了一下锋芒,表现没有第三期亮眼,但是发言有理有据,排狼坑的准确率达到百分之八九十。 这反而吸了许多综艺粉。 《谁在撒谎》是个益智类的综艺节目,挑选嘉宾的局限很多。明明节目的人气很高,但有很多当红的艺人跃跃欲试的同时,又不太敢上这个节目,就怕吸粉不成反被骂愚蠢。节目组也怕这样,所以每一期都是通过慎重挑选嘉宾。 除常驻以外,柯西宁是第一个被所有人叫好的嘉宾,第三期骂他只会演技和套路的,也被后来的救小孩事件和第四期的表现改变了看法。 《谁在撒谎》的节目组也是看明白了这些,友情邀请柯西宁前来参加的次数越来越多。这年头,除非大红的电视剧或者电影,否则一个热门综艺,总能比影视剧更吸引粉丝。短短一两个月,柯西宁的微博粉丝从几百万涨到了一千多万。 柯西宁在《谁在撒谎》的表现一向很好,排狼坑的准确率非常高,他在这档综艺里,还被官方冠名了“指狼灯”的头衔。只要他是好 人队伍里的,那么猜狼的水准就从没有差过。 记者采访柯西宁原因。他笑着如实回答:“不是我直觉好,也不是逻辑能力强。我真的是《谁在撒谎》的忠实粉丝,每一期节目几乎会看两三遍,每一位常驻当狼人时习惯的路数,我差不多都能记着。”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常驻嘉宾每一期都要全情投入游戏当中,偶尔会忽略某些细节,没有上帝视角的观众看得明白。兼之柯西宁本身洞察力就比较强,所以参加节目都像开了挂一样。 记者问道:“您真的每一期都会看好几遍吗?有没有几期,因为出现不太喜欢的嘉宾,所以看得比较少的?”这里记者是直接挖了一个坑给柯西宁跳,希望他能隐晦地说出不喜欢“某某嘉宾”的言辞。 “……也不是。”柯西宁想了想,说道,“除了第三期,后来每一期我参加的那一期,我都只会粗略地跳着看完。” “为什么?”记者好奇地问道,一般艺人不都会因为自己的镜头多才看的吗? 柯西宁沉吟道:“因为我都知道了那一期节目的全过程,算是提前被剧透了结局,对我自己而言,可看性稍微少了些。” 话音未落,他又怕别人误会节目可看性不够,立刻认真地补充道:“当然节目本身一直都很好看,导演和玩家都很认真,这是一档很有趣的节目。” 场内所有的记者都笑了。 这段视频被粉丝剪辑后发到网站上,弹幕一片“哈哈哈哈哈哈”。 随着人气的上升,许多从未合作过的影视方都找上了柯西宁。这样一来,供柯西宁挑选的剧本比以前多了许多,不再像以前一样,清一色的都是傻白甜雷剧。 但付琰帮艺人挑剧本,比柯西宁本人还要慎重,各路影视方一共寄过来十多个剧本,他没有一个确定下来的,只保留了少许几个他觉得不错的留给柯西宁。 付琰在众多剧本之中,选出一个给柯西宁自己参谋。 “这部剧叫做《风水大师》。”他坐在沙发上,说道,“它是一部主角没有感情线的剧情流作品。讲述了一个靠替家宅看风水的假道士,一路遇鬼的奇幻故事。” 电视剧和电影不同,电影可以靠磅礴的背景和特效吸引观众去电影院,而电视剧向来靠感情戏吸睛,没有引人入胜的感情戏,很难让观众有兴趣去看。 柯西宁碰上过许多没有感情线的电影,没有感情线的电视剧碰上的倒是少 。 他重复了一遍:“真的没有感情线?” 付琰想了想说:“准确点来说,是主角没有感情线,只有患难与共的好兄弟,支线还是有感情戏的。《风水大师》分为四个单元,每一个单元都牵涉到不同的鬼魅,我仔细看了剧本……” 柯西宁问:“怎么样?” “不错。”付琰说道,“每一个故事都很打动人。《分水大师》确定下来的一番应该是冯毅,剧组给你选的角色是第一个故事的主角。” 柯西宁记起之前“救人风波”的时候,冯毅不仅站出来为他说过话,还在底下回复说想要和他有一些影视剧方面的合作,没想到剧本来得那么快。 付琰见柯西宁沉默,便说道:“十多年前,灵异剧一直不能上星,建国以来不能成精。近年来,广电那边的条律稍微松了一些,很多以前禁止的题材都被开放了。你在这部剧里虽然不是男一号,但作为第一个故事的主角,戏份肯定不会少。我认为你可以接下这个剧本。” 柯西宁觉得付琰分析得很对,正欲答应。 付琰便说道:“反正你连《呓语》那样的小成本网剧都接了。这么好的剧,也不应该拒绝吧。” 柯西宁很护短,他不咸不淡地瞥了付琰一眼,说道:“《呓语》很好。” “好好好。”付琰一直不看好《呓语》,即便柯西宁早就拍完了好几个月,“你说好就好吧。但这部《风水大师》真是个大戏,男一号是视帝不说,连制片人都是影帝。” 柯西宁抬头,目光中闪过惊讶。 “你说严叙这人也挺神奇的。”付琰笑道,“我之前看一个爆料说,他好像要从台前转到幕后,主要做制片人去了。现在看来,也不算空穴来风。” 柯西宁顿了半秒,说道:“假的吧,他还是很喜欢演员这个行业的。” 付琰赞同柯西宁的意见,他颔首道:“我也觉得有点假,这年头谁到达了职业生涯的最高峰就要降下来的。严叙势头正好,怎么舍得转幕后。” 柯西宁嗯了一声,不再搭腔。 付琰看出了柯西宁情绪没之前的那么高昂,他便回到了原先的话题,说道:“《风水大师》你究竟接不接?” 听付琰那么简单的描述,柯西宁就很喜欢这个剧本。他从未拍过灵异片,这次的尝试不失为一个挑战和机会。 他犹豫片刻,说道:“等等,我考虑一 下。” 付琰不觉得还需要考虑什么,但他很尊重柯西宁的决定。他耸了耸肩膀,说道:“可以。” 等付琰离开后,柯西宁发了一条微信给严叙,问他在不在。《宫闱》的拍摄进入白热化的时期,严叙此时应该是最忙的时候,果然他回微信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了。 严叙回:“西宁?” 柯西宁想了想,发了一条文字。 “《风水大师》这部剧的制片人是你吗?” “是我。”严叙回复道。一年前,冯毅联系到严叙,说有个很好的剧本给他看。因为是灵异剧,偏冷题材,导演找不到投资方,找到的几个还硬要塞关系户,这让导演很难做人。 严叙也觉得这剧本很有意思,就敲定了下来,成为了制片人。 “一番是冯毅冯老师。”柯西宁说道,“剧组给我投了这个剧本。” 严叙明白了柯西宁的意思,他说:“我并不知情。”他确实不知情,敲定这部片子后,他就转而去《宫闱》剧组闭关拍戏了。所有的选角都是冯毅和导演安排的,而冯毅暂时还没有通知他找柯西宁参演的事。 柯西宁回复说:“嗯,我明白了。” 再无别话。 结束和柯西宁的微信对话,严叙坐在休息室里沉默了片刻。天气早已转暖,他还穿着厚重的华服。化妆师想要帮他擦去额头的汗,被严叙抬手制止了。 他让化妆师先出去,自己联系上了冯毅。 冯毅听完来意,笑着说道:“是我找他来的。我觉得柯西宁的气质很适合容兰这个角色。”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谢谢大佬们的地雷~也谢谢大佬的营养液(*^▽^*) 第54章 首映 容兰是《风水大师》第一个单元故事的主角,他虽是个戏子,但心胸宽广,为人潇洒豁达,平日里又喜欢看书识字,是个腹有诗书气自华的人物。他生在国破家亡的流年,心上人是个常来听曲的富家少爷。 这位少爷将他从戏班子里赎身出来,日日夜夜听他唱小曲儿。随着战火的打响,容兰的曲风不再像从前一样小家子气,愈发大气磅礴,抒发着百姓惨遭国破家亡的愤恨和苦痛。 少爷听得心中有感,当场作画送了他一把折扇,扇面是一幅意蕴深远的水墨画,画着的是连绵的大好河山。容兰收下后,视为珍宝,置于枕后,枕着它入睡。他曾把此人奉为知己,付出自己所有的身心。一次少爷有难,被污蔑通敌叛国,囚于牢中,家产被抄,无人救援。容兰还拿出了平生所有的积蓄想要赎他出来。 两人宛如一对落难夫妻,跟随者难民逃离故土,去寻找少爷的叔伯。他们患难与共,经历生死。最苦的时候,容兰为了少爷,把些微的银两留下来,供舟车劳顿时用,自己饿了一天一夜。 他们找到了少爷在襄阳当官的亲戚,安心落脚。少爷和别人介绍他身边的容兰,只字不提海誓山盟,说是他的救命恩人,可容兰并不介意。那个年代,男风虽然盛行,但依然上不得台面。叔伯为少爷介绍别人家的闺女,说是该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容兰就站在一旁。少爷似笑非笑的看了眼容兰,接着一一拒绝这些做媒,说还无心婚事。 日子就这么安安稳稳地过下去。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他们的日子看似有缺陷,但对容兰本来一个孤苦无依、独自飘零的戏子来说,已经是莫大的幸福了。 少爷生日那天,容兰照着少爷给他的扇子,又临摹了一把。两把扇子,看似相同,实则景物的方向完全相反,是一对彻头彻尾的情人扇。容兰想给少爷一个惊喜,躲在书房的屏风里头。 扇子没有送成,他却听到了一段意外的对话。 对话的人是少爷和叔伯,密谋的是通敌叛国之事。容兰惊讶到不小心掉了手中的折扇,被屏风外的人发现。 叔伯把容兰从沉香木雕花的屏风里头抓了出来,像扔一件玩物一样,把他扔在地上。容兰伏在地上,被灰尘呛到,捂着心口咳嗽个不停。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个青天白日里,少爷看他时冰冷又嘲讽的目光。 ※ 与其说《风水大师》讲述了一个道士在 现代降妖除魔的经历,还不如说是一段段凄惨的鬼怪故事。容兰没有被当场毁尸灭迹。而是被少爷关进了一间密不透风的屋子里。那里所有的出口都被锁死,连窗户都不能开。 少爷每天都会来看看他。但容兰不想和此人交谈,每次两人都不欢而散。久而久之,少爷不再踏足那间屋子,容兰每天靠着送饭菜的丫头得知外头发生的事。 容兰发现饭菜里被灌了使人逐渐忘却记忆的迷药,他的脑子变得混混沌沌的,经常忘记今日是何夕。他意识到这点后,就想把那天两人的计划写下来,房内没有纸笔。容兰只能咬破手指,用血书把这两人的交谈写在了纸扇上。 朱红色的血盖住了淡雅的水墨画。容兰逐渐忘却了这把扇子的来历,逐渐忘却了少爷,却还牢牢地记着那两人当初的对话。 宅院外张灯结彩的一天,容兰懵懂地询问丫头,外面是发生了什么事。 丫头喜气洋洋地说,少爷今日娶妻,是大喜事。 容兰突然醍醐灌顶,往日的是是非非全部回荡在眼前。那天夜里,他平静地吃完饭菜,唢呐声越来越近,几乎就在跟前一般,他趁着这些吵吵嚷嚷的动静,砸碎了一只青花瓷碗,用碎片割破了自己的喉咙。 容兰死时怨恨太深,魂魄没有投胎转世,而是藏在了纸扇之中,周转千年,这把扇子有了灵性,成了大凶之物,被放在古玩小摊子上,被人买去。阴差阳错下,遇到了他仇恨之人的转世。戾气太重,扇子便时不时地作乱。 《风水大师》的主角就被邀请去宅邸捉鬼。 这一卷的别名叫做“扇中鬼”。 而柯西宁将要饰演的就是这样一个悲剧又烈性的人物。他连夜读完剧本,晚上便有些睡不着觉,半夜起身去客厅用饮水机灌水喝。喝完水,他仍然没有任何睡意,愣神地坐在沙发上良久。 说实话,柯西宁很久没遇到令他心情那么压抑的剧本了。生活中,大家的生活已经够难的了。很少有人喜欢再去剧里找苦受,现代人都喜欢团团圆圆的故事,即便过程有些不美好和小缺陷,只要结局是和和美美的就好。《呓语》后期有些虐,但整体仍然是甜甜的恋爱故事。而《风水大师》就是从头虐到尾,不给观众喘息的时间。 今晚柯西宁除了第一卷以外,还睁着干涩的眼睛,连夜看完了后头的三卷,这一卷算是“怨憎会”,后头几卷还会讲述“爱别离”和“求不得”,每一卷都看得人心绞痛。 无疑这种剧本看下来,的确发人深省,可以让观众记住它,但是相反的,受众群就会减少许多。 开春后,乍暖还寒。柯西宁裹着厚实的羽绒被,弯下腰,手里捂着温热的玻璃杯,脑海里全是《风水大师》里的故事。他为了缓解负面情绪,深夜找了一个娱乐新闻台看。 这是对白天内容的重播,主持人一一讲述着最近的娱乐圈热点。他们还派外站记者去《宫闱》记者探班。当严叙的脸在柯西宁眼前虚晃了两下后,他明显反应迟钝地停顿了半秒。 记者问道:“自去年上半年,您拿了一个金马奖后,已经挺久没有作品出现在观众面前了。我们都知道《宫闱》是您投资兼主演的电视剧,对他的期望值一定很高。那继《宫闱》之后,还有什么计划和打算吗?” 严叙沉吟片刻,说道:“我接下来有两部担当制作的影视剧,其中一部《风水大师》很快就会开机,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吧。” “您在这两部剧里会担任主角吗?”记者没想到严叙竟然不说主演的电视剧,而只是说了担当制作的电视剧,他有点意外地追问道。 “不会。我不会在任何一部中担任主演。”严叙认真道,“但是主角都是很出色的演员,大家可以期待一下。” 这个娱乐节目挺有名气的,否则《宫闱》剧组也不会在拍摄期间让记者来探班。《风水大师》连选角都还没定,离开机的日子还有挺久,严叙却主动提到了这一部剧。柯西宁明白严叙的用意,这是他借着节目替《风水大师》宣传。 记者问道:“那除此之外呢?您下半年有拍摄什么新剧的计划吗?” “下半年没有拍摄计划。”严叙想了想,说道,“我可能会暂时休息一段时间。” 没打算挖出什么大新闻的记者被严影帝这段话小小地吓了一跳。 记者问道:“您的意思是……近期内都不会接剧都吗?” “也不至于。”严叙还是退了一步,“接剧还是看缘分吧。” 柯西宁若有所思地看完整个采访。《呓语》剧组也杀青了好几个月。他也有将近四五个月没见到严叙了。这段时间,过得挺快,柯西宁几乎不怎么会想起严叙。 他和严叙本就不是一个路子的人,一旦两人都不再勉强靠近,就很难遇到一块儿。严叙比之前消瘦了一些,肤色也黑了不少,但是依然很有魅力。 这个记者是圈内有名的零,他看向 严叙时热烈的目光,明眼人一看便知。 这段短暂的采访视频结束,节目进入了下一个话题。 柯西宁下意识拿出手机,刷了下微博,果然在热搜前几看到了“严叙采访”这几个字。大部分的粉丝和路人对此的态度都很一致。他们坚信这位劳模影帝只是说说,真遇上了喜欢的剧本,是不可能不拍的,毕竟这些年来,严叙在演戏上表现出来的热爱和执着是做不了假的。 ※ 《呓语》定于月底首播。月初《呓语》的微信群就震动个不停。 柯西宁作为主演参与了发布会,场内除了主创人员,还有一些合作播出《呓语》的平台人员和被邀请来的记者。这不是柯西宁参加发布会,但却是他参与的最随性的发布会。 坐在下方的记者就寥寥数人,还都是平台赞助而来的。 主持人没做好功课,询问沈新南问题时,还叫错了他的名字,场面一度尴尬不已。江喻飞作为导演,主动把场子挽救回来,替这个蹩脚的主持人控场。 主创人员站在一起拍照。 一般这种情况下,最中间的位置是一番站的。沈新南默默走到一边,把位置让给了柯西宁,自己走到了江喻飞的左边。整个发布会,沈新南几乎没有和柯西宁说过两句话。 彩带炸开,所有人一齐庆祝“呓语收视长虹。” 沈新南站的位置比较凑巧,肩膀处和头发上都沾到了几片彩带,柯西宁看见了,他也没下手拂去,而是小声地提醒了他一句。 他沉默地摘掉,低下头跟着江喻飞他们匆匆走到后台。 等到所有人都走下了台,沈新南忽然叫住柯西宁。 柯西宁回头看他,轻声问道:“新南?” 沈新南也没有看柯西宁,抿了下嘴角,说道:“谢谢。” 柯西宁以为沈新南说的是台上提醒他摘彩片的事,他正想说没事,沈新南却提醒道:“谢谢你的手珠,西宁哥你费心了。” 沈新南今天穿的是西装,袖口遮住手腕,他便抬起手腕,给柯西宁看了看。 “我很喜欢。”沈新南看着比之前成熟了许多,从头至尾脸色没有一丝变化,“你的意思我也心领了,我也祝你和你的爱人百年好合。” 第55章 低迷 采访结束后,剧组人员坐在台下和场内到来的记者一起观看了《呓语》第一集。一部电视剧的制作分很多步骤,除了演员要拍摄之外,还需要后期配音、字幕等等。从半成品到成品,往往需要经历两三个月。 这是柯西宁第一次观看《呓语》的成品,从片头到片尾,目光一直注视着大屏幕,看得格外认真。第一集的剧情比较简单,主要讲述了路铃和心理医生首次相遇,前期故事较为平缓,惊喜较少,但相对的狗血也少,矛盾主要在后半部分。 但看完一整集,柯西宁却觉得有种甜滋滋的感觉萦绕在心头,观看期间,脸上总是不经意地挂着淡淡的笑意,就像是在看一段现实中不可能存在的童话故事。 一个多小时后,首映会结束,记者三三两两地散了,但是许久未见的剧组人员依然留下来叙旧。 江喻飞笑着说道:“上次杀青会,我请你们吃烤肉,这次你们谁请我吃一顿火锅吧。” 众人笑,一个个都假装不理睬江喻飞。 柯西宁笑了一下,正想站起来主动把它揽下来,却被坐在一旁的沈新南抢了先。他比柯西宁先一步站了出来,低头笑道:“我记得附近有一家火锅店很好吃,我来请客吧。” 江喻飞率先鼓掌,走过去拍了拍沈新南的肩膀。 《呓语》剧组一起相约聚餐吃火锅。沈新南被安排在柯西宁的身边。 柯西宁本以为“手珠事件”后,两人的相处会变得比较尴尬,沈新南会像上次一样,故意不接近他,接着慢慢远离他。没想到这次沈新南的状态很自如,坐在柯西宁身边也没有任何不适应和紧张。 柯西宁喜欢吃虾滑,但虾滑丢在锅里后就很难找到,沈新南就拿了一个漏勺主动帮柯西宁捞起来,贴心地放在碗里。 “谢谢。”柯西宁愣了一下,接着低头勤勤恳恳地吃着火锅。 反倒是沈新南时不时地问他两句。 柯西宁认认真真地答了。 这一顿火锅吃到后期,沈新南忽然说道:“你最近有什么工作打算吗?” “没什么。”柯西宁想了想,没有提《风水大师》的剧名,只是说道,“下个月我可能要进组拍戏。” “是个挺有意思的剧吗?”沈新南看着他问。 他一直都很清楚柯西宁这些年事业的发展进入了瓶颈期,接的剧大多不是柯西宁欣赏 的风格,无奈吃演员这碗饭,名气不够的,只能让“剧本挑你,而不是你挑剧本”。不过这几个月来,柯西宁的资源和人气明显上升了许多,这些沈新南都看在眼里。 “嗯。”柯西宁应道,“是我喜欢的。” 沈新南真心实意地笑了:“西宁哥,作为粉丝,看到你能到今天的成就,我真的很开心。” 他敬了柯西宁一杯酒,仰头全部灌下去。 柯西宁愣了一下,正想随大众的礼数把酒喝下去的时候,沈新南却制止了他。 “你喝不了酒。”沈新南的脸被火锅漫出来的烟雾挡住,令人看不太清情绪,“还是别勉强自己喝了吧。” 既然沈新南这么说,柯西宁也就没有喝酒。 这一场宴席很快就散了去,气氛远没有杀青宴的好。时间果然是一把淡化人与人之间感情的利器,曾经无话不谈的《呓语》剧组,才过了几个月,就有了些许的隔阂。 江喻飞怕是也发现了这一点,时不时抛几个冷笑话,想让气氛更活跃一些,可惜效果不大,大家都闷头吃吃喝喝。 三天后,《呓语》在各大网络平台悄无声息地播放。由于宣传经费不够,剧组余下来的钱只够买下一天的流动热搜。这部网剧本就没有什么大咖加入,剧名和小清新的题材也不够吸引人,而流动热搜只会徘徊在热搜榜单的中下游,点开这条热搜的人寥寥无几。 这条买来的热搜一直呈现着下降的趋势,半天不到,“呓语首播”这个热搜话题就彻底消失在众人视线里。 相反地,另一部叫做《我的家庭战争》的上星电视剧,则保持在热搜前三,稳固不动。《我的家庭战争》是一部都市类家庭伦理剧,与《呓语》同一天晚上播出。两者虽然题材不同,但都是现代片,还是同期,明摆着就是竞争对手。 好巧不巧的,《我的家庭战争》就是柯西宁罢演的那部渣男电视剧。这部剧早在《呓语》之前就拍摄完成,没道理和《呓语》同一天播出。 对方的男女主角都是二线以上的青衣,又肯在宣传上砸下重金,点进热搜全是一帮安利这部剧的。相比起来,《呓语》就显得冷清许多。不止微博里没人讨论,连官博的粉丝也没几万。 第一集的播放量、点赞量、评论量……是柯西宁拍完的所有影视剧中,最少的。 而《我的家庭战争》在某个著名地方卫视的黄金档播出,第一天的收视率破1.3, 打败同时间段内所有的影视剧,可以说是打响了一个开门红。 呓语的成绩非常不好。 呓语的微信群犹如它第一天的成绩一般,异常冷清,平时还有三三两两的群成员发几个红包,逗大家开心乐呵,今晚所有人都像是陷入了低潮期,连说话冒泡的人都没有。 良久,群里一个演女配角的才怏怏地问道:“这个我的家庭战争,是不是西宁哥临时不演的那一部啊?它不是早就杀青了吗?今天又不是什么大日子,怎么跟我们赶在一天播?” 这个女配角的意思过于明显,大部分人都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我的家庭战争》就是针对柯西宁,才选在今晚这个日子播放。而无辜的《呓语》被连累得拖下了水。 此话一出,群里更是沉默。原来大家顶多是因为成绩没有达到预期,心情比较低落,女演员一说话,谁再接话,反倒是帮着她责怪柯西宁了。 江喻飞第一个看不惯:“你什么意思?有没有《我的家庭战争》这部剧,和《呓语》成绩好不好有什么关系?一个家庭伦理剧,一个恋爱文艺片,连观众群都不是同一个。别成绩不好,就把锅赖在西宁身上。要不是西宁转发了微博,我们这个剧看的人有可能更少。” 女配角被江喻飞怼得一愣一愣的,说不上一句话来。 柯西宁这些天比较忙碌,几乎没在群里发言。但别人艾特了他,他不至于装作看不见。况且,不止这个女配角那么怀疑,他在微博看到这一部熟悉的片名,发现凑巧同一天播放时,也有种自己惹来祸端的直觉。 他也觉得很不好受。 柯西宁从群里站出来,想了想,说道:“《我的家庭战争》选在今天播放,应该是和我有关。在这里,我给大家道个歉。” 原来潜水的群友,一听这话,便都被炸出来,纷纷表示这件事不应该带偏方向,把错怪在柯西宁头上。 江喻飞还发了一条私聊给柯西宁:“《呓语》收视率不高的事和你无关。你不知道吗?我在业界一直有扑街王的绰号,无论主演是谁,经费多不多,只要是我导的电视剧,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扑街。” 他发的是语音,语气听起来还算轻松,这些话应该算是开玩笑,但也隐藏了江喻飞的自卑和负气。 对这部剧期待最大的并不是柯西宁,而是江喻飞。江导在剧组的认真和执着,柯西宁都看在眼里,《呓语》首播成绩不好,最难过的应该是他 。 今晚却要以一个自嘲的方式来宽慰别人。 柯西宁觉得心酸,他斩钉截铁地发出去一句话:“不会的,《呓语》是一部很好的作品,它一定会好起来的。” 江喻飞导了一部又一部的影视剧,导戏占据了他的大半生活。他曾信心满满、踌躇满志,却被一次次地打脸,每一部戏都扑得毫无水花。他对《呓语》的期待很大,觉得演员都演得很好,又有柯西宁这样的前辈加盟,成绩总不至于和以前那些剧一样…… 然而第一天的播放量和收视率都狠狠地打醒了他做的美梦。 江喻飞甚至在想,他是不是过于理想主义了。 目前情况不太乐观。《呓语》剧组所有的成员,都转发了宣传的微博。蓝宇作为原作者,也在微博里大力安利了一番。众人齐心协力之下,第二集的播放量逐渐往上坡走。 观看的人虽然不多,但它的口碑还算不错。豆瓣评分暂时“8.0分”。 不是一个超高分,但在一众“6.0分”的低分下,《呓语》宛如一个清流伫立在同期剧里。随着剧情的发展,路铃的病情逐渐明朗在观众面前,第一个迷雾揭开。 路铃的童年暴露在众人面前,第二层谜团散开。 前期剧情慢热,有些观众可能觉得不喜或者一般般,但伴随着后期的剧情线逐渐明朗后,喜欢这部剧的人越来越多。原来不看好的书粉也觉得改编得非常不错,弹幕里清一色的都是夸赞,评分也从“8.0”分稳步提升到了“9.1”分。 第56章 转折 反观《我的家庭战争》从第二集开始,就有不少观众吐槽剧情狗血、三观不正,弹幕里清一色都是差评。 比如—— “这部剧太奇葩了,上至男女主角,下至只出现一次的炮灰角色,都用的是同一支梅子色口红……辣眼睛到想自戳双眼。” “这剧情也太狗血了吧。第二集男主角要求女主角堕胎,第三集男主角出轨,都到了这份上了,怎么两人还不离婚啊。不离难道留着回家过年?” “我无语了。女主的极品亲戚蹦跶了那么久,欠个赌债,女主还眼巴巴地贴上去送钱?白莲花也没那么白吧,吐血。” “这俩主演有演技吗?第一次想让主角快点死,还不如看心机女配。” 《我的家庭战争》评分“2.0”,以前再烂的片子也顶多“3.0”“4.0”,“2.0”已经是个极低的分数了。网友评论毒辣,一针见血,把这部剧批得一文钱不值。 好些真情实感的差评,洋洋洒洒几乎一两千字,被赞到第一页。很多看微博热搜本想看剧的观众,一搜视频名,就能看到最顶上的差评,再有兴致,也不免扫兴的摇摇头,逐渐打消了观看它的意愿。 《我的家庭战争》的公关团队挺给力的,他们及时发现了这个现状,便费钱雇来好些水军,试图把超低分刷上去,可惜观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花钱刷上去的高分,很快又被各种低分评论,拉回了超低分。 而雇水军刷高分的做法又成为了一大嘲点。 家庭伦理剧也分好片和烂片,大部分观众被精彩纷呈的预告片和微博热搜欺骗,怀着满满的期待去试着看这部剧,可惜是骡子是马一眼就能认出,看完第一集,观众们便发现这是一个史无前例的大烂片。不仅评分低,连收视率也节节下降。高开低走,网络平台和电视平台的播放率跳水严重。 《我的家庭战争》急了,不再管评分,试图挽回收视率,重新把钱砸在热搜榜和营销号上。 一部剧,还是一部烂剧,天天被顶在热搜榜,营销号还发一模一样的安利,这下连吃瓜群众也看出了端倪。物极必反,原来这部剧再怎么作妖,没看过的路人也依然觉得无感,但要是成天在眼前跳来跳去,人就会有一个逆反心理。 @搜剧王v:吃完年夜饭,补完寒假作业,大家开学了吗?开学就看《我的家庭战争》…… “辣鸡营销号,取关。 ” “说吧,这条广告费值多少钱?” “每天都是这部剧顶在首页,真是烦死了。不是说大烂片吗?” 无论剧组如何在微博买热度,都没几个观众买账。点进热搜,评论和点赞都寥寥无几。唯几的评论,还都是嘲讽《我的家庭战争》又买热搜,还提议剧组还是多保留点钱,别太亏本了。 以前任何剧播出,都会有粉丝群组织着大规模地提升热度。《我的家庭战争》却是例外,男女主角都算是二线以上,但剧情还未过半,两家的粉丝,没有一家过来微博宣传。 别的剧都是安利不够,没有流量,这部剧安利过度,要是粉丝再来宣传,路人也许会把厌恶感从剧本身转移到演员身上。这两家的粉丝都算聪明,躺平任嘲不说,还自黑发微博哭着问:“爱豆天天接这种毒大饼该怎么办?” 《我的家庭战争》导演去一档访谈节目接受采访,提到拍摄过程的心酸,他抛出最后一道杀手锏,卖惨博取同情。 导演假惺惺地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诉道:“这部剧经历真的非常坎坷。我们原定了一个演员来演男主角,都拍了好几天,这演员突然说不演了,演不下去。演员不演,我们也没办法啊。前头拍摄的镜头全部作废,重新花了大经历找演员,原定寒假档的电视剧拖到了开学播。” 这算是一个挺大的爆料,暗示某演员不敬业,单方面无理由解约,害得剧组需要收拾一个烂摊子。 导演唉声叹气,看着确实挺可怜,但当主持人悄悄地问到演员姓名时,他却三缄其口,死活不说名字。 主持人很了解娱乐圈的行情,这圈子想要混下去,就不可能明目张胆地说出艺人的名字。但做节目有点小爆料,撺掇当事人透露些小细节,她还是很乐见其成的,这样能提高节目的收视率。 她笑道:“名字不方便说没事,您可以提一点这位演员的特征,比如名字有多少个字啊,靠什么出道之类的。” 导演叹了口气,一副很为难的模样,说道:“算了吧,这都过去了。这位明星以前挺没名气的,最近突然火了起来,这个月也有新剧上映,我多提几句,对他的影响也不太好。” 主持人在这圈里风里来雨里去的混了那么多年,怎么可能看不穿对面这人的小心思。她心道,一边说着爆料不太好,不愿意多说,这说得也太明显了。 过气男演员近期突然咸鱼翻身,目前有新剧上映,而能演《 我的家庭战争》的男主,岁数也肯定不会太大,区间范围应该二十五岁到三十五岁之间。 符合这所有条件的,只有柯西宁。 这位主持人对娱乐圈的大小琐事非常了解,人称“百事通”,她一听对方那么描述,便心领神会地笑了笑。 这档综艺节目一经播出,便闹得沸沸扬扬。网友都是八卦的主,比起嘲讽《我的家庭战争》营销过度这种话题,他们更喜欢讨论揭秘这位不敬业的明星究竟是谁。 不久后,便有所谓的大神透露说,纵观下来,符合这几个条件的,就只有靠救人事件和《谁在撒谎》咸鱼翻身的柯西宁。经别人简单地一提点,大家恍然大悟。 这不就是柯西宁吗?明摆着的。 整件事的讨论度很高,微博和论坛都有涉及。 有些不了解情况的吃瓜群众便问道:“确定是柯西宁?他是比以前稍微红一些了,没错。可是他最近有电视剧上映吗?没有吧。” 其他吃瓜群众回复说:“有的有的!是一部网剧,叫做《呓语》,你没听说过很正常。这部剧太扑街了,不是明星粉和书粉几乎都不会去看。” “好看吗?” “还行吧。我室友是柯西宁的粉丝,她竭力安利我去看的,说她家哥哥七年来,难得接一个好剧本。我就看了两集,还行吧,没粉丝吹得那么玄乎,剧荒能看。” “楼上说《呓语》一般的,我就不同意了。豆瓣评价九分以上,这叫做剧荒能看?说一般的肯定没看到后面,这部剧挺慢热的,需要耐下心来看。应该是国内首部讲抑郁症的片子,光这题材和立意就超过某战争一千八百个圈。” “呵呵,有些人踩低捧高得厉害啊,不就一个文艺片吗?比起《我的家庭战争》这立意确实好点,比起别的剧,那就不一定了。” “这两部剧同一天播的啊?那是不是说明柯西宁罢演《家庭》就是为了去演《呓语》……不说收视率,这两部剧口碑还差那么多,我要是《家庭》的导演,我肯定气炸了。” 那位导演随意暗示的几句话,被观众拿过来研究、伸展、放大,扒出了很多细节。 综艺播出的一天内,《呓语》第二次上热搜。第一次热搜是剧组买的,资金有限,很不显眼,宣传非常不给力,后期提升的成绩完全靠观众自发的安利。而第二次热搜,伴随着柯西宁故意罢演的丑闻,热度显而易见地比之前高很多。 《我的家庭战争》的导演,原意是想泼脏水给柯西宁,让他因深陷罢演门而重新进入低潮期。柯西宁的名誉受损是真,但《呓语》的名气因为这一条黑点而上升,这也是真。一个曝光率不够的影视剧,忽然暴露在所有人面前,即便主演遭遇了丑闻,但愿意安利这部剧的人却依然不减,这一点确实吸引了很多人去看这部剧。 这种捆绑的宣传效果比什么都好。 《呓语》的进度过半,观看的人越来越高,收视率经历一次又一次大幅度提升后,再次稳步提升。但弹幕不再像以前那么和谐,经常有人感叹道:“剧是好剧,但一旦想起来演这部戏的人是柯西宁,我就瞬间出戏了。” 有不明情况地问道:“柯西宁怎么了?不是挺好的吗?” “已经被扒擅自罢演了,就那么不敬业的人,我真怀疑上次的救小孩真的是他的炒作。” “救小孩事件不是有当事人站出来吗?辟过谣的,是真的,不是营销。” “谁知道这个当事人是不是花钱雇来的啊,一个不敬业的明星……我才不觉得他还有那么善良去救小孩子。” 弹幕吵得沸沸扬扬,每天都有人来微博谩骂柯西宁。 柯西宁原本见呓语的热度上升,想要忍一忍让这件事过去,毕竟罢演是真,也确实给《我的家庭战争》带来了困扰。他以为很快就会风平浪静。可惜,人身攻击的人太多,见他沉默,以为事实就是如此,谩骂的力度增加。 他忍无可忍,发了一条微博。 @柯西宁v:半年前,我的确参加过《我的家庭战争》的拍摄。但当时我接到的剧本,和现在呈现在你们面前的大相径庭。我进组三天,剧本再三改动,将原来讨论好的剧情,变动得面目全非。恕我个人原因,我不能继续担任这一角色,于是和高豫中导演提及解约的想法。 如果当初我的辞演为《我的家庭战争》带来困扰,我深感抱歉,但在这件事上,我认为自己做了一个最好的决定,希望大家能够谅解。 柯西宁这条微博消散了一部分的偏见,但还有很大一部分人,并不认同他的解释。 “剧组改剧本不是很正常的事吗?编剧和导演觉得剧本不满意就改啊,难道有什么问题吗?反倒是这个柯西宁,一个小透明闹得自己跟大牌似的,随随便便就罢演,真不知道敬业。” “请问你罢演《我的家庭战争》后立即接演《呓语》,闹得两部剧一起 播,你究竟是何居心?@柯西宁,出来解释解释。” “心疼高导演,自己的剧被骂得那么惨,不敬业演员的剧被一通夸。不论两部剧的水平如何,论人品,我肯定站高导演。” “我只是一个导校园微剧的小人物。导演一部戏真的很辛苦,很能站在高导演的心理感同身受。上个月,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女主角,拍摄了快半个月了,这女主角忽然说家里有事要耽搁两个月才能继续拍摄。我当时都快疯了……” 这离上次没隔多久,柯西宁就再次深陷绯闻,而且和上次的救人门有所不同,这一次他是被对方先倒打一耙,很难通过语言解释清楚事情的经过。 紧急情况下,付琰来了一个两人会议,单独和柯西宁商量接下来的对策。 付琰问道:“你说你当初罢演是因为剧情改动太多,把人物改得三观不正,所以你才不想演,对吗?” “对的。”柯西宁说。 付琰匪夷所思道:“影视剧里三观不正的主角有挺多,你那时候又不红,犯得着为了这件事,不惜赔偿违约金也要辞演吗?” 牵扯到家庭的事,柯西宁不太想说。他躲开付琰探究的目光,心虚地喝了一口温开水。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小天使们的地雷~谢谢小天使的营养液~ 有小天使问《你可能从未爱过我》什么时候开文,应该在明年初,写完安妮之后。大家破费啦~ 第57章 回来 依付琰的观察来看,这次的罢演风波估计会牵扯到柯西宁的私人问题,所以柯西宁才不在微博上多做解释。既然如此,他也没有强迫对方一定要把隐私说出来的义务。 柯西宁这闪躲的表情也不太像是能够毫无芥蒂地说出来的模样。 付琰沉吟片刻,主动退了一步。 “你既然不太想说。”付琰无奈地笑了一下,“那就别说吧,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柯西宁这件事回应得不太好,像这类疑似不敬业的丑闻,只要对方没有把名字供出,艺人就可以打死都不认,经过时间的冲洗,这种小料就会被淡化,不会有人揪着不放。解释了就是坐实罢演和不敬业的传闻,反倒惹出一堆祸端。 付琰心道,还是柯西宁这几年是在太低调了,没经历过这些小风小浪,这对头一炸,他就忍不住为自己解释。实际上,这种绯闻不解释也是可以的,还能为正在播出的剧炒一波热度。 这陈年旧账被翻出来,柯西宁暂时还无法替自己洗清冤屈。他总觉得自己给公司和付琰惹了一个不小的麻烦,本人一言不发地坐在付琰办公室的沙发上,眼睫毛低低地垂落下来,一口一口地喝着付琰给他倒的水。 付琰被气笑,轻轻地踢了踢柯西宁的裤脚,说道:“你还给我装傻了?” “没。”柯西宁收回腿,不动声色地躲避着付琰的攻击,“我仔细想了想,这件事我做得不太好,太冲动。” 付琰说道:“你还算有自知之明。” 柯西宁嗯了一声,掀开眼帘,认真地看向付琰,说道:“如果领导你要训我什么的,我绝对不回嘴。” 这句话也不知哪里戳到付琰的笑点,他把脸偏向一边,乐得不行。 “行了。”像是笑声的阀门被紧紧关上,付琰轻咳两声,重新进入正题,“柯西宁,我问你。你当初赔给剧组多少钱?” “一百多万。” “……” 柯西宁问:“怎么了?” “没事。”付琰说道,“我是在想,你还真是一个固执的人。要是我发现赔偿金要那么多钱,硬着头皮也得演下去。” 柯西宁没有搭腔。 付琰暗自懊恼,重新绕过这个话题,继续问:“有转账记录吗?” “有。” “嗯。”付琰更有了一些把握,“你有那个什么 战争的修改前剧本和修改后剧本的原样或者照片吗?” 柯西宁沉思,说道:“这个不一定有,我得找找看。” “这个很重要。”付琰的神情还挺严肃,“如果找到了记得通知我。” 这剧本都是大半年前的事情了。柯西宁自认为找到它有些困难,但凡事都要尝试一下。他点了下头,说道:“行,今晚我就回家找一找。” 付琰想起柯西宁搬家一事,善意地提醒了一句:“你不是换过住处吗?你拍那部戏的时候,应该还住在原来的公寓吧?像不拍了的剧本这一类,就算你搬家的时候看到,也不一定会把它放到自己的行李箱里。你记得去原住址找一找。” 哪有真正的原住址。原住址就是严叙现住的家。 不经付琰提醒还好,一经他提醒,柯西宁就回忆起半年前搬家时的场景。那时候的他看起来异常冷静克制,实则心里一点都不平静,勉强用整理行李来排挤走内心的慌乱罢了。 他一分钟都不想呆下去,收拾行李来简洁麻利,该带走的带,该扔的扔。 要是别的日子,柯西宁还不见得记得。但那天发生的每一处细节,都犹如昨天发生的一样,历历在目。他蹲下来收拾行李时,严叙就站在门口沉默地看着他的后背。 那时候,他终于知道如芒在背是什么感受。 付琰见柯西宁走神,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了?” 柯西宁的思路被付琰打岔,继而断开,他迟疑着说道:“没事,我在回忆那剧本究竟在哪里。” 因为每一处细节,都像近在眼前,所以柯西宁几乎确定,他在整理行李时,并没有看到《我的家庭战争》的剧本,没有丢掉,也没有放在行李箱里,进而也不太可能放在现住的公寓里,毕竟他连带都没有带来。 “我看你也累了。”付琰说道,“今天也没什么事儿了,你快回家休息,顺便找找剧本。” 柯西宁眉眼是有些疲惫,他闭目养神几秒后,揉了揉太阳穴。 调整过后,他站起来。 付琰忽然问道:“你晚上吃什么?” “没什么意外的话。”柯西宁不太好意思地说道,“应该会随便吃点,泡面什么的吧。” 付琰宛如纡尊降贵:“那我就请你吃顿饭吧。” 他以为柯西宁没有什么理由能拒绝,没想到柯西宁还真是拒绝了。 柯西宁想了想说:“要不算了?我想快点回去找剧本。” “……”付琰转过头扶了一下额头,再回头又和平常一般,他状似很理解地颔首道,“那也行,既然你没空,我就找别人去吃吧。” 柯西宁归心似箭,回到公寓后,连饭也没有吃,就陷入了找剧本的海洋。这间公寓本就不大,入住后杂物也不多。没一个小时,他就把公寓翻了个底朝天。 然而,依然没有剧本的身影。 他累极,瘫倒在地板上,转过身两只手扒着沙发的布艺,额头全是汗,慢慢地喘息着。 柯西宁心道,难不成真留在严叙那个公寓里没带回来? 眼下的情况是这样的。幸运点,就是他落在那所公寓里,如果倒霉一些,就是剧本早就丢了,找不回来了。 这个点是饭点,《宫闱》剧组应该处于休息时间。柯西宁这个时间段去问严叙是最好不过的,也不至于打扰到严叙的工作。但这次的情况和上次问《风水大师》的情况不太相同,这次他得重新回严叙的私人住宅里找东西。 柯西宁拿着手机在客厅里摇晃来摇晃去,付琰恰巧发了一条微信问他:“怎么样?剧本找到了吗?” 他回复说:“还没。” 付琰也没有催促他,只是说了一句:“没事,不用急。” 柯西宁狠了狠心,便先发了一条微信给严叙。 “你忙吗?” 严叙回复得很快:“不忙。” 柯西宁的心放下来了一些:“你的备用钥匙还放在门外的花盆里吗?” “怎么?” “我好像有一个剧本落在你那里了,想要去找一下。” 严叙这次回复得有点慢,让柯西宁等了一会儿。 “西宁,以前备用钥匙放在花盆里,是因为你经常忘带钥匙。现在已经不放着备用钥匙了。” 严叙不说,柯西宁还没感觉。他总觉得自己和严叙离婚后,做事迷糊的这个毛病不知不觉就改变了。以前结婚两个人住在一起的时候,即便聚少离多,但也算是相互依靠。现在,一个人住,万事都得小心翼翼,一旦马虎也补救不过来。久而久之,柯西宁做事就比以前细心了许多。 以前柯西宁经常丢三落四。几年前,有一次严叙在外地拍戏,柯西宁一部戏杀青结束待在家里修整,仅仅只是下楼倒个垃圾,回头一看大门被风关上 了。 他站在门口,一脸懵逼。 没带钥匙,没带手机,身上穿着的衣服都是睡衣,脚上是毛茸茸的拖鞋,连头发都是被睡乱的模样,几根呆毛屹立在头顶,死活压不下去。柯西宁别无他法,一个人走在人烟稀少的街道里,来回穿梭。 短暂的迷茫后,他找到了一个公用电话亭。除了自己的号码,他就只记得一个人的号码,那就是严叙。柯西宁对严叙的号码倒背如流。 接电话的是阿杰,一听柯西宁的声音,他就立刻转接给严叙。 严叙问完前因后果,知道柯西宁穿着单薄的睡衣,在电话亭溜达的时候,忍不住又说了他几句。那是一年深秋,柯西宁在家可以开暖气,所以睡衣是真丝的,一点都不御寒。 十来分钟后,隔空找来的锁匠来了,他撬开了紧闭的大门。 至此以后,严叙就留了一把备用钥匙放在家门口的花盆里,以免柯西宁又忘记带钥匙,像个小可怜似的站在寒风中。 ※ 严叙在外地拍戏,公寓又没有备用钥匙。 所以他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找到剧本了吗?柯西宁有点丧气。 严叙很快又发了一条微信:“你在哪里?” 柯西宁说:“我在家。” “你那个剧本很急吗?”严叙问道。 “挺急的。” 严叙说:“那好,你在家等一会,我过来接你。” 看到这条消息,柯西宁沉默了好一会儿。 “你从剧组回来了?” 严叙承认道:“嗯,前两天《宫闱》杀青了。我昨天回来的。” 柯西宁仔细算了算,确实已经过了五个月。这五个月就像弹指一般过去,他还有些后知后觉,以为严叙人还在剧组拍戏。 他恍惚了一下,说道:“你不用来接我,我自己过去吧。” 严叙沉默片刻,打了一句话:“我已经到了。” 柯西宁:“……” 他走到阳台附近,扒着窗子往下望,正巧看到严叙从车里走出来。他今天穿着条纹衬衫,领口微微敞开,一只手放在裤袋里,另一只拿着手机,笑着看。 也许是直觉作祟,严叙毫无预兆地往楼上看了一眼。阳光正对着,他不太舒服地眯起了眼睛,但仍然对着柯西宁温柔地笑。 他知道柯西宁 站在高处,不怎么听得清他说话,便做了一个口型。 柯西宁看懂了。 ——“好久不见。” 第58章 反转 面对这句“好久不见”,柯西宁什么都没说,他微微耷拉下眼皮来,低头沉默了一会儿,转身迅速地走到客厅,捞起挂在沙发上的长款风衣,接着随意地披在身上,匆匆往楼下跑去。 严叙倚靠在车门边上,他目不斜视地凝视着柯西宁从楼道口出来,轻声开口:“西宁。” 柯西宁瞥过眼,低低地应了一声。 外头有些微风,树影小小地飘摇了一下,也吹拂过柯西宁才养长没多久的头发。 严叙看起来并不介意柯西宁冷淡的态度,他侧身稍微退后一步,柯西宁便沉默地坐到副驾驶里。待严叙坐回驾驶座,想着帮柯西宁系个安全带,才发现柯西宁早就自觉地做完了这一切。 车子从小区内驶出,开往大马路上。 久别重逢,两人的气氛依然不妙,但又比之前少了些尴尬,多了些自然。 严叙放了歌。舒缓的前奏声从车内缓缓流泻而出。这曲调太熟悉,柯西宁听前奏几乎就能确定这是哪一首歌,再听开口第一句话,这声音还是他自己的。 这首民谣是那次他在电台唱的,是他第一次在大众跟前试着唱歌。因为这首歌,严叙还闹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乌龙。柯西宁本以为,那次乌龙对严叙来说,是个挺尴尬的事,以后肯定会避免提及。 没料到严叙不仅没有避着,反而当着柯西宁的面,又放了这首歌。 严叙居住的公寓和柯西宁的居住地相隔并不近,他们微信交流只有两三分钟,他也不至于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就从那头开车到了这一头。又不是异能力。 柯西宁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目光落在排队过马路的一群“小黄帽”上,他有些好奇,淡声问道:“你为什么会在我家楼下?” “你发消息过来的那个时间段。”严叙说,“我恰好在你家小区附近,顺路就过来了。” 柯西宁:“真的?” “假的。” 柯西宁:“……” “真相我不告诉你。”严叙笑道,“我怕你接受不了。” 这算什么秘密,他又不是第一次使这个招数。上次在蓝宇家楼下等着,还被蓝宇当场看到。 柯西宁无言以对地撇过了脸。 他总觉得这次严叙回来变化了许多。这人看似释然阔达了许多,但又更让人捉摸不透。 柯西宁看不到 的方向,严叙的嘴角稍稍上扬了一个弧度,虽然它浅得几乎能让人忽略。 “西宁。” “嗯?” “你说的剧本。”严叙稍顿,若有所思地回忆道,“封面是不是写着《我的家庭战争》?文件夹是淡蓝色的?” 柯西宁眼眸微微放大,表情毫无意外地写着“惊喜”二字。 “你看到过?” “看到过。” “在哪儿?” “床底下。”说到这里,严叙想起了过往,柯西宁当初做过的马虎事大约都大同小异,所以他不由笑了笑,笑意荡漾在眼底。他补充道:“应该是你夜里看剧本,放在枕边,不小心从缝隙里钻下去的,我之前看到就帮你捡了起来。” 经严叙那么一提点,柯西宁想起来了。他那时候是有连夜默背台词的习惯。也许真是严叙说得那样,也说不定。 他好久没做过那么马虎的事情了,严叙这么说,不由有些脸热。 车子从宽阔的马路上拐到小区里,车速慢慢降了下来。柯西宁透过车窗见到了熟人,王保安一脸笑意地在外头和一个酒店送餐员聊天。严叙把车停在公寓楼下。 柯西宁低头解开安全带。 严叙问道:“西宁,你救人的地点就是在这里吧?” “……嗯。”吧嗒一声,安全带被解开,柯西宁的目光往他脸上瞥,严叙恰巧也在看他。两人四目相对,柯西宁便下意识地低头,躲开严叙的视线。 等低完头,柯西宁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做,他又没什么值得心虚的。 于是柯西宁便不动声色地抬眸看他:“你知道这件事?” “《宫闱》拍摄进程有点赶,我知道得也有点晚。”严叙详细地说道,“你想找到的剧本,也是为了那次的罢演风波,对不对?” “嗯,那对我挺重要的。” 严叙理解,他拔出车钥匙,熄火。 柯西宁跟着严叙上楼。严叙让柯西宁先坐,他便没怎么矫情地直接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严叙在冰箱里随意地翻了一下:“你想喝什么?” “水就好。”柯西宁心里惦记着剧本,对别的都不怎么有兴趣,随口说了一个最简单的。他不想逗留,只想拿了剧本就走。 严叙应声,往厨房走去。 明明只是一杯水,他 却鼓捣了挺久。柯西宁如坐针毡。 大约过了小半刻钟,严叙端出来一杯水。 柯西宁低头喝了一口水,淡淡的味道,很清爽,他的心情竟然也跟着好了一些。这不是纯净水,是柠檬水。他终于知道严叙为什么会在厨房待那么久了。 严叙坐在了柯西宁的旁边,“西宁,你有吃饭吗?” “……没。”柯西宁说完,恍然,又想把话收回去。可惜说出去的话就相当于泼出去的水。 “我也没吃。”严叙询问道,“《宫闱》剧组随行着一位粤菜一流的师傅,我跟着他学做了几道……你要不要尝尝看?” 柯西宁微愣。 停顿片刻,他婉言拒绝道:“不用了,太麻烦了。要是等到吃完饭,天都要黑了。我拿了剧本就走。” 严叙的眼底划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失落,但柯西宁并没有察觉到。 他站起来,走去书房。 柯西宁便也跟着他一起去。严叙走到书架跟前,从最顶格拿下来一个淡蓝色的文件夹。 他把它交给柯西宁。 柯西宁接过来,大致翻阅了一下,之后他舒了一口气。这个文件夹里放置着两个剧本,一个是修改前的版本,一个是修改后的版本。只要随便比较一下,就能发现两者的大相径庭。无论是内容、剧情,还是从立意,都宛如两个毫不相干的剧本,除了角色名,几乎没有相同的地方。 恰好这时候付琰的微信又来了。 “这次找到了吗?” 找到剧本后,柯西宁原来略微紧绷着的心情彻底放松了下来。他低头,认真地打下一行字。 “嗯,找到了。” 付琰回复得也很快。 “找到了就好,晚上我们再商量一下,怎么处理这次的风波。” 柯西宁发道:“好的。” 严叙全程就站在柯西宁的对面,以他的视线所及范围内,柯西宁的聊天内容,他一个字也看不到。 柯西宁把手机放回去,又走回客厅,把剧本放到带来的包里。他一转身,严叙就站在背后。 “你要走了吗?” “……嗯。”柯西宁张了张嘴,说道,“谢谢。” 严叙笑了一下:“你跟我谢什么。” “要的。”柯西宁说道。 严叙抬起手, 笑着碰了一下柯西宁的脸。 柯西宁有些愣。 无名指和拇指摩擦着搓了一下,像是捻去一些灰烬。 严叙解释说:“你脸上有点脏。” 柯西宁先是有些犯懵,随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哪有所谓的脏东西。严叙不过就是一本正经地摸了他一下。一个大男人,被摸一下脸,又没什么。 他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走到大门口,接着和严叙告别。 严叙拉住柯西宁的手臂,认真地说道:“这天色有点黑了。要不我送你回去?” “不用。”柯西宁很快就拒绝了。 “还是送吧。”说着,严叙就走向客厅,把外衣从餐椅的靠背上捞起来。待要披上,柯西宁却又说了一句:“不用了。” 严叙的动作停顿,他回头看向柯西宁。 柯西宁像是要缓和气氛,他笑了笑,说道:“严叙,我是个大男人,犯不着这样的。走到楼下,我用手机叫个车不就行了?不用那么麻烦。” 严叙听柯西宁那么说,便缓缓地把外衣放回了原来的位置。 以前他总是想当然地把柯西宁当做一个脆弱的,需要保护的弱者。但他太过注重表面的爱护,反而忽略了太多别的。 严叙想了想,决定尊重他的想法,他沉默片刻,颔首道:“那你路上小心。” “好的。”柯西宁笑了笑,转身离去。 ※ 晚九点左右,柯西宁回应罢演风波。 他晒出几张图,分别是修改前后剧本明显的不同处、赔偿给剧组的违约金账单。每一张证据都拍得很明白,账单上的“一百五十万”清晰可见。 @柯西宁:前三张照片是当初签约时承诺的剧本内容,后三张是拍完第三集后的剧本内容。我能理解剧组为了剧情更完善而改剧本,但不能接受这种挂羊头卖狗肉的换剧本行为。我选择退出《我的家庭战争》,确实给剧组带来了困扰。一百五十万是我主动赔偿的金额。我以为去年这件事,到此已经结束了,没有谁是谁非可言。 微博的风向就很快转变。 “这剧本除了男女主角的名字一样以外,还有什么相同的?要赔钱也是剧组赔钱吧?怎么是演员赔钱?” “改后的剧本也太三观不正了吧。柯西宁不想演是正确的,要是我是人柯老师,我也不想演那么倒胃口的剧本。改 改改,好好的剧本,全都改砸了。看看现在扑街成什么样子。” “一百五十万……我记得小哥哥去年还不怎么红吧?他宁可赔那么多钱也不想赔这种烂剧本,真是非常心疼他了。” “我为上一条微博对您的质疑感到羞耻。这局面已经很清楚了,就是《战争》剧组嫉妒《呓语》红,故意污蔑柯老师。我们都被当做枪使了……” “谁说没有谁是谁非啊!就是垃圾剧组故意碰瓷你啊!” “早就扒出来了,《呓语》在去年年底杀青,烂片早就杀青了。烂片故意想和《呓语》一起播出,就是想狠狠踩西宁哥哥一脚吧?没想到烂片扑得那么惨,狗急跳墙就污蔑西宁哥哥,呵呵。” 果然证据就是一切。今晚柯西宁发的微博内容和昨天没什么两样,就是稍微补充了一些。但只要照片证据摆在群众眼前,那么黑的就不可能变成白的。 第59章 开花 付琰就是清楚这些实锤对于舆论的影响力之大,才在第一时间找到柯西宁,让他找到修改前和修改后的两份剧本、以及证明赔偿金额的汇款单。 这下孰是孰非,别说是粉丝,连全程看戏的吃瓜群众也看得明明白白。 高豫中导演的《我的家庭战争》先敲定了柯西宁为男主演,但在拍戏过程中,导演一而再、再而三地命令编剧修改剧本,好好的一个生活剧被改成一出狗血大剧,与签订协约前拿给演员看的剧本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儿,这让柯西宁难以继续拍摄下去。 进组三天后,柯西宁主动提出解约,并如约交付了一百五十万的违约金,两方表面上算是和平分手,实际上有一方却是耿耿于怀的。随后,柯西宁拍摄小成本网剧《呓语》,据网友深入扒皮爆料,《我的家庭战争》在两个月前就打算卖给某知名地方电视台,当时连预告片都制作好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哪知高豫中在和电视台商量后,这剧就推迟了播放时间。推迟原因不明,但大部分网友都认同了高豫中是想和《呓语》同时间播放,抱着大幅度碾压《呓语》的得意心情,进而可以嘲讽当初不识好歹辞演的柯西宁。 高豫中却没能想到,自己未能如愿。 宣传资金都有限的《呓语》单枪匹马地闯入了观众的视线,慢热却又越来越好看的剧情拿下了九点零的高分,而花费巨额资金用于宣传的《我的家庭战争》却屡创最低分。 评分不能算是完全官方,但也侧面展现了这两部剧在观众心目中的区别。一个是难得一见的高分,另一个是历来的最低分,观众更认可那一部剧,结果明摆在眼前。 随着《我的家庭战争》的口碑越来越差,《呓语》渐入佳境、低开高走,高豫中当初攀比碾压的得意算盘不仅没有打响,还狠狠地打了他一波脸。 于是高豫中不得已使出最后一个招数,利用群众的八卦心,参加访谈类节目期间暗示柯西宁罢演,将“不敬业”的脏水泼到了他的身上。他在用这招的时候,还知道欲擒故纵、遮遮掩掩,不肯说名字,假装好心不愿意说得太详细,却“不小心”说出了这位演员两处标签——曾经过气多年、但眼下有影视剧上映。 若是说网友一开始听到这些还是一头雾水,但只要细细推敲,就能猜出来高豫中说的是柯西宁。 在柯西宁承认高豫中说的罢演演员是他但没拿出实锤证明在自己没错之前,舆论压倒性地偏向高豫中。粉丝铭 记之前的救人风波,怕继续给柯西宁招黑,不敢明着反驳别人,基本委屈地躺平任嘲。 但在柯西宁拿出一系列的证据之后,舆论又立刻转移到他身上。少数观众怕事情有反转,就安静地等待高豫中回应,等待了两三天后,这位高导演非但没有任何回应,还被网友追问得关闭了微博评论。 两者对待这件事的态度,高下立见。连少数担心继续反转的观众,也欢快地支持柯西宁。 ※ 于倩雯时刻关注着微博的动态,总觉得很奇怪。柯西宁最后发的那条微博的确能为自己洗清冤屈,观众站柯西宁这边也实属正常发展。奇怪的是,这两天微博总会出现一些推测博,他们站在高豫中的角度分析,从头分析到尾,列出好几点,每一点的思路清晰、逻辑分明,让人看到后就不由恍然大悟,惊呼原来是这样。 旁观者可能会觉得这些推测博很厉害,但作为了解实情的于倩雯来说,这已经不是厉害可以形容了。他们简直就像是亲身经历过一样,把细节原原本本地复述出来,一点纰漏都没有。 于倩雯也不藏着掖着,心里存着疑惑,就带着它去问了柯西宁。 柯西宁闻言,笑了一下,说道:“那是因为这些推测博并不是真正的路人。” 于倩雯睁大了眼眸,虚心请教。 她问道:“难道他们是我们公司雇的人?” 柯西宁沉吟一会儿,说道:“不算是。付琰只不过是找人去一个娱乐论坛发澄清帖,把事情的经过稍微捋了一下。那是个挺有名的论坛,微博专门有人搬运。一来二去,发布在论坛上的内容就被散播了出去。” 这个手段比雇人去微博带节奏要明智。花钱买水军太明显,痕迹太深,反倒花钱不做好。 而付琰找人发帖的论坛是一处资深论坛,需要实名登录,偶尔有“工作人员”爆料娱乐圈的内幕,也一一成真,所以很让人信服。但这论坛的页面不好看,申请账号也比较困难,导致此论坛的流量要比微博流量弱很多。普通人不怎么关注娱乐圈的,连有这个论坛也不知道。 所以有些营销号或者想要红的普通微博号,就趁着大部分路人不太知道这个论坛,偷偷从其中搬运信息,又添油加醋成功转化为自己的。这么做的人多了以后,于倩雯就总能在微博刷到洞悉真相的推测博。 “原来是这样。”于倩雯一经点拨,了然于心,“付总好厉害。” 柯西宁点头表示赞同。 在这件事的处理上,付琰的处理手段绝对是高分。他的思路很清晰,从不认同柯西宁坐实罢演绯闻,再到交代柯西宁拿出证据,最后找人去论坛散播些苗头,每一步都可以说是稳扎稳打,不会让人抓到小毛病。 ※ 罢演门的开始到结束,从头到尾都没有减弱《呓语》的收视率,反而吸引了一波又一波好奇的路人来看这个电视剧。就连本身对这题材没有兴趣的路人,也被别人安利来看这部剧。 等到柯西宁被洗清冤屈,真相彻底浮出水面,观众便更加大大方方地像别人推荐这一部网剧。 恰巧《呓语》的剧情也过大半,进入了高潮阶段,路铃和心理医生进入了感情纠葛的阶段,每一集的预告都留了一个尾巴,继留了悬念,又没有透露太多剧情,就像瘙痒没有捉到痒处,勾得人心痒难耐,欲罢不能。 追剧通常有些跟风趋向。 即使有些观众并不吃《呓语》这种风格的剧,但他们也被周边人影响,跟着进度看剧,久而久之,也被剧情吸引,一集集地看了下来。这部剧的自来水安利越来越多,每次剧情到了稍微关键一些的地方,《呓语》就被热情的观众顶到微博热搜榜。 虽然一般都处于热搜中后期,但对于一个全靠观众提升热度的网剧来说,已经是个很不错的成绩了。 一周四集的播放规律逐渐不能满足观众,他们每次看完剧后都会忍不住刷一刷微博,无论有没有热搜,都会去主角微博主页下方发评论。 沈新南依靠这部剧出道,微博粉丝从原先的几千人,慢慢地涨到现在的三百万。 柯西宁的粉丝也从一千多万涨到了两千万。更因为他最近绯闻较多,活动不断,这两千多万几乎都是活粉,每一条的微博热度都和娱乐圈的流量小生差不多。 观众们除了欣赏《呓语》的剧情,更是被两位主演的演技所折服。 “西宁哥哥你以前都是怎么被耽误了啊,难受,现在才粉你,不过《呓语》真的演得非常非常好了!” “我粉了七年的偶像终于红了……这个感觉好奇妙,有点想哭。” “我的天,路铃完全演出了二十岁小孩的感觉啊,您出道这么多年,怎么一直那么有少年感!” “楼上的友军请不要毒奶好吗?就是你们一直吹嘘我柯有少年感,所以被隔壁嘲笑说,柯柯都快三十岁了还吹少年 感……我柯不需要这个标签,他就是演什么像什么,为您打call!” “演技是真的好啊。上周那一集,路铃躺在孤儿院的小床上,那段心理戏的表演,真的是淋漓尽致,看得我浑身都起鸡皮疙瘩,好像就发生在我身边一样。” “一周四集真的不够啊,充个会员也只能多看几个花絮。” “粉上您以后,我去偷偷看了您所有的采访和综艺,这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温柔的小哥哥啊,脾气超好,你一笑我的心都要化了。” 新来的粉丝深夜翻博,找到了柯西宁以前贴心回复粉丝的话,更是挖坟转发捞了上来。 他们还发现柯西宁还会看私信,更是兴奋不已。 营销号瞄准势头,截了柯西宁当初好多张私信和评论暖心回复,笑着说,这是最接地气的偶像之一。 《呓语》的剧情进入到了白热化的阶段,柯西宁的人气越来越高。 大粉爆料说:“昨天去机场接机,去的粉丝大概有点多,哥哥应该不太适应,脸都红了。” 底下纷纷说:“真的吗?很少看到西宁哥哥脸红啊,他平常都超淡定的。想看脸红图!” 机场那次,柯西宁是要去《风水大师》试镜,同去的只有于倩雯和一个司机。他有想过机场会有粉丝接机,但没想到会是那么多人。一排又一排的人群,男男女女都有,但女孩子的比例高很多。 他们举着照片,早早地等候在那儿,一看到柯西宁的身影,就笑着跟他打招呼,还齐声喊出了一句羞耻的口号。 柯西宁的粉丝都很有理智地排队等候,远远地看着柯西宁走向登机入口,保安都不用费心拦着。但是人真的很多,多到让柯西宁都感觉猝不及防。 《风水大师》的试镜很顺利。 两天后,柯西宁回到自己的公寓。之前他在老奶奶那边买的多肉都长得很好,被他放在阳台的窗台上。多肉喜阳,但不喜水,所以柯西宁就没怎么浇水,偶尔想起来浇一下。 这次回来,他想起来好久没给多肉浇水了,就拿着喷雾走到阳台,想要洒点水。 结果他却惊喜地看到了意外的一幕。 他的六盆多肉,其中有一盆开出了一朵小小的花。这花真的非常非常小,小到稍不注意,就会忽略掉。 第60章 推荐 去年柯西宁从老奶奶手里买来这六盆多肉时,曾拍过一张照片传到微博。今年其中一株多肉在不经意中开出了一朵小小的花,花瓣是米色的,不怎么显眼,像是偷偷摸摸趁着主人不注意长出来的,有种无心插柳柳成荫的感觉,给人惊喜和希望。 多肉开花挺不容易的,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对准角度,柯西宁弯下腰来,拍了三四张多肉开花的照片,从中挑了一张比较好的传到微博上。他这次吸取了付琰传授的经验,为照片添加了清新自然的滤镜,又是对着阳光拍的,照片呈现出来的效果很棒。与之前那张多肉照片仿佛不是同一个人拍摄的。 @柯西宁v:开花了。 【照片】 “哇,哥哥你的拍照技术好了很多啊。” “去年才看到你买的多肉,怎么这么快开花啦。时间过得真快。” “自拍自拍,想看看您今天长什么样!” “听说下个月初《呓语》就要大结局啦,好舍不得路铃啊。” 这周《呓语》的剧情已经到了最矛盾最激烈的地方。路铃扒在老家的陈旧窗户上,看着心理医生和曾经暗恋的女孩在院子外头谈笑风生。种种迹象表明,男友对他的感情不太像是爱情,而更像是同情。 路铃趁着心理医生不注意,一个人从乡下逃到镇上,又搭乘着回城的小货车,一步步逃回了自己的家里。心理医生发现人不对后,就立刻赶回去。路铃闭门不见不说,还删光了男友所有的联系方式。 心理医生找不到人,就在他家外头蹲守着。他日日夜夜地守着,所以逐渐清楚路铃的生活习惯。路铃的心情似乎真的很糟糕,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门内,从不出来,他的养父母又去国外旅行了,这就说明整个公寓里,只有路铃一个人在。 大概是嫌麻烦,他一日只吃一餐,中午那餐还是叫外卖送过来的。心理医生看着心疼,每到傍晚,他就买一份晚餐送到路铃的家门口,敲门提醒他后,又偷偷躲回去。 心理医生第一次敲门,路铃是开了门的。门外别无一人,只有放在门口的塑料袋,袋子里装了两份餐盒。路铃站在门内,左顾右盼了一会儿,接着便关上了门,并没有接受这份嗟来之食。 之后每次心理医生敲门,路铃都没有再开门,但他仍然每天都会在中午叫一份外卖。心理医生猜想,路铃应该是发现了敲门的人是他,所以之后 路铃才都没有开门。 这样的日子一天天地过去,还算平静。直到有一天周末,心理医生注意到那天的中午,路铃破例没有叫外卖过来。那一刻一个危险的念头在他的脑海里闪过,心理医生直接从车上下来,走到公寓门口,重重地敲着路铃家的门。 一边敲还一边喊着他的名字,声音大到隔壁的邻居也闻声过来围观。外面如此吵闹,可路铃依然没有任何动静。心理医生总觉得越来越不对劲,他找来一个附近的锁匠。门被打开了,心理医生第一次进路铃的家,不太清楚结构,完全胡乱地找人。 客厅不在、浴室不在,哪里都不在。最后心理医生在卧室找到了路铃。他就穿着柔软的睡衣,闭着眼睛,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像是睡着了。 但观众都很清楚,路铃并不是睡着了。心理医生沉重地呼了几口气,然后便打横抱起路铃,把他送到医院。医生的结论是安眠药服用过多,需要洗胃,幸亏赶得及时,并没有生命危险。 路铃起先并没有想过要自杀。他只是睡不着,所以服用了一片安眠的药物。一颗不够,他就咽下去两颗,两颗不够,他就吞三颗。迷迷糊糊下,他就分不清楚究竟是真的想死,还是只想睡上一觉。 他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心理医生。 路铃对着他虚弱地笑了笑,说道:“张医生,我能成为你的病人吗?” 这周的剧情带来了极大的反响,大多数人都很难理解路铃的做法,弹幕“唰唰”地飞过。 “在道德上心理医生不是不能和自己的病人在一起的吗?路铃当初一直瞒着也有这方面的顾虑吧,他这样不是断了他和医生的后路?” “这段剧情好虐啊,好想冲进剧里头打醒路铃……” “骂路铃的究竟是什么心态,路铃有抑郁症好吗?敏感脆弱又不是他的错。” “据说就要结局了,剧情还越来越虐,他们两个是不可能和好了吗?都是误会啊。” 比起原先的无争议好评,临近结局时的剧情争议特别大,有些人喜欢,有些人不喜欢。还有气急败坏的网友恶意刷低评分,《呓语》的九点零高分,也被刷成了八点几分,虽然仍然是高分,但忠实粉丝毕竟觉得意难平,视频弹幕和微博等毫无征兆就会出现骂战。一部分观众觉得路铃很可怜,另一部观众则认为路铃太过敏感。 这些入戏太深的网友还经常去柯西宁的微博底下骂骂咧咧的,从头至 尾把路铃批评了个遍。柯西宁的粉丝自然看不惯这些连“角色和演员”都分不清楚的剧粉。 两者时不时就在柯西宁的微博底下掐起来。 但争议越大,剧的热度就越高。《呓语》的播放量已经占据所有网剧第一,即便和上星的电视剧一比,也完全不输。它俨然成为了今年观众讨论度最高的影视剧,无论是各大论坛、视频平台,还是微博、贴吧,有关于它的评论都会被顶到第一页,话题旁边更是时刻挂着“热”这个字。 @宣传王v: 最新消息,xx品牌的早秋服装线的中国区形象大使是柯西宁。下周,你们的“路铃”哥哥将会被邀请去参加该品牌举办的时装周,届时悄悄给你们路透无修图。 “……xx官宣过的形象大使不就三个人吗?还全部都是当红一线流量小生,这是不是暗示我们西宁哥哥早就被品牌商承认是一线啦?” “本来还想买下西宁哥哥代言的所有产品,一看是xx,算了我怂。” “想看走秀现场的小哥哥,哈哈哈。” ※ 巴黎的酒店里。 柯西宁代表品牌代言人,将会在明天出席活动。一般出席这种活动,都需要经过服装师精心设计造型,盛装打扮之后曝露在无数闪光灯底下。当天会有千万双眼睛盯着你看,国内也会有无数外网无修的照片流传出来。 所以这种情况下,柯西宁最需要做的事,就是早些休息,好让自己明天的状态好一点。 他为自己泡了一个热水澡,躺在浴缸里,舒舒服服地闭目休眠。而在这种时候,付琰竟然发给他一条微信。 柯西宁点开一看,惊讶有余,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付琰的消息简简单单,只有一句话。 “你和严叙是朋友?” 柯西宁不解地问道:“你为什么那么问?” “你看看微博。” 柯西宁抱着疑惑,点开了微博。热搜第一条“严叙呓语”。这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内容,怎么会放在一起? 这条热搜底下,评论最多的就是一个短视频,所配文字很醒目,一下子就把柯西宁的睡意给彻底赶跑了。 ——“严叙近期参加两次采访,一次推荐《风水大师》,一次推荐《呓语》,都和柯西宁有关,两人原来私下是好友?” 《风水大师》为了保持神 秘感,官方宣传图和演员名单都还没有出来,但总有人陆陆续续地爆料说柯西宁就是其中的主演之一。这个料大家还是信的,毕竟确定参演的冯毅曾说过,非常想要和柯西宁再度合作。这一来二去,传的人多了,又不见剧组出来反驳,大家便几乎坐实了柯西宁出演《风水大师》的消息,还为他能接到这种大团队制作的戏而感到高兴。 几个月前,记者询问严叙下半年会有什么拍摄计划。记者那么问,严叙却并非那么答。他向观众推荐了一部担任制作人的片子《风水大师》。他的回答和提问毫无关系,可以说是风马牛不相及。这个采访视频一放出来,观众就觉得很奇怪,影帝担任制片人的片子可不止这一部,还有另一部比《风水大师》还要早就会开机,可他就推荐了《风水大师》。 昨天,他再次接受娱乐记者的采访。记者问他,最近有没有看什么特别棒的影视作品。这个问题的答案看似大海捞针,实则内透玄机。最近国外有两部大电影在争抢一项最高荣誉的奖杯。这两部影片明里暗里都撕得沸沸扬扬。国内外的明星多有关注。 记者问这个问题,也是想严叙口中套出,哪一部是他更欣赏的影片。毕竟,严叙作为国内最高奖项的影帝,也在国际上很有影响力。他为了学习国外的电影优势,也经常观摩一些拿大奖的影片。这种话题,问谁效果都不好,问严叙最好。 可惜严叙竟然没有按套路出牌。他沉吟片刻,笑着说出了“呓语”的名字。 《呓语》虽然火,但只是网剧。对于很多电影咖来说,并不涉及在他们学习和观摩的范畴内。 视频里,记者惊讶地说道:“您是说最近国内很火的网剧《呓语》吗?” 严叙说:“是。” 记者好奇地问道:“您是有看过这部剧吗?” “看过。”严叙说,“很好看。” 这段视频被人剪辑下来,和之前的采访放在一起。营销号又放出了很久以前“柯西宁和严叙”的八卦料,证明他们俩曾经住在同一个小区、同一间公寓里,是当之无愧的邻居。 如果两人是朋友还好说,但柯西宁和严叙的微博从未互关,荧屏上也不见有任何合作,看起来一点都不熟。 难道严叙真的纯粹是因为《呓语》很好看,所以才和观众推荐? 但不得不说,这的确挺有效果,当晚《呓语》的收视再创高峰,打破了之前所有网剧的收视极限,成为历来网剧播放量最 高的一部。 付琰又发了一个问号。 柯西宁说道:“是朋友。” 付琰似乎有点不太相信。他想起当初的《宫闱》,也是无缘无故选用了柯西宁作为主角,虽然后来换角了。 “只是这样吗?” 柯西宁躺在浴缸里,看着这条消息,下意识地撩着水玩,等到水花被扑腾得溅到瓷砖地上,他才发觉自己的行为有多幼稚。 他用手虚掩住眼睛,睫毛摩擦在手心里,惹起一片痒意。 他回复道:“嗯。” 作者有话要说:这段过渡期终于过去了。 预告:严叙成功上位,不再打酱油xd 第61章 探班 这个周末,《呓语》播放最后四集,迎来了大结局。 路铃主动请求接受治疗,他成为了心理医生的病人。他乖乖巧巧地坐在治疗室里,面对着昔日的爱人,笑容依旧却有种说不上来的浅淡。心理医生埋头记录着路铃的档案,公事公办地问了一系列的问题。 “姓名?” “路铃。” “年龄?” “周岁十九岁,虚岁二十岁。” 他们就像两个陌生人一样,做着普通医患关系最基础的询问阶段。面对着路铃的笑容,心理医生却实在问不下去了,他把签字笔摔在地上,深黑色的墨水黏连在地上,走到路铃身边,蹲下来轻轻地抱住他,抚摸着他的后脑勺。 路铃叹了一口气,在心里默念道,对不起。 无论心理医生同不同意,路铃再一次主动申请入住疗养院。他被关在一个窗明几净却装满防盗窗的小房间里,每天除了接受心理治疗就是吃下一片又一片苦涩的药物。这些药物能够稳定和抑制人的情绪,相反地,副作用也会强劲,它会弱化人脑的记忆力和逻辑能力,让你逐渐忘了那些曾让你痛苦和欢乐的事物。 那年冬天,雪地一片白茫茫。路铃穿着蓝白条纹的病服,外头披着羽绒服,安静地坐在疗养院后头的小花园里。旋转飘舞的雪花落在他卷翘的睫毛上,像粘连着一片糖霜。心理医生压低自己的脚步,走到路铃的身边,陪着他一起看雪。 这一看就是半个小时,心理医生怕路铃着凉,就把他送回了房间里。 路铃的病情逐渐明朗,他的笑容也愈来愈多。这本来是好事,但心理医生总觉得路铃对他的感情变了味道,不像是情侣,也不像是恋人,倒更像是病人对自己医师的信任和依赖。 心理医生曾经和路铃讲过几次他们以前的事。路铃不是每次听着听着,药效起来睡着了,就是迷迷糊糊地看着他,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对不起,我不记得了。” 一日,心理医生有事远出一趟,回来后,像往常一般去找路铃询问近期的情况,却发现病房内空无一人,床单和被褥都叠得整整齐齐的,就像没人住一样。他迷茫地站在原地,护士说道:“路铃已经差不多痊愈了,今早他的养父母过来接他。” 结局是蒙太奇镜头的表现。路铃病好之后,变得活泼许多,不再人群恐惧症,结交了许多好友;心理医生则会在每一年的下雪天 ,想起那个和他执手相握的少年…… 片尾曲的前奏缓缓响起。 熟悉的音乐此刻就像是一个当头棒喝,彻底敲醒了观众们沉浸在剧情里的脑子。一个巨大的疑惑盘旋在他们的心头,难道路铃和心理医生就这么相忘于江湖了?他们并没有在一起? 观剧的一部分群体是书粉,他们熟读原著,却也爱莫能助,无法解答这个疑惑。毕竟蓝宇所写的原著剧情和影视剧情有挺大的偏差,后期剧情不一样的地方太多。比如原著剧情后期矛盾过后,两人很快就在一起了,根本没有那么多玻璃渣。 这时,有一条弹幕脱颖而出:“你们没发现这个片尾曲和以前有什么不同吗?” 观众仔细一看,确实发现了巨大的不同。以前的片尾曲主要剪辑了一些精彩镜头,而大结局的片尾曲播放的却是路铃和心理医生一系列相识的过程。 播到最后,片尾曲结束,出现了最新的剧情。炎炎夏日,路铃和朋友们一起走在路边,走着走着,他突然停住了步,目光凝视在一处玩偶店的橱窗上,久久都没有移去。 那是两个兔子玩偶,一个高,一个矮。它们两个手牵手,被摆在店里最明显的位置,吸引顾客前来购买。他透过橱窗的反光,看到了一个男人像这边的方向,狂奔而来。 …… 《呓语》结局当天,蓝宇面对着网上的流言蜚语,作为原著作者的他发了一条搞怪的微博。 @蓝宇v:“徐老师说最近这几天,总是收到小可爱们的刀子,说是把原小说改得太虐了……万万没想到吧,是我让徐老师把剧情线改虐的【doge脸】真正的叛军是我……嘻嘻。” 评论纷纷表示不能接受。 “蓝宇大大,我对你很失望……” “说好的亲妈呢?想不到您是这样的人。” “你想虐没事啊,那开放式结局究竟是什么意思。路铃有没有和他亲爱的在一起啊。” “我觉得最后那个片尾曲彩蛋,肯定是证明他们两个在一起了。就是在一起的很不明显啦。” “《呓语》重新出版了一下纪念珍藏版。来,友军们,你们来听听大大对《呓语》的介绍——一段戛然而止的热恋。【微笑】果然戛然而止啊,结局看得我想要抡起我的三百六十米大砍刀来。” 观众说是那么说,实际上他们对结局还是比较满意的。毕竟片尾曲的彩蛋足以暗示观众们 结局是偏向好的。但比起别的影视剧来说,《呓语》的结局还是不够完美,没有体现出喜闻乐见的大团圆结局。 谁能想到《呓语》的前期那么甜,而结局却那么虐? 得不到的永远是好的。观众也有这样的心理,因为剧中路铃和心理医生的感情残留遗憾,剧外便延伸了一大批官配粉,有的甚至从剧粉上升成真人粉。可惜从各个方面都能看出,剧中饰演心理医生的沈新南和饰演路铃的柯西宁,在剧外都毫无互动。 《呓语》的宣传期间,柯西宁和沈新南也没有任何想要炒作成一对的念头,更别提《呓语》播放后,两人更是没有任何交集。 因为是合作伙伴,还是热播剧的一对官配。记者分别采访两人时,都会有意无意地提到对方。而这两人提起对方的态度都挺普通,一个明显是把另一个当做是前辈,另一个也显然是把对方当做合作伙伴。 粉丝怎么翻找视频和采访,也没有找到这两人的猫腻。柯西宁和沈新南偶尔同台,但在“火眼金睛”的观众眼里,他们的氛围也毫无粉红泡泡,全程用“相敬如宾”可以概括。 久而久之,cp粉们也就心灰意冷,安安心心地做剧粉,不再上升到真人。 《呓语》皆大欢喜,给柯西宁带来了极大的好处,粉丝上涨迅速不说,各种代言和剧本一波波地找上来,其中有不少不逊色于《风水大师》的剧本,开机也比较晚的。这些剧本都被付琰谈下来,说等柯西宁拍完《风水大师》之后再陆续进组。 ※ 风水大师拍摄现场。 导演见片场的道具设置以及演员的服装和妆容都准备妥善了,便打板道:“好了好了——我们准备开始拍摄了。一、二、三……a!” 冯毅饰演风水大师封枫。他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道士服,在仆人的带领下,装神弄鬼地绕着一间旧宅子绕了一圈。他一手不住地摇着铃铛,另一手举着白色的收妖幡,腰间盘着据说浸泡过黑狗血的绳索,双目微闭,嘴上絮絮叨叨地念着口诀。 他的脸上直发汗。封枫是个满口酒肉的假道士,从小是个孤儿,寄宿在道馆里,由馆长养大。下山后,他开始混吃混喝,可惜身无一点长处,对捉鬼之术也不精通,幸亏老天爷给他了一双阴阳眼,还能够靠着坑蒙拐骗混口饭吃。可惜这阴阳样也不是万能的,失灵时不灵,一到关键时候,不灵的次数非常多,倒是封枫经常被揭穿是骗子,被别人打得满地找牙。 在一片黑暗中,他看到一个柜子的角落里隐隐闪烁着朱红色。封枫喜形于色,接着又立刻憋着笑意,摇头晃脑地往柜子那边轻轻一指。仆人抖了一下,便恭恭敬敬地走到柜子对面,打开来伸手往里头捞了捞。 这间祖宅也不知是什么朝代留下来的,竟然历经那么多年仍然没有腐败,家具虽然破旧却依然有完整的形状。他家主子做生意失败,就想着把祖宅这块风水宝地给卖了,就派人过来收拾整理一番。而只要有人待在这里的两天两夜里,晚上总会听到一阵唱曲儿的声音。 曲声幽怨凄凉,像是有人在哭诉,大半夜听得人心慌。但仆人出去一看,却是连一个鬼影子都没有。连续几日之后,所有人半夜都不敢入睡。别无他法之下,他们就请来了一位“风水大师”——也就是封枫。 仆人胆战心惊地一捞,从柜子里捞出一把闭合的纸扇。 封枫闭上眼睛,默念两声咒语。突然耳边传来一道凄厉的惨叫声,他被震得往后退了两步。 他问仆人:“你有听见尖叫声吗?” 仆人懵懂又害怕地摇了摇头,怯懦地说道:“没有。” 封枫虽是个道士。但他并不胆大,从小就有阴阳眼,让他总能够看清各种鬼怪死后的悲惨形状,看得多了,没有让他减轻害怕,反而让他对鬼神有种自然的恐惧。 他集中注意力后,便看清楚了扇子里藏着鬼的模样。 封枫惊讶地张了张嘴巴。这鬼并不像他以往看到的鬼一样恐怖,它没有断头端脚,也没有面色死白。他就像是每一个普通人一样,完好地站在封枫面前,甚至还对着他温柔地笑。 这只鬼身穿一袭青衣白褂,眼睫低垂,嘴角微勾。他手执一把纸扇,仅仅是站在那里,就自有一派风流之意。 封枫被惊艳之后,默默腹诽道,这简直是他看到过的最好看的鬼。 …… 这段戏结束后,导演很满意冯毅和柯西宁的表演。他欣慰地拍了下柯西宁的肩膀,说道:“演得很好。”这一段的是容兰的第一眼亮相,需要演出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 “眼前一亮”这四个字,说简单也挺简单的,说难确实难。每次有演员尝试这种“令人惊艳”的角色,但没演出感觉,就被落入观众的把柄中,陷入无尽的嘲笑。 而柯西宁在《风水大师》剧组演的第一出戏,可以堪称“完美”二字,他把容兰的风骨演得十分到位,着实 让人找不到挑剔之处。所以这导演才那么真心实意地夸赞他。 冯毅早就熟知柯西宁,但以前他对柯西宁的印象只有严叙的恋人那么肤浅,合作过《谁在撒谎》后,他对柯西宁有了新的认识。 这次一起演《风水大师》,更是让冯毅对柯西宁的演技刮目相待。 休息期间,冯毅便笑着和柯西宁讨论剧里剧外的事。稍微远一些的地方,工作人员聚集在一起。 本来一切如常,忽然片场变得吵吵嚷嚷的。 冯毅觉得有点不对劲。 这时一个助理匆匆跑过来,在冯毅身边咬耳朵。 等助理退散,冯毅的表情舒展了开来,他心想,这些天和柯西宁待在一块工作,他总有种自己就快要做电灯泡的预兆。没想到来得那么快。 柯西宁看冯毅笑得愉快,不解地问道:“怎么了?冯老师。” 冯毅打趣道:“西宁,我们的制作人好像来探你的班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戏中戏的部分,这应该完全结束了吧,以后不会有了。每次我写戏中戏,总觉得你们应该不太爱看,但是不写我觉得剧情太不圆满了,没头没尾qaq就会觉得怪怪的。 晚安=3= 第62章 灵性 柯西宁微愣,好一会儿才领悟过来,冯毅说的制作人就是严叙。言下之意就是严叙过来探班了。 自他上次《风水大师》的制作人就是严叙的时候,确实有过片刻的犹豫,犹豫要不要接下这部戏。《风水大师》着实是一部很优秀的作品,制作团队也很给力,能和前辈冯毅合作也是一件极难得的机会。要是他真因为严叙的关系,而放弃这部剧,反而显得自己没有从这段感情中走出来。 但实话实说,柯西宁嘴上说和严叙无冤无仇、爱恨两清,实际上在他潜意识里,严叙和别人永远都是不同的。他在柯西宁心里的角落占了一个独特的位置,只要轻轻触碰就会感觉到酸涩,所以柯西宁从来不去触碰。 清楚严叙是《风水大师》的制片人后,他的心里不是没有错愕和彷徨,不是没有任何担忧,不是没有任何芥蒂……甚至也不是没有想过放弃这个机会。 最后仍然是理性战胜了一切。 《风水大师》是他自己争取回来的,为什么要放弃这个机会?柯西宁就是靠着这个理由说服自己的。 冯毅和柯西宁面对面站着。 视帝看到从远处走来的男人,脸上露出了然的微笑,熟稔地叹息道:“哎,严叙。真的好久不见。” 严叙和冯毅虽是多年的好友,然而两位都忙于工作,很难想见。上次相遇,还是冯毅专门找严叙谈《风水大师》的合作。 闻言,柯西宁的身体稍微僵硬了一些。很快,他恢复自然,很平常地转过身,就和对待普通前辈一般,客气地点了一下头,算是对严叙打了一个招呼。 严叙的目光不留痕迹地在柯西宁的脸上掠过,他对冯毅耸了耸肩膀,开玩笑似的反驳道:“很久吗?我记得也就半年?” 冯毅大笑,握拳捶了下严叙的右胸口。 严叙也跟着扬起了唇角。 他们果然是多年的好友。严叙此人对待他人从来不失礼节,但总体而言,也算不上亲切。他的个性如此,沉默寡言,容易给人一种生疏感。合作方谈起严叙,总会一脸好评,但真要谈起对他的印象,却又说不上来什么。 他绝对是冷漠的。只不过有涵养,从来不给人黑脸看。 柯西宁清楚严叙这种轻松的状态少有,掰着手指头数下来也就几例而已,而和冯毅的相处倒是体现了他少见的轻松。 他和冯毅差不多高,柯 西宁也不矮,但站在两人身边就显得矮了好几分。 恰巧于倩雯正帮着道具师搬运器材,看她搬得吃力,那沉甸甸的柜子差点砸到她的头上。于倩雯忍不住小声地叫了一声。 柯西宁站在两人中间,总觉得有些尴尬。所以他的目光很分散,最后停留在于倩雯那里,本来只是想分散注意力,见状却真正地替她操了一把心,他迟疑地说道:“倩雯好像有点麻烦,我去帮帮她。” 这下,冯毅也看到了于倩雯的吃力。 严叙原本的神色还算沉静,见柯西宁说要走,他下意识伸了一下手,随后又收了回来。这一系列动作微不足道,所有人的注意力又都在于倩雯那边,所以柯西宁和冯毅都完全没有注意到。 剧组资金充足,用的道具都是真刀实枪的,这柜子也是从古董家具店借来的实木旧柜子,绝对算不上轻巧。小姑娘这样热心肠是好事,但实在也有些勉强自己。 仅有几次的合作里,冯毅就很明显地察觉到柯西宁对自己的身边人是真的好。 但一般制作人都是不需要出现在片场的,偶尔探班也会在拍摄中期,像严叙这样剧组刚开机就过来视察的,实属于少见。再者,严叙曾投资制片过好几部影视剧,也没见他过去探班过。至于他为什么会过来目的太过显而易见。 就是来探班柯西宁。 即便是严叙口头说是为了他这位多年的好友,他也不会信。严叙和他交谈期间,余光有一搭没一搭地瞥到柯西宁的方向,虽然这些行为做得不是很明显,但要牵强说不是为了柯西宁过来片场,冯毅会觉得自己的眼要瞎了。 作为一只闪闪发亮的电灯泡,冯毅主动伸手拦住柯西宁,算是阻止了他要去帮忙的行为。 柯西宁疑惑地望向冯毅。 冯毅说道:“我叫我的助理去吧。你在这里招待一下严叙,我去去就回。” 柯西宁愣了一下,也不好拒绝,只好点了下头。 冯毅快步离开,走了几步后,他和两人拉开了挺大的距离。他松了好大一口气,站在其中的时候没什么感觉,从两人中脱离出来后,他便明显能感觉到外头的空气果然好了许多。 他微笑着让于倩雯停下,然后叫来了自己坐在外头保姆车里等待的助理,让他帮忙道具组。 于倩雯和冯毅这边和乐融融,柯西宁和严叙这边就显得沉闷许多。 “……你。”柯西宁 才说了一句话,就不知道接下来说什么。 严叙没有打断他,认真地听他说话,目光尤为沉静。 柯西宁绕过严叙,看了眼冯毅和于倩雯的方向,发现他们交谈得很好后,更加不知道要说些什么,缓和他和柯西宁的气氛。两人中间流动着一种独特的气息。 “对了。”柯西宁终于找到了一些话题,“上次替《呓语》宣传的事,谢谢你。” 严叙想了想,如实说道:“你不用谢我。《呓语》的成绩那么好,完全是你和剧组其他人的功劳,和我没什么关系。” “那也不是。”柯西宁抓了一下头发,“收视率之类的我们还是看得挺清楚的。你跟记者提到《呓语》后,那晚之后的播放量有了挺大的提升。要说没有你的功劳……那怎么可能?” 听柯西宁那么说,他也便没有反驳。 不过继而严叙特别认真地看向柯西宁,说道:“西宁,称赞《呓语》的话不是我随口说的。我确实一集集地把《呓语》看了下来,不得不说,你真的演得很好。” 不论严叙和柯西宁是何种关系。但依严叙在娱乐圈里获得的奖项和实绩,能让这种前辈对后辈说出这种话,并且受到他演技上的认可,大部分演员还是会挺开心的。柯西宁下意识地扯了一下嘴角,但又觉得这个表情太敷衍,将笑容放大了一些。 “虽然你不喜欢我说谢谢。”柯西宁说道,“但我还是要谢谢你对我的肯定。这给了我挺大的自信。” 他顿了一下,颇为大言不惭地说道:“不过你放心,我会把《风水大师》演得更好的。” 严叙也难得见到这样的柯西宁。想来他和柯西宁分别的时期,柯西宁真的成长了许多,也变得自信了许多。 而他仍然守在原地,停步不前。 严叙低头笑了一下,随后说道:“我相信你。” 剧组的休息时间一般都不会太长。导演看严叙过来,也给足他面子,额外多给了一些时间让演员休息。好让冯毅和严叙好好叙旧。如今见时间早就过去大半天,导演便有些心急。 他快步走过来,想要与严叙和柯西宁交代一声,休息时间差不多结束了。可离这两人越近,导演就觉得他们的氛围越是奇怪。 先不论柯西宁。哪有普通前辈是这样看后辈的,眼神虽谈不上露骨,但眼底的淡淡笑意却是怎么也藏不住的。也不是说不能笑,而是这笑安在严叙身上,就是 有点暧昧。 导演忍住了好奇心,先对柯西宁招呼道:“西宁,上一段戏的休息时间已经过了,你再让化妆师给你补补妆。” 恰巧化妆师就站在他们后头准备着,柯西宁抱歉地和他们笑了一下,正色退后几步,化妆师连忙走上来,帮他压了下鼻头出的汗。 导演稍微和严叙聊了几句,他们聊的声音很轻,站在柯西宁这个角度,并不能听清什么。 化妆师温和地说道:“柯老师,您闭一下眼睛。” 柯西宁有点走神,所以没有听到。 化妆师便提高了声量,重复说道:“柯老师,您闭一下眼睛。” 这回柯西宁听到了,慌慌张张地闭上了眼睛。不过由于化妆师的声音比较大,连严叙和导演也听清楚了。导演倒是没有反应,严叙却是勾着唇角瞥了柯西宁一眼。 也不知是不是当年同床共枕太多次,柯西宁就连闭着眼睛,也能隐隐感觉到严叙也许在看他。刚才柯西宁走神的时候,其实是在放空,什么都没想,但被化妆师这么一吆喝,倒像是落入严叙的把柄似的。 化妆师嘟囔了一声:“难道是我涂腮红了?怎么脸有点红?”给男演员涂点腮红也不算稀奇,但不算多见,况且柯西宁饰演的容兰是个怨鬼,不需要靠腮红提升元气。 这句声音很轻,除了柯西宁和化妆师本人以外,没有其他第三人知道。但柯西宁倒是更脸热了一些。 他倒不是因为其他。而是和严叙分开的这段日子里,柯西宁这次第一次在严叙面前小小地丢了一下面子,还真有些窘迫。 导演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疑惑地扫视了一圈,没发现任何异常,便轻声地问严叙说:“怎么了?” 严叙从停驻在柯西宁的视线上偏移过来。他转头,轻握拳头,抵住鼻尖,情不自禁地笑了一下。 “没什么。” 柯西宁和冯毅准备好后,就进入了下一场戏的拍摄。 严叙作为探班的制作人,和导演坐在一起,透过取景框看他们俩演戏。 冯毅演技好是业界公认的。他的年纪不算大,演戏经验也就十多年,但许多演了二十多年、三十多年的前辈老戏骨,谈及冯毅,都忍不住说很容易被这位后生压住气场,连沉淀多年的演技都施展不开来。 老戏骨那么说,就别提年轻一辈的小生和花旦。 有多少小花明明 是演技好、业务能力强的代表,和冯毅演戏的时候,却时常被压得踹不过气来,甚至连最基础的台词都说不通顺。遇到这种情况,导演为了保证成片的质量,就会一遍又一遍地保证演员们重拍。 这次,导演知道要再次和冯毅合作后,早就做了要多费一些精力的打算。他却没想到,柯西宁的表现竟然并不比冯毅弱。柯西宁在演戏时,似乎丝毫没有想过要压过对方的气场,而是自成一派,有自己独特的感觉。 导演叹道:“这柯西宁是演得真好啊。一看镜头就入戏,冯毅那么强的气场,他都没被打扰到。” 闻言,严叙仍然只是认真地看着取景框,但是他在没人注意到的时候,轻轻地笑了一下。 严叙的目光拂过一丝柔色:“他要是知道您夸奖他,应该会很开心的。他一直以为自己没有灵性,可真正没有灵性的人,怎么会一点就通。” 当初拍《呓语》时,柯西宁不懂怎么演好一段内心戏,恰巧严叙在现场,他就稍微问了问。严叙那时只是说演员想要演好一个角色,首先要入戏,接着再出戏。 入戏,出戏。这四字,听起来容易,实则做起来谈何容易。然而柯西宁仅仅是想了一会儿,就明白了其中的方法。这怎么可能算是毫无灵性? 第63章 飙戏 “上一部戏他就演得很好,这一部进步更大。”严叙说道,“上一部戏,稍微点拨两句,他就能融会贯通,这真的很难得。” 严叙这句话掐头去尾,也没有指名道姓。接着严叙又真心实意地夸了几句。 导演听得云里雾里的,尴尬之余,他索性就直接问出了口。 “谁?您这是说谁比上一部戏进步更大啊?”导演探出头来,觍着脸,虚心求教地问道。 严叙没想到自己这番话,对方连对象是谁都没搞明白。 他摇了摇头,继而短促地笑了一下。严叙这笑完全出于自嘲,就因为他熟悉柯西宁,以至于和导演提到柯西宁,就会下意识忽略一些前提,陷入自己的世界里。 导演却觉得是这位幕后投资人笑他没有认真听他说的话。 导演有点迥然,狼狈地搓了搓手。 “柯西宁。”严叙认真地解释说,“我说的是他。” 导演了然地点了点头。 他原来就怀疑严叙说的是柯西宁,但细细一思索,又觉得不太可能。严叙显然很熟悉这位演员的上一部戏,便以为严叙说的是冯毅之类的老朋友。 毕竟严叙提到这人的口吻太过熟络,熟络到就像是谈到认识多年的一位演员。可在他眼里,也从表面上看,柯西宁和严叙,像是很难有交集的两种人。严叙又怎么可能用那么熟悉的语气,谈论柯西宁这位后起之秀? 所以他才听得越来越糊涂,总觉得严叙说的既不是柯西宁,也不是冯毅。 谁都不像。 导演顿了顿,试探性地问严叙说:“您早就和西宁认识吗?我看你们刚才聊得挺开心的。” “嗯。”严叙也没有,“我和他认识挺多年了。” 严叙现在才隐隐觉察到,这颗璞玉也许真的差点被他这些年的自私给毁了。 幸亏,柯西宁已经凭借着自己的能力让这块璞玉被发现,被人剖开粗糙的外壳,让其露出一小块掩藏在其中的惊艳来。 这些年来,严叙实际上有无数次机会拉柯西宁一把,帮他物色一些好剧本。但他却没有那么做。 他对自己和柯西宁的人生有着一段规划,为这个规划奔波劳命,以为自己能抗下这一切。 严叙却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这些只是他单方面的想法,他从头至尾没有问过柯西宁—— 他想不想、要不要? “原来您和西宁是旧识啊。”导演扶了一下眼镜,恍然大悟道,“怪不得。” 他联想起刚才柯西宁和严叙微妙的氛围,本来还觉得奇怪,这么一来,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严叙不太明显地笑了一下。 导演沉默片刻,就伸手往衬衫口袋捞了捞,从中拿出一包上好的烟来,又用无名指和中指夹着取出两支。 他递给了严叙一支,却被本人拒绝了。 “我戒烟挺久了。”严叙委婉地谢绝道。 “哎,是这样啊。” 导演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烟被严叙推了回来,嘴上说着“原来如此”,心道这怎么可能。他接这部戏后,还做过调查,严叙是个老烟民,最喜欢抽这个牌子的烟草。 严叙表情比之前严肃了一些,他说道:“真的戒了。” “哦……哦。”导演纳闷地把烟收了回来,自己用打火机点燃,叼在嘴里吞云吐雾。 导演还想说什么。 严叙已经低头,专心地看着取景框。他认真做一件事的时候,习惯微皱着眉头,冷冷淡淡的,光是看着就让人避退三舍。 “……那个。”导演还想多和严叙说几句。毕竟认识严叙,以后求他帮忙,或者攀亲带故,总容易一些。 严叙看出了导演的意图,他礼貌地打断对方,说道:“先专心看演员演戏,别的事等一下再说。” “哦……好。”被怼回去后,导演便老老实实地坐下来,跟着严叙一起看两位主演飙戏。 就目前柯西宁和冯毅的演戏功底来说,两个人演起戏来,真的可以用“飙戏”二字来诠释。对话起来,你来我往,毫不退让,谁的气势都没有压过谁。 “卡——”一小段戏份结束,导演满意地说道,“辛苦了,两位都演得很好。” 于倩雯跑过来帮柯西宁擦汗,小声地说道:“我们和严老师还真的挺有缘分。上次在《呓语》剧组,他也来探了好几次的班。您记得吗?” “记得。”柯西宁心不在焉地说道,“倩雯,把纸巾给我吧,我自己来。” 这不是柯西宁第一次要求自己擦汗,于倩雯便把纸巾递给了他。 再一次感受到了如芒在背的感觉。 柯西宁皱眉,回头一看。 严叙被抓包后,面无惧色不说, 目光反而更加坦坦荡荡。 于倩雯看柯西宁表情不对,便关心地问道:“怎么了,西宁哥你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我什么事都没有。” 话音刚落,柯西宁就躲避开严叙的目光,往休息室走去。 然后他……背对着严叙,眼皮往上一拉,小小地翻了一下眼珠子。 做完这个举动,柯西宁自己都忍不住笑了一下。 之后的几天,柯西宁总能在剧组看到严叙的身影。以前在《呓语》剧组,他总是利用维系隔壁剧组友谊的借口过来探班。这次到了《风水大师》的片场,严叙作为制片人,倒是连借口都省了。每一次过来,就坐在和导演并排的座位上。 他话也不多,不会打扰柯西宁工作,基本上就是安安静静地观看柯西宁和冯毅一起演对手戏。 如果柯西宁上一场戏演得不大如意,严叙倒是会走过来,和他交流一下经验和看法。不得不说,严叙在演戏方面确实老道,许多连导演都看不出来的小问题,他的建议总是能一针见血地扎中矛盾点。 严叙的指导真的挺有作用,柯西宁又是一点就通,连冯毅都能感觉出柯西宁在演技方面的进步是与日俱增的。眼下还好,再假以时日,他要是再和柯西宁演对手戏,怕是再也压不住他了。 每次看到严叙温柔地和柯西宁探讨一些演技方面的问题,冯毅感觉自己站在旁边,就像一个大型电灯泡,扑闪扑闪地发着光。 冯毅在很久以前就有想象过严叙这么严肃的人,对待自己的爱人会是什么模样。 原来是这种模样。 严叙连说话的语气忽然重了一些,都会忍不住说一句:“……抱歉,西宁。” 柯西宁总会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 有一天,柯西宁和冯毅演对手戏。 演完后,导演忽然叫住冯毅,把他带到茶水间,手里卷着剧本,和他讲解了一番,上一场的戏应该怎么演。 冯毅原先还一头雾水,听到后来,他才慢慢明白过来,导演这是话里有话。他以为的假以时日真的不长。今天的这场戏,他就被柯西宁隐隐压住了气势。 他是主角,柯西宁是第一单元故事的主角,但就整一部戏而言,柯西宁就是配角。主角不能被配角压住,这是导一部戏的基本原则。想来柯西宁也不是故意如此,实在是这人进步神速,再加上冯毅今天的状态不对,才造 成了这样的效果。 这事以后,冯毅终于明白,那些老戏骨说被他压制住气势后的难堪究竟是怎么一个滋味。他从业生涯将近十五年,而柯西宁只是他的一半。结果,才短短几天功夫,就有后来者居上的趋势。 晚上,被挫伤自尊心的冯毅忍不住发了几条消息来控诉严叙的护短。 冯毅先发了一个哭泣的表情包,随后进入正题:“我今天被导演说了。” 严叙刚从浴室出来,一边擦着头发,一边看到冯毅的消息,便随手打字过去:“说什么了?” 冯毅回复说:“导演说我有一场戏完全被西宁压住了气场。” 严叙看到这行字,丝毫没有替友人感到悲哀的共情心,而是忍不住弯着唇角笑了一下。 从《呓语》再到《风水大师》,柯西宁的进步真的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柯西宁的助理于倩雯,不是出身于影视大学,也从未演过戏,可以说对演戏这个行业是一窍不通,彻彻底底的观众一个。 连她都忍不住说,西宁哥好像演得比以前更好、更有张力了。 以前柯西宁演戏很吃状态和灵感,大多数的感觉都是到位的,但偶尔会有几天,拍得不那么如意。 但现在,柯西宁演起戏来,不仅信心倍增,而且收放自如。入戏时,和角色融为一体,浑然天成,出戏得又快,戏里角色的心情很难打搅到柯西宁自身的心情。 能做到这两点,实属不易。 严叙回复冯毅,打趣道:“西宁压过你,不是早晚的事吗?” 冯毅怒上心头,控诉了严叙几句。大意就是他重色轻友,有了老婆忘了兄弟。 严叙没有继续回冯毅消息,而是直接拨了一个电话过去。 冯毅能听出严叙语气的认真。 他说:“冯毅,你对待这一部剧本,还要更上心一些。” 冯毅自认为拍得很认真,他闻言便皱了一下眉,语气带了些不解和责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一部好的影视剧,主角不能比配角逊色。”严叙说道,“我们都想让这一部片子走得更好,西宁更是。” 挂断电话之后,那天晚上冯毅进入了长久的沉思。 那天以后,他对待《风水大师》比以往更为认真。他和柯西宁的对手戏也较以前,更为精彩。导演导戏的时候,看到精彩部分,有时候都会忍不住站起来 鼓掌。 他从事导演这行业那么多年,合作过许许多多的演员,以前也和冯毅合作过。 但导戏导得那么激动,还是头一次。 有次醉酒后,他还和副导演说道:“这剧要是不火,那就是天理难容。” 第64章 出事 导演之前对待这部戏的态度只是普通上心,可缘分所至,让他碰上两个这么拼的演员。他也被刺激得燃起了斗志,每次导戏就像打了鸡血一样,特别有劲头。 一切都蒸蒸日上地发展着。剧组的氛围特别好,配角被主角也带入了戏,连个迟到早退的都没有,每一个都认认真真地饰演着自己的角色。 还没轮到柯西宁上场,化妆师却早就帮他化好了妆容。 今天这幕戏,正式进入容兰的回忆杀片段。柯西宁这次饰演的不再是狠厉决绝的容兰,而是过去那个从未受过伤,返璞归真的容兰。比较起前期苍白中略带些妖媚的妆容,今天的妆容偏向清淡。 化妆师用了九个字形容自己今天的成就——人畜无害又人见人爱。 柯西宁待在化妆室里,等候着下一场戏的出场。化妆师背对着柯西宁,在台子上收拾着自己带过来的小箱子。于倩雯掀开帘子,磨蹭到柯西宁身边。 “哎。”于倩雯闷闷不乐地说道,“今天严老师没有来啊。” 柯西宁低头刷着微博,闻言他把手机收起来:“他没来?” “嗯。”于倩雯点了下头。 柯西宁也愣了两秒,而后眯着眼睛笑道:“没来不是很正常?严叙应该很忙的,天天来倒是更反常。” 于倩雯坐到了柯西宁的身边,她叹了口气,说道:“我这也是习惯了呀。”这进组没几天,严叙就天天过来,一天两天的她还不适应,时间久了,她就把严叙当做是剧组的成员之一了。这突然不来,她还感觉有些别扭。 柯西宁倒是不太理解于倩雯,他回忆道:“我记得你以前挺怕他的,怎么现在不怕了?” “以前……”于倩雯记起来了,“就是呓语那会儿吧。我那时候觉得严老师不说话,看着凶。相处久了。我发现严老师其实不怎么摆架子的,对谁说话都挺客气的。” 柯西宁已经换了摆在桌上的杂志随手翻阅着,他头也不抬地说道:“那都是假象。” “啊?” “他凶起来是真的凶。”柯西宁不急不缓地说着,就像是在陈述某件过去的事实,“你要是遇到他真正凶的时候,可能会被吓到。” 于倩雯一脸懵,小声地替严叙辩解,说:“不会吧。” 柯西宁抬起眼皮看小姑娘,憋得正经,一字一顿又语重心长地说道:“倩雯啊,知人知面不 知心。” “……哦。”于倩雯琢磨出味道来,“这么说来,西宁哥,你说以前和严老师合作过第一部戏。那时候你是新人,他又已经成名了。你要是演得不好一些,他是不是就会对你说几句重话啊。” 手指微微一顿,停留在其中一页。这是去年的老杂志,还刊登着白梓蕴吸毒被抓的破事。 “那倒没有。”柯西宁垂睫,“他是个很好的导师。” 以前是,现在也是。 于倩雯觉得不对,她弱弱地举手提问道:“既然这样,那您说严老师凶,又是从何得来的结论啊?” 柯西宁:“……” 他把杂志合上,发出轻轻的“啪”声。 “我就开开玩笑。” 柯西宁对上于倩雯好奇的眸光,说:“前面那些话,你都别当真。严叙他……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于倩雯当然会相信柯西宁这一句话。比如前头柯西宁随心所欲还有些玩笑兴致的言语,这一句“严叙他真的是个很好的人”,柯西宁的态度显然认真了许多。 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于倩雯总觉得这句简单的陈述中,除了真挚之外,还夹杂着淡淡的伤感。 导演已经开始叫柯西宁了。 柯西宁站起来,稍微整理了一下头发,就匆匆走了出去。 一场戏结束,柯西宁演得有点累,他坐在原地稍作休息。于倩雯却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手里还拿着柯西宁扔在化妆间里的手机。 柯西宁扶了于倩雯一把,小姑娘抚着胸口喘息。 他笑道:“你在急什么?” 于倩雯依然气喘吁吁,她扶着椅背稍作休息,把手机亮给柯西宁看。 通讯录界面一闪一闪地亮着“柯余森”。 柯西宁的手机设置的是静音。于倩雯原来躺在化妆室里打盹儿,便没有发现有人来了电话。适应黑暗的于倩雯,对一点点光亮都很敏感。等她醒来,便察觉到化妆台上闪着微弱的光芒。 她往上一看,原来是有人给柯西宁拨了电话。 柯不是大姓。 于倩雯打心底觉得来电人是柯西宁的亲戚之类的。她怕有什么重要的事,便火急火燎地把手机递到了柯西宁这边来。 “柯余森”这三个字仍然闪烁着。柯西宁的目光却意外地有点犹豫。 他从于 倩雯的手里接过手机,盯着屏幕数秒,最后呼出一口浊气,点了接听。 没料到对面并不是他爸爸的声音。 “西宁啊。”对方的声音听起来应该是个五十多岁的女人,她的普通话不好,一口浓重的乡音,“我是你林阿姨。” 女声有些熟悉。 柯西宁回忆数秒,隐隐想了起来。这位是原来住在他们老家楼下的邻居阿姨。自她妈妈去世后,也许是出于同情,逢年过节,这位阿姨都会送一盆饺子过来。其中一个饺子里,还会包进去一粒一元钱的硬币,寓意着一种来年的好运气。 柯爸爸的牙齿咬到硬币后,还生生地疼了好久。他捂着嘴,笑着骂道:“吃饺子的就我们爷俩,她整这些玩意儿也没什么用啊。不是你磕到,就是我磕到,没什么悬念啊。” 小西宁扒着饺子默默地往嘴里送,一个字也没说。 柯爸爸有些尴尬,手里捏着这一枚硬币,走到流理台边上,把硬币冲刷得干干净净。 第二年,咬到硬币的是小西宁。 年幼的他正处于换牙时期,有颗牙齿本就有些松动,没注意咬到硬币后,就皱着一张包子脸,用手把硬币从嘴里拿下来。在柯爸爸目瞪口呆中,柯西宁又一言不发地把掉落的牙齿从嘴里吐了出来。 柯爸爸惊呆,帮柯西宁把换下来的牙齿和吃到的硬币都洗干净,放在不同的玻璃瓶里保存。柯西宁不清楚柯爸爸是从什么时候变得迷信起来,或许是在他妈妈去世之后?总之,那以后,无论是办什么事,柯爸爸都会偏向鬼神一些,像牙齿和硬币这类有象征意义的物件,他也会妥善地保管起来。 “林阿姨?”柯西宁有点疑惑。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位阿姨是用他爸爸的手机打过来的。 实际上,不止是他,连柯爸爸都应该有二十多年没和这位阿姨联系了。 他们父子俩在原先的筒子楼里没住几年,就有个算命的闻讯而来,确定地说这屋子里有怨灵,不能久住,容易破了孩子的运势。那时候柯爸爸又有个朋友鼓捣他一起去外地做生意。柯西宁还没上小学,本地的小学也不算好,搬到别的大城市教育也会更好些。 应该算是两全其美的事儿。 但在柯西宁印象里,柯爸爸应该有犹豫半个月左后。半个月后,柯爸爸答应那位朋友一起做生意。他带着大包小包和柯西宁,坐着火车,离开了这个生活了半辈子的城市。 之后,柯爸爸就一直生活在后来的城市中。生意失败又好转,好转又逐渐落败。这些年,柯爸爸过得虽不算富足,也不能算贫穷。柯西宁也受到了挺好的教育。只不过从小学开始,柯西宁就住宿在学校,只有放假才回家。也许父子俩的关系本来就缓和的机会,但实际上他们后来连说几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偶尔回家,做生意到心累的柯爸爸和正处于青春期的柯西宁,也是说不到一句就吵起来。摔碗、摔桌子,这些也是幼稚又中二的柯西宁会做出来的事。 有一次争吵,柯爸爸被争吵冲昏了头,说道:“我真是白养你了。你和你妈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柯西宁从回忆中脱离出来,剧组又进入了下一场戏,他默默走到角落边,问道:“林阿姨,你找我有什么事吗?还有……” 他笑了一下:“您怎么用的是我爸的手机。” 那边的林阿姨显然也很着急。 “西宁啊。”林阿姨说道,“你快回来吧。你爸快……快要没了。” 柯西宁愣了又愣。 “你爸上个月过来的。你出名的事,我们这疙瘩谁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爸就是过来小住几天。上次遇到一个穿西装的男人,在你家门口走来走去,一问才知道,原来你爸是在给自己办后事。这怎么行,再怎么着,你这个亲儿子也得过来操心操心吧?” 林阿姨的语气很沉重,她的那些话,像是沉甸甸的石头,压着柯西宁的心脏,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的嘴唇嚅动了一下。 柯西宁撇开眼,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一个焦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烦躁地踢着脚边的石头,“这怎么可能?我爸他年纪也不算大,您该不是被误导……或者听错了?” 林阿姨狐疑道:“你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柯西宁觉得这空间很闷,又离人群走远了一些。 “我听说……”林阿姨说道,“你爸爸去年生了重病,做了两场手术。手术是挺成功的,但他年纪总归不小了,受不起化疗啊吃药啊什么的折腾,所以身体才垮的。” 去年。 别说去年,即便是前年,或者是大前年,柯西宁都不知道柯爸爸那边的事情。柯西宁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柯爸爸了。偶尔通一个电话,得到的永远都是对方语气不太好的回答。 “其实你爸爸也不是放弃啊。”林阿 姨说,“他就算来了这儿,每天还是会吃几包中药调理身体。怕是实在撑不下去了,才叫人过来处理后事的。不过这哪行啊,阿姨我不是说你,我们这儿就是有规定,老子的身后事一定要儿子过来办,让一个外人操办算是哪门子事。” 听到这里,柯西宁哪里还会觉得这是误会。 手机仍然还贴在耳边,可惜柯西宁已经听不进什么内容了。他缓慢地蹲下来,用手臂圈住头,目光触及到的只有黑暗。 面对着林阿姨絮絮叨叨的声音,柯西宁闭了闭眼睛,稳定住情绪,声音里仍一些细微的颤抖:“……我马上过来。您放心。” 林阿姨停顿着哽咽了一下,抹了抹眼泪。 “反正你快点来吧,能多快就多快吧,你爸能够等你的日子不多了。” 通讯结束。导演走了过来,拍了下柯西宁的肩膀,说道:“西宁,你怎么了?” 柯西宁背对着导演站起来,声音还算沉稳。 “没事。” 导演也没细究,说道:“有什么事先快点解决吧,下一场是你的重头戏了。” 柯西宁没有说话。 导演也不疑有他,正要转身离去,柯西宁忽然说道:“……抱歉,导演,我有事和你说。” “什么事?”导演微笑着问道。 柯西宁说道:“我想请假。” 导演皱了一下眉头:“你确定吗?” “确定。” 这个时候请假,确实是一件难办的事。 但这位导演还是成全了柯西宁,他试探地问道:“那你要请几天啊?” “……我不确定。” 要是别人说出这种话,这导演肯定要在心里给对方打个负分了,并且警告自己以后慎用此人。 可惜说出“不确定”这种话的恰恰是柯西宁。一个在他心里近乎满分的演员。 导演叹了口气,问道:“我能问一问是什么事吗?” “我家里有点事,必须去处理。” 导演见柯西宁不愿多说,也就知道之后的细节应该不方便多问。 他点了点头,说道:“幸亏我们这次导的是单元剧。我可以等你,但也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柯西宁垂眸,“我会的。” 拍摄计划需要重新调整,第二、第三个单元剧需 要拉上来,需要先敲定那几位演员的档期。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导演微微在心里叹了口气。 柯西宁的车就停在拍摄基地的门外,他暗示自己好几遍“不要乱、不要乱”。司机坐在车里睡觉,柯西宁敲了几下车窗。 司机醒来,看了眼手表,疑惑地说道:“柯先生,这也没到收工时间啊?您要去哪里?” 柯西宁说道:“我要去个远地方,你把车钥匙给我。” “您要自己开车吗?”司机惊讶地问道。 “嗯。”柯西宁说,“那地方太远,我一个人去吧。” 这司机是付琰派给柯西宁的。 “那怎么行?”司机说道,“我的工作就是接送您上下班啊。” 柯西宁顿了一下,说道:“这次我要去的地方……和工作无关。” 司机最终还是交出了车钥匙。 于倩雯从片场跑出来,目光却只能看到车子的尾气,而拍摄基地外头,仅有一个司机站着。 两人面面相觑。 ※ 可惜没开多久,柯西宁和车子被堵在了高速路上。今天这个时间点,既不是过节也不是晚高峰,没道理那么堵。 所有车流都停滞不前,交警正在维护现场秩序。 柯西宁旁边一辆小轿车的驾驶员摇下车窗来,抓着交警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堵成这个样子?” “前头出交通事故了。”交警说道,“我们正在疏通道路,放心,应该费不了多少时间。” 风从车窗外吹进来,柯西宁听见了两人的交谈。 他不是没想过换个交通工具。可惜老家那座城市,恰巧离他拍摄基地所待着的城市没隔太多,自驾大概也就三四个小时。如果换成飞机和高铁,现场买不买得到票另说,手续方面也更麻烦。 比较下来,还是自驾更方便。 林阿姨的话犹在耳边,回响不断。 “这几天,你爸都躺在床上起不来了,连吃口东西都费劲。” “西宁啊,你还是快点来吧。” “这都是个什么事啊……唉。” 柯西宁的脑海中不断地盘旋着这些话,他闭了闭眼睛。 而在这些声音中,有个人的声音与众不同,冲淡所有的焦躁。 “西宁、西宁……” 他的声音略带急躁,真实得仿佛近在耳边。 柯西宁缓缓地睁开眼睛,往侧边的车窗看去。 原来那道声音不是幻觉,而是真实的。严叙本人就站在车门外。 他的风衣被吹得簌簌地响动。 柯西宁皱了一下眉头,赶紧解除车门的暗锁。 严叙拉开车门,坐到副驾驶的位置。 柯西宁仍然皱着眉头,问道:“这不是高速吗?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我刚刚去了剧组。”严叙说,“导演说你家里出了事请假。” 柯西宁瞥向他。 司机刚开到高速,就发现堵车。严叙在车里坐了片刻,心里担心柯西宁,没坐住,便下车一个个地找了过来。 幸亏柯西宁开的是保姆车,在一众车流中,很显眼。 严叙目光微凝,问:“伯父,出了什么事吗?” “……” 柯西宁不愿将他的家事说出去。除了原来目睹过一切的街坊邻居之外,最了解全部的,就只有严叙。 他对上严叙的目光。 声音沙哑。 “严叙,我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 “我不恨他。” “但是也不像一般儿子一样爱自己的爸爸。” “可他……”柯西宁说到这里,目光有些无助,“可他就要死了。他以为我恨他,可我真的不恨他,我只是一直催眠自己不要做像他那样的人。那样对不起别人也对不起自己的人生……可我真的不想让他死。真的……严叙。” 他说的非常语无伦次。 这不像平常表现得理智克制的柯西宁,但却是他离婚后,少有地在严叙面前,卸开保护自己的冰冷铠甲。 严叙轻叹。 他伸出手,把柯西宁拉进自己的怀里。 柯西宁搁在严叙的肩膀处,鼻腔里充斥着他的味道。那是没有烟草气息,但又属于严叙的,独有的味道。 严叙轻吻着柯西宁的发丝。 “没事的。”他不断地安抚着,“西宁,有我在。没事的。” 第65章 老家 柯西宁的手依然紧紧地拽着严叙的衣襟。 “西宁,没事的。” “我就在这里。” “有我在……别怕。” 翻来覆去两三句话,严叙轻声在柯西宁耳边不厌其烦地重复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前方的交通事故被疏通,车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前行。 保姆车后面的司机等得不耐烦,跟在车屁股后头鸣了好几下笛。 柯西宁惊得颤抖半刻,恍如从梦中醒来。 他和严叙早就不是合法伴侣的关系,如今顶多算是朋友。此刻两人姿势却尴尬又暧昧。柯西宁缩在严叙的怀里,对方的下颌搁在他的发旋上,脸颊处能接触到的是严叙衬衫细滑的布料。 车子是紧闭的,空气浮躁地滞留着。 柯西宁能一清二楚地听到自己和严叙急促的呼吸声,想来严叙也是如此。他尝试着往回缩了一下,却依然被严叙牢牢抱住,腰部熨帖着对方火热的手掌。 “严叙,你……放开我一下。” 他的喉结微微滚动,嗓音依旧沙哑,但情绪比较之前,要稍微冷静了一些。 严叙嗯了一声,把柯西宁从他的怀里移开。 柯西宁的手离开严叙的一瞬间,便羞愧难当地发现对方的衣襟被自己抓得皱巴巴的,还有几道很明显的抓痕。 “对不起。”柯西宁垂眸说道。 “嗯?”严叙不太明白,“什么?” “对不起,我的情绪有些失控。” 一回想起刚才把严叙当做依靠的事,柯西宁就想立刻变成金鱼,这样就只有七秒记忆。 他抬手抚了一下被蹭乱的发梢,“你不要放在心上。” 严叙沉默片刻,压下心中的情绪,温声说道:“现在先不要讲这些。” 柯西宁疑惑地看他。 严叙回头瞥了眼后头不断鸣笛的小轿车,“西宁,我们先开车吧。” 等候的车辆们像流水一般向前方驶去,而柯西宁这边的保姆车就像断了线一般,阻隔了前后。交警也发现了这边的不对劲,吹着口哨往他们这边看过来。 柯西宁沉住了气,连忙启动引擎。 后头的鸣笛声终于停止。 柯西宁看了眼严叙,犹豫地问道:“你哪里下车?” “ 我和你一起下车。”严叙说道。 “我是回去看我爸爸的。”柯西宁冷静地分析道,“这件事和你没什么关系的。” 他对上严叙的目光,征求意见般地问道:“要不等到下了这一段的高速,我就把你放下来,然后你让你司机过来接你?” 严叙依然沉默地看着他。 柯西宁无意中瞥见严叙眼里翻滚却又压抑的情绪,忍不住收回目光。 “怎么和我没关系?”严叙的语气很平静,说出来的话却很戳心,这是他这些天来唯一一次对柯西宁的重话,“你说你把我妈当你妈,难道就不准我把你爸当我爸?自己爸爸病重,我为什么不能去探望?” 柯西宁看他,忍不住皱眉。 “你知道这是不一样的。” 严叙缓和了一下语气,问道:“哪里不一样?” 柯爸爸不待见柯西宁,自然也不待见严叙。七年婚姻中,柯西宁就带着严叙去见了一次柯爸爸。同性婚姻虽然合法,可柯爸爸骨子里是个保守的男人,从来不认严叙和柯西宁的一纸婚约。 那唯一一次的探亲,柯西宁和严叙守在门外大半天。柯爸爸到底还是心疼儿子的,把柯西宁带进了屋,却不由分说地把严叙避之门外。 柯西宁在老家整整待了三天三夜,柯爸爸没有一次提及过严叙,也不曾对柯西宁一次好脸色。这有两人本就矛盾根深的缘故,但也有他和严叙先斩后奏领证的诱因。 这是以前两人还如胶似漆的时候。更何况,今时不比往日,现在严叙和柯西宁连那一纸婚约都没了。 柯西宁轻轻地拍了一下方向盘,转头忍不住说道:“你明明知道哪里都不一样。” 严叙闻言,沉默半晌,才缓缓说道:“西宁,我不进门里的,我就待在外面。” 柯西宁心底一沉,尝到酸涩的滋味。 严叙以为柯西宁仍有顾虑,又重复了一遍:“我就守在门口,不让伯父看到我,这样好不好?只要能让我陪着你。” 他顿了下,望进柯西宁的瞳孔深处。 “西宁,你的状态很不好。”严叙说出心里的顾虑,“从这里到邻市需要驾驶三个半小时。在驾驶方面,你不是一个老手。多一个人在,至少等你疲惫了,可以换我来开车。这样也安全点。” 柯西宁没有说话。 他沉默许多,忽然抹了一把脸,哑着声说 道:“其实你没必要对我那么好的。我之前就说过了,七年的婚姻,不单是你的过错,我错得也很离谱。如果你想要补偿……严叙,不用这样的。我们谁也不欠谁的。” “谁欠谁,不是那么算的。”严叙抬手轻轻地揉了下柯西宁的发梢,他的眼底浮现出无尽的温柔,“西宁。我只是觉得,我这辈子遇不到第二个想对他好的人了。” 说到这里,他又苦笑了一下,真心说道:“何况,我以前对你也不好。” 柯西宁张了张嘴,最后所有的话都咽进了喉底。 没有任何理由劝说严叙回本市。 柯西宁看清眼下的状况,也就专心开车。他顺手把调了一下导航,机械般的女声回荡在狭窄的空间里,打破了两人之间微妙的平衡感。 他们没吃晚饭。 保姆车驾驶到休息站后,严叙关上车门,去休息站买了面包和饼干之类的充饥食物。 大约二十分钟左右。 柯西宁咬了一口面包,又拆开一瓶酸奶,他问道:“怎么去了那么久?” 严叙看他,笑了一下:“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不是。”柯西宁如实说道,“一般休息站都需要现金支付,不能用手机支付。我以为你忘了带现金,本来想给你送钱去。” 他这句话是真的。柯西宁真心有点担心严叙没有带现金,犹豫着要不要给他送过去。 上次他们也发生了这一件乌龙。不过主人公不是严叙,而是柯西宁。 之前严叙和柯西宁去探望柯爸爸的时候,和现在的场景有些神似。 柯西宁当时主动请缨去买点裹饥的食物,严叙则忙着和阿杰说着推迟工作的事。结果柯西宁忘了休息站不能用支付宝,钱包落在车里。他本来想回程去拿的,严叙却预料到了这一幕,把遗忘在车里的钱包送了过来。 柯西宁那时候看着严叙,心想着,幸亏他和严叙都为了这次出行乔装过,否则两人都被认出来了,就着实有些麻烦了。 …… 严叙也想起了以前那件乌龙。 他笑了一下:“那是你。” 柯西宁别过眼,不搭理他。 严叙也没继续之前的话题,只是解释来得比较晚的原因。 “被休息站的阿姨认出来了,追着要了签名。” “……”柯西宁疑惑, “原来你的粉丝里也有阿姨?” “不算粉丝吧。”严叙说,“应该就是认识。” “那之后呢?” “她让我写了一段给他们一家人的祝福语。”严叙解释说,“所以稍微慢了一些。” 柯西宁又匆匆咬了几口面包,用纸巾擦了两下手,他见严叙也结束了这顿简易的晚餐,便说道:“好了,我们启程吧。” “等一等。”严叙从副驾驶外跨了一步,敲了下正驾驶的车窗门。 柯西宁疑惑地把窗门摇了下来。 “这路程已经过半。”严叙说,“换我来开车,你去睡一觉。” 柯西宁问:“那你不睡吗?” 严叙摇了摇头,“嗯,我不睡了。我没你拍戏那么累。” 柯西宁犹豫片刻,没再拒绝,他说道:“行吧。” 旋即,他走下驾驶座。他和严叙互换了位置。 严叙是一片好意。 可惜柯西宁却不怎么睡得着。他担心柯爸爸的病情,虽然闭上了眼,脑子里却还是胡思乱想,无法平静下来。 保姆车为了明星休息充足,空间设计得特别宽敞。于倩雯也在车厢里准备了一条毛绒毯子,以供柯西宁在车里修整的时候盖着,防止冻着。 严叙定定地看了柯西宁几眼。 他收回视线,先把空调的温度打高一些,接着取出叠放在一边的毯子。 即便柯西宁闭着眼睛,但当那淡淡的气息越来越靠近他的时候,柯西宁就察觉到严叙靠近了他。 严叙只是把毯子盖在了他的身上。 柯西宁突然忍不住回忆,这是严叙第几次趁他睡着,把毛毯子盖在他身上。好像有不下三次。 保姆车又行驶了好一阵子。柯西宁的心稍微平静了一些。 从高速下来,遇到红绿灯,车停了下来。 一片黑暗中,柯西宁又闻到了熟悉的味道。他不知道严叙要做什么,竟然有些慌张。 严叙稍微坐起身,扶着柯西宁那处的椅背。 他离柯西宁很近,近到柯西宁甚至能感受到自己的睫毛能够触碰到严叙的脸颊。 两人也许只有半公分的距离。 柯西宁皱了下眉,他忍不住想要睁开眼睛,耳边却传来一句极轻的询问,透露着丝丝的关怀。 “睡不着吗?” 柯西宁猝然掀开眼帘,严叙见状,没说什么,稍稍退却。 他松了口气。 严叙转头说道:“没事的,不要太担心了。” 柯西宁嗯了一声。 他设置的导航只精确到市区,没有具体到街道和门牌号,所以严叙应该不知道下一步应该怎么走。 柯西宁已经十多年没有来过老家,原以为早就忘却的记忆却一幕幕地重现回来。 他想了想,说道:“往左拐。” 第66章 等死 严叙关闭导航,按照柯西宁指引开车。绕了三四个路口后,眼前便是一条不算狭窄看着却坑坑洼洼的小路。路上竖着明令禁止车行的路牌,旁边竖着一根电线杆,通向不远处生锈了的杆子。 两者之间用一条坚韧的绳索串联起来,层次不齐地挂着几件快被风化成鱼干的衣裤袜,还有几个空荡荡的衣架子。 之前严叙和柯西宁回家探望柯爸爸,去的是后来柯西宁生活了将近二十年的一座城市。它虽然称不上繁华,但也不破落。严叙从小生活着的老家也是有名的富饶城市。 所以柯西宁以为严叙这是第一次见到这样落魄偏僻的城镇。他对这块土地,自然有着很深的感情,越是这样,他就越怕严叙看到这些景象,会忍不住皱一下眉头。 夕阳西下,红日坠山,微弱的阳光洒下最后的温暖,天边慢慢起了一大片犹如鱼鳞般的彩霞。原本破旧的自制晾衣架,在这浓墨重彩的辉映中,也美得像一幅名家精心绘制的油画。 柯西宁小时候就住在这里,这么多年过去了。这片土地还是没有一丁点变化,原模原样地待在那里,不受时光的洗礼。 这也是柯西宁没有想到的,他以为总会有些陌生变化的,但实际上竟然真的没有。这让柯西宁的心头瞬间涌现出一种“回到了过去”的错觉,仿佛他仍然是当初那个在小路上放着风筝玩的小男孩,每天对着月亮许愿让父母不要天天吵架,三个人能一起去城里玩。 这样十年如一日的土地,也恰恰能间接证明它的发展状况并不是太好。 “这应该是一楼的住户晾在这里的。”柯西宁瞥了眼居民手工自制的晾衣架,对严叙稍微解释了几句,接着他又提醒道,“这里不能停车,我们下车走过去。” 严叙熄火解下自己的安全带。 就在柯西宁低头解安全带的时候,严叙俯下身来,高大的身影完全罩住他的视线,遮挡了前头的光线。 他什么都没交代,就把手放在柯西宁的手上,说道:“我来吧。” “……”柯西宁说道,“我自己可以的。” 话音才落,只听“啪嗒”一声,严叙却已经把系在柯西宁身上的安全带解开了。 严叙抬眸,目光触及到柯西宁略有些懵的表情,他忍不住笑道:“上次让你得逞,这次就让我得逞一次。这样更公平一些。” 这句话显然有所暗示和延伸。 柯西宁有点印象,好像是这么有一次。严叙想过来帮他解安全带,却被柯西宁先斩后奏,早就自己解开了,让严叙难得吃了一次瘪。柯西宁的记性很不错,可并不能说明这些细节全都能记得。反观严叙,倒像是记得挺牢,这次竟然还反将了一军。 “你这是不是记仇?”柯西宁莫名有一丁点的不甘心。 柯西宁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分明不是很在意这种无足挂齿的小事,但在严叙这里,却总是“斤斤计较”。 严叙望了柯西宁一眼,他说了句:“不是。” 只是想借机触碰你,仅此而已。但这种贪心怎么敢说。 柯西宁和严叙前后脚下车。 两人随后并排而行,柯西宁领路。越是往前走,便越是豁然开朗,居住在这片土地上的人像他们一一展露了自己的生活面貌。天色还未完全变暗,前头除了一幢又一幢高高低低的筒子楼,还有一颗笼罩住小半个天空的老枯树,枯树下有一口古井,井里的水早已干涸,沿边长着一簇簇的青苔,落脚便是湿滑。 这块空地上的晾衣架可比严叙之前看到的多了许多,绳索歪歪扭扭,不太牢固,上头吊着五颜六色的衣裤,男女老少的都有。 也许是晚间有人家杀过鱼,柯西宁的脚下的地沾着好些鱼鳞,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鱼腥味和各家各户烹饪食物的香味。 严叙从没来过这样偏僻的街道和住处,不知为何,柯西宁心里竟有些“媳妇要见公婆”的担心。这倒不是因为这次陪伴他来的人是严叙,即便随意换个人来,他也会有所紧张。 没过多久,柯西宁便发现这种担心是多余的。 严叙无论身处于哪里,都有种安然自若的状态。柯西宁往前迈步的时候,严叙还怕他不小心踩到青苔滑倒,强硬地拉住了他,说了句:“西宁,小心青苔。” 正前方就是柯西宁曾居住过的筒子楼。它已经算是这一片筒子楼中比较高的,外部陈设依然破旧,涂在墙上的白漆被岁月冲刷得灰暗,墙面上随处可见孩童的水彩画作。 严叙注意到了墙壁上的乱涂乱画,问道:“这里会不会有你的杰作?” “不会。”柯西宁老实交代说,“我从小就没什么绘画才能,不喜欢画画。” 严叙看了他一眼,问道:“真的?” “……假的。”柯西宁回忆说,“我小时候也喜欢涂涂画画,虽然画得不好。 不过……你在这里头肯定找不到的。” “因为年月过了太久?”严叙问道。 “也不是。”柯西宁迟疑了两秒,说道,“我从小就不是一个特别活泼的小孩,后来长大了人缘才稍微好些的。小时候也不怎么和其他小孩子玩,平常就一个人待在家里,自娱自乐。” 他本不想多说,但见严叙很感兴趣的模样,也就又随口多说了两句。 柯西宁笑道:“所以你在这些墙上是找不到我画的,如果没被我爸扔掉的话,那些画应该被收进了柜子里。” 严叙沉默片刻,趁他没注意,轻轻地触碰了一下他的发旋。 柯西宁不解地看他:“你又在做什么?” 严叙说:“不明显吗?我这是在碰你。” 柯西宁:“……” “西宁。”严叙说道,“其实我是个挺古板的人。” 柯西宁说:“我早就看出来了。” “如果我有孩子,孩子又喜欢去别人家的墙上涂涂画画。”严叙说,“也许我会很严厉地训斥和教育他。”所以知道柯西宁没有做这种事,他竟然有一种我爱的人从小就特别特别好的骄傲来。 也不是柯西宁做了这些淘气的事会怎么样,但严叙就是很自豪。 他的西宁一直很好。 柯西宁联想到他们之前七年的婚姻生活,便开玩笑地说道:“你当初该不会拿我当你孩子教育了吧。” “不是。”严叙对上柯西宁的目光,真挚地说道,“你是我的伴侣。”可惜,他还是用错了方法。 柯西宁愣了半刻,避开严叙的眼神,说道:“……那也是以前的事了。”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轻到只要来一阵风,就能被风吹散。 要从台阶上楼了。 柯西宁真的有些紧张。也不知要见到久别几十年的老家而紧张,还是因不知道怎么对待柯爸爸而紧张。 严叙鼓励他,说道:“去吧。” 柯西宁走了几步,已经上了一小层楼,发现严叙并没跟上来。 他回头。 严叙笑了一下,背过手对他挥了一下,示意他快上去。 “你不一起过来吗?”柯西宁不由问道。 柯西宁记得严叙说的那句“我就站在门口”,眼下的情况是,严叙压根没打算站在门外,他甚至连上 楼没想过要上。 严叙解释说:“我就不上去了。” “那你去哪里?”柯西宁反问,“回拍摄基地吗?” 严叙失笑,说了一句:“你以为我待在拍摄基地是为什么?你不在我为什么要回去?” 柯西宁微愣,他没想到严叙会直截了当地说出待在《风水大师》拍摄基地的目的。 “我就去外面站会儿,要是你一个小时之内没出现。”严叙说道,“我就去车里待着,这样怎么样?” “那行。”柯西宁点点头,匆匆往楼上走去。 严叙站在原地,仰望着柯西宁的背影拐弯。 直到最后消失不见,没有回过一次头。 严叙眯了下眼睛,继而垂眸。有件事他心知肚明。 无论柯西宁对他的态度有没有转好,他们之间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 ※ 这幢筒子楼相比起大城市的建筑来,楼层不算高,到顶也只有五层楼,但是柯西宁曾经居住的老家就是在这最高楼。 柯西宁站在门外,有过片刻的踌躇不前,调整好心情后。 他想过要敲门。 然而还没等他行动,门便从里面被打开了。 一个烫着短卷发,年纪大约五十多的中年女性站在柯西宁的面前。这张脸较之以前生出了皱纹,看着老了许多,身材也比年轻时胖了一些。房内扑面而来一股浓重的中药味。 柯西宁怔住,他试探着问道:“林阿姨?” 林阿姨的眼睛一亮,“西宁”两个字的口型都出来了,却被她生生压下去。 她小声道:“你回来了?你爸吃了药好不容易睡着了。所以我们说话声音得小点。” 林阿姨侧身,让柯西宁进来。 这房子不大,窗帘又是拉上的,狭窄的客厅里只有一盏小灯亮着,幽暗又压抑。 林阿姨找了个一次性拖鞋给柯西宁。 柯西宁弯腰。 他拖鞋、穿鞋,仅仅是几秒的事情,眼眶却酸涩了一番。 柯西宁认真地环顾四周,发现这里的陈设和记忆中的不一样了许多。记忆中这个房子很大很大,他小小一个人,能在客厅到处乱转。 “你爸搬回来后,好像找人收拾了过。”林阿姨说道,“但也没怎么添置家具,只有一些最基础的。” 后头的话林阿姨即便不说,柯西宁也明白为什么。 因为柯爸爸不是过来这边养老和治病的,他是来等着寂静地死去的。 第67章 见面 柯西宁换好拖鞋,他微微直起腰身来,诚恳地道谢说:“林阿姨,这段时间辛苦你照顾我爸爸了。” “哎。”林阿姨叹了口气,摆着手说,“谈什么照顾啊,都是街坊四邻的。你妈以前和我也是同学,她不在那么多年,你们爷俩过得肯定也不好。现在你爸爸生病了,也没个人照应着,我帮点忙也是应该的。” 柯西宁先是垂下了眼睫,而后认真道:“不管怎么说,还是很谢谢您。” 林阿姨毫无疑问是可怜柯西宁一家的。她长年累月地生活在小城镇里,心肠又软,安于一家几口平平淡淡地过日子的小生活。看尽了许多年轻人背井离乡外出工作,空留老人孤寡着待在家里以面洗泪的事例,她真心觉得赚钱多少都抵不上一家人好好地生活在一起。 即便日后怎么听别人说柯西宁成为大明星赚了大钱,林阿姨仍然记得小时候对着她甜甜地笑的小西宁,她打心底里觉得他们一家人可怜,所以才不辞辛苦地照顾柯爸爸。 “不用谢,不用谢。”林阿姨抹去眼角的湿润,说道,“西宁,我给你看看中医抓过来的药,你按着我说的方法去煎煮,一天吃两次。” 一包包用牛皮纸裹着的中药放置在药炉的旁边,炉上还冒着热烟,地上残留着些许洒落的药渣。 这才是所有中药味的根源,一阵浓重的药味弥漫在空气中,有些呛人。 柯西宁问:“这是给我爸爸治病的中药吗?” “不是。”林阿姨摇了摇头说,“我原来也以为是根治你爸病的中药,后来我拿着方子问了这里的老中医,才知道这方子是用来止痛的。” 柯西宁从未用过药炉子,准备蹲下来好好研究一下。 听到“止痛”这两个字眼,他捂在药柄子里的手稍微一停。不过也就眨眼的功夫,柯西宁又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问林阿姨请教了煮药和照顾人的细节。 林阿姨耐心地一一告知柯西宁,临走之前她忽然问道:“西宁,你是一个人来的吗?” “不是。”柯西宁说道,“我有一个朋友陪我过来的。” 林阿姨听到前半句还稍微惊喜了一番,知道是朋友后,她略有些失望:“不是阿姨催你,就是我听说这娱乐圈里忙着事业不结婚的明星也挺多的。你可千万别这样啊,遇到合适的、喜欢的,可要把握住啊。我女儿和你一样大,她说你们小时候还玩过家家的。可今 年,我外孙女都已经上小学了。” 柯西宁童年偏内向,半大的小男孩都不爱和他一起玩。估计是林阿姨经常在女儿面前念叨,导致林阿姨的女儿天天来找柯西宁玩。 小女孩比小男孩稍微快一些,明明比柯西宁还要小半岁,却比他高了半个头。她遗传了妈妈的热心,像个小大人一样,拉着小西宁的手到处乱走。 柯西宁不愿伤了老人的心,便点点头说道:“这是还是要看缘分吧。” 林阿姨叹了口气,又随口交代了几句。 待林阿姨彻底离开后,柯西宁站在原地数秒,随后转身轻轻地拉开了卧室的门。柯爸爸就躺在主卧室的床上,闭着眼睡着。由于身体过度痛苦,他的神情不太平静,眉头紧紧地皱着,每隔几分钟就难受得翻个身。 卧室空荡荡的,家具只有一张单人床,四面没有摆设,床对面的墙上挂着柯妈妈的遗照。柯妈妈生前没有拍过一张生活照或者艺术照,所以遗照是把身份证截下来的。 还是当年十八岁的模样,虽然是黑白的,但是依然能看出好看的眉眼和清秀的外表。 曾经街坊邻居都说,柯西宁的眼睛和他妈妈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别的倒是更偏向爸爸一些。 床边摆了一张木椅,他放缓步子,轻轻地走过去,又坐下来。全程几乎没有多余的声响,柯爸爸也没有被打搅睡眠。 柯西宁就坐在一边,双手放在腿边,安静地注视着柯爸爸。人老得真的很快,在柯西宁的记忆里,柯爸爸仍然是个身强力壮的中年人,转眼鬓发变白,身体被拖垮。 病来如山倒。 他这个做儿子的却被蒙在鼓里,如果今天林阿姨没有通知他,他不知道柯爸爸究竟会不会想要在最后的时刻告诉他这个消息。 应该是身体太过痛苦,柯爸爸没睡多久就有转醒的迹象。 他极缓慢地动了动眼皮子,最后用力地撑开眼睛。 柯爸爸显然看到了柯西宁。 柯西宁反射性地就想躲,但他依然还是坐在位置上,轻声叫了声:“爸。” 柯爸爸的情绪倒是没有波动得很厉害,他像是早就知道柯西宁会回来看他艰难地点了点头。 柯西宁弯着腰站起来,关心地问道:“您渴不渴,要不要喝点水?” 柯爸爸又点了点头。 柯西宁便走到厨房用玻璃杯盛了小 半杯的水,先放置在一边,扶着柯爸爸的头,把枕头垫在他的后脑勺,让他的姿势更舒服一些。 柯爸爸就着柯西宁的手,喝下了水。 在柯西宁背过身放水杯的时候,柯爸爸开了口。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气息不太稳,身体过度疼痛确实会导致说话费力气,但柯爸爸的吐字还算清晰。 “……严叙呢?”柯爸爸躺在床上,忽然问道。 柯西宁转身,他有些惊讶,不知道柯爸爸为什么突然要提严叙。 “他没和你一起来吗?” “来了。”柯西宁说道,“在楼下。” 柯爸爸淡淡地嗯了一声,“你们感情应该还可以吧?” 柯西宁不知道柯爸爸是什么意思,只能保守性地回答一句。 “我们……还可以吧。” 柯爸爸闻言欣慰又吃力地点点头,他叹息地说道:“我年轻的时候犯了错,你妈妈怪我。可你和严叙都是好孩子,你们要好好过下去。” 柯西宁连忙说道:“如果您觉得疼就不要说太多话了。” “我只是身体坏了。”柯爸爸竟然虚弱地笑了一下,“没有哑巴,我想说什么,你堵着我的嘴巴我也要说。” “你明知道我没有这个意思……”柯西宁轻声反驳道。 柯爸爸听到后轻轻地笑了一声。 柯西宁站在原地许久,问道:“那您饿吗?要吃点东西吗?” 柯爸爸闭了闭眼睛,又调整了一番睡姿,“不饿。你林阿姨很热心,我早就吃过了。” 提到林阿姨,柯西宁犹豫片刻,还是问出了口:“您为什么对我出现在这里,一点都不吃惊?您……早就知道我会来吗?” 柯爸爸没有说话。 “还是林阿姨打给我电话是您的意思?” 柯爸爸扭过脸说:“我没有让她那么做。但是她用我手机拨给你号码,总得经过我同意吧。” 柯西宁坐回去,说道:“您连生病都不想告诉我。我还以为您再也不想和我联系了。” 柯爸爸叹了口气,说道:“生病又不是什么好事,我有钱找护工不就行了。让你知道也是影响你的心情。” 他回头看到柯西宁眼睛里的红血丝,皱着眉心疼地骂道:“……傻孩子,你哭什么?我这还没死呢?医生说我至少能再挨半个月。” 柯西宁撇过脸,抹了下眼睛,再回头,又像是没事人一样。 柯爸爸看着心疼,想抬手像小时候一样,拍拍柯西宁的脑袋。可柯爸爸忘了如今两人的身高差距。柯西宁是坐着,他却是躺着,伸手的时候着实有些吃力。 柯西宁见状,便马上把头低下来。 柯爸爸笑了笑,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三下柯西宁的脑袋。 “西宁啊……” 柯西宁:“嗯?” “你原谅爸爸了吗?”柯爸爸苍凉地笑道。 柯西宁想了想,说:“谈不上原谅不原谅吧。您没有对不起我,反而我对您一直不好。” 柯爸爸嗤了一声,没再说话。 “虽然我爱您。”柯西宁见柯爸爸已经不在意了,便说,“但是我不会犯和您一样的错误的。” 柯爸爸又嗤了一声。 “你知道我为什么死活也要回到这里吗?” 柯西宁说:“因为这是您居住了好几年的老家?” “这才不是我老家。”柯爸爸说,“我老家在更远的乡村。这是我和你妈妈谈恋爱的地方,也是和她一起生下你的地方。也是葬着你妈妈的……地方。” “我要回来。” “我要和你妈妈葬在一起。” 柯西宁觉得心酸,只能勉强笑了笑,“您不要说这些,保持好心情,也许能活得比谁都久。” 柯爸爸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柯西宁忽然问:“您当年为什么会犯下错事呢?您不爱我妈妈吗?” 柯爸爸笑了笑,略显老态。 “那时候怎么知道爱和不爱。”柯爸爸说道,“谈恋爱的时候觉得刺激,在一起时间久了就觉得太平淡了。人这一生,不能犯一次错误。只要犯了错误,你的后半生就必须为这个错误来承担责任。” 他说到这里,便又问:“我想见见严叙,你让他上来。” 柯西宁微怔,接着点了点头,说道:“嗯。” 柯爸爸有些疲惫,又闭上了眼睛稍作休憩。 柯西宁轻手轻脚地关上门,他走到楼道口,不见严叙身影,想起来严叙说过“如果超过一个小时,他不会傻站在这里,会回到保姆车里休息”。 这已经过去整整两个小时。 严叙肯定不在这里。柯西宁匆匆走出楼道 ,想去车上找他,突然,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他回头。 严叙就站在他的背后,看他眉眼略显焦急,还以为柯爸爸出了什么事,蹙眉问道:“怎么了?西宁,发生什么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有读者问,柯爸爸犯了什么错。前文有提过好几次的,孕期出轨,导致柯妈妈抑郁跳楼。 第68章 包括 “我爸他……还没事。”柯西宁说到柯爸爸语气稍微有些凝滞,停顿片刻后,他抬眸看向严叙,“你不是说一个小时后,如果我没有回来,你就去车里等我,怎么过了两个小时,你还待在这里守着?” 严叙有条不紊地解释说:“我挺早就回车里了。这不在车里等了有一会儿,想着你应该从楼上下来了,所以才从车上下来回到这里,没想到正好碰上你……” 他停住,笑着问:“所以西宁,你刚才是在找我吗?” 柯西宁没说是与不是,只是看着他说了一句:“我不信。” 严叙看他,似乎在疑惑,“不信什么?” “不信你是碰巧过来的。严叙,我们从来没有那么心有灵犀的时候。”柯西宁毫不给情面地揭穿说,“你就是一直在这里等我。” 这句话真是想要反驳却又找不出例子来,结婚七年他们都没什么默契,更不用提离婚后。 严叙看了眼柯西宁,无可奈何地颔首承认道:“是,我一直等在这里。我不放心你。” “……谢谢你。”柯西宁真心实意地说道,“看到你在身后的那刻,我真的挺感动的。” 严叙一直不太喜欢这句“谢谢”,他开玩笑似的沉吟道:“也许去掉前半句更好。” “好。”柯西宁竟然顺从了严叙的意思,点点头说,“……严叙,我真的很感动。” 严叙低头笑了笑。 “伯父。”严叙的面色严肃许多,“他还好吗?” 柯西宁想起了柯爸爸的嘱托,说道:“他想见你。” “见我?”严叙问道,不太相信。 柯爸爸一向都不怎么喜欢他,别说交谈,甚至连见都不怎么愿意见他。上次柯西宁带严叙见柯爸爸,严叙被闭门不见后,索性住在酒店好几天。柯西宁换身处地的想,如果严叙带着柯西宁去见严妈,大冬天的却被拦在门外,他心里肯定很不是滋味。 换位思考后,柯西宁担心严叙,隔三差五就从住处跑出去见严叙。柯爸爸又不是迟钝,很快就发现了儿子的种种行为。 他的态度非但没有软化,反而对严叙的印象更差,直接把对方标成了带跑他儿子的坏男人。 柯西宁点点头:“对,他想见你。我爸说有很重要的事和你说。” 严叙有些明白了柯爸爸的意思。 一般只有百岁老人或者病入膏肓的长辈,对自己的身体心知肚明后,知道该到了交代晚辈一些后事的时机,才会那么说。 ※ 浓重的中药味浸染着整个老房子。 柯爸爸躺在床上,严叙和柯西宁两个小辈都站在他的边上。 “……严叙啊。”柯爸爸往他的方向伸了下手。 严叙弯下腰,拉住他的手。 “我把你叫过来,是有事要说。”柯爸爸叹了一口气,说道,“你是不是以为我就接受你和西宁在一起了?” “我没有那么想。”严叙说道,“但是……爸,不管你答不答应,我都想和西宁过一辈子。” 柯西宁略有些惊讶地瞥向严叙,这个举措的幅度很小,所以柯爸爸并没有注意到。 由于长时间的病痛,柯爸爸的进食和进水都很少量。他的嘴唇干裂到起皮,严肃又语重心长地说道:“我这辈子对不起两个人,一个是西宁的妈妈,一个是西宁。西宁小的时候,我就没有好好照顾他,他长大了,我也没在他身边。我们西宁长得好看,从小就有不少女孩子追,以前还有小姑娘天天追着他,喊着要当他的新娘的……” 严叙看了眼柯西宁。 柯西宁也不知道柯爸爸怎么说着说着,就越说越离谱了。他有些脸热,低低地喊了一声,“爸,你在胡说什么呢?” 柯爸爸不解地瞥向他儿子,“我怎么胡说了?那个小姑娘不就是你林阿姨的女儿吗?” 柯西宁:“……” “西宁上初中的时候,语文书啊、数学书上,随便翻翻就能找到好几份情书。我说要扔掉,这孩子还说是人家女孩子的一片心意,不能扔掉。我说,你要是不喜欢人家就别留着。结果……就这种破事,我们还吵上了。”柯爸爸陷入回忆之中,整个人精气神都好了许多,“严叙啊,你说好笑不好笑,以前我和西宁经常吵架。每一次吵架,却都就为着这种事。” 父子之间哪有什么深仇大恨。柯西宁那个年纪正值青春期,遇事难免情绪激动,柯爸爸又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主儿。一个独自带着孩子的男人,在外工作辛苦劳累,双休日儿子回家要照顾儿子。他本来就觉得生活太累,再加上做事比较粗心、心思不细腻,哪里顾得着青春期的脆弱心灵,一般都是“说一是一,说二是二”,见柯西宁不顺从,便拎着挂在墙上的鸡毛掸子想要吓吓他。 闹起来又是一通 鸡飞狗跳。 严叙又看了眼柯西宁。 柯西宁觉得有些莫名,问道:“你看我做什么?” “你真讨人喜欢。”严叙说道,“我就从来没收过情书。” 严叙这人太拒人以千里之外,光是常年的冷漠神色就能吓跑一堆豆蔻初开的少女少年们,在学生圈里没有柯西宁这温柔款的吃香,这些确实属实。 但他并不是没有人递情书,这话是其实是一语双关,指的是严叙从没有把情书收下过。 柯西宁正觉得哪里奇怪。 严叙便故意改口道:“除了你那份。” 柯西宁原来听柯爸爸讲那些青葱岁月的往事,只是觉得有些脸热,这被严叙随口一炸,他就被炸得红了一下耳朵。 不过他毕竟不是当年的柯西宁,才半秒的功夫,他便恢复了镇静,抬头看了会儿天花板,接着假装说了声:“哦,太多年,我不记得了。” 这哪里是不记得的模样,严叙轻笑着摇了摇头。 拍《小琉璃》那会儿,柯西宁和严叙还处于暧昧期间,一时半会儿没人捅破那层窗户纸。虽说在一起是严叙先说的,但柯西宁却早早地写了一封情书给严叙,长篇大论一共三千字,从头夸到尾,字里行间都是对严叙的迷恋。 严叙展开情书,倒是觉得不可思议,扪心自问并没有柯西宁说得那么好。不过情人眼里出西施是真话,要让他写,他也能写几千字来夸夸他的西宁。 柯爸爸看着这一幕,忽然笑了笑,抬手捂着眼睛。 柯西宁见状,索性帮柯爸爸拉了拉被角,转移话题道:“桌上那篮子水果是谁送的?林阿姨吗?” “忘了。”柯爸爸不太关心,“好像吧。” “那你要不要吃点什么?苹果?”柯西宁又说,“我可以帮你削个。” 柯爸爸这次没有拒绝,点头道:“那行,你去吧。我再和严叙说会儿话。” 柯西宁转身的那一刻,舒了一大口气,接着轻轻地合上了卧室的门。 柯爸爸问道:“你笑什么?” 严叙自然是注意到了柯西宁的这一系列举动。 “看到西宁就想笑。” “……” 柯爸爸咳嗽两声,进入正题:“你知道我为什么和你说了那么多西宁小时候的事吗?” 严叙没有答话,他知 道柯爸爸需要的也不是他的回应。 柯爸爸的脸色忽然严肃了许多,他语重心长地说道:“你说过要好好对我们西宁一辈子的,要是让我知道他受了什么委屈,你对他不够好,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这话说得一本正经,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严叙正要说些什么,门外有了一些小动静,应该是柯西宁快要进来了。 “爸,你放心,我会对西宁好……胜过所有人。”他神色真挚,更像是在说着某些誓言。 “所有人?”柯爸爸嗤道,“包括你妈妈?” 严叙没有犹豫,“包括。” 柯爸爸倒是吃惊了,嘴上说着:“不孝。” 严叙没有反驳。 “也包括你自己?” 严叙说:“包括。” 柯爸爸本来也就随口一问,听到严叙那么坦诚且毫不避讳的回答后,倒是陷入了沉思。 柯西宁轻轻地推开门,他手里端着水果盘,向床边走来。 他喂给柯爸爸一块苹果块。 柯爸爸看着盘中的兔子形状苹果,觉得很稀奇,问道:“你什么时候学会的?” 柯爸爸一边说这话,一边反射性地看向严叙,以为这和严叙有关。 严叙笑道:“我也不知道西宁怎么就学会的。” “是一个一起合作的演员教给我的。”柯西宁想了想,说道。 严叙看他,“呓语?” “是吧。”柯西宁也没避讳,点了点头。 这话一出,严叙哪里还不知道这教他削苹果的老师是谁。 不过柯西宁把苹果削成这样,倒也不是想起了以前在呓语的日子。只不过他很少削苹果,每次餐后水果,也都是于倩雯上心着准备的。当初沈新南把这项技能交给他以后,他就再也没使用过,所以这次下意识就削成了这样。 柯爸爸心情愉悦,他大笑道:“挺可爱的啊,你说是不是严叙?” 严叙微微眯了下眼睛,忽而笑道:“是啊。” “是挺可爱的。”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肯定忘记了当年小黑球给西宁削过小兔子苹果。 注:严叙肯定会对严妈妈好啦,只不过如今他真的把西宁放在了第一位。 第69章 同床 柯西宁总觉得严叙这话有些莫名其妙。 他不冷不热地瞥了一眼严叙,却发现对方的视线停留在那一盘小兔子苹果上。柯西宁以为严叙想吃,但不好意思开口,毕竟这是他专门切来给柯爸爸的。 柯西宁便贴心地用牙签叉了一个,好心地递给他。 “给你。” 严叙失笑,接过来后,拿着牙签转了一下,纯粹以欣赏的态度看待。 柯西宁说道:“如果你还想要的话,我可以再切一只苹果给你。” “好啊。”严叙竟然没有拒绝。 今天柯爸爸的精气神还不错,拉着两人絮絮叨叨地说了好一阵子的话。 再晚一些,柯爸爸就有些疲惫,闭着眼睛睡了过去。 柯西宁为了不打扰柯爸爸,把严叙拉到门外,小声地问道:“你今晚睡在哪里?酒店吗?” “你觉得伯父第二天醒来,发现我不住在这里,会是什么想法?”严叙问。 柯西宁倒是没有想过这一点。经严叙一提醒,才觉察到赶他去酒店住确实不太妥帖。要是柯爸爸明天醒得早,问起严叙来,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可是这间房子小,只有两室一厅。主卧室是柯爸爸睡,次卧室是柯西宁小时候睡的,只有一张单人床,床宽不过一米二。客厅连可供成年人躺着的沙发都没有。 严叙见柯西宁为难,便说:“我可以睡地铺。” 柯西宁想了想,发现也只有这一个法子行得通,便点了点头。 奔波一路,严叙身上出了些汗。 他不太喜欢身上黏黏腻腻的感觉,想要淋浴一下,问道:“家里的浴室可以用吗?” 柯西宁也不太清楚:“应该能用吧。我去试试看。” 他熟门熟路地走到浴室外边的厨房间,橱柜底下藏着一桶煤气罐,需要手动才能开起来。 转动之后,挂在橱柜上的热水器没有任何反应。 柯西宁很久没用过这种老式的热水器了,他试着按了一下开关键,然而这机器就像是个笨重的砖头,没有点动静反馈给他。 严叙站在远一些的地方,他正松了一颗衬衫纽扣,见状,便走了过来。他从背后罩住柯西宁,抬手敲了一下热水器的外壳,只听“砰”的一声,燃气烧起来,明蓝色的火焰跳动在柯西宁的视线内。 柯西宁惊讶地看向严叙。 严叙说:“这个不太安全,得换了。” 柯西宁也很认同,他说道:“有很多东西要买。明天我去一趟这边的小商场。” “我陪你去。”严叙说。 柯西宁并不赞同严叙的提议,要是他一个人去,认出来就认出来了,不会有什么麻烦,毕竟粉丝给他编辑的百度百科里,他的老家就是这个地区。他回家探亲并不算什么奇事。 但严叙和他一同前去就完全不是那么简单的一回事了。 严叙看出了柯西宁的顾虑,他先退了一步,无奈道:“那我在车里等你吧,你自己去。” 这话有些耳熟。 柯西宁瞥了他一眼,心里默默说了一句,又打同情牌。 严叙装作很无辜的模样看着他。 柯西宁没再中招,一个人走到次卧室,准备给严叙做个简易的地铺。林阿姨真的很贴心,通知柯西宁过来后,就清理了一番次卧室,还把被褥仔仔细细地铺好了。 他低头就能闻到床单散发出来的洗衣粉味道。 很淡,不刺鼻,反而还挺舒心。这味道柯西宁觉得很熟悉,但很久没有闻到过了。那是小时候他们一家常用的洗衣粉,牌子小众,只有当地有卖,出了这座小城市,就再也没有找到过相似的气息。 这床上三件套没见过,估计是林阿姨提前买来的。 柯西宁有了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衣柜里空无一物,别说床单,连棉被也没有。倒是有一点樟脑丸的味道。 柯西宁坐到单人床上,一时有些头疼。 严叙洗漱完,没有换洗衣物,只有穿着来时的衬衫。他擦着头发走到次卧室,问道:“西宁,吹风机?” 柯西宁躺倒在床上,用枕头遮住自己的脸,破罐破摔道:“没有。” 确实没有。 新毛巾倒是有,估计是林阿姨准备的。 严叙草草地用它擦了擦头发。 所幸他的头发不长,随便擦两下便不太湿了。 柯西宁振作了一些,又说:“过来的时候,我看到隔壁有一家小红理发店。大影帝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去那家店,也许看你长得帅还能打个折。” 他这句话只是开玩笑。 严叙听出来了,也不太介意,见柯 西宁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走到他身边。 他蹲下来,关心地问道:“你在烦什么?” 柯西宁整个人枕在床上,而严叙虽是蹲下来,但从视角上,还是有些居高临下了。 柯西宁就必须和严叙保持四目相对的尴尬场合。 他别过眼,说:“你站远一点,头发上的水滴到我脸上了。” 哪有什么头发上的水,只不过柯西宁不太习惯严叙靠他那么近。 严叙心里叹道,小骗子。 便真的站远了一些。 柯西宁正视严叙,说道:“我应该不会在这里待太短的时间。” 严叙说:“我知道。” 柯西宁迟疑地说道:“你要不……明天就走吧。我和我爸说,你工作太忙,有要紧事。” 严叙看他:“我今天才和你爸爸发过誓。我说我要一辈子对你好。” 柯西宁皱眉,正想要说什么。 “如果第二天我就离开这里,扔下你和你生病的爸爸。”严叙反问道,“那我岂不是太不是人了?” “可你公司那边怎么办?”柯西宁问道,“你不应该有很多通告吗?” “让你失望了。”严叙笑了一下,“最近我确实不太忙,有大把的时间陪你。” 柯西宁觉得疑惑,想当初严叙有多忙碌,他完完全全地看在眼里。同为演员,柯西宁当初即便忙碌,也没有这样一天到晚都在赶工拍戏的状态。等到自己的人气上来了,他才真正的有些体会到严叙当初的分身乏术。 一个演员人气和忙碌程度几乎是成正比的。 这次,要不是他目前的经纪人是付琰,柯西宁也很难请到假。 所以对于严叙这些话,柯西宁着实有些吃惊。 “你最近怎么了?”柯西宁问道,“一年也就接了《宫闱》一部戏,其他几部戏全是做制片。” 严叙看他,“如果我说……我要退圈了,你信不信?” 柯西宁极为震惊地看他,“不信。” “我也不信。”严叙轻笑了一声。 柯西宁仍然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什么。 严叙站起来,将次卧室环视一圈。这个卧室不大,但是朝南,平时光线应该不错。 他看了眼地板,发现光溜溜的,什么都没铺设。 柯西宁无奈道:“衣柜没有被褥。” 原来他就是为了这个烦恼。 严叙失笑:“这就是你想赶我走的原因?” “不是。”柯西宁真心实意道,“我是真的怕耽误你行程。” 严叙很自然地和柯西宁一样,横躺在床上,语气听起来倒有些遗憾:“那我只能睡在床上了。” 严叙和柯西宁靠得很近,柯西宁甚至还能感受到他温热的体温。 他不动声色地往床沿挪动了几公分。 严叙看着这一幕,也不恼,说道:“你很怕我吗?” “没有。”柯西宁实话实说道。 ※ 夜深,两人试图入睡。 床真的太小,正常躺下来后,柯西宁和严叙几乎没有缝隙。 柯西宁还尽量往墙边靠。 严叙点了一下柯西宁的后背,灼热的气息吹在他的耳后,轻笑道:“柯西宁同学,你这是在面壁吗?” 柯西宁的后背微微一僵。 这样的柯西宁让他想到了多年前,他们第一次拍床戏。柯西宁也是那么紧张,拍完后,还缩在被窝里不肯出来,严叙哄了很久,柯西宁才像个蜗牛一样稍稍探出头来。 严叙有一瞬间的冲动,想把贴墙的柯西宁捞到他的怀里。但一想到这有可能会引起他更加的厌烦,严叙也就没有这么做。 他笑道:“以前我们同床共枕那么多次,也没见你那么紧张。” 柯西宁反驳道:“那又不一样。” 严叙一怔,没再说话。 过了良久。 严叙见柯西宁依然没有放松,轻声问道:“你睡了吗?” “睡了。”柯西宁说。 明知道对方是在开玩笑,严叙还是忍不住说道:“小骗子。” 柯西宁把被子拉下来,纳闷地说道:“我睡不着,我在数羊。” 严叙被柯西宁逗乐了。 他稍顿,说道:“我跟你讲个睡前故事吧。” 柯西宁也闲得无聊,“行。” “从前有一个人。”严叙不急不缓地叙述道,“他的爱人要离开他。离开他那天,拿走了他们结婚时的被套和床单。” “……”柯西宁一点都不好奇,但他还是满足了严叙想讲故事的心情,“然后呢 ?” “然后这人是盖着被芯睡过去的。”严叙说道。 “……”柯西宁打了一个哈欠儿,“真是一个无聊的故事。”又在打同情牌。 严叙不置可否。 柯西宁回头看他,“你的胃病好点了吗?” “好多了。”严叙说,“没再犯过。” 柯西宁说:“你最近苦肉计使得多,我还以为你要用胃病这一条。” 严叙轻叹了一声,他想揉一揉柯西宁的头发,最终却仍然没那么做。 “那些苦肉计只是开玩笑,你不必当真。”严叙说。 真正可能会让柯西宁难过的事情,他怎么舍得提任何一条。 第70章 吃醋 日上三竿,阳光越发激烈。 这座小城市确实比较落魄,方圆百里之内,只有一处小商场,还是前两年上头拨款下来才刚刚建设完成的。家里缺的物件偏多,柯西宁列了一页长长的清单。 严叙依言在外等他。 柯西宁这一次商场扫荡实在费时间,严叙足足等了有两个半小时,才勉强在午饭时间之前,看到柯西宁从商场里拎着大包小包走出来的身影。 这些东西太多,柯西宁拎得着实有点费劲。 严叙打开车门去帮他,就听柯西宁吃力地叫他:“……你快来帮帮我。” 他很快替柯西宁拎了两袋看着最重的购物袋,表面看着还行,实际落到手里,确实挺沉的。 严叙问他:“你这买的是什么?” “你左手拎的那袋是电饭锅。”柯西宁累得喘不过气来,大半个身体倚靠在车边稍作休息,侧脸对着严叙,“右手那袋是床上用品三件套。” 严叙陆陆续续接过柯西宁手上的购物袋。 他合上后备箱,语意不详地问道:“你买了这个,今晚我们是不是就不必要挤一张床了?” “对啊。”柯西宁没觉得哪里不对,他看外头阳光太晒,顺势坐到副驾驶的位置。 严叙就坐在他的旁边,即便心里有诸多无数遗憾,也没表现在脸上。 他索性换了个话题,“我倒是看你还买了挺多新鲜食材的,今天中午在家里吃?” 柯西宁嗯了一声,说道:“之前我爸的衣食住行都是由林阿姨管的,总不至于我人来了,还麻烦人家。家里有病人,外卖终归不太干净,没自己家里开灶舒心。” 严叙笑道:“那谁掌勺?” “我吧。”柯西宁不假思索地说道,“还能有谁?” 严叙指了指自己。 柯西宁倒是愣了一秒:“你不是只会那几道菜色吗?” “哪几道?” “就……”这件乌龙一直放在柯西宁的心上,但他明白严叙肯定毫不知情。 柯西宁慢吞吞地说道,“就伯母教你的那几道菜。” 严叙倒是不曾想过严母会把这些都和柯西宁说。 这件事简直算是他的黑历史。 严叙当初自信满满地想做几道菜给柯西宁尝尝看,可柯西宁嘴 上说着好吃,实际才吃了两口就不愿意多吃,显然不是柯西宁喜欢的味道。那几道菜严叙学了挺久,就是想在柯西宁面前露一手,没想到结果那么让他失望。 柯西宁分明觉得不好吃,还勉强做出喜欢的神情,这让严叙再也不愿意回忆这事。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严叙自动跳过这个话题,力挽狂澜道,“上次在《宫闱》剧组,我跟着随行的粤菜大厨学了两手。” 柯西宁在心里把自己的手艺和严叙的放在一起比较一番,自认为虽然他们两人的手艺都挺渣,但还是严叙技高一筹一些,便愉快地同意了他的提议。 “那行吧。”柯西宁点点头,“午饭就看你的……对了,记得清淡一些。” 病人不能吃太油腻的食物,这是常识,所以柯西宁这一趟连最普通的肉都没买多少,全部都是些清汤寡淡的素食。 ※ 筒子楼。 一棵香樟树的荫蔽下,几个小孩子吹泡泡玩,五颜六色泡泡在阳光的反射下显得有些迷幻。 严叙掀开后备箱,把暂放着的大包小包一一取出来。 柯西宁拎过几袋,率先走在前头。 严叙弯腰,待要拔出车钥匙,便听到一句温温婉婉的女声。 “……西宁?” 这两个字此刻更像是警报一般,打响在耳边。 柯西宁本来提着袋子,头也不回地往台阶上走,听到声音便不由停下了脚步。 他转过头一看。 一位年轻女性站在他的面前。 她一袭橄榄绿色的长袖连衣裙,长发披肩,气质古典。虽身材有些偏圆润,但肤色是奶白色的,笑起来双眼弯弯的,很甜很亲切。 柯西宁犹豫片刻,不太确信地说出一个名字来:“徐玉?” 徐玉笑道:“是我呀。” 这位确实是故人,许久未见。 柯西宁也跟着舒心地笑了笑:“你什么时候来的?” 徐玉说:“一周前。昨天我就听我妈说,你回来看柯伯父了。伯父他身体怎么样?” “一切还好。”柯西宁说道。 徐玉真切地舒了一口气,重复了两遍:“那就好,那就好……” 两人随意地说了几句话后,柯西宁便想和徐玉挥手道别。 严叙却在不恰当的时 机走了过来。 徐玉显然是认识这位大影帝的,惊讶地眼睛眨也没眨。 “这位……这位是……”徐玉不敢相信地看向柯西宁,小声地问道,“他是严叙吗?” 柯西宁转过脸,扶了一下额头。 接着又转回来,认命地说道:“是。” 徐玉从震惊中回过了神。受她妈妈的影响,徐玉一直没把柯西宁当做外人。即便他变成了大明星,在徐玉眼里,柯西宁仍然是小时候与任何小男生都不太相同的玩伴,乖乖巧巧的印象刻在脑海里,再也挥之不去。 严叙的出现,才让她恍然。柯西宁不仅是童年里什么都满足她的玩伴,还是近期活跃在荧幕和媒体上的闪光灯焦点。同是圈内人,柯西宁认识严叙无可厚非。 但认识归认识,柯爸爸生病的事终究是一件私事。一般普通关系的朋友,怕是做不到陪着柯西宁千里迢迢地跑到这穷乡僻壤来。 严叙向徐玉伸出了手,露出一个礼貌又令人舒适的微笑来。 “你好,我是严叙。我和柯西宁认识很久了,是他一个很要好的朋友。”严叙在“很要好”这三个字上的咬字特别重,说完,他还不要脸地回头看柯西宁,笑着问道,“是不是,西宁?” 柯西宁还能怎么办,只能无可奈何地说道:“是。” 徐玉忙伸出手与之相握:“您好。” 寒暄过后,徐玉浑浑噩噩地去了自己的楼层,只听“咣当”一声,门被关上了。 柯西宁瞥了一眼严叙,无言以对。 严叙问:“她就是你那位林阿姨的女儿?” “是。”柯西宁拖了一点长音。 “小时候和你玩过家家。”严叙想起昨晚柯爸爸说的话,“喜欢扮新娘,总让你扮新郎的那位?” “是。”柯西宁又点了点头。 严叙眯着眼笑道:“之前的风衣,昨天的苹果,这次的青梅竹马……西宁,我要是能忍,才是奇怪。” 柯西宁懒得理他。如果这次站在他们面前的不是徐玉,只要是任何一个人,他们都有可能被曝光到网上。就算是徐玉,对方不太注意,也有可能形成乌龙,赞成大祸。 两个男人站在一起是没什么,两个混娱乐圈的男人站在一起也没什么。 关键是他们俩现在的话题度都很高,稍有一些风吹草动,闹到微博里,也能引起一番腥 风血雨。这个道理浅显易懂,严叙肯定清楚。 柯西宁看他,不解道:“你究竟在想什么?” “我什么都没想。”严叙如实说,“我只是有点吃醋。” 柯西宁:“……” 他拎着两个袋子,快步往前走。 严叙信步跟在后面。 走到半途,柯西宁忽然转头看严叙,一副不吐不快的模样:“其他不说,徐玉她不住在这里。这次是回娘家,顺便……她的孩子都上小学了。” 说完,他就不管不顾地加快步伐,走在前头,把严叙远远地甩在后头。 柯西宁很快就回到了家,他坐在自家的餐椅上,一边休息一边喝水。 等到玻璃杯里的水都喝了一大半,严叙还没有回来。 他有些奇怪,心想着,这人该不会对这片的路不太熟悉,找错楼层了? 这个猜想还没正式成型,他又自我否定。那人显然不是会迷路的人。严叙的方向感很好,谁迷路他都不可能迷路。 没过多久,严叙从门外走了进来。 柯西宁疑惑地问道:“你去哪里了?” 严叙也有点累,他想坐下来喝口水。 柯西宁便制止说:“这杯水我喝过了。” 严叙不听。 柯西宁也无所谓,随他去了。 “我去敲徐玉家的门了。”严叙说,“问她借了点调料品。” 柯西宁轻声说:“这些我都买过了。” “就一个借口。”严叙笑道,“她估计也能听出来。” 柯西宁问:“你说什么了?” “也没什么。”严叙说,“就交代了几句,说希望她把碰上我们俩的事隐瞒下来。在她面前露面的事是我做的太冲动,是我头昏脑涨,这点我认错。但你和她是青梅竹马,由你出面做这个黑脸,倒还不如让我做。” 听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 柯西宁心情有些复杂,不知道该说什么。 严叙也没想过柯西宁要说任何感言。他站起来,去洗手间洗了一把脸。 柯西宁便把新买来的食材和生活用品一件件地放好。做好这一切后,严叙依言去厨房准备午餐,柯西宁闲了一些,拿着毛巾和洗脸盆去主卧室帮柯爸爸擦脸和身体。 柯爸爸抬了一下胳膊:“西宁 啊。” “嗯?”柯西宁正在帮柯爸爸仔仔细细地擦手,闻言眼角一掀,“怎么了,爸?” “你今天是不是镇上买了挺多大家伙?” “也不算多。”柯西宁自认为今天购置的还是普通生活用品,一些小型的必需品电器还没订下来。 柯爸爸叹了口气,说道:“你这又是何必?你和严叙又不住在这里。等我走后,这里的东西还不是没什么用场……” 柯西宁不赞同地说道:“您别想多。我看您的状态一天是比一天好了。等您病好了,您要是愿意住在这里,我就再找几个护工陪您……还有啊,以前是我不好,以后我一定多陪陪您。” 柯爸爸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午餐时间。 柯西宁一口一口地喂柯爸爸吃饭,严叙站在一旁。 柯爸爸问道:“今天这菜是买的吗?很好吃。” “不是。”柯西宁说,“是严叙做的。” 柯爸爸一愣,然后轻喃道:“那我就放心了。” 第71章 发抖 “你以前总是吃那些外卖,忙起来饮食也没个规律。”柯爸爸缓缓地摇了摇头,语重心长地絮絮叨叨道,“这对身体是最不好的。别人说,结婚就是搭伙过日子。这开灶才是搭伙。” 柯西宁不太希望柯爸爸费力说太多话。 他喂了一口粥给柯爸爸,轻声制止说:“爸,我知道的,以后不会乱吃饭。” “你知道个什么。”柯爸爸看了柯西宁一眼,没再理会他,直接拍了拍严叙的手背,欣慰地说道,“有你陪在西宁身边,那我就放心了。” 柯爸爸把两人的手拉过来,相握在一起。 “我这辈子没过好,给你们做了一个坏榜样。”柯爸爸偷偷抹了下眼泪,他长叹道,“你们两个一定要好好过。小两口吵架可以,但吵架之后一定要想想咱们这架吵得值不值当。不值当就一定要有一个先道歉。有什么能比你的爱人更重要的……没有了。” 这些话和临终遗憾差不多,柯西宁越听心里越觉得难受。 柯爸爸转头看向严叙。 严叙连忙握住柯爸爸的手:“爸。” “西宁是我儿子。”柯爸爸说道,“我这心是偏向他的。他儿子我了解,看着温温顺顺的,真做了决定真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要是你们两个闹矛盾了,就算你没错,咱也低个头,先认个错……行不?” “好。”严叙不假思索地承诺道。 柯西宁安慰他说:“爸,真的没事的。你现在的状态看起来很好,再休养一段日子,咱们就再去医院复诊。” 柯爸爸笑了笑,摆了摆手,什么都没说。 身体如何,最清楚的往往是当事人。何必自欺欺人。 差不多一周后,付琰拨来了电话,柯西宁出门接电话,严叙一个人在房间里照顾柯爸爸。 他坐在床边,专心帮柯爸爸削苹果皮。 “爸。”严叙切了一块给柯爸爸。 柯爸爸的状态一天比一天差,他微笑地摇了摇头:“西宁啊,爸爸咬不动苹果了。你给我倒杯水吧。” 严叙的水果刀一顿,他看向柯爸爸,问道:“您叫我什么?” “西宁,你怎么了?” 柯爸爸的眼神较之前浑浊了许多,嘴角依然是微笑的。 严叙摇了摇头,敛下悲伤的神色,说道:“好。” 接着,他就倒了一杯温水给柯爸爸。 可柯爸爸喝了半口,咽下的时候明显有些吃力。 这些严叙明显都看在眼里。 等柯西宁回来,严叙和柯西宁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柯西宁默默地埋头扒饭,严叙细心地去掉鱼背上的小刺,夹了一块放在柯西宁的碗里。 一句“谢谢”本要说出口,却被咽了回去。 柯西宁索性对严叙笑了笑。 “是你经纪人催你回剧组了?”严叙随口问道。 柯西宁今天接电话的时候,严叙有隐隐约约地听到一些对话。 “不是经纪人。”柯西宁停止举筷,解释道,“是我经纪公司的老板。” “付琰?”严叙皱了一下眉。 柯西宁有点吃惊,“你认识他?” “不认识。”严叙说,“但是听别人提过。” “嗯。”柯西宁说,“容雪休产假后,我这段时间的流程都跟着他。” 严叙看他,“他和你说什么了?催你快点回去?” “那倒没有。”柯西宁摇了摇头,“他就是问我大约什么时候回去。” 严叙忍不住问道:“那你怎么说?” “我说不清楚。”柯西宁坦言道,“归期未定。” 这一连串的对话后,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严叙看他,问道:“你有把伯父生病的事告诉付琰吗?” “说了一点。”柯西宁不明白严叙为什么对付琰的事那么关心,“但也不是讲得很具体,我就说了家人生重病。” 柯西宁是个怎么样的人,严叙很清楚。 能把家里人的事告诉另外一个人,那么就说明在柯西宁的眼里,这人已经算是关系很亲近的那一类了。 以前只有一个蓝宇,后来多了一个女助理。 现在又冒出来一个经纪公司的太子爷。 严叙很怀疑,如果来这座小城市的那天傍晚,他没有去《风水大师》的剧组探班,没有通过导演的只言片语猜到柯爸爸的病情,更没有在柯西宁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在他面前,那么眼前又会是一番什么景象。 最有可能的,就是柯西宁会独自处理完关于柯爸爸的这一切。 等到事情慢慢过去,心底的伤痕逐渐褪去。柯西宁也 许会把这件事像树洞一样告诉蓝宇,告诉助理,甚至是告诉付琰,都不会选择找他倾诉。 每当想到这点,严叙就极为感谢那天傍晚的阴差阳错。只要有一环出问题,他就有可能在高速路口错过柯西宁,无法陪伴他度过这一段难捱的时间。 柯西宁支着下巴,问道:“我爸今天中午的情况怎么样?” 严叙怕柯西宁更担心,掩下一部分更残酷的事实,只说:“吃东西比昨天要吃力些。” 短短一周,从能吃水果流食,变得越来越食难下咽,如今即便连水,也喝得极为困难。 柯西宁低头嗯了一声,他心里很清楚柯爸爸的病情很严重,连医生都劝着回家休养,可以少受些罪。早就到了无力回天的地步,只不过自己不肯承认罢了。 这顿饭吃得愈加食之无味。 严叙问道:“除了你,你爸还有其他的亲人吗?我们可以试着通知他们。” 这话意有所指得太过明显,连严叙都试着暗示他,应该早点面对现实。 柯西宁低头,说:“没什么亲戚,我爸有个兄弟,不是同个妈生的,年纪比我爸大了二十来岁。几十年前这一家人就搬到了t市,很久没有往来了。前两年听说这个大伯去世了,不过子孙满堂,真要算起来,也算是我的堂兄妹。” t市和这里隔了不少路,坐飞机过来也得好几个小时。亲戚关系疏离的,真不一定会来。 “我妈这边的亲戚。”柯西宁说道,“自从我妈去世以后,也没怎么联络了。” 严叙想了想,说:“要是觉得勉强,那就不联络。” 柯爸爸的病情越来越严重。半个月后,他已经连一粒米、一滴水都难以进食,更别说喝中药,喝一口就吐一口。他的神志越来越不清楚,经常把柯西宁和严叙两人相互认错。 第一次被喊错,柯西宁在帮柯爸爸擦身,听到柯爸爸叫他严叙,他足足愣了好几分钟。 后来次数多了,柯西宁也就习惯了。他倒是宁愿柯爸爸多认错几次。这至少说明这天柯爸爸的精气神还不错,不至于一天都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房间暗沉沉的,窗帘二十四个小时都处于闭合状态,免得有一丝光线透进来,刺激到柯爸爸习惯黑暗的眼睛。 柯爸爸的身体非常虚弱,整个人瘦得像一具没有肉的树干,虚弱到柯西宁不敢开窗,怕稍微有风吹进来,就把柯爸爸给闹着凉了。 一日,柯爸爸昏睡着。 柯西宁用湿毛巾擦拭着柯爸爸的身体,防止他久卧在床而出现褥疮。 少见的,柯爸爸竟然醒来了,微笑地看着他,嘴唇无声地做了几个口型。 柯西宁连忙趴在床边,耳朵靠近柯爸爸。 即便如此,他还是难以听清他爸爸在说些什么。 柯西宁费劲地听着,柯爸爸吃力地做着口型。 最后,他听清了。 “西宁,再见……” ※ 柯爸爸走后。林阿姨主动承担起操持丧事的流程。 那是一年秋。 原来试着通知的远亲闻讯而来,全部到场。除了柯爸爸那边的亲属,也不乏许久不联系的女方亲属。 应柯爸爸的遗愿,将他和妻子的骨灰放在了一起。 同一处墓室上,两张照片紧挨在一起。 照片上的年轻男女都笑得格外灿烂。 一位位亲属献花拜过。柯西宁鞠躬,站在一边。 姨母已经将近二十年没和柯家联络了,她走到柯西宁身边,感慨万千地拍了下他的肩膀,什么都没说。 仪式结束,曲终人散。 这处墓穴是柯爸爸精心找来的,据算命的说是块风水宝地。外边是一大片的竹林,郁郁葱葱,风吹过后,竹叶碰撞出“沙沙”的声音。 严叙不便出席,就站在竹林外边。 柯西宁走过去,说道:“走吧。” 严叙说:“等等。” 他迈步走过石台阶,鞠躬,恭恭敬敬地为二老上了一支香。 柯西宁就站在严叙的身边,静静地看着他。 车在山下。 过了一会儿,两人回到住处。 恰巧付琰拨了电话来,询问了几句柯西宁家里的情况。他估计听出柯西宁的情绪和状态都不太好,没说两句,就结束了通讯。 严叙问:“付琰?” “嗯。”柯西宁说。 “他挺负责任的。”严叙说,“一般人不会那么有魄力,决定暂时接下容雪遗留下来所有的艺人。” 也不知柯西宁有没有听进去,只听到他轻轻地嗯了一声。 严叙叹了口气。 他走上前,主动给 了柯西宁一个温暖的拥抱。 柯西宁没有避开,他的脸颊挨在严叙的左肩处。 两人都没有人说话。 这个姿势却保持了许久。 过了一会儿,严叙感觉到自己左肩处的衣料湿了一块,而柯西宁在他怀里无声地发抖。 第72章 回程 深夜,柯西宁做了一个梦。 当初他演《呓语》陷入难关的时期,也曾做过这个梦。只不过比起上次来,这次有稍许的不同。 柯妈妈和柯爸爸不停地吵架,小西宁听得害怕,小小一只捂着耳朵缩在角落里。柯妈妈摔烂了他们的结婚照,戳着柯爸爸的脊梁骨,哭声振聋发聩:“你出了这个家门,就别再回来。” 柯爸爸沉默地瞥了一眼妻子,一句话都没说,真的摔门而出。 外头狂风大雨,树木被吹得东倒西歪,路边积水很深。 电视播报员裹着透明的长袖雨衣,捂着头顶的帽子,手里拿着话筒,极其有敬业精神地播报着今晚的恶劣天气。 柯妈妈冷静下来,出客厅一看,发现放在鞋架上的那把雨伞,依然好好地待在那里。他的丈夫宁可冒着狂风大雨出门,也不愿再听她多说一句。 婚外情被揭穿以来,柯爸爸自认有愧,柯妈妈又一直有产后抑郁。所以任凭柯妈妈怎么吵,他都不会回嘴,一个人坐在床边默默地抽烟,顶多临了问一句:“吵完了吗?吵完了就睡觉,别把孩子吓着了。” 但今晚,这个男人给她的最后一个眼神,深深地刺痛了她的心。 那是失望和不耐烦的目光。 黑白电视机仍然在孜孜不倦地播放着,柯妈妈蓬头垢脸地坐在床边许久,一言不发。 伴随着风水和雨声,轰轰的雷声响彻在耳边。 抱着膝盖蹲在一边的小西宁站起来,走到柯妈妈的身边。 他爬到床边,抱住柯妈妈。肉呼呼的小手贴在她的后背,对着妈妈露出一个治愈的傻笑。 柯妈妈沉默地看了眼小西宁,问道:“你饿不饿?”这一架吵得天昏地暗,他们一家人都没有开饭。她没有关系,但是柯西宁还小,挨不住饿。 小西宁依然趴在柯妈妈的怀里,把头摇得很拨浪鼓一样。 柯妈妈柔声问道:“我去下一碗番茄蛋面好不好?” 这次,小西宁的头就摇得迟疑了一些。 番茄蛋面听起来很寻常,但却是柯妈妈最拿手的菜之一。她煮的番茄蛋面,面条细滑香嫩,汤汁很醇很靓,喝一口进肚子里,整个肠胃都暖暖的。 小西宁最喜欢柯妈妈的番茄蛋面。 柯妈妈微笑地抚摸着小西宁柔软的发丝,说道:“外头打雷了 ,你去把电视机关了,妈妈去煮面。” 小西宁乖巧地点点头,奶声奶气地说了声“好。” 打雷声轰隆隆地响起,小西宁听妈妈的话把电视机给关了。播报声也消失在黑屏中。 餐桌上,小西宁扒着碗,滋溜滋溜吃了一整碗的汤面。 柯妈妈问道:“好吃吗?” 小西宁仰起脸,用力点着头,大声地夸赞道:“好吃。” 柯妈妈看着他笑了。 晚上,柯妈妈抱着小西宁,给他唱她娘家流行的童谣曲。 歌声温婉,入耳助眠,小西宁就感觉像是躺在摇篮上荡悠来荡悠去。一首歌还没唱完,小西宁便早早地进入了梦乡。 外头风声雨水交杂着,雷声也很大。 小西宁吃面喝了太多汤,被尿意憋醒。醒来后,柯妈妈已经不见踪影,而她睡过的那边床却仍然温热的。他没有多想,慢吞吞地从床上爬起来,去上了个厕所。 小西宁揉着眼睛,没什么意识地在房间和客厅里转来转去。 又一道闪电,急促且短暂的亮光下,阳台的窗帘微动,倒影出一个黑暗的轮廓。 那是柯妈妈。 虽然不知道妈妈大晚上地待在阳台做什么,但找到柯妈妈,小西宁显然很开心。他“啪嗒啪嗒”地跑过去,一声“妈妈”还未喊出口。 窗台上的人影便从高楼坠落了下去。 小西宁瞳孔一缩,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呆呆地站在原地。 雷声渐渐变小,楼下有人撑着伞去倒垃圾,惊叫了一声。 第二天,柯爸爸才收到通知匆匆赶来。 小西宁安安静静地站在柯爸爸的面前。 柯爸爸蹲下来,沉痛地抱住了他。柯爸爸是个非常传统的男性,他觉得男人再怎么样都不能掉眼泪。 但他那天的声音都哭哑了。 柯爸爸搂着小西宁,哽咽地叫着“儿子”“儿子”,重复地喊着。因为他知道,从那天起,他的世界就只剩下了柯西宁。他只有儿子,而柯西宁也只有他。 那是他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 严叙能够明显地感觉出柯西宁在做噩梦。 他躺在那张童年时期的小床上,时不时眉头紧皱,面色十分压抑。 严叙搂着柯西宁,温 热的手掌熨帖着他的后背,从上至下顺着脊梁骨慢慢地平顺着柯西宁激动的情绪。 这一招见效很快。 柯西宁真的逐渐冷静下来,气息也变得平稳和均匀。 严叙舒了一口气。 但他没想到的是,柯西宁不是从噩梦中脱离了出来,而是彻底睁开眼醒了过来。 “……严叙。” 柯西宁的情绪看起来还挺稳定,没有之前那么激烈。 即便柯西宁醒了,严叙也依然搂着他,柯西宁竟然也没想着要挣脱开来。 两人这样在一张床上相依相偎,也不知是何年何月的事。 “嗯。”严叙说,“我在这里。” “上次你跟我讲了一个故事。”柯西宁说,“今天我也和你讲一个,好不好?” “好。”严叙说。 “这个故事比你那个床单应该要稍微长点。”柯西宁说道。 严叙笑了一下,揉了揉柯西宁的头发,接着安静地聆听。 “从前有个小男孩,他很爱自己的一家。他爱他妈妈,也爱他爸爸。”柯西宁缓缓地叙述道,“可惜他爸爸不争气,做了一件错事,让他妈妈生了好大的气。他们开始每天吵架,小男孩觉得好吵好吵。” 严叙已经知道柯西宁要说什么了。 “有一天,他们不吵了。因为爸爸不想忍下去,失望地离家出走了。”说到这里,柯西宁低下了头,“妈妈把小男孩哄睡着后,一个人走到阳台从楼上跳了下去。” 严叙皱眉:“……西宁,如果你觉得这个故事说出来很压抑,你可以不用说的。” 柯西宁摇了摇头:“所有人都以为小男孩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听到。可事实却是……他亲眼看到了所有的一切。也许再快一点,就快一点点,他就能把妈妈从窗台上劝下来。” “也许妈妈一看到他,他只要露出一个傻得天真的笑脸,他妈妈就不忍心了。” “只要他稍微再快一些,一切就有可能转变。” “但他没有,他什么都没做到……” 柯爸爸当时问他,是不是看到了什么。而柯西宁只是沉默地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 亲眼看到母亲坠楼的场景,这成为了柯西宁心底的一个阴影。 他的记忆也明显出现了逃避的倾向。他记得小时候很多事,唯 独忘了那天发生的很多细节。许多人问他,他都一问三不知。 大家便都以为那天晚上,柯西宁沉沉地睡了过去,什么都没看到。久而久之,连柯西宁自己都那么以为。 他骗过了别人,也骗过了自己。 严叙沉声道:“这和小男孩没关系,他什么错都没有。” 柯西宁说:“以前这个小男孩深受自责之中,不停地在逃避。后来,小男孩长大了,他通过一件又一件的事,明白了一个道理。” “什么?”严叙问。 “生老病死是人之常事,无论如何会贯穿人的一生。” 就像一片叶子,它会生长,也会枯萎,最后掩埋于泥土之中。 “每个人都会遇到这种事。”柯西宁说,“我需要面对这些,而不是一味地逃避。” 严叙把柯西宁抱得更紧了一些,也明白他说这一番话,是真的走出来了。 柯西宁戳了下严叙的肩膀。 严叙看他。 “你可以放开点。”柯西宁笑道,“我快要窒息了。” 严叙尴尬地放开柯西宁。 柯西宁又看了他一眼。 严叙心领神会,走下了床,躺到了他的床铺上。 柯西宁睁着眼,看着天花板。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不明白。 当初严叙每次说他在雷雨天会做噩梦,而他却浑不知情,就是因为这也是他一直逃避的阴影之一。 这一晚,他们都没有再次睡着。 虽然谁都没有说话,但那些年同床共枕那么多次,早就把对方熟睡的呼吸声深谙于心。 究竟有没有睡着,一听呼吸声就能知道。 他们第二天便启程回拍摄基地。 昨晚没有睡好,依旧是两人轮流交换开车。 轮到严叙驾驶后,恰好付琰拨来了视频通话,询问他目前的地理位置。 即便一夜未睡,但相比较起来,显然回城的路上,柯西宁的状态好了许多,精气神也挺充沛。 付琰对柯西宁的家庭状况做过调查,早就把真相猜到了七七八八,原本他还担心柯西宁会很难从悲恸中,把状态调整回刚拍《风水大师》的样子,现在看来,他还是多心了。 柯西宁比他想象得状态要好许多。 “导演说今天拍容兰的戏份。 ”柯西宁说道,“你不用担心,我们再到半个小时就能到片场。” “我们?”付琰不解道,“还有谁?” 柯西宁戴着蓝牙耳机通话,严叙无法听到两人的对话。 车在休息站停留,严叙走到车外。 柯西宁想了想,还是说出了实话:“我和严叙。” “谁?”付琰难以置信地问道。 没过多久,严叙从休息站迎面走来。他回到车上,递给柯西宁一个油皮纸袋。 而在付琰的视野里,只有一双修长的手从眼前撩过。 柯西宁低头一看,是糖炒栗子。 第73章 甜味 纸袋摸起来还是热乎乎的。严叙像个没事人一样等着红灯过去。 柯西宁把袋子敞开,低头目光便探进去,他似乎还能从里头看到热气,随口问道:“这栗子是现炒的吗?” 严叙直视着路况,“我让他当场炒的,冷的不好吃。” 柯西宁点点头,从袋子里扒拉出一颗烫手的栗子,让它躺在自己的手心里,他问道:“你要吃吗?” 严叙看了他一眼,笑意满满地说道:“你剥给我,我就吃。” “……”柯西宁抬头望天,发现没有天,只有车顶。 “那还是算了吧。”他拒绝道。 视频对面的付琰显然不太满意被忽视。 “严叙怎么会在你身边?”付琰的脸色不太好看。 “这件事讲起来挺复杂。”柯西宁交代得挺含糊其辞,“高速堵车那天碰上的,严老师知道我开车技术一般,怕在这种时候疲劳驾驶出交通事故,然后就亲自送我回了老家。” 付琰还记得柯西宁说,他和严叙只是朋友的关系。如果仅仅是朋友,怎么会在别人的老家停留将近一个月,就是为了陪他度过父亲去世的这段日子? 联想起去年柯西宁开了好一阵子的新车,得到又失去的宫闱剧本。 他很难不想多。 付琰本想以临时经纪人的身份告诫柯西宁几句,但想了想,另外一个当事人就坐在旁边,这时候实在不是捅破这层窗户纸的良机。 他暂时搁置下这个敏感的话题,只是说:“过两天就是你的生日了,公司决定出资给你办个小型的生日会,粉丝也会出场,到时候你一定要出席,千万别忘了。” 要是付琰不提,柯西宁还真忘了自己的生日。 他点点头,说:“好。” “那就这样。”付琰有了关闭视频的意思,“你们开车小心点,过几天见。” 通讯结束。 严叙忽而说:“其实我挺意外的。” “意外?”柯西宁剥了一个栗子放进自己的嘴里。 瞬间糖渗入其中的甜味在唇齿间扩散开来。 “你竟然会跟付琰提到我。”严叙笑道,“我还以为你只会像以前一样说,我是你的一个朋友。” “说我的一个朋友也可以……”柯西宁若有所思地说道,“但依付琰那 个性子,可能会问我这个朋友是谁。司机和助理全在片场待着,他估计也知道。”这种情况下,还不如坦荡荡地说出实情。 付琰就算知道了他和严叙曾经的婚姻,那也没什么关系。一来付琰是他暂时的经纪人,知道后也不会怎么样;二来是无论当初如何藏藏掖掖,那也都是过去式了。 严叙专心开车,没有回头,意味不明地说道:“你还挺了解你这位老板的。” 柯西宁没有搭话,只是说:“张嘴。” 严叙反射性地按柯西宁说的来。 柯西宁的手在严叙眼前快速地晃悠了一下。这个动作太干脆利落,画面太快,仿佛长镜头在没有聚焦成功的情况下,在观众面前虚晃一番。 是栗子。 这是柯西宁为数不多地亲眼目睹到严叙那么惊讶的模样。 一点都不冷静镇定,还有一点点的傻气。 柯西宁得逞,灿烂的笑意布满眼角。 严叙讶然:“你给我剥的?” “这里除了你和我。”柯西宁故意问,“还有第三个人?” 严叙心道,所以就是柯西宁亲手为他剥的。 “甜吧。”柯西宁这不是一句疑问。 严叙笑了笑,不否认:“嗯。” ※ s市。 于倩雯听闻柯西宁今日就到,早早地就守在酒店门口等他。除她之外,风水大师的导演还派了两个助理,陪着于倩雯替柯西宁接风洗尘。 令这三人没有料到的是,下车的不止柯西宁一人。 严叙走在柯西宁后面一些,保持一定距离,没有并排而行。 于倩雯焦急地跑过去,确定她家主子在这段时间毫发无损后,才安心地放下了一直吊着的一颗心。 旁边一位男助理笑着说:“柯老师,我先帮您放行李,等会儿直接送您去片场。” “好。”柯西宁点点头说。 他看到了严叙,惊讶地问道:“您怎么会在这里?四个小时后您不是要去参加宫闱的直播首映会吗?” 严叙嗯了声,“我很快就去。” 这件事柯西宁毫不知情,这些天因为柯爸爸的事,他都没有怎么看手机,不知道宫闱即将要双台联播,更不知道而他们返程的当天,严叙便要赶着去参加宫闱的首映会,替这一部剧宣传。 众所周知,这部戏无论是演员、剧本,还是服装道具等,都用了最好的团队。曾有记者采访导演刘云,问他对宫闱的最大期待是什么。刘云极为大胆地说出了一个国内奖项的名称。 这部戏的宣传也一直做得很到位,真可谓是万众瞩目。 所有人对这次的首映会都很看得很重,而严叙本人也没和他提到过一句。 柯西宁忍不住看他。 严叙小声地笑道:“你别这么看我。我是怕我说了,你昨天晚上就急着赶回来。” 昨天的柯西宁,还没有调整过来。他不是很放心柯西宁在这种糟糕的状态下,再连夜奔波回来。 首映会的现场离s市很远。 柯西宁问:“你机票买了吗?” “嗯,阿杰提前订的。”严叙低头看了眼腕表,“时间不早了,我得走了。” 柯西宁便站在原地,看着严叙离开。 他们这一番对话,声音压得很低,三个助理皆在状况外。 于倩雯先走上来,说了一些片场近期的拍摄情况。 柯西宁有事离开,导演便把后头两个单元提上行程。他们的拍摄很顺利,才一个月,第三个故事就差不多拍摄完毕了。 “下一场戏的电子剧本我发到您的邮箱你了。”于倩雯说道,“现在时间还早,能要不要洗个热水澡再去?酒店浴缸的水我都帮您放好了。” 临时脱离剧组,柯西宁本就有愧,他如今恨不得给自己插上两个翅膀,直接飞到剧组去。 “不用了。”柯西宁步履很快,拒绝道,“我想马上就去剧组。司机来了吗?” 于倩雯愣了下,说道:“就等在酒店后门。” “那行。”柯西宁看了眼身上的衣服,“我换一身衣服就去。” 于倩雯嗯嗯地点着头。 ※ 片场,柯西宁匆匆赶到的时候,第三个故事还在收尾阶段。 等他的古代妆发都完成,这个故事也还未拍摄完全。 演绎这个故事男主角的是一个比柯西宁要小两岁的小生。他年纪不大,但以童星出身,演戏经验异常丰富。柯西宁以前拍多了烂片,总感觉娱乐圈的年轻演员能演得不让人出戏的就不多,要真谈得上演技好的又是少之又少。 可自从来了风水大师的剧组。柯西宁才慢慢体会到,他的 这个观念是错的。 演技好的其实不少,比如眼前这一个。 每一遍ng,他都能演出不一样的震撼感觉。他的演绎能力,可以称得上是炉火纯青。 “cut!!”导演发自内心地鼓掌,不吝啬任何赞美的语言,激动地说道,“演得很好,很好……特别是陈晖,非常棒。” 这个故事收尾完成。 参演的几个演员相约一起吃个散伙饭。 导演早在拍摄时期便在乌泱泱的人群中,看到了柯西宁的身影。 他手里卷着剧本,小跑着走上前去。 “你终于来了啊。”意外地,导演看起来也不怎么生气。 “让整个剧组等我那么久。”柯西宁抱歉地鞠了一躬。 导演叹了口气说:“西宁啊。我知道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所以对你这种临时离开的做法能够理解。但以后有什么事,别在心里憋着,说出来也许心情还会开阔一些。” “是。”柯西宁笑了笑,“您说得对。” “所以究竟是什么事?”导演问道,“上次你请假我也没多问。” 柯西宁顿了一下,说道:“我爸生了重病。这次我回去,是去看他最后一面的。” 导演没想到家里有事竟然是这种事。 他瞬间觉得有些感慨,“那……要不你再休息两天,调节一下心情?” 柯西宁摇了摇头说:“不用。” “真的不用?” 柯西宁一本正经地说道:“这大半个月没拍戏,我还真有点不习惯。” 导演笑了一声,知道柯西宁是为了剧组好,拍了拍他的肩膀,感慨道:“好孩子,好孩子。” 这场戏的剧本是柯西宁在化妆间里看的,好在这一场戏很简单,是柯西宁和戏班子团队的一些对话,通过它来交代这个回忆杀故事的背景和时代。 柯西宁进入状态也很快。 除了这一场戏,后头好几场戏都处理得很好。 导演拍得很愉快。 在柯西宁稍作休憩的时候,他忍不住说道:“哎,西宁啊。你知道等你走后,我把后两个故事提前来拍。有几个新人配角总是找不到感觉,我就把你当时拍的几个片段给他们看。” 这就相当于把柯西宁的拍摄视频当做是教学视频。 对柯 西宁的来说,是对他演技一种极大的认可。 作者有话要说:感觉对写小说最大的困扰不是灵感之类的……而是我老年态的肩。 好想找个小姐姐按摩【doge 第74章 重映 一段戏结束,进入短暂的休息时间。 敞篷内,柯西宁坐在小板凳上刷微博。微博热搜第一名就是#宫闱首映会#,第二名则是#严叙粉色领带#。 于倩雯就坐在柯西宁身边,像个网瘾少女一样拿着手机,飞快地刷微博。 目光触及到第二条热搜,她目瞪口呆地叹道:“严老师真厉害。一条粉色领带也能上热搜。” 柯西宁也点进了这条话题。 严叙今天下午出席宫闱首映会,营销号和粉丝几乎在直播开始的第一时间,把严叙从上到下的衣着扒了个遍,从衬衫到西装,从领带到腕表。 配件是哪个奢侈品的牌子,衣服和哪些明星撞衫过,全透明地呈现在观众面前,毫无保留,仿佛一点隐私都没有保留下。 于倩雯又摇摇头:“这扒得也太迅速了吧。” 柯西宁笑了笑,说道,“他很久没出现在观众面前了。难得一次,粉丝疯狂点,也挺正常的。” 严叙在观众面前亮相的次数并不多。演员站在他这个高度,不怎么会选择参加临时性的通告,比如一般性的综艺节目和真人秀,他的团队一概拒绝,从不接受节目组的邀约。 他的行程纯粹很多,不是代言就是拍摄影视剧,最多接受几次记者采访。 严叙去年就拍了两部片子,一部电影,一部电视剧。电影去年下半年就上映过了,宫闱延期到最近才要播。三个采访加起来,总共也就十分钟。 这对粉丝来说,是一段很难捱的空窗期。 好不容易影帝能站在台上整整两个小时,别说是忠实粉丝,连普通的路人粉也激动不已。微博全是有关宫闱的宣传和推送。 严叙的高清照、精修照、路透图以及各种饭拍的小视频,一下子涌了进来,并且这些图片还有源源不断的趋势。 他一张抬着话筒低头笑的动图,传遍各个社交网站。 粉丝们鼻血爆流,说道:“男神好苏啊。” 于倩雯知道严叙火,可没想过能火成这样。 而且男明星习惯穿深色西服,搭配点亮色领带也挺正常的。 “粉色领带……”于倩雯不解道,“有什么特别的吗?为什么大家都那么激动。” “因为那是严叙啊。”柯西宁直起身,同于倩雯细细解释道,“他这人连走红地毯都是一身黑 ,用过最跳脱的颜色是蓝色。粉色领带安在谁身上都不奇怪,安在严叙身上就有些……” “那个词叫什么来着。”柯西宁顿了下,皱着眉冥思苦想道,“嗯,千年难遇。” 于倩雯吃吃地笑道:“西宁哥你好夸张啊。” “夸张的不是我。”柯西宁举起手机给于倩雯看,“粉丝们的措辞更夸张。” 粉丝们果然更夸张。 还有几个老粉专门去首映会等严叙。见到本人的那一刹那,她们还都哭了。 于倩雯的注意力却不在粉丝们身上,而是营销号“有理有据”的猜测上。 营销号截了一段首映会上的短视频。 宫闱首映会上,轮到记者询问的阶段。 某位记者问影帝:“您今天破天荒戴了一条粉色的领带,请问是因为什么?众所周知,您从来不戴亮色配件的。” 台上的主持人觉得这并不是一个好问题,甚至有点打水漂。 主持人笑道:“这位记者你这个问题不应该问我们的影帝,应该问影帝的造型师。” 记者不依不饶:“造型师也应该会询问严老师的意见的。” 主持人尴尬不已。 严叙却笑笑:“造型师确实有问我意见。不过,我今天搭这条是因为心情好。” 柯西宁亲手给他剥了栗子,想起来就会心一笑。心情能不好吗? 全场发出一声拖长音的哦。 虽然大家都不知道在“哦”什么,但总觉得气氛变得和影帝的领带一样,有些小粉红。 @看剧王: 粉红色!心情好! 严叙这是恋爱了吗? 于倩雯看着视频就笑出了声:“这些营销号脑洞好大啊,光凭一条粉色领带和一句心情好,就能判断严老师谈恋爱。严老师要是真谈恋爱,他怎么可能成天没事人一样在我们剧组待着。” 柯西宁收回了手机,看起了这条营销号底下的粉丝评论。 令人意外的是,不仅是这些不靠谱的营销号那么猜测,连严叙那些死忠粉也有这样的预兆,纷纷哭着说不要。 “去年一部电影,一部电视剧。哥哥产量那么低,这是第一次,总觉得怪怪的,该不是真谈恋爱了吧。” “不能接受,不能接受,不能接受……循环三百六十行。” “唉,我们哥哥都三十多岁了,如果谈恋爱结婚也正常吧。” 于倩雯见柯西宁对她的话没什么反应,便在他面前挥了挥手,探出头把脸摆出一朵花的模样:“西宁哥,你说是不是?” “你说什么?”柯西宁看她。 “我说营销号脑洞太大。”于倩雯又补充了一遍,“细枝末节都能脑补那么多。” “但凡稍微有点流量的艺人,团队一般都会选择炒作来维持热度,营销号也顺势吸粉。”柯西宁说道,“可咱们严老师放着那么大的流量,却不玩这套,所以营销号自己玩。” 于倩雯觉得柯西宁分析得很对。 琢磨着,她又突然说:“您刚才说咱们严老师。”于倩雯的重音落在咱们两个字上。 “我有吗?”柯西宁眼尾一抬。 “您有。”于倩雯确定地说道。 “那就是你听错了。” 柯西宁一本正经又若无其事地喝了口水。 宫闱的直播结束,记者和主创人员可以留下来一起看第一集。 一集快要结束,严叙发了一条微信给柯西宁。 “晚上想吃什么?” 柯西宁回得还挺快:“剧组盒饭。” “那你让工作人员给我留一份。” 柯西宁挺惊讶的,“你要回s市?” “嗯。三点首映会结束,三点半的机票。下飞机恰好可以吃上盒饭。” 这一天飞来飞去,就为了吃盒饭,柯西宁无言以对。剧组的盒饭好不好吃另说,这人又不是没吃过。 柯西宁自己都吃腻了,更不用说严叙。 “……” 严叙发了一个微笑。 于倩雯此时不在,欢乐地旁观其他人拍戏去了。柯西宁索性从小板凳上起来,走过去拍了一下助理的肩膀,嘱咐道:“今晚五点半,帮我在宁家苑定两个位子。” 宁家苑是s市最有名的餐馆之一。s市拍摄基地驻扎,艺人来往频繁,宁家苑保密度极高。 要是说去哪里吃饭,还是去这家店最好。 两个位子。 于倩雯愣了半秒,点点头,走到角落里打电话去定位子了。 作为助理,她虽然有些好奇这第二个位子是给谁留的,但真的没头没脑地问出口,那就犯了大忌。 柯西宁回复严叙:“不用吃盒饭那么心酸,我请你吃。” 首映会结束,主创人员纷纷离开,严叙赶着去机场。粉丝们趁着这段难得的空隙,一下子涌到他的面前,每一个人手里都拿着严叙不同时期的帅照。她们兴奋地仰着脸,恳求着严叙的签名。 主办方限流了粉丝人数,现场经过层层筛选,只留下了五十位。 经纪人立刻出来主持现场,微笑道:“大家不要急,人人有份。” 严叙签完这五十人,才发现柯西宁的消息。 半个小时前。 “宁家苑,五点半。” 半个小时后。 “改时间……宁家苑,七点半。” 严叙看完后,低头一笑。 “好,你等我。” 片场,柯西宁拍完一场戏。 他没想到宁家苑的位子那么难订,五点半的几乎都被预定完毕,就连七点半的那两个位子,也是预订者临时改变主意不要了,才多出来给柯西宁的。 于倩雯结束通讯,难过地说道:“西宁哥,我们要不要换一家餐厅?” “七点半就七点半。” 柯西宁说道:“等会我回酒店冲个澡。你早点睡吧。” 于倩雯乖巧地点点头。 离和严叙约定的时间还早。柯西宁整个人都沐浴在水中,他被热气熏得脸颊通红,鼻尖冒着小水珠。 门外传来几下门铃声。 柯西宁不明白是谁。应该不是严叙。先别说这个时间点严叙应该还在飞机上,再者他们直接约在了宁家苑。 他披上浴袍,穿着一次性的拖鞋走到客厅,想透过猫眼看看是谁。 结果对方直接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有情人快藏好,你的经纪人站在你房间门口。” “……” 柯西宁打开门,门外果然站着付琰。这人手边提着行李箱,斜靠在墙边。他本来低头玩着手机,见房门一开,眼尾一掀:“嗨。” “……” 柯西宁面无表情地和付琰招手。 付琰不太满意柯西宁的态度,问道:“你怎么一点都不热情?” 柯西宁便把嘴弯得像一朵太阳花。 “嗨,付总。” 付琰 嫌弃道:“假。” 顿了顿,他又在心里腹诽道:虽然假,但这人的状态看着比之前真的好了许多。 不是硬撑和压抑的好状态,而是真的轻松了许多。 柯西宁摊了摊手,恢复正常。他让开一些,好方便付琰进门。 付琰便拉着行李箱进门。 柯西宁关上房门,给付琰倒了一杯温水。 风水大师剧组提供的酒店都挺豪华。柯西宁这间是个套房,跟普通家住的公寓面积差不多,不仅有客厅,还有厨房和衣帽间。客厅的摆设也一应俱全。 柯西宁坐在付琰对面的沙发上。 “你是为了生日会来的吗?” 柯西宁还记得付琰说公司出钱组织的生日会。因为他拍戏问题,所以生日会的举办地就在s市。 付琰作为负责人,自然会出面筹办。 “不止。”付琰的表情严肃了一些。 这倒让柯西宁有点意外。 “难道还有别的事?” “你有一部片子。”付琰说,“好像被压了七年。今天它的投资商找我商量,说这几年的大环境轻松了些,想让这部片子重新上映。” 柯西宁的睫毛轻微地颤抖着。 他看向付琰,一字一句地问道:“你说的是……《小琉璃》?” 第75章 交代 “对,就叫这个名。我来之前,大致看过剧本。”付琰懒洋洋地软在沙发上,大佬似的翘着腿,皮鞋尖的方向恰好对准柯西宁。他双手合折放在腿边,目光直勾勾地对上他,唇角微弯,“你演的就叫刘梨,昔日的合作男演员就是严叙。” 付琰的语气太过古怪,柯西宁看不透他这是什么意思。 “你阴阳怪气的。”柯西宁瞥了付琰一眼,“先打死再说。” 付琰憋功失败,低头一笑,倒是虚心求教起来:“说吧,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七年前,你就跟严叙有过合作了?” “你有问过我几次怎么和严叙认识的……”柯西宁偏着头回忆道,“我说是因为一起合作过一个片子,现在可以明确告诉你了。这个片子就是小琉璃。” 付琰感慨道:“原来是这样。” 去年他刚认识柯西宁,这人还徘徊在无数烂片烂剧本之中,无法从泥沼里脱离出来。直至今年,柯西宁的星路才慢慢好转,时不时能和一些实力派的演员合作拍摄大制作的剧,譬如风水大师之类。 谁能想到当初这个资源一路走差的过气演员,曾经在七年前,就和站在娱乐圈金字塔顶端的严叙合作过一部电影。这部电影的剧本,投资方还特地发到付琰的工作邮箱里。 付琰在飞机上粗略地扫了两眼内容,不由摇头感慨,《小琉璃》虽然是多年前压箱底的片子,但无论从剧情还是服装来看,放在今时今日都不算过时。这么好的剧本,还是严叙搭戏,要是放在现在,不知该是多么千载难逢的机会,小生和他们的团队们又不知该怎么费尽心思抢这块好饼。 哪能想到这竟然是柯西宁还未出道就接到的剧本。 命运捉弄,《小琉璃》的编剧恐怕也没想到,这么用心良苦的片子竟然会因为某些原因,一拖拖七年。 付琰好奇道:“投资人跟我说是由于题材原因压了七年,我看了剧本,不觉得有什么敏感问题。怎么当初就通不过?” 柯西宁好笑地说道:“付总,我问你一个问题。” 付琰认真道:“你问。” “七年前你是在上小学还是初中?” 付琰反射性地回答说:“初中吧,好像是初三。” 柯西宁笑了一声。 付琰这才反应过来。柯西宁这是在笑他当初年纪小,还忙着学习,不太了解那时的环境。 “那一年同性婚姻才合法。”柯西宁解释说,“卡得比较严,题材稍微擦边,就会被压下来。” “擦边?哪里擦边?”付琰顺势问道。 “严叙饰演的莫七,是个社会大佬的人设。”柯西宁说,“所以总局说不能放。” “就这样?”付琰狐疑,“你别欺负我当时年纪小。” “是不止……”柯西宁想了想说道,“这戏被枪毙还有一个原因,炕戏还挺多的。” 柯西宁说得含蓄,说到后头声音还轻。 付琰皱眉:“你说什么戏?” “没什么。”柯西宁难得害羞,绕过付琰灼灼的目光,背过身假装玩手机,“你听错了。” “我都听到了。”付琰的脸色不怎么好,轻声地嘀咕说,“你那时候年纪那么小,就演这种戏,难道不会尴尬?” “还行。”柯西宁实话实说道,“其实年纪也不小了,都上大学了。” 七年前,柯西宁是大学生,他付琰是初中生。 付琰的脸上蒙了一层阴翳。 “柯西宁。”付琰忽而变得正经许多,不再和柯西宁插科打诨,“你有很多秘密藏着,我很清楚,但尽量让自己不过问。但有些事,牵扯到你之后的星途。我很怕有一天狗仔突然爆出了你的消息,而我却和吃瓜群众一个时间知道你的这个秘密。” 付琰的目光直直地对上柯西宁的,眸光藏着真挚和包容。 这是付琰第一次作为经纪人,那么剖心剖肺地和他讲这些心里话。 柯西宁微怔,说道:“你要问什么。” “严叙。”付琰认真道,“你和严叙究竟是什么关系?” 柯西宁正要开口。 付琰却直截了当地打断他:“别说什么朋友的关系。你知道我不信,你的个性怎么样我知道,要多亲密的朋友你才能接受他和你一起回老家。” 柯西宁垂下眼睫,沉默片刻。 他启唇说:“我没必要骗你。现在我和严叙的关系,确实只能算是朋友。” 这个时间逻辑的阐述,付琰自然听出来了。 “那以前你们是什么关系?”付琰顿了一下,抬眸看向柯西宁,有些不太情愿地猜测道,“前男友?” 刚和柯西宁合作之初,付琰还不太清楚他的为人,曾猜测过严叙是不是他的大腿。 相处了那么久,付琰早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他很自负,自己不会看错人。但柯西宁和严叙这种藕断丝连的牵扯关系,真要说两人一清二白,一点关系都没有,付琰就更不相信。 当是打发傻子吗? 但私心而论,付琰还是想得到柯西宁否定的答案。 他专注地盯着柯西宁的神情。 只见他轻轻摇了摇头,清晰地吐出两个字。 “不是。” 付琰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又莫名吊起了心。 他看着柯西宁的嘴唇一张一合。 “严叙不是我的前男友,他是我的前夫。” 付琰捧在手里的玻璃杯差点从手中滑落,他震惊到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柯西宁,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柯西宁便想按付琰的意思再说一遍。 付琰只是嘴上说说,他打心眼里不愿意听到柯西宁重复那几个字,他头疼地捂着脑袋,打断柯西宁,“……算了,别说了。你和严叙什么时候看对眼的?” 他能察觉出柯西宁和严叙肯定有过情侣间的关系,但万万没想到,这层关系竟然还上升到了那一纸婚书。 连猜严叙是柯西宁的前男友,付琰都觉得这脑洞可能有点大,更何况是前夫。 他消化了很久,才让自己镇定下来,不那么像是村口的二傻子。 “七年前。”既然打算好如实交代,柯西宁便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拍摄小琉璃期间。” 因戏生情,这也实属正常。 付琰心里那么安慰自己,神情却完全不是那么表现的。 “那你们又是什么时候领的证?”付琰问。 “什么证。” 付琰咬牙道:“结婚证。” 柯西宁说:“也是七年前,小琉璃杀青后不到两天。” “……”付琰小声嘀咕说,“这么早就好上了,闪婚果然没有好结果。” 柯西宁没听到。 付琰提高声音继续追问:“那离婚呢?” 前头还好端端的,说到这里,柯西宁稍微停顿片刻,回答道:“去年下半年。” 去年下半年,恰好是付琰刚认识柯西宁的时候。当初的他俩,虽然和如今一样是上下属的关系,但由于柯西宁擅自罢演《我的家庭战争》,付琰就想要单方 面和这个不敬业的艺人解约。 那时候,付琰才接手公司,比较关心娱乐圈的大事,对影帝的花边新闻也略有了解。 他回忆好久,才从记忆深处挖出一个名字来:“因为白梓蕴离的婚?” 自从白梓蕴吸毒被抓后,就再也没活跃在荧幕前,偶尔作个妖,在网上制造些小水花,也被网友喷得宛如过街老鼠。 “白梓蕴。”再次听到这个名字,恍如隔世。柯西宁说道,“算是吧,但真正的问题不在他。我和严叙早就有矛盾梗着,这只是其中之一而已。” 付琰脸色不太好看:“不用和我说那么多,你和影帝婚姻中的矛盾和恩爱。” 柯西宁觉得莫名其妙。哪有说恩爱,一句恩爱都没提。 付琰本来想问现在呢? 柯西宁却接到了严叙的通讯,他看了眼付琰,说道:“你等一下。” 下午六点。 柯西宁稍微心算了一下,想着严叙应该是下飞机了。 果然,他一接通电话,就听到严叙笑着说道:“西宁,我已经在s市了。” 柯西宁点了点头。 他意识到严叙看不到他的点头,便开口应了一声。 柯西宁转身去阳台,站在高处看底下的风景,他不解道:“不过现在离我们约定的时间要早很多啊。” “我知道。”严叙说,“我只是怕你担心,给你报个平安。” 柯西宁的心忽然像是被击中一下。 结束通讯,坐回沙发上,柯西宁看到付琰摆了一张臭脸。 付琰看了他一眼,启唇问道:“严叙?” “对。”柯西宁说。 付琰猜测道:“他也是来和你说小琉璃的事?” “……不是。” 付琰不解道:“那他来找你做什么?” 下飞机报平安。 这种话被柯西宁咽了回去。他想了想说道:“我在宁家苑订了座位,想请严叙吃一顿饭。” 付琰忽然变得很激动:“这是约会?被拍到了怎么办?” “宁家苑,不会被拍到的。”柯西宁说,“何况我真的挺感激他陪我去老家看我爸爸最后一面的。”这是实话,那些天难捱的日子,要是没有严叙在,柯西宁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真正走出来。 付琰冷静了 下来,他坐回去,沉吟许久,吐出几个字来。 这几个字让柯西宁怀疑自己的耳朵其实有点问题。 “我也要去。”付琰厚着脸皮说道。 柯西宁好奇地问道:“你去做什么?” “去和严叙谈谈小琉璃的事。” 这是个好借口,虽然有些勉强。 付琰又解释说:“我怕你这一去约会,就和影帝死灰复燃了。” 经纪公司不太喜欢明星谈恋爱,只要谈恋爱很多事情就会有不可预计性。 “付总。”柯西宁能理解付琰的想法,但他还是真心实意地劝道,“我只订到了两个餐位。” 付琰不是很在意这种小细节:“没事,到时候让服务员给我加一个位子就行。我不挑的。” 柯西宁:“……” 晚上六点半左右。 严叙收到一条来自柯西宁的消息。 “付琰说很想结识你,今晚宁家苑,他想一起去。” 作者有话要说:记错付总年纪了貌似,对不起,小学生付总升华成初中生付总。 第76章 旧地 七点半,宁家苑。 镂空的屏风隔板后,服务生恭恭敬敬地守在一旁。悠扬的小提琴声如水般流淌在这密不透风的狭窄空间里。宁家苑二人间的私人包厢格局不会很大,但装潢的细节之处都很用心,譬如转眼便可见的梨花木百叶窗,或者是低头一瞥就能注意到的七色锦鲤。前者精且雅致,后者动而充满趣味。 付琰果然厚脸皮地来了,并且问服务生要来了一张椅子,就安插在两人的中间。 一曲致爱丽丝终了。柯西宁在心里叹了口气,挥了挥手让小提琴手撤退。这家餐馆走的是古风路线,宁静雅致,付琰一上来,就问人家服务生能不能找人拉个小提琴曲,柯西宁相劝都来不及。 服务员先是一脸懵,然后他浑浑噩噩地走出私人包厢没多久,竟然真的找来了一个小提琴手。这真是个巧合,宁家苑从来不雇佣小提琴手。而临时找来的这小提琴手据说还是个学生,白天兼职来这里做前台财务,晚上回去还会补习上西洋乐器课,一把小提琴一天到晚都带在身上。 付琰从未见过严叙,又因为柯西宁的缘故,本毫无交集的两人今天却碰在了一起,自然是各怀鬼胎。虽然这小提琴曲和周围的装潢格格不入,但好歹有小提琴曲缓解氛围,等这临时叫来的小提琴手终于撤退后,气氛就有些尴尬。 服务生把菜单放在三人中间。 婚后严叙和柯西宁出去吃饭,都是让柯西宁看菜点菜的,也算是约定俗成的事。严叙笑笑,习惯性地把菜单推到柯西宁那边,说:“老规矩,还是西宁点菜吧。” 这话说得熟稔,措辞上用着“老规矩”三个字,听起来像是说给柯西宁听的,实际上却是说给他付琰听的。要是付琰一无所知,可能真的会下意识觉得严叙和柯西宁的关系很好,然后心塞地被两人的默契屏蔽在外。不过这一切都是基于付琰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知道这两人早就一拍两散的他,除了提防自己艺人和严叙死灰复燃,其他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付琰刀枪不入,半路把菜单截胡,不羁地扯了扯嘴角。他还特地对严叙解释说:“柯西宁爱吃的那些菜我都知道,我来点也是一样的。” 主随客便,他让付琰点也是应该的。柯西宁便点点头说:“那你点吧。” 付琰装模作样地翻起菜单,悄悄地瞥了严叙一眼,却发现对方比自己想象得要淡定许多,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好像并不把他当做是对手。 这顿饭是柯西宁请的,付琰便毫无顾忌地点了十多个菜,手随便一指,就让服务生记下来。点到后来,他自己盯着那些陌生的菜名也迷糊了,索性把菜单往方桌上一扔,拍案道:“什么贵来什么吧。” 三个人十多个菜,有好些菜明摆着三人都不怎么爱吃,付琰却故意找茬似的点了那么多,明摆着是铺张浪费。之前的小提琴曲,后来的点单,付琰都像是小孩子一样刷存在感。 可他好像没发现自己这样的行为挺幼稚的,还有点乐此不疲的趋势。 柯西宁看不过去,也不给付琰面子,拉着服务生去掉好几样菜色,最后十三个菜改成了七个菜,五菜一汤一甜点,荤素搭配,甜咸都齐。 他回头一看,付琰的脸色拉得老长。 等菜期间,柯西宁拿起手机玩,看起来是百无聊赖下的娱乐工具,实际上他这是在发消息给对方:“付总,你笑一笑。” 付琰随意地摆弄着手机,道:“笑不出来。” 柯西宁想了想,回复道:“不笑有点丑。” 付琰对自己的颜值很有自信,且不想被严叙压下去,放下手机后。他果然露出一个人见人爱的微笑。 柯西宁舒了一口气。 柯西宁没有设置铃声,消息一来是静音的。付琰设置的却是振动。所以落在严叙眼里的场景——柯西宁一拿手机,付琰那边就传来一声不轻不重的振动。 仍然是喝茶,严叙却觉得这茶的苦味比刚才要更浓了。 当事人还以为没有露陷。尤其是柯西宁,还为自己力挽狂澜,减少饭桌上的火药味而感到开心。 菜色一道一道地端上来,其中有一道鱼。严叙像在柯西宁老家一样,想要用筷子帮柯西宁挑去鱼刺,再放到他碗里。付琰似笑非笑地提醒道:“老师,您没有用公筷。” 严叙没有半分的停顿,他对付琰说道:“抱歉,我忘了。” 说着,他便从善如流地放下正用着的筷子,取出一双公筷,继续帮柯西宁挑鱼刺。他挑完后,又依然我行我素地把鱼肉放在柯西宁的碗里,旁若无人一般。 付琰忽然觉得很挫败。严叙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完全不把他看在眼里,也并不把他当是对手。见招拆招,老辣得很。 严叙真的当没有第三个人,时不时就和柯西宁低声说几句话。 柯西宁也挺配合地应和。 付琰最担心的来了,这两人多年相处,只要一方不故意冷落对方,他们就会自动形成一道天然的屏障,看似透明但又难以阻挠。 付琰索然无味地舀了几口汤。这家餐馆主打的就是清淡,付琰喜辣,这些菜本就不合他的口味。这汤喝得他更是嘴里都快淡出鸟来。 他在心里冷笑一声,忽然夹了口热菜,问严叙:“严老师,您知道小琉璃要重新上映的事吗?” “今天才知道。”严叙笑道,“也许和付总知道的时间差不多。” 付琰哦了一声:“我还以为您会比我们知道得早一些。” 《小琉璃》能重新上架的事和严叙确实没什么关系。这部片子被压了太多年,连主办方都差点忘记了他的存在。直到今年柯西宁的人气忽然大火起来,制片人才记起手里还压着这么一部片子——以影帝和当红小生为主角的同性恋片。 多么好的炒作和吸睛题材。制作人再怎么着也不会让这样一个吸票房的片子留在自己手里。他托关系给上头送了些钱和礼物,费劲唇舌疏通了一些,才让《小琉璃》有机会重新展现在观众的眼里。 付琰不是个喜淡的人,他最后越吃越不得劲,就问服务生要了酒来。 他本想一一倒上。 严叙却先替柯西宁婉拒了,他放下筷子:“西宁不会喝酒,他那一份我来吧。” 付琰又一恼:“我也知道他不会喝酒,那就我们来。” 严叙微微一笑,并未多言。 酒杯不大,白底蓝纹,青花瓷料。杯中盛着的是桂花酒,颜色清亮,入口微甜。不知情的人也许会误以为它的度数很低,实际上这是用高浓度米酒浸泡制作的,酒的度数并不低,多喝些就容易上头。 柯西宁就看着这两人你一杯我一杯地你来我往。付琰喝得急,没一会儿,酒意上头,脸颊热得通红,差点倒头就睡。 严叙脸色未变,依然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柯西宁全程支着腮看他们喝。严叙见状,便放下酒杯,温声问道:“无聊了?” “还好。”柯西宁摇了摇头。 严叙又问:“困了?” “这才几点呐。”柯西宁不好意思地笑笑,小声地说道,“我就是……有点饿。” 这桌上的菜他们都是第一次吃,不仅付琰觉得不合口味,柯西宁也不觉得好吃。 严叙被 柯西宁莫名萌了一番,笑着摇了摇头。 柯西宁以为严叙是在嘲笑他胃口大。 结果严叙说道:“西宁,不吃这个了,我带你去外面吃点吧。” 柯西宁迟疑地看了付琰一眼,意思是他怎么办。 严叙问:“你知道他家在哪里吗?” 付琰虽然是他的朋友,但更是柯西宁的领导。他暂时还真的不太了解自己的领导住在哪里。 柯西宁摇了摇头。 严叙莫名放下了心,他考虑片刻,说道:“只能找个酒店安顿他了。” 柯西宁家只有一厅一室,总不能让付琰住在严叙那边。柯西宁想了又想,虽然有些不太放心,但还真的只有这一个方法。 十多分钟后,阿杰准时来。付琰的酒品很好,喝醉后不耍酒疯也不苦闹,安安静静地睡着。他趴在阿杰的背上,柯西宁怕阿杰扶一个大男人吃力,还想扶人一把,却被严叙按住说:“阿杰经常健身的,他一个人能行。” 柯西宁:“……” 但他真的收住了手。 等车屁股都远离视线,柯西宁对严叙说:“对不起。” 严叙失笑:“你对不起什么?” “这次吃饭其实我是想好好谢你的。”柯西宁说,“毕竟你放下工作,陪我在乡下那么长一段时间,还全程帮我安排我爸的后事。” 严叙沉默地看着他,然后说:“原来是这样。早知道你是出于这个原因请我吃饭,我就不应该答应。” 柯西宁看他。 严叙笑道:“结果还来了一场鸿门宴。” 柯西宁:“……” 严叙收起玩笑,问:“你想吃什么?” 柯西宁倒是绞着脑汁认真想了会儿:“一吃下去就觉得暖暖的,不知道附近有没有这样的店。” 趁着黑夜,灯光又不怎么亮,他们漫步在这条街道上也没有人发现。现在不算晚,周围的店几乎还没有打烊。 他们从大餐馆的街上,慢慢散步到了小吃街。路灯下,挂着一面旗子,用毛笔字写着草书的“面”字。这字行云流水,大气磅礴,没有一两年的功夫是练不成的。 柯西宁忽然觉得这店有些眼熟。 他不由自主地停住脚步,转头问严叙:“要不就这里?” 严叙认出了自己的字,他顺势坐下来。 一家面馆,到了这个点,几乎已经没有人了。店主忙着收摊回家,见有客人过来,便匆匆忙忙地跑过来,说:“不好意思,本店打烊。” 第77章 面馆 柯西宁一听店家快要打烊,不太想勉强人家,低下头小声对严叙说道:“要不我们换家店?” 可附近的面馆独此一家,别无分号。 路灯下,店家迷迷糊糊地瞪大双眼,“你是、你是严叙?啊,严叙?” 柯西宁反应很快,他立刻搬出那一套自己被认出来的官话,说道:“他不是影帝,只是和大明星长得像而已啦。你有见过严叙来咱们这小吃街的吗?” “有啊。”店家信誓旦旦地说道。 他又盯着柯西宁,若有所思地说道:“你是柯西宁吧?” 柯西宁尴尬地笑,低下了头。 这下,两个都被认出来了。店家不按常理出牌,柯西宁都不知道怎么接下去。不过他回头一想,确实是失策,这边的店也许真的有很多明星过来。而他和严叙……似乎也好像来过。只是过了太多年,这家店的装修风格也变了许多,柯西宁一时半会儿没认出来。 严叙看起来很淡定,他说:“我和西宁最近在附近拍一场新戏。” 店家便问:“叫什么名儿?等播出了我也去看看。” 柯西宁说:“叫风水大师。” 店家好像在回忆些什么,好久才缓过神来,点点头说等播出了一定会去看。 柯西宁仰头看了一圈,发现这家店虽然小,但是拾掇得很干净,有一种“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感觉。四周的墙上挂着一幅幅的相框,全是店主和各个明星的合照。 店家笑嘻嘻地说:“咱们这两条街靠近拍摄基地,明星都喜欢去前面一条街的宁家苑,但是偶尔也会有一些明星换换口味。我见过不少明星了。” 说着,店家就从墙上摘下来几个相框,把自己和明星的合照亮给柯西宁和严叙看。 照片有些年头了,但不妨碍柯西宁认得照片里的人。 严叙笑道:“我好像看到了冯毅和你的合照。” “冯老师最喜欢我家的高汤排骨面。”店家自豪地说道,“每次来都必点,但是他一定要点一小碟酱油,放在一边当调味品。” 柯西宁觉得奇怪,扭头问严叙:“排骨蘸酱油?” 严叙显然对冯毅这种癖好见怪不怪,他说道:“冯毅以前老家好像在海边,喜欢这个调调。酱油里还喜欢放一点点香油,他说这样很香。” 店家像找到共鸣一 般,连连点头:“对对对,您说得对。” 气氛一片和乐,店家显然也不打算打烊了。 他撸起袖子,豪情壮志地说道:“你们要吃什么,我给你们专门开灶去。” 柯西宁疑惑道:“还有原材料吗?” 店家看了一眼说:“巧了,最后还剩两份面条,我给你们下锅。” 柯西宁便小声地问严叙:“你要什么?” 严叙也不挑,就说:“我和你一样。” 柯西宁便对店家说:“来两份排骨面。” 他转头悄悄对严叙说:“要不我也像冯老师一样试着来一小碟酱油?” “随你。”严叙说,说出这两个字后,他又觉得这话可能有些敷衍的味道,虽然他心里完全没那么想,随后生硬地加了一句:“就这样,我觉得挺好。” 柯西宁根本没有在意他的态度,他的注意力全在忙着甩面的店主身上。 店家说:“没有香油了。” 柯西宁说:“没事。” 店家又说:“酱油也用完了。” 柯西宁这次微微一愣,便说:“那也没事,顶多就不尝鲜了。” 店家最后翻找了好一会儿,摊摊手,无可奈何地说道:“其实连排骨也卖完了。” 柯西宁:“……” 严叙也把两人的对话看在眼里,主动说道:“那来两碗鱼丸面吧。” 店主找了一会儿,说道:“鱼丸下午就卖光了。” 柯西宁哭笑不得,“你们这儿有什么就上什么。” 店主说了声:“好嘞。”说完这话,他就再次去后厨忙活了。 柯西宁趴在桌上轻声问道:“严叙,我们以前是不是来过这儿?” “当然来过啊。”店主洪亮的声音在柯西宁的耳边响起。 柯西宁忍不住笑了一声,他自以为说得很小声,可店主的耳朵却是出奇得灵,站在那么远的地方也能把他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店主把手往湿润的毛巾上擦了又擦,走到柯西宁和严叙这边来,说道:“你们还真忘了啊。” 他指向店门外被当做招牌的锦旗,“这上头的字还是你们题的。” 柯西宁被这么一点拨就想起来了,他看着严叙,笑意洋溢在脸上:“这还真不是我写的。” 店主拍了一 下大腿,说道:“哎,谁写的也一样。真正着笔的不是影帝您吗?柯老师就杵在旁边看着,我一直记得呢。这面旗子我当个传家宝供着呢,等我儿子成家立业娶媳妇了,我就把这面旗送给他……” “儿子传给孙子。孙子再传给曾孙子。”柯西宁笑眼弯弯,看向严叙,“子子孙孙,都拿你的字当传家宝。” 严叙知道柯西宁在取笑他,他也不反驳,只是无奈地摇摇头。 柯西宁经提醒才记起来,严叙单看那个“面”字就知道这是他和柯西宁七年前拍《小琉璃》的取景地之一。七年前拍影视剧的路子和现在不太一样,现在片场的一砖一瓦要么是临时搭建要么就是后期用软件修上去的,美则美矣,烟火味就消失了一些。 所以即便是主角在路边相遇,一起吃了碗牛肉面,那也是正正经经在路边找了家百年老字号的面馆。 细节决定成败。柯西宁至今都觉得这是他待过最细致的剧组。每个剧组都会有它的风格,《呓语》剧组江喻飞的理念就是用最少的钱做最好的效果,《风水大师》的制作班底很到位,投资也很大,做特效的后期也是从好莱坞请来的大师。 而《小琉璃》的理念怕就是“烟火气”三个字。作为电影,它喜欢取街边各个有意思的景。柯西宁曾见过片头,景物很美很真实,就像真的发生在我们身边一样。 店主感叹道:“我这小店是第一次被包场说要当做拍片的地方。那天,导演啊、副导演啊、制片啊、统筹啊……全都来了。走在最后的就是你们两位。” 《小琉璃》在这家面馆取景完毕后,剧组送了很多礼物给店主。 严叙毛笔字写得好,就提了一个“面”字送给对方。 柯西宁说:“你竟然记得那么清楚。” “当然啊。”店主夸张道,“这可是给电影做场景哎,一不小心就会火好吗?电影一火,我这小地方也会火,这样来的客人就越来越多。我就能延续祖宗的心愿,开个连锁面馆……” 他擦着桌子叹了口气,疯狂吐槽道:“这么多年来就一个剧组找我的面馆做景,我就等啊等,想等着电影播出,结果等了一两年没等到,忍不住去托人问了下,原来那么好的电影被禁播了。这年头真是乱来。我儿子上次和她妈一起在家里偶像剧,我瞄了一眼,男主角和男配角在一家餐馆谈事情,饭点,那个餐馆除了这俩,竟然一个客人都没,这不会瞎扯淡吗?” 柯西宁总觉 得这个剧情有点耳熟,“这部剧叫什么?” “忘了。”店主说道,“我就随便瞄了一眼,连主角长啥样都没看清楚,就记得那餐馆搞得还挺富丽堂皇的,天花板上全是水晶灯,我就想着有这钱整这灯,怎么不多花点钱多找几个群演啊。” 水开了。店主赶紧跑回去下面。 一说水晶灯柯西宁就彻底记起来了。这是他大前年拍的烂剧,收视率无比惨淡,导演还是妄图拉着柯西宁和女主角炒作。幸亏柯西宁没人气,女主角又是个新人,剧组炒了两三次压根没人注意,导演才不了了之,让这部偶像剧彻底扑街。 严叙说:“这剧听着耳熟。” 柯西宁不以为意,心道严叙肯定认错剧了。 “女主角是不是叫宁卉?”严叙说,“文娱的一姐。”文娱原来的一姐合约结束后就开了自己的工作室,宁卉就晋升了。这两年靠拍偶像剧混得还不错。 柯西宁挺惊讶的:“你怎么知道宁卉?” 文娱是个小公司,每部剧都扑得没水花。宁卉虽然是这家公司的一姐,在圈内却仍然是个小透明。 “不对……”柯西宁抓到了关键处,“那你知道男主角是谁吗?” 严叙说:“难道不是你?” 柯西宁:“……” “你怎么会关注这些小片子。”柯西宁勉强冷静地喝了口水,这些都是他的黑历史,“没道理啊。” “柯西宁和宁卉深夜喝酒未归。”严叙说,“这个新闻发上来一个小时,是我让人撤下来的,话题也是我让人降温压下去的。” 柯西宁哑然,原来始作俑者是这位。怪不得那位导演天天在群里抱怨说,买了大价钱的通稿,结果一点水花全无。柯西宁当初还以为是自己太没人气,现在想来,即便没人气,他也拍了那么多片子,剧粉还是有些的,娱乐新闻没有一个人讨论,这才是最不科学的地方。 “这是炒作。”柯西宁最先想着不是埋怨严叙,而是解释当年自己没有婚内出轨,“那部剧太扑了,导演想制造些噱头让它起死回生。其实大家只要看剧,就知道这是个剧照……” 最重要的是,严叙那时候肯定知道他对女人硬不起来。 或者说,柯西宁只对严叙硬得起来。 他当初有多么多么喜欢这个男人,严叙可能不知情,他自己心里门清儿。 “我知道那是剧照。” 严叙说,“也知道那是炒作。那部剧的导演自己在媒体人那里说漏了嘴。” 柯西宁皱眉:“既然知道,你为什么还要那么做?” 严叙微怔,继而说了声:“对不起。” “不用说对不起。”柯西宁想了想,说道,“我也不太喜欢和别的艺人捆绑炒作,那个导演也是先斩后奏。” 两人安静了下来。 柯西宁忽然问:“你做过几次这样的事?” “三次。”严叙说,“你的每一次剧组炒作和假绯闻我都找人挡下来了。” 三次……柯西宁在心里喃喃自语地默念了一遍,问:“你帮我拦下来的炒作都是有关我和别的主演凑一对的吗?” “……”严叙没有回答。 柯西宁却听明白了,不是。这柯西宁就疑惑了。除了宁卉那个之外,其他炒作都比较普通,无伤大雅,导演也是经柯西宁同意才发到网上的。严叙何必要把这种也拦下来。 严叙有个专门的公关团队。 白梓蕴那则绯闻刚爆出来的,严叙也是让同一个团队挡下来的。只不过团队有些低估了严叙的影响力,新闻稿和热搜虽然撤了,但舆论早就发酵。 柯西宁有些沉默。 他盯着严叙说:“你应该还记得《小琉璃》在这家面馆的拍摄剧情吧。” 严叙不明白柯西宁为什么突然提到这个,他说:“我当然记得。” 莫七和刘梨的初识,就在这家面馆。剧组包下面馆,稍作整顿,它就变得和剧本里描述得面馆相差无几。刘梨和莫七坐在同一张简陋的木桌上。 刘梨家境贫穷,手头上没什么钱,便问老板娘要了一碗没有牛肉的牛肉面,然后用筷子卷着面往嘴里送。他吃得急,额头冒出了些许的汗珠。莫七是为了等人,随便点了一份,放在桌上任由它凉掉。刘梨长得白,嘴唇却红,沾染了些许面汤,泛着水光。 莫七无意中看到刘梨吃得满脸通红的模样,莫名觉得有些可爱,点了一支烟,目光却一直有意无意地瞥向他。 非常简单的情节,却让截然不同的人第一次相遇,也让莫七注意到了刘梨。 可惜莫七要等的那位早已叛变。朋友没等来,等来一堆死对头。这些人做事不讲任何情理,一上来就干架,掀桌子翻椅子,弄得人仰马翻。 刘梨倒霉就倒霉在和莫七坐在一张木桌上,被对方 误以为和莫七有关系,牵连其中。莫七单枪匹马、赤手空拳地解决了一个又一个,后来对方的援军到达,莫七没有办法,只好带着刘梨一起跑。 这是两人纠葛的开端。 等到莫七和刘梨相爱后,莫七还带着刘梨来这家面馆吃饭。不同的是,那一次莫七可舍不得刘梨吃一份没有牛肉的牛肉面,更舍不得刘梨用自己搓一次性筷子的毛边木屑。 如今竖在竹筒里的不再是长满刺毛的一次性筷子,而是店主喷过漆的普通木筷。 店主大声吆喝道:“面来了,趁热吃。” 两份牛肉面各自放在严叙和柯西宁的面前,热气从碗里蔓延上去。店主给的牛肉量很多,厚厚地叠在面条表面,恐怕是因为要打烊,所以就把今晚剩下的所有牛肉存货都堆了上去。 柯西宁咬了一口面,竖了一个大拇指。 店主笑呵呵的:“好吃吧?” “嗯,很好吃。”柯西宁说道。他忽然想起了刚才店主的话,便小小地透露了一些内情:“《小琉璃》今年通过了许可证,近期内可能上映。” 店长惊喜道:“那我这店是不是能变成网红店了?” 柯西宁不敢夸大,毕竟《小琉璃》已经是七年前的电影了。七年后主创人员很难集齐,宣传也容易跟不上。 严叙却说:“是啊,你这家面馆很快就会出名的。” 店长看起来很开心,他抑制不住自己的笑容,“我要定个小目标,首先要让我这家面馆成为中国第一的面馆,再让它走上国际。” “这还真是个小目标。”柯西宁觉得有趣,笑了一声,接着沉着气说,“我们趁热吃吧。” 老板也不方便站在这边,走到后厨收拾餐具去了。 严叙看出柯西宁心里藏着事,他放下筷子,问道:“你是不是有话对我说?” 柯西宁想了想,决定要对严叙说出自己心里扎根已久的疑惑。但他还是说:“先吃面。” 两人吃完两碗热腾腾的牛肉面,接着和店长告别,行走在寂静的小道上。 严叙和柯西宁并排而行。 柯西宁鞋尖踢了下人行道上的小石子。小石子灰溜溜地滚落到一棵高大的树下。 树影下人影摇动。 柯西宁问他:“离婚那天,我问了你两个问题。你还记得吗?” 严叙皱了下眉:“ 记得。” 柯西宁说:“第一个问题,你当初喜欢我还是刘梨,这件事我已经有了答案。” 严叙看他,沉吟道:“对我而言,刘梨只是个虚拟人物。” “这真是个乌龙。”柯西宁笑了笑,“老天爷像是给我们俩开了一个玩笑。除夕夜,你给我做了几道菜,却都是刘梨爱吃的,我当时很难不想多。” 严叙抬眼,心里复杂,正欲解释。 柯西宁却说:“伯母都和我说了,这些菜是她教给你的,和你没什么关系。” 他顿了顿,接着说出内心的想法:“不过那时候我根本想不到原因竟然是这样。每次打雷天,我都说自己不怕打雷,你却总是在那天特别……特别护着我。直到你告诉我,我每次打雷都会做噩梦,心里才存下这个未解开的疑惑。直到回老家,发生种种事后。我慢慢正式心底深处害怕的那些,才明白原来我妈妈就是在雷雨天出事的,而我当初自动把这段记忆屏蔽下来在,还有雷雨天会暴露我内心真实的情绪。” 对柯西宁来说,这些事真的是伤疤。 严叙安慰他说:“西宁,都过去了。” “是啊。”柯西宁笑笑,“我能坦荡地告诉你,也就证明这些阴影已经不算阴影了。” 严叙听明白了柯西宁的意思。 “严叙,演《呓语》内心独白的时候,你教我演员就是应该懂得入戏和出戏。我那天其实想问你,你这么教我,那你做到了吗?之前我一直怀疑你没有从《小琉璃》这部戏中出戏,你只是把我当做刘梨。如今想来,一直是我猜忌作祟,我不自信,不相信你曾经是爱我的。” 这一大段话发自肺腑,几乎把柯西宁当初的患得患失全都说了出来。 柯西宁问道:“所以你……曾经是爱我的吗?” 严叙觉得有些好笑。原来那么久,柯西宁仍然不相信自己对他的感情。从另一方面来说,这也是一种失败。 他真的无奈地笑了一声:“何止曾经,我现在对你的感情,和以前没什么两样……西宁,我爱你。” 柯西宁掀起眼帘,看他。 严叙不经常表白,上次说“我爱你”还是在离婚那天。 他的心像打鼓一样,震耳欲聋。 严叙急迫想要知道柯西宁的回复。 “严叙。”柯西宁是真的疑惑,“你说你爱我。可是你当初为什么不 想让我红?” 他本来对这件事没什么概念,只是隐隐约约觉得严叙应该不太想让他红。今天他明白了。严叙当初并没有他想象得那么不关心他,反而还挺关注他的各个事业。 可严叙不仅袖手旁观,任由柯西宁接一些永无出头之日的烂剧,还会出手拦下提到柯西宁的各种炒作。“炒作”这玩意儿,听起来不怎么好,像是娱乐圈最表层的肮脏,但对于演员和剧组来说,适当的炒作能够保持热度。 很多一般性的炒作,导演过问柯西宁之后,为了这部剧好,柯西宁也会答应,就像观众讨厌水军,但水军的确是引导风向的最有效手段之一。 严叙没有回答。他不是不想回答,而是不知道怎么回答。 要是真的如实回答,就会撕开他当年温柔的假象,露出他赤裸裸的私心。 第78章 疯子 严叙对柯西宁事业的态度,是很矛盾的。他一方面很清楚柯西宁在演技上的天赋,也很明白柯西宁对演戏这一项职业是喜爱并且有所期待的。但一方面他又不想柯西宁太红。 娱乐圈是个繁华又虚无的场所,纸醉金迷,幻影泡沫。 也许等到柯西宁站在最巅峰就会发现,原来严叙也不过如此。严叙没有柯西宁想象得那么优秀,他的身上也有许许多多的缺点。在这场婚姻里,所有人……徐桥、阿杰、冯毅甚至包括柯西宁自己,他们都以为严叙是站在强势的一方。他们认为严叙自信,过于自信导致于自大,所以才在婚姻出现危机时,仍然坚信着柯西宁不会离开他的身边。 只有严叙知道,他哪里是自信?那些只不过是不知所措后强装的冷静和镇定。与其形容这种情绪是自信,更不如称呼它为自欺欺人。 柯西宁曾说他在这场爱情里患得患失,迷失了自己。 可患得患失的人何止是柯西宁一人。 严叙一直存着私心,他希望柯西宁的眼里只有他一个人,他希望柯西宁的世界里只有他一个人。可惜但他又不想让柯西宁太过伤心,所以在柯西宁面临解约风波时他愿意伸出一只手来帮助他,但每次剧组炒作帮助柯西宁制作话题时,他又在背后做一些小动作。 这样卑鄙、自私的他,不再强大,漏洞百出……严叙怎么可能会想让柯西宁发现? 他偶尔想让柯西宁成为一只鸟,被束缚在笼子里,只为他展颜和歌唱。严叙也宁愿化作囚住他的那个笼子,温柔地陪伴着他,只要柯西宁的世界里只有他。 现实却打碎了这个幻境。 柯西宁可能是鸟,但却是一只不愿意拘泥在笼子里的飞鸟。它想要飞,渴望自由,偶尔又留恋着笼子。等它终于鼓足勇气,扑闪着翅膀的时候,才发现它留恋如家人般的笼子并没有他想象得那么好。 它的脚上绑着细细的绳索,绳索的尽头便是笼子。 鸟拼命地飞,最终挣脱了绳索,可脚上却永远留着一道难以遗忘的伤痕。 天挺冷,柯西宁裹紧外套,身体稍微往里缩了缩。他见严叙没有任何回应,便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 “严叙,你真的不想让我红吗?” 比起签字那天难以置信的质问语气,这次柯西宁的心态平稳了许多,更多的是好奇。他定定地注视着严叙,期待他的回答。 严叙闪躲开柯西宁灼灼的目光。 柯西宁感觉挺失望的。 “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了。”柯西宁扯了下嘴角,“面很好吃,今晚我过得很愉快。” 严叙在宁家苑吃饭的时候喝过酒,不能酒后驾驶违背交通规则。最后,还是阿杰过来接他们回的酒店。 柯西宁一见到阿杰,就想到那个宿醉不醒的付琰,他问道:“阿杰,付琰怎么样了?” 严叙掀起眼角,不动声色地看了柯西宁一眼。 柯西宁假装没看到。 “挺好的。”阿杰笑着说,“付总酒品不错,喝醉酒也不闹,很快就睡着了。” 不久后,车在酒店门口停下。柯西宁和严叙相继下车,阿杰把车开到负一楼的地下车库。 天色已晚,酒店大厅冷冷清清的,除了前台别无一人。前台小姐怕是困极,坐着也能打盹儿。柯西宁和严叙就在她的眼皮子走过去等电梯。 “叮”的一声,电梯下来了。 柯西宁等严叙进电梯,才准备进电梯。就在这瞬间,严叙忽然伸出左手强硬地把他拉进了这个狭窄又闭塞的空间,他把柯西宁带到电梯的角落里。他长腿一抵,抬手压住柯西宁的后脑勺,将怀中人牢牢地困住。 柯西宁惊讶有余,反应过来后,反射性一般疯狂地挣扎。 “严叙,你疯了。” 他皱起眉头,用力推着严叙的胸膛。 没用。 他拳打脚踢,严叙西装裤的裤腿上蹭满柯西宁灰色的鞋印。 依然没用。 严叙仍然占有优势。 这人的力量向来比他强大得多,无论柯西宁怎么反抗和挣扎,他和严叙的距离也没有被拉开分毫。 柯西宁渐渐脱力,感到弱势的可悲。 “严叙,你放过我好不好?”他的嗓音沙哑,像是带着哭腔,又像是没有。 下一瞬,严叙的眼底浮现一丝复杂。 他的眸光凝视着柯西宁,许久未动,宛如一尊雕塑。 半晌,严叙的眸光微闪,高大的身影颤动了一下。 柯西宁以为严叙会放开他。可严叙的做法却出人意料。 严叙忽然低下头,双手捧着柯西宁的脸庞,不由分说地亲了下去。不同于严叙制住柯西宁的强硬态度,此时 的他温柔又耐心,一寸寸地描绘着柯西宁单薄的唇形。 比起吻一个爱人,严叙更像是在吻一个信仰。他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不敢太深入,只怕把怀里的青年给惊吓到。 柯西宁完全没料到严叙会突然有这样大胆的举动。比起再次尝试反抗,这时候他的情绪更多是懵。 严叙是个很聪明的人,他明白对柯西宁来说死缠烂打没有任何作用。所以他才压抑着心中的感情,一点点地试图接近柯西宁。 今晚,他真的是疯了。 柯西宁的胸膛深深浅浅地起伏着,他的心跳如擂,不过他真切地知道,对方也不比他好到哪里去。 楼层到了,电梯门缓缓地开启,闭合的狭窄空间里被破开一道细微的裂缝,露出些光明的影子。严叙依然吻着柯西宁,他的手稍微一抬,电梯门就被合上。 天地间,又仿佛只剩他们两人。 严叙吻得投入。 他尝到了一丝咸涩的苦味,而怀里的人害怕得在发抖。 严叙的脑海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单纯到只剩心疼的念头——他哭了。 他的西宁被他弄哭了。 严叙手足无措地放开他,电梯顶部的光线打在柯西宁略显惨白的脸上。他看起来无助又可怜。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开心,一点都不。 贪欢永远是短暂的,现实给了严叙狠狠地一击。严叙狼狈地后退几步,先是下意识低头,而后才缓缓掀开眼帘,无声地张了张嘴。 被严叙强行关上的电梯门再次开启。 柯西宁一个字都没说,沉默地离开,与严叙擦肩而过。 任由严叙一人停留在这个空间里。他觉得心头闷闷的,喘不过气来,背上又像压着千斤重的累赘。严叙的目光落在一处角落中,他像是在沉思,又像是什么都没想。 最后,这个高大的男人,仿佛被压垮一般,缓缓地蹲下身来。 他的背影看起来很落寞,就像是江河上漂着的一叶孤舟,形影单只,独自飘零着。 ※ 冷静,冷静……念过三遍后果然有效果。柯西宁的心绪逐渐沉寂下来,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冷静,至少在严叙的眼里,不那么慌乱。 一步步地走出电梯,迈步在一条走廊上,又拐了一个弯。 他确定严叙的目光不会涉及后,这条绷着的心弦才像弹簧一般松 弛开来。柯西宁扶着墙壁喘息,把刚才发生的那些事全都抛之脑后。 过了良久,柯西宁闭了闭眼睛,没事人一般拍了拍裤腿上的灰尘,重新回房。 他开灯,拿着睡衣进浴室,洗漱……一切如往常一样,好像没有任何变动。这又是一个极其普通的一天。他、严叙还有付琰吃了一顿鸿门宴,就这样而已。 明天还要拍戏。柯西宁洗漱完毕后,就准备入睡,可惜这一次他却再也睡不着了。 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柯西宁把被子从头顶拉下来,脸暴露在空气中。他闲得发闷,死活睡不着,手在床头柜上摸来摸去。 他把手机捞了过来,亮屏,看时间。 ——凌晨一点半。 严叙十二点多就发来过一条短信,短信内容很简单,没有对今晚发生的事进行任何解释。它只有四个字。 “西宁,晚安。” ※ 翌日,片场。罕见的,严叙并没有来。 来的是付琰。 付琰作为他的临时经纪人,来剧组探班再正常不过。他趁柯西宁一场戏拍完的休息时间,和他商量着明天生日会的准备事宜。 付琰的工作状态很好,全然没有平常的吊儿郎当,柯西宁很信任他。 “既然是回馈粉丝。”付琰来来回回地摸着下颌,沉思道,“那粉丝和你就应该是主角,但是只有粉丝有点太单调。她们想必也想知道一些你私下的生活,你可以稍微透露一点。” 说到“稍微透露一些”,付琰食指和拇指微闭,做了个小动作。 柯西宁不太明白付琰的意思:“你指的是什么?” 付琰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模样,他解释说:“粉丝肯定比较关心你平时有什么朋友。既然是你的生日会,你就可以正大光明地请几个好友过来?” “我没什么朋友。”柯西宁有些恍惚,“蓝宇可以吗?” “行啊。”付琰嗯了一声,“可惜他是圈外的吧?粉丝怕是更想知道你圈内的朋友。” 柯西宁想到了《呓语》期间结识的圈内好友,就是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时间。要是真算起来,那段时间他最交好的应该是沈新南,可出了那么多事后,让他再见沈新南就有些尴尬。 何况他们现在也没怎么在联系。 柯西宁说道:“我去问问吧。 ” 付琰皱眉:“你人缘那么差?连圈内好友都没有?” “有几个。”柯西宁犹豫地说道,“但没有提前通知,也不知道会不会来。” 付琰沉吟道:“其实如果你请他的话……现场应该会很轰动。” 柯西宁抬眸,“谁?” “严叙。”付琰不太情愿地说道。 “不行。”柯西宁想都没想就拒绝。 第79章 戒指 付琰不太理解柯西宁这话是什么意思。昨晚这两人还说说笑笑、你来我往的,今天正主却连个生日会也不肯请对方。 这也太离奇了。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无论柯西宁和付琰澄清过多少次,无论柯西宁强调过多少遍他和严叙就是个夫夫散伙转变为朋友的普通关系,但在付琰这个旁观者的眼里,他们的关系远没有柯西宁说得那么单纯。 说是暧昧,也不至于,没那么肤浅。 准确点来说,应该是默契。严叙和柯西宁只要待在一个空间里,就会自动形成一个透明的保护罩,若隐若现地屏蔽着别人。昨晚,付琰就是被隔阂在外的那个别人。 都当了一晚上的电灯泡,付琰要是仍然深信柯西宁嘴上的“朋友论”,那才是真扯淡。 撇开私人原因不谈,付琰不太喜欢柯西宁和严叙继续发展以前的关系。毕竟全网都见识过严叙那些忠实粉的战斗能力——白梓蕴和严叙只是被拍到一张深夜烛光晚餐的图片,这位所谓路人缘极好的当红小生就被粉丝从头到脚嘲了个遍,白梓蕴的粉丝完全招架不住。 付琰经历过白梓蕴事件,只要想起来就会后怕。要是被拍到的不是白梓蕴和严叙,而是柯西宁和严叙呢?那承受着网络暴力的,就会是柯西宁…… 出于工作角度考虑,付琰不同意柯西宁和严叙重燃旧爱。 出于个人情感角度,他更不太愿意柯西宁吃回头草。 不过作为经纪人,讲究的是利益最大化。不管付琰再怎么不同意柯西宁和严叙继续发展下去,他明确地知道要是严叙以朋友的身份出现在柯西宁的生日会上,那对柯西宁的话题和人气推动是不小的。 付琰有些匪夷所思,“为什么?昨天你不是还请他吃饭吗?” “不为什么。”柯西宁低下头,不愿意说得太详细,语气罕见的有一些冷淡和敷衍。 这两人吵架了?或者是谈崩了? 意识到这个可能性后,付琰的心情好了许多。 他的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却仍然佯装出很遗憾的模样:“那真的是挺可惜了。你生日会上肯定会请一些记者来。影帝从未出席过任何人的生日会,他能专程参加你的生日会,本身就是一个很大的噱头。” 付琰见柯西宁表情无异,啧了一声,又摇了摇头,叹道:“可惜了,可惜了。本来头版头条肯定是我们 的了。” 柯西宁不怎么在乎地说:“那也是蹭他的热度,没什么意思。” 理智告诉他这没什么。现实却很不给力。付琰的内心高兴得快要飞起来了,嘴角完全失控。他憋笑着叹了口气,拍拍柯西宁的肩膀,长叹一口气:“对,你现在热度高,不需要蹭严叙的热度。” 柯西宁默默地看了他一眼。 付琰心情好,难得温柔。他柔声问道:“怎么了?” “我有点想容雪姐了。”柯西宁叹了口气,说道。 付琰听出了言外之意,替自己打抱不平道:“柯西宁!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焉坏的!” 柯西宁瞥了他一眼,淡然道:“还不是跟你学的。” 这句话很普通,却意外戳中了付琰。他宛如被打通了任督二脉,心微微颤抖了一下。 “行、行吧。”付琰咳嗽了一声,扭过了脸,不再看柯西宁。 导演站在远处,对着柯西宁招手示意。 柯西宁看明白了,他快速脱掉披在身上的外套,随意扔到椅子上,露出原本穿着的戏服。 他对付琰点点头说:“那我先去拍戏了。生日会的事就交给你了。” 付琰认真地注视着柯西宁,目光划过一丝惊艳。剧组上上下下的服饰都是由一位老前辈设计的,他曾在国际上获得过古风服饰的奖项。那些被奉为经典的古装造型,有不少出自于这位之手。 为了完整地表现出剧本中容兰的风流样貌,老前辈煞费苦心地设计了三十张令他满意的图纸。经过多方商量和争论,剧组最终留下来三个样式。 今天柯西宁穿的是一件月白色的丝质长袍,袖口和衣襟别出心裁地绣着暗色的木兰,手里永远配一把折扇。这个年代的成年男子不强求束发,更何况是容兰这样的边缘职业。 鸦色长发,唇红齿白。 他皱了下眉,回头看付琰,继而展颜笑道:“你别拉我的假发,胶水挺牢固的,头皮都快被你扯下来了。” 付琰瞳孔微缩,缓过神来。 他尴尬地低头,很快松了手,眸光中的情感也如同潮水一般收了回来。 导演见柯西宁迟迟不来,又喊了一声。柯西宁高声应答,整理着衣冠匆匆跑去。 付琰是个典型的理工科生,学生时代就没怎么好好上过语文课。对他来说,这种文绉绉的句子,拗口又难记 ,对现实也没多大意义。但今天他望着柯西宁瘦削的背影,脑子里忽然浮现出一句话,觉得再贴切不过。 ——色授魂与,心愉一侧。 ※ 今年柯西宁二十九岁生日,举办点就近选在s市。 历来有请粉丝来的生日会,偶像都会为了回馈粉丝,登台做一个演出。这种类似于才艺表演的内容,对歌手来说比较简单,但对演员来说,就是一个不小的考验。他们的长项是演戏,但总不至于在粉丝们面前演戏。 接受各方意见,柯西宁来一段歌舞表演。 歌舞表演,顾名思义,就是既需要唱也需要跳。这种节目很能调动现场的气氛。 他唱歌一般,擅长小清新或者深情慢歌,跳舞还可以,据柯西宁自身透露,他以前可是舞蹈队苗苗班的。鉴于柯西宁太忙,学习歌舞的时间太紧,只有一个半天。所以排舞老师给他挑选的舞蹈很基础,动作幅度不大。 这位苗苗班同学一大清早,天还没亮,所有人都还没起床就去舞蹈室练舞,无情地被现实掌掴。果真苗苗班只是苗苗班,年纪大了骨头硬了,筋也软了,压个腿就能疼得要死。 柯西宁按着舞蹈老师的意思努力地跳完一整段。他停下来大口大口地喘气,脸颊淌着汗,喝了一口水稍作休整。舞蹈室四面八方都是镜子,所有一切都在镜子下无所遁形。 他累得只能撑着墙壁维持自己,弯下腰来,单手扶着膝盖,目光却逡巡到了付琰的身影。 他来得还算早,现在才早上十点多。 付琰倚在墙边,静静地注视着柯西宁。柯西宁抹了一把汗,转头笑道:“跳得怎么样?” “要听实话吗?” “当然。”柯西宁点头,“不过你说假话也没关系。你说假话会心虚,一眼就能被人看出。” “……”付琰心里觉得柯西宁跳得很不错,可听到柯西宁那么说,心里就不是很服气。 他冷哼道:“不如猴耍。” “我明白了。”柯西宁看向站在一旁微笑的舞蹈老师,笑道,“老师,我有自信了。我肯定跳得很好。” 这位舞蹈老师是圈内有名的零,他很单纯地欣赏柯西宁,此刻正支着下巴星星眼地看着柯西宁:“我就说你跳得很好呀,你就是不信。” 付琰:“……” 他说:“不闹了。我按着你的意思叫人联系 了这些好友,确定出席的名单我已经发到你手机上,你看一眼。” 运动起来口袋揣着手机不太方便,所以柯西宁把它放在椅子上。闻言,他便坐下来刷起了手机。 付琰坐在他的身边,纠结了好一会儿,才问:“除了我,还有谁在凌晨发给你生日祝福吗?” “不多。”柯西宁刷着来宾名单,眼也不抬地说道,“但有几个。” 付琰假装毫不在意的模样,硬着头皮问道:“谁啊。” 柯西宁一本正经道:“付总,这是隐私。” “行吧。”付琰说道,“隐私就隐私。”他问这个问题,其实就一个目的,想套出有关严叙的一些信息来,没想到柯西宁真的只字不提,讳莫如深,他也就不再多问。 蓝宇和陈律师都会去,《呓语》和《风水大师》剧组的主创人员都在名单之列,包括没怎么在联系的沈新南,还有冯毅也明确会来。 《谁在撒谎》的其他几个常驻嘉宾也都被邀请而来。 柯西宁有点意外,这些明星中,不乏通告接到手软的大忙人,有些仅有过几次的见面机会。他真没想到,这些人都来了。 团队抽奖发布一百张门票,无须粉丝出钱,全部由经纪公司自掏腰包。场地仍在布置,粉丝们焦急地等在候场室。于倩雯和其他几个工作人员将粉丝送来的生日礼物,一一搬到后台。 柯西宁坐着任由化妆师折腾脸。 于倩雯坐在一边帮柯西宁整理礼物,絮絮叨叨地念叨着这些礼物的品种。粉丝们选礼物选得很费心思。她们应该是这世上,除了柯西宁亲近的人以外,最了解他的一批人,送来的礼物要不是柯西宁需要的,要不就是他喜欢的。 连送衣服和饰品,都只选柯西宁曾公开承认喜欢过的牌子。 “……竟然还有一打男士内裤。”于倩雯从一堆礼物中扒拉出来,笑得连气音都出来了。 送内裤给偶像当做生日礼物不是很稀奇。 但柯西宁是第一次,他用手遮住脸,恼羞成怒道:“于倩雯。” 于倩雯夸张道:“西宁哥,你好凶啊。” 柯西宁小声道:“我害羞行不行?” 于倩雯和化妆师都笑得花枝乱颤。 这些礼物中最不缺少的就是柯西宁的q版玩偶公仔。于倩雯将这些公仔一一整理出来,忽然发现有一个不太一样。这个公仔的 手指上挂着一个东西,看起来亮晶晶的。 她低头细细一看。 “这是戒指吗?”于倩雯讶然道。 第80章 退圈 于倩雯显然没见过玩偶里戴戒指的骚操作,对她来说,这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化妆师转身挑了一支化妆刷。 柯西宁淡淡地扫了一眼。他的目光顺着于倩雯的视线落在了玩偶的手指上,接着那枚戒指的全貌就被他收进了眼里。这显而易见是一枚男戒,戒指表面很光滑,款式简约大方,内侧好像隐隐约约地刻着什么英文字母。 于倩雯注意到他西宁哥的神情有过片刻的僵硬,结果一转眼,柯西宁就恢复如常,闭眼任由化妆师用刷子扫脸,仿佛刚才于倩雯看到的失神只是一瞬间的错觉,从未真正发生过。 她把戒指从玩偶的粗手指上取下来,捏着这一枚在白炽灯下闪闪发光的小玩意儿,不解地说道:“这也是粉丝送的吗?怎么会想到送一枚戒指啊?” 化妆师见惯大风大浪,不足为奇地耸了耸肩膀:“粉丝是有可能送戒指的,但不会送太贵。毕竟她们送的主要是装饰类,不会动真刀真枪。” 真刀真枪偶像也不肯戴啊。 她拿下刷子,笑道:“西宁,可以睁眼了。” 柯西宁的睫毛微微颤动,接着睁开眼来。今晚他要演出给粉丝看。表演的曲风偏摇滚,节奏很快,一改柯西宁往日喜欢的歌曲类型。化妆师便按着节目类型给柯西宁化了一个较亮眼的妆容。 不止如此,他今天还被染了一个灰色的头发,虽然是一次性的。 柯西宁做什么于倩雯都紧随着。这次的生日会造型让她想起柯西宁在《谁在撒谎》节目中第一次露脸的小丑造型。这个节目让柯西宁重新出现在广大观众的视野中。柯西宁的首次造型突破了自我,让观众看到了不一样的他,备受好评。 于倩雯小声说道:“很好看哎,感觉比上次那个小丑造型还好看。上次那个好看归好看,就是太吓人了,不太符合主流审美。这个像是日常和小丑造型的结合体。我猜粉丝们一定会喜欢的。” 化妆师见于倩雯那么捧场,心情更好了一些,透底说:“我就是按着上次的造型稍微改动了一些。西宁是演员,演员在台前没有歌手那么多变的日常造型。好不容易表演一次,过把干瘾也挺好的。” 于倩雯点头如捣蒜。仿佛早就把戒指的事抛之脑后,完全被柯西宁的造型吸去了目光。 柯西宁却仍在想事情,他有些出神,连目光都发着虚。化妆师见他一直沉默,便轻声叫了他 一下:“西宁,你看一眼,觉得怎么样?不好我再改改。” 这么一喊,才把柯西宁喊了回来。他微怔,缓缓地掀起眼皮,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点了下头:“没什么需要改的,就这样很好。” 化妆师笑了笑,回头收拾起行头来。 于倩雯正想把戒指归为原位,柯西宁却突然叫了她一声:“倩雯,你把戒指给我看一眼。” “哦。”于倩雯点点头,依言照做。 柯西宁的心跳莫名快了一些,戒指从于倩雯的手中传递到他这边,食指和大拇指的指腹轻轻地摩挲着戒面的内侧,不出所料地摩挲到那行熟悉的字母。证实猜测后,他的心跳才慢了下来。 于倩雯纳闷道:“西宁哥,这枚戒指有什么不对吗?” “没什么不对。”柯西宁轻吸了一口气,目光直视于倩雯,“你说你在玩偶手指上看到它的,你能告诉我,是哪个玩偶吗?” 于倩雯从礼物堆里扒拉出这只玩偶来。 她用手抓着玩偶,仔细瞅了两三眼,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于倩雯喃喃自语道:“这玩偶是哪个角色啊,我怎么没见过。” 粉丝中不乏才华横溢的画手,这类画手会将偶像的脸绘画成q版的,再联系店家制作仿真玩偶,有不少粉丝会选择制作偶像在剧中的角色玩偶。于倩雯就见过不少霹雳侠和路铃的玩偶,《风水大师》发布官宣图后,她也有见过少量的容兰玩偶。 霹雳侠的标志物在于赤红色的披风。路铃的玩偶会顶着一个兔耳朵和一顶黑色礼帽,象征着路铃和心理医生初遇的装扮。容兰作为古风,玩偶的形象明显区别于前两者,一身青布褂子,手执水墨画的纸扇。 于倩雯熟悉各种角色和真人玩偶,她却是第一次见到这个玩偶形象。 这个玩偶应该是花大价钱制作的,非常逼真,但说它是柯西宁,又不太像。它就像是大学上随处可见的学生,穿着条纹的连帽卫衣和普通牛仔裤,头顶戴着深色棒球帽,头发偏长被压下来几缕,笑得傻兮兮。 于倩雯绞尽脑汁,想不出这粉丝仿照的究竟是哪个角色。 柯西宁沉默地注视着这个玩偶,神情恍惚。他伸开手,于倩雯就连忙把玩偶交到柯西宁的手里。 她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看柯西宁情不自禁地用手指抵着玩偶的鼻子,嘴角不由抽搐,心道西宁哥竟然也有那么幼稚的一面。但很快,柯西宁便收回了手。 于倩雯好奇地问道:“这个玩偶究竟是您的什么角色啊?我怎么没见过。” “谁都不是。”柯西宁平静道,“这就是我。” 于倩雯睁大双眸。 柯西宁补充道:“不过是几年前的我,才上大学那会儿。” 于倩雯恍然大悟。 但没过多久,她又迷糊起来。究竟谁会闲着没事干做一个学生时代的柯西宁? 柯西宁在素人时期是挺亮眼,但那是在素人堆里比较得出来的,真正的明星光凭先天条件是不够的,他们需要经过无数的包装,最后才能将璞玉打磨成珠玉光鲜亮丽的模样。所以素人时期的照片在很多明星眼里,就算是黑历史。 柯西宁才出道那会儿,就是素人往明星方向包装的一个过程。这个阶段没多少人认识他,就连于倩雯这样的忠实老粉喜欢上柯西宁,也是因为他出道两年后的一部劣质风偶像剧。 柯西宁已经猜到送这个玩偶的人是谁了。 这其实有点出人意料,毕竟那人真不像是一个送玩偶给他的人。可这玩偶的画风确实像是他还没出道那会儿的衣着打扮,而整个娱乐圈记得这段历史的屈指可数。这枚戒指就戴在玩偶的手指上,柯西宁已经百分之百地确定这是严叙送来的。 于倩雯见柯西宁一直捏着戒指转来转去,她斟酌地问道:“这些礼物全部送到酒店吗?” “嗯。”柯西宁说,“等生日会结束再拿回去吧,先不急。” 时间已经差不多了,宾客和粉丝有秩序地被安排入场,记者也分批来到了现场。于倩雯扒着门看了一会儿,回来汇报情况:“西宁哥,你得上台了。” 柯西宁没想到时间过得那么快。第一次要在这么多人面前现场表演,他有一点紧张,深吸一口气,说道:“我知道了。”说着,他便站了起来。他想着把手里的戒指放到一处地方,不至于乱丢。 于倩雯眼疾手快地说道:“您把戒指交给我吧,我来和礼物一起保管。” 他愣了一下,心里有一些迟疑,点点头,说道:“行吧。” 柯西宁转身离去。于倩雯守在休息室,想找个小盒子将戒指装起来,这东西容易丢,必须找个容器盛放。化妆师坐在她身边,听到外边震耳欲聋的尖叫声,接着舞蹈的音乐声响起,她好奇地问道:“你怎么不去看西宁表演?” “今天排练的时候我看过听多次。 ”于倩雯笑笑,“我就不去凑热闹了。粉丝们的礼物这么多,全部算起来也是一笔巨额,整理它们也是我的工作啊。” 于倩雯说着说着,便好奇地把视线转移到了放在桌上的男戒上。也许西宁哥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对这枚戒指很重视,目光总是有一搭没一搭地瞥向它。 “西宁对粉丝真好。”化妆师有感而发道。 “那是真的。”于倩雯哈哈大笑说,“我没当他助理之前就是他的粉丝。西宁哥以前拍戏没那么忙的时候,还会回粉丝的评论和私信。我高考那时候吧,压力特别大,把西宁哥当做树洞诉苦,他竟然看了……不仅看了,还说了好几句暖心的话。真的,那时候我觉得特别治愈,西宁哥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你一连说了三个很好。” 于倩雯不好意思地笑。 她和化妆师熟络了一些,便好奇地问道:“你刚才说粉丝不会送太贵重的戒指给偶像,因为意义比较深远,偶像不怎么会戴。那粉丝一般送多贵的,偶像才比较能接受?” “一般一两千吧。”化妆师是个已婚女士,“上万都差不多能当婚戒了。” 于倩雯似懂非懂地点头。 化妆师见于倩雯对这话题感兴趣,就讲了一个她认为好玩的给这位小助理听。 “你有没有看过一种偶像剧。男主角送给女主角戒指,戒指的内侧就会刻上对方的姓名。这其实是有原因的,十指连心,这就好像伴侣的姓名永远会放在心上。” 于倩雯当然有看过,这种老梗她在无数偶像剧中都有见识过。 “你先别笑。”化妆师一本正经地说道,“这个灵感其实来源于一个上世纪创造的珠宝品牌。它有条产品线,其中的产品专门为这种一生一个伴侣的理念来设计产品。” 于倩雯好像有听过一点有关这个品牌的故事,她好奇地追问着细节。 化妆师微微笑道:“如果购买戒指,戒指内部就会请专人刻字。但是一人一生只能有一个id,代表唯一。” 虽然俗套,但于倩雯是真觉得浪漫。 化妆师觉得粉丝送给柯西宁这枚戒指的款式有些眼熟,但没多想。她随口问道:“西宁平常喜欢戴这些饰品吗?” “不太喜欢吧……”于倩雯想了想说,“至少我从来没见他戴过。对,以前也没有。” 明星佩戴饰品需要格外小心。单身 的艺人,只是和别的明星凑巧佩戴同款,却被营销号当做实锤散播在一起谣言的例子屡见不鲜。如果艺人有恋人,那更不敢佩戴戒指之类的饰品,怕一不小心就被发现。 柯西宁和严叙结婚七年来,从未在公众面前戴过一次戒指。那枚象征着唯一,内侧刻着爱人名字的戒指被他锁在严叙公寓的抽屉里,离婚那天,压根就没带出来。 他没想到的是,严叙居然用这样的一个方式,把属于柯西宁的这枚戒指,带到了他的身边。 现场的尖叫此起彼伏,一刻不停,那些熟悉的明星友人坐在台下也嗨到爆,但台上灯光太亮,柯西宁其实不怎么看得到台下的人影。最终音乐停下,柯西宁出了大把大把的汗,他微笑着像观众鞠躬。观众的鼓掌声如潮水一般汹涌澎湃。 他热得脱掉外套,一步步地走到后台。 休息室已经没了化妆师,只剩于倩雯一个人在。她见到柯西宁,就连忙递上纸巾和水。柯西宁仰起脸,喉结滚动,他喝完水抹了一把嘴角。 付琰也从前台走到了后台来,他小小地夸奖了一下柯西宁的表演。 朋友圈和微博都是祝他生日快乐的消息,他转发了几条,并一一感谢对方。 “你在刷微博吗?”付琰问道。 柯西宁嗯了声。 “那你别忙着转发,去看一眼热搜有没有关于你生日的消息。” 柯西宁依言退出自己微博的主页。 “有没有?”今天太忙,付琰整天忙得和陀螺似的,脚都没沾地,更何况是拿手机。 “有。”柯西宁说。 “第几?” “第二。” “还行。”付琰嘴上说着还行,但心里仍然有点不甘心,毕竟他为这场生日会做了不少的准备,请来的记者也全是大型媒体栏目,舞蹈也直播上传到网上,“哎,那第一是谁。” 柯西宁的语气还挺平静:“严叙。” 付琰的脸一下子拉了下来,他咬咬牙问道:“他最近不是挺低调的吗?怎么又上热搜了?因为什么话题?” 柯西宁垂下了眼睛,掩住眼底真实的情绪。 “合约到期,解约……还有,宣布近年来不会再拍戏,进入半退圈状态。” 付琰原本还老神在在的模样,听到这句话,他惊讶得不行:“你说影帝退圈?” 第81章 占线 于倩雯懵懂地瞅着他们。 这个话题比较敏感。付琰挥了下手说:“你先出去一下,我和你西宁哥有点事情要谈。” 于倩雯很识大体地点点头,从休息室离开。 付琰没察觉出柯西宁的情绪不太对,他有点幸灾乐祸地说道:“怎么就退圈了呢。” “不是退圈,不是……”柯西宁他解释得格外较真,“你去看一眼热搜,严叙的工作室明确发了声明。十年合约到期,好聚好散,严叙暂时会修整一段时间,不会再太密集地接戏。但是该去的宣传和综艺,以及采访,他还是会尽到责任的。” 付琰不觉得这和退圈有什么两样,他耸了耸肩膀,摊手道:“可严叙是影帝啊。对于演员来说,不接戏就是自毁星途。” 柯西宁沉默。别人不知情,他还能不明白拍戏对演员的意义吗? 一年没有戏拍,就相当于这一年或者明年都没有任何作品。粉丝大多都是喜新厌旧的主儿,娱乐圈纷繁复杂,一点也不缺脸好看的、性格有趣的、演技又有潜力的艺人,新人宛如雨后的春笋一般层出不穷,老人需要不断地充电和接戏来沉淀和充实自己,才能不被后辈拍死在沙滩上。 严叙才三十多岁,在圈内就有这样的实绩和人气,并不是凭空得来的。这些年他有多么拼命,柯西宁怕是全世界最清楚的人。若是按这个势头继续保持下去,接一些更有突破性的作品,不难拿到国际上的奖项。去年,严叙就曾靠一部电影提名国际奖,虽然最后铩羽而归,但依然是国内娱乐圈的一件美谈——已经很久没有中国人被国际奖提名,严叙打破了这华人娱乐圈长达五年的低潮期。 曾有一位极具有权威的老艺术家,被记者采访,询问最看好圈内哪一位艺人的前景。他言之凿凿地说出严叙的名字,而众所周知,他和严叙毫无交集,这位老艺术家在获得大满贯奖杯后就逐渐息影,如今年纪也有六十多了。 严叙甚至被笑称为娱乐圈内的华人之光。圈内不乏有和严叙差不多等级的竞争者,严叙也许无所谓,那些竞争者难免暗暗较劲。这个称呼才新鲜出炉的时候,有许多同等级艺人的粉丝直接炸毛,和严叙的粉丝撕得天昏地暗。 就是这样一位前途似锦的艺人,竟然在他事业的巅峰时期,选择不再接戏。这消息骇人到让人不由怀疑,关于严叙退圈的消息,是不是对粉丝和路人开的一个玩笑。 首页一水的都是严叙粉 丝的咆哮,她们纷纷表示不敢置信,还一再确认今天是不是愚人节。 这件事太过轰动,付琰再次刷新,已经进不去微博了。 付琰才不关心严叙退不退圈,他不太开心地把手机扔到沙发上,郁闷地说道:“我只想刷你的微博,怎么微博都被严叙退圈给弄崩溃了。” 柯西宁没怎么说话,好像一个人在思索着什么。 付琰看不惯柯西宁这么消极的态度,他随手抽了几张纸巾,揉成一小团往柯西宁的方向扔。纸团恰巧不轻不重地敲到他的头顶,接着又滚落到休息室不知名的角落里积灰。 柯西宁懵住,他下意识地揉了下头,掀起眼皮看付琰:“你干什么?” “打醒你。”付琰抱胸,冷冷地说道,“今天是你的生日,你这么死气沉沉地做什么?” 柯西宁没理他,自动远离付琰,坐到一边不死心地刷微博。 仍然是崩溃,进不去。 付琰粘过来,哎了一声:“你该不是因为被严叙压热搜,所以心情不好吧?别这样啊,寿星公就应该开开心心的。来,柯西宁你给我笑一个。” 柯西宁抬起脸,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一个笑容。 付琰哎呦叫道:“太丑,看不过去。” 柯西宁收回嘴角的弧度,面无表情地走到一边玩手机。 付琰叹了口气,问道:“严叙退圈,你真有那么难过?” 柯西宁微怔,如是说:“难过谈不上,觉得挺可惜的。” “有什么可惜的。”付琰不以为意道,“严叙要钱有钱,要名声有名声,选择在盛期结束演艺生涯,这样也挺好的,以后粉丝提起他,他就像个神话似的,这种例子我们又不是没见过。何况他的工作室有透露,他是转幕后,又不是退休。你很明白,一个艺人一年赚到的钱远远比不上一个制片人。你应该为他感到高兴。” 柯西宁却觉得不是这样。演戏,对严叙来说,是有独特的意义存在的。这点柯西宁很清楚。 付琰狐疑道:“你是不是还心疼他?” 柯西宁的声音压得极轻,“我以前是他的粉丝,看过他的很多戏。” 付琰:“……” 柯西宁又小声说道:“付总啊,你体谅我一下。你换位思考,如果你是粉丝,你的偶像突然要退圈,你心情怎么样?” 付琰:“……” 柯西宁估计是有点粉丝心理,但付琰怎么可能相信,他纯粹只是站在粉丝的角度上去看待严叙的退圈事件。 但付琰也不说破,扶着额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呓语》片场时期,柯西宁曾和严叙有过一次简单的摊牌。那一年,严叙还在拍《宫闱》,刘云导演碍在他的面子上,一次次地换角给柯西宁,但是柯西宁和《宫闱》缘分太浅,从头至尾没有进过这部戏的组。折腾到最后,《宫闱》暂缓拍摄,洗牌重新选角,浪费了许多人力物力。刘云不说什么,心里绝对有芥蒂。 柯西宁就真心实意地告诉严叙,他希望两人能够在演员的路上狭路相逢。他相信自己会越走越远,继而赶超过严叙,但并不意味着,柯西宁会因为严叙的退圈而感到开心。 他的心情格外复杂,想要把退圈事件的前因后果问清楚。严叙为什么要退圈?他何必要退圈?柯西宁真的弄不明白。 付琰一副随你吧的表情,躺在沙发上刷手机。经过短时间的崩溃后,微博重新恢复正常运营。热搜第一仍然是严叙退圈,粉丝们哭爹嚎娘,纷纷表示舍不得。 粉丝甲:“大家都说哥哥宣布以后不接戏很突然。可我能说早就有预感吗?哥哥以前多劳模啊,从前两年开始,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降低了接戏的频率,去年就接了《宫闱》一部戏!我当初太天真,以为他是在谈恋爱了,或者是沉淀自己转型。结果竟然是这样……” 粉丝乙:“不要不要不要。我在上课啊,知道消息的一瞬间眼泪就掉下来了。” 粉丝丙:“据说宣传和综艺还有可能会上是吗?只要能看到脸就好啊,您的剧太多了,没有影视剧的日子我可以每天刷原来的经典。” …… 有理智的也有疯狂的,但理智的偏少,疯狂的居多。 付琰嘴角微微抽搐,他也想不通严叙这么做的原因,简直和自掘坟墓无疑。一个享受尽舞台和镁光灯的大明星,究竟为什么会突然宣布退圈?难道真是对柯西宁因爱深恨,所以抢头条? 他被自己的脑洞折服,哈哈大笑。 柯西宁犹豫片刻,还是打算问一下。他走到角落,拨打严叙的通讯号码。 占线。 占线。 占线。 柯西宁足足打了三遍,都是占线。这种时候打给严叙问情况的朋友和记者应该很多,占线也是正常的。他想了想,就 不再尝试拨打号码,而是发了一条短信给严叙,希望他有空的时候,能够回一条短信给他。 前台传主持人的声音,请柯西宁出场切蛋糕。他躺着捂了下额头,很快打起精神,带着笑容出现在粉丝面前。现场再一次轰炸。这蛋糕是粉丝应援送的,一共有三层奶油,最高层摆了一排柯西宁的角色小玩偶,一个个表情各异,逗趣十足。 柯西宁想起了严叙送给他的玩偶,以及送还给他的戒指。属于柯西宁的这枚戒指,戒面内侧刻着的是严叙的名字,而严叙那枚刻着的是柯西宁的姓名。一人一个id,只能买一枚戒指。他们两人这辈子,不可能再买一枚送给别人。 每个人的戒指,都曾经送给过心中最珍贵的人。 柯西宁将蛋糕一刀切尽,亲自下台分给粉丝们吃。阵阵欢呼如同波浪一般。明星朋友有专门的座位,《呓语》一圈人坐在一块儿,柯西宁走下台,无比感激他们的出席。 江喻飞嘿嘿笑道:“要是别人的生日会,我就不来了,你的我一定要来啊。” 柯西宁鞠躬,“谢谢您。” 江喻飞哎了一声,“你怎么变得那么客气了。咱们《呓语》剧组永远是一家人啊。” 坐在江喻飞旁边的年轻人也笑了笑。 这位年轻人就是沈新南,许久不见,他变了许多,衣着品味提升很大。艺人被包装后果然焕然一新,不再是以前那个土土的小黑球,随便一站,就是一个明星,原先那素人的气质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当面送给柯西宁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盒。 沈新南轻声笑道:“这次是生日礼物,不是以前那些,西宁哥你就别再回礼了。” 柯西宁很自然地收下来,寒暄道:“你现在签了什么经纪公司?” “佳艺。”沈新南说道,“最近在拍一个古装剧。上个月就进组拍戏了。” 柯西宁怔然,先是真心替沈新南高兴。佳艺在国内是个数一数二的经纪公司,培养出许多大牌,但它们也不会放任新人一直碌碌无为,一般会先给他们一两部制作不错的戏试试水。 沈新南的演技不错,如果把握住机会,星途很容易顺风顺水。这个公司也有缺点,最大的问题就是公司太大,人太多,鱼龙混杂。竞争激烈,长幼太过有序,后辈很容易受到前辈的欺压。他曾在剧组,就听过佳艺的艺人抱怨说,在公司压力太大,像个宫心计一样,一不小心就容易被整。 柯西宁轻声问道:“你在公司待的怎么样?” “挺好的。”沈新南回答得很官方。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多说也没什么意思。柯西宁作为主人,四处周转招呼原来的朋友。 蓝宇和陈律师是一起来的。柯西宁早就看出陈律师喜欢蓝宇,见两人一起过来,还以为他们在一起了,但交谈过程中,发现这两人依然没有越过那片雷池。 蓝宇还犯花痴喜欢上一个在咖啡店打工的小哥哥,每天去那里点一杯咖啡,已经成为那家店的会员用户。全程陈律师默不作声地吃东西,吃到一半,还会嫌弃蓝宇话太多。 柯西宁有点想念东东,就多问了蓝宇几句有关东东的消息。 只要一有人提到东东,蓝宇的情绪就非常高涨,他把手机里的照片翻给柯西宁看,而后又垂头丧气地说道:“东东越来越爱吃了,什么都吃。你看看,胖了那么多。” 陈律师默默地说出实情:“那是因为你自己吃太多了。你吃什么都会分一杯羹给它,它能不胖吗?” 蓝宇懒得理他。陈沉这人越来越奇怪,有事没事就喜欢说他两句,管得比他妈还多。 柯西宁的手机收到了新信息。 他有预感会是严叙给他的回复。柯西宁避开人群,查看信息,一行字便浮现在他的面前。 “西宁,生日快乐。” 谁要他说这个,柯西宁有些恼,何况凌晨十二点那天,严叙又不是没发过生日祝福给他。 柯西宁说:“你为什么选择退圈?” “我可以解释给你听,只要你肯来见我。” “……你在哪里?” 第82章 交接 严叙今天过得很匆忙。他刚出道就和这个经纪公司签约,最先签的是五年约,五年后便又续签了十年。十五年如同樯橹灰飞烟灭,经纪公司原以为两方合作还算愉快,严叙百分之一百会选择继续签约。 不可预料的是,严叙竟然并没有继续签约的念头,主动提出两方好聚好散,就此终止合作。 严叙所待的经纪公司星娱是个很大牌的公司,它和佳艺属于敌对关系,被称为娱乐圈两大巨头公司。表面上看着两家公司还挺和睦的,实际上背地里两方都在搞各种小动作,为了搞垮对方,可以说是不择手段。 明争暗斗,刀光剑影,就像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两家的特色也很鲜明。 佳艺喜欢公司内部投资制作影视剧,自产自销,钱不丢进别人的口袋。这样的政策下,他对艺人的需求量极大。无论是新人还是老人,这家公司都不会放弃对培养。为了饰演剧中不同的角色,佳艺签的艺人各有长处,有的颜值高,标准的主角脸,有的演技好,保证剧的质量在平均线以上。 长期以往下,这家公司的水平很稳,自制剧的收视率经常居高不下。但这样公司内部的艺人无论咖位大小,总是容易碰面。新人得守规矩,见到前辈艺人就得点头哈腰,有成绩的老艺人又爱耍大牌,趾高气昂的。有不少签佳艺的明星爆料说这根本不是人待着的公司。 星娱就恰恰与佳艺相反。这家公司缺少好的编剧人才,也就是会写剧本的人少,所以他们很少拍自制剧,大多都是替演员接外戏。接外戏就可以挑剧本,而不是即便知道公司拍的是雷剧,仍要硬着头皮演下去。这是优点,相反,这样的政策也有致命的缺点。外戏导演选角都是按人气和业绩来的,几年前还好,新人还挺容易出头,近年来出道的新人除非有后台,否则真的很难接到好的外戏。 每一家经纪公司都是利己主义,星娱也不是开慈善的。新人辛辛苦苦拍一年的戏有时候还不如严叙拍一天赚的钱,培养新人还困难,一不小心运气背,大力推荐一个没有潜质的艺人,辛苦一场白忙活,吃力不讨好。渐渐的,星娱也就不再刻意培养新人,随波逐流,任其发展,反倒更看重从别的经纪公司挖来早有名气的大明星。 这样一来,星娱内部就造成了极大的贫富差距,旱的旱死,涝的涝死。巅峰有严叙、冯毅这类的影帝和视帝,底层一堆被现实磨平了志气的艺人,中间部分几乎是断层的。 星娱这么多年支撑下来,啃的都是老本。他们还能和佳艺斗争,靠得就是严叙这样的艺人。 曾有媒体戏称,如果佳艺和星娱撕破塑料兄弟情的脸皮,真正斗起嘴来应该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场景—— 佳艺甩出一个对子,说:“我的一哥和一姐是顶级流量,天天热搜上不停。” 星娱淡定道:“我有严叙。” 佳艺不服,摆出事实:“我每年出两部自制剧,钱赚的满盆响。” 星娱笑道:“我有严叙。” 佳艺又说:“我家的新人是好样的。最佳新人奖每次都是我家抱回去的。” 星娱摇摇头说:“我有严叙。” 星娱的王牌就是严叙,要是严叙解约,星娱拿得出手的东西就少了很多。日后可能再也不能和佳艺抗衡。严叙一走,面上是走了一个摇钱树,实则走了他们星娱的整个根基。 严叙没能续约就是一件噩耗,但他们又无能为力。星娱本想威胁严叙说,要是他这一走,他们公司就会施压让他很难接到好戏。虽然这个施压很没有威力,严叙靠着这些年的打拼,认识不少制片人和导演,根本不愁戏拍,甚至他本身也是半个制片人。 但是他们更没想到的是,严叙和公司解约只是第一步,他真正的目的竟然是退圈。 严叙玩得狠,公司很难做到比他更狠。在微博上两方算是和平分手,现实中星娱简直是暴跳如雷。高层和严叙签订解约协议的过程中,情绪一度难以自控。 柯西宁没能拨通严叙的联系方式,原因不是根本不是他想的那样——太多人闻讯问他情况那么简单。 严叙和他经纪人谈判过程中,经纪人火冒三丈,趁严叙没注意,就把他的手机从高楼丢了下去,原手机被摔得粉身碎骨。解约和退圈的消息曝光在网上后,严叙想过柯西宁一定会找他问个究竟,所以问阿杰要了他的手机,把旧的手机卡插在阿杰的手机卡槽里。界面显示柯西宁拨来三次。 收到柯西宁的短信,严叙的心情很不错。他觉得自己没有猜错,柯西宁仍然是在乎他的。只不过多少的问题。那并没有什么关系,他补足柯西宁缺少的那部分就可以。 严叙赶到柯西宁的生日会场地。 他的车子停在地下停车场,严叙的脸陷入黑暗中。这里经过的人很少,即便有,也没人发现今天全国都在热议的影帝竟然会悄悄跑到某个明星的生日会来。 严叙嘴角含笑,指腹来回抚摸着手机屏幕上的那行“看到短信回一个给我”。短短的一行字,他看了快无数遍,目光一直舍不得移去。 他试着回复,打下一行字。 不满意,删除。 他又打下一行字,仍然不满意。 最后千言万语,只汇成一句简单的,“西宁,生日快乐。” ※ 柯西宁得知了严叙的所在地点。 他穿的是演出服,从上到下都贴着闪闪的亮片,不适合出去见人。柯西宁快步走进休息室,见到终于闲下来没事做的付琰顺手打了下招呼,接着从衣架上取走外套,麻利地往身上披。 付琰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认真地玩消消乐,大长腿委屈到无处安放。 他稍微直起上半身,语气有着些许的不悦:“柯西宁,你去哪里?这是你的生日会。” 柯西宁转头看他,一脸认真地解释说:“你给我五分钟,我很快就回来。” “不行。”付琰坚决道。 柯西宁并没有反抗,他搬了个椅子,神色平静地坐在付琰对面。 大眼瞪小眼。 付琰被看得很不自然,耳根微红。他轻轻地揉了下自己耳朵,缓和了语气:“是某个抢你热搜的人,赶来这里找你了吗?” 柯西宁也没必要隐瞒,他颔首道:“是啊。” “付总你真聪明。”柯西宁想了想,又称赞他。 付琰不吃这套,他把手机抛到一边,彻底坐直身体,笔直地对上柯西宁的目光:“柯西宁,你摸着自己的良心告诉我。你真的对严叙没有任何感情了吗?” 面对付琰一字一顿的质问,柯西宁的眼神闪过片刻的游离,也许连他自己都没发现。 “没有。”柯西宁平静道。 付琰摇了摇头,有些失望柯西宁的不坦诚和自欺欺人。不过他没有再阻挠和反对柯西宁去见严叙。他无所事事地从沙发的角落里重新捞起他的手机,再次打开消消乐的软件,红红绿绿的泡泡看得付琰眼花缭乱。 他重新进入玩小游戏的状态,不再看柯西宁。 柯西宁知道付琰这是默认的意思,他轻手轻脚地站起来,往出口走去。 付琰微微抬眼,嘱咐道:“等会从酒店后门出去。” 柯西宁知道付琰是担心他和严叙被拍 到。 门把被转动的一刹那,付琰又别扭地说道:“是你说五分钟的,不准超时。” 柯西宁办生日会的地点在s市最大的酒店,经纪公司租下了二楼的整一层,以供快上百人的参与者活动,而不至于人挤人。他没有坐电梯,直接走的是绿色安全通道。 他顺着楼梯拐了一个弯,周围的世界瞬间陷入黑暗。再往外走了几步,才传来一点点的光亮。 柯西宁徒步走在负一层的地下停车场,这里的灯光不太足。他把手机亮起,眯着眼睛寻找严叙的车。今天有不少明星来参加他的生日会,停车场有不少他眼熟的拍照。 直到一串数字映入他的眼帘。 柯西宁伫立在原地,看了一会儿,接着便一边拨给严叙的号码,一边往那辆车的方向走去。 通讯连接成功,柯西宁很随意地说道:“我过来了,解释呢?可以告诉我吗?” 对方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他的耳边只有沙沙的电流音,和严叙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两人各自安静了一会儿。 “西宁。”严叙才迟疑地问道,“我看不清你,你是不是染发了?” 柯西宁下意识说道:“一次性的,为演唱会染的。今晚洗个头就又是黑头发了。” 这话说完,柯西宁才觉得不太对劲。严叙应该坐在驾驶座上,可这车的车屁股正对着他。除非严叙背后长了双眼睛,否则真没办法找到他,更别提看清他顶着的是黑毛还是灰毛。 “你在哪里?”柯西宁狐疑地问道。 严叙说道:“你转过身看看,我就在你背后。” 柯西宁闻言,便反射性地回头找人,然而根本就不需要他找,因为严叙真的就站在他的正对面。严叙今天穿着柯西宁曾经送给他的那件浅灰色毛衣,下身配着一条宽松的水洗牛仔裤。他没有做造型,头发软软地垂下来,气质看着平和了许多,更像是一个长相帅气的邻家大哥。 严叙一步步地走过来,就站在柯西宁的面前,距离不足两公分。 再昂贵的毛衣都会起球,严叙肩宽骨架大,穿这件毛衣远看是慵懒的帅气,走近来柯西宁便黑线地发现毛衣被频繁得洗出了挺多小毛球。若是严叙就穿着去机场,怕是会被不少人嘲笑影帝衣品急速下降,私服品质堪忧。 柯西宁沉住一口气,开门见山地问道:“你究竟怎么想的?为什么会突然想要退圈 ?” 严叙反倒是一身轻松,他笑道:“我没想到你竟然问得那么直接。” 柯西宁低头看了眼鞋尖,实话实说道:“因为今天我很忙,是我的生日会。我也同意我的经纪人,只给你五分钟的交谈时间。” 第83章 理由 严叙没被柯西宁这五分钟的解释时间给吓到,只是可惜两人相处时间的短暂。 他摇了摇头,故意轻叹了口气道:“我这么赶过来,竟然只能和你说几句话。” 严叙今日处境确实落魄,穿着又不似以往一般气场鄙人,无端给人一种可怜心酸感,就像是一条被主人抛弃的柴犬。普通人或许真被影帝这精湛的演技给骗到,可柯西宁早就吃过严叙这套苦肉计,早就有了免疫力。他心里明白,严叙这哪是可怜兮兮的柴犬,他明明是条看不透深浅的大尾巴狼。 柯西宁没有接他这话,再次开门见山地问道:“你究竟为什么想要退圈?” 柯西宁这是第二遍这么问,可以看出他对这件事的执着。他毫不闪躲地直视着严叙的眼睛,目光明亮且灼灼,不放过严叙神色的一丝异样。 严叙微微一怔,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低头沉声笑了起来,看起来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柯西宁终于明白付琰每次对他说的恨铁不成钢是什么感觉了。他纳闷又不解地问道:“你笑什么?” “西宁。”严叙收住嘴角无限蔓延的笑容,他对上柯西宁略显气恼的眸光,神色微凛,正色道,“你想知道我退圈的原因。那你有没有想过,你又为什么那么执着于原因?” 柯西宁听出了严叙的言外之意。严叙就是想靠这个来证明,自己还是在乎他的。 严叙一步步走近柯西宁,两人的鼻尖触碰到一起。他不由蹙眉,不自然地往后退了两三步。 “你一直对人说,我是你的朋友。”若是吹开表层的咄咄逼人,严叙的语气里就只剩当事人才听得明白的心酸。从签字那天起,他的心像坠了铅一样沉入大海,如今才有一点点起死回生的征兆,他哑声道,“那我想问你,作为朋友,我在你心里,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蓝宇那样?还是付琰那样?或者是和你一起拍戏的小白脸那样?” 严叙一步步逼近,柯西宁完全被碾压,他节节败退,最后退无可退,头和后背就快猝不及防地砸在停车场冰冷的廊柱上。严叙注意到这点,他的心吊起来,千钧一发之下,眼疾手快地用手挡了一下柯西宁的脑袋,用手背做他的肉垫。 柯西宁不是豆腐做的,即便砸到廊柱上也不会有什么事,顶多稍微疼一下,要是痛感神经再迟钝些,也许疼都不怎么感觉得到。严叙这么快速地把手垫过去,反倒是他自己太着急, 手背和粗糙的水泥墙壁生生摩擦了一下。 两人的距离极近。 柯西宁的瞳孔被严叙完全占据,他分不出余光去躲避,耳边也是男人沉重又急促的呼吸声。柯西宁不太明白好好地,怎么局面又成了这样。他想要的谈判现场不是这样的,怎么都让严叙占去了主动权。他站直身,抬眼和严叙保持平视,抵住他坚实的胸膛,有些不安地说道:“……你先离我远点,太近了。” 严叙感受到自己的逼近,让柯西宁感觉到了强大的压迫和不适,他稍微冷静下来,张开往后退了几步,给予柯西宁充足的空间。 之前在《呓语》片场,后来在柯爸爸老家,严叙对柯西宁表现出了不温不火、恰到好处的关心,这种关心不会太激进,也不会太冷漠,正中靶心地给人一种安全感和舒适感。 但这些并不能体现严叙对柯西宁的全部情感,甚至可以说,他只露出了冰山一角。七年的相处是这样,七年后的追求也是这样。他的爱情过于灼热,生怕灼伤了爱人,所以便悄悄遮去浓墨重彩,只肯露出轻描淡写的部分。 他隐去这些灼热的爱意,也是为了照顾柯西宁的心理和情绪。离婚初,严叙放缓了脚步,慢慢地接近他。不急不躁,徐徐图之,编织了一个名为友善的网。 柯西宁在何时何地,都称他为“我的一个朋友”。他们的相处也真的越来越像两个朋友。严叙不清楚作为朋友,他在柯西宁的心里处于第几位,反正他有自知之明,不太可能是前几名。 严叙很怕再这样下去,不采取一些行动。柯西宁就真的会把严叙划分为朋友那一圈。他要是彻头彻尾地成了柯西宁的朋友,那就真的没什么戏了。 严叙不再压抑自己的情感。 电梯那次和停车场这次,都逐渐泄露了他原本强烈的情感。 严叙深深地望进柯西宁的眸光,他毫不掩饰地袒露出内心的欲望:“柯西宁,我从来没想过做你的朋友,我想成为睡在你枕边的男人。” “……” 柯西宁的心跳得杂乱无章,他压根没想到严叙会直接来那么一出,他的头脑一片混乱,罕见地结结巴巴起来:“小白脸是谁?我怎么不认识?” 严叙敛去眉宇间的失望神色。他不是失望柯西宁,而是失望自己。 “沈新南。”严叙说,“好像就叫这个。” 柯西宁脑袋仍然一愣一愣的,他继续牛头不对马嘴地说 道:“他签去佳艺了,好像是比以前变白了许多,但也不算是小白脸吧。” 严叙直视着柯西宁,一脸坦荡荡,他说:“勾引你的,我都觉得是小白脸。” 柯西宁心道,之前《呓语》片场,严叙还一副笑面虎的模样,口口声声“新南”地叫,还对沈新南的演技大加赞赏。这种时候暴露本性,就一口一个小白脸。 问题是人还真不是小白脸。 手机铃声猝不及防地响起,柯西宁被小小地惊了一下。严叙则二话没说,背过身完完全全地避开柯西宁。 柯西宁的心情仍然处于极度复杂的状态,他将通讯连接上,付琰冷淡的声音进入他的耳蜗:“早就过去十多分钟了。我宽限你一些吧,除去路上的时间,再给你最后五分钟。五分钟后,你再不来,我就把下次应该给你的资源扔给隔壁小杨。” 柯西宁:“……” 他深知付琰只是口头说说,过把嘴瘾,实际上他并不会那么做。 两人各自沉默数秒,柯西宁还来不及说话,付琰就冷言冷语地说道:“挂了。” 说挂就挂,一点都不拖泥带水,柯西宁耳边传来一阵忙音,只剩急速的嘟嘟声。严叙见柯西宁通讯结束,便重新走了过来,他冷静道:“又是你那位经纪人?” 柯西宁点了点头。 严叙本想说这位付总管得有些过头了,但实在不想再多提情敌一句话,这样还容易引起柯西宁的主意。 对经纪人和经纪公司老总来说,若是发现底下的艺人和严叙这样的影帝有不浅的私交,一般的反应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是这经纪人是像陆远东这样推艺人去火坑的,倒是还会喜闻乐见地送艺人去抱大腿。 付琰两者都不是,他不太喜欢柯西宁和严叙有过多的交际。这样的想法对于经纪人来说,也挺正常,毕竟很多经纪人只想自家艺人稳扎稳打下去,不太想有太多变数。这变数容易好,容易不好。运气好就直接蹿红,运气不好就可能再也没有出头之路。 经纪人不赞同柯西宁和严叙的交际挺正常的,但要是管束到了付琰这种说几句话仍要拨个电话催的,就只能说“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柯西宁无声地注视着他,仍然直蹦主题追问严叙的退圈原因。 严叙明白了他的意思,他顿了片刻,问道:“如果我说在很久之前,我就有做好退圈的准备,你信不信?” “我信。”柯西宁说。 这次他是真的信了。这一切早就蛛丝马迹,从劳模到一年只接一部戏,这种变化是完全可以透过肉眼可见的。在严叙那年只接过一部《宫闱》,他就忍不住有过怀疑,但因为严叙退圈这件事太天方夜谭,所以柯西宁没有多想,这个念头很容易就晃了过去。 第二次产生这个念头,是在柯西宁发现严叙有转做制片人的征兆。《宫闱》、《风水大师》等,都是严叙最近参与投资和制作的片子。有不少艺人退圈后转做幕后的,严叙这一系列的举动,不免让人再次心生怀疑。 他有过三次这一念头。第三次是在他老家小房间的床上,他睡床,严叙睡地铺。他们难得心平气和地闲聊几句。柯西宁问大影帝怎么没以前那么忙了。严叙说他这是想退圈了。严叙的语气有开玩笑的性质,所以柯西宁不怎么信。毕竟对柯西宁来说,严叙真的是自己的一个标杆,他为着这座标杆,拼命学习怎么演好戏,用尽全力追寻他。 结果有一天,这座标杆倒了。 柯西宁还未上升到严叙在娱乐圈的高度,所以他不明白严叙为什么要放弃握在手中的繁华,一步步走下神坛,甘心退居幕后。不过他认为,即便他也像严叙一样拿了奖,成为圈内最看好的男明星,他也会舍不得这份星光,更不用谈在最璀璨的时刻黯然转身。 严叙无声地笑了一下:“虽然这样说,我挺厚脸皮的。但是我在三四年前有退圈这个念头,只是因为你。” 柯西宁哑然,喉头有点干涩,不太相信严叙的言辞。那些年,比起他,严叙明显更看重事业一些。怎么到了他嘴上,就变成了为了他柯西宁而选择退圈。 “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当真吗?” “你不当真更好。”严叙坦然道,“我退圈也不是为了让你愧疚的……” 说到这里,严叙稍顿,轻声说道:“事到如今,恐怕这世上没有第二个人比我更想让你事业顺遂的。你不要提付琰,我确定现在我比他更想让你……红起来。” 柯西宁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反驳说:“我压根没提付琰。” 从头至尾都在提付琰的就只有严叙一人。 柯西宁不明白的是,严叙把付琰当做了感情世界的假想敌。他总是无意中,要声明一遍自己比对方更珍惜柯西宁。 严叙稍愣,把付琰这页给掀过去,他揉了下眉心,说道:“以前是我不好,是我有私心不想 让你红,不想让你被更多的人看见,就想把你藏起来,自私地没有考虑到你的想法。” 柯西宁还是第一次听严叙这么说,他抬眼,疑惑地问道:“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不大听得懂?” 严叙也不太想要太清楚他内心深处的自私想法,跳过说:“结婚七年,我们相处的时间还没有去剧组拍戏的时间长,连去我妈那里过个年也需要调出时间来。所以我早就有打算不再接戏。” 听到这里,柯西宁也渐渐听明白了。严叙的意思是,他早在两人婚姻阶段,就有不再接戏的打算。 严叙说:“我有转做幕后的打算。星娱对我有知遇之恩,所以我准备十年约结束后,再宣布不再接戏。” 严叙不想让柯西宁红。原因真的很复杂,一来,他想把柯西宁圈养起来,眼里就只有他一人。二来,自从严叙自己的事业蒸蒸日上之后,他们两人的相处真的越来越少,从一周没见面,再到一个月没见面,之后可以三四个月见不到面。 他深知红了以后比不温不火的状态还要忙碌千倍万倍。柯西宁还没红的时候,他们就没有多少相处机会,更不用说柯西宁真的红了。 严叙一开始是有动过给柯西宁事业搅局的念头,但最后他还是选择自己往后退一步,转做幕后。这样一来,他本人闲散了许多,柯西宁去剧组拍戏,他也能随时随地探班,就像现在这样,他没什么戏拍,和柯西宁相处的机会就多了很多。 一只想要飞的鸟,鸟笼再怎么困住它,最后仍会离心。 何不放它自由,慢慢地看它成长。 其实离这一步已经很近了。严叙从三四年前开始铺垫,频繁地联络一些幕后的导演、制片人以及统筹。做幕后不同于拍戏,这一行更看重的是人脉。他生性冷漠,这些年的人缘交际其实一般,为了重新编织起人脉网,严叙准备了几年。又要拍戏,又要忙着铺垫转做幕后的基石,严叙忙得焦头烂额,好在他一直认为他的西宁一直乖乖巧巧地等待着,没有一句怨言。 他被假象和自以为是蒙蔽了双眼,甚至轻描淡写地就用工作代替了他们的结婚纪念日,一心只想着快点结束一切。 第一部投资《宫闱》,第二部约定担当《风水大师》制片人。 每次拍戏只要想到这一天,他的心情就会好许多。再一年多,就到了他的解约时间,功成身退。 可惜严叙没有天眼,他没有算到,他与星娱的合约还没 有结束,他们的婚姻就发生了巨变。 柯西宁身心疲惫,再也隐忍不下去。他的目光里没有残存着一丝留恋。 严叙听到柯西宁说,“我们离婚吧。” 那一刻,严叙才明白,他自以为是忙碌着筹备一切和将来,却忽略和失去了许多,比如他连放在手中都怕化了的……爱人。 第84章 签名 得知这些后,柯西宁久久不能平静。 原来严叙早就有退圈的打算,从三四年前就着手准备退居幕后,并且从他的口吻中,可以模模糊糊地知道他应该是为了柯西宁而选择退圈的。这些信息就像炸弹一般,突如其来地在柯西宁的脑子里炸开,一下子就把他给炸懵了。 柯西宁歇了口气,全身软下来,倚在廊柱边缘,一点一滴地回忆着那几年发生的事。 “你……”柯西宁语气稍顿,“所以前几年,你突然变得那么忙,不止是因为拿到金马奖后你接到的通告变多了,还有忙着转幕后的关系?” 严叙没有把当初的细节全盘托出,他没料到柯西宁那么聪明,三两下就把线给串连了起来。 他有些无奈又窘迫地摸了下挺拔的鼻梁,低头笑道:“前几年我忙着接戏和拍戏,认识一些有名的导演和制片,也没想过要多结识一些好友。后来为这个性吃了不小的苦头,转做幕后几乎是从零基础重新开始的……是有点吃力。” 严叙竟然主动谈起他的性格缺陷,这又让柯西宁惊讶了一下。 这么多年来,严叙从来都是把完美无缺的部分展露给他看,从来不暴露一丝缺陷,今天他竟然主动对着柯西宁谈起他性格上的问题。柯西宁何尝不清楚曾经的枕边人是什么性格。柯西宁甚至能够想象,之前那些曾和严叙合作过的导演,在接到严叙主动攀谈的电话后,该有多么惊讶和不可思议。 那些人或许以为这位严老师吃错了药,又或许以为严叙和经纪公司闹翻了。 严叙该是怎么解释和努力,才重新把这些人际网给连接起来……这些柯西宁一概不知。 因为严叙从未告诉过他。 实际上不止退圈事件,柯西宁被蒙在鼓里好几年,上次的白梓蕴事件的发展也是惊人的相似,严叙的计划中从来没有柯西宁。柯西宁只需要安安静静地等待最后的结果就行。 严叙见柯西宁沉默,还以为他在替自己担心,还反过来安慰柯西宁:“你不要担心,那都是以前了。现在一切都好起来了。” 是啊,一切都好起来了。 严叙成功解约,宣布退圈转做幕后,近期投资的影视剧前景也被众多业内人士看好,《风水大师》根本就是一部怎么都不会扑的剧。柯西宁的戏路也越来越顺畅,人气水涨船高。 但终究……意难平。未来是越来越好了,但曾经柯 西宁独自守在家里等待着严叙的日子却仍然历历在目,那些连日连夜的焦虑、不自信、怀疑,几乎磨平了柯西宁原本的心性。 他偶尔会看看自己大学毕业的集体照和个人照,不免感叹岁月蹉跎,物是人非。照片上的男孩满脸令人艳羡的胶原蛋白,年轻、乐观、自信昂扬,他无时无刻都会对着镜子展颜大笑,一对剪刀手横行霸道。男孩自以为是地认为全世界严叙第一,自己第二,第三的宝座勉强给蓝宇坐一坐。 时光是个旧美人,他和严叙却被时光剪去了最初的模样。 柯西宁垂眸,心道严叙应该也是如此吧。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会选择瞒着他,一个人蹲在厨房里一遍遍地学习做菜,只为给柯西宁一顿满意的年夜饭;他会在意识到两人的相处机会越来越少后,主动选择退圈屈居幕后。 严叙他也失去了太多太多。 柯西宁长时间没有说过一句话。 本来成竹在胸、胜券在握的严叙顿时有些慌乱,他迈了一小步,想要抚摸柯西宁的脸颊,“西宁”两个字还未完全说出口。柯西宁的手机铃声就又响了。 “抱歉。”柯西宁深吸一口气,将心头的杂念全都压下去,他匆匆跑到远处,严叙仍然站在原地等他。 不过几十秒后,他就重新跑了回来。 “有事以后再说吧。”因为来回地跑,柯西宁的呼吸有些急促,他喘着气说道,“这次生日会有很多人在,粉丝还等着我签名,实在不能再拖了。” 严叙坚决道:“我陪你去。” “不行。”柯西宁很快地反应过来。 严叙微微蹙眉。 他看向柯西宁的眸光里竟然透露出一些委屈。 面对这样的目光,柯西宁总有种自己做了渣男的错觉,他甩开脑海里杂七杂八的念头,心道别陷入,严叙这人的委屈也肯定是装出来博同情的。 他放缓语气,耐着心解释说:“你今天才宣布退圈,这时候要是出现在我的生日会上,现场肯定会大乱的。” 严叙自然也知道这点,他只是不想放柯西宁走。 严叙不疾不徐地说道:“从后门走,我在化妆间等你,记者和粉丝不会看到的。” 柯西宁还是觉得不妥,更重要的原因是,他还是想不通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严叙就好像默认为他们已经重新在一起了一样,跟狗皮膏药一样黏上来。 他不想要严叙有这样错误的感觉。连柯西宁自己暂时都没想好要怎么处理这份感情。 柯西宁松了语气,他说道:“严老师如果你比较清闲的话,可以选择在这里等我,我也会等给粉丝签完名后来找你。” 严老师。自从他们陪柯爸爸过完最后一程后,柯西宁就再也没有那么喊过他。 这下严叙愣住了。 柯西宁心绪乱七八糟,像乱草一般扎根着。他说什么,都觉得不对,只好什么都不说,对着严叙点了下头,就往安全通道的方向跑去。 严叙站在原地目送着柯西宁的背影离去。他心道,这是第几次了?眼睁睁地看着柯西宁从自己的身边离开。 飞鸟扑闪着翅膀离去,鸟笼就只能守在原地。 严叙没有一直追逐着柯西宁的背影,随后他便往车上走,想去车里等柯西宁。他自然也就没注意到柯西宁跑到绿色通道后,突然回头看他的那一眼。 ※ 酒店二层,生日会现场,那些明星朋友都很忙,助场结束后一个个都走了,只有蓝宇和陈律师还坐着轻声地交谈着。 粉丝们满心满眼都是期待,苹果肌都粉扑扑的,每个人高举着灯牌和海报,秩序良好地排队等候着偶像给他们签名。队伍从最前方一直排到最后,像一条长龙。 柯西宁低头给粉丝们签字,付琰站在一旁一脸不悦,他有一肚子话要质问柯西宁,场合和时间不对,只能暂时把脾气压下来。柯西宁的花体签名是专程设计过的,q版,签在粉色的小本本上特别可爱。 他本人平常写字笔锋尖锐秀气,与给粉丝签名的字体截然不同。 一个粉丝双手捧脸,笑得像个太阳花:“西宁哥哥,我是你的忠实老粉,从霹雳侠就开始喜欢你,一直看你的戏。” 柯西宁眨巴眨巴着眼睛,他抬眸看向小姑娘,以为她后一句就该是“所以您能给我写一句祝福语吗?一句就好”。结果她完全没有按照套路出牌,而是凑近一些,小声地问道:“我听到一个小道消息,有一部您和影帝拍的戏,近期就要上映了……” 小琉璃重新上映应该是个保密的消息,柯西宁不明白一个还在上学的小姑娘是怎么知道的。 他也学着粉丝压低声音,偷偷问道:“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营销号?” 粉丝摇了摇头,解释说:“我有个叔叔是管这个的,他偷偷告诉我的。不过西 宁哥哥,你最近不是和冯毅在拍古装剧吗?什么时候和影帝有过合作?这该不是个假消息吧?” 柯西宁笑了笑,他不愿欺骗粉丝,但也不想在还未进入宣传的时候透露太多。 他小声道:“你不要说出去。” 粉丝的眼睛瞬间亮了,点头如捣蒜。 柯西宁最后在签名的时候,画了一个小小的爱心。粉丝幸福得快要晕过去,双手抱着签名本,身体不协调地往后排走去。 现场来的粉丝不算特别多,但也有快上百个。柯西宁一个个地手签,头也没抬,不仅颈椎酸胀,签得手都快断了。付琰见状,便从后台拿来一个热水袋,沉默地递给他。 柯西宁感受到了付琰的好意,他说了声谢谢,便停笔,把这小型热水袋往右手的虎口处压去。付琰冷着脸,对这群粉丝们甩了一下手:“让你们西宁哥先歇歇,一两分钟后再继续签。” 付琰还以为这群嗷嗷待哺的粉丝听到这话肯定会有所怨言,毕竟她们站在这里等了不少时间了。出乎意料的是,一群小姑娘没有一个反对,一个个站得乖乖巧巧的,声音软软的,异口同声地说道:“好。” 小付总裁一怔,脸颊微红。 他摸着鼻梁往柯西宁坐下来休息的方向走来。 柯西宁签名的时候没什么感觉,一休息,便发现竟然已经过去了那么长的时间。他埋头发了一条短信,斟酌着措辞,劝严叙先离开。 付琰眼睛很亮,一眼就瞅到了对话框的“严叙”两个字,他脑中的雷达瞬间响起。 他冷言冷语道:“你在和谁聊天?” 柯西宁的消息已经发送出去,他无所谓地把手机翻了个背,压在腿上。 “没谁。” 付琰无言以对道:“你这人从来不撒谎,但是一遇到严叙的事,就给我扯犊子,没一句准话。” 粉丝们仍然星星眼地守候在旁边,柯西宁说:“你声音小点。”他生怕付琰说漏了嘴,暴露严叙行踪,如果严叙回去了还好,没回去被记者逮到,恐怕又得逮着严叙问有关退圈的事项。 付琰面无表情地回头看了一眼,小姑娘们各自化着最美的妆容,穿着她们最得体的小裙子,要给偶像看到她们最美好的一面。 “怕什么。”付琰说,“你这群粉丝那么乖,就算听到了,你一声吆喝,谁会说出去。” 表面上看是这样。可这些 小姑娘掐架的战斗力付琰又不是没见识过。一个比一个狠,维护偶像来,都不要命,简直反差萌。 柯西宁倒是挺自豪的,他笑道:“那是啊,粉丝随我个性啊。” 付琰:“……” 不要脸。 第85章 拒绝 稍作休息后,柯西宁重新进入为粉丝签名的环节。上百个粉丝,签完全部大致要二十来分钟。粉丝临走之前,还送给了柯西宁一个小惊喜。 她们排成整齐划一的队伍,每一个人绽放着真挚的笑容,双手摇晃着灯牌,对柯西宁送出祝福。 “偶像生日快乐!我们西柚永远支持你!” 西柚是柯西宁粉丝的名称。当初粉头还在为应该叫“柠檬”还是“西柚”犹豫和徘徊,后来得知一个选秀歌手的粉丝就叫做“柠檬”,为了不撞名,她们就挑了另一个选项。 至此,柯西宁的粉丝都叫做“西柚”。许多年前,柯西宁还是个上大学的小孩,年纪轻轻,初出茅庐,什么都不懂,出道大半年还当自己是素人,走在路边不蒙口罩不戴墨镜,潇洒随意得很。 直到有一天,他去机场候机飞片场,被一群小姑娘认出来。一个年纪最轻的小姑娘,害羞地问柯西宁要签名,小声地说自己很喜欢柯西宁,自己是西柚。柯西宁才有一丁点自己是明星的觉悟。 那是第一次他听到“西柚”这个称呼,觉得挺好玩的,后来晚上回家睡觉,躺在床上还兴致勃勃地和严叙提起了这件事。 严叙开玩笑说:“西柚是什么?我只认识我的小西宁。” 粉丝们都是成群结伴来的,生日会结束,她们面露不舍,三三两两地离去。 这可以算是柯西宁过得最隆重的生日了。以往要么是和严叙出去约会吃个饭,要么就是和蓝宇一起过,从没举办过有粉丝参与的生日会。他过得挺开心的,挥挥手和粉丝们告别,还特意告诫这些小孩要注意安全。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先是记者,后是圈内好友,最后是这些陪伴他多年的粉丝,一个个地离开现场。 最后还留着的是蓝宇和陈律师。 蓝宇依依不舍地走过来,主动抱了一下柯西宁,在他耳边轻声说道:“生日快乐,我亲爱的西西,下次再来看你。” 柯西宁也笑着回抱。 蓝宇又偷偷说:“希望我能带着咖啡店的小哥哥来见你。” 柯西宁默默看了陈沉一眼。 陈律师好像对这见怪不怪,他对柯西宁点头示意,与蓝宇相携而去。 柯西宁目送着两人离去。只有付琰站在他身边,面带疲倦地说道:“都走了啊。” 柯西宁心中并无伤感,取而 代之的是一种所有人都在变化着的怅然,他低头看了眼短信,严叙并没有回复,他担心这人仍然固执地守在原地,迟疑地问道:“我有点事……能再出去一趟吗?” 付琰不悦道:“你还有情人在外面等你?” 柯西宁啼笑皆非:“付总,我这一年四季都在拍戏,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怎么去谈情说爱啊?” 付琰不以为然道:“拍戏还不好谈恋爱?多少夫妻都是因戏生情,就成为模范夫夫的。就依你的性格,要是给你一年时间休长假,还指不定天荒地老地宅在家里。”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柯西宁闻言愣了一下。 付琰也觉得自己不小心踩到了地雷,虽然柯西宁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但他心里就是不痛快。 他的脸色阴晴不定地变幻了一番,生拉硬拽地把话题扯远:“柯西宁,人都走了。我可以给你表演一下我的才艺了,来祝贺你生辰了。“ “表演才艺?”柯西宁从没听过付琰有任何才艺,他有意无意地瞟到付琰耳垂上的耳钉,想起这人的形象,有理有据地猜测道,“你是要给我表演一段街舞还是说唱?” 付琰咬着牙说:“都不是。” 柯西宁不解,付琰就喜欢看柯西宁这副蒙在鼓里的模样,这样他会产生一点点奇怪的好胜心。 “你跟我来。” 柯西宁心里还记挂着严叙为什么不回短信,但看付琰这架势,显然是准备对他漏一手大招。他不想扫兴,便紧随着付琰又回到了化妆室。 人去楼空,只剩于倩雯继续在休息室整理礼物。 付琰再一次驱赶小助理,这回于倩雯有点不开心,小声地嘟囔着:“你们总是支开我。” 柯西宁为于倩雯打抱不平,他轻声劝道:“没事啊,你展示你的才艺,多一个观众不是更好?” 付琰的目光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柯西宁,他也没生气,拧着俊眉说道:“我只想要你一个观众。” 这语气和目光,要是再什么都没发现,那柯西宁就是傻子了。 他心头一惊,发现以前的自己忽略了很多。他一直把付琰当做是朋友和工作伙伴,从没往深处想。付琰平常表现得也挺自然,没有刻意黏上来接触柯西宁,说话也都冷言冷语的,一副“老子最大,你能奈我何”的架势。 柯西宁仔细思索了一下,付琰倒也不是没有 任何的异样举动。他对严叙的敌意太过强烈,已经到了不太正常的范畴。可惜柯西宁一直被付琰曾经的言论洗脑,认为付琰不喜欢他和严叙待在一块,是本着经纪人为艺人负责和铺路的职务,压根没往别的方面想。 这一句“我只想要你一个观众”说得太过暧昧,超出了友人的界限。 柯西宁如同醍醐灌顶一般。 于倩雯也看出了一些门道,她再也没有说一句“想要留下来看表演”,主动小跑着离开化妆间。 付琰的表情很扭曲,像是戳破窗户纸的害羞,但更像是对接下来发生的期待。 他握拳轻咳道:“你等一下。” 化妆间摆放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墙角落还摆放着一堆送给柯西宁的生日礼物,总体挺乱的。付琰走到一个谁都没注意过的小旮旯里,拂去凌乱地压在上头做掩饰的衣物。 付琰弯腰从中取出一把澄亮的小提琴。 这化妆间里竟然藏了一把小提琴?而他在这里呆了这么多小时,竟然一点都没发现。 付琰捕捉到柯西宁讶异的神色,心中划过一抹得意之色。他熟练架起小提琴,就这个姿势,付琰如果说他不是从小练起的,柯西宁都不会相信。 “你什么时候学会这项技能的?”柯西宁笑了一下,“我怎么都不知道。” 付琰哼道:“你不知道正常,你什么时候有真正关心过我,不都是随便敷衍敷衍。” 你真正关心的只有某个姓严的,这句话付琰想了想,到底还是没说。 柯西宁下意识想反驳,但最终却说:“上次你去我和严叙那里蹭饭,很奇怪地要服务员来拉小提琴,是不是因为你自己会,所以才那么一提?” 付琰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什么叫蹭饭?说得我好像很愿意去一样,那次把我喝成这样,我还没找严叙算账。” 柯西宁心里默默腹诽道,还不是你自己酒量不行。 付琰也没管这些七七八八的,他专心做好架势,清咳道:“我没有给你准备礼物,这就当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吧。那小服务生拉得不怎么样,我这就给你听个专业的。” 柯西宁没有任何意见,他举手问道:“你是要和他拉一模一样的曲子吗?” 要是他没记错,上次那服务生拉的曲子也是付琰指定的,名字叫做《致爱丽丝》。 付琰的脸突然莫名其妙地红了一 下:“我就拉这首。” 话音才落,柯西宁作为观众还没准备好,悠扬的曲声就传入了他的耳里。柯西宁心道,付琰是有资本自夸的,他拉得果然比那个服务生好很多。不是说那个服务生拉得不好,柯西宁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外行,他听别人拉小提琴曲就是一头雾水,很难说清谁究竟好在哪里。但作为纯欣赏者,还是有基本的辨别能力的。 服务生和付琰的对比,就像是两幅挂在展馆里的油画,单个看都挺好,一旦放在一起做比较,谁优谁劣一目了然,因为差距太大,大到让外行足够用最普通的审美来划分等级。 一曲结束,付琰把他的小提琴放在一边,得意洋洋地说道:“我拉得怎么样?” “很好。”柯西宁这句话完全出自真心。 付琰问道:“和那个服务生比怎么样?” “比他好多了。”柯西宁说。 付琰的尾巴都快翘上天了,他故意问道:“你知道这个曲子的名字和来历吗?” “致爱丽丝。”柯西宁说,“贝多芬词曲。真正的曲名应该是致特雷塞,由于笔迹太过潦草,所以被误认为爱丽丝。特雷塞是他生前爱上的女性,原稿在这个姑娘的书中发现。这个曲子的来历还挺浪漫的,是贝多芬写给他心爱之人的。” 付琰的神色有点复杂,他意外地说道:“你知道得还挺多。” 柯西宁笑道:“大音乐家不要瞧不起人啊,这是我初中还不知高中的音乐课本里提过的。” 付琰郁闷地哦了一声,总觉得柯西宁已经猜到了他的心思,但看柯西宁的表情,好像也没什么变化。 柯西宁正色道:“付总,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付琰道:“你问。” 柯西宁有点犹豫,他迟疑地说道:“你之前说这首曲子只拉给我听,我是你唯一的观众,这句话有别的意思吗?” 付琰被呛得要命,他拼命地咳嗽。 “没有……没有……”说了几遍没有,付琰又忽然改口,换成了“有”。 柯西宁问道:“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付琰的脸被憋得通红,他没有直接回答,“我回答有或没有,对你来说,有区别吗?” “没有区别。”柯西宁狠下心,给出了答案。 付琰皱眉,掷地有声道:“那我说有呢?柯西宁,我就是对你有意思,你要怎么回答? ” 柯西宁没想到付琰被逼急了以后,说得那浅显易懂、直截了当。 “那我……”柯西宁顿了一下,“对不起,我只能拒绝你。” 果然……果然…… 虽然早能猜到是这个答案,付琰还是有些不甘,他的手垂落下来,微微颤抖着,嘴上说的却是另一套。 付琰抹了一把脸,说道:“幸亏我对你没意思,否则我不是很丢脸。” 柯西宁明白这是付琰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他无意戳穿,便也随着付琰的意思点着头,说道:“是啊,幸好。” 付琰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坐在柯西宁身边玩游戏。依然是消消乐,这盘他玩得很急躁,总是输。 柯西宁以为这件事就这么不尴不尬地过去了,他又看了眼手机,严叙依然没有给他任何回信。他有点急了,刚想开口告辞,就听到“哐当”一声,付琰的手机屏幕被砸得稀巴烂。 这是最新款的某水果手机,国行还未发售,还是付琰托人海运过来的,没用两天,就被主人摔成了一摊废铁。 “老子到底哪里比不上那个老男人了?” 付琰的眉眼多了一抹狠厉之色。 他到底是富养出来的阔少,从小锦衣玉食,暗恋他的人可以排长队,根本受不了表白被拒。 要说喜欢,他估计也谈不了多喜欢柯西宁。但被拒绝却让他的面子和自尊心受挫。 “你冷静点。”柯西宁深知付琰并不是那么没分寸的人,只不过是被一时的不甘心冲昏了头脑。他让付琰先冷静冷静坐下来,可付琰根本不理他。 “柯西宁。”付琰正色道,“你别给我兜圈子,我就问你几句话,你给我好好回答,不要撒谎。” 柯西宁说:“行。” “你为什么要拒绝我?”付琰不甘心地问道。 柯西宁斟酌着什么样的措辞,才能不伤了小付总的玻璃心:“我们俩不适合。” “放屁。”付琰觉得不适合这种话就是打官腔,没有一点真情实感,“那你和谁适合,和严叙?” 柯西宁皱眉:“你文明点。” 付琰压下心中的浮躁,疲惫地靠在沙发靠椅上。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真的如同柯西宁所说,渐渐冷静了下来,又恢复了以往那个行事利落干脆的付总。 付琰叹了一口气:“柯西宁,我小学就学 拉小提琴,但也很多年没拉过了,你知道我为了练这首曲子,费了多少时间吗?” “我不知道。”柯西宁如是说,“但你可以告诉我。” 付琰被顶得一肚子气,他不知道怎么才能纾解心中的郁闷之意。 他有点狼狈地把头垂下来,沮丧地抹了一把脸:“其实我今天没想要捅破这层窗户纸的,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 作为朋友,柯西宁应该安慰他。但作为被表白的本人,柯西宁做不出安慰这种模棱两可的事。 良久,柯西宁才说:“早说晚说又有什么两样?都一样的。” 言下之意是,无论过了多久,他都不会接受付琰的感情。 付琰闻言身体一僵,整个人更沮丧了。 “你说得对,时间长短都没有意义。”付琰说道,“你心里就是藏了一个人,不会给其他人任何机会。” 柯西宁不明白付琰总是扯严叙做什么,他说道:“这和严叙没关系。” 付琰微微抬头,啼笑皆非道:“没关系?你真要这么自欺欺人吗?” 柯西宁看他。 “好。”付琰说道,“既然你说和他没关系,我就给你分析分析。” 说到这里,付琰又酝酿了一下措辞。 “你已经和严叙离婚了。”付琰强调道,“你现在是单身。你和谁在一起又有什么关系?可你现在的表现,明显是放不下他。柯西宁,他是不是没回你短信?” 柯西宁:“……” 付琰自嘲道:“你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吗?” 柯西宁有点感觉出什么,但他还是很给付琰面子地摇了摇头。 付琰说:“因为从刚才到现在,你动不动就看手机,已经快看了有一百三十遍。” “……”柯西宁反驳道,“你也太夸张了。” 付琰气极:“那是我被你气死了,才用的夸张手法。” 柯西宁便说:“那你消消气。” 付琰无话可说,他叹了口气:“严叙才宣布退圈消息,你就急得跟什么一样。严叙不回你短信,你就一天看短信那么多遍。你还记得,今天我问你一个问题吗?我说,你摸着自己良心告诉我,究竟对严叙还有没有感情……结果你告诉我没有,我真是一点都不信。” 柯西宁问:“你这是在替严叙说话吗?” “不是。”付琰咬牙道,“我是在骂自己愚蠢,明知道你喜欢严叙,还要尝试追你。” 明明知道这场浅浅淡淡的喜欢不太可能有好的结果,可他竟然还是去尝试了。 真是不撞南墙不死心。 严叙仍然没有回信息。 柯西宁被付琰这番话说得哑口无言。他很想再次说一句,我真的对严叙没有感情了,我真的一点都不喜欢他了。但这句话到了喉咙,又说不出口,心里酸酸的,就像有个千斤重的铅吊在心口,一点一点地往下坠。 作者有话要说:质的变化还没写到,我又高估了自己。 希望下两章之内吧,给自己的g低一点_(:3」∠)_嘿嘿嘿 第86章 选择 付琰站在一旁生着闷气,一时竟也分不清究竟是生自己的气,还是更生柯西宁的气。 他气呼呼地坐下来,执拗地瞥了柯西宁好几眼,懊恼又不太甘心地喃喃自语着:“我到底喜欢你什么呢?你这人其实也就这样,除了这双眼睛生得好看,其实也没什么优点。性格一般脾气拧巴,还总是和我对着干。” 柯西宁默默转过眼,面无表情地说道:“付总,你不小心把自己的心里话都说出来了。” “我故意的不行?”付琰说。 柯西宁又默默地移开目光,心道这人被拒绝后真是像吃了炮仗一样。 “付总。”柯西宁没忍住劝道,“不就是告白被拒绝吗?你条件那么好,不至于输不起。兔子不吃窝边草,柳暗花明又一村。” 柯西宁一直保持着沉默就还好,一说话付琰彻底炸毛。 他怒道:“不是你被拒绝,你怎么能体会我的心情。” 说完,付琰又哪里有点不对劲,他反应过来后,才说:“我说你怎么是这个态度……” 柯西宁反问:“我什么态度?” “我以为你至少会给我发一张好卡人什么的啊。”付琰不满地说道,“可你作为一个拒绝我的人,连一句安慰都没有,还反过来讽刺我。” 柯西宁真诚道:“付琰,你是个好人,你会遇到比我好千倍万倍的。” 付琰:“……” 柯西宁问道:“怎么样?” “不怎么样。”付琰撇撇嘴说。 柯西宁笑道:“是这样啊。付琰,你很强大,不需要我任何的安慰。” “这还差不多。”付琰的心情好了一点。 柯西宁记起来今早在整理粉丝礼物的时候,于倩雯还笑着说竟然有粉丝送来一盒星空棒棒糖,真当我们西宁哥是小公举吗?这盒外表美轮美奂的棒棒糖仍然在礼物堆中占据着显眼的位置。 他弯腰拆开精美的包装,取出一支棒棒糖递给付琰:“喏。” “……”付琰在心里和生理上都不能接受,“你这是把我当做小孩子吗?” 柯西宁笑道:“偶尔。” 付琰不太情愿地接过柯西宁送给他的星空棒棒糖,他低头认真地打量着这个小礼物,接着并没有拆开,默默地藏进了裤兜里。 两人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坐在 一起,谁都没说话。 继而相视一笑。 柯西宁忽然说道:“付琰,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怎么和严叙认识的?” “说过。”放平心态后,付琰也没那么排斥柯西宁提严叙了。他不以为意道,“不就是那个小琉璃吗?你们拍着拍着就因戏生情了,这很正常。我早就说过演戏是最容易产生感情的了。” 柯西宁却摇摇头:“严叙是这么认识我的,我却不是。他从一出道我就喜欢他,说是粉丝,但又没那么简单,更像是……怎么说呢?一见钟情?他对我来说,就像是一道光,照亮我之前黯淡无光的人生。他就是万丈光芒,而我是一粒渺小的尘埃,我需要永远不停地追逐着。” 付琰道:“难道我不比他帅?” “那不一样,不是我觉得你不帅,而是帅得不怎么一样。”柯西宁笑道,“我看到他海报的那一瞬间,就觉得造物主真是神奇,竟然能把一个人的眉眼造成这样,就像是按着我的喜好捏的一样。” 付琰语气酸溜溜的:“你说这些做什么?秀恩爱?” “我们都离婚一年多了。”柯西宁无语道,“要是秀恩爱,也太扎心了吧,过期狗粮。” 付琰说:“你知道就好。” “我就是……”柯西宁迟疑地说道,“没人一起说这些。我从来没机会和任何人说过这些。” 他有点语无伦次,甚至自己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但压抑了那么久,柯西宁真的有点倾诉欲,好像只要说出来一点,他的心情就能好受些。 柯西宁说:“所有人都以为我出道是被星探挖掘的。” “难道不是吗?”柯西宁挑眉。他在接到《小琉璃》的备案后,付琰有稍微了解过柯西宁的出道始末。柯西宁,毕业于一家全日制本科大学,意外被星探挖掘,阴差阳错下和严叙共同参演《小琉璃》。 “不是。”柯西宁陷入漫长的回忆,付琰伸手在他面前摇了摇。 柯西宁被惊醒,他缓缓说道:“我不是被星探挖掘的。我是故意凑上去的。” “什么?”付琰没怎么听清,或者怀疑自己听错了。一个好好读着书的大学生,不继续攻读学科,就为了这么一张虚无缥缈的脸和袒露在大众面前不知真假的人设,就上赶着凑到娱乐圈去。 “我搜集有关严叙所有的消息,也早就知道他会参演这部电影。《小琉璃》的剧组来我们学校隔壁的电影 学院招演员,我打听到消息后,特意好好收拾自己去试镜。” 付琰是第一回听到柯西宁出道的真相,原来之前传的那些星探挖掘说都是假的? 柯西宁瞥到付琰的表情,忍不住说道:“不过我运气好,真的和刘梨的形象比较相像吧,才走在去人家电影学院的路上,就被《小琉璃》剧组的人发现了,他觉得我是再适合刘梨不过的人,什么都没说就把我领到了试镜室……就这样,所有人都以为我是被星探发掘的。” 那位星探就是贺军的一个助理。柯西宁不是表演出身,在一群演家子中表现得并不突出,真要论起来,应该是中下等。但贺军作为参与制作《小琉璃》这部片的大佬之一,一人力挽狂澜,不顾众人异议,说服所有主创人员,把柯西宁推向了刘梨这个角色。 没有贺军,也就没有今天在娱乐圈闯荡的柯西宁。柯西宁一直很尊重贺军前辈,称他为自己的恩师。 付琰皱眉,理清了前因后果。 “所以就算星探没有找到你,你也会去试镜《小琉璃》对吗?” “对。” 付琰疼惜又无语地轻嗤了一声。 “柯西宁,你就是一个傻子。”他骂道,“你以为你自己是谁啊?你就是一个长得好看一点的普通人,什么后台没有,就敢为一个男人往娱乐圈这条浑水中淌。你知道严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吗?他要是个大烂人,除了一张脸其他都渣到一无是处呢?那你要怎么办?去死吗?” “我不会为严叙去死的。”柯西宁冷静道,“我没自己想得爱得那么深。要是我真爱严叙爱到可以为他去死,我就不会因为和他过不下去而选择离婚了。” 付琰一怔,他没想到柯西宁能那么理智镇静地剖析着他对严叙的感情。 “那你究竟还爱他吗?” 这回轮到柯西宁愣了一下。这是付琰不知道多少次问他,他还对严叙有没有感情。前两次,付琰多少有点气急败坏和责备的语气,这次倒是完完全全的疑问,神色还挺认真。 柯西宁坦诚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付琰记得自己也不止一次听到柯西宁这个答案,“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介于两者之间很难,你竟然还能不知道。” 柯西宁说:“我真的不知道。” 付琰指了指自己,以自己举例,支支吾吾地说道: “你看看我,我对你吧。之前就是好像应该挺喜欢的。现在知道你对我完全没那意思,喜欢就减了一大半。” 随后,他在心里小声地说道,但还是有点喜欢的。 “我曾经……应该说很喜欢他。”柯西宁回忆道。 喜欢到可以为严叙一头扎进尚不知深浅的娱乐圈,喜欢到在拍《小琉璃》期间严叙只要在戏后瞥他一眼,他就能做一晚上甜滋滋的美梦,喜欢到戏中有一处吻戏,他就能紧张得刷两三遍的牙。 付琰问:“那后来呢?” “我就慢慢发现。”柯西宁低头笑道,“人是会越来越贪心的。很久以前,我只要远远地看他一眼,我就会很开心。等到谈恋爱结婚,我就得寸进尺,希望他不止多看我几眼。我还想要他的心里眼里都只有我。” 付琰皱眉道:“那是正常的,都结婚过日子了肯定和你以前当粉丝的心理状态不一样。” “嗯。”柯西宁应了一声。还有半句他没有说,再后来他们之间的矛盾越来越多,已经不能简单地用爱和不爱来衡量。 付琰想了一会儿,说:“我们来玩一个小游戏吧。” “什么游戏?”柯西宁下意识问。 “你别管。”付琰说,“你就跟着我来,就行了。” 柯西宁说:“行。” 付琰轻咳道:“香菜还是葱?” 柯西宁一愣,明白了付琰的用意,他笑得乐不可支,道:“你这也太老掉牙了吧。” 付琰羞恼道:“你只需要回答我。” 柯西宁笑着说:“香菜。” “饺子还是汤圆?” “饺子。” “玫瑰还是月季?” “玫瑰。” “甜豆腐脑还是咸豆腐脑?” “咸豆腐脑。” 付琰加快了节奏,“《呓语》还是《风水大师》?” “《呓语》。” “《呓语》还是《小琉璃》?” “《小琉璃》。” “付琰还是严叙?” 柯西宁下意识地回道:“严叙。” 柯西宁:“……” 付琰的目光中划过一丝了然和失望,他停止了这简单又幼稚的小测试。他对着柯西宁摊摊手,说道:“你还嘴硬?你这种条件反射是 骗不了人的。” 柯西宁似乎在沉思,他沉默了。 付琰叹了口气,说道:“那谁还没回你短信吗?你这么着急,怎么还不去找他?”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小天使的地雷和营养液 晚安 今天老严还是没出场,你们肯定不给他打call,那我来打吧 第87章 返回 “我不去了。”柯西宁说,“他那么久没有回短信,也许早就走了也说不定。” 付琰倒是无所谓,在他心里,柯西宁不去更好。 他说:“那也行,不过寿星公,我可是帮你跟《风水大师》的剧组请了一整天的假。你难道不好好利用这一天的短假做点什么吗?” 付琰这句话暗示太过明显,简直就是给个台阶让柯西宁踩,只要柯西宁说个地点,付琰就会说主动提出:“那我陪你一起去吧。” 柯西宁不是一般的疲惫,他完全不想出去外面玩,赞同道:“你说得对,我就应该趁着假期回酒店好好休息,明天才有新的状态拍戏。” 付琰一颗火热的心仿佛被浇了一桶凉水:“……” 他正欲说些什么,却被柯西宁轻声阻止。 化妆间的门外传来一点微妙的动静,显然是有人站在外面。这些风吹草动让柯西宁和付琰的身体都僵住了,他们今天在化妆间讲的这些话,大部分都有关柯西宁和严叙的私人感情问题,要是被外人听到只言片语,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付琰用气音问道:“门外有人?” 柯西宁也挺后悔,暗自懊恼今天的口无遮拦。他站起来,小声说道:“我去看一眼。” 付琰压下柯西宁的肩膀,宽慰道:“我去吧。” 柯西宁拉住付琰,本想说,如果是记者,就记得问一个音频的价格,当场买下来销毁。可惜他一个字都还没说,站在门外那人就等不及了。 所以当严叙推门而入的一瞬间,看到的便是这样一个场景——柯西宁和付琰面对面地站着,两人的目光无声地交流着,付琰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而柯西宁的眼神里充斥着若有似无的欲语还休。 严叙的脸色不太好看。 他倚在门边,微笑道:“我这是打扰了?” 这微笑太恐怖,简直可以用皮笑肉不笑形容。 柯西宁:“……” 付琰:“……” 柯西宁先是触电般放开拉住付琰袖口的手,他假装没事人一样,默默地瞥向严叙:“你怎么上来了?” “我在车里等你,看停车场这边突然来了挺多人。”严叙沉默了下,唇角动了动,“想着你这场生日会应该开完了,就过来看看你。” 他一瞬不瞬地凝视着柯西宁的侧脸。这目光里掺杂 的情绪太过复杂,有点委屈,有点像吃醋,眸光深处萦绕着对柯西宁淡淡的抱怨和谴责。 柯西宁心道,严叙这副表现,倒真像是一个亲眼目睹家中丈夫抛下发妻去花街柳巷调戏花魁的糟糠之妻。柯西宁被严叙看得心砰砰跳,他不自然地别过眼,不去看严叙。 他替自己感到无比的冤枉,先别说他和付琰没什么,就算是有什么,那也是天经地义,合情合法。 付琰夹在两人互通有无的目光中沉默了许久,他忽然揽住柯西宁的肩膀,对严叙扬了扬下巴,宣誓主权似的说道:“严老师你想得没错,生日会是结束了,但西宁的生日还没有结束啊。我才和西宁商量着去街上溜一圈,哎呀,严老师您要一起去吗?” 还没等严叙说个一句半句的,付琰便夸张地说道:“哎呀,我忘了严老师今天刚宣布退圈,外边肯定有很多堵你的记者。这种时候,您还是别和西宁凑一起了,要是被路人看到,说不定还得上一次热搜。” 柯西宁无语地瞥了付琰一眼,心道以后要给付琰改备注了,叫什么付总啊,叫戏精不是很好? 付琰怼人的功力也是可以的,这接二连三的话,就像连珠炮一样,别说严叙,就连柯西宁听着也不太舒服。柯西宁凑到付琰耳边,用极轻的声音告诫道:“你适可而止一点。” 戏精哥哥扬了扬下巴,表示知道。 落在严叙眼里,柯西宁劝付琰的场景,便又变成了柯西宁与付琰一起说悄悄话。他淡淡地瞥向付琰,嘴角往上扬起一个客气的弧度:“付总你说得对,我确实不太适合出面。所以我为西宁准备了一个蛋糕,打算带他去酒店过个简单的生日。” 柯西宁的左边站着严叙,右边站着付琰。 两人都注视着对方,一个似笑非笑,一个莫名其妙的得意洋洋,火药味十足,宛如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柯西宁面无表情地表明立场:“我哪里都不想去,我就想回酒店好好睡一觉。” 付琰口无遮拦道:“我可以陪你睡。” 严叙忽然看了柯西宁一眼。 柯西宁气道:“你看什么看?你相信他胡扯的这些吗?” 严叙默默地摇了摇头。 柯西宁缓了语气,面对着付琰说道:“付总,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是我真的有点累,不太想出门。” 付琰说那句话都没动过脑子,一说出口,他就挺后悔的,柯西宁 后来说什么他都不反驳,闷着气受下来。他颔首道:“那好吧,你好好休息,我送你吧。” 柯西宁摇摇头:“我和倩雯一起回去就好。” “那恐怕不能了。”严叙老神在在道,“我在路上遇到了小姑娘,告诉她我有点事要和你说,让她先回去了。” 柯西宁说:“没事,我叫老蒋过来就行。” 老蒋是柯西宁的专用司机。 “这恐怕也不行。”严叙说,“我觉得小姑娘一个人回酒店挺危险的,就问她认不认识什么司机。小姑娘告诉我他只认识你的司机。现在这老蒋恐怕还在送她回去的路上。” 说到这里,严叙又提了一句:“对了,西宁。你的车也被开走了。” 柯西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连一向不怎么喜欢严叙这人的付琰,都忍不住看了眼严叙,眼里真诚地写满“佩服”两个字。 柯西宁揉了下太阳穴,沉住气说道:“我可以自己打车去。” 付琰闻言又看向严叙,严叙这次却没说什么惊人的话,他说道:“可以。路上注意安全。” 不知为何,付琰的心头涌起一丝失望之情,他还以为严叙还有后招,原来也就不过如此。 柯西宁松了一口气,他对付琰和严叙分别点了点头,告辞道:“那我走了,再见。” 说完,他便踩着步伐向外走去。 “等等。”付琰也想跟着柯西宁一起走,好巧不巧地,就在这时候来了一个电话。付琰本不想接,可看联系人是他亲爹,便不由自主地停下步来。 他捋了一下头发,深吸一口气,焦头烂额地接起电话,喊道:“爸,你这时候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老付总并没什么事,就是好久没见儿子,和他闲扯了一番。最后,老付总还笑着说道:“没想到你和星娱的严叙还有接触,他和我大夸特夸了你一番啊,我儿子真是有出息了。” 付琰心想不好,暗道中计,他转头一瞥,大致扫过整个化妆间,心里顿时生起一阵失望之情。别说柯西宁,连严叙的半点影子都没有,空荡荡的一个大房间,无数的镜子仿佛在嘲笑他的愚蠢。 他低头沉默片刻,把手放进裤兜,从中掏出来一颗用美丽的糖纸包裹的星空棒棒糖。付琰手捏着棒棒糖的根部,小心翼翼地转动了半圈,目光长久地凝视着不动,好久付琰才慢腾腾地眨了一下眼皮。 它真的很好看,好看到付琰完全舍不得吃它,只是多看了两眼,就怕意念太强烈,把这颗糖果看得融化。 付琰用手指戳了戳它,自言自语道:“我又不是很喜欢你,有什么好值得伤心的。” “严叙那人一肚子坏水,你被他坑了多少次都不知道。” “你说我有什么不好的?又帅又有钱,对你有求必应,你拒绝我了以后,再去哪里找到那么好的一个?” “……” “柯西宁,生日快乐。明年的你会比今年的你更好。” ※ 路边,招来一辆车。 车子才拐了一个弯,柯西宁就收到一个来自付琰的短信。 “你放在化妆间的那一堆粉丝礼物怎么办?扔掉吗?渣男,把粉丝当工具。” 柯西宁仅仅是盯着手机屏幕上的短短一行字,就能脑补出付琰编辑这句话的表情。他忍不住笑出了声,发道:“你不用管,礼物太多了,倩雯一个人搬不过来,她叫了搬家公司,估计傍晚就会过来。” 付琰好久没有回消息。 很久以后,才回了一个字:“哦。” 柯西宁把手机放在腿边,转头去看车窗边匆匆而过的风景。今天是阴天,天公还挺作美,虽然乌云密布,但一直没有下雨。这个念头才在他的心里划过一瞬,老天爷就特别不给面子地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没过多久,小雨便转成中雨。 雨刷器勤勤恳恳地工作着,眼前的视野一片模糊。 柯西宁盯着窗外的雨出神,司机叹了一口气,说道:“怎么好端端的就下起了雨来。” 雨天路滑,出行比较困难,作为司机不喜欢雨天很正常。 柯西宁也不喜欢,这雨天让他想起了很多回忆。说来巧合,他和严叙的很多回忆都交杂着雨天。最后一年的结婚纪念日是雨天,上次他去严叙家看望严妈妈也恰逢雨天。 手机又来了短信,这次却不是付琰。 “我没有带伞。” “……” 柯西宁心道,你都开车来了,要带什么伞。 他没有回复严叙。没过多久,严叙就又来了一条短信。 “我好像被几个记者堵着了。” “……” 严叙口中说的几个是几个?如果不是一群 人,严叙怎么会被堵着?在这家酒店遇到记者的机会不太多,除非是被付琰邀请去柯西宁生日的媒体记者。柯西宁从公众邮箱发出去的文件里找到了这次邀请的主要媒体。 柯西宁皱了下眉,按理说,这群记者早就应该回去了啊,难不成他们接到什么消息去而复返? 他一个字一个字回复道:“星媒、南娱、北报。也许是这三家中其中一家的记者,你可以试着找这三家媒体的领头人通融一下。” 严叙很久没有回复。 柯西宁明知道这些事严叙并不需要他反过来教,但还是替严叙着急。严叙退圈这个事几乎引爆整个娱乐圈,若是哪个记者拿到他的最新消息,估计就能直接靠着这条功绩直升。他依然沉默地盯着窗外的风景,心绪却较之前的平静不同了许多。 司机说道:“雨小了一点哎。” 柯西宁却说:“麻烦您,能不能回到原来的酒店?” “你要回去?”司机惊讶道。 “是。” “可以是可以。”司机说道,“但这条路是单行道,回去得绕点路。” 又行驶了好久,离那家酒店越来越近。柯西宁深吸一口气,他往自己脸上招呼上口罩和墨镜,稍微压低脑袋,让车外的人不至于看到自己。 “师傅,去地下车库。” 司机先是应了一声,见柯西宁这个打扮,吓了一跳:“大明星,你这是被狗仔追了吗?” 这回轮到柯西宁惊讶了:“您认识我?” “别看大叔这样。”司机说道,“我还是很潮的啊。你一上车我就认出是你,但想想你们大明星应该不太愿意有人每天这么认出来,所以我就没吭声。” 这司机还挺善解人意,知道很多明星不太喜欢路人遇见他们后夸张的言行。 柯西宁问道:“那您认识严叙吗?” “严叙我也认识啊。”司机说,“不就是最近那个演皇帝的。” 他说的是最近热播的《宫闱》。 这就好办了,柯西宁感觉他计划的可行度提升了一大截。 “师傅。”柯西宁语重心长道,“严叙应该被一堆记者堵着了,我们要做的是去接应他,把他从里头带出来。” 柯西宁故意说得大义凛然,把这件事说得好像蜘蛛侠拯救世界一样厉害。这司机果然被柯西宁的三言两语激起了热血,他像是打 了鸡血一样,说道:“行啊,你就看我的车技吧。” 柯西宁舒了一口气,他详细地描述着严叙今天的穿着。 “牛仔裤,灰色毛衣……” 出租车驶进车库,司机笑道:“原来明星也穿得那么接地气。” 眼前的视野逐渐开阔,一个身材颀长,穿着灰色毛衣和牛仔裤的男人就站在不远处,对着他们微笑。 司机不解道:“是他吗?可是记者呢?” 第88章 骗局 柯西宁收到严叙求助短信的一刹那,一颗心立刻揪起来,生怕他被记者围困住难以逃脱出来,时时刻刻地为他提心吊胆。他冒着轻易被记者发现的风险返回现场,就是想把严叙从水火之中救出来。 结果本人就这么云淡风轻、衣冠楚楚地站在他的面前,丝毫没有被记者围堵的狼狈和糟心。他对着柯西宁微笑,气定神闲,运筹帷幄,裤腿上一处褶皱都没。 相较起来,柯西宁倒是狼狈许多——他的灰色头发还没洗掉,太过显眼,借了司机的帽子压在头顶,不伦不类,脸上残留的神色还未全部褪去,依稀可见他前几秒的担忧和紧张。 可严叙就是好端端地站着,一副等候柯西宁已久的先知模样。 黑暗中,谁都看不出柯西宁的神色。 只见他一手扯掉脸上的框架,顺便把口罩拉下来一点,露出那张清秀精致的脸庞,沉沉地呼了一口气。 司机有点迷茫,看不透眼前的状况:“咱……咱们要怎么办?” 柯西宁沉默地给了司机几张软钞,边下车边交代说:“谢谢您带我来这里,但今天的事也希望您也不要说出去。” 司机一脸懵逼地点点头,就见柯西宁快速迈步往严叙那边走去。他看了一会儿,搞不懂他们这些明星的纠葛,自顾自地感慨了一番,便启动引擎把车从地下车库驶了出去。 严叙眼见着柯西宁一步步地从远处走到他的身边。 他微笑道:“西宁。” 等到柯西宁彻底走近,严叙才发现柯西宁的眼眶是赤红的,嘴角也细微地颤抖着,好似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严叙不由蹙起了眉心。 “我就问你。”柯西宁冷着眼道,“究竟有没有所谓的记者?” 严叙没想到柯西宁会那么激动,他一开始真的只是想和柯西宁过一个专属于他们两人的生日。 “有。”严叙说。 柯西宁僵硬的身体稍微软了一些。 “但不是现在。”严叙如是说,“你中途给粉丝签名,有几个记者认出了我的车。我用钱打发了。” 柯西宁苦笑道:“所以你就灵感突显,想利用这个来骗我见你对不对?” “不是骗你。”严叙皱眉,解释说,“我就是想和你一起过生日。我都准备好蛋糕了,就放在车里,等会我们可以一起吃。” 柯西宁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他快速地低头,不想让严叙看出他此刻的软弱。 严叙还记得柯西宁那双通红的眼,他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步,想触碰一下柯西宁或者是抱一抱他,柯西宁却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等柯西宁再掀起眼帘,严叙发现他已经哭了。 “严叙。”柯西宁粗暴地抹了一下自己的脸,他声音沙哑,字字戳心,“你是不是以为我没有心?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懂难受是什么感觉?” 严叙呐呐地站在原地,不敢上前。 “你……是不是就仗着我还爱你,所以胡作非为,怎么骗我,都以为我会原谅你?” 严叙沉默片刻,说:“我没有,西宁我完全没有那么想。” 柯西宁平静了一些,他自嘲一声:“你不就是想逼我认清现实,逼我认清自己还爱着你吗?那恭喜你,你真的成功了。我就站在这里,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严叙,我还爱你,我就是放不下你,所以你发短信告诉我你被记者围住,我什么都没想,就赶过来见你。一路上,我的脑子混乱一片,我甚至想过,要是被记者拍到了该怎么办……怎么办?还能怎么办?” “要不就承认我们的关系就好了。” “那时候我的脑子里就只有这一句话。” “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一定要把你带出来。” 严叙震惊地看着柯西宁,心头钝钝地疼。 柯西宁缓缓地蹲下身来,抱腿把头圈在双腿之间,压住眉眼的绯红。严叙沉默地走过去,也像柯西宁一样蹲下身,他用宽厚的手掌压住他的发丝,安抚着他。 严叙曾不止一次幻想过柯西宁再次说爱他会是什么场景。但他从来没想过,会是今天这样。他的心情一点都不好,完全没有当初想象的欢喜,而是像泡在酸水里一般难受。 “我真的没有那么想。”严叙罕见地像一个大男孩一样慌张,手足无措地说道,“我就是想见你。这次是我没有考虑你的感受,对不起,你不要难过了好不好?今天是你的生日,我们要开开心心的。” 说着,严叙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他匆匆忙忙地从车里捧出一个蛋糕盒,掀开上面的盒顶,露出不怎么美貌的实物来。奶油涂抹得不均匀,花朵是塌的,也就那行“西宁,生日快乐”的字写得还不错,柯西宁一眼就能认出是严叙本人手写。 严叙的神色有点狼狈,他低头捧着蛋糕 说:“这是我今天早上找师傅专门学的。” 柯西宁沉静下来,淡淡地收回目光,他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真的很累了,想回去休息,你送我回去吧。” 严叙愣了一会儿,好久才颔首说:“好。” 还未到晚高峰,这一路畅通无阻,柯西宁暂住于片场附近的酒店。没过多久,目的地就到了。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柯西宁一言不发地从车里出来,连招呼都懒得敷衍,便头也不回地往内部走。 严叙目送着柯西宁离去的背影,半晌,目光才转移回来,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安安静静地躺在副驾驶座上的蛋糕盒。 《风水大师》的剧组成员都住在这家酒店,只不过因为咖位和岗位分不同的楼层和套间。柯西宁和冯毅都住在七楼,他穿过大厅,一路上遇到许多熟人。这些人似乎都知道今天是柯西宁的生日,纷纷笑着和他打招呼。 房卡在门上刷了一下。 只听滴的一声,门被打开了。柯西宁一进去就感觉到有点不对劲,他按了一下灯,整个套间瞬间亮堂了起来,房间里所有的陈设都落入他的眼中。 酒店房间被铺上了大红色的羊绒地毯,地毯上洒满了柯西宁最爱的玫瑰花。他懵了一会儿,皮鞋踩在地毯上,发出簌簌的声音。柯西宁站着的正对面是一个四角西餐桌,桌上摆放着一方烛台,烛台上插着三四支纯白色的蜡烛,此刻仍然孜孜不倦地燃烧着自己的生命。 柯西宁站在原地闭了闭眼睛,他走了几步,沉默地拉开餐椅,坐了下来。烛光摇曳,将他的影子倒映在贴着壁纸的墙上。柯西宁掀开餐盘上的不锈钢盖子,切了一小块牛肉放进自己的口中,细细地咀嚼着。 火候太过,煎得太老,口感一般。 酒店大厨要是把牛排煎成这副德性,估计早就要被开除了。手边还摆放着一瓶未开封的红酒,柯西宁淡淡地瞥了一眼酒瓶,心道严叙明知道他不胜酒力,准备这么一瓶红酒又是做什么? 他干嚼牛排,一口一口地吃着,没过多久,一整盘就被他消灭了。 对面还有一盘。柯西宁秉持着不浪费食物的信念,把本属于严叙的那一盘也吞进了肚子里。 做完一切,他走到阳台,掀开遮得厚实的窗帘,往下望了一眼——外头已经从小雨变成了大雨,严叙的车仍然停在楼下。柯西宁发了一条短信给他:“你快点走吧,停在这里目标太明显,别真的把记者引来。” 他才发出去没多久,严叙的车就开出了柯西宁的视线里。 柯西宁静静地收回目光,从柜子里翻出换洗的睡衣,走进了浴室。今天有点疲惫,柯西宁洗得有点久,但他回来的时间挺早,夜色还没黑。他好笑地看着铺在床上的玫瑰花,心道严叙把花铺在地毯上还能理解,铺在这里是什么意思? 他利落地抖开被子上的玫瑰花瓣,全身钻进去。 柯西宁什么都没想,一闭眼就沉沉地睡过去。这一觉睡得太早,柯西宁仿佛睡了一个午觉,又似乎做了一个极漫长的梦。他梦见了许多过去的回忆。 他第一次见严叙,紧张地拿着签名本,等待见到偶像。 柯西宁已经不止一次听说过娱乐圈有卖人设的传统,粉丝喜欢的明星人前人后很有可能完全就是两个人。柯西宁期待又害怕着,见到严叙笑容的那一刻,一颗心完全妥帖地放了下来。 他喜欢的人,就和他想象得一样好。 他和严叙写情书表白,对方答应。没谈多久的恋爱,严叙就向柯西宁求婚,这一切真的就像梦一样,不切实际得要命。那一天艳阳高照,他和严叙从民政局出来。人前他们仍然装着正经,一走进车里,严叙就捧住他的脸,笑着吻他。 一觉醒来,柯西宁大汗淋漓,背后全是汗。 他心道,澡又白洗了。 柯西宁睡得口干舌燥,低头找拖鞋穿,用热水壶给自己倒温水喝。他左手握着水杯,从睡裤的兜里拿出手机来。时间显示一点多,柯西宁才发觉自己竟然睡了快六个小时。 一个小时前,严叙发了三条短信过来。 “你还没睡吗?” “睡不着?” “西宁,对不起。” 今天入睡的时候,柯西宁太困,忘记关灯,也许在别人眼里,他就是没睡。可严叙不是早在几个小时前就走了吗?怎么还能知道他睡没睡。 柯西宁又望了一眼落地窗,仍然下着小雨,严叙那辆车早就不见踪影。他没疑惑多久,匆匆走了几步,打开酒店的房门,不出所料,严叙就站在门口。 他问道:“我不是叫你走了吗?” 严叙说:“这里人多眼杂,你让我先进去。” 柯西宁心道,你站在我门口等的时候怎么就没觉得人多眼杂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篇文最多几万字就完结了 写完我还会修一遍。 第89章 门板 柯西宁到底还是顾及这些,或者是嘴硬心软。他把严叙从门外放了进来,往外看了一眼,发现确实没什么人,就把房门再次关上。严叙一进来,满目都是遍地的玫瑰花。 床上、地板上以及桌上,都撒满了红色的玫瑰花瓣,像是这些花不要钱似的,但搭配着西餐桌上摇曳着的朦胧烛光,一眼望去,确实震撼,只觉得浪漫无比。 严叙看到这些,愣了好一会儿。 柯西宁以为严叙在装蒜,冷笑着问道:“你是怎么拿到我的门卡的?前台竟然给你?” “这些不是我做的。”严叙沉吟片刻,也没有把这个功劳揽下来,“只有那两份牛排是我做的,其他应该是你那位助理做的。” 柯西宁瞥了他一眼:“于倩雯?” “嗯。”严叙一五一十地交代说,“路上我遇到她,不是让她早点回去,而是把牛排交给她,让她找后厨加热。”严叙难免透露了晚上应该会找柯西宁过二人世界,没想到于倩雯竟然那么有浪漫情怀,除了把牛排送回酒店加热,还特意精心布置了这样一个烛光晚餐的场景。 柯西宁千算万算没想到原来是内部就出现了叛军。 “你等一下,我找她算个账。” 柯西宁转身就走向落地窗,心烦意乱地压了下鼻梁。 于倩雯是会错了意。她先听严叙暗示自己早点回去,又接到了传说中的爱心牛排,就以为严叙是希望她帮忙布置一下烛光晚餐的现场。她原来没想把气氛搞得那么暧昧的,原来就想着吹几个五颜六色的气球活跃一下气氛,等制作完成,又觉得太过幼稚,柯西宁应该不喜欢这种风格。 帮她一起布置现场的助手随口问了一句:“西宁哥有特别喜欢的元素吗?” 这一句宛如醍醐灌顶,于倩雯一下子就想起了柯西宁喜欢的玫瑰。她叫人运来无数玫瑰,把每个角落都撒上玫瑰花瓣。 于倩雯作为一个明星助理,有特别优秀的地方,比如她是柯西宁的忠实粉丝,对他的事特别上心,这种上心程度是别的拿薪水的工作人员所比不上的。但万事都过犹不及,于倩雯和柯西宁的距离太近,近到比起上下级,更像是两个朋友,这就导致这位助理会自作主张做很多没必要的事情。 《呓语》拍摄阶段,主动向柯西宁提出希望他能和沈新南和解。 生日会,她又擅自布置了一个浪漫的房间。 柯西宁敛下眉眼的愁绪,语气平淡地问道:“于倩雯,你究竟是严叙的助理,还是我的助理?为什么帮他布置这些?” 西宁哥何曾用这样的态度和她说话,于倩雯深知自己闯了大祸,忙不迭地道着歉。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没想到会是这样……” “行了。”柯西宁打断她,他知道小姑娘也是出于好心,说话的口吻稍微好了一点儿,但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眼角的余光瞥向严叙,这人没有看他,穿着一次性拖鞋,坐在西餐桌的位置上,目光停留在两份餐盘上久久没有移去,好像在沉思着什么,忽明忽暗的烛光在他的脸上轻轻晃动,显得他的侧脸专注又坚毅。 严叙想得太入神,并没有察觉到柯西宁看他。 柯西宁不留痕迹地收回目光,他尴尬地轻咳两声,压着嗓音问道:“你在地毯上铺玫瑰就算了,怎么在床上也铺了。于倩雯,你这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 “啊?”于倩雯完全没有对应上柯西宁的脑回路,她懵懂地说道,“因为玫瑰花太多了,就也往床上撒了一点。西宁哥,我是不是又做错了什么?” 又是一个乌龙。 柯西宁缓和着语气,语重心长道:“倩雯,你要记住,你是我的助理,不是其他任何人的助理,以后不用管是严叙,还是冯毅,或者是沈新南,他们交代你做的事情,你大可不必做。明白吗?” 于倩雯忙不迭地说:“我知道的,西宁哥,不会有下次的。下次就算是天王老子找我跑腿,我也不会去做的。” “如果有下次。”柯西宁下了最后的通牒,“你就真的给我卷铺盖走人吧。” 于倩雯心头一击,落寞地低下了头。 柯西宁掐断和助理的通讯,迈着步走到严叙身边,搭着他对面的椅背说:“下次别让我助理做任何事了,她这人没心机,应付不了你这样的。” 严叙哑然道:“我怎样的?” “爱设圈套,爱骗人,一肚子坏水。”柯西宁睡意早无,他坐在了严叙的对面,眉眼冷淡地对他今天的所作所为下了定义。他的睡衣是黑色真丝的,领口微微敞开来,衬得他唇红齿白,天鹅颈下的胸膛如玉石一般完美无瑕。 严叙说:“如果你不喜欢,我以后再也不会那么做了。” 柯西宁自嘲道:“谁知道你会不会再做相同的事,我那么愚蠢,被你骗得团团转 。下次再有这样的事,只要你不说,我也很难发现吧。” 说完这半句,他又瞥了眼严叙,语气平平地陈述着一个事实:“还有,我们真的还会有以后吗?” 严叙皱眉,不太赞同地说道:“我说了不会骗你,就是不会骗你。” 柯西宁摇了摇头,不再言语什么。 严叙迟疑地说道:“你把牛排都吃了吗?” “嗯,都吃了。”柯西宁笑道,“挺好吃的,所以我把你的那一份都给私吞了。你不会怪我吧?” 严叙眼底浮现着一抹毫不掩饰的温柔,他说道:“我以为你不会吃,或者都扔掉的。西宁,我很开心。” “我不会对食物撒气的。”柯西宁看不出情绪地笑着,他往严叙的背后看去,“蛋糕呢?你没带来?” “我……我以为你不会想吃,所以没从车上带过来,西宁你等我,我很快回来。”严叙目光里充斥着惊喜的神色,他匆匆站起来,慌乱地往外跑去,连鞋都没换。 柯西宁目送着严叙离去,笑容逐渐凝固下来。他叹了口气,站起身扒着窗台往下望去。外头仍然下着小雨,严叙也不知把车停在哪里,他什么也没顾,淋着雨快步往外跑去。没过多久,严叙的身影再次出现在柯西宁的视线里,渺小的一团,完全不像平日里那么高大。 他怕蛋糕被雨浇坏,双手全程护着。 按路程和时间推算,严叙应该快坐电梯上来了。 柯西宁合上窗帘,转身走了两步,把房门彻底关上。他也没走,背倚着门任由身体缓缓滑落下来。 严叙一回来就发现紧闭的房门。他愣了一下,很快反应了过来。柯西宁并不是想要吃什么他亲手做的蛋糕,就是随便找个理由把他支开而已。 他迟疑地敲了一下门:“……西宁。” 柯西宁闷闷地说道:“别喊了,你快走吧。” 严叙听出了声音的来源,也像柯西宁一样蹲了下来。这样他们虽没处于一个空间,但两人的距离却只隔了一层门板。严叙怎么会走,他掀开蛋糕盒,露出盒中比下午更歪歪扭扭的蛋糕。 明知道柯西宁不可能看到蛋糕现在是什么模样,严叙还是抱歉地笑了一下,轻声道:“还是坏了一点,但是不碍事。” 严叙从中取出几根蜡烛,团团插在蛋糕的最上层,从裤袋里取出柯西宁当初送给他的打火机,一根一根地点燃着上头的生日 蜡烛。之前这打火机加过燃料后也没打起火来,连柯西宁都说它彻底坏了,让严叙不要再执着。严叙没有放弃它,找了一个专门修这类的师傅,重新更换了一些小零件。 它就好了,能重新打起火来。 打火机仍然是那只打火机,他们两人都曾对它的寿命判下死刑。谁知道只要稍作一丁点的改变,它就能重新燃起生命。 柯西宁听了几声“啪嗒”的火机声,觉得不太对劲,他隔着门板,不解地问道:“你这是点了几根蜡烛?怎么没完没了的。” “二十九根。” 一般人长到了一定的年纪,就不会像小时候一样在蛋糕上插满自己应有年岁的蜡烛。今天粉丝生日会,柯西宁切的蛋糕有五六层,是粉丝集资送的。那蛋糕上就只插了一根生日蜡烛。 “你有病吧?”柯西宁哭笑不得道,“放那么多根生日蜡烛,是为了提醒我年纪已经那么大了吗?” 火机声停了下来。 严叙轻声道:“西宁,二十九岁生日快乐。” 柯西宁点亮手机屏幕,北京时间凌晨二点,和上次的结婚纪念日一样,最后都错过了。 “如果我没有数错。”柯西宁一板一眼地说道,“你这已经是第三遍还不知第四遍和我说这句话了,你没说厌,我都听厌了。” 严叙短促地轻笑了一声。 门对面传来低低的哼唱声,严叙竟然为柯西宁清唱起了生日快乐歌。 严叙的嗓音条件很好,低沉醇厚,很适合唱歌,但他偏偏就是一个演员。比起唱歌半桶水的柯西宁,严叙显然在这方面更在行一些,把一首简单的生日快乐歌唱得像另一首流行曲。 柯西宁静静地听着,心道严叙不去做歌手真是可惜了。 一遍结束,柯西宁以为严叙不会再出幺蛾子,谁能想到他唱了一遍还不止。 第一遍以后第二遍,第二遍之后第三遍,一遍又一遍,就像是有人不小心按到了循环播放的图标。再好听的歌,都会有人听腻,何况唱歌的是严叙。 柯西宁有点烦了,他不由问道:“你还要唱到什么时候去?” 严叙沉声说:“到你能开门见我。生日蜡烛得过生日的人来吹。” “那你继续唱吧。”柯西宁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大半夜的,我不和你奉陪了。” 幸亏严叙唱的声音低,还没到扰民的程度, 否则柯西宁还真不知道要拿他怎么办。柯西宁去餐桌边转了一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他低头喝了一口,忽然又倒了一杯水,开门道:“你渴不渴?喝口水吧。” 第90章 恋爱 这门开得猝不及防,水杯递得也很突然,眼前的人也如同幻觉一般。 柯西宁见严叙迟迟没有行动,有点不耐烦地说道:“你不渴?” 严叙接过玻璃杯,如实颔首道:“渴。” 柯西宁自己也拿着水杯,低头无声地喝着,闻言偷偷笑了一下。这笑容太短促,严叙几乎以为是他人脑产生的假象。柯西宁的目光不经意地扫到严叙捧着的蛋糕,上头果然夸张地竖着二十九根蜡烛。因为蜡烛插得太多,本就不好看的蛋糕就像一个漏洞百出的筛子。 “进来吧。” 柯西宁边说边往房间走,严叙便捧着蛋糕跟着走。 “你放在这里。”柯西宁指了下西餐桌,示意严叙把蛋糕放在上面。 他们再次面对面地坐着。 柯西宁盯着蛋糕,调侃道:“你也变了挺多的,要是以前这种成品,你应该根本不会拿出来吧?” “今天时间紧,这份已经是我做过最好的了。”严叙弯着唇角说道,“要是这份也不要,我估计明天也见不到你。” 柯西宁不置可否,又瞥到放在角落里的红酒,不解道:“这瓶酒是你准备的吗?” “是我准备的。”严叙说,“但不是给你准备的,这瓶酒是给我自己的。” 柯西宁说:“那你少喝一点,要是喝醉了,我可不帮你扛回去。” “好。”严叙低头笑道,“我不喝多。” 严叙果然没多喝,他就给自己浅浅地倒了半杯。 两人平静地沉默了数秒。 严叙忽然说:“西宁,吹蜡烛吧。” 柯西宁笑道:“我都说已经是凌晨了。” 严叙依然很执拗:“许个愿,再吹蜡烛吧。” 柯西宁无奈,他闭上眼睛,默默地许下了今年的心愿。睁开眼睛后,他注视着蛋糕上的蜡烛数秒,沉住气,尽力一口气把蜡烛全都吹灭。 严叙切了一小块蛋糕给他,是那一块恰好用果酱写着“西宁,生日快乐”的部分。 “你不问我许了什么心愿吗?”柯西宁突然掀起眼皮,定定地看向他。 严叙摇了摇头:“说出来就不灵了。” 柯西宁迟疑了片刻,怕也是有点迷信这方面,就把原来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两人默默地吃 着蛋糕。两个大男人,都不嗜甜,更别说是这种腻得慌的奶油蛋糕。但柯西宁吃得很多,短短时间内,几乎吃下了大半个。 良久,严叙忽然开口:“西宁,我们重新在一起吧。” 柯西宁:“……” 那一块蛋糕还没咽下去,柯西宁的嘴角被奶油涂抹得像个花猫。严叙的行动表示得很明显,但他本身是个含蓄的人。柯西宁没想过,严叙会在这个看起来不太恰当的场合,对他说出这一句话。 柯西宁沉默数秒,简洁精炼地说了一个字。 “好。” 严叙:“……” 这回轮到他惊讶了。每个人告白之前,心里一般都会有一杆秤。这杆秤忽高忽低,忽下忽上。在那人心里,告白的成功率多少,其实心里都有数。 严叙这句话,和告白也没什么两样。他的心里也有一杆秤。一边叫做“西宁会答应”,另一边叫做“西宁不会答应”。“西宁不会答应”这一边的重量远远超过另一边,所以严叙自己也认为这次等待他的依然会是拒绝。 可柯西宁却答应了。 他答应和自己重新在一起。 比起喜悦,严叙心里涌现得更多的是惊讶。他的目光划过一丝不敢相信,他甚至皱了下眉,以为自己真的身处梦境之中。 “你……”严叙竟然紧张到咽了下口水,他凝视着柯西宁的目光,“没有骗我?” 柯西宁似乎不太满意严叙的反应,他扯了扯嘴角,说道:“你以为我是你啊,天天骗人。” 这下严叙才真正意识到这一个事实——这不是梦境,这是真实。 他眼中的不可思议慢慢转化为惊喜,最后欣喜若狂的神色呼之欲出。太过惊喜和仓促,严叙手足无措到不知道下一步应该做什么。 柯西宁此刻的神情,却让严叙一颗灼热的心又稍稍冷静了一些。柯西宁表现得并不像一个重新陷入爱河的男人,他的表情没什么波澜,就那么镇定地看着他。 他说:“你还记得签字那天我说过什么吗?” 那天的每一个细节严叙都历历在目,但柯西宁想要的并不是他的回答,而是诉说。 “我们曾经的这段婚姻,看起来谁都有错。但仔细想想,又谁都没有错。”柯西宁神色平静,就像个局外人一样讲这一番话,但他确确实实作为当事人经历过这七年的失败,“毕竟感情的事太说清,也太难 说明白,谁是谁非是真的不那么重要。当初我会选择和你离婚,也是因为我们俩的性格导致了这场婚姻的悲剧。” 说到最后一句话,柯西宁的神情生动了许多,多了一些喜怒哀乐。 “可我发现……”柯西宁敛去眉眼的波动,“我也许这辈子,除了你,再也学不会爱人了。” 离婚之后,柯西宁没有想过逃离严叙,重新开始一段新的感情吗? 他有。 遇到沈新南这样年轻又活力十足的追求者,每天都带给他不一样的新奇感,就像是在他那段死气沉沉的时光中注入了一抹鲜活的生命力。他有想过借助沈新南这样的小太阳,让自己从悲伤中慢慢走出来,也从上一段感情中慢慢走出来。 但他失败了。 心和脑子都告诉他,他不喜欢这个少年,不能答应他。因为答应意味着之后的辜负。 真正带领他从阴影中走出来的,恰恰却是严叙。严叙陪他去柯爸爸和柯妈妈的老家,才真正让他打开心扉,重新试着积极向上地去迎接这个世界。 “除了你,这辈子,我怕是不会再爱上任何人了。” 这明明应该是一句美丽的情话,但在此情此景里,却是当事人经历过各种尝试,发现统统失败后,无可奈何的选择。它不是情话,它是讲述人用灼烧的铁板在心口处打下的一个烙印。 严叙的心像被刀一片一片地剐下来,而这个刽子手,就是坐在他对面,平静地注视着他。 柯西宁笑了笑:“我觉得比起再谈一次恋爱,这更像是一场尝试吧。尝试看看,分开后重新再一起的我们,是不是有什么改变,适不适合再在一起。” 后半句话,柯西宁没有说出口,如果仍然不合适,他就觉得可以及时止损。 严叙和柯西宁就像两只长满刺的刺猬,一旦拥抱,就会扎伤和扎痛对方。柯西宁慢慢地拔去身上的刺,割去自身的血肉,在婚姻中表现得弱势和妥协,就是为了不扎疼爱人。有一天,他发现这样做,只会让自己更疼。 他选择转头离开,尝试新的生活,才逐渐明白,原来另一只名为“严叙”的刺猬,也为着伴侣伤痕累累。 绕了一圈,两只刺猬再次相遇,重新尝试敞开胸怀。 严叙全程没有说话。这不是他想要的相守,但又不得不承认,柯西宁说得对。 “约法三章。”柯西宁拿出一张纸和一支笔 ,边说边写下来,“我只想你做到三点。一,有事情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二,不要再尝试打压我的戏路。三,……” 说到三,柯西宁停顿半秒:“别再骗我,我不想你再骗我。” 严叙没有任何迟疑地点了点头:“可以。” 柯西宁笑道:“公平起见,你也可以对我提三个要求。” 严叙却摇了摇头:“我不用。” 柯西宁有点惊讶:“为什么?” “没什么原因。”严叙确实挺低落,“我只是有点反感你用一些条条框框形容我们之间感情的行为,你不觉得自己理智到过分了吗?” 柯西宁自嘲地笑了下,他低低地垂下眼睫,用极轻的声音说道:“我倒是希望自己更理智一些。” 这句话声音太轻,像是喃喃自语。 “你不写对不对?”柯西宁从严叙手边拿回纸笔,“那之后也没有机会了。” 严叙压住了柯西宁放在白纸上的手,他说:“等等。” 柯西宁看向他。 “我只有一个要求。”严叙低声说道,语气里藏不住的酸味,“我希望你能和付琰以及沈新南保持距离。” “我很久没和沈新南联系了。”柯西宁如实道,“至于付琰,恐怕不行。他是我的顶头上司,又是我的经纪人,我们在工作方面的接触很难避免。” 严叙说:“我帮你换一家经纪公司。” 柯西宁啼笑皆非。 严叙退了一步:“你原来那一位经纪人?” “坐月子。”柯西宁说,“你放心,她再过一段时间就会回来工作。” 严叙就没再说什么。 柯西宁瞥向他:“严叙,你还是不相信我吧?” “不是。” 柯西宁笑道:“怎么不是?”为了让付琰离他远一点,甚至提出了让他换经纪公司的提议。 严叙:“……” 他避开柯西宁的目光,“我嫉妒他。” 柯西宁不太赞同地说道:“不至于吧?” 嫉妒这个词语,在柯西宁眼里,已经上升到了一定的高度。严叙平时真的不是那么小肚鸡肠的男人,何况付琰也没做什么,他们之前谈论的大部分也是工作方面的事。 要论条件,付琰虽是富二代,手底下还拥有一个经纪公司。但从知 名度、长相以及社会地位,严叙也没必要把付琰当做假想敌。 “西宁。”严叙皱眉道,“我和你结婚那么多年,真正在一起的日子屈指可数。可他却能和你朝夕相处……我为什么不能嫉妒他?” 不止嫉妒,简直嫉妒坏了。每次想到这点,严叙心里就止不住地冒酸水,但他不会重蹈覆辙,干预柯西宁的事业。 柯西宁哑然。 良久,他才在心里腹诽道,可我喜欢的人,只有你啊。 笨蛋。 作者有话要说:还不算完全在一起 这两人还得再搞搞,但不会虐了m(o__)m 现在就是两个格格不入的家伙尝试在一起,后面还有几个大事要搞,大家不要心急~吼~ 第91章 包裹 自从和柯西宁确认关系后,严叙就在《风水大师》剧组的酒店长期居住了下来。柯西宁对面房间的住户原本是冯毅,也不知严叙怎么把冯毅劝说下来的,反正第二天起床,柯西宁洗漱完成整装待发,一拉开门,就一脸淡定地看到严叙从对面走出来。 严叙很随意地转动着腕表,佯装是偶遇的样子,道:“早啊,要一起去用早餐吗?” 而事实明明是这人早在五分钟前给柯西宁发了一条短信,问他大约什么时候出门,恐怕在几分钟前就守在了房间门口等柯西宁出来。 既然要尝试重新恋爱,柯西宁也没必要拒绝。 他说道:“好啊。” 严叙很自然地走在他的身边,两人并肩而行。等电梯的空闲时段,柯西宁才注意到严叙又穿了他多年前送的毛衣。严叙是衣架子,穿什么都很有气质,但这件毛衣磨损得是有些厉害了,普通人都不一定还会拣这样的旧毛衣来穿,何况是需要暴露在镜头下的明星。严叙虽然不拍戏了,但一些无伤大雅小通告还是会上的,这种着装就是给他减分。 柯西宁好心提醒说:“你这件毛衣下次别再穿了,有损你形象。” 严叙拎起毛衣的一角,低头看了一眼,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他对着柯西宁解释道:“这件是你送的。” “我知道的。我自己送的怎么会忘?”柯西宁笑道,“只是太旧了,还是换一件吧。何况只是一件毛衣而已,真的说明不了什么。” 电梯下来了,人挺多,几乎都是《风水大师》的剧组人员。冯毅和导演也在乌泱泱的人群之中。柯西宁条件反射性地往旁边挪了几步,这样在外人眼里,他和严叙就只是凑巧在一起等电梯而已。 严叙看起来没有任何异样。他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就在这一瞬间,极自然地掩去眸光深处的黯然。 导演倒是有点惊讶,他是知道全剧组大致的楼层安排的。今早他在八层走廊碰到冯毅,他就觉得不对劲,电梯到七楼,一见到柯西宁,他就体会过来这股子不对劲是从何而来的。 冯毅不是和柯西宁在同一个楼层吗?怎么跑到八楼这全是幕后的一层来。而严叙作为制片人,天天住在剧组也就算了,怎么和主演在同一层住着?这些疑惑盘旋在导演的脑海中,他有点明白,又有点糊涂。 好在导演终究是个老江湖,即便心里有疑惑,但从来不会把心中 的疑虑明明白白地展现出来。他依然是那位很好说话的导演,他见严叙和柯西宁前后脚走进来,还客套地攀谈了几句,询问柯西宁一些关乎生日宴的事,却对严叙退圈的事情只字不提。 酒店的早餐是自助的。柯西宁和严叙走在一起夹菜,中间还插足了一位冯毅。 基本是各夹各的,但是严叙偶尔会夹一些柯西宁喜欢的菜在他的餐盘里。冯毅作为一个打掩护的,站在他们两个中间特别想逃走,他说道:“你们这是提前让我感受一下光棍节的氛围吗?” 柯西宁被提起了兴趣,往冯毅那边凑了凑,小声地问道:“冯老师,双十一你打算买什么?今年的折扣好像都不怎么样。” 严叙:“……” 冯毅随口应道:“五双鞋,二十袋抽纸,六十片暖宝宝。” 严叙:“……” 柯西宁倒是挺惊讶的:“买五双鞋?都给你自己穿吗?” “怎么可能。”冯毅算得很清楚,“两双给我妈和我爸,两双给我姥姥和姥爷,一双留给我自己穿。抽纸是每年都会买的,还有你看吧,快过冬了,下一部戏仍然是个古装戏。他们这些没良心的剧组,每年冬天给我们这些演员准备的戏服全是单的,说是为了上镜好看。可哪个古代人,大冬天的穿那么少啊,一点都不科学。多准备点暖宝宝好过冬。” 严叙:“……” 柯西宁一脸敬佩地看着冯毅,听到后来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这两个明星为着一个淘宝的折扣活动拉近了距离,严叙被这两人的谈话刷新了世界观。 严叙轻咳道:“西宁,小菜在你那边上,我过不去。” 严叙的本意是想打断这两人的对话,柯西宁却下意识地端了那碟小菜,随手放在严叙的餐盘上。连他本人都不知道这个举止有多么自然和顺理成章。 柯西宁继续和冯毅取经道:“还有什么吗?我记下来。” 冯毅正想开口,无意瞥到了严叙的神情,他不解道:“你怎么一副很感动的样子?抽抽了?” “……没什么。”严叙没再搭理冯毅,转身离开这两人,走向另一块餐区。 冯毅对柯西宁说道:“我去别的地方走走。” “好的。” 冯毅说着便往严叙的方向走去,他用谁都听不到的音量,问道:“你们和好了?” 严叙没告诉过冯毅他 离婚的事,他自认为冯毅应该没那么容易看出来,但他今天的这句话却打破了严叙原来的想法。 “你怎么知道的?”严叙有些许疑惑。 冯毅笑道:“这谁看不出来啊,之前西宁一直对你爱搭不理的,不是吵架是什么?” 原来冯毅也没往离婚那方面想,只是以为柯西宁和严叙在吵架。 严叙莫名松了一口气。 冯毅哈哈道:“你看看你那没出息的模样,老婆心软给你夹个小菜,就感动得差点泪眼汪汪的。” 严叙冷静地转身,不搭理他,冷冷道:“你看错了。” “死要面子活受罪。”冯毅嘲道。 他们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冯毅忽然说道:“你们这架吵得也挺久的,几年前我就觉得你的状态有点不对。这两天才稍微好了一点。你们两个都不年轻了,能不吵架就别吵架了吧。别看徐桥天天秀恩爱,真吵架了他还不是得跪着回去哄。小吵怡情,大吵伤心知不知道?” 严叙心里是感动的,嘴上却说:“要你这条单身狗教?” 冯毅捶着严叙的肩膀,怒极反笑:“对,不用我教。那你去年喝醉酒,还抱着街边一棵树喊着‘西宁,我爱你。西宁,别离开我?’” 柯西宁早就坐在了窗边独自进餐,连余光都没往他们这边瞟。 严叙转身离去,往柯西宁的位置走去,对冯毅抛下一句:“什么时候的事?我不记得了。” 冯毅站在严叙的背后笑得狡黠。 严叙和柯西宁结婚一周后,严叙有给冯毅送过喜糖,单方面地秀过恩爱,措辞来来去去都是那些“我们西宁aaaa”“我们西宁bbbb”“我们西宁xxxx”,眉眼里全是新婚的喜悦。可问他要人吧,严叙却又不同意,宝贝得跟什么似的,不舍得给任何一人看。徐桥也是一个有对象的有夫之夫,他对严叙甩出来的成吨狗粮处于免疫状态。所以他们三人,只有冯毅一个单身狗,天天被这两位兄弟喂狗粮。 但这些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冯毅虽连旁观者都不算,但好友的情感状态他还是能有所察觉的。严叙虽然闷,但这些年明显比以前还要闷,完全不像一个沉浸于甜蜜婚姻里的男人。 三个人,原来的模式是——徐桥光明正大地秀老婆,严叙闷骚地对他们俩兄弟秀老婆,冯毅永远一条单身狗。 渐渐地就转变成徐桥依然天天秀老婆,冯毅和严叙喝 闷酒。 严叙抱着街边树喊柯西宁的名字也就是这两年的事。冯毅没见柯西宁时觉得严叙这样真是挺丢脸的,见过后又觉得这两人的感情肯定出现了一些问题,否则严叙也犯不着这样。 所以今天被夹在这两人中间当个挡箭牌,冯毅还是挺开心的。 他的目光落在窗边,严叙弯着腰对柯西宁说着什么,柯西宁低头偷偷笑了一声。清晨的阳光洒落在两人的头顶,一切如梦如幻,宛如初见般美好。 之后的几天,严叙全程跟着《风水大师》的拍摄进度,殷勤到导演愈发觉得不对劲。 拍摄效率很高,进展飞快。剧情已经进入到容兰被囚禁的阶段。那一集的戏份是容兰发现少爷要迎娶别家的千金小姐,郎才女貌,万分登对。容兰的记忆愈发不中用,他已经忘了谁是少爷,也不懂外边敲锣打鼓的究竟是为什么。 丫鬟如往常一般推开门,喂给容兰制造幻觉的饭菜。 容兰举起竹筷,一口一口缓慢地吃着,吃到一半,他听到“吉时已到”四个字,莫名流下了两行泪。丫鬟被吓得不轻,容兰抹去脸上的泪,却忘了自己流泪的原因。 这一段是这个故事的小高潮。柯西宁看了剧本很有感触,很努力地用心去演好。 导演很满意柯西宁的演绎。 柯西宁却有点不确定,他注视着取景框看了一会儿,便转头认真地问严叙:“你觉得怎么样?” 严叙早就看了这一集七八遍,他心中早就有了答案。 “我觉得很好。” 导演拍了一下手掌,笑容满面地说道:“你看,严老师都这么说了。” “哦。”柯西宁冷淡地点了下头,表示了解。随后又看了一遍自己拍的戏,偷偷笑道:“那真的应该挺好的。” 这笑涵盖了柯西宁对自己的认可,更是因为别人认可他而产生的自豪感。这自豪感来得莫名其妙,但被严叙认真地夸演技,他的确开心。 一周后,《风水大师》杀青。 今年双十一严叙收到一个包裹,一件全新的毛衣。 第92章 天菜 收到礼物的第二天,一行人坐飞机回程,严叙就火急火燎地把新毛衣穿了起来,生怕柯西宁反悔似的。机票是剧组买的,严叙找工作人员把自己的座位和柯西宁的安排在了一起。他原以为柯西宁知道后会有所顾忌地找人换位置,哪想到柯西宁仅仅是瞥了一眼座位,什么都没说,就很自然地坐了下来,挨在严叙的身边。 于倩雯哭丧着脸落在后头。从生日那天做错事后,于倩雯每天都过得心惊肉跳,就怕柯西宁一个不开心把她开除了,所以之后做事都格外谨小慎微。 原本和柯西宁总是坐在一块的都是于倩雯,今天却被严叙占去了位置。于倩雯随便一想就猜透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肯定是影帝追求她西宁哥,故意让剧组安排了挨着西宁哥的座位票。 于倩雯不知所措地站在柯西宁的身边,心道自己又办砸了一件事,早知道机票这种事就应该她自己来,而不是放心地交由剧组处理。 昨晚的杀青宴闹到太晚,柯西宁没怎么睡好,还想着要在飞机上补眠,正要掏出眼罩往脸上套,余光却瞥见一直杵在他身边没走的于倩雯。 柯西宁自觉之前对小姑娘的语气太重,心里也有点懊悔。 他温声道:“倩雯,你去休息吧。” 既然柯西宁不介意座位问题,于倩雯也就没说什么。她的座位在另一边,挨着柯西宁的随行化妆师。她和这随行化妆师很熟,但在去的短短几分钟,一步三回头,神色看起来很担心柯西宁。 严叙开玩笑道:“你这助理好像怕我欺负你。” 柯西宁愧疚道:“是我之前凶了她。” 柯西宁得知于倩雯帮严叙布置烛光晚餐后,忍不住当场拨电话质问。而严叙就在现场。 “我听到了。”严叙说,“那还是我第一次听到你语气那么重。” 柯西宁闻言更加后悔。 严叙看柯西宁这副表情,安慰说:“你这是对的。你这助理太年轻,入圈时间太短,总体都还需要成长。要是你一直宠着她。一旦失去你的庇护,她在这圈子里挺容易被人坑的,让她稍微长长记性也好。” 柯西宁冷眼看他:“别忘了上次坑他的人是你。” 严叙厚着脸皮说:“反正都是一家人。” 柯西宁无语地眼罩戴上,不再和严叙交谈。不过对于这句话,他并没有反驳,在严叙眼里,几乎等同于默认 。严叙趁柯西宁戴上眼罩补眠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被柯西宁一把逮着。 “你看我做什么?” 严叙毫无被抓包的尴尬和窘迫。 他说道:“我看我男朋友,有错吗?” 柯西宁被反驳得没话说。他回过头来,继续酝酿睡眠,几秒后,忽然喃喃自语道:“好像也没什么错吧。” 严叙低头笑了一声。 柯西宁有些脸热,偏过头了去。 过了好一会儿,严叙依然能听见柯西宁不太均匀的呼吸声。他轻声问道:“你还没睡着?” 柯西宁的身体僵硬了半刻,接着点了下头:“睡不着。” “你昨天那么晚睡。”严叙说,“怎么有心事?” “也不算心事吧。”柯西宁拉下眼罩,对上严叙的目光,面无表情地说,“我觉得我错了。不应该同意你坐在我旁边。” 严叙以为柯西宁这是在后悔,微愣了片刻。 柯西宁重新戴上眼罩,扯了下嘴角:“不知道为什么,你在我身边,我就睡不着,我……好像有点紧张。” 严叙不由分说地握住柯西宁的左手,笑着问:“这样还紧张吗?” “……”柯西宁下意识地缩回手,“更紧张了。” 严叙却没放开手。 毛毯盖在柯西宁的身上,恰好遮住了两人相握的手,并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柯西宁匪夷所思道:“明明我和你都是老夫老妻了,我还紧张个什么。” 严叙问:“你有感觉到我的紧张吗?” 柯西宁摇头:“没有。” 严叙笑了一声,没说什么。 既然睡不着,柯西宁索性摘取了眼罩。他盯着严叙看了一会儿,说道:“昨天才送你的,怎么今天就穿上了。” 严叙笑道:“不可以吗?” “可以。”柯西宁无奈又自豪地说道,“我的眼光果然不错,深色毛衣也很适合你。” 语气稍顿,他联想起之前看严叙采访,那些小零记者对他垂涎欲滴的模样,隔年的老陈醋竟然没压住:“你这种类型的根本就是gay圈的天菜。” 这件毛衣不像之前那件灰色的,那件显得严叙气质偏向慵懒,这件深黑色的高领毛衣略有点紧身,更衬得他男性荷尔蒙的气息四处弥漫。这种人被扔到gay圈,无疑是 把一块肥肉扔到了狼群中。 严叙却很认真地求教问:“天菜是什么意思?” 柯西宁心道这个人果然这些年完全沉迷在演戏和转幕后中,连这种简单的词汇都不清楚。他有点疑惑,严叙是不是真的天生喜欢男人了。 “天菜就是理想类型吧。”柯西宁解释说。 “哦。”严叙说道,“那你就是我的天菜。” 柯西宁没有接话,低头露出一抹笑。 下飞机后,柯西宁直接赶回公司,严叙没有身份和理由跟着他去,两人只好分道扬镳。公司楼下,于倩雯拉着行李箱跟着柯西宁上楼。 一路上,于倩雯都保持着沉默。 她止步于付琰的办公室,柯西宁进去之前,招呼了一声:“对了,倩雯。我送你的礼物藏在行李箱的夹层里,你拉开看一看喜不喜欢。” 于倩雯没想到自己也能有礼物,她惊喜得语无伦次:“您……您什么时候买的啊。” “双十一啊。”柯西宁理所当然道,“打折就买了,你不要有心理负担。” 于倩雯倒是又惊讶了,她没想到偶像也过双十一,买打折商品。 柯西宁没再搭话,推开门进去。付琰没有在忙着工作,而是立着手机在视频聊天,笑得很开心的模样,见到柯西宁来便随便地招呼了他一下。 柯西宁也无所谓,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等领头上司聊完天。 他收到严叙一条消息,严叙说:“我好想你。” 柯西宁无言以对,他们才分别了五分钟不到。 “我应该会早点回去,晚饭可以一起吃。” 严叙说:“好,你想吃什么?” 柯西宁:“日料,西餐,川菜,粤菜……哪个都行。”剧组的盒饭都吃腻了,这次回来他一定要吃回来。 严叙:“都没有。” 严叙:“只有你男朋友的爱心晚餐。” 柯西宁从疑惑转为喷笑。 柯西宁回复得很勉强的模样。 “那也行吧,将就将就。” 付琰也对着手机屏幕,不是很开心地说道:“昨天你要吃肯小鸡我也带你去吃了,想要小裙子我也带你去买了,你还想要怎么样?” 对面叽里咕噜地说了些什么。 付琰无奈又气愤地说道:“不行不行,你让你爸 妈去买。老子没钱了。” 他又敷衍了几句,便掐断了视频通话。付琰示意柯西宁坐到他对面的椅子上。 柯西宁问道:“是你的小表妹?” “你怎么知道?”付琰疑惑道。 “你一周要和表妹通话一次。”柯西宁笑道,“我怎么会不知道。” 付琰解释说:“他爸妈以前去国外做生意,把小姑娘扔在我家住了几天,所以我和她就亲近一些。” 柯西宁理解地点点头。 付琰半躺了下来,说道:“下个月容雪就会回来了,之后你再转到她手下,我就能轻松起来了。” 柯西宁又点了点头,一副很识大体很懂事的模样。 付琰气急败坏道:“我当了一年多的经纪人,你都不挽留我一下吗?” “不挽留。”柯西宁掀起眼帘,认真道,“但是很感激您。” 付琰的脸色好了许多,他偏过头小声地嘟囔说:“那还差不多。” 柯西宁手里一直拿着一个长方形的宝蓝色礼盒,他找了个空档,把礼盒拿到了台面上,接着又推到了付琰的面前,简明扼要地说道:“给你的礼物。” 付琰注视着礼盒良久,还没拆开,他的手放在礼盒上方,先问道:“今天是什么节日?” “没节日。”柯西宁从善如流地说道,“双十一打折买的。除了你,我还给倩雯买了一条围巾。还有给容雪的摇篮椅,让搬家公司送过去了,给自己买了二十袋抽纸巾,五件保暖内衣……” 付琰听得一头黑线,听到后来他的脑子闪过一个念头:“那你有给严叙准备礼物吗?” 柯西宁顿了下,“有”字的口型一目了然。还未等他完全说出口,付琰便打断了他,尴尬地笑道:“那也挺好的,我这里接到了消息。《小琉璃》已经确定了档期。新年档,大年初一就首映,估计还得你和严叙一起宣传宣传。要是你和他关系不好,被观众看出来,那才叫别扭……你和他关系转好也挺好的……” 柯西宁默默地听完付琰说的全部,扔下了一个惊天地雷。 “付琰,我和严叙重新在一起了。” 付琰不知什么时候拆开了礼盒,一支价值不菲的钢笔安静地躺在绛红色的天鹅绒步中。听到这个消息,付琰本想取钢笔的手停顿了片刻,他干笑了一声,道:“原来在一起啊,怪不得。你本来就放不下他。你们两个在一 起也算是为民除害了,挺好。” 柯西宁觉得付琰这句“为民除害”说得挺对,他苦笑道:“是这样没错。” 付琰把钢笔取了出来,对着灯光来来回回地看,他问道:“你说你给严叙也买了礼物,能透露一下是什么吗?” “也没什么。”柯西宁说道,“是一件毛衣。” “哦。”付琰坦然道,“也很普通啊。” 是很普通,但付琰确定,这个世界上,估计只有严叙一人能收到柯西宁送的私密礼物。 第93章 搬来 严叙最近闲着也是闲着,专门找了一个大厨学烹饪。既然影帝本人说要做一顿爱心晚餐,柯西宁不仅不想拒绝,还有点喜闻乐见的意思。公司没什么事了,柯西宁赶着回家。 司机帮忙把行李箱放进后备箱,于倩雯害羞地说道:“西宁哥,谢谢你送我的围巾,我很喜欢。” 于倩雯一收到礼物,就立马拆开,是一条纯羊毛的米驼色围巾,尾巴垂着流苏,很适合她这种年轻的女孩戴。她收到后,爱不释手,当场挂在了脖子上,以此可见真的很喜欢。 柯西宁笑着看向于倩雯,她时不时低头抚摸几下他送给她的围巾,喜气洋洋得像是快过春节似的。 他说道:“喜欢就好。之前是我一时情急,语气不太好。你不要放在心上。” “不是不是。”于倩雯一脸认真地诉说着自己的想法,“在做艺人助手这方面,我真的欠缺太多了。严老师还给了我一本职业相关的书籍,我决定今晚回去就好好看。” 柯西宁没听某人提过这件事,他问道:“严叙给你的?什么时候,他又跟你说什么了。” 于倩雯点头,回忆道:“之前在拍《风水大师》的时候,就前两天。严老师还说西宁哥你以后还会比现在红很多很多。你会有更多更多的助理,而我就是助理头头。作为助理头头,我欠缺的地方还太多,多看看书有助于以后成为这些人的榜样。” 柯西宁不信:“严叙真是这么说的?” 于倩雯说:“一字不落。” 柯西宁狐疑地盯着她看。 于倩雯怯怯地说道:“我稍微夸张了点。” 柯西宁摇了摇头:“你确实还需要学习。” 于倩雯立刻说:“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会那么夸张了,绝对保证转述事情的真实性。” 柯西宁说:“你要改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于倩雯虚心求教道。 柯西宁转过身来,这个姿势让他与于倩雯保持面对面。 他说道:“你最需要学的就只有一句话。严叙说的话,以后一句都不要听。小心被他卖了还帮忙数钱。” 于倩雯恍然大悟,点头如捣蒜。 下一秒她的偶像就转变了画风。 “我开玩笑的。”柯西宁笑着说道,“你严老师年纪大,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要多,有些教 诲还是能听听的。当然,有些话你觉得他说得不对,也可以自动过滤。” 于倩雯总觉得柯西宁这些日子变得有点不一样,以前他即便对严叙有意见,也不会这样光明正大、毫不避讳地吐槽对方。毕竟严叙再怎么说,依然是一个坐拥无数殊荣和奖项的前辈。柯西宁这种个性的人,除非亲近之人,否则再看不惯对方,也不会和他人说这人的坏话。 这种行为,放在饭圈可以用一个词解释,明贬暗秀。于倩雯作为一枚真情实感粉着偶像的追随者,对这种套路最熟悉不过。对家夸奖自家偶像后,她就会谦虚地说“哪里,哪里,我们西宁也没那么好。” 她的大学室友从不追星,也对柯西宁不感兴趣。于倩雯每次憋不住安利的心,又怕室友反感,就会特别做作地先损柯西宁一顿,什么怎么换了一个发型啊,还不如之前的发型,怎么今天穿了那么一件衣服,土里土气的,是不是得罪造型师了。每次于倩雯那么说,她的室友就会特别天真地掉入于倩雯编织的陷阱。 ——“发型?不是挺好的吗?很帅呀。” ——“衣服?很洋气啊,机场图你还要怎么帅,随性一点不就好。” ——“演技变差了?没有啊,是接的剧本不好,你家西宁演技还是挺好的。” 只要于倩雯使出这招,就能听到来自室友对柯西宁不同的路人式夸奖。这让于倩雯感到自豪又骄傲,之后她就学到了这招,并且屡次不爽。 作为“明贬暗秀”的鼻祖,于倩雯总觉得柯西宁这些吐槽严叙的话听起来怪怪的,不太符合他本人的性格。 于倩雯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她原以为柯西宁会跟着上车,却发现柯西宁站在原地没有动。于倩雯推开车门,着急地喊道:“西宁哥,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柯西宁走上前,把钥匙抛给于倩雯,说道:“你把我的行李搬到我房间,还有我买的鞋应该快送到了。你记得开门放人家快递小哥进来。” 于倩雯一脸迷茫地问道:“西宁哥,你不回家吗?” “我还有事,先不回去了。”柯西宁一把关上车门,和她挥了挥手,又对司机说了一声,“路上小心。” 车缓缓地启动,于倩雯仍然不放心柯西宁:“我们送你去吧。” 柯西宁摇头说:“不用了,他会来接我的。” 于倩雯还犹豫着这位“他究竟是谁”,柯西宁却早已走出了她的视线范围。 柯西宁穿过一条街巷,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车牌号,不动声色地开门钻进车里。 “冷不冷?”严叙和他并排而坐,很顺其自然地牵住柯西宁的手,放在手心里搓来搓去,为他取暖。 柯西宁说:“还行,我今天穿了秋衣秋裤。” 严叙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阿杰对着后视镜颔首示意,“柯先生,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柯西宁也对阿杰点了下头,随口寒暄道,“最近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阿杰这万年不变的面瘫脸竟然也笑了起来,如同寒冬被暖春的气候融化,“老大心情好,我心情也好了很多。柯先生,您真是我们这一群人的救命恩人。你不知道,你们两个吵架那段时间,老大天天拿我们撒气。” 严叙似笑非笑地瞥向阿杰。 “我对着你们撒气?” 阿杰便马上改口说:“没有,就是老大你和柯先生也和好了。我们这群人薪水是不是该涨了?” 柯西宁对此喜闻乐见,他也跟着起哄道:“对啊,你是不是应该给阿杰他们加个薪水?” “不加。”严叙低头玩手机,轻描淡写地说道,“我失业,你们还想要薪水,这天上有随便掉馅饼的事?” ……失业。柯西宁无语。 阿杰本以为加薪的事彻底没戏。 谁知下一刻微信群就来了一条消息:老大发了十个口令红包。(注) 群里其他几个人手快,严叙一发,他们就点开了红包,于是群里就出现了一行行的“祝老大和嫂子和好快乐”。阿杰数了数红包里的金额,开心得直接口头说出来那句口令。 “祝老大和嫂子和好快乐。”阿杰太过开心,一时间忘记了更换措辞,“天长地久,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不对,没有这句。” 柯西宁下意识抬头,他眯起眼睛反问:“嫂子?” 阿杰自觉说错话,连忙纠正说:“是柯先生,柯先生……我说错了。” 严叙以前顾忌柯西宁的自尊心,命令这些手底下的人见到柯西宁,一定要“柯先生”地喊,不要称呼“嫂子”这种称呼。但那些手下人偶尔叫着柯西宁“嫂子”,严叙表面上让他们不要这么喊,实际上心里还是有点开心的,就和那些秀恩爱的人一个心理。 这次连红包口令也暗戳戳地用这个称呼。 阿杰他们跟了严叙那么多年,自然知道一些他的小心思。手底下那些人偷偷叫柯西宁“嫂子”,严叙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忽略了。 柯西宁甩甩手,说道:“一个称呼而已,我又没那么小气,以后等我真的像你们老大说的一样,拥有七个八个像你们这么优秀的助手之后,我再统一让他们叫严叙嫂子也不是不行。” 阿杰严肃地脑补了一番那个场景,被雷得外焦里嫩。他忍不住回头偷看严叙的表情,发现他脸上没有一点不开心的神采,反而对柯西宁说了一句:“随你,只要你开心就好。” 他们去的是严叙的公寓。柯西宁很久没来这个公寓,一切仍是熟悉的布置,阿杰很快离开了。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视频,电视上播放的是严叙的《宫闱》。这是严叙为数不多的电视剧,他隔着屏幕对严叙取经演技的同时把剧情看得津津有味。 严叙做了两份芝士奶油海鲜焗饭。这不是严叙第一次尝试这种菜色,也是柯西宁第一次吃这个听起来有点黑暗料理的焗饭,芝士奶油和海鲜烹饪在一起,甜咸甜咸的,听起来就不太好吃。意料之外,这份焗饭真的很好吃。 柯西宁很喜欢,他吃得很多。从牛排到蛋糕再到焗饭,柯西宁有种严叙准备往家庭主夫发展的错觉。可他仔细想想,又觉得怎么可能。 电视剧里的“严叙”疾言厉色地把奏章从朝堂上扔下来,只言片语就抓出来几个佞臣。这些人被吓得屁滚尿流,一个个老鼠屎从朝臣中走出来,五体投地跪拜下来,平日里叱咤风云的几个人,这次连头都不敢抬。 在那小方盒里的小人此刻就在身边,柯西宁有种奇妙的感觉。他已经很久没有和严叙这样了,相安无事地坐在一起,看一部两人中其中一人演的片子。 柯西宁说:“苏昱还挺帅的。”苏昱就是严叙饰演的角色。 严叙宣示存在感,说道:“我就在你身边坐着。” 柯西宁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膀,说道:“你又不是苏昱。” 严叙想了想,貌似无法反驳。角色和本人就是完全不一样的两者,柯西宁说得没错。 柯西宁支着下巴,百无聊赖地问道:“我从来没演过那么苏的角色,那么多人崇拜你。做皇帝的感觉怎么样?” “不怎么样。”严叙说。 “真的?”柯西宁不怎么信。 “高处不胜寒,你想想,身边没有一个人真心爱 你的感觉能有多好的体验?”严叙理所当然地收起柯西宁的餐盘,想要和他自己的一起放到水槽里。柯西宁很快站起来,说道:“我洗吧。你做饭的手艺变好了那么多,以后就你做饭我洗碗。” 这么一句普通的话,也不知哪个词语戳中了严叙的点。 他轻笑道:“好。” 放开手直接让柯西宁来。 柯西宁走到水槽处洗碗,严叙默默地陪在他身边。 “也不一定啊。”柯西宁戴上厚实的塑料手套,“肯定有真正喜欢苏昱的,那个小太监不就喜欢他啊。” 严叙眼皮子都不怎么眨地注视着柯西宁洗碗,生怕他不小心摔碎了割到自己的手。 “是喜欢。”严叙说道,“可惜苏昱疑心太重,即便有人爱他,他也不信。” 别人的一颗真心好好地捧在他面前,这个角色却轻描淡写地把它扔在脚下,最后追悔也莫及。 “西宁,你小心点。” 柯西宁不满道:“我又不是以前的我了,这种事还是可以做好的,好吗?” 严叙最后也没忍住,他和柯西宁一起洗了碗。 洗到一半,他忽然停下来,转头对上柯西宁笑着的眼睛:“你要不要搬来和我一起住?” 作者有话要说:注:给微信群也加了个口令功能 谢谢小天使的地雷和营养液 晚安=3= 第94章 等待 洗碗池的水哗哗地流下来,一遍遍地冲刷着餐盘的污垢,洗洁精的泡沫即将就要冲破这个狭窄的空间,从中溢漫出来。柯西宁手里拿着擦碗巾,低着头没有看严叙,洗碗的速度却逐渐慢下来。 柯西宁语焉不详地拒绝道:“还是不太方便吧。” 这间公寓所有的一切都没变,依然是他们新婚后共同布置的模样。柯西宁只需要准备一个小行李箱就能立刻住进来,都不需要另外准备什么。 严叙执着道:“哪里不方便?” “我们才在一起。”柯西宁仍然没抬头看他,自顾自地洗着碗说道,“同居有点太快了。” 严叙反驳道:“西宁,你明知道我们和别的情侣不一样。” 柯西宁洗完盘子,将它放在一边。他甩干手中的水珠,掀开眼帘对上严叙的目光,语气有些无奈和疲倦:“我真的还没准备好,你不要逼我。” 他们离重新尝试在一起,才过了两三天。柯西宁还没完全摆正自己的位置,更别提这么快搬过来和严叙住在一起。 严叙听柯西宁那么说,也就没有逼他,眼神却显而易见地黯淡晦涩了一些。 两人再次相对无言。 容雪上个月刚诞下一个千金,这个月还在传统的“坐月子”阶段。柯西宁在网上买了一个摇篮椅,拜托搬家公司专程送过去,免得容雪还要为着这些琐事分神。柯西宁送这个礼没有打过招呼,容雪收到这毫无预兆的礼物,惊喜之余便给柯西宁拨了号码过来专门感谢他。 柯西宁询问了几句容雪的身体状态,得知一切都好,并且过一个月她就会重新回归。 “我请假这段时间,都是付总带你的?” 柯西宁说:“是,他很负责。” 容雪放下了心,笑道:“付总人是很好,他会考虑很多细节。” 柯西宁和她又聊了两句。 容雪初为人母,情不自禁就把话题往孩子身上扯。柯西宁便也随着她,通讯结束,他还要到了几张小夕的照片。刚出生的婴儿大多都长得不太好看,胎毛也少。小夕的脸皱成一团,红彤彤的确实不太好看。 严叙也跟着看了几张照片,他笑道:“别人都说新出生的婴孩像猴子,果然是这样。” 柯西宁却不太服气,他辩解道:“这长得不是挺好看的?她爸妈都长得好看,她长大后肯定是个人见人 爱的小姑娘。” “西宁。”严叙早就有所察觉,今天就直接问出了口,“你是不是特别喜欢小孩?” 无论是贺军的孙女萌萌,还是这个前经纪人的女儿小夕,柯西宁都表现出来十足的喜爱。严叙觉得他在柯西宁心里的地位,也许还比不上一些没怎么见过面的小孩。 柯西宁不知道严叙为什么忽然问这个。 他如实说道:“也没有特别喜欢,就是我挺晚才发现自己喜欢男人的,从前一直以为我是直男,还想过以后的女儿该是什么模样,长得会更像我,还是更像他妈妈。” 这话落在严叙耳里并不太好受,但他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之后呢?” “哪里还有什么以后啊。”柯西宁瞥了严叙一眼,“之后我的青春就全败在你手里了。” 严叙二十多岁出道。他出道那一年,柯西宁还在读中学。柯西宁的同桌是个追星少女,没日没夜地对着柯西宁安利她的偶像。然而过度安利总能带来反效果。 柯西宁听烦了,没压住青春时期的小脾气,索性就说:“你成天说你迷恋的那个明星有多帅,你连个照片都拿不出来。” 他们那年代智能手机还未普及。同桌有意反驳,憋了一肚子气,她从桌肚里摸出来几张珍藏的明信片,散开在柯西宁眼前,说道:“你看看,帅不帅。” 那时候的严叙没有现在那么成熟,却依然能从照片里窥见到他年少时的意气风发。 那时候的柯西宁虽然青涩无比,但在他们学校也是校草一枚。 她原以为柯西宁会很不以为然地耸耸肩,说道:“也不过如此。” 结果柯西宁的回答却挺出人意料的。 她观察到柯西宁注视着照片迟迟没有移去目光,半晌,他才红着脖子说道:“是还不错,但根本没你说得那么夸张。” 柯西宁就这样入了搜集严叙明信片的坑,他对这件事乐此不疲,连同为追星的同桌都感到无比惊讶。同桌的追星对象换了一个又一个,柯西宁的同桌也换了一个又一个。 他心中的那个人却再也没有变过。 柯西宁很难描述他究竟是怎么喜欢上严叙的,但一切就是那么妙不可言。如果时光倒流,他也许依然会做相同的事。严叙对他的魅力,就像是飞蛾对火光,明知是飞蛾扑火,却仍然义无反顾。 他慢慢从回忆中抽离出来。 严叙喜欢听柯西宁讲他以前那些事,他打破砂锅问到底:“所以我是你的初恋吗?” “是是是。”柯西宁没好气地说道,“你就是我的初恋。” 严叙眼角的笑意怎么也掩藏不住。 柯西宁随口一问:“那你呢?” “……我不是。”严叙犹豫了片刻,仍然说出实情。其实知道柯西宁的初恋就是他,他既欢喜又有些挫败,要是重来一次,他希望自己在第一时间就找到柯西宁,然后不做任何伤害他的事,就这样没有任何遗憾地过一生。 柯西宁也能接受。毕竟他认识严叙之初,严叙的年纪就已经不小了。若是一场恋爱都没谈过,那才应该要怀疑。 “你的初恋是男的?”柯西宁顺着之前的话题问过去。 “是。”严叙不太想说太多,但柯西宁问了,他就毫不保留地说出来,“我上学时期成绩比较好,有个男生期末成绩总是排在我后面。他总是特别幼稚地挑衅我,慢慢接触下来就在一起了。” 嘴上说是不在乎,真听到了严叙和他初恋的故事,柯西宁仍然有点芥蒂。 柯西宁由衷感慨道:“第一名和第二名,听起来还真是偶像剧情节。” 严叙倒是不这么觉得,他仔细想了想,说道:“现在想起来,那种感情也不算是谈恋爱吧。我那时候才发现自己喜欢男的,对接触比较多的同性多多少少有点朦胧意识。估计在那男孩眼里,‘考试超过我’这个成就,可比和我谈恋爱有意思多了。” 柯西宁不明所以地笑道:“那你怎么和他分手的?” 严叙不怎么想得起来,沉默了许久,才想起来初恋结束的原因。 “有一次联考。”严叙一本正经道,“他问我能不能让让他,在考试中故意多错一道选择题,他也想尝尝当第一名的滋味。” 柯西宁好奇地问道:“那你让了吗?” “没有。”严叙说道,“考试前一周,我和他分手了。” 柯西宁傻眼:“为什么?就因为考试?” “嗯。”严叙说,“我当时想了想,内心不太想让给他第一名的位置,就主动提出分手了。” 柯西宁哑然,少年严叙果然和成年严叙确实不太一样。 他认真地说道:“要是现在的你,肯定有不一样的选择。” “也不一定。”严叙说道,没有说原因。 说到底,还是因为不够喜欢。对严叙来说,成绩并不算什么,可是真的比较起来,他却仍然选择不太重要的成绩,而不是看似美好的初恋情人。说起来,他会谈这段简短的恋爱,还是因为好奇心和好胜心作祟,和“喜欢”这个词没多大关系。 严叙确实是个理智的人。他会把很多事物放在一块相比较。 他在初恋男友和一次小考成绩中选择了后者,多年后,他又在喜欢的事业和喜欢的人中,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后者。 因为他很清楚地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在他心里,柯西宁占据第一位。没有比他更重要的了。 严叙见柯西宁若有所思的模样,以为他在介意这段无疾而终的初恋,他立刻解释说:“我连手都没牵上就分手了。” 柯西宁拖长音地哦了一声。 严叙有点急了。 柯西宁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我真的没介意,你别着急。” 严叙的脸色从着急转变为不太好。 柯西宁笑道:“你究竟要我怎么样?介意还是不介意?” 严叙一时也说不出来。他们之前的感情走得不太顺畅,严叙不太希望柯西宁因为这种可有可无的小事心怀芥蒂,但柯西宁要是真的一点都不介意,他又觉得柯西宁似乎真的不太在乎他。 严叙自嘲地心道,他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患得患失。 柯西宁那句“我们尝试一下吧”,就像个定时炸弹一样存放在严叙的心脏深处。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柯西宁会忽然平静地说道:“严叙我尝试过了,我们还是不适合在一起。” 这种希望明明放在手心,却又无可奈何地看它从手中溜走的滋味,还不如柯西宁从未给过任何希望。 所以严叙才这么急着想要和柯西宁住在一起。 他们两人默默地看了好一会儿的电视机,严叙饰演的角色表现得格外杀伐决断。柯西宁看得还是挺认真的。忽然,他盯着电视机,说道:“付琰通知我去c市参加一个真人秀节目,估计一个月后才能回来。” 严叙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反应,他问道:“什么时候的机票?” 柯西宁道:“周末。” “行。”严叙说道,“我让阿杰替我订一张。” 柯西宁转头看他,匪夷所思道:“你也要去?” 严叙自嘲道:“我们才在一起不到一周,你以为 我会舍得放你走?” 柯西宁沉默片刻,说道:“你不要去了。这不是拍戏,你去也没什么理由,很容易暴露在镜头面前的。” 严叙有点心烦意乱,“我要和你分开一个月?” 柯西宁目不转睛地看他,问道:“等不了吗?” “等得了。”严叙认真道。 多久都等得了,只是止不住想念。 第95章 综艺 柯西宁新参加的综艺叫做《挑战自我》,是一档最近很火的冒险类真人秀,参与模式和他上次参加的《谁在撒谎》差距甚多。它作为一档野外生存节目,要求嘉宾必须彻底走出摄影棚,通过节目真真切切地感受着户外运动的魅力。 如果说《谁在撒谎》主要考验的是参与者的脑力和演技,那么《挑战自我》考验的则是嘉宾的体力和勇气。 柯西宁对严叙说的话其实不太准确。这档综艺并不完全是付琰替他接的,柯西宁本人就有接这种类型综艺的意向。这么多年来,他忙于在演戏和婚姻中周转,在其他方面花费的功夫越来越少。 明星为了保持身材而定时做运动,但那些流畅的线条几乎都是在室内练出来的。 《挑战自我》这档节目开播两年,今年进入第二季。柯西宁没看过这节目,但隐隐约约有听圈内人提到过这档节目很锻炼人。他有心想要提升自己,就让付琰稍微留意着。没想到付琰这么快就谈拢,并且把它签了下来。 c市机场。 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双手举着柯西宁的名牌,热情洋溢地接应着他。柯西宁才从安全通道露出小半个身影,对方就眼疾手快地迈步上前,拉过他手中的行李箱。 要住一个月左右,柯西宁不止带了一个行李箱,阿杰拉着行李箱匆匆跟在他身后。 按道理应该是于倩雯跟过来的,毕竟她才是柯西宁名正言顺的助理,发阿杰工资的是严叙而不是他。不巧于倩雯妈妈突发疾病住进重症病房,虽然经过抢救伯母脱离了病危状态,但柯西宁依然放了于倩雯半个月的病假。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经历过柯爸爸事件后,柯西宁更明白任何事都比不上身边人的健康。 事业、荣誉、过去的芥蒂……这些都不能和在乎之人的生命相提并论。 于倩雯不能来,柯西宁就想让付琰再给他找一个助理跟过来,严叙不放心这种临时性的助理待在柯西宁身边一月有余。他思虑三番,索性就把阿杰派到了柯西宁身边。 阿杰做这行有一定年头,经验丰富,遇事老道。他跟严叙之前还学过散打两三年的散打,既能当保镖,又能做助理,一个能抵三个人。就严叙而言,只有让阿杰照应柯西宁,他才能稍微放下心来。 柯西宁没有把这次参加的综艺节目类型告诉过严叙,严叙一直以为他参加的是没有任何危险性的普通节目——只要像过家家一样玩 玩小游戏就行。 阿杰毕竟不是自己人。他这样时时刻刻地待在身边,柯西宁所有行为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柯西宁想象了一下,觉得自己肯定会有不是找了个助理陪伴,而是找了个监视人的感觉,所以他极力拒绝严叙的提议。 柯西宁的态度很坚决,严叙也不是个随便能被劝动的。 气氛僵持不下,最后还是柯西宁主动退了半步,同意严叙在自己身边安排人。 节目组工作人员乐滋滋地跟在柯西宁的身边,笑着说道:“真没想到您能来参加,我很喜欢您演的《呓语》。” “谢谢。”柯西宁说道。 工作人员又说:“对了,我记得沈老师也是《呓语》的主演吧。这可真有缘分,你们两个又聚在同一档节目里。” 柯西宁闻言匆匆的步伐一停,说道:“你说谁?” “沈老师啊。”工作人员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劲,他的语气稍微迟疑了一些,“演那位心理医生的沈新南。” 柯西宁疑惑道:“我昨天才看过你们节目列出来的嘉宾表,没有看到沈新南的名字。” “是这样没错啦。”工作人员解释说,“沈老师是佳艺的吧,原本合约签下来的事佳艺另一位老师,可惜不知怎么回事,临时就通知我们节目组,要把那位老师换成沈老师。” 柯西宁微微皱眉。 工作人员抓了下后脑勺的头发,小声说道:“临时换人,编导是有一点点不开心啦,但沈老师人气也挺高的,换成他没什么不好。” 柯西宁陷入沉思,别无他话。 工作人员感觉出了柯西宁情绪的差异,顿时有点手足无措。 他是《呓语》忠实剧粉,换人后阴差阳错地发现两个主演竟然可以同框。他本人非常兴奋,但看柯西宁貌似不怎么开心的模样,联想起这两人平常似乎真的没什么互动,不由担心起他们是不是不合。 那样就真的尴尬了。 柯西宁仅仅沉默片刻,他就岔开了话题,工作人员不由舒了好大一口气。 录制节目当天,柯西宁果然在化妆间碰上了沈新南。 沈新南早早地做好了造型,他的经纪人叫蔡华,是圈内出名的同志,擅长炒作和营销,捧红了好几个流量。据说以前是做服装设计的,审美很在线,但本人习惯翘着兰花指说话,口气还总是阴阳怪气的。 柯西宁还 未坐下来化妆,沈新南背对着他,并没有看到柯西宁的存在。 他经纪人在化妆间这种公众场合下,喋喋不休地责备沈新南昨天在一档知名采访的表现。 沈新南被他骂得有些尴尬,良久,他才粗着嗓子说道:“蔡哥,别说了。” 蔡华依然骂骂咧咧地埋汰人。 柯西宁故意发出一些动静,蔡华注意到可能有人过来,才稍微收敛了一些。 沈新南理了下衣服,冷着脸站起来:“我去见一下导演。” 估计蔡华早就给沈新南下了眼药,交代他无数次要多多笼络导演,依照沈新南的个性,恐怕是都没怎么听。这次见他那么听话,蔡华占便宜似的拍了下沈新南的臀部,贼眉鼠眼地挑眉道:“这才对吧。” 沈新南连忙躲开,他的头顶青筋隐隐暴起,忍了好一会儿,才把气往肚子里咽。 他眉眼冷淡地转过身,不出意外地碰上了柯西宁坦荡的视线。 沈新南没想到柯西宁就站在这边,他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一系列事,顿时更加尴尬,整张脸像是煮熟一般地涨红,手脚僵硬得都不像是自己的。 蔡华堆起浮夸的笑容:“哎呦,我猜是谁呐,原来是柯老师啊。我经常听小沈说你的事,他说你是一个很好的指导老师,拍戏能教他很多技巧。这次难得有缘分聚在一起,您再多关照关照我们小沈啊。” 柯西宁的表情看不出任何异样,他颔首道:“我会的。” 沈新南一秒都待不下去,他回头冷冷地瞥了蔡华一眼:“你还走不走?” 想来沈新南少有会用这样的脾气对待蔡华,蔡华回头瞪了他。 两人就这样走出了化妆间。沈新南和柯西宁擦肩而过,从头到尾没有和柯西宁说过一句话。 他上次见沈新南是在不久之前,那时候沈新南的状态就看起来不太对头,可惜柯西宁没有多想。现在想来,佳艺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经纪公司,沈新南要在里头混出头得受多少委屈。 柯西宁伫立在原地,沉思良久。 阿杰一见不对就走上前来,关切地问道:“柯先生,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没事。”柯西宁敛下眉眼恍然的神色。 他坐下来,任由化妆师在他脸上鼓捣。 他拿出手机扫视了几眼,清一色都是严叙的消息。 “怎么样,下飞机 了吗?” “吃不吃得惯那边的菜。” “编导人怎么样?” 柯西宁看得啼笑皆非,他回了一句:“一切都好。”就把手机放了回去。 《挑战自我》请了六位常驻,节目大约录制一月有余。柯西宁和沈新南都是常驻之一,剩下几位常驻中,比较有名气的是一个童星出道的当红小生,还有一位演技超群的老艺术家。 这位老艺术家能来,大部分知情者都非常惊讶。不仅是因为《挑战自我》具有较高的难度和危险性,年轻人都不一定能有勇气参加这档节目,更别提这位年过半百的老艺术家。 很快,他们所有人都被这位老艺术家的优异表现打脸了。 他的体能非常棒,不亚于在场任何一位小鲜肉,在耐力方面,更是吊打所有年轻艺人。 第一次录制的挑战主要是高空过绳索和蹦极。 嘉宾中不乏有恐高者和带着打打闹闹心情过来的艺人。有一位搞笑艺人,原本是节目组请过来负责搞笑的,结果这位一看到悬崖的陡峭程度和安全措施的简单,别说笑,差点直接哭出来,直言这和合同上说好的不一样。 编导严肃问道:“有没有哪一位想主动先来?” 沈新南第一个举手。 虽然过程有些惊险,但他还是顺利完成了任务。因为是第一个人,没有经验和技巧,完成的时长有点久。 沈新南下来后,几位女明星问他讨教技巧,他仔仔细细地说了自己的心得。 第二个是老艺术家。 他平日里应该经常有锻炼,老当益壮,一脸淡定地从高空走完绳索,最后脸不红气不喘,胜利归来。 全场发出惊呼声。 轮到柯西宁,他脱去外套,呼出一口热气,遇冷变成一圈白烟。 沈新南蹲在一边休息,柯西宁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沈新南极小声地说了声:“小心点。” 柯西宁垂眸,低低地嗯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通知:把上章的广告改成了综艺 严老师明天就上线啦~不会掉线哒 第96章 想你 柯西宁天生平衡力一般,高空过绳索这个项目显然过得不太顺利。走到中途的时候,他重心不稳,绳索来回不停地晃荡,可能一不小心就会坠入深渊。虽然有安全措施,但还是看得人心惊肉跳。那些本就害怕的艺人见到这种情况更是躲到了一边发抖。 好多人替柯西宁捏了一把汗。 沈新南穿过人群,堪堪走到悬崖边,眉眼里多了一丝担忧之色,对着柯西宁说道:“……先别动,稳一点再走。” 好在柯西宁胆子较大,行事冷静淡定,他没有在绳索的中途停留太久,就站起来重新起步,最后一步步地走向终点。下来后,老艺术家还对柯西宁投去赞扬的目光。 在几个领头羊的带领下,本来挺害怕的嘉宾,也慢慢鼓起了勇气,接二连三地走上了绳索。那位恐高的综艺咖经节目组允许,最终放弃了这一项目,相应地也失去了初始得分。 夕阳西下,临近傍晚。如果是普通综艺节目,这个时间段被邀请的嘉宾恐怕已经回到了酒店,早早地进入了洗漱时间准备睡觉。《挑战自我》这一节目,恰恰剑走偏锋,节目组设定白天只是“开胃小菜”,夜晚的野营才是真正的序曲。 考虑到《挑战自我》的主题是野外生存,节目组给嘉宾准备的帐篷是没有搭建完成的,需要嘉宾自己按照说明书搭建。两两一组,柯西宁和沈新南被分为了一组。 沈新南全程像不认识柯西宁似的,一个人默默地在一边搭帐篷,柯西宁好几次想要参加进去,都被沈新南冷淡的一句“我一个人就行”给挡了回来。 若是这一幕无剪辑地放到网上,难免会被有心人炒作成“《呓语》两大主角,沈新南和柯西宁参加综艺全程没有任何交流,疑似不合已久”的新闻稿。说起来,也不算是空穴来风的炒作,柯西宁作为当事人,都觉得他们之间的气氛真的很尴尬。 柯西宁随手拔了根地上的狗尾巴草,余光不经意地瞥向另外几组,观察对手的进度和气氛。毫无意外的是,不管其他几组之前是不是认识的,这种时候都表现得默契和融洽。每一组都有说有笑,衬托得他们这一组的僵硬和冷漠更为明显。 沈新南依然我行我素地一个人干活。 柯西宁别无他法,只得主动出击。他扔掉狗尾巴草,站起身拍去膝盖上沾到的野草和尘土,从容不迫地走到沈新南身边。 他把麦从领口移下来,低声说道:“沈新南,你 往北边看。” 沈新南掀起眼皮,反射性地往柯西宁指示的方向看去。 ——节目组特意请来的国外摄影师架着一台笨重的机器,清晰地记录下现场发生的全过程。 “你再往左边看。” ——又是一架摄影机器。 沈新南的脸色逐渐凝重起来,柯西宁知道他领会了自己的意思。 柯西宁轻声道:“你应该是第一次参加真人秀吧?” “嗯,第一次参加。”沈新南应道。 柯西宁清楚地知道,沈新南不止是第一次参加综艺节目,他甚至才出道一年,对娱乐圈很多默认的规矩也许有片面的认知,但这些认知并不能深入骨髓,下意识做出正确的举动。 “真人秀就是这样,这些眼睛无孔不入,你逃不开也避不了,穿梭在你的日常生活中,你的一举一动都被它们监视着。”柯西宁说,“你需要表现出本人个性的魅力,但也需要稍微收敛一下负面的情绪。” 沈新南低眉沉吟,接着便二话不说,把说明书递给柯西宁。 “其实我也不怎么看得懂。”沈新南如是说。 柯西宁出道那么多年,综艺节目没上多少,戏是真的拍了许多。遇到艰苦一些的剧组,冬天下着雪的天气,出外景搭帐篷也是无奈之举。 他虽没有亲力亲为一个人搭建完一整个帐篷,但多少都有帮助过道具组一些。 柯西宁一目十行,匆匆浏览过,又抬眸看向沈新南搭建的半成品,指着一处说:“这块错了,我们拆了重搭就好。” 沈新南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当初拍《呓语》的时期,一阵恍惚,差点没反应过来。柯西宁举着说明书在他眼前晃悠了两下,问道:“怎么样?有什么问题吗?” 沈新南恍如初梦,摇头道:“没问题,你看我的。” 这一帮嘉宾中,只有沈新南超过一米八五,身材高高大大的,人年轻,体能也好。他和柯西宁分工合作,各司其职,搭档得很好。搭建结束,他们这一组居然后来者居上,获得了第二名的较好成绩。 搭完帐篷后,一天的录制正式结束,摄影师和“大家伙们”都进入了休息阶段,疲惫了一天的嘉宾们纷纷把挂在领口的麦摘了下来,躺进他们搭建的帐篷里休息。 这样就显得沈新南和柯西宁格外尴尬。 柯西宁正在铺床,沈新南站在一旁 有点手足无措的感觉。 “上半夜你睡帐篷,我守夜。”柯西宁镇静地说道,“下半夜再换过来。” 这应该是唯一的办法。沈新南想了想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柯西宁依言走出帐篷,搬了个小矮凳,背着一床大棉被,裹住全身守在帐篷外头。深夜,其他几组的帐篷灯一盏盏地暗了下来。沈新南掀开帐篷的帘子,也跟着柯西宁坐下来。 “……其实没什么关系的。”沈新南语气僵硬,磕磕绊绊地说道,“帐篷虽然挤,但有两床被子。” 柯西宁注视了他一会儿,继而轻轻笑道:“是没什么关系,我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但严叙其实是个醋缸子,生闷气又不愿意说出来。我不想他难过。” 言下之意已经很明显了。 沈新南虽然早就知道柯西宁和严叙的关系,但他很吃惊,这次他竟然能够那么坦荡地跟他提起严叙。记得上次,柯西宁对待严叙还是像陌生人一样,也不愿对人多说有关严叙的一句话。 大半年不见,柯西宁对待严叙的态度就变化了许多,犹如冰雪初融,春暖花开。 沈新南耷拉下眼皮。看来他猜得没错。街边公园那次,他看到了严叙和柯西宁的一举一动,却撒谎说什么都没看到。柯西宁大概察觉到了他言语和行动中的遮遮掩掩,以前只不过一直压下不提罢了。 “不说这个了。”柯西宁换了个话题,“佳艺竞争压力是不是特别大?” 沈新南愣了半刻,自嘲道:“是啊,压力的确很大。你生日会那天,我说自己接了一部新戏。结果没两天,那部戏就泡汤了。” “你们佳艺不是都会给新人一部剧本试水?”柯西宁没想到发生了这种事,“怎么会泡汤?” “被抢走了呗。”沈新南看似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现在这个综艺,就是我抢别人的。在佳艺待,就必须要学会强盗原则。” 柯西宁闻言一怔。 沈新南扯了下嘴角:“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怕?” 柯西宁说:“我没有那么认为。” “别骗人了。”沈新南自嘲道,“你肯定觉得我这人怎么这样,才在娱乐圈混了一年多,就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我偶尔会看看《呓语》的花絮,那个傻大个我都不知道是谁。是我吗?是以前的我,不是现在的我。” 沈新南略微一顿,说道:“ 柯西宁,其实我很羡慕你,在娱乐圈待了那么多年,还是和出道时期一模一样,一点都没变。” 柯西宁却笑着摇了摇头。 沈新南微恼:“你是不是在笑我?” “是啊。”柯西宁说,“你不是我,怎么知道我没变?” 沈新南坚决道:“我曾经是你的粉丝,我最明白你了。你和以前一样的。” “那只是我把自己光鲜亮丽的部分展现给你们看了啊。”柯西宁平静道,“那些不为人知的阴暗面,你们怎么会知道?” 沈新南不服:“你没有。” “我很自私,我很想红。”柯西宁一字一句地说道,这些话原原本本地告诉第三个人,就会显得格外冷酷,“我非常非常想红。所以我以前完全没有想过曝光自己和严叙的恋情。我生怕自己一个小明星被全网攻击,更怕出了这个意外后,我会被万人嘲讽配不上影帝,事业因为这个变化而一蹶不振。” 严叙就能为了他放弃事业,当初的他却在严叙和事业中选择了后者。 “这算什么。”沈新南依然不觉得柯西宁有一丁点的不好,“这是正常的。” 柯西宁笑了一声,夜幕下他的脸庞朦胧又美好。 “不止。”柯西宁继续陈述道,“不温不火的这七年,我也有过许许多多小的黑暗念头。比如炒作,我就没制止过有些不怎么光明的炒作行为。” 沈新南仍然道:“炒作算什么?” 柯西宁说:“可我忘记了初心。以前我想进娱乐圈,完全是因为严叙。可我和严叙在一起了,却也因为事业,和他渐行渐远。” 沈新南没想过柯西宁进娱乐圈还有这样的内情。 “那你……会想着放弃事业和严叙在一起吗?” “不会。”柯西宁凝望着星空,“我会更努力地提升自己,在各个方面。我要和他站在同样的高度。” 沈新南略怔,久久没有言语。 随后,他才闷闷地说道:“我要和你解释一件事。” “什么?” “我和蔡华一点暧昧关系都没有。他只玩直男的。” 柯西宁说道:“我说过,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沈新南踢了下脚尖的石头。 柯西宁提醒道:“不早了,你先去睡吧,晚点我叫你。” “…… 好。”沈新南一步三回头,钻进帐篷的一瞬间,还提醒柯西宁道,“你一定要记得喊我。” 柯西宁好笑地挥了下手:“我知道的。” 随后,阿杰从暗处出来,他安静地陪在柯西宁身边。 柯西宁率先开口:“严叙还不知道我要参加什么样的节目,这里条件那么艰苦,你不要和他提。” “我不会的。”阿杰认真道。 柯西宁开玩笑道:“我不太相信。” 阿杰有点着急,他再次重复道:“我真的不会说的,老大派我过来,交代过我一句话。他说,之后的这一个月,我就是您的助理,什么都得听您的。” 柯西宁有点惊讶,他之前真的以为严叙那么坚决地把阿杰派到他身边,原因没那么单纯。 结果……原因真的就那么单纯。 阿杰继续道:“老大说,我得忘掉以前的一切。我这个月的身份,就只是您的助理,除了照顾和保护您,其他都不是我的职责。” 柯西宁仰头望着灿烂的星空。 相隔半个z国地域的城市,严叙收到两条来自柯西宁的消息。 “今天星星很亮。” “还有……我也想你了。” 微信落了一片的星星。 第97章 射击 柯西宁忽然觉得有点好笑,心道微信这功能还挺浪漫。之后他的目光就长时间地停留在“对方正在输入”上。 结果对方这闷葫芦,输入了将近两三分钟,依然没憋出一句话来。 就在柯西宁百无聊赖地等待着严叙微信回应的时候,这位索性放弃了文字输入,直接拨了电话过来。 名为“yx”的联系人从屏幕中弹出来,在寂静的夜里一闪一闪,打得柯西宁措手不及,手里握着的手机差点变成了烫手山芋。 阿杰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他知道自家老大要和柯西宁聊电话粥了,他不想当电灯泡,悄无声息地隐退到了黑暗中。 柯西宁无可奈何地接起电话,“这位先生,你知道大半夜地打电话过来就是个扰民行为吗?” 严叙低声笑道:“你先扰民的。” 柯西宁不服:“我有吗?” “你扰我了。”严叙说。 这句话犹如一颗小石子,轻轻地就在柯西宁的心里泛起一层涟漪。 柯西宁抬头仰望着星空,缓缓说道:“严叙,等一个月后,我回来就住一起吧。” “……” 对方没有声音。 柯西宁觉得有点不对劲,低头看了眼手机的信号栏,发现原本的两格左右降成了半格。 荒郊野外,信号差实属正常。 但好巧不巧地,正好在柯西宁说这句话的时候断线。重新连接上后,严叙显然没听到柯西宁那一句“我回来就住一起吧。” 严叙问道:“你在哪里?怎么信号那么差。” 柯西宁随便扯了一个理由:“这综艺不允许我们玩手机的,所以在附近放了个信号屏蔽仪吧,以免我们录节目还玩手机。” 严叙又不是才出道的小年轻,怎么会相信柯西宁这般拙劣的谎言。 他没有故意拆穿,只是问:“酒店附近放信号屏蔽仪?” 柯西宁:“……” “严叙。”柯西宁转移话题,“你怎么不问我信号断开那会儿,我说了什么?” 严叙顺着柯西宁的意思,笑道:“好,西宁,你刚才说了什么?” “我说这边的光污染很少,夜晚的星空很美。”柯西宁瞎掰道,“你睡了吗?” “没有。”严叙说,“在床上看视频。” 柯西宁道;“那你跟着我说的做。” “恩。”严叙应道。 柯西宁一步一步地隔空指挥:“你掀开被子,穿上我给你买的小熊棉拖鞋,然后走到落地窗前。” 严叙依言照做。 柯西宁说:“拉开窗帘。” “拉开了。” 柯西宁又说:“抬头看。” “恩。”严叙道。 柯西宁问道:“那你看到了什么?” “没什么,看到星星了。” “对。”柯西宁轻声道,他的嘴角微微向上翘起,“这样你和我看的就是同一片星空。” 严叙的呼吸一滞。 柯西宁也觉得这句话稍显肉麻,一说出口自己都嫌肉麻。他轻咳一声,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地说道:“太晚了,我要去睡觉了。你也快去睡吧。” “西宁。” “怎么了?”柯西宁疑惑道。 严叙说:“我爱你。” 柯西宁微愣,心道这人再这样就快把“我爱你”当成口头禅了。 他轻轻地笑了笑:“我早就知道了。” 接着,柯西宁主动挂断了电话。结束通讯后,柯西宁的脸颊还热着,他拍了拍脸让自己保持镇定,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柯西宁总觉得经历过这段分别后,他和严叙的相处确实变得好了许多。他们经历过磨合、冷战、分离,两人都变得成熟起来。 这段感情的终点是什么,是分还是合,作为当事人的柯西宁和严叙都不能保证。但此刻的他们,已经是最好的他们。 翌日清晨。 沈新南从朦朦胧胧的睡梦中醒来,第一次睡帐篷,他不太习惯,刚醒来就有点头疼的预兆。 野外扎营昨晚都是和衣而睡。 沈新南一醒来就钻出了帐篷。昨晚说好半个晚上就轮换守夜的柯西宁,此刻早已洗漱完毕,有说有笑地和早起锻炼的老前辈谈天。 柯西宁一见沈新南起床,就把毛巾和漱口杯递给他,“你快点精神精神,节目录制一大早就要开始。” 沈新南哦了一声,他很自然地从柯西宁的手中接过这些洗漱用品,神色却还是懵着的。 老前辈瞅了沈新南几眼,他爽朗一笑:“你就是昨天白天第一个走绳索的? ” 沈新南没有用毛巾,直接用把矿泉水瓶举到头顶,然后任由冰冷的流水从头顶浇下来。 他用手把头发捋过去,湿哒哒地低落下来。矿泉水还有一半的水,沈新南仰头把剩下的水全都喝完了。喝完后,他随意地扔到了一边。 “是我。”沈新南道。 柯西宁不赞同地皱起了眉头。 老前辈也责备道:“身体再好也不能那么折腾,现在又不是六月天。” 沈新南说:“我需要清醒一点。” 老前辈看错人似的摇了摇头,一个人背着手走到了另外一边。其他嘉宾热情地对他打了招呼,老前辈坐下来和他们共进早餐。 沈新南闷闷地坐在了一块岩石处。 柯西宁问:“你究竟怎么了?” “没怎么。”沈新南道。 柯西宁语重心长道:“你别小看老前辈,他拍了那么多年电视剧,认识不少导演,人脉很广,对演戏方面也有一定的心得。你要是能结识他,之后的戏路会开阔许多。” “我不是认识你和严影帝吗?”沈新南自嘲道,“有谁能比你们路子更好?” 柯西宁不明白沈新南为什么会忽然说这么膈应人的话。 他沉声道:“严叙认识更多拍电影的,而且你难道不想自己结交点人脉?” 沈新南听不下去:“柯西宁,你是个好人。你对我很好,这我都看在眼里。可你为什么?就因为我是你的粉丝?” 明明说好的每个人守半夜,他也强调过让柯西宁把他喊起来,结果他就像个傻子一样一觉睡到大天亮。恐怕昨天柯西宁是一个人守在冷风中一整晚。 柯西宁和那位前辈的对话,沈新南也有听到一些,不乏有夸奖他的。 “有点这方面的原因吧。”柯西宁不明白沈新南在生什么气,他说道,“但怎么可能只是因为这个。我的粉丝那么多,难道我每一个都会去特别照顾吗?” 沈新南执拗地看着他。 柯西宁皱眉道:“沈新南,你很年轻。我在你那么年轻的时候,走了不少的弯路才慢慢学会演戏,甚至过了七年,才有出头的意思。而你却很幸运,你天生就会演,老天爷专门赏这碗饭给你。我不想看那么好的材料被埋没,就随口和张前辈提了你几个优点。” 他停顿半刻,又说:“就嘴皮子上下一张一合的事,费不了 什么时间。何况张前辈相信眼见为真,我说几句话他不会信,他只相信自己看见的。” 沈新南自认冲动,红着脖子闷声不说话。 柯西宁也懒得计较,阿杰为他准备了早餐,他信步而去。 等到第二天的录制快要开始,编导却支支吾吾地把柯西宁拉到一边,说道:“柯老师,沈新南他说和你性格不太合,容易起冲突,想要交换搭档。” 柯西宁沉默片刻,问道:“可以换,但有和我们交换的队伍吗?” “有。”编导见柯西宁那么好说话,眼睛亮了一下,“于老师和他搭档相处得就不太融洽,他们这组也同意交换。” 柯西宁往树荫下一瞥,很容易就找到了编导说的那位于老师。这位于老师就是之前因为恐高征得节目组同意而没有上绳索的搞笑艺人。他是个纯直男,老婆孩子都有,上次还带着娃去了某个水果台的亲子节目。 于雷察觉到柯西宁的目光,还挺热情洋溢地和他挥了下手。 柯西宁对他和节目组没什么意见,同意道:“行。” 唯一的问题是,昨天他联想的“昔日好友柯西宁和沈新南疑似不合”怕是真的会在各大媒体杂志刊登了。 一天的新录制开始。 今天的内容是“野外枪击战”。各个嘉宾昨天就已经分为不同的组,两两一组,每一组都是竞争对手,最后胜利的那一组拿到首分。 于雷显然也不擅长这类模拟枪战,才过了五分钟,他就被张前辈打中下场,成为所有组中最早下场的嘉宾。这样一来,他们这一组就只能依靠柯西宁。 柯西宁长得就不是一副运动健儿的模样,所以其他人挺忽视他的,以为没过多久,这位也会像于雷一样被淘汰。 经过激烈的混战,结果却很出人意外。柯西宁凭借每发必中的准头,赢得了这场比赛的第一名。 所有人都对他另眼以待。 于雷全程很激动,他很为自己队友骄傲。 张前辈混娱乐圈前当过一段时间军人,现已退伍,射击的准头很好,他本以为冠军已经是囊中之物,却没想到“长江后浪推前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他走到柯西宁身边,很感兴趣地问道:“你以前有学过射击吗?” “没学过。”柯西宁如实说道,“但我有拿过枪。” 作者有话要说:小黑是因为 觉得他们俩搭档会很难安排睡眠问题,才提出分开的 第98章 突然 柯西宁是在拍摄《小琉璃》时期拿的枪。 《小琉璃》的枪战戏份太多,临时找来的指点老师要纠正许多演员的错误姿势,经常顾及不暇。说起来真正教柯西宁用枪的应该是严叙。严叙的形象很适合演硬汉,拍《小琉璃》之前他拍过不少谍战片,拿枪的手法可以说是非常专业。演对手戏的过程中,作为普通合作对象的他,要是看柯西宁手势不对,就会在戏下开小灶教他。 严叙喜欢手把手教学,他先让柯西宁摆出姿势。若是不对,严叙就会亲自走过来,从背后贴近柯西宁,双手揽住对方的腰肢,灼热的呼吸轻轻浅浅地停留在他的脖颈处,惹得本就暗怀鬼胎的柯西宁方寸大乱——本来快要学会的动作,也被搅成四不像,最后闹了一个大红脸。 接着严叙总会不轻不重地点一下柯西宁后颈窝,无奈地说道:“再来一遍。” 柯西宁觉得甜蜜又愧疚,这两种感情交杂在一起,他分不清究竟是开心还是难过的,只得乖巧地点点头,重新集中注意力。 严叙教过柯西宁许多有用的技巧,不止拿枪手势,还包括演技方面的教导。拍摄《小琉璃》阶段,柯西宁没有拍摄基础,也没有经验。他怕拖剧组后腿,戏外总会一个人琢磨人物性格和台词。 一天拍摄结束,所有人都赶着回酒店休息。柯西宁却瞒着其他人留了下来,现场有一些道具,比较方便排练。他白天不好意思,晚上趁没人练习明天的戏份。柯西宁一人分饰两角,精分成莫七和刘梨。 莫七是个热血糙汉,一举一动都流露着拓落不羁。刘梨外表腼腆害羞,动不动就脸红。 这是两个截然不同的角色。柯西宁一会儿说着莫七酷酷的台词,一会儿又切换成刘梨的性格说话,偌大的空间只有他一个人蹦来蹦去,时不时传来上一句台词的回音,场面十分滑稽。 命运就是那么凑巧。若是那天晚上严叙没有把手机落在了休息室,也没有特意回程取手机,更没有一时兴起吩咐阿杰待在车里他自己来拿,那么一切的一切或许就会很不一样。 严叙一般不会把手机落在剧组,毕竟手机是私密物件,被有心人拿到后果不堪设想。他本是那么谨慎的一个人,那天偏偏把手机落了下来。 彼时柯西宁还在夸张地精分对台词,严叙风尘仆仆地匆匆而来,原本是低着头的,眼皮微掀,猝不及防地看到这一幕。 柯西宁式“莫七”朝着空 无一物的空气伸手,好似在抚摸着自己的爱人。下一刻,他又转了个身,刘梨“上身”一脸甜蜜地怀抱住一片虚无。 严叙没错神太久,便忍不住笑出了声,就是这一声笑打破了柯西宁的独角戏。 柯西宁闻声身体一滞,像个机器人一般僵硬地扭过头。 他看到每天闪着光的偶像,好整以暇地站在不远处,目光揶揄嘴角轻勾。 那一秒,柯西宁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再也不出来。他尴尬不已,手忙脚乱地想为自己的行为做解释。可怎么解释?精分对戏没什么好嘲笑的,但柯西宁确信自己被严叙看到的那一幕肯定很搞笑。 待柯西宁的情绪稳定一些后,严叙就倾身上前,弯下腰专注地对上他的眼睛:“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对戏?” 柯西宁哪有不答应的道理,他的心情很复杂,既期待又紧张。不过严叙工作起来比较冷酷,很快柯西宁就被偶像这种严谨的态度给感染,继而被他带入了戏。 他以为这种开小灶的巧合只有一次,哪想到之后的每一天严叙都会留下来陪他对戏,柯西宁的演技突飞猛进,连严苛的导演都忍不住夸奖他进步神速。 现在回想起这些来,柯西宁却有点疑惑。 严叙并不是一个那么烂好心的人,《小琉璃》促使他们相遇,柯西宁也有心接近他,压根没想过这么快就熟起来。毕竟严叙在外的高冷形象早就深入人心。柯西宁的计划是循序渐进、徐徐图之,结果他们感情的发展却完全脱离了他的想象,就像坐了火箭一般,一天一个样。第一个月相遇,第二个月相恋,杀青后就领证。 柯西宁到现在都有些不可思议。 他会试着在张前辈面前提点沈新南,就是因为他在沈新南的身上看到了七年前的自己。他们看起来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但在初入娱乐圈时的彷徨和无助是一致的。不同的是,沈新南较之他,更有演戏的天分。 无论是出于朋友关系,还是出于舍不得人才被埋没,柯西宁都想扶一把沈新南。因为他自己很清楚,在走入岔路口的时期,有一个人教他怎么做,是多么重要和关键。 柯西宁却没想到沈新南竟然有那么大的反应。 ※ 野外真人秀录制现场,机器对准他们。 张前辈对演员拿过枪,感到不足为奇,他随口一问:“演戏的时候拿的?” 柯西宁说:“对。” 张前辈又笑道:“那也是你本人天赋异禀,我就没见过拍戏耍几下枪就有这种准头的,所以你也别谦虚了。” “真不是谦虚。”柯西宁笑道,“导演很细心,专门找了指导老师来教。” 他顿了一下,又说:“一起合作的演员也教了我很多。” 张前辈适可而止地收起了话题。 于雷却好奇地问道:“什么剧啊? 他在柯西宁耳边提醒道:“这是在上节目,免费给你宣传,你随便说两句,要是节目组不同意打广告,后期会剪掉的。” 于雷果然是上了不少的综艺节目,深谙套路。柯西宁知道对方感激他之前枪击战的表现,这么说完全是出于好心,但《小琉璃》还未到宣传期,暂且不能透露太多。 编导人很好,举了一个白板,上头写着一行字:“柯老师,你宣传两句吧。” 柯西宁心道,这个综艺节目确实对常驻嘉宾很好。他减小自己的存在感,默默走出镜头,走到摄像机外的编导附近,小声问道:“我们这节目什么时候上?” 编导说:“年底。” 柯西宁点了点头。《小琉璃》大年初一上映,年底肯定进入了宣传期。 既然这样,他就稍微提了两句有关《小琉璃》的话,笑着让观众去电影院支持。 沈新南就站在最角落处,原本听柯西宁说一些学习枪击的对话,有些不以为意,直到他说出“小琉璃”这部电影的名字,他才反应过来这部应该就是柯西宁和严叙定情主演的那一部。 那么柯西宁嘴里的合作演员应该也是严叙。 沈新南的双手随意地放在卫衣口袋里,他有些焦躁地走来走去。 于雷运动神经虽然不够发达,但是烹饪方面就很出色。第二个野外求生项目是烹饪。柯西宁负责准备食材,于雷负责担当后厨。 柯西宁按着节目组给的科普图采摘了不少野菜和野果,经过排查,全部无毒可食用。 于雷却摇了摇头:“还不够,得找点荤的。” 找点荤的。说来容易,可这荒郊野外的,哪里找荤的? 于雷道:“你去附近找找,抓点兔子田鸡什么的。” 柯西宁去了后山坡,目光紧随着一只野兔,就快抓到的时候,这只兔子却又逃了。他紧跟其后,快步追赶,摄影师傅则紧跟在柯西宁身后。 最后柯西宁却在一个竞争对手的手里发现了他一直在寻找的兔子。 这只兔子的耳朵被沈新南攒在手里,还活蹦乱跳着。 沈新南见摄像师暂时还没跟过来,他闷声不吭地把手中的兔子递到柯西宁面前。 柯西宁委婉拒绝道:“这是你找来的。” 沈新南依然固执地举着。 柯西宁却说:“你有在附近看到溪水之类的吗?” 沈新南微怔,往后一指:“那边有。” “谢谢。”柯西宁客气地道谢,接着便绕过沈新南往后走去。 沈新南叫住他,憋了一口气,“我……我换组不是因为讨厌你。我只是不敢面对你。我真的觉得自己很没用,一点都不像个男人。” 柯西宁问:“你不是男人难道是女人?” “……”沈新南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柯西宁叹了口气:“我知道。所以你也自信点。” 沈新南见柯西宁又要走,鼓足勇气问道:“你昨天为什么没叫我?” “我见你睡得熟。”柯西宁平静道,“就没叫你。” 沈新南道:“那你不就一晚上没睡?” “也不是。”柯西宁说道,“我眯了一会儿的。” 说到这里,他忽然问:“你选择换组就是因为怕我这几天睡不好?” 沈新南沉默地点了点头。 柯西宁笑了笑:“希望后期饶我们一码,这种临时换组的事,随便一剪就能剪出一幕大戏来。” 沈新南闷闷地不说话。 短短时间内,摄像已经跟了过来。柯西宁往后坡走去,果然有一片清澈见底的溪水。 他踩上石子,弯下腰观察了一番,好些鱼在溪涧摇头摆尾地游来游去,完全没发现杀机就在眼前。柯西宁找了几根树杈,可惜这些鱼逃得太快,他失败三四次后就放弃了这个方法。 柯西宁用石头和树枝做了一个简易的捕鱼设备,拦在狭窄的溪边。 没过多久,他就捕上来两条鱼。 柯西宁回到烹饪现场,发现于雷的素菜已经差不多完成了。他闻到一阵肉香,便问道:“哪里来的肉?” “不是你抓和沈新南一起抓的吗?”于雷舀了一勺尝了尝咸淡,“他是那么说的啊,给了我们一半兔肉。” 说完 ,于雷就在柯西宁的水桶里发现两条活鱼,他眼睛一亮,觉得特别满足:“竟然还有鱼。” 柯西宁留下一条,把另外一条鱼给了沈新南那一组。 和沈新南一组的是一个二线演员,他早年和于雷有过小矛盾,节目组不知情,把两人分在了一起。刘姓演员对柯西宁的分享感激不尽。 沈新南却知道这就是柯西宁的作风。 不想和他有太有牵扯,才会一赠一回。 最后于雷和柯西宁又获得了这一次的第一名。于雷嘚瑟得不行,时不时地在那位刘姓演员面前耀武扬威。 一天的录制结束,柯西宁才拿出手机翻看。 三四个小时前,严叙竟然连续发了好几条短消息,两个电话。柯西宁由于专心录制节目,手机放在行李里没有拿出来,自然没有接到。 他正想仔细看严叙给他的消息内容。 编导的声音却从不远处传了过来。她一脸的难以置信:“您……您要过来?” 柯西宁看了眼消息。 第一条,是严叙告诉他,他已经下飞机来到了c市。 编导惊讶道:“您问酒店地址?” 第二条,是两个小时前,严叙问他酒店的地址。 柯西宁没看到消息,自然没有回。 他心道不好,那边编导弱弱的声音已经传来:“可我们现在没有住在酒店啊……” 柯西宁头疼地扶了一下额角,继而又忍不住笑了笑。 第99章 心虚 编导随手招来一个匆匆而过的工作人员,把他拉到一边,轻声吩咐道:“你准备一个新帐篷。” 工作人员傻眼:“怎么了?有领导要来吗?” “也不是领导。”编导也想不通这个人物怎么会临时来节目组,她抓耳挠腮地解释道,“你知道严叙吗?就是他说要过来。” 工作人员继续傻眼:“影帝?他和我们节目组有什么关系?” 这也正是编导纳闷的事。 严叙和他们节目组毫无关系,还是怎么伸拉硬扯也攀不上联系的那种人物。编导就琢磨着变故是不是出于他们这一季找来的明星身上。探班这种事,在娱乐圈不算异事,影帝或许和嘉宾中的某一位谈了个地下恋爱。异地总是难熬的,影帝憋不住过来探班也很正常,就是不知道他和这些嘉宾的哪一位谈对象。 这节目有一定的难度和危险系数,所以邀请的女嘉宾很少,总共就只有两位女嘉宾,其中是一位著名青衣,去年结婚生子,婚姻家庭无比圆满,这次节目是她产后的第一次复出。 另一位是朵新鲜出炉的小花,九五后生人,脸上满满的都是胶原蛋白,元气跳脱,青春逼人。小姑娘是一个人气女团里的门面,参加这种节目不哭不闹,很拉好感度。 难道是和她? 编导好奇又疑惑地往小花身上扫去,只见蹦蹦跳跳地跑到青衣身边,一口一句“姐姐”,整个人甜丝丝的,又穿了一身软绵绵的粉色,就像一个移动的棉花糖。 棉花糖可爱是可爱,但年纪会不会差别太大了。 会不会是男性?又会不会不是谈对象,而是潜规则? 或者影帝过来单纯只是为了公事,是她想太多了。 编导怀疑来,怀疑去,把所有可能都猜了个遍,还真猜到了柯西宁身上。但最后她又摇摇头否定了这些。 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就会带来无数猜测。 柯西宁也觉得严叙这次做得有点过了。但又不能责怪严叙,毕竟是他自己没把手机带到身上,三四个小时都没回复,无怪严叙直接打到编导这边。 阿杰就在附近默默地守护着柯西宁。 柯西宁招呼他过来:“你老大有找你吗?” “有。”阿杰直言不讳,“他给我发了消息,问我您的所在地。” 柯西宁奇怪道:“那你没有告诉他, 我在哪里?” “我没回。”阿杰解释说,“您说过不要告诉他您在哪里。” 柯西宁是说过这样的话。《挑战自我》这档节目危险系数太高,他不想刻意告诉严叙,怕他知道了后担心,所以就这么吩咐阿杰。 但严叙千里迢迢赶过来,柯西宁怎么可能为了不让他担心,就给他一个闭门羹吃。 毕竟……他也真真切切地想念他。 柯西宁哭笑不得道:“你老大估计要被你气死了。” 阿杰有些慌乱:“我有做错什么吗?” “你没错。”柯西宁笑道,“只是你知道严叙已经在c市了吗?” 阿杰被这消息惊讶了好久。 他憋着一口气,良久才坦言说:“不知道,老大就问我酒店在哪里,别的话都没说。” 剧组的新帐篷搭建得很快。编导还在疑惑究竟是哪阵风把这位爷给吹过来的。 柯西宁坐在一边等严叙过来。 等了半刻钟,他就坐不住了。这个地方太过偏僻,柯西宁不确定导航能不能找到。他左右徘徊了一会儿,连于雷都感觉到不对劲,拍着柯西宁的肩膀笑哈哈地问道:“女朋友和你生气啦?” 柯西宁说:“我没有女朋友。” 于雷点了一支烟,故作惆怅地说道:“没女朋友才好,我家里三个女人,天天都是一出戏。” 于雷家里的三个女人,应该就是他妈、他太太和一个童星女儿。于雷话虽那么说,表情却是甜蜜蜜的。 柯西宁坐不住,走到一处僻静的小树林伸出给严叙拨电话。 严叙应该在开车,所以很晚才用蓝牙耳机接起来。 “……你已经下飞机啦?”柯西宁纠结许久,最后说出一句普普通通的话。 “下了。”严叙沉稳道,“不仅下了,估计快要到你们那座山头了。” 柯西宁:“……” “你都知道了?”柯西宁郁闷道,“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 “我知道。”严叙说,“你要是故意瞒我,就不会把在c市录节目的事告诉我。”他打柯西宁的电话打不通,就换成问阿杰,结果阿杰也没有任何回复。好在近期c市录的综艺节目就只有《挑战自我》一档,只是网上暂时放出没有录制的具体地点。 编导倒是容易联系得很。 严叙索 性亲自联系了《挑战自我》的编导,问出了柯西宁目前的所在地。 柯西宁有点心虚:“我怕你担心。” “担心什么?”严叙故意道,“担心你酒店的信号屏蔽仪太强?” 柯西宁:“……” 拙劣的谎言被戳穿,他不由微恼,但却没真的生严叙的气。 严叙沉默半刻,忽然说:“对不起。” 柯西宁疑惑道:“你对不起什么?” “我太急了。”严叙说,“你和阿杰都不回复我消息,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擅自找上了节目组。” 经历了那么多,柯西宁对这些其实并没这么在意,但他却道:“对啊,这下你和我的关系要在一群不相干的人身上曝光了。” 严叙确实愧疚,他闷声说道:“没关系的,节目组而已。” 确实节目组知道并没什么,一般他们这种有合作关系的,尽管知道些什么都会保密,毕竟这是圈内默认的规矩。 但是也有很多料是工作人员故意说出去的。 所以一般也需要打点,比较麻烦,毕竟知道的人越多,泄露的可能性也越强,圈内不乏好事者。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严叙忽然问道:“你们节目组还邀请了谁?” 柯西宁不疑有他,说出了几个名字,说到“沈新南”三个字,严叙的呼吸有明显的停顿。 “看来我这次来,来对了。”严叙语意不焉道。 柯西宁哭笑不得道:“我和他真的没什么,你怎么不信?” “我信。”严叙说道。 但是他和柯西宁的重新开始来的太过曲折和漫长,严叙格外珍惜,像沈新南这般曾经的竞争对手,他的存在就像一根刺一般扎在心脏处。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就结束了通讯。 日落西下,节目组已经收工。柯西宁仍然坐着等人,原本坐在旁边的于雷忽然站起来徘徊来徘徊去,最后叹了口气。 柯西宁疑惑道:“你怎么了?” “严叙竟然要过来。”于雷忧心忡忡道。 柯西宁:“……” 他心虚得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问道:“影帝过来做什么?” “谁知道啊。”一提这点,于雷也很不可思议,“他刚才发了一条短信来,说是来看看我。你 说我要怎么相信?” 柯西宁没料到严叙问嘉宾名单是这个作用。 “怎么,您以前也认识严叙吗?”柯西宁努力表情控制。 “认识吧。”于雷甩了甩手说,“但不算很熟的那种,一起合作过几部戏,私下里没有任何接触。我真没想过他会忽然说来这边看我,还说要来商量合作的事。合作电话联系就行,哪里劳驾他这种人亲自过来?” 短短两句话,于雷的表情变动幅度极大,每一瞬定格下来,都像一个经典的表情包。果然是一个常年混综艺和真人秀的大咖,很明白怎么制造夸张的搞笑氛围。 柯西宁忍不住笑了笑,接着又强力挽尊道:“应该就是来看您吧,否则他千里迢迢过来干什么?” “见他的小情人啊。什么找我合作,估计就是个正大光明来探班的借口。”于雷拍了下大腿,一脸八卦的模样,“剧组拍戏那会儿,有多少美女帅哥的往他身上扑,他眼皮子都没眨一下。我想这不对啊,一个单身男人怎么可能没点需求。我估计啊,他肯定有个地下情人,所以对别的野花野草都没什么兴趣。” 这于雷性格虽然浮夸,但猜得却一分不差。 柯西宁略有些心虚。 于雷神秘地眨了眨眼:“柯老师,你可千万别说出去。” 柯西宁努力让于雷的脑洞不再开大,他说道:“我不会说出去的,不过我觉得您说得不太准确。这边就两个女嘉宾,其中一位已婚,另一位还是个小姑娘。我真觉得不是您猜得那样。” “也不一定是女嘉宾啊,也有可能是这边的工作人员。”于雷一副了然的模样,他顿了下,又说,“而且我猜他是个gay,看上的估计是男嘉宾里的小鲜肉。” 柯西宁正心虚地喝着水,一听这话,纯净水差点从嘴里喷出来。 于雷叹气道:“你可千万别歧视gay啊,同性婚姻都合法快十年了。” “没歧视,没歧视。”柯西宁赶紧道。 “不过我也就猜猜的。”于雷道,“你别当做内幕说出去。” 柯西宁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他竭力表明自己的立场:“我不会说出去的。” “我相信你。”于雷笑道,“你一看就是个好人。” 被发好人卡的柯西宁默默地转过头继续喝水。 这种心虚的感觉,他大概已经有十来年没体会了,还真像是坐过 山车一样,跌宕起伏的,差点忍不住就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