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妻粉嫩嫩:哥哥,别硬来》 ☆、1.第1章 三哥 朦胧的床头灯,都感到羞涩,明明灭灭,不敢照亮整个房间。 床上的薄被遮住的并不多,一耸一耸,被子慢慢地滑落,男人精壮的后背露出来,汗渍泛着光泽,他的肌肉贲起的臂膀撑在身下人的两侧,两只藕白的臂膀从他的腰间向上,紧紧地攀在男人的肩上,纤细的十指狠狠地用力,似乎承不住,从那古铜色的肌肤上慢慢地滑下去,留下数道红色的抓痕。 空气里,荼蘼的味道渐渐地浓了,挑起那两人越发高的兴致,嘤咛的声音如伴奏,刺激得粗喘声越发高昂。 男人的头微微偏,目光回视,似乎朝门边看了过来。 并不知道,他只是调整一下姿势,还是……真的看了过来。陆寒筱的手已是哆嗦,一颗心支离破碎的痛都忘了,她不敢看这张脸,南驰景的脸,怕真的是他,领着她的堂姐在她的床上驰骋。 她落荒而逃,脚底一滑,整个人,便从楼梯上滚落下来。 头重重地磕在楼梯的边缘,只感觉脑子里一空,有什么东西喷涌而出,最后的一瞬间,她有些好笑,她怕什么,背叛那场婚约的人又不是她啊! 陆寒筱在睡梦中看到了从楼梯上蜿蜒而下的红色的粘稠的液体,鼻端充盈着血腥味儿,是她自己的,流那么多的血,难怪会死呢! 前世的事,一遍遍地在陆寒筱的睡梦中重现。 陆寒筱腾地从床上坐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她吓得慌了,她不想再死一次。 眼前,葫芦娃图案的被褥还盖在自己的身上,她伸出胳膊,小小的短短的胳膊,不足前世一半大的手掌,她松了口气,她还活着。 她不再是前世信阳陈家那个陈寒筱了,她重生在了江市陆家这个九岁的小寒筱身上,一具鲜活的身体承载了她的灵魂,将要开始新的人生。 早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斜斜地照进来,初夏的天气,在江市,已经透出了暑热。 陆寒筱看了一眼光影,已经照上了窗格,怎么睡过头了呢?她从床上弹跳起来,斜一眼床头柜上的闹钟,七点四十了,离上学时间只有十分钟了。 她昨晚明明定的闹铃是七点整,怎么睡到了这么晚?陆寒筱拿过闹铃,看了一眼闹铃的开关拨向了“off”,她淡淡地笑了一下,笑意不达眼底,带着丝丝寒意。她不是那种糊涂的人,自己做的事自己都记不清楚。 昨晚,她已经睡在床上了,她那“好妹妹”抽风一样地跑 过来,说是没有和她道晚安,她进了门,跑到床边状似亲热地趴到她的枕头上,在她的耳边说“晚安”时,不小心触倒了床头柜上的闹钟。 闹钟差点掉在地上,是陆寒婷手快地抓住了,捧着放在了原位。 真是好手段呢!陆寒婷只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哪有什么亲热可言? 没时间多想,陆寒筱抓起放在床边的衣服,快速地套在身上,又去卫生间洗了手脸,上完厕所,出门时七点四十五。 她的速度已经够快了。 陆寒筱拉开门就往楼下冲,可以想见,此时的陆寒婷必定是坐在校车上,急巴巴地盼着车快点开动,好让自己撵不上。 啪嗒! 陆寒筱被撞得收住了脚步,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人手中的手机飞了出来,在楼梯上翻滚,接二连三地跳过好几阶楼梯,落在了楼道转角处。 而这人,幸好他眼疾手快,一把攀住了楼梯扶手,要不然下场就和那手机差不多了。 两个人的目光都从那摔破了屏的手机上收回来,投向对方。陆寒筱倒吸了一口凉气,她撞的这个人是小寒筱的哥哥,族中排行第三。 她怎么能冲撞上他呢? 重生而来,做了这人的妹妹已是大不幸。要知道,小寒筱与他虽是同父异母的兄长,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可小寒筱从小就不喜欢这个哥哥。她瞧不起他,嫌弃他是私生子,明里送他白眼,暗里没少下/阴招,把这人往死里得罪了的。 偏偏,在他回来的第一时间,她又把他的手机给撞飞了,屏也裂了。他一定以为她是故意的,毕竟,从前恶意而为的事,小寒筱没少做过。 真不知那小寒筱到底是哪里来的底气,她若是知道,这人日后将是掌控巨大商业帝国的上位者,若是知道他会是左右世界经济命脉的巨头,眼见得他冷酷无情,出手狠辣,算无遗策,会不会后悔,怪自己眼拙偏见? 至少,前世今生,陆寒筱都是不敢的,不但不敢,她还想着要怎么去和这人修复一下关系,至不济,也不能让这人记恨自己,将来报复。 用膝盖想也知道,拥有一个牛逼哄哄的亲哥哥,比树一个强大到无边的敌人还是要强很多倍的。 近乎完美的脸,他背对着光,晨曦透过窗,在他的身上打下了金色的光辉,令得他的脸有些暗,却依旧能看得清楚那硬朗的轮廓。他还是少年,十五六岁,五官透析分明,可见日后俊 美无俦的雏形。他眉高眼深,一双凤眼斜长,眸光清透潋滟,正如此时这天边的云霞,亮极、艳极、美极,妖孽横生。 这人,是个难得的美男子。前世,陆寒筱曾在信阳陈家看过他一眼,他被簇拥在人群中,周身团着光,众星捧月。 他这样一个人,一抬手,一回眸,便是如风一般轻,却也能在人的眼里心中刻下重重的一笔,永生难忘。 而此刻,陆寒筱只有九岁,却是一眼已迷失。 这个人,无一处不美,无一处不倾城。明明只是一个私生子,明明他站得比自己低,可他一身的贵气与生俱来,似才从那九五之尊的位置上下来,缓步慢行,高贵而神秘。 “哼!” 轻轻的一声冷哼,陆寒筱一惊,回过神来,这才记起自己做了什么。眼前这人,两道隆起的眉,紧紧贴在一起,一双好看的凤目中,渐渐酝酿起风暴,脸部的线条刚硬如刀刃,薄薄的唇抿成了一支箭。 这人生气了,真是不妙。可陆寒筱实在是没有时间了,她刚才的一晃神,又不知道浪费了多少时间,校车赶不上,她今天上午半天课,就废了。 ☆、2.第2章 偏见 而她,一个死了亲妈,在这个家中,跟着后妈苦苦讨生活的人,还真没有什么资格任性旷课。 暂时,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和眼前这个人打交道呢。 “三哥,我,我……我来不及了!” 陆寒筱猛地向后一跳,绕过陆遥风,朝下冲去。她生怕一脚踩在陆遥风的手机上,收脚时,趔趄了一下,好在她反应还算敏捷,一手扶着楼梯,两条小短腿三跳两跳,就下了楼,出了家门。 陆遥风的手紧紧地在楼梯扶手上抓了一把,他忍住心头的气,转过身,迈下两步,从转角处拾起自己的手机。屏裂了,勉强还能看清楚,已经七点四十七了。冷而魅的眉眼越发沉,但想到以往,从陆寒筱口中说出的话,“不过是小三生的,和他妈妈一样贱!”陆遥风闭了闭眼。 陆寒筱到底还是赶上了校车,看到她气喘吁吁地在校车关门前挤了上来,陆寒婷撇了撇嘴,笑了,喊道:“姐姐,姐姐,快,我帮你抢了个位置。” 车厢里的同学都朝陆寒筱看过去,嘲笑声正待响起,陆寒筱淡淡的眼神扫过,看似漫不经心,可却压得整个车厢里一片寂静。 陆寒筱没有让陆寒婷失望,她坐在了陆寒婷旁边的空位上。她们毕竟是两姐妹,陆寒婷如此殷勤,陆寒筱也想知道,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姐,你是不是没来得及吃早饭啊?”陆寒婷待陆寒筱把背后的书包卸下来放在腿上后,就挨近了,抱着陆寒筱的胳膊,一脸幸灾乐祸地笑道。 陆寒筱扭头看她,到底只是不到十岁的孩子,心里想什么,就算不说,脸上还是写的清清楚楚。若是之前的小寒筱,必定是看不出这么多的,还以为自己这妹妹真的对自己好呢。 但那个小寒筱早已经在感冒高烧中死去了,如今,这具小小的身体里,装的是另外一个灵魂。陆寒筱将自己的胳膊从陆寒婷的怀里抽出来,她深深地看了陆寒婷一眼,“最后一次,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你离我远一点!” 说完,陆寒筱便靠在座椅靠背上,闭上眼,不再理会陆寒婷。 她看不见陆寒婷此时脸上的表情,怔愣、惊愕、害怕,精彩纷呈。陆寒婷觉得自己有些不认识陆寒筱了,之前的那个刁蛮、愚蠢、说话行事不过大脑的人,怎么变了?她说最后一次,是不是已经发现,她床头的闹铃是自己偷偷关掉的,才害得她又迟到了? 想到这里,陆寒婷心里一阵窃喜,知道了又怎样?陆 寒筱能把自己怎样?她要是敢欺负自己,妈妈一定不会让她好过。谁让她的妈妈早就死了,妈妈说,能让她长这么大,对得起她了。 陆寒筱还想怎么样?难道还想活得比她要好不成?陆寒婷觉得,陆寒筱自从发高烧好了之后,脑子越发有问题了。 江市外国语学校一共有小学、初中和高中三部,在整个江市的教学机构中,实力排在前五。 当然,学费也排在前五。 陆家早年做铝合金窗户,依附房地产商做些买卖,发家之后,就进驻卖场酒店,很积累了些资产。在江市,也算得上是高门大户了。 陆寒筱和陆寒婷上完幼儿园之后,参加江市外国语学校考试的时候,陆寒婷考上了,陆寒筱名落孙山。当时,高玉凤拿到陆寒婷的录取通知单,张扬得左邻右舍,亲戚朋友人人都知道。 “都是这么教的,我也没管她,鬼知道她怎么就考上了。我还以为考上的会是寒筱呢。”高玉凤脸上的表情很复杂。 照理说,陆寒筱应该只有上普通小学的份,但陆父花了十万块钱的赞助费,还是让陆寒筱进了外国语学校。为此,高玉凤还和陆父狠狠吵了一架。 曾经,小寒筱一直以为自己是真笨,脑子不灵光,比不过妹妹,才没有考上外国语学校。如今,陆寒筱心里却很清楚,只怕高玉凤在后悔,早知道要多花十万,还不如一开始就让陆寒筱跟着陆寒婷去上外国语学校的预备班呢。 不过,十万块钱没有白花,陆寒筱上小学一年级开始,陆寒婷就在帮忙做宣传,如今到了四年级,差不多全校人都知道,陆寒筱是花十万块钱买进来的。 陆家真有钱,十万块钱,买进来读个小学。陆寒婷脸上也很有光。 第一节课是听写,语文老师刘建堂一直站在陆寒筱的旁边,看似没有看她,但刘建堂居高临下,只要陆寒筱有点小动作,刘建堂都可以第一时间看到,并责骂她。 小寒筱没少被这老光棍骂,什么“猪脑子”,“蠢得要死”之类的。 “隆冬。”刘建堂敲着陆寒筱的课桌,边报生词,边扫视全班同学,“写完了没有?下一个词:愉快,好好写自己的,不要东张西望!” 也不知道刘建堂呵斥的是谁,陆寒筱在生词本上很快写下“愉快”二字,便静静地等着,她的同桌陈奕然飞快地朝陆寒筱瞟了一眼,看到她作业本上工工整整写的生词,略有些纳闷,陆寒筱怎么都会呢? 陆寒筱从一年级开始,学习成绩就很差,每次考试在班上都是下游甩尾。她在三年级上学期时,从家里偷面包,搭台时不小心摔了下来,在医院里住了半个月。成绩就越来越差,最后就一直稳居班上倒数第一。 陆寒筱这个位置是她专有的宝座,最后一排,靠走廊的位置。班上其他的同学每周换一次位,唯有陆寒筱,从来不换。不是她不想,而是班主任说了,好位置不能让她糟蹋。 陈奕然也是周一才换过来和她做同桌的,陆寒筱抄别人作业的事,他不是没听说过,他原以为陆寒筱会偷看他听写的词,却没想到,她比自己写得还快。 “最后一个词:火辣辣。” 刘建堂刚刚报完,话音还没有落下,便一把抓起陆寒筱的生词本,看都没看她一眼,“其他的同学,都交给自己的小组长。” ☆、3.第3章 抄袭 所有的同学,都可以交给自己小组长,惟独陆寒筱,刘建堂要亲自收。 他翻开陆寒筱的作业本,看了一眼,不由得愣住了,一笔一划,字迹稚嫩,但字的间隔和构架处理得非常好,如果好好写,假以时日,必定出一手好字。每一个词都写得很准确,没有一处错误。 这是不可能的,这怎么可能?第三单元的字词很复杂,陆寒筱这个地地道道的差生居然能够全部写对? “陆寒筱,站起来!”刘建堂厉声道,他凶狠的目光落在陆寒筱身上,班上的同学都看了过来,不需要刘建堂说,众人凭经验就能猜出,一定是陆寒筱抄了别人的,能抄谁的? 看到陆寒筱旁边的同桌,陆寒婷一张小脸沉了下来,陆寒筱真不要脸,竟然抄陈奕然的。幸好被老师看到了,有刘建堂在,陆寒筱还想蒙混过关不成? 陆寒筱并不害怕,没有刘建堂想象中的战战兢兢,她放下手中的笔,挪开身后的椅子,站了起来,抬起头,与刘建堂直视。 看到她坦坦荡荡,毫不胆怯的目光,刘建堂咽下口水,他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他竟然有些怕这个小女孩,开什么玩笑?刘建堂觉得自己一定是早餐没吃好,脑子里出现了幻觉,他清了清嗓子,“陆寒筱,你胆子真是不小,我站在你旁边,你都敢抄人家陈奕然的,一个女孩子,怎么这么不要脸?” 这年头,去哪里找要脸的人?陆寒筱在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她扫了一眼旁边的陈奕然,“刘老师,您就站在我旁边,您看到我抄了吗?” “你,你这是在跟我顶嘴?”刘建堂越发怒了,把时间花在一个差生身上,真是浪费,但三四年了,每天上课的时候,不骂陆寒筱两句,还真是不适应。刘建堂吼了这么一句,懒得听陆寒筱辩解,他将陆寒筱的听写本往陆寒筱桌上一甩,“就凭你,也能够全对?我不跟你浪费时间了,把今天报的二十个词,每个词罚抄十遍,不抄完,中午不许吃饭!” 听写本从陆寒筱的桌子上飞下来,往地上飘去。早上有同学打扫过,地上拖得不是很干,有明显的水渍。陆寒筱的手凭空一抓,将眼看着就要飘落到地上的听写本抓在了手中。 她捏着听写本,抬眼扫过刘建堂的后背,还有那光秃秃的后脑勺,深吸一口气,在座位上坐了下来。班上的差生绝对不止她一人,可刘建堂为什么偏偏对她这么刻薄。从前,小寒筱除了觉得委屈,没有朝别的方向想,可如今,陆寒筱心里却是很 清楚。 刘建堂在收上来的听写本中,抽出三本来,每一本翻开,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脸上浮现出满意的笑,抬起头来,扬声道:“很好,陈奕然和周瑾瑜的全对,陆寒婷只错了一个。非常不错!陆寒筱,你应该向你妹妹学习,不会写就算了,竟然还抄袭!” 如果这都能忍下去,那就不是陆寒筱了。 陆寒筱从座位上站起来,她很冷静,声音很沉着,气势却不容忽视,“刘老师,你口口声声说我抄袭,你自己站在我旁边,你也没发现。我要说我没抄,你肯定也不信。要不,我们做个试验,这本书,你随便挑,随便报听写,要是我写错一个,我把这本书抄十遍,如果全对,你应该向我道歉!” 班上鸦雀无声,耳边传来陆寒筱稚嫩透着清灵的声音,刘建堂怔愣了,而其他同学却是吓傻了。 都是十来岁的年纪,谁见过这等阵仗,就算敢和老师针锋相对,那也应该是不听话的男同学,绝不应该是这个见了老师跟老鼠见了猫一样,在学校里唯唯诺诺的陆寒筱。 刘建堂教了快二十年书,资质聪颖的,愚笨如猪的,都有。但,从来没有被一个九岁的孩子逼到这个份上,他还不敢不答应。要是不答应,好似他怕了她一样。他要是答应下来,又有占便宜的嫌疑。 陆寒筱说的是整本书,这本书还没教完呢,难道她就会写不成?但看陆寒筱沉静的脸,自信满满的样子,刘建堂有些心慌,要是她赢了,难不成他还真的要当着全班同学向她道歉不成? 陆寒筱仰着头,她前世原本是从楼梯上滑下来摔死了的,魂魄在冰璧里寄存了十三年,好不容易重生在小寒筱身上。既然上天给了她这个机会,她怎么能不好好把握。眼前这个“为人师表”的人,欺负了小寒筱多少次,若是只让他当着全班同学的面给自己道歉,岂不是太便宜他了? 但,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所有的事,慢慢来! “我没时间陪你玩这游戏,总不至于为了你一个人,耽误了整个教学进度,拖了全班的后腿吧?”刘建堂狠狠地瞪了陆寒筱一眼。 “没关系!”陆寒筱很是大度,圆圆的小脸上,唇角扯动,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浮现,一闪即逝,但那嘲讽却让人看了个真切,“刘老师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什么时候听写,不过,最好是今天,要不然,我要全对了,您又要说我是晚上回去突击复习了。” 刘建堂哑口无言,他能用各种言语攻击陆寒筱, 是因为以前的陆寒筱怕他怕得跟个鬼一样,不敢还嘴。如今陆寒筱突然能说会道了,刘建堂就拿她没办法了。他总不至于伸手打人吧? 就算陆寒筱没有亲妈,现在这个只是后妈,刘建堂也不敢出手打人啊。一来,影响不好;二来,早就听说陆父陆一鸣当年为了追陆寒筱的妈妈时,付出了多大的本钱。爱屋及乌,刘建堂要是真做得过分了,陆一鸣出面,就麻烦了。 刘建堂咬了咬牙,“这节课下课,我就试试你!” “好!” 陆寒筱一笑,刘建堂觉得有些晃眼,小小年纪,已经初具祸水之姿,就不知道这女孩子是不是长得像她的妈妈,就算像,听说沈竹清是个很温婉的女人,而陆寒筱,果然没妈的孩子就没教养。 ☆、4.第4章 逆袭 这一节课,时间好像过得格外慢。陈奕然不停地扭头去看陆寒筱,想从陆寒筱的脸上看出些许端倪,硬是看不到他想象中的焦急、担忧,或者哪怕是一点点惊慌。 陆寒筱端坐在位置上,眼望前方,一副标准的听讲姿势。这一来,陈奕然越发看不懂了,这人还是陆寒筱吗? 陆寒筱上课是最喜欢说小话的,谁和她做同桌,都会受打扰。总有同学举手起来告陆寒筱的状,“老师,陆寒筱又找我说话,害得我不能专心听讲”。到底有多少人真的在专心听讲,不过是瞅着陆寒筱好欺负,喜欢看老师骂陆寒筱骂得毫不留情。 陆寒筱也是真蠢,被老师批评一通后,她也会生气,也不想理那同学,但架不住人家转身向她道歉,一句漫不经心的“对不起”就又能拉拢她的心,赢得她这样一个朋友。 这一幕,每天都在上演。 但现在变了。三天前,陆寒筱生了一场病,再回到学校,她就成了这样一副模样。上课时,老师不提问,她就一个字不说,就算有人找她说话,她也只是冷冷地看着别人;作业完成得很快,就算是自己这个年级第一,也比不过她。 这一次听写,都以为陆寒筱是抄了他的,可陈奕然心里清楚,陆寒筱的眼睛瞟都没往他这边瞟过。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陆寒筱说,让老师在课本上随便报听写,陈奕然自忖,他都没有这个实力说大话,陆寒筱又是哪里来的信心? 好不容易,下课铃声响了,但四年级三班的同学,除了那些憋尿憋得难受的,匆匆跑出教室外,没有一个人离位。小朋友们的记忆力都很强,更何况只是半个小时前发生的事,刘建堂见此,很清楚,这些学生们都在等着陆寒筱和他之间的这场赌约呢。 “陆寒筱,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一定要我再给你报一次听写?”刘建堂目光阴沉,陆寒筱一直都是一滩烂泥,难道物极必反,现在要逆袭了? “我可不可以去黑板上写,让大家都看到,也免得坐在这里,有抄袭的嫌疑?”陆寒筱起身,站在位置上,看似在请求,实则字字讥讽,咄咄逼人。 刘建堂气得肝儿都在疼,他能够和这个孩子大发雷霆吗?十来岁的孩子,说懂事也不懂事,要是较真了,事情闹大了,以现在的社会环境,刘建堂肯定吃亏。“你上来吧,要是全都对了,证明你在进步,到时候我让班上的同学都向你学习!” 陆寒筱只淡淡地瞥了刘建堂一眼, 她一步步缓缓地朝讲台上走过来,个子不高,身形瘦弱,可看在所有人的眼里,她稳步如山,沉静不迫,一身气势压人,还没开始,就有人觉得她一定会赢。 陆寒婷瞪大了眼睛,这人还是她的姐姐吗?她们在一起生活了七年,陆寒筱受过的欺辱,没有人比她看得更多。有时候被欺负得狠了,陆寒筱也会哭闹,但那些都在她妈妈的掌控之中,故意让他们的爸爸看到,觉得她无理取闹。 陆寒筱的脑子也很蠢,根本就分不清是非好坏。那个不要脸的三陪女生的儿子陆遥风,一开始还很护着陆寒筱,被陆寒筱天天骂之后,如今也不大管她了。 眼看着陆寒筱被爸爸嫌弃,被陆遥风遗抛弃,没人再管她了,要自生自灭了,怎么现在又像是换了个人一般? 难道以前,她的种种都是假象,现在的这个人,才是真正的她? 陆寒婷只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不行,她要回去跟妈妈说,把今天的事情和妈妈说,要妈妈拿主意。不能让她再这样下去,要不然,她就拿不到陆寒筱拥有的东西了。 陆寒筱站在了讲台边上,她手里握着根粉笔,在粉笔架上慢慢地磨着,把边上的棱角磨去,让笔头光滑一些,写字的时候会流畅些。 这还是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会做的事吗?如此淡定,闲适从容,让人看不到半点忐忑。不知为何,刘建堂心里有些不安,难道,他真的要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向她道歉不成? 心里有了些计较,刘建堂正要开口,陆寒筱扭过头来,正好与盯着她看的刘建堂四目相对,“刘老师,是四年级上学期的课本,您别记混了!” 这是在提醒他,不要胡乱报,中国汉字千千万,一本《康熙字典》收纳了多少字,没有人能有把握说他认识所有的汉字,更别说全部都写下来,便是仓颉转世也做不到。 陆寒筱的心志可不是一个只有九岁的孩子才有的,这副小小的身体里装的可是一个十九岁的灵魂。前世只活了十九年,魂魄又被困在冰璧中十三年,见过多少尘世纷争,人心险恶,陆寒筱自认比别人多了一番领悟。 刘建堂语结,他猛喘了两口气,平息了心头的烦闷,狠狠地瞪了陆寒筱一眼,开始报听写:“我每个词报三遍,我也不为难你,只报学过了的,每篇课文上挑选三个词,你好自为之!” 不是刘建堂不想为难陆寒筱,此时此刻,教室的门边窗口围满了人。刚才班上出去上厕所的同学也不知道在 外面是怎么说的,召来了这么多同学围观。现在,只怕学校的老师们也都听说了。要是做得过了,对自己可不好。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刘建堂越想,心里越烦。他扫了一眼教室前后围得水泄不通的人,教室门口的天井里,还有几个老师在远远看着,真没想到动静会这么大。 从古到今,学生挑战老师的事,还真是闻所未闻呢! “可以开始了吗?”陆寒筱面向黑板,她只看得到面前的一块黑板,却不知为何,让人有种,一切尽在她掌控中的感觉。 “山崩地裂。” 也不说开始,刘建堂就报了第一个词,见陆寒筱微愣,他又接着报了一遍,这是第一篇课文《观潮》中的一个词。刘建堂心里有些好笑,果然是个草包,学过了的课文,连点印象都没有。 ☆、5.第5章 差生 沙沙沙! 粉笔在黑板上划动的声音传来,刘建堂怔愣,他下意识地抢时间开始报第三遍,“山崩地裂”,就好似在帮陆寒筱检查她是不是写错了。陆寒筱看了一眼自己写的词,嗯,没错,就是山崩地裂。她的手垂下来,没有那种蓄势待发的紧张,反而显得刘建堂心虚。 “下一个!”刘建堂深吸一口气,“缝隙。” 陆寒筱笑了一下,这是第三课《鸟的天堂》,一共十四个生词,“缝隙”是其中笔划最多,最复杂的一个。以为这样就能难住她了吗?前世,信阳陈家是传承数百年的医学世家,家族里的孩子从懂事就开始辩药材,背医经,惟独她是参加过高考的人。 那一世,她父母双亡,就放弃了从家族里争取资源,不再坚持走同族人走的那条济世救人的路,而是另辟蹊径,只想凭自己的能耐挣一碗饭吃。 她素有学霸之称,就别说只是小学四年级语文课本上的知识了。 刘建堂这么辱她,还真是……瞎了眼了。 刘建堂只恨不得此时此刻,他的眼睛瞎了就好了,他就可以看不见书上的词,不能报听写,就不用和这小女孩子胡搅蛮缠了。 “缝隙”二字清清楚楚地出现在黑板上,刘建堂瞅了一眼,那一手字,虽然略微还显稚嫩,却能够看得出字体来了,风流别致,以后一定能有所成。这个孩子在他眼皮子底下三年半,是什么时候成长起来的? 想到高玉凤每次来学校都会送一笔重金,再好好嘱咐一番,让他“好好照顾,多多管教”。而现在,陆寒筱不但没有像他们所期待的那样长歪,反而有茁壮成长的趋势,刘建堂出了一身冷汗。 接下来,刘建堂也顾不上全校师生的围观了,他快速地报了一二十个词,每个词的的确确报了三遍,但每一遍的间隔时间都很短,可不管他给陆寒筱的时间有多仓促,陆寒筱都能出乎他意料地把词给写出来。 叮铃铃! 上课铃声响了,陆寒筱扭过头来,看了刘建堂一眼,眼中意味格外明显,还继续吗? 还能继续吗?陆寒筱也不怕自己写的会有错,首先是绝对不会错的,其次,之前也说的很清楚,如果错一个,她就要把整本书抄十遍。刘建堂巴不得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寻她的错呢,整个报听写的过程中,要是她写错了一丁点儿,刘建堂早就嚷嚷出来了。 “你先回座位上去吧!”刘建堂道。 陆寒筱将粉笔放在粉笔架上,她转过身来,站在黑板旁边,也不说话,只静静地望着刘建堂。刘建堂被她的眼神迫得抬不起头来了,他曾经是一个县里的优秀教师,辞职之后,来外国语学校教书。外国语学校可不是公办学校,是私人学校,他手里捧着的不是铁饭碗,一个不慎,就会摔得粉碎。 刘建堂和陆寒筱之间可没有私人恩怨,无非是拿人钱财,为人办事。要是刘建堂把陆寒筱当一个寻常的孩子看待,看到她取得了这样的进步,应该尽老师的职责表扬她一番,而不是视而不见。 但,陆寒筱不是普通的孩子,她被他欺压折辱了三年半。刘建堂不自觉地朝陆寒婷看去,见陆寒婷眼中毫不掩饰的愤怒和不甘,他有心要压下陆寒筱,可是扭头一看,看到陆寒筱眼中的冰寒,心里哆嗦了一下,言不由衷地道:“陆寒筱同学的听写全部都对了,我们向陆寒筱同学鼓掌,祝贺她取得的进步!” 只字不提道歉的事,陆寒筱对班上稀稀拉拉的掌声充耳不闻,她只是淡淡地瞥了陆寒婷一眼,仰起头对刘建堂道:“刘老师,这一次,我没有抄袭吧?” 不道歉是吧?陆寒筱冷笑一声,有句话不是叫“有教无类”吗?陆寒筱不介意反串一下角色,换她来当老师,教刘建堂一些做人的道理。 刘建堂抿着嘴,他盯着陆寒筱,紧紧握着拳头,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招呼到陆寒筱的身上去了。整个报听写的过程,全校师生都盯着呢,有没有抄袭,也不是刘建堂一个人说了算的。 陆寒筱这是要干吗?难道想把事情闹大?陆寒筱今天的表现,算是刷新了他对她的认知,这样一个孩子,他还能教得下去吗? 陆寒筱神色平淡,叫人看不出她心中所想,她拍了拍手,将一手的粉笔灰拍干净了,这才仰起头,笑着道:“刘老师,三年半了,您说过我的那些话,您都还记得吗?道歉的话,您说不出来,我也不逼您了,您教了这么多年书,难道还看不明白,没有人能够差一辈子的,就算是再差的差生,也一样!” 教室里很静,静得只听得到陆寒筱的声音在回荡,然后,是她坚定的脚步声传来,她嘴角含笑,目视前方,似乎看到了前面很远的路,这教室里的所有的一切,人和事,并没有让她放在心上,也不值得她放在心上。 刘建堂不知道该说什么,也无话可说,他只指望陆寒筱这些话,班上的同学们都听不懂。都是些小屁孩,听到了谁会放在心上?刘建堂清了清嗓子,“陆寒筱同学的话 ,你们都听到了?她曾经是班上最差的学生,现在,她已经在努力地想要赶上班上的同学,不管结果如何,她的这种精神,我希望你们能够学习。好了,这节课,我们要做课堂测试。把学过的第三单元的内容,做一次摸底。” 刘建堂也是四十来岁的人了,活了半辈子了,他手底下过的学生没有上万也有数千。要是人人都能成才的话,那他现在还会站在这里?随便找个有出息的学生打个秋风,都能够他一辈子吃香的喝辣的。 陆寒筱的确变了,至于到底怎么样,还得看以后。 一听说摸底,陆寒婷就高兴了,上一次刘老师就说过了,这次摸底测试的成绩会成为区竞赛选拔的参考成绩。她早就在家里好好复习过了,为此妈妈还专门给她请了家教,要是考得好,能够成为参加区竞赛的选手,她就可以向爸爸提个要求。 她一定要考好,要拿到参加区竞赛的资格。 ☆、6.第6章 饿晕 卷子发下来,刘建堂特意走到了陆寒筱旁边,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再没有挪位置了。这次摸底测试非同小可,前三名要报给学校,作为参加区竞赛的选手。他可不能让陆寒筱把这事给搅了,要是她真的没抄袭也就算了,要是凭抄袭进入前三名,到时候为难的可是他自己。 教室里安静得可怕,只有沙沙沙的写字声。窗外的鸟儿都不再叫了,蹲在树枝上,梳理着羽毛,不时往教室里看两眼。 陆寒筱握着铅笔,显得格外冷静,她在卷面上写下名字班级还有学号,便开始答题。她读题的速度很快,答题的速度更快,字写得很工整,一笔一划。刘建堂看她写字,有些怀疑,这不是她真实的笔迹。她是通过这一笔一划在掩饰什么。 掩饰什么呢?刘建堂站在旁边看了半个小时,直到陆寒筱把正反两面全部都写完了,才回过神来,陆寒筱能有什么要掩饰的?她只不过是个九岁多的孩子,还成精怪了不成? 最后一题是一篇三百字的作文,陆寒筱一共写了三百二十七字,篇幅恰到好处。刘建堂伸手拿她的卷子,她松开了手,任由刘建堂收走。她的作文扣题扣得很准,她尽量把作文写得符合小学生的水平,但不知道刘建堂会不会从中看出些端倪。 就算看出来也不怕,她还是陆寒筱,就算是神仙也没有证据这副身体里换了个芯子。她有什么好怕的? 看到她交了卷,陆寒婷的手有些哆嗦,写错了好几个字,她越是着急,就越是出差错。一堂课四十五分钟,最后十五分钟就是用来写作文的。这片作文,昨天家教老师都已经教她怎么扣题,怎么叙述了,可现在,陆寒婷一个字都想不起来了,她一颗心七上八下,根本就没办法平静。 下课铃声响的时候,陆寒婷看着自己只写了一半的作文,眼泪再也止不住地流下来了。卷面一共一百分,作文是二十分,就算基础题全部都对了,她也只能拿八十分。八十分,别说在班上排前三,前十五都难。 小组长收卷子时,陆寒婷的手哆嗦了一下,她不想松开卷子,无奈,小组长用了力,从她手中把卷子强行抽走。 刘建堂早就看到陆寒婷掉眼泪了,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他接过小组长递过来的卷子,迫不及待地找到陆寒婷的,展开看去,初时还好,看到最后只写了一半的作文,刘建堂只觉得全身如坠冰窟。 他忍不住朝陆寒婷一眼瞪去,关键时候,陆寒婷怎么这样掉链子呢?他到底知不知道她妈妈 对她寄予了多少希望,同样的,也让他们这些当老师的压力格外大。他都记不得自己到底拿了高玉凤多少好处了,要是这一次区里的竞赛,陆寒筱上了,陆寒婷被刷下来,刘建堂有些不敢想象。 高玉凤那个女人,出手总是阔绰,但她那样的势利小人,要是一言不合,是绝不会给他留生路的,哪怕他与她似乎有那么一点情义在。 刘建堂狠狠地瞪了陆寒筱一眼,心里已转过了无数个念头。陆寒筱是何等灵敏的人,她抬起头来,淡淡地向刘建堂望去,无人知道陆寒筱是不是已经看透了刘建堂的心思,但她那一眼的镇定,却是令刘建堂遍体生寒。 到底发生了什么,是刘建堂不知道的?这个日日在眼前成长的女孩子,一夕之间,刘建堂总觉得不认识这个人了。 下一节课是体育课,一开始就要绕着操场跑一圈,全长四百米。换了以前,小寒筱也是能堪堪跑下来的,但这一次,陆寒筱却是怎么坚持也觉得终点离自己很远了。她肚子饿,饿得难受,饿得全身都在冒冷汗。 陆寒筱的体育成绩算不上很差。高玉凤也并没有让教体育的老师对陆寒筱“特别关照”,而体育老师也是唯一一个对陆寒筱没有太多偏见的人。此时,见陆寒筱脸色发白,整个身子佝偻几成虾米,她忙让另外的同学赶紧去扶陆寒筱,“周瑾瑜,你去扶一下陆寒筱同学,让她先在旁边休息一下。” 周瑾瑜早就在关注陆寒筱了,她一听老师的话,就飞快地跑了过去,一把搀住陆寒筱的胳膊,小声问道:“小小,你没事吧?” 陆寒筱扭头看向周瑾瑜,将她眼中毫不掩饰的担心和心疼看在眼里,她笑了笑,摇头道:“没事,可能是感冒还没有全好吧!” “我扶你去那边坐坐!” 周瑾瑜说完,拽起陆寒筱就往操场旁边的树荫底下走去。周瑾瑜对陆寒筱一向都很关心,但她对陆寒筱的态度却也算不上多好,甚至有些冷淡。周瑾瑜不是个性情偏冷的人,她只是有些瞧不起陆寒筱而已。 周瑾瑜是优等生,学霸级的人物,而陆寒筱是什么?长期居于倒数第一名的差生。以往,陆寒筱每次都以为周瑾瑜是因为嫌弃她学习成绩不好,才对她很冷淡。就算周瑾瑜关心她,担心她,陆寒筱也是不领情的。 现下,陆寒筱没有和以往一样,甩开周瑾瑜的胳膊,而是听话地跟着她朝操场旁边走去,周瑾瑜有些捉摸不透。小女孩子心思浅,藏不住事,她好奇,便不时扭头去打 量陆寒筱,总觉得她是换了个人一般。 若不是妈妈总是叮嘱她,让她在学校里好好关照陆寒筱,周瑾瑜其实是不想理陆寒筱的。她记起幼儿园毕业时,妈妈迟迟不张罗她上小学的事,直到陆寒筱确定下来要在外国语学校读书,确定是在三班,这才将她送了进来,塞进了三班。 随后的每一天,每次放学回家,妈妈都会问她陆寒筱在学校的情况,听到她惹祸,听到她成绩不好,听到老师骂她,听到说被同学欺负,妈妈就会很难过,甚至会背着她流眼泪。 有时候,周瑾瑜在想,到底谁才是妈妈的女儿? 对陆寒筱关注得越多,周瑾瑜就越是觉得这女孩子简直朽木不可雕也。 ☆、7.第7章 冰璧 周瑾瑜扶着陆寒筱在凸起的树根上坐下来,陆寒筱有些无力地靠在树干上,然后笑望着她,“你别管我了,你先去上课吧!” 周瑾瑜自然也是没办法管她,也不想管她的。她抬步就朝操场走去,走了两步,却又回头问道:“陆寒筱,你是不是早上没吃饭,又睡过头了?” 她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贪睡很正常,但周瑾瑜这话里的意思,对她毫不掩饰的鄙视,就好似陆寒筱是故意睡过头了的。但这实在是怨不到周瑾瑜头上,实在是从前的小寒筱做过太多不求上进的事。 陆寒筱点点头,“是的,我睡过了。” “你……你真是……真是活该!”最后两个字,周瑾瑜吐得很轻,就是不敢说,抑或是不忍说。 陆寒筱笑了一下,她往身后的大树干上一靠,缓缓闭上了眼。腹中空空,似乎掠夺了全身的血液和意识,都朝那一处集中,头脑昏聩,眼花耳鸣,冷汗层层渗出,陆寒筱深吸一口气,别无依靠之下,她抬手去抚胸口的那块冰璧。 前世,她死了之后,魂魄被冰璧吸收,被关在那里面,呈在信阳陈家主屋的客厅里。在那里面,她见识了形形色色的人,听闻了形形色色的事。那一天,电闪雷鸣,天地一暗的时候,她醒来,就已经附身在小寒筱的身上了。 而这冰璧,便竟然也跟着她来。她醒来时,冰璧卧在她的手心里,她感念她的死生相随,便用一根红丝绳挂在脖子上。 陆寒筱觉得自己是饿晕了,她牵起冰璧,竟然往嘴巴里塞去,一个呼吸间,那冰璧竟如夏至薄冰,融得只成了莹莹一团白色水雾。陆寒筱不明所以,只觉得有些害怕,这冰璧呈在信阳陈家的神龛上数百年,谁也不知道它是个什么玩意儿,今日竟是要毁在自己手上了吗? 陆寒筱有些不敢想,她用手一抓,那水雾被她抓在了手里,如一团棉花一般,只有轻微的触感,却再也不成了之前冰璧的模样。原先那冰璧真正如一块冰,呈水滴状,婴儿手掌般大小,不知来历也不知用途,拿出去卖也无人愿意买,也总是陈家家传之物呢。 此时,陆寒筱连肚子饿都忘了,她抬手在面前,死死盯着自己的小手,轻轻地打开,迎着阳光,她清楚地看到那水雾在慢慢地散去,却不是向空中,而是向自己的手心。这一认知,直把她吓得魂飞魄散。 陆寒筱两手搓去,又用五指去抓,那莹白色的水雾散得更快了。几乎是眨眼之间,便从两手之上消失。陆寒筱摊开自己 的两手,只眼睁睁地看着最后两颗细小的水滴一样的冰棱如有了生命一般,调皮地钻进了她的掌心之中,下一眼,便不见了。 “她傻了吗?她在做什么?手上得了宝不成?” 操场边上,只有十来步的距离,陆寒婷和一帮小伙伴站着,边聊天边朝陆寒筱这边观望。她自是看了陆寒筱一系列古怪的举动,忍不住小声嘀咕。这几个小伙伴都是她在班上玩得好的闺蜜,家里条件相当,也养得性子很是骄傲。 听了陆寒婷的话,纷纷都拿眼睛去看陆寒筱,嗤笑一声,“婷婷,她不是你姐姐吗?怎么那么蠢?你和她真的是姐妹吗?丢不丢人啊?” 自然是丢人的。陆寒婷的脸都红了,恶狠狠地朝陆寒筱一眼剜去,心里懊恼不已。说这话的是新转来的一个同学,她来自佟家,佟家的大部分资产都是在国内,这女孩佟云又是出过国的,比陆寒婷她们都见过世面,平时说话,在这群小女孩当中,也颇有些份量。 陆寒筱才越发觉得丢人。早知道就不来这边歇息了,离陆寒筱远些,也就不会让她带累自己受辱。陆寒婷并不怪佟云,她说的是事实。且佟云是什么人?佟家是什么地位?远不是陆家所能及的。 “你以为我愿意和她做姐妹啊?要是可以的话,我愿意喊一个乞丐是姐姐,也不想和她做姐妹。”陆寒婷一撅嘴,一扬头,率先朝操场中间走去,老师已经在喊集合了。 陆寒筱软软地靠在树干上,她的目光深邃,遥看着陆寒婷等人的背影越走越远。“宁愿喊乞丐做姐姐么?”陆寒筱冷笑一声,这个愿望可不难实现啊!她艰难地撑着地面起身,只感觉身体里面有两股气在经脉中游走,冲撞,击打,交缠,令得她欲死疯狂。 要有多大的意志力才能够强忍着这份涅槃之痛?陆寒筱跌跌撞撞地朝着操场中间走去。此时此刻,她意识有些涣散,所有的动作都是潜意识在牵引,迷迷糊糊中,只听到体育老师让周瑾瑜先扶着她回教室,她坐在教室里,最后一节课是班会,她整个人昏昏沉沉,最后实在支撑不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班主任是刘建堂,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心思,并没有喊醒她。 陆寒筱是被饭菜的香味给诱醒的,醒来的时候,班上同学领了饭菜,在位置上吃。陆寒筱果断起身,也忘了之前冰璧带给她的痛苦,似乎那两股气体在体内已经消停了下来,她也来不及多想,忙走到走廊上,将最后一盒饭拿起来,回到了位置上。 蒸得糯软的米饭,西红柿炒鸡蛋,牛肉炖土豆,清炒小白菜。外国语学校的伙食是很不错的,陆寒筱也是饿得狠了,将慢慢一饭盒饭菜都吃得干干净净。她吃饭的速度很快,但并不显粗鲁,相反,她一举一动透着清贵与高雅,实在让人无法与之前的陆寒筱联系在一起。 陆寒婷本想到陆寒筱早上没有吃早餐,饿得体育课都没上成,现在捧到饭盒,还不知道如何狼吞虎咽呢。她和一众闺蜜早就在关注她了,只等着她一开吃,就奚落一番。如今,看到她,陆寒婷却说不出话来了。 “装,就会装!”陆寒婷愤愤不平,却无可奈何。 ☆、8.第8章 贪睡 陆寒婷的声音不小,说的是谁,班上人都知道。换了以前的小寒筱,必定是要和她恶语相讥一番的。但现在,陆寒筱却实在顾不上她。方才醒来,陆寒筱饿得很了,只想到吃,倒是忘了之前冰璧带给她的痛苦与恐惧了,现在,肚子填饱了,她在细细感念冰璧,却又无从寻起。 真是怪哉! 填饱肚子后,便是午休时间。全国上下都是从五一开始睡午觉,十一结束午睡。子午之时,天地阴阳相交,人体也是一个小宇宙,此时午休,对身体大有益处。陆寒筱被冰璧这么一折腾,精神并不是很好,她二话不说,将饭盒扔到垃圾桶里,趴在桌子上,便开始睡起来。 下午上课时,她的精神好了许多。头两节课是美术和品德,不是正儿八经的课程,陆寒筱只分出一部分神来听老师讲课,大部分的精力在关注体内的冰璧,想寻出个所以然来,就在她有些感觉有些眉目时,下课铃声一响,打断了思路。 好吧,又来了,每次她刚刚有点头绪的时候,就会被打断。且,这两堂课,两位老师不止一次用眼神警告,很显然是在对自己上课不停地走神很不满了。 “小小,你是不是还是很不舒服?”周瑾瑜想了想,鼓足了勇气,从前排走到最后一排,站在陆寒筱的课桌旁边,小心翼翼地问道。 周瑾瑜是怕了陆寒筱会当着班上同学的面给她没脸。以前这种事,不是没有发生过。最不堪的一次,是在三年级下学期,陆寒筱摔伤了腿,在医院里住了半个月,考了倒数第一。周瑾瑜被她妈妈逼着主动提出给陆寒筱补课,陆寒筱便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耻笑周瑾瑜,说周瑾瑜家里穷,想要用补课的事来巴结她。 那一次,周瑾瑜气得差点吐血,回家之后和她妈妈大吵了一架,甚至,她还怀疑,不会是她出生的时候,被医院抱错了孩子,把她和陆寒筱给调换了吧?其实,陆寒筱才是她妈妈的亲生女儿呢? 周瑾瑜把这话说出来的时候,她妈妈错了半会儿神,这才有些好笑地摸了她的头,“胡说什么?” 后来,好些人说她长得像她爸爸,她这才不怀疑妈妈当年生孩子被人抱错了的事。只是,每每再听到她妈妈问她关于陆寒筱的事,她就想和妈妈吵架。 这么些年,连周瑾瑜自己都有些看不清楚自己了,明明很讨厌陆寒筱,可总是忍不住想要去关注她。似乎,这一举动,不知不觉中,已经成了习惯了。 她也慢慢发现,其实不光她自己有这 个毛病,班上很多人都有,班主任也有,要不然怎么每节课都会点陆寒筱的名,忍不住要骂她呢? 陆寒筱半天没回答,就在周瑾瑜扭头准备离开的时候,陆寒筱却牵住了她的衣袖,笑着道:“已经好多了,瑾瑜,多谢你啊!” 周瑾瑜见陆寒筱对自己有些亲近,竟是惊慌失措,莫名紧张,她忙从陆寒筱的手中扯开自己的袖子,四下里张望一番,见没多少人关注这边,正要落荒而逃,才发现陆寒筱没把自己怎么样啊!她定了定神,咽口口水,一本正经地道:“要是好多了,上课的时候要用心听讲呢!” 周瑾瑜故作镇静的样子很有些可笑,但陆寒筱却是极为感动。从前的小寒筱不醒事,根本就不知道好歹,别人对她好,她不知道,对她不好,她也不知道。不管周瑾瑜是真心想对她好,还是被迫的,至少在学校里,周瑾瑜是真正关心过她的人呢。 周瑾瑜比她只大了四个月,如今,是不是她态度变了的缘故,周瑾瑜竟是在她面前摆出了一副长姐的样子呢。这不由得让陆寒筱想起了前世的姐姐,她从小父母双亡,是姐姐把她带大的,她的姐姐陈宁筱那时候也把她看得很严格,她们在家族里很受歧视,没有人领着她们学医,也是姐姐说,“这世上千百行,行行出状元,我们不是男孩,也不需要继承家业,小小好好读书,将来考个状元上大学,谋碗饭吃就行了。” 周瑾瑜还等着她回话呢,见陆寒筱又一副神游太虚的样子,不由得怒其不争,想着自己是不是对她奢望过大,以为班主任的报一次听写,她全写对了,就觉得她是改邪归正了? 却不想,陆寒筱嘻嘻一笑,“嗯,好,瑾瑜,我会好好听讲的。” 最后一节课是数学课,数学老师姓李,是个不到四十岁的中年人,头秃了,只有周边一圈,班上的男同学也不知道是谁那么有才,编了个顺口溜,“四周铁丝网,中间溜冰场”,以前的小寒筱上课听不懂的时候,总喜欢盯着李老师头上亮晃晃的秃头看。 偶尔,心里也会想,头顶上的皮肤和别处不一样呢,看着像是练过铁头功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像表面上看到的那样,坚硬如铁。 事实证明,并不是这样的,有一次陆寒筱的自动铅笔被班上的一个男生往讲台上砸去,那时候李老师正好背对着全班在黑板上板书。铅笔的笔尖戳在了李老师的头顶上,陆寒筱眼尖,当场就看到头顶上破了一点皮,渗出一点血来。 陆寒筱吓得要死了,李老 师转过身来,还没责问,她便腾地站起来,明明害怕,强作镇定,“不是我!” 李老师看看她,又环视一圈,最后只说,“上来把铅笔领回去。” 陆寒筱的成绩不好,但数学成绩却不是班上最差的,她每次交上去的作业,也不像语文那样,画上一个大的叉叉后发下来,不管她错的有多少,李老师都会认认真真地帮她纠正,偶尔还会专程过来专门帮她讲解。 以前,小寒筱是很烦的,大约她成绩不好,自尊心又强,虽然李老师是好心要管教她,但她总觉得,被老师单独辅导在同学们面前失了她的面子。陆寒筱并不喜欢这个老师。 ☆、9.第9章 作怪 李清平是北师大毕业的,人很本分老实,曾经是江市一所区中学的老师,课讲得很好,也很负责任,就是评职称评不上。一次公开课时,被外国语学校的副校长看中了,挖到这里来,每个月拿上万的工资,也很受重视。 李清平是那种没有什么追求的人,他老婆是外国语学校初中部的英语老师,一个儿子,和陆遥风差不多大,下半年就要上高中了。 李清平上课时习惯于一堂课从头站到尾,讲桌前有一把椅子。刘建堂一节课恨不得有一半的时间是霸在椅子上的,而李清平从来不。但今天,他似乎有些反常,讲课时,不时会在椅子上歪一下,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陆寒筱很用心地在听讲,这是前所未有的。外国语学校有个传统,小学六年,从一年级开始到六年级,不重新分班,也尽量不更换老师。李清平也是从陆寒筱在上一年级时就跟了这个班的,到现在快四年了,对班上的学生了解甚深。 陆寒筱如此专心听讲,李清平自然是要好好鼓励一番的,中途还点名让陆寒筱回答了一个不简单也不算太难的问题。陆寒筱自然是答对了的。 李清平将一道题讲完,似乎有些支撑不住,他一手按着左上腹部,一手撑着讲桌,脸色煞白,依旧是坚持在问,“这道题,你们听懂了没?” 作为一个以省高考状元考上京城大学的人来说,小学四年级的数学知识真的不需要很认真地去听。陆寒筱却依旧本着尊敬老师的态度,很认真地听了一节课。她现在初来乍到,这个身体的本尊惹下那么多的麻烦,处处树敌,生存环境恶劣。陆寒筱想慢慢地刷新众人对她的看法,也就勉强装老实,做个乖孩子。 陆寒筱很清楚,若非如此,就算是她次次考试得了高分,别人也依旧是要怀疑她的。就好比早上的语文课听写,刘建堂睁眼说瞎话也坚持说她是抄袭。 此时,李清平一脸痛苦,额头上冷汗直冒,陆寒筱心知他一定是身体出了问题,也不由得有些担心。陆寒筱朝着他紧抚的部位凝眸看去,脑子里记得他的手按紧的这一块是胃部。而陆寒筱的眼中却是清楚地看到,那一处似乎凝着一团黑色的雾气。 她的眼中竟然透过李清平的手,李清平的腹部,看到了里面凝着的气团。不仅如此,陆寒筱还清楚地看到他的身体里少得可怜的清明气体。陆寒筱不由得大惊,这是那冰璧在作怪吧? 她毫不怀疑! 此时此刻,她的脑海中,突然有一个 声音在轻吟“夫自古通天者,生之本,本于阴阳。天地之间,六合之内,其气九州、九窍、五藏、十二节,皆通乎天气。其生五,其气三。数犯此者,则邪气伤人……” 声音不大,却很响亮,如远古的钟声敲响,一声一声,击在陆寒筱的心扉,灌注于她全身的精神之中。陆寒筱再不怀疑,这定是那冰璧在作怪。这一通话,看上去很是深奥,可陆寒筱前世生在信阳陈家,陈家为杏林世家,世世代代行医,传承数百年,便是日新月异,时代变迁,政权更迭,对陈家也没有半分影响。那么多年的传承,就算陆寒筱后来走了读书的路,耳濡目染之下,也积累了不少知识,明白这段话说的是什么意思。 人体本身是个小宇宙,人的生命活动和自然界的变化本就是息息相通的,这也是生命的根本,而这个根本就是天之阴阳。人的身体里有两股气流,清气和浊气。寻常人,这两股气流是混合在一起的,那些道家日日所做的事就是让清气上升,浊气下沉,最后排出体外。 陆寒筱不由得睁大了眼睛,死死盯着李清平胃腹处,那黑色的,略带些阴冷气息的气体,莫非就是传说中的浊气?浊气滞留,最后成团,会有什么结果? 这一堂课,李清平精力不济,勉强上到下课铃响,便再也支撑不下去,走出教室时,脚步趔趄,踉踉跄跄,竟是跌跌撞撞地出去的。陆寒筱心底不由得一沉,这人难得的好,只可惜,身体竟然出了问题。 三节课下后,时间只是三点四十的样子,后面的时间是托管,不上托管班的,现在就可以坐校车回家了。陆寒筱和陆寒婷自然是属于回家的行列。 李清平前脚出了教师门,刘建堂后脚就进来了。他朝教室里环顾一圈,站在讲台上,居高临下,他谁都不说,惟独点了陆寒筱的名,“陆寒筱同学,请你带话给你的家长,让她明天抽时间来学校找我!” 陆寒筱坐在位置上,冷冷地望着刘建堂。教室里很静,刘建堂依旧是盯着陆寒筱,班上的同学也都纷纷扭过头来,同样看着陆寒筱,都很迷惑,陆寒筱又犯了什么错吗? 这倒霉孩子! 陆寒筱并不觉得自己倒霉,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倒霉的人。她想到上午的最后一节班会课,她睡了整整一节课呢。刘建堂没有当场发作,原来是留了伏笔在这里。 陆寒筱深吸一口气,她淡淡地收回目光,就如同没有听到这句话一般。陆寒筱将课本、作业本还有文具盒一一整理了,收在书包里。这时 候,同学们见她这举动,像是得到了提示一般,顾不上看陆寒筱出丑,忙着收拾自己的书包,准备回家。 事实上,从陆寒筱上午报听写的表现来看,陈奕然心里有个预感,恐怕以后想看陆寒筱出丑,是很难的了。 陈奕然出教室时,特意顿了一下脚步,等陆寒筱跟着出来时,他凑到陆寒筱身边,小声道:“陆寒筱,你昨晚是不是开夜车了?” 见陆寒筱淡淡的眼神瞟过来,他补充了一句,“要不然,你今天听写怎么写得那么好呢?” 陆寒筱还来不及回答,旁边,陆寒婷的声音就插了进来,“难道她不是抄了你的吗?” 陆寒筱嗤笑一声,理也不理这两个小屁孩,将书包往背上一甩,便踏步朝外走去。 ☆、10.第10章 少年 上了校车,陆寒筱才坐好,陆寒婷便屁颠地跑了过来,往陆寒筱身边一坐,身子靠了过来,讨好地道:“姐,一会儿回去,你是先写作业,还是去游泳?” 陆寒筱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转过头,望向车窗外,半响才低沉地说了一句,“不做什么。” 她不喜欢多说自己的事,更不喜欢向别人说自己的打算。前世,她年幼父母双亡,只有一个嫡亲姐姐,在陈家那样的大家族中活得很艰难。姐姐护她护得紧,饶是如此,她也还是死了。当日,看到自己的未婚夫和堂姐在滚床单时,她就算再慌乱,也不会慌不择路地从楼梯上摔下来摔死。 而且,她一脚滑出时,都来不及抓住旁边的楼梯扶手。 那楼梯上,分明有人洒了菜油,那人,是等着在要她的命呢。 她的魂魄被锁在冰璧里十三年,一直到她重生,那人也没有和她的堂姐结婚。一直以来,她都觉得很是好奇。 收回思绪,陆寒筱抱着书包,歪在座椅靠背上,缓缓地闭了眼。她听到坐在前排的一个女生扭过头来问陆寒婷,“你们不是双胞胎吗?怎么长得一点都不像啊?” 双胞胎?孪生姐妹?陆寒筱心底里冷笑一声。 若说陆遥风的妈妈和他们的爸爸陆一鸣当日是一夜情怀上了陆遥风的话,陆寒婷的妈妈却是名副其实的小三上位。陆寒筱只比陆寒婷大半岁。陆寒筱的妈妈是陆一鸣的元配,生下陆寒筱之后,得了产后抑郁症,自杀身亡。 这也算是给陆寒婷的妈妈高玉凤挪了位置。 又想当****,又想立牌坊。高玉凤这辈子最大的骄傲是小三成功上位,最大的恨也是小三上位。她就算如愿以偿地当了陆一鸣的老婆,也只是个继室,不得不排在陆寒筱妈妈的后面。 而陆寒筱的妈妈,当年名噪一时的才女沈竹清,又岂是高玉凤这等下三滥的女子能够比的? 高玉凤为了掩盖自己的继室身份,在嫁进陆家之后,费了老大的劲,把陆家的户口本篡改了,陆遥风的身份没有变,但陆寒筱却记在了她的名下,硬生生把陆寒筱的年龄改小了半岁,和陆寒婷成了双胞胎。 陆家搬过几次家,陆寒筱又营养不良,孪生姐妹中长相不同的也多得是,再加上这个社会,极少有人喜欢探别人隐私,户口本也一向少有人作假,如今不管是学校还是在小区里,都无人知道,陆寒婷和陆寒筱其实不是一母同胞,更别说双胞胎了。 “长得像不像,你管得着吗?”陆寒婷听到别人问起,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跳起来吼。 陆寒筱依旧是阖着眼,心里却是越发好笑。一向想做个乖宝宝的陆寒婷,现在是连形象都不顾了吗?她到底在怕什么,或者说在计较什么呢? 都是小孩子,恐怕也捉摸不出陆寒婷的想法,可陆寒筱却是明白的。陆寒婷生怕别人知道她妈妈曾经是个小三,她也很嫉妒陆寒筱的长相。高玉凤长得不丑,相反,还是个美人。陆寒婷长得像她妈妈,小小年纪也颇有姿容。无奈,陆寒筱就算是瘦骨嶙峋,营养不良,可那五官却精致得让凡人嫉妒。 如此一来,前排同学问的问题,在有心人眼里,就别有用心了。 “你吼什么?莫名其妙!”那同学气得回过头去,和旁边的同学开始叽叽咕咕,说的话不清不楚,陆寒婷听起来,气得脸都红了。她总感觉对方是在说她。 到站了,陆寒婷走在前头下车。陆寒筱和她之间隔了三步远的距离。她不喜欢陆寒婷,她也很明白,就算是同父,这辈子也做不成好姐妹的。陆寒筱不想努力去全这姐妹情。她性子本就有些偏冷,前世有了堂姐的背叛之后,更是把亲情看得极为淡了。 血脉亲情固然重要,但这世上一起投胎,这缘分,谁知道是善缘还是孽缘? 路上花了快一个小时,日头西沉,阳光照在人身上有些燥热。车站到家门口只有一百多米的距离,陆寒筱慢慢踱步过去。她小小的身子背着偌大一个书包,低着头,显得有些沉闷。 陆寒婷则一路蹦蹦跳跳,显得很欢喜,她哼着曲子,到了家门口,朝站在门口迎她回来的高玉凤一笑,喊了一声“妈”,便扑了过去。 高玉凤看都没看陆寒筱一眼,欢喜地接过陆寒婷的书包,牵着她就进了门。 陆寒筱却顿住了脚步,前门小花园里的葡萄架下坐着一人,白色的藤椅,他身子靠在椅背上,两腿叠起,笔记本电脑放在他的腿上,他一手扶着电脑,一手抬起抵着下巴,十五六岁的少年,一身清贵已见半生荣华。 陆遥风无疑是这世间绝色的男子,时值六月,葡萄藤已经爬满了架子,枝枝叶叶攀绕纠缠,满架子的新绿在向这大好的时光叫嚣。夕阳透过叶蔓打在少年的脸上身上,映得他一张脸极尽妖娆。 离了几步远,陆寒筱依旧是能够看到陆遥风长长的睫毛轻轻地颤着,魅眼微眯,薄唇轻抿,嘴角微微勾着弧度,噙着一丝清冷 。 陆寒筱轻叹了口气,真是没想到,这样一个人,竟然会成为她的哥哥。前世,她对他的关注并不多,只知道他白手起家,几年时间,一手打造出商业王国,又四处吞并,最后一举成为傲视天下的商业帝国。 而他的身世,了解的人不多,当年她困在信阳陈家,无人说,她也就无从得知。 陆寒筱低头想了想,她早上把他的手机给撞飞了,屏也破了。看陆遥风身上的白色衬衣,也不知穿了多久,衣领上都洗的起了毛。陆遥风虽然是男孩子,但在这个家里,和她的待遇也差不多,手上并没有多少钱。 能够买得起一个手机,还不知道苦苦攒了多久呢。他腿上的笔记本电脑,还是去年他帮他们的父亲陆一鸣预测准了一支股票,那只股票让陆一鸣很挣了一笔钱。陆一鸣一时高兴,拿出五千块钱,帮陆遥风买了这个笔记本电脑。 ☆、11.第11章 借书 “唉!”长叹一口气,陆寒筱正要偷偷地从大门里进去,暂时不去触陆遥风的霉头,一抬头,小花园里,葡萄架下,哪里还有陆遥风的影子。 她在想着躲陆遥风的时候,陆遥风早就躲开了她。 陆寒筱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她真的把她这个哥哥得罪惨了,如今对她避如蛇蝎。 陆寒筱进了家门,厨房里帮忙的阿姨正在做饭,高玉凤坐在客厅里问陆寒婷学校里的事。他们最小的弟弟,高玉凤所出的幼子陆雨廷,不到六岁,从幼儿园回来,坐在客厅里玩积木。 陆寒筱进屋,没有人抬头看她一眼,更没有人主动和她打招呼。对这种冷遇,以前小寒筱还有些愤愤,心里觉得不平,但陆寒筱却是极为适应的。住在同一屋檐下的,未必就是家人,也有可能是同租。 陆寒筱独自上了楼,她没有长后眼睛,自然没看到陆寒婷的目光追随着她,一直到她过了楼梯的拐角,从眼面前消失。 “怎么了?” 陆寒婷的这一异动,自然瞒不过高玉凤。陆寒婷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她心里头想什么,自然是瞒不过高玉凤的。 “妈,陆寒筱越来越不要脸了,她成天不好好学习,专门想些歪门邪道的心思。今天报听写,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在抄袭,竟然全部都对了。还有今天的语文考试,陈奕然换位置换到了她旁边,还真是便宜她了,这次,这次考试……”陆寒婷说不下去了,她低下头,两颗泪珠儿从眼中滑落,正好落在了高玉凤抚在她腿上的手背上。 陆寒婷竟然哭了。她怎么能不哭?她从小被高玉凤督促,学习成绩一向好,虽然不及陈奕然和周瑾瑜,但在班上也是遥遥领先的地位。这一次,她因为太过气愤陆寒筱的表现,竟然没有把卷子做完,陆寒婷不敢想象明天卷子发下来的一刻。 这么多年,陆寒婷就没有尝过失败的滋味。 更何况,这一次的考试成绩,是作为参加区竞赛的选拔依据的。她不想落选。班上一共选出三个人,另外两人不用说,一定是陈奕然和周瑾瑜。若非出这种意外,第三个人,想都不用想,一定会是她陆寒婷。 谁知道,她竟然出了这种差错。都怪陆寒筱,当年她妈妈挡了妈妈的道,如今,她又冒出来挡她的道。 “别哭,一会儿,你爸爸回来,看到了不好。”高玉凤抽了一张纸,轻轻地擦去女儿面上的泪珠,又沾了沾她的眼睛,流过泪的眼,亮得惊人,惹 人怜惜。 高玉凤从小吃过不少苦,如今,她好不容易熬到这一步,怎么可能还舍得女儿吃苦。 陆寒婷一听高玉凤这么说,一直悬着的心就放了下来。凡事没有绝对,虽然老师说依据考试成绩选拔人,但要是有父母出面,成绩也不会成为唯一的衡量标准。而且妈妈既然说爸爸要回来,那今天,陆寒筱在学校的表现,就一定会成为被说教的对象。 母女俩说话的声音压得很低。陆寒筱自然听不到,她也根本就没有在意。她回了自己的房间,洗了把脸,早上起床后来不及叠的被子还窝在床上。陆寒筱把被子叠得整齐了,开了窗透气。 她这才想起今天冰璧带给她的异常。她竟然看到了李清平胃部有黑色的气团呢。李清平疼成那样,应该会去看医生吧?不知道医生会给出怎样的诊断结果。陆寒筱想知道是不是会和自己猜测的那样,她害怕是,又担心不是。 一时间,惆怅纠结。 陆寒筱掩了房门,她穿过回廊,朝右边的房子走去。 陆家这些年发家很厉害,江市虽然赶不上北上广,但在这东湖边上,也算得上是寸土寸金的了。这里的豪宅特别多,陆家也算得上是一栋。一楼是功能区,二楼由两幢独立的楼栋组成,白色的洋楼中间一条回廊连接。左边一栋住着陆一鸣夫妇、陆寒筱和陆寒婷;右边这栋住的是陆遥风和陆雨廷,还有几间客房。 这格局,是陆寒筱的母亲沈竹清当年活着的时候定的。高玉凤入主陆家之后,不是没想过要改动,但陆一鸣不同意,高玉凤就无法了。 陆寒筱在陆遥风的房门口停了下来,站立片刻,最后还是鼓起勇气,抬手轻轻地敲门。 咚咚咚! 三声轻响,听这敲门的声音,可以想见敲门的人是何等优雅从容。陆遥风起身推开身后的椅子,走了过来,拉开门,看到门口站着的竟然是陆寒筱,眉头瞬间皱起,如山峦重叠。 “什么事?” 并没有啪地关上门,还是耐着性子,陆遥风的声音清冷暗哑惑魅,竟是这般好听。陆寒筱深吸一口气,她紧紧地捏了拳头,朝前走了一步,挤在门口,防备着陆遥风一时不悦,将她关在门外。 “三哥,我记得你手上有一部《黄帝内经》,能不能……借给我看看?” 这要求,说不出的古怪和不可思议。《黄帝内经》包含《灵枢》和《素问》两部分,各十八卷,各八十一篇。是 远古帝王黄帝与他的一干臣子,如岐伯、伯高、雷公等人的对话,以寻求健康养生祛病的宝藏。 里面的内容,全部都是文言文,就算有译文,但《黄帝内经》传承了中国文化中的天人合一之道,并非陆寒筱这等四年级的差等生能够看得懂的。 陆遥风也是个差等生,但比陆寒筱稍微强一点。陆遥风差就差在他不好好学习,********放在看杂书上。上至《易经》《尚书》,下至杂记野史,寻常考试都是下游,好在从来没有像陆寒筱这般差得如此彻底。 但,他的运气显然也好过陆寒筱,关键的大考,他都能一鸣惊人,夺得第一。 要说陆遥风的这些“坏毛病”,真正是沈竹清教出来的。沈竹清的身世也极为奇特,祖上是吴兴沈氏的,沈家大部分的人后来转到上海,最后去了美国。沈竹清的祖父当年不愿舍弃故土,不肯背井离乡,便留了下来,很是受了一番苦。最后,子孙里头,只落得沈竹清一人。 ☆、12.第12章 拒绝 沈家百年世家,书本网,如今零落,沈父心里寂苦,满腹心思都花在了女儿身上。沈竹清幼承庭训,饱读诗书,一手小楷,少有人能及。只可惜,沈家已不是当年的沈家。沈父当年病重,是陆一鸣接济,沈父去世后,沈竹清守了三年孝,嫁给了陆一鸣。 沈竹清嫁过来的时候,陆遥风不到两岁。那时候,陆遥风的生母,受陆一鸣强迫而怀孕的南安捷已经奄奄一息。沈竹清与南安捷本就熟识,她二话不说,便接手了陆遥风,将他养在膝下。 陆遥风生得极好,又格外聪明。沈竹清亲自教他读书写字,为他启蒙,也打下了陆遥风喜欢读杂书的基础。沈竹清死,留下来的书除了那些孤本,其他的全部都留给了陆一鸣。 《黄帝内经》这种书,陆遥风肯定是有的。陆寒筱亲眼看到他读过,当时,陆寒筱看他读她妈妈留下来的书,心里还格外不忿。陆寒筱出生半岁,沈竹清就死了,她根本来不及得到她的妈妈给予陆遥风的那些好。 陆遥风的记性那么好,自然是记得当初陆寒筱见他读《黄帝内经》时,想要夺手将书撕掉的事。此时,见陆寒筱明目张胆地问自己索要,虽然语气还不错,陆遥风怎么可能会相信她? “你要这做什么?”陆遥风的声音低哑暗魅,说不出的好听,他就算皱着眉头,也有一种别样的风情。 陆寒筱一看之下,有些闪神,见陆遥风越来越不耐烦,把着门的手,白皙细长如竹,也是青筋暴起,随时要把门拍上的节奏。只是,陆寒筱能把她被冰璧祸害的事说出来吗?能说冰璧兴许是一部医术,而她为了更好地理解冰璧教给她的信息,这才想要索取《黄帝内经》来学习打基础吗? 陆遥风是绝对不信的,陆寒筱也是不敢说出来的。冰璧是从哪里来的?若是泄露出去,信阳陈家会饶过自己吗?建国多年,解放思想,破除迷信,若是让人知道,她是借尸还魂,还不定被当做小白鼠进行研究呢。 “三哥,我……我,我只是想看看妈妈留下来的东西。我是真心的,我再也不会想要弄坏它。”陆寒筱抬起头,见陆遥风的脸色越来越沉,黑得快要滴下水来,她嗓子有些发干,显得中气不足,“要是不方便,那就,那就算了!” 陆寒筱说完,朝后退了几步,那书去买的话,应该也不贵。想到这里,她转身就走。 身后,关门声传来,陆寒筱深吸一口气,只觉得两腿有些发软。看来,要改善她和三哥之间的关系,任重而道远啊! 陆一鸣上头还有一个哥哥,比他大了十来岁,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在陆家这一代中,陆遥风排行第三。小寒筱当初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总觉得大哥和二哥是大伯母生的,不像陆遥风,是个私生子,格外不喜陆遥风,对陆家的老大和老二比对陆遥风要好得多。 这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陆一鸣一个星期,难得有一顿是在家里吃,今日,太阳没从西边升起,天上也没下红雨,陆一鸣却准时回来吃饭了。 高玉凤肯定是提前知道了的,她特别吩咐帮佣的阿姨去买了些好菜,做了一大桌子菜,六点半的时候,一家人围坐在桌边,准时开饭了。 这还是陆寒筱活过来之后,第一次看到陆一鸣。陆一鸣今年有四十一岁了,中年大叔并没有发福,一头浓密的头发,浓眉大眼,高挺鼻梁,要容貌有容貌,要身材有身材,举手投足,带着一股子儒雅气质,并没有商人的那种市侩气。 这也难怪,清婉如沈竹清,当年就算穷困潦倒,也能够不计较陆一鸣的身份,愿意低嫁给他的原因。这副模样,想必增加了不少权重吧。 而高玉凤,一身酒红色的套裙裹在俨然发福的身上,她小了陆一鸣八岁,脸上敷了厚厚的一层粉,也依旧盖不住那些爬出来的皱纹。高玉凤的五官无疑是不错的,无奈,她的精明和算计都在脸上,极损气质。 陆一鸣坐在餐桌的当头,高玉凤坐在他左边下手位置,两个人挨在一起,陆寒筱有种陆一鸣是儿子,高玉凤是妈的赶脚。 一进餐厅,陆遥风喊了陆一鸣一声,便端端正正地在陆一鸣右手第一个位置上坐下来。陆遥风自小,沈竹清对他言传身教,虽然时日不长,只有三四年的时间,但那也是人生最为关键的时期。三岁看大,七岁看老。 陆遥风一举手,一投足,风范极正,他容貌极美,却也让人看不出丝毫轻佻。倒有魏晋风范在其中,令人忍不住就想多看。 陆寒婷自是跑过去倚在陆一鸣怀里撒娇,陆雨廷靠过去在陆一鸣的口袋里掏,想要找礼物。陆寒筱进来时,便看到这姐弟两把陆一鸣哄得开心得不得了,高玉凤又在旁边凑趣,倒好是他们四人是一家,她自己反而是多余的。 这也是为何,曾经的小寒筱也极不喜欢陆一鸣的原因。陆一鸣虽不大管她,但关键时候,也会关照一二,小寒筱却是处处都想和陆一鸣作对,陆一鸣说的,安排的,不管对还是不对,小寒筱都不领情 。 陆一鸣孩子又多,早先,他还能看在沈竹清的份上,对小寒筱容忍一二,时间久了,又有多少父女亲情经得起这般磨戳。 “爸,您回来了!” 陆寒筱自然不会像小寒筱那般傻,就算不像陆寒婷姐弟俩这般上赶着巴结,也犯不着把自己的亲生父亲当仇人一般对待。陆寒筱笑着喊了一声,又问候了一句,这才绕过餐桌,将自己的凳子往陆遥风旁边挪近了,这才坐下来。 陆遥风有些错愕,微微偏头,看了陆寒筱一眼,有些不明白她这般举动,到底是什么意思。 陆家的餐桌上,每个人的位置都是固定的。陆寒筱随陆遥风坐在陆一鸣右手边的第二个位置,但小寒筱很是嫌弃鄙夷陆遥风,不愿意和他挨近了坐。但,高玉凤也不可能容忍陆寒筱坐在她那一侧,陆寒筱便把自己的椅子挪得和陆遥风之间隔了快两米的空档。 ☆、13.第13章 不喜 小寒筱宁愿自己夹不够菜,也要和陆遥风要划清界限。 现在,陆寒筱这番举动,真正让人费解。 “姐姐,你不是不喜欢三哥的吗?你跟他挨得那么近做什么?”陆寒婷到底年纪小,她觉得想不通,就直接问了出来。也未必没有看热闹的心思。 陆寒筱笑了一下,她轻轻地捏了筷子,将筷子并齐,这才抬头,问道:“你今天的语文测试,作文写得怎么样?” 一句话,陆寒婷的脸唰地就白了,她看看陆寒筱,又看看陆一鸣,陆一鸣已经捉了陆雨廷的手,扭过头来,正看向自己,像是在等着自己的答复一般。陆寒婷的脸又胀得通红了,她眼泪都要漫出来了,极力忍着。 陆寒筱这是疯了吗?她今天才被班主任要求请家长,自己的屁股都不干净,却来管她身上的屎。陆寒婷正要脱口而出,把陆寒筱今天报听写和老师打赌,上课睡觉,班主任要她明天请家长的事说出来。看到陆一鸣,陆寒婷把要说的话咽了下去。 陆一鸣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关注这件事。陆一鸣对陆寒筱从来就宽容,不管陆寒筱在外面惹了什么事,也不管陆寒筱有多么荒唐,陆一鸣不知道则以,知道了,就一定会帮她收拾乱摊子。 不为别的,谁让陆寒筱的妈妈是沈竹清。妈妈也说过,活人是怎么也争不过死人的。这话,陆寒婷不太懂,却也知道,妈妈的意思,沈竹清已经死了,妈妈就是想争也没办法去争,更没办法拿沈竹清怎么办。 陆寒婷只气得跺跺脚,她不能让爸爸去帮陆寒筱,只能朝陆寒筱吼道:“写没写完,关你什么事?” 高玉凤见不得女儿受委屈,这么多年了,陆寒婷还是第一次在陆寒筱这里受挫呢,她笑了笑,脸上挂着温和的笑,眼里却是没有温度,“寒筱,你是姐姐,婷婷作文没有写完,本就很难过,你怎么还问起这事呢?” 意思是,陆寒婷作文没有写完,心情本来就不好,而陆寒筱作为姐姐,不但不体谅陆寒婷,还故意在陆一鸣面前说起,增加陆寒婷的难过度。 这事,若是换了之前的小寒筱,估摸着连桌子都要掀掉了。陆寒筱却是轻轻一笑,陆寒婷的心思都写在脸上,她岂有看不懂的? 陆寒筱轻轻地捏着桌面上的筷子,柔声道:“阿姨,您想必误会了,我没有这个意思。这一次考试成绩,据说是用来选拔参加区竞赛选手做参考的。意义重大,寒婷很重视这次竞赛,我不过是关心而已。” 高玉凤一时气急,她灼灼地盯着陆寒筱,有些不明白,陆寒筱怎么这么沉得住气了。陆寒筱一向有些小聪明,不会听不懂她话中的责备,竟然还语气温婉,不急不怒,反而拿话噎得自己都说不出话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高玉凤拿眼去看陆遥风,她有些怀疑,是不是陆遥风还不死心,偷偷地和陆寒筱说了什么? “而且,我在想,正好爸爸在家,要是寒婷考得不好了,让爸爸出面说一声,别丢了这次参赛的资格才好。”陆寒筱眉眼弯弯,唇角含笑,只是,和高玉凤一样,眼底一片冰凉,目光透着寒气,落在人身上,有种化身猎物的感觉。 此时,连陆遥风都有些不淡定了。自从陆寒筱进来之后,陆遥风一直都没有正眼瞧过陆寒筱,此时扭过头来,却正好与陆寒筱看过来的目光对上。陆寒筱眼底的寒冰一闪即逝,略微有了些温度,变得柔和,她朝着陆遥风微微一笑,便低下了头。 她的头低得很快,像是在躲闪什么。陆遥风凤眸微眯,深深看了她一眼,便回过头来,似在沉思什么。 “考得好就上,考得不好就算了。小小这话可不对,怎么能因为考得不好,还让爸爸去走后门呢?”陆一鸣只以为是大女儿不懂事,说了这些胡话。陆寒筱今日对他的态度不错,颇有些当年沈竹清的柔顺,心里也有些喜。就算是说了这责备的话,语气也不显严厉。 陆寒婷气得哆嗦了,饭菜已经上了,她依旧站在陆一鸣的旁边,两眼闪着泪花,瞪着陆寒筱,看上去那般令人怜惜,“陆寒筱,你是在笑话我吗?你之前幼儿园毕业,没考上外校的时候,不也是爸爸花了十万块钱买进去的吗?” “是啊,所以,我就说嘛,要是你这次考得不好,让爸爸帮你活动一下也未尝不可。”就算是陆寒婷态度如此差,也不见陆寒筱生气,依旧是笑吟吟的,话说得温和柔婉,不疾不徐,她语气一顿,像是想起了什么,沉吟片刻,“而且,要是我小的时候,也像你一样上那么多补习……” 也未尝不能考上外国语学校。 只不过,陆寒筱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高玉凤打断了,“婷儿,胡说什么?你们是两姐妹,还是双胞胎,怎么能不上同一所学校?” 本来,对外说是双胞胎,一个成绩好,一个成绩不好,就已经惹人怀疑了。要是还不上同一所学校,还不定被人怎么说呢? 陆寒筱却知,高玉凤如此这般,实则是怕自 己把后面的话说出来。陆一鸣自己不管孩子,前娘后母的,也不得不担心高玉凤对陆遥风和陆寒筱兄妹太过刻薄。一个是长子,一个是最心爱的女人所出。高玉凤也深知,她虽然入主陆家这么多年,唯一依仗的,还只是陆一鸣身边的这个位置而已。 高玉凤不像沈竹清,沈竹清当年是出了名的才女和美女,陆一鸣娶她,也是羡煞了人的眼。沈竹清清高,无欲则刚,相反,陆一鸣恨不得将她捧在手心里。就算在外面和高玉凤胡搞,也是处处小心,生怕被沈竹清知道了翻脸。 哪像现在,陆一鸣身边好几个美女秘书,江市人都知道那是陆一鸣的后院,陆一鸣夜夜在外留宿,从来不怕被高玉凤知道。 这就是差别。 ☆、14.第14章 了解 陆寒筱没有白活前世那十九年,心里门儿清。她淡淡一笑,也不说话,见陆一鸣已经夹了一筷子菜,高玉凤虽然还没有下筷子,她也懒得迁就这虚礼,跟着就伸出筷子去。 陆寒筱抢在高玉凤前面举了筷子,又夹了菜,这一嚣张的举动,愣是把高玉凤给吓着了。她的胳膊抬起,筷子举在半空中,眼睛盯着陆寒筱,整个人像是被冰冻住了,半天动弹不得。待陆寒筱将一筷子小炒肉含进嘴里,细嚼慢咽起来,她才皮笑肉不笑,“寒筱,饿得狠了吗?” 饿得狠了,连礼仪都不讲了吗? 这言外之意,连陆寒婷都听得懂,陆寒筱怎么会听不懂呢?陆寒筱将口中的食物嚼细了,慢慢吞下去,这才开口道:“阿姨说的是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 高玉凤索性把筷子拍在了桌子上,只不过,陆一鸣在,她也不敢做得太出格。高玉凤沉了脸,“你以前可是很乖的,知道饭桌上,父母没动筷子之前,小孩子是不能先动的。现在,怎么不注意这些了呢?这可不好,以后你们出去赴宴,不讲礼仪,会被别人笑话,说是大人没有教好的。” 父母?陆寒筱心里冷笑,你配当我妈妈吗?心里这么想,陆寒筱却是不会说出来的,她只温婉一笑,又伸出筷子,夹了小白菜,放到饭碗里,连头也不抬,“我是等爸爸动了筷子,我才动的。我以为您胃口不好,不想吃饭呢。” “你骗人,我妈妈明明都已经拿筷子了。”六岁的陆雨廷站在自己的位置上,矮小的身子比餐桌高一点,与陆寒筱面对面,一张口,唾沫星子就朝餐桌上飞过来。 陆寒筱将自己的碗护在怀里,又把自己面前的一盘喜欢吃的青菜往面前拉了拉,她嫌弃的样子毫不掩饰,连陆一鸣都被惊动了,看了过来,眼角余光也正好看到陆雨廷的口水喷在餐桌上,不由得有些火了,“一顿饭都吃得不清净。讲究那么多做什么?陆家,陆家又怎么了?当年竹清也没这么多讲究。” 后面这话是在说高玉凤呢。陆寒筱微微抬头,看到对面,高玉凤一张脸胀得通红,心里不由得好笑,这是什么好日子,陆寒婷和高玉凤这是轮着玩变脸么?不过,这也怨不了高玉凤,陆一鸣这话,的确是诛心之言。 陆一鸣这是做商人做习惯了,说话行事都是看人下饭,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要沈竹清还活着,不管沈竹清做什么,说了什么,陆一鸣绝对是惯着,捧着,不敢说半句重话,更别说拿亡妻和续弦做比较了。 说白了,陆一鸣是在欺高玉凤出身于红尘,还拿规矩说事。偏偏说的还是沈竹清留下来的子嗣呢。 高玉凤委屈得想要掉眼泪,她偏头望着陆一鸣,陆一鸣自顾自地吃饭,四十出头的人,一张脸上,连褶子都没有一道,头发梳得一丝不乱,他身上穿的是一件新的衬衣,并非是高玉凤买惯了的牌子。陆一鸣自己肯定是没有时间去卖场的,那就意味着,有专门的人为他在打点衣着。 做这种事的人,除了是女人,且是身边的女人之外,还能是谁? “赶快吃吧,时间不早了,我还要早点休息!”陆一鸣怎么不知道高玉凤心里在想什么,他不耐烦地说了这句话,果然取悦了高玉凤。 高玉凤收回目光,将两汪泪水逼回去,这时候,陆遥风都快吃了半碗饭了,她也像是没看见,喜滋滋地捧了碗,她要快点吃完,吃完了,好去帮陆一鸣放洗澡水。 陆一鸣是难得回来住一晚的。 “哎呀!”陆寒婷低呼一声,她牵起身上的裙子,一勺子汤洒了一半在衣服上了,雪纺的裙子就没办法看了。陆寒婷小心地抬了头,张望了一圈,见没人搭理她,便起了身,噔噔噔地往楼上跑去。 陆寒筱的目光追随了她的脚步,她略微沉思,正要起身跟着过去,陆一鸣夹了一筷子菜,隔了半张桌子递过来,“小小,怎么几天不见,越来越瘦了,平常没好好吃饭?” 何止几天?这可是陆寒筱活过来之后第一次看到陆一鸣。之前,小寒筱发烧了一个星期,都无人知道。要不然,怎么会烧死在床上了,被她占了这便宜? “这孩子,挑食得很。”高玉凤生怕陆一鸣说她没有好好照顾陆寒筱,也忙不迭地把自己面前一盘红烧带鱼夹了一块放在陆寒筱的碗里。 陆雨廷就坐在高玉凤的旁边,方才他吼陆寒筱时,那一口唾沫星子,倒是没有全部都只喷在这盘带鱼上。陆寒筱哪里还吃得下去?她只把陆一鸣夹的菜吃了,正要起身,就听到高玉凤道:“老公,有个事没有跟你说呢,遥风中考已经考完了,要是考不上外校高中部……” 高玉凤说到这里,就没有接着说下去,只抬头看了陆遥风一眼。 一说起陆遥风的事,陆寒筱想走也不敢走了。她和她这个三哥关系可不怎么好,此时走,有些像是在回避。陆寒筱既然打定了主意要和陆遥风缓解关系,说不得也要多多了解陆遥风了。 听到高玉凤点名说自己,陆遥风也是置 若罔闻。他依旧是低着头,不声不响地吃着饭。他不知是不是和自己心思一样,怕那唾沫星子,只吃面前的这一盘红烧茄子。茄子里放了肉沫和豆瓣,他先把茄子吃了,又用肉沫和豆瓣拌了饭,一口一口,吃得规矩。 他生得极好,一举一动,灼灼其华,便是吃饭这等俗事,他做起来也耀着人的眼,说不出的清贵,又透着些迷人的魅。 两种不同的风格,在他的身上,竟然相锲得恰到好处。 “考得好不好,等成绩下来再说。既然在外校读到初中毕业了,就算考得不好,也还是要读下去的。”陆一鸣这意思,就算是陆遥风考得不好,初中在外校,高中肯定也是要留在外校的,哪怕是多出点赞助费,断没有转校的可能。 ☆、15.第15章 资格 陆家富贵到今天这一步,不是陆一鸣有多在意这个长子,而是,他丢不起这人。 高玉凤一听,却是吓了一跳,“老公,我已经问过了,初中升高中,一般不收赞助生,交再多的钱也没用的。” 这话,是给陆一鸣提前打预防针呢,要是陆遥风这一次没有考上,陆一鸣千万不要像上次待陆寒筱那样,想着再拿钱去买入学资格。一想到之前花了十万把陆寒筱买进外校,高玉凤气得肝儿疼。 “怎么可能?只不过是多少问题。这种事,就不用你操心了。”陆一鸣有些不耐烦,“好不容易回家吃顿饭,怎么这么多事?” 陆寒筱用筷子戳着碗里的饭米粒,心里对陆一鸣格外鄙视。陆一鸣这样的人,怎么配做父亲?一个月里头,能不能有半天呆在家里,这样一个组合家庭,又怎么可能没有事? 不过,这么说,陆一鸣对高玉凤的心思应是有所察觉了吧? “我这次考试,考得不差。对了,暑假两个月,学校和英国伊顿公学有交换生项目,我已经报了名。费用是二十万,爸,你直接转账吧!”陆遥风略微抬了一下眼皮子,不紧不慢地把话说完,他穿着半旧的白色衬衣,袖子挽起,露出半截小臂,白皙的肌肤,如玉般秀丽,肌肉微微鼓起,添了几分阳刚之气,并不显阴柔。 陆寒筱只看着他的半截小臂,就觉得已经饱了。 “二十万?”高玉凤忍不住惊呼起来,她不敢拿眼瞪陆遥风,只狠狠地瞪了陆寒筱一眼,总觉得这兄妹俩是专门派来虐他们母子三的。 陆一鸣在外面的还不知道养了多少二/奶,万一,再弄几个肚子大的,这家里这点财产,还不知道能分几分给他们呢。高玉凤心里怎么不急? “嗯,这是好事,我会让秘书去办这件事的。什么时候走?”陆一鸣问道。 “大约一个星期之后吧!”陆遥风头都没抬,他的声音低沉魅哑,格外好听,响在耳边,如泉水淙淙,带着别样的魅惑。 陆一鸣对这个儿子格外看重,不为别的,陆遥风是沈竹清亲自带大的,从小教给他很多规矩知识,他容貌美是一方面,言行举止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来。哪怕他刻意讨厌一个人,轻视一个人,哪怕面对面鄙夷一个人,也能叫对方没有一丝察觉,做到不动声色。 从前,沈竹清是极喜欢陆遥风的,并非是看在陆遥风母亲的份上。 话说完了,陆寒筱正要再次起身上楼去 ,却见陆寒婷已经下来了,她换了一身衣服,聘聘婷婷地走下来,一手扶着楼梯,一手在身侧甩来甩去,见陆寒筱看过来,甩给她一个幸灾乐祸的笑,便不再看陆寒筱一眼。 陆寒筱心知,她一定是已经得逞了,心里反而不急了,淡淡一笑,索性低下头安静吃饭。她这具身体从小就营养不良,之前又高烧了一个星期,体质很弱。现在不好好补,只怕越长大,越是长不好。 陆寒筱吃了一碗米饭,又喝了半碗汤,这才放下筷子。 她的速度掌握得不快也不慢,放下筷子,正好是陆一鸣拿纸巾擦嘴的时候。而陆遥风,见陆一鸣一起身,他也跟着站起来,挪动身后的椅子,和陆一鸣一前一后走出了餐厅。 陆寒筱是跟在陆遥风的身后上楼的,也不知,是不是她方才在餐厅的表现与之前小寒筱的性格出入太大。陆遥风扭过头来深深地看一眼陆寒筱,他刻意停住了脚步,眸色沉沉,就这么盯着陆寒筱看,陆寒筱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陆寒筱在他的右侧,落后两步。陆遥风停下脚步,陆寒筱也就不敢往前迈,她讨好地笑,见陆遥风毫无反应,忙止了笑,咬了咬嘴唇,问道:“三哥,你的手机……呃,修好了吗?” 陆遥风的眉目越发沉了,他斜睨陆寒筱一眼,一句话不说,径直上楼去了。 陆寒筱无声地叹了口气,早知道是这么个局面,她是不是应该早点重生过来,也免得小寒筱把陆遥风得罪得这么彻底? 陆一鸣吃完饭,刚出餐厅就接了个电话。高玉凤生怕是外面那些女人打来的,会把陆一鸣给勾走,死死守在旁边。陆寒婷也就没有上楼,跟在高玉凤身边,关键时候还是个助力。 陆寒筱也心知,她这么赖在楼下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她怕自己会找她麻烦。 陆寒筱回到房间,靠近南面窗户的书桌上,放着她的书包,不复之前收拾得整齐的样子,书本散乱地堆在桌子上,一张a4大小的卷子正是今天语文老师发的家庭作业,此时摊在桌子上,上面一滩茶水。 不用想,这是陆寒婷的杰作。 她不惜把汤汁洒在自己的裙子上,也要得个机会上楼来,把陆寒筱的卷子打湿,以此来祸害她。 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小家子气! 陆寒筱拿了毛巾,将卷子上的水渍沾干了,她不敢随便挪动卷子,纸质被打湿之后,极容易破损,要是真的破了,陆寒筱不会指望陆寒婷能那么 好心地把卷子借给自己去复印一份的。 她甚至都已经帮陆寒婷想好了借口,“啊,不是吧,姐,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怎么办?我卷子都已经写了名字了,我还做了一部分题了。” 哪怕只在卷面上写了三两个字,只要有这几个字,明天,卷子交上去时,陆寒筱绝对相信,已经被高玉凤养肥了的刘建堂必然会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批评她,“你还是姐姐呢,怎么有脸抄妹妹的?” 似乎,一直以来,小寒筱的脑门上,被刘建堂深深刻下了“抄袭”二字。 陆寒筱去卫生间拿了吹风机过来,插上电源,将吹风机对着卷子,慢慢地一遍一遍地烘着。她这法子,还是当年上大学的时候,同宿舍的女生用过了的。果然,人生的经历格外重要,多活几年,多一些人生的经验,遇到什么事,也就有勇气去面对。 以前小寒筱也不是没这么被陷害过,除了哭,胆战心惊地熬到第二天被老师批评,小寒筱是没办法应对的。 卷子吹得半干,不会稍动就破损,但皱皱巴巴的,就算是干了,也是没办法在上面答题的了。陆寒筱无法,只得找来熨斗,调整成低温,小心翼翼地将卷子熨烫得稍微平整了,这才抖了抖,拿起来,准备出门。 ☆、16.第16章 听说 轻轻的脚步声传来,陆寒筱抬头看去,走廊的另外一端,陆遥风手里拿着两张纸,正转过拐角,朝这边走了过来。他看到陆寒筱手里拿着卷子匆匆地往楼下去。陆寒筱看到他,朝他微微一笑,也不待他回应,就转身下楼了。 陆遥风看了看腕表,已经是晚上七点钟了。此时,六月的天气,外面已经亮起了街灯,昏黄的路灯,并没有把景致照得有多亮,相反,有种欲遮欲掩的意境。 陆寒筱却管不了这么多,她下楼的时候,客厅里已经没有人了,她拉开门走出去的时候,连问一声的人都没有。陆寒筱一手捏了两块钱,一手拿着折好的卷子就这样走了出去。 陆寒筱要找一家复印店复印。陆家住在东湖边上,这一处其实比较僻静。陆寒筱平时并没有多留意边上的建筑,并不知道哪里会有打印复印店。她出门时,问了保安,那保安平常又不需要打印复印什么,一时也想不起哪里会有。 “往前面走两个街区,是一所江市商业学院的分区,看看那边校门口有没有。你这么小,家里人怎么敢让你独自出来?” 陆寒筱道了声谢,前世,她年幼失去双亲,是姐姐把她带大的。姐姐只比她大了七八岁,在家族里挣扎,活得也很艰难。她已经习惯了什么事都是自己做。此时,听得保安为她担忧,她心里也没有多害怕。 那保安说得还真是没错,陆寒筱一直往前走,走了两个街区,才看到对面是一所商业学院,校区很小,从门口挂着的匾额可以看出来,的确是商校。此时,正是一天中天气最凉爽的时候,道路两旁的路灯把街面和两侧的人行道照得朦朦胧胧。路边摆了各色的小摊,有卖烧烤的,卖炒饭的,推了小火炉子卖小土豆的,全是年轻人爱的吃食。 路上,年轻的大学生们牵着手,或相拥着,走在路灯下面,卖些吃食,或是伫足在小摆摊前面,看那些五颜六色,花花绿绿的饰品。校门旁边,有几家小店,打字复印,小超市,卖些参考书,还有几家水果店,看着不怎么起眼,却是说不出的热闹。 陆寒筱一下子停住了脚步,眼前的场景很是陌生,气氛却那么熟悉。前世,她以省高考状元的身份,考上了京城大学。学校里面,有偌大一个湖泊,湖水绕学校大半圈,形成了一条河,名叫寻思河。 学校的南大门门口,一座白色的石头桥,穿过桥,沿着河边,便是几家小店子。每到晚间,河边就会亮起一盏盏的灯,灯下也是这样的一些摊子,那时候,陆寒筱很喜欢 吃油炸臭豆腐。宿舍里也有个室友很喜欢,陆寒筱总爱和她一起去河边买臭豆腐吃。 那时候,她刚刚上大学,头一次出远门,一个人在外面,她心里总是很胆怯,行事小心翼翼。南驰景来看她,带着她把河边的小摊子都逛了个遍。宿舍的女生看到了,笑嘻嘻地问她,是不是她的男朋友。 她没有和南驰景做过男女朋友,他们一开始就是未婚夫妻。她从来没有尝过谈恋爱的滋味。南驰景对她很好,很体贴,他说怕陆寒筱一个人在京城害怕,就留在了京城,每周都会过来看她,送她衣服;为她买日常用品;过生日的时候,请她宿舍的女生吃饭。 南驰景很体贴,后来,陆寒筱才知道,她前世的父亲和南驰景的父亲是挚友,他们年轻时候就有过戏言,要结成儿女亲家。她前世生在信阳陈家,父亲是陈家三房。父母临去世前,给南家去了信,让照顾陆寒筱姐妹。 后来,南驰景过来,姐姐便把她托付给了南驰景。没想到,姐姐去世之后,她最后还是死在了南驰景手里。她亲眼看到南驰景和堂姐陈宁凤偷情,她受了惊,从楼梯上滚下来。当时滑的那一跤,此时都还有感觉,楼梯上应该是抹了油,只等着她一脚踩上去。 当时,她从楼上下来,鼻端闻到菜油的气味。只不过后来,她摔破了头,血从楼梯上一滴滴流下来,但前世,她的鼻子格外灵,那些血腥味都没有掩盖住那些菜油味儿。她和明白,她是被害死的。 那一年,她大学二年级,再过几天就要过年了,而她就死在了那个腊月,过小年的前一天。 “快点,要下雨了!” 到了夏季,天气就多变。天边几道闪电,路上的人开始着慌。唯有那些小摊贩,稳稳不动,坚持做着最后的生意。陆寒筱从遥远的往事中,不,应该说从前世的记忆中回过神来。 昨日种种,昨日已死。 重活一世后,她明明知道,她活在了死后那一年的六月,可她却没有任何想要去打听南驰景和陈宁凤的心思。她犹记得,前世,南驰景到最后都没有娶陈宁凤。相反,南驰景每年小年的头一天都会去一趟信阳陈家,听说是去她的坟头祭奠。 她看着他一天天变得阴沉,越发会算计,一天天变得富贵,搅动商场风云,信阳陈家在他的庇护下风雨不倒。 听说,她的坟前,是他亲手立的碑,碑文是他亲手所刻,上面写着“南门陈氏”,她与他只是未婚夫妻,没过门,算不上他南家 的人。听说,他在她的坟墓旁边留了一个位置,听说,他说过,生不同衾,死要同穴。 她死都死了,还有什么是值得他算计的? 南驰景是她见过的最会算计的人,这世间,也唯有陆遥风与他旗鼓相当,有资格与他针锋相对。 而他们,也的确在商场上斗得欢快。陆遥风那样的人,上天到底对他比对旁人,多了一丝眷宠。 雨终于还是落了下来。陆寒筱吓得跳了起来,她没有打伞,身上穿的单薄,她为难地看着自己手中的卷子,就算复印了,她要怎么带回去才好? 陆寒筱不由得懊恼,前世的事,想那么多做什么?现在可好了,要是不发呆这么久,她都跑了一个来回了。 ☆、17.第17章 夜雨 陆寒筱别无选择,她只能尽快冲进复印店。 此时,天已经晚了,又下了大雨,接了陆寒筱这笔生意,后面应该不会有人来了。 这打印复印店是一对年轻夫妻开的。男人在帮陆寒筱复印,他尽量把打湿烘干过的卷子铺平整,边做这细致的活,他的目光不时瞟向陆寒筱,陆寒筱站在一旁,小小年纪,很从容,她手里没有伞,却似没有发现外面在下雨,根本就不着急。 女人在打扫,扫到陆寒筱旁边时,她拍了拍扫帚,陆寒筱挪了个位置,也看出,女人并不耐烦。 店面不大,呈狭长形,两面墙壁摆着货架,码放着纸张,和做好的广告。门口一台小复印机,店面里面,还放着一台一体式打印机,旁边是一个婴儿椅,上面坐着一个孩子,男孩,只能够站稳,还不会走路,应该一岁左右。 男人的目光还在陆寒筱身上梭巡,陆寒筱不动声色,只淡淡地瞟了男人一眼,声音有些偏冷,“多少钱?” “一块钱!”男人笑了一下,有些不怀好意的笑。 陆寒筱长得很美,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睛如白水晶里养着的黑水晶,小小年纪,不论她的眼神多么的冷,寒,却是控制不住地带着一点子媚色。若不仔细看也便罢了,若是细细看去,没有哪个男人能够移得开眼。 而这年轻的店老板,却是离陆寒筱太近了,陆寒筱自己却是不知晓,她重活一世,还多了这样一项功能。前世今生,她从来不在意自己的容貌。 “好了没有?” 一道声音从天而降,低哑暗魅的声音传来,紧接着,陆寒筱眼前一暗,高大的身影站在她旁边,挡住了大部分的光,将她笼在阴影中,也挡住了对面男子的视线。 “三哥?” 陆寒筱有些惊讶,还没等她回过神来,也没弄明白三哥为什么也会来这里,陆遥风已经将手上的伞递给她了,“你出去吧!” 低沉喑魅的声音说不出的冷漠,还略带……嫌弃。陆寒筱抿了抿唇,小寒筱真的是把三哥得罪得死死的了。如今,这笔账算在她的头上,陆寒筱却并不觉得冤,她占据了这个身体,自然是要承受这身体所带来的。 陆寒筱没有说二话,她很是乖巧地接过了陆遥风递过来的伞,伞柄被陆遥风捏过了的,还留着温热,陆寒筱接过来后,那残留的热将掌心烫得有些灼热。之前,心底里的那点被嫌弃的郁闷就这样被烫得散了。 陆寒筱站在门外,她面向街道,她不知道陆遥风来了多久了,她不敢想陆遥风是担忧她的安危才来的,听到身后传来的复印机运行的声音,随后熟悉带着魅惑的声音在问“多少钱”,她自嘲地笑了笑,三哥也是来复印的,真是巧! 陆寒筱还在等着,手中的伞柄被撞得在掌心里转了个圈,陆寒筱扭过头去,陆遥风已经冲进了这风雨中。 雨来的急,雨势也很大,陆寒筱连想也不及想,便紧走两步,费力地举起伞,往陆遥风的头上罩去。陆寒筱长得瘦小,陆遥风又生得高大,他们之间相差了五六岁,陆寒筱只齐了他的腰高。 风猛烈地吹过来,陆寒筱的臂力不足,伞举不到陆遥风的头顶,被风刮得一歪,便生生往陆遥风的脸上打去。 “哎呀!”陆寒筱吓了一跳,这伞若是把陆遥风的脸刮花了,那是多么令人难过的事。这样的一张脸,神笔也画不出的美和韵。陆寒筱忙将伞松了一下,那伞便偏离了陆遥风的脸,朝前飞去。陆寒筱被拉得朝前奔了几步,眼看着脚步就不稳了,陆遥风忙伸手,一手扣住陆寒筱的大臂往回拉,另一手握住了伞柄。 “三哥,对,对不起啊!”陆寒筱心里自责,三哥他不会以为自己是想用伞刮他的脸吧?这种恶意的伤害,从前,小寒筱不是没做过啊!“我,我只是,想给你也遮一下雨。” 陆寒筱的目光停留在陆遥风的身上,就这么跑了几步,陆遥风的身上已经湿透了。少年的身材还略显单薄,但透过紧贴肌肤的衣衫,依旧是能够看到他鼓胀的肌肉隐藏着力量,一张魅惑众生的脸上,水珠颗颗滴落,昏暗的灯光映照出朦胧的美,又隔着层层的雨幕,这一幕,多少年之后,陆寒筱都忘不了。 或者,陆遥风本就是这种人,是那种一眼看过之后,就再难忘的人,如那醇香的名贵的酒,只闻一下,便馋得人流口水,一辈子会时时想起。 陆遥风一把抢过了伞,伞在他的手中只晃了一下,便将陆寒筱罩在其中。他的手在陆寒筱的臂上滑过,握住了她的手腕,陆寒筱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惊得差点跳起来,她才复印的卷子啊! 幸好,陆寒筱把之前被陆寒婷打湿后烘干的卷子卷在了外面,陆寒筱急急地把卷子展开,裹在里面的新复印的卷子还是干的。陆寒筱松了一口气,伞下面,她抬头看陆遥风的眼是明媚的,一汪秋水,泛着湖光,如那银河里闪烁的繁星,一下子灼得陆遥风睁不开眼。 “三哥,还是干的。”陆寒筱 开心得晃了晃卷子。 陆遥风目光一闪,忙从陆寒筱的脸上挪开,扫了那卷子一眼,上面只沾了几处浅浅的湿痕,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他举着伞,罩在陆寒筱的头上,等着陆寒筱朝前迈步。 “三哥,那你的呢,你复印的是什么?有没有打湿?”陆寒筱看着陆遥风的裤袋,他把复印的叠起来,妥当地放在裤袋里,他方才淋雨的时候,应该是用手护着,别的地方都淋湿了,惟独那一处还是干的。 陆遥风却没有理她,只淡淡地扫了她一眼,示意她朝前走去,略有些不耐烦。陆寒筱轻轻地弯了弯唇,朝陆遥风挨得近了一点,迈着两条小短腿,为了配合陆遥风的步子,赶得有些急。 ☆、18.第18章 护着 初时,这么跑着,还不觉得,走了一段路之后,陆寒筱就有些撵不上了。她抬手捏了陆遥风的衣袖,在他的身上借了力,才勉强跟得上,“三哥,你走得太快啦!” 陆遥风偏过头,她的糯软的声音,在雨中低低地响起,不像以前那么生硬,带着恶意。她这两天,似乎有些变了,也不知道她是因为了什么,才会如此。陆遥风却不敢有丝毫松懈,他依旧是不说话,却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 雨下的很急,路面很快就积起了水,漫过了陆寒筱的脚背。陆遥风走得不快,尽量迁就陆寒筱,即便如此,陆寒筱还是深一脚浅一脚地走。雨幕中的路灯不是很亮,人行道上,用砖石铺就的路面,不知何时,少了一块,陆寒筱一脚踩下去,身子便朝前扑去。 陆遥风一把扣住她的肩,将她拉了回来,虚惊之下,他气息有些不稳,声音也有些急促,“走路怎么不看着点?” 这已经是陆寒筱第二次差点摔跤了,之前风大,吹翻的伞差点带累的她摔跤,也就算了。这一步步,陆遥风已经走得很慢了,也是想陆寒筱能够走得稳一点,可她倒好,差点摔了个狗啃地。 陆遥风的口气很不好,要是换了从前的小寒筱,此时估摸着耍起了性子,唇舌反击,拳打脚踢,甚至抢过伞来攻击,也是有的。陆遥风的胳膊内侧,有一道深深的疤痕,便是小寒筱曾经用西瓜刀留下来的,那一次,伤了陆遥风的大动脉,也幸而陆遥风懂一些急救的法子,才没有失血丧命。 陆遥风被送到医院去的时候,整张脸白的如纸。即便如此,陆遥风还在陆一鸣面前为陆寒筱遮掩。 而小寒筱,有一次当着高玉凤母女俩的面,说着“他会无缘无故对我好?谁让我妈妈对他那么好,是他和他妈妈害的我没有了妈妈,他死了都是活该!”这话,真正寒心,小寒筱说完这话,四下里一片寂静,她回过头去时,陆遥风正好立在门口,一番话,他是一字不落地全部听了去。 而,对如今的陆寒筱来说,她是想要和三哥处好关系的。就算陆遥风的语气不善,但他拉了她一把,他没有让她就这么直直地摔下去,比起小寒筱对他,陆遥风真的做到了一个哥哥该做的。 风雨斜斜地吹来,陆遥风的伞撑得越发稳,陆寒筱丝毫感觉不到头顶外那瓢泼般的雨,走到家门口时,她除了鞋子踩湿了,身上衣服都是干的。而陆遥风,全身上下,淋得跟落汤鸡一般。 后面一程路,陆遥风是把她护在怀里的,他是 怕了她三不时地往前扑一下吧? 陆遥风站在门口收伞,陆寒筱站在她的身后,手里捏着她复印的卷子,她本来想帮陆遥风拿他复印的文件,陆遥风却没有给她。他收好伞,把伞随意竖在门口,转过身来,见陆寒筱略有些委屈地望着他。 陆寒筱曾经是那么厌恶他,她说的很多伤人的话,他都不记得了,也不愿意去记,但陆寒筱对他的鄙夷,不屑和厌恶,他还是记得的。此时,陆寒筱这般巴巴地望着,陆遥风的眉头轻轻皱起,他不知道她最近又在玩什么花样,也不想理会,他朝前走两步,推开门,让陆寒筱先进去。 陆遥风站在门口,他身上的水滴滴答答地往下滴着。陆寒筱想说什么,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忙进了屋,换了鞋子,便飞快地朝楼上冲去,跑了一半,立在楼梯上,冲着厨房里的阿姨喊道:“吴婶,帮我哥哥煮碗姜汤吧!” 转过楼梯的拐角,陆寒筱抬起头,陆寒婷站在二楼,倚着楼梯扶手,似笑非笑地朝陆寒筱看过来,“怎么,这么巴结三哥,是不是想他明天帮你去开家长会?” 陆寒婷的声音很小,是怕陆一鸣听到,她用手拢着嘴,红嘟嘟的唇,模样儿说不出的可爱。陆寒筱挑眉看了她一眼,唇角微微一翘,“你是在关心我吗?要是真想关心我这个姐姐,不如,你帮我去跟爸爸说一声?” “你?做梦!”陆寒婷看陆寒筱那淡淡的神情,似乎一切都尽在掌控中的一般,这一点,陆寒婷格外不服。她本就是想看陆寒筱的笑话的。最好,陆寒筱能够愁的茶不思饭不想,如此最好。“你现在回来?去哪里了?哦,你手里是不是拿着卷子?陆寒筱,还说你妈妈是才女呢,我看你也不怎么样,老师才发的卷子,你就弄坏了?” “是吗?你亲眼看到我弄坏的?”陆寒筱也不急着上去,只站在楼梯上,抬着头,脸上是浅淡的笑,一双眼,冷得如盛着九幽寒泉。 “没有,还需要亲眼看到吗?自己的卷子都护不住,还有什么好说的?”陆寒婷说完,抬步就要走,却听到一声轻笑,一听这笑声,心头的火一波一波地往外涌,她扭过头,冒火的眼盯着陆寒筱,听得她笑道:“原来是你亲眼看到的,果然,家贼难防!” “家贼?你说谁是家贼?”陆寒婷气得脸都白了,蹦起来,恨不得冲着陆寒筱揍一拳过去。 陆寒筱缓缓地,一步一步朝楼上走去,走到陆寒婷旁边时,凑上前去,在她面前低声说道:“你应该记住早上姐姐说过的 话,最后一次,你竟然不听!” 说完,陆寒筱踩着步子,头也不回地朝自己的房间里走去。 陆寒婷气冲冲地想冲上去,陆寒筱的个子不及她的高,长得也很瘦小,可看到陆寒筱那小小的矮矮的身子,迈出那般坚定的步法,陆寒婷心里顿时就失去了勇气。 她听到楼梯上传来的沉稳的脚步声,扭过头去,便看到,陆遥风一身湿淋淋的,也正仰起头看过来,他狭长的凤眼微眯,泛着冷的光,带着冰的寒,令人有种利刃来袭的错觉。 陆寒婷不觉打了个冷战,她颤抖了一下,嗫嚅着声音,“三哥!” ☆、19.第19章 姜汤 陆寒婷极少喊他,陆遥风虽然与他们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但形同陌路。从前,陆遥风只理会陆寒筱一个人,陆寒筱那傻子并不领情,说话行事处处针对陆遥风。后来,陆遥风也极少管陆寒筱了。 现在,看这样子,陆寒筱似乎是和陆遥风一起出了门,莫非陆遥风陪着陆寒筱去复印卷子了?陆寒婷看着陆遥风手上两指夹着的两张纸,折叠着,不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陆寒婷想问,却不敢。 陆遥风一身湿漉漉的,每走一步,身上的水就会滴下来,滴了一路。他身上带着沉重的湿气,从陆寒婷旁边经过时,她能够感觉到一股子湿寒,忙缩了缩肩,看着陆遥风一言不发地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陆遥风还是对陆寒筱这么好啊,下这么大的雨,他们一起回来,陆遥风淋成了这样,陆寒筱身上没一点湿处。她不过张嘴让吴婶给陆遥风煮碗姜汤,就把这事给盖过去了。 同样是同父异母的妹妹,陆遥风看她,却像是看路人一般。 小学四年级的作业,不管布置多少,对陆寒筱来说,真正是不值一提。她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把头发吹干,坐在桌前,拧亮了台灯,花了二十分钟,把作业全部都写完了,又翻了一下明天课堂上要学的内容,便起身出了房间。 “你去做什么?” 陆寒婷像是守在门口一样。她的房间和陆寒筱相邻,她应当是听到声音就出来了,脱口而出的话,说完了,讪讪一笑,缓了声音,“姐姐,你这么晚不睡觉,出来做什么?” 陆寒筱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她反手关上门,手里拿了根钥匙,在门上转动两下,又将钥匙在掌心里抛了抛,才装进衣兜里。她这一连串的动作,陆寒婷看得一愣一愣的,脸上也略微有些发烧,陆寒筱这是在防着她呢。 “我下去喝牛奶,你要吗?我帮你端一杯上来?” 陆寒筱声音轻柔,但听在耳中,却有种寒彻遍体的感觉。陆寒筱有这么好吗?陆寒婷自然是怀疑的,但她也很想知道,陆寒筱笨成那样,连好赖都不知道,能够对她做什么?陆寒婷点了点头,“好啊!” 陆寒筱便自顾自地下了楼。 厨房里,吴婶正在煮生姜汤,纯净水放在奶锅里,里面放了切好的生姜,水正在沸腾,颜色也渐渐变成姜黄,一股生姜味儿弥漫在整个厨房间。看到陆寒筱下来,吴婶便将火关了,问道:“小小,过来看看,还要不要煮?” 陆寒筱只是九 岁的孩子,能知道什么?吴婶却还是殷勤地问。她是当年沈竹清来陆家时,带过来的,她的月薪很高,一直到现在,在整个小区里,工资水平比平均水平高出了一大截。对这一点,高玉凤很是不喜,一度想要把吴婶给辞了。是陆一鸣留了下来,吴婶的工资,并不是陆家给的,而是沈竹清在负担。 那时候,高玉凤才知道,沈竹清还留下了产业。她曾经穷得连老父的医疗费都出不起,债台高筑。但政策变化下,几年过去,沈氏留下的产业,有了起色,沈竹清死的时候,竟然开始盈利了。 而吴婶,高玉凤不得不留她在陆家,再加上,吴婶的手艺格外好。她做的饭菜,陆一鸣吃得要多一些。高玉凤后来又请了位帮佣进来,吴婶主要的任务就是照顾陆遥风兄妹俩。 这也是陆寒筱能够直截了当让吴婶帮忙煮姜汤的原因。 “你哥哥回来都淋湿了,你喝一杯,我端一杯上去。”吴婶道。 “不用了,吴婶,您自己去休息,我端上去就好。”陆寒筱笑着道。 吴婶四十多岁,她年轻的时候养过一个孩子,生孩子后,没有养好身子,子宫脱落。她老公便抛妻弃女,后来女儿不小心在铁路上被火车撞死了。那是她人生中最灰暗的时期,正好遇到了沈竹清,便跟着沈竹清来到了陆家。 沈竹清临死前必定是和她说过什么,吴婶这样的人,身世虽然悲苦,却格外重情。后来,不论高玉凤怎样容不下她,她都忍着,又亲自去找了陆一鸣,由陆一鸣出面,把她留了下来。 没有谁比吴婶更清楚陆遥风和陆寒筱兄妹之间的渊源,她多少次劝说小寒筱,让她不要对自己哥哥那么凶。小寒筱从来听不进去,甚至于,听了高玉凤母女的挑拨,陆寒筱对吴婶也不怎么亲热。 此时,吴婶听陆寒筱说要亲自端姜汤上去给陆遥风,她不由得吓了一跳,将那一碗姜汤护在手边,瞪着眼,警告陆寒筱,“小小,你可不能在吃喝上害你哥哥啊,也就你哥哥心疼你一些。” 陆寒筱眼眸低垂,遮挡住眼中的尴尬与难堪,能够用西瓜刀杀自己哥哥的小寒筱,真正是让人……揪心。她紧紧握住拳头,声音有些哽咽,“吴婶,还有您心疼我呢!” “好……孩子,你今天没事吧?”吴婶抬手摸了陆寒筱的额头,“你高烧的事,你哥哥都告诉我了,吴婶以后再不出门了,一直留在你们身边,好好照顾你们!” 吴婶的声音压得很低。陆一鸣今天在 家,也不怕高玉凤现在下楼。陆寒筱抬手握住了吴婶贴在她额头的手,她的眼眶有些发热,一抬眼,就可以看到她眼睛红红的,“我没事,以后,以后我会对哥哥好。” 之所以喊陆遥风是三哥,是因为陆一鸣还有个兄长,生了两个儿子,都比陆遥风大。陆遥风在族中排行老三。之前,小寒筱对两位堂兄比对陆遥风要亲热得多,只要聚在一起,她就跟在两位堂兄后面,前前后后,喊得格外亲热。 吴婶当着小寒筱面的时候,从来不会称陆遥风是小寒筱的三哥,从来都是喊哥哥。陆寒筱想,兴许,在吴婶眼里,或是说在沈竹清眼里,唯有陆遥风才是小寒筱的哥哥吧? 隔了一房的兄长,哪里能够比得上嫡亲的兄长呢? ☆、20.第20章 家长 虽然不同母,但陆遥风打小就是沈竹清养大的呢。小寒筱在襁褓中时,陆遥风就把她抱在怀里,护了这么大。 见陆寒筱眼中脸上的确有愧色,吴婶松了口气,她抚着陆寒筱的头,“好孩子,你明白就好,都说到了十岁长零头,你如今九岁了,乡下的孩子,到了这个年纪,都要做十周岁了,也表示要长大了。” “吴婶,那我先去了!” 陆寒筱松开吴婶的手,她手里端着盘子,一大碗姜汤放在上面,黄色的汤汁,清清亮亮的,灯光晃在碗底,白得有些亮眼。浓浓的姜味儿直扑陆寒筱的鼻端,她想象不出,陆遥风看到她这么殷勤地端上去,会不会吓一跳呢? 不管怎么说,这一步,她都要走。小寒筱和陆遥风之间的关系如此糟,她若是不知道今后的陆遥风是什么样一个人,或许她不会如此着急,既然知道不出五年,陆遥风便会成为一个炙手可热的人物,她就不能等下去。 更何况,一周之后,陆遥风就要出国。今后,随着他越成长,他在家的日子越少,他们之间的交集也越少。再想要修复关系,就更不容易了。 陆寒筱两手端着盘子,在陆遥风房门口时,她腾不出手来开门,只好用脚轻轻地在门上踹了踹。房间里,传来陆遥风的声音,“谁?什么事?” 无外乎都是家里的人,陆遥风才会问“什么事”,陆寒筱深吸一口气,待心情平复下来,才道:“三哥,是我!” 从前,陆遥风和吴婶一样,喊她是“小小”,后来,喊她是“寒筱”,再后来,他索性不喊她了。 屋里屋外,出现了短暂的静寂。陆寒筱端着盘子,垂着头,静静地等在门外。她和陆遥风从外面回来,她说了那么多句话,陆遥风都没有好好和她说一句话,他必定是厌烦了她吧? 但他,不管怎么待自己,陆寒筱想,都是自作孽呢。 就在陆寒筱想鼓起勇气,再喊一声的时候,轻轻的脚步声传来。陆遥风的房间里铺了一张白色的地毯,掩盖住了陆遥风走路的声音,那么轻的脚步声,一声声传来,越来越清晰,每一声都敲在陆寒筱的心头,那么沉重。 陆寒筱的唇角轻轻地翘起,她这个三哥,前世,对他的评价那么差,如修罗般冷酷,狠辣,原来少年时候的他,心地却是这么柔软。 门被拉开了,陆寒筱猛地抬起头来,陆遥风狭长的凤目微微一眯,眼角挑起,自带的威严,令人有种压迫感。他才刚洗 完澡,头发上的水珠滴下来,顺着额角滑落,他的蜜色的肌肤在灯光下闪着金属般的光泽。这样一个人,无一时不美,无一时不魅。 陆寒筱朝前一步踏出,卡在他的房门口,逼得陆遥风退后一步。陆遥风一退,陆寒筱再往前一步,就这样走进了陆遥风的房间。进来之后,陆寒筱就自顾自地朝沙发边走去,将托盘往茶几上一放,一点不见外地坐在沙发上。 陆遥风略有些无奈,他将门合上,走了过来,站在茶几面前,居高临下,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也知道陆遥风必定不会再相信自己,可听到他这么生疏,不带任何感情地问,且眼中戒备之色很重。陆寒筱还是有些难堪,她忙站起身,绕过茶几,走了过去,她一把扶住陆遥风的胳膊,她的指腹下,肌肤并不是全部都那么光滑,而是有一条蚯蚓般的痕迹爬在陆遥风的胳膊上。 陆寒筱抬眸看去,陆遥风大臂的内侧,一条斜长的刀疤足有一指长,扭曲地,如那丑陋的蚯蚓,蜿蜒在他的胳膊上。只看一眼,陆寒筱的心便是一阵钝痛,他这样完美的人,胳膊上留下如此丑陋的一道疤,再也长不好了,就如同一件上好的艺术品,很意外地出了那么一个无法忽视的瑕疵。 “三哥,我给你端了姜汤!”陆寒筱如握着一团燃烧的火一般,手被那伤疤给灼痛了,松开了陆遥风的臂,她忙端起桌上的姜汤,献宝一般地送到陆遥风的面前。 陆遥风低头看了一眼碗里的姜汤,汤底,还留着几片姜片,他的眼神冷得冻人,抬起眼皮看陆寒筱时,他的眼中似乎是迷离的一片,根本看不出神色,却不容人对视,就如同夜一般的黑,不知道那黑里面还藏了什么,危险重重,却不知险在何处。 陆遥风盯着陆寒筱看,他的话不多,所有的一切,都在这逼视中,说得清清楚楚。 他不信她的! 这很正常。陆寒筱笑了一下,不论陆遥风如何疏离她,她都不能放弃。陆寒筱端起姜汤喝了两大口,再次将碗递到陆遥风面前,“三哥,是吴婶熬的,我只负责端过来。” “先放着吧!”陆遥风瞥了一眼茶几,示意陆寒筱将姜汤放到桌子上,他不经意看到陆寒筱脸上刻意隐藏的失落,目光微闪,问道:“有什么话,赶紧说吧,时间不早了。” 陆寒筱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九点五十了,早就过了她上床睡觉的时间了。她不知道陆遥风每晚什么时候睡,想必睡得也不迟 。她知道陆遥风还是不信任她,不肯相信她会无缘无故对他这么好,笑了笑,道:“三哥,今天谢谢你接我回来。” 陆遥风对她说的话,越发意外,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她的小小的脸,如瓷一般,灯光下,看得见细细软软的绒毛,那么嫩。她一双眼笑得弯弯,眼中透的亮,灿若晨星,有些狡黠的光,若隐若现,并不让人防备,反而有些精致的淘气。 “三哥,你真聪明,知道我要说什么!”陆寒筱厚着脸皮,她再次上前,这一次握着陆遥风的小臂摇一摇,陆遥风忍着抽回手臂的冲动,只听得她恬不知耻地道:“班主任老师说明天要家长去学校找他,三哥,你也算是我家长吧,能不能,能不能……” ☆、21.第21章 牛奶 她总算是有点自尊,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来。陆遥风轻得如风的眼神看着她,看着她的脸臊得通红,却依旧用那带了笑的眸子和他回视。 她到底仗着什么,以为自己会这么一直宠着她,不论她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为什么?” 轻如风的声音落下,威压随着声波荡漾而出,陆寒筱禁不住地朝后退了一步,她脸上笑意不变,陆遥风的小臂还在她的怀里,她扯着他的手,稳住身形,“我,上课睡觉了!” 陆寒筱说这话时,低下了头,声音细若蚊蚋。她不是惭愧,实在是,她有些中气不足,脑子有些恍惚。陆遥风只问了简单的三个字,她却压根儿没有去想,兴许陆遥风问的是“为什么她会以为他会帮她”,而是本能地理解,为什么老师要请家长。 陆遥风微叹了一口气,他从她怀里抽出手臂,淡声道:“回去吧!” 陆寒筱点点头,她偷偷瞥了一眼桌上已经冒着微热的姜汤,不再说一句话,快步走出了陆遥风的房间,并体贴地帮他关好了门。 陆遥风站在原地,他微微偏着头,看着小小的身子从门里挤出去,门把手轻轻扭动了一下,便听到轻微的咔嚓声,门被关上了。陆遥风怔怔地望着那道门,脑海中是陆寒筱才来时,端着托盘,仰头望着他时的样子。 半响,他展颜一笑,没有人看到,幸好没有人看到,他这样的笑,即便笑得轻,依旧如繁花般绽放,空间里听得到花开的声音,满屋子似有芬芳荡漾。他笑得极浅,那一笑也极为短暂,但若是有人看到,却只怕要记一辈子。 陆遥风微微弯腰,他端起茶几上的姜汤,他静静地盯着那碗口看着,陆寒筱喝过两口,他本来是有洁癖的人,却并不嫌弃,甚至,都没有刻意避开陆寒筱留下的那点唇印,他的薄而淡如樱花般的唇重叠在那一处,汩汩几口,将那碗姜汤喝了个干净。 陆寒筱从陆遥风的房间里出来,她下了楼,从冰柜里拿出牛奶,用一只细长的玻璃杯装了,回到楼上。她站在陆寒婷的房间门口,轻轻地敲了门,门里,没有人应声。 这时候,已经很晚了,过了十点半了。陆寒婷每天九点半是一定要上床睡觉的。陆寒筱轻轻地推开门,进去,把牛奶放到了陆寒婷床边的桌子上。一只闹钟放在旁边,她的整理得很好的书包也放在一边。 借着窗外昏弱的路灯,陆寒筱看了一眼床上睡得香甜的陆寒婷,笑了笑。牛奶放在桌边,陆寒婷 触手可及的位置,她轻轻地挪了挪陆寒婷的书包,书包上面的拉链并没有锁得很严。陆寒筱一笑,想到陆遥风说的话,已经很晚了,她从陆寒婷的房间里出来,小心地不去打搅她睡觉。 一夜无眠,睡得极好。 第二日早,陆寒筱不待闹钟闹就醒了过来。她最不喜欢起早,在床上赖了一会儿,才有些不情愿地起了床。她有些晕乎,盘坐在床上,两手板着自己的脚丫子,尽量让自己清醒一点。 谁知,脑海中,似有一片汪洋大海,海面上,盘坐着一个和她相仿的人影,从远处的海平线上,一点金色的光芒从那一线天中放大,笼罩过来,将海面上那小人儿映照得一片金黄,如披了一身泛着神彩华衣的仙人。陆寒筱看不清她的脸,但从她身上的衣服,略略可以看出,那似乎是自己。 她的身上,隐隐有光华在流动,在身周八大穴位循环往复。陆寒筱到底是从信阳陈家出来的人,就算是从小,没像其他的兄弟姐妹那般接受家族的训练,常年的耳濡目染,对身上的那些主要穴道经脉还是有所了解。她定了神去看,那小小的人儿就变大了,看不到头脸,只清晰地看到身上的八大穴道处,闪着亮光,一明一暗两股气流分别游走在不同的方向,在游走的过程中,相互浸透,交融,中间相接的部分,不再是泾渭分明,而是颜色变得浅淡。 陆寒筱这么看着的时候,她身体里也发生了同样的变化。两股气流没有任何召唤,便循着脑海中这幅画面开始流动。画面很美好,可个中滋味,陆寒筱却是无法承受。两股气流在交融的过程中,激烈地冲击着,只不过,凭神识去看,其中太过细微,而根本没办法察觉。 “噗!” 一个循环下来,陆寒筱再也撑不住,一口血吐了出来,她撑着身子,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额头上,冷汗直冒。她歪过头去看床边的闹钟,七点半了,又快迟到了。 陆寒筱只觉得全身乏力,她强撑着从床上起来,又用了她急行军的速度漱洗完,套上一身t恤牛仔,抓起书包,便从房间里冲出来。 “啊,我不要,我不要,肯定是陆寒筱那小****,是她把牛奶泼到我书包里了。” 隔壁的房间里,传来陆寒婷的叫骂声,还有高玉凤的轻声安慰。陆寒筱微微顿了顿脚步,轻轻一笑,正要往楼下去,身后的门哐地一下被拉开,高玉凤探出头来,“寒筱,等等!” 她这一声喊,如开关开启,一下子将陆寒婷极力压制的火气 都放了出来,陆寒婷往外一冲出,看似想要和陆寒筱撕一顿,却被高玉凤扣住了肩膀,“妹妹的书包里,怎么会有牛奶,听说那牛奶是你端上来的?” 牛奶是陆寒筱端上来的,可难道不是陆寒婷想喝吗?有姐姐亲手为她端牛奶,是多好的事? “是!”陆寒筱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似乎丝毫不知道,陆寒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你知不知道,婷儿的书包里都灌上了牛奶?”高玉凤的声音依旧柔和,眼中却是浸着寒气,阴毒之色毫不掩饰。 陆一鸣一大早便被一个电话给唤走了,他接电话的时候避开自己,独自走到了床边,声音也压得极低,可高玉凤却依旧听出来了,那电话是个女人打来的,哭哭啼啼,断断续续的说是什么“有了身孕,要去打胎”之类的,陆一鸣脸色阴沉,却也耐着性子说了两句,就匆匆走了。 ☆、22.第22章 当年 高玉凤足足在床上躺了一个小时才起身,她闭着眼,不愿意让眼泪淌出来,即便闭得紧,可那泪水依旧是从眼角滑落下来。她也明白自己是贪心了,当初她也做过陆一鸣的外室,当时,陆一鸣的元配沈竹清还在呢,陆一鸣不肯让她怀孕,每次两人同房,陆一鸣防她防得很严。 陆一鸣在外面和她的次数并不多,看似宠她,却从不肯留夜。但高玉凤心里却是清楚,陆一鸣对沈竹清的态度与对她是完全不一样的。陆一鸣从来不让高玉凤在自己面前打听沈竹清,她只问过一次,当时陆一鸣看她的眼神中带着明显的轻蔑、防备和厌恶。 她不服气,偷偷跑去看了沈竹清,那时候,沈竹清还没有怀孕,手里牵着陆遥风,在陆一鸣的陪同下,一家三口去餐厅吃饭。那是高玉凤第一次看到沈竹清,那样一个女子,举手投足之间,自然而然散发出来的清贵的气质,餐厅里那么多人,比她贵气得多了去了,可无一人有那样的风范。 陆一鸣在她面前,端茶倒水,连纸巾都折得齐整了递过去给她,将她奉得如王后一般。沈竹清上楼梯时,脚微微崴了一下,她眉头一皱,还没出声,陆一鸣就忙蹲下了身子,握住她白玉般的足,细细地看,小心地问,生怕她受了伤。 陆一鸣何时这般对过她啊?陆一鸣每一次过来,便跟那皇帝一样,瘫在沙发上,她倒了水给他擦手洗脸,他想吃些稀罕的东西,她费尽了心思到处打听张罗给他弄来。便是连暑热天吃西瓜,陆一鸣歪着看电视,她一口一口喂给他吃。 而沈竹清当时,只问了一声“听说这里的鹅肝酱还不错”,陆一鸣便如得了宝一样,扬着声音大声地催餐厅里上最好的鹅肝酱,一副邀功的样子。 不论陆一鸣如何殷勤,沈竹清的面上,都是淡淡的笑,温婉动人,柔得如一潭水。只是,当沈竹清面向陆遥风时,她清而淡的眼中,却是真真切切的暖,与面对陆一鸣时的淡是不一样的。 兴许是高玉凤紧盯过去的目光太过执着,被陆遥风看到了,陆遥风瞪了过来时,一颗心放在陆遥风身上的沈竹清便察觉了。紧接着,陆一鸣也发现了,他面色大变,一副大怒的样子,眼神又躲闪,生怕沈竹清看出端倪。 高玉凤也是大骇,她不愿得罪陆一鸣,她也得罪不起她。她家境贫寒,好不容易攀上了陆一鸣,过上了梦寐以求的富贵生活,她不愿意就这样舍弃。 她看到陆一鸣对沈竹清那般小心翼翼,护得跟眼珠子一般。男人如此,无非两样 ,要么对这女子有所求,这女子有所恃,沈竹清虽出生吴兴沈氏,但如今的沈家,也就只留下沈竹清一人,依附陆一鸣生活,自然是无所恃的。唯一便是,陆一鸣是真的把沈竹清放在了心上。 那面色苍白,下巴尖尖,我见犹怜的女子,便是高玉凤这样一个本身也貌美的女子,也忍不住想要多看两眼,看到了就不肯挪开眼珠子呢。 沈竹清何等聪明,她自然是明白了什么,脸色越发白了一点,她伸出手,轻轻扣住了陆一鸣的手,柔声道:“一鸣,风儿来前就说想吃冰激凌,你问问。”她话一出,高玉凤明显看到陆一鸣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脸上堆起笑,越发地巴结讨好,在看到沈竹清略有些委屈的神色,他再看高玉凤时,如看杀父仇人一般。 沈竹清是个高手,她生得美,心计手段也非同一般。单看她能够把陆遥风养在膝下,视若亲生便可看出这女人的心胸,非常人所能及。陆遥风的母族与沈竹清娘家为世交,沈竹清与陆遥风的母亲南安捷也是闺蜜。南安捷为陆一鸣陷害委身于他,只一次便怀了陆遥风。 南安捷家族遭变,自身又遇到了这种事,日夜阴郁,生下陆遥风之后,很快就得了不治之症。沈竹清嫁给陆一鸣时,是带着陆遥风一起嫁过来的。她也明明知道,陆一鸣是害死自己闺蜜的人,却依旧能够忍心嫁给他,这般心性,寻常人谁能及得上? 先前,高玉凤还嘲讽沈竹清,她一个人把那聪明劲儿都占完了,生下的女儿蠢得要死。曾经的小寒筱,除了容貌上能看出不俗的底子来,哪里有半点聪颖的样子?只如今,看到陆寒筱小小年纪,面对自己的冷眼威吓并无半点心虚,不由得心头一跳,若非,这么多年,自己看错了这个孩子了? “我不知道寒婷的书包里被灌上了牛奶。昨晚是寒婷让我帮她端一杯牛奶上来的。” 陆寒筱说完,听到脚步声,扭过头去,便看到陆遥风一身白色衬衣,深色裤子,少年长身玉立,如竹下清风,缓缓走过来。他细长的凤眼微眯,神色有些阴冷,看了陆寒筱一眼,抬起眼皮子,扫了一眼站在走廊里的高玉凤母女,清冷的声音问道:“怎么还没去上学?” 陆寒筱的唇角不自觉地就微微翘起,看来,昨晚那杯姜汤真的起了作用,陆遥风对她不再如路人一般。从前,陆遥风对小寒筱是当真好的,用性命护着,如若不然,他这样的人,怎么会被小寒筱给伤得了? “就去了。”陆寒筱笑眯眯地答了一句,她再去看高玉凤母女时 ,眼中已经恢复了冷淡之色,那寒意,并不因她年纪小而有半分削减,而是如实质一般锋锐,“阿姨,昨晚下了大雨,院子里是不是积了很深的水?” “是啊!”高玉凤不明白她怎么突然问起这来,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待回过神来,脸色越发不善,“你问这做什么?” 还是说,书包里的牛奶,真的是她倒的,现在被问起了,陆寒筱要顾左右而言他?小小年纪,心机倒是不浅。 “您也别怀疑我,我要是想害妹妹,不必花这么多心思,还不如直接把她书包往院子里一扔呢。”陆寒筱笑笑,见脸色大变的母女俩,不在意地道:“这事,寒婷,你也不是没少做过。” ☆、23.第23章 姐妹 曾经,她把她的衣服往泥地里扔,把她的文具盒往下水道里放,打碎了她的储钱罐,把她好不容易攒起来的钱全部都偷走。比起陆寒婷曾经做过的事,她这小小的回击算什么? 陆寒婷看到陆寒筱的目光在她的身上来回梭了一遍,那如猎鹰般的眼神,带着警告,似乎,她的一个眼神,便能让自己死去。陆寒婷只觉得身体里的气血都被抽尽了,她在陆寒筱那一眼的眼神下站不稳,扶了高玉凤的手,泪珠儿不要命地往下掉,抽抽嗒嗒,还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陆寒筱下了楼,陆遥风才跟在后面,他一步一步,不疾不徐,看着陆寒筱小小的身子,迈着两条小短腿在楼梯上蹦蹦跳跳地下去。刚才的争执,陆遥风大致也听了个明白。他眼眸幽深,盯着陆寒筱头顶,她留着短发,柔顺笔直,发旋分明,令得他眼神都变得柔和了些。 她变了,似乎是一夕之间,就懂事了。 他中考完回来,没有看到她,本不想理会,又生怕她真的出什么事,便去了她房间,才发现,她烧得不轻,浑身通红,如着了火一般,却是手脚冰凉,陷入昏厥之中。 他本不想管,她对他那么厌恶,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羞辱他。可他还是为她请来了医生,又赶紧让吴婶回来照顾。 似乎,从她高烧醒来,她就真的变了。 楼下,吴婶已经做好了早餐,等着陆寒筱和陆一鸣下来。陆寒筱本来起得稍微早,刚才在楼上,被高玉凤一耽误,时间也有些不够用了。吴婶将早餐打了包,递到陆寒筱手上,“慢慢走,边走边吃,怎么也要吃点东西才好。” “吴婶,您昨天早上去哪里了,我昨天没吃上早餐,上体育课差点饿得昏过去了。”陆寒筱撅起小嘴,看似说的漫不经心,可她眼角余光扫到,她说这话时,本来安安静静坐在餐桌边吃早餐的陆遥风,举着筷子的手一顿,身上一僵。 或许,这便是骨肉亲情呢。陆寒筱心里便打定了主意,不论如何,她总要想办法去补救这份兄妹情,补偿她对陆遥风做过的,伤害过的。 陆寒婷没有赶得上校车。开车之前,坐在前排的一位同学扭过头来,朝陆寒筱旁边的空位看了一眼,好奇地问,“寒婷今天怎么没来?不会是生病了吧?” 陆寒婷这样的好学生,若不是身体有恙,是说什么都不会迟到旷课的。 陆寒筱笑了一下,“那倒没有,她书包被牛奶给打湿了,耽误了。” “啊?书包怎么能被牛奶打湿呢?不会是她没有完成家庭作业,找的借口吧?”隔了走廊,坐在另一侧位置上的一个女生,故作夸张地道。 陆寒筱扭头看过去,是一班的一个女生,穿着一身红色的连衣裙,长得极为清秀,名字也好听,叫乔若瑄。这女生,也是学霸级的人物,每次考试在年纪都能占前十名,成绩和陆寒婷不相上下。照理说,两女才气相当,应该是惺惺相惜,奈何,年级里出了个陈奕然这样校草级的人物,越是优秀的女孩子,便越是不和了。 陆寒筱笑了笑,不说话。她这么一沉默,倒像是有些印证了乔若瑄的猜测,车厢里响起了低低的笑声,议论声, 陆寒筱的笑极美,她的唇微微一抿,小脸上,便现出一个梨涡。乔若瑄长得也很好,每日里没少照镜子看自己容貌,此时,却看着陆寒筱眼睛都不眨一下。陆寒筱感觉到她的目光,扭头去看她。乔若瑄被现场抓包,也不在意,相反,她拎着书包,往陆寒筱这边一挤,把陆寒筱挤到靠窗的位置上,她抱着陆寒筱的胳膊,亲亲热热地坐下,“快说说,她是怎么把牛奶倒进自己书包里的?” 陆寒筱盯着乔若瑄看了一会儿,将自己的胳膊从她的怀里抽出来,“她的事,你自己问她,我不是很清楚。” “你们不是双胞胎姐妹吗?”乔若瑄也不傻,知道陆寒筱有些嫌弃她,不愿意当着自己的面说陆寒婷的事。只是,她有些不明白,陆寒婷虽然与陆寒筱说是姐妹,背地里,却没少说陆寒筱的坏话。 陆寒筱难道还想维护陆寒婷不成? 陆寒筱自然不会维护陆寒婷。她重生而来,没有小寒筱那么傻。自古,对继子女好的后母不是没有,但绝不是高玉凤。高玉凤虽然不至于害她性命,但绝不会善待于她和陆遥风,不为别的,只为陆家的家产。 再,家丑不可外扬这种话,说说便罢了,陆寒筱还真没有高尚到去维护面子而对高玉凤母女百般忍让。只是,陆寒筱也有陆寒筱的骄傲,这种用言语四处诋毁对方的手段,可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她不屑于用。 “你也知道我们是双胞胎姐妹呢!”陆寒筱扯了扯身上的衣衫,她坐得极正,腰背挺直,身上自有一种态势,和任何人都不同,小小年纪,有种天然而成的贵气。 乔若瑄也不生气,她哈哈一笑,不再纠缠陆寒婷,却是歪着头,细细打量陆寒筱,似乎是第一次看到她,从前从来没有看到过一般,“寒筱,昨天的摸底测试,你考得怎样? 听说上午成绩会出来,下午就要选拔人去参加竞赛呢。” 虽然说是参加区里的竞赛,但也并不是要去区教委参加考试。而是把要参赛的人集中起来,在一个教室里,由区里派来的人监考。实施起来,很容易,这也是为何,上午就通过昨天考试的成绩筛选出人,下午就参加竞赛的原因。 陆寒筱摇摇头,“我是参加不了的。” 就算她这次成绩再好,刘建堂也不会让她参加这次的竞赛。一个三四年成绩都不好的人,一次考试考得好,能说明什么?大不了只能说是运气好而已。而运气这种东西,变数太大,谁能光靠运气吃饭行事? “我最近参加了一个补习班,是培训作文的,价格也不贵,你要不要去试试?”乔若瑄好心地道。 ☆、24.第24章 第一 陆寒筱愣住了,她也偏过头来打量乔若瑄,后者的目光难得地真诚,对陆寒筱不避不让。她很清楚陆寒筱心里是怎么想的,在同一个年级,虽然是同学,但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是对手,因为两年后,在小升初的毕业考试上,他们要为争取同一个结果而战。 外国语学校的初中部是面向全省招生,小学本校考上初中的升学率只有百分之二十。这样一个概率,竞争何其激烈。就算是那些尖子生们也是想尽办法地上补习班,争取能够在即将来临的小升初考试上,多一些胜算。 要知道,能够在外校读六年的废物,毕竟只是占极少数。更何况,前面还有陆遥风那样的传奇人物在呢。 据说,陆遥风次次考试都是下游,在年纪,在班上都是摆尾的人物,谁知道,三年前,小升初考试上,他竟然以科科满分的成绩考了个全省第一呢。 初中三年,他依旧是不起眼,如那蒙尘的珍珠,所有的老师都对他放弃了的时候,他突然在伊顿公学来学校挑选交换生的时候,他一口地道的牛津口音的英语,打动了所有人,再次绽放异彩。 谁,又能知道,这车厢里,没有第二个陆遥风呢? 在这样一个人物出现之后,那些尖子生们就越发谨慎了。就算是去上补习班,也是偷偷的,百般遮掩,生怕被同学知道了,让自己好不容易掌握的优势暴露在竞争对手面前。更别说像乔若瑄这般,主动把资源透露出来了。 正是想到了这一点,陆寒筱看乔若瑄的眼神里便多了一些重视。就在乔若瑄以为陆寒筱会因此感激她,主动询问时,却看到陆寒筱摇了摇头,“谢谢你,不过,不用了。” “不是吧?你以为我骗你?我是真的在上。”乔若瑄说完,她压低了声音,在陆寒筱的耳边低语,“我告诉你,教这个班的老师,是省儿童文学社的主编,这个班很不容易进的,不过,你要是想去,我倒是能帮得上忙。” 现在到处在宣扬学生减负,政府也管得很严。再加上媒体的曝光率,一般学校里的老师偷偷在外面办个培训班都不可能,更别说请儿童文学社的主编出来办培训班了。陆寒筱只微微思量,就觉得这事不寻常。 小寒筱虽然跋扈,但她心思其实极重,内心底里也有些自卑。这大约是没有妈妈的孩子的通病了。她总是害怕伤害,关注自己多一些,关心外面的事自然就少了。 乔若瑄的身世背景恐怕不简单呢,这或许也是陆寒婷会把她当做竞争对手 的原因之一吧。 除此之外,乔若瑄自己的实力也不容忽视。 只不过,重活一世,陆寒筱越发只信自己的能力,身世,背景,这些固然能起到锦上添花的作用,但想想五年之后,那个似乎一夜之间在商界崛起的少年,陆寒筱更加相信自己的力量。 她前世,虽然早早便没了父母,却有姐姐千般护着。是她太过愚蠢,天真得极近痴愚,信了堂姐,信了那个对自己关怀备至的未婚夫,最后死于非命。 陆寒筱虽然不知道乔若瑄为何突然对自己改了态度,起了结交之心。她身上没什么乔若瑄可图的,乔若瑄既然对她好,她自然不能拒人于千里之外,便笑了笑,“我可没说不信你,我最近没什么时间。” “嗯?”乔若瑄没想到陆寒筱是真不想上,她嗤了一声,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陆寒筱,“你知不知道,昨天陈奕然还找我打听了呢,你倒好,我求你去,你还不去。” 这是真心把她当朋友了,陆寒筱不禁在心里感叹一声,小孩子的世界,果然是简单呢,不问原因就可以喜欢上一个人,不问缘由也可以讨厌起一个人。陆寒筱抱了看热闹的心思,却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乔若瑄,“那正好,把你准备送给我的这个名额,送给陈奕然好了。” 现在的孩子都很早熟,只有十来岁的年纪,心里却已经有了大人的想法。乔若瑄的脸竟然红了,她在陆寒筱的腰上一掐,轻轻一拧,不疼,但动作却是真的,“你笑话我?” “真没有!” 陆寒婷迟到了,不过只迟到了半个小时,却正好错过了小组长收家庭作业的时候。陆寒婷的书包里被灌了牛奶,一晚上泡下来,昨晚做的作业想必全部都已经坏了,课本兴许也未能幸免。这一早上,陆寒婷在家里,除了哭闹之外,高玉凤恐怕也没闲着,一定是帮她给老师打电话,解释交作业的缘由。 就不知道,理由是什么? 就算陆寒婷迟到,也不会太久。家里会有司机送她。想到以前小寒筱偶尔迟到,高玉凤不让司机送她的理由“小孩子被娇惯了不好,怕养成坏习惯”,陆寒筱心里觉得好笑。就不知道,高玉凤今日会不会也这么说。 这一次的小惩只能让陆寒婷遭心,并不能把陆寒婷怎么样。陆寒筱也没想要把她怎么样,不过是小孩子。只是,若还有下次的话……,经历过生死的人,心底里不会有太多的慈悲。 她不介意教她这个妹妹怎么做人。 陆寒婷到校的时候,正在上体育课。老师在教啦啦操,一节课下来后,体育老师专门把陆寒婷留了下来,利用课间时间帮她补习啦啦操。陆寒婷哪里受过这种委屈,特别是看到陈奕然走之前,回头看她的那一眼,她脸涨得通红,眼泪都快掉下来了,狠狠地瞪了陆寒筱一眼。 陆寒筱轻笑一声,她才走出操场,乔若瑄便跑了过来,很亲热地拉了陆寒筱的手,却喊住了陈奕然。 陆寒婷看体育老师做了几次示范动作,正要说她已经都会了。这会子,全校师生都下课了,往这边来的同学越来越多。让她一个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跟着老师跳操,陆寒婷想想都觉得害怕。 ☆、25.第25章 骄傲 她听到乔若瑄的声音,忙扭过头去,见乔若瑄搭在陆寒筱的肩上,旁边是陈奕然。陈奕然的头往乔若瑄那边凑过去,陆寒婷能够看到陈奕然的侧脸上挂着笑,那是发自内心的喜悦,这一幕,差点刺瞎了她的眼。 什么时候,他们三人关系这么好了。 体育老师见陆寒婷的心思并不在这上头,她也要去准备下一节课的内容,便有些不高兴地道:“你回去后找其他的同学多练练!” 陆寒婷自然是求之不得,她朝老师鞠了一躬,便飞快地朝陈奕然等人追过去。她自然不会凑上去,专程去听他们都在说什么。她做不到这么没皮没脸,乔若瑄也不会允许她这么做。 她跑得很快,路过乔若瑄三人后,便慢了脚步,加入到走在前面的那一堆人中。陆寒婷很聪明,她做得似乎并不刻意,和那一群人打打闹闹,可她走在前面,乔若瑄等人的话,她只要竖起耳朵,就能够轻易听得见。 “说好了,今天放学,我就去找你,到时候,我们一起去。” 只是,陆寒婷还是来得晚了些,也不知道之前,乔若瑄和陈奕然到底说了什么,到了最后,她只听到陈奕然说了这一句话后,陈奕然便跑了。 陈奕然去找乔若瑄?他找她做什么?还有,他们还要一起去,一起去做什么? 任陆寒婷想破了脑袋,只得了这一句话,也想不出他们到底是要做什么去。越是如此,陆寒婷心里越发难过,她扭过头,目光追着陈奕然远去,无人看得到她眼中的委屈。 她这番举动,没有瞒得过走在她身后的乔若瑄和陆寒筱。两人收回目光,对视一眼,分别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抹意味深长。 数学课,换了个老师,李清平并没有来。而是一班的数学老师给陆寒筱这个班代课。许是不适应,两个老师讲课的风格完全不同,再加上毕竟不是自己班老师,三班的同学竟然还欺生呢。 课堂上的纪律并不好,老师在上面大讲,班上的同学在下面小讲,整堂课都闹哄哄的。最后闹得老师没办法,第二节课时,便发了一张卷子下来,说是随堂测试,又说成绩要在班级的家长群里曝光,总算是把这些小祖宗们给镇住了。 陆寒筱完成得最快,她磨磨蹭蹭,花了半个小时做这张卷子,没想到还是第一个交卷。老师从头到尾看了卷子一遍,最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陈奕然是第二个交卷的,他边收拾桌子,边道:“陆寒筱,你不会是 被穿越了吧?” 陆寒筱吓得心狂跳了一下,整颗心脏快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了,她盯着陈奕然看了良久,确定他只是打趣之后,方才装作漫不经心地笑了一下。她正要起身去上厕所,听到陈奕然自言自语,“你是在学你哥哥吧,我听说你哥哥这次中考,又是全省状元呢。” 中考的成绩还没有正式公布,但一些内部消息从这个时候开始已经陆陆续续地出来了。陆寒筱一听,不由得大喜,她身子前倾,凑到陈奕然面前,急切地问道:“你是听谁说了?我哥哥考得怎么样?” 她虽然习惯喊陆遥风是三哥,那是因为陆遥风在陆家排行第三,但她心里,是真真切切把陆遥风当做是唯一的嫡亲哥哥。对着外人,她自然不会去分辨排行的。 “我也只是听说,听说他只是语文作文被扣了两分,其他的都是满分呢。连英语作文都是给了满分。”陈奕然啧啧两声,说不出的惊讶和艳羡,他一手撑着头,另一只手拿着块橡皮在桌上翻着个儿,“你哥哥是文曲星下凡吗?我要是能有这本事就好了。听校长说,从来没有人有你哥哥这本事的。” “废话,那是我哥哥呢!”陆寒筱心头是压制不住的喜悦,她甚至有些怀疑,若是自己考得这么好,她是不是也能高兴成这样。这一刻,她脸上是与有荣焉的骄傲。 “嗤!”陆寒婷毫不客气的嗤笑声传来,“陆寒筱,等你自己考及格了再来说这种话吧!” 陆寒婷从来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过这么刻薄的话,此刻,她的话说出来,班级里顿时一静,毕竟,陆寒筱和陆寒婷是双胞胎姐妹呢。陈奕然有些不敢相信地望着陆寒婷,就像是在怀疑是自己耳朵听错了呢,还是这话,真的就是陆寒婷说出来的。 陆寒婷也是一时嘴快,此时,见反响这么大,又看到陈奕然眼中的别样的意味,她的脸一红,心里也是极为后悔。但,话已经出口,是收也收不回来了,只得想办法补救,“昨天班主任老师让你请家长,你跟爸妈说了没有?” 陆寒婷终于把全班同学的注意力都拉到了陆寒筱身上。她期待着,所有人看陆寒筱的眼神里都带着轻蔑,如看废物一样去看她。她和她是双胞胎姐妹,她自己的成绩那么好,陆寒筱的成绩却是渣到了极点,这样一来,越发显得自己的优秀。 陈奕然用同情的目光看着陆寒筱,正要开口安慰陆寒筱两句,却见陆寒筱淡淡地一笑,像是极不放在心上一般,眉眼弯弯,“没有。” 上课铃声响了,所有同学都回到位置上,下面的课是一节语文课,正是班主任老师刘建堂让陆寒筱今天请家长来校,为的是,陆寒筱昨天的班会课上,睡了整整一节课。 用刘建堂的话说,“我还从来没有遇到过有那个学生像你这么无药可救的。我教不了你,你请家长来和我谈。” 刘建堂是没有资格劝她退学的。孔子说“有教无类”,如今的社会,正是在推行这句话。人人都有受教育的权利。没有教不好的学生,只有不负责任的老师。刘建堂再容不下陆寒筱,也不敢说让她离开,只能想尽了办法,让陆寒筱知难而退。 谁知,小寒筱却一直坚持了下来,意志力真正是堪比花岗岩呢。 ☆、26.第26章 打压 之前,那么艰难的日子,小寒筱都撑了下来,就别说现在,骨子里头换了个人,陆寒筱岂容刘建堂再欺负了自己。 陆寒筱正要坐下来,刘建堂已经走上了讲台,他一眼扫过来,目光落在陆寒筱身上时,厌恶之情毫不掩饰,“陆寒筱,你不用坐下了……” 手机铃声在这个时候响起,刘建堂来不及在编排陆寒筱,忙掏出了手机,看一眼来电,他不熟悉的号码,越发不敢不接。他滑动接听键,边听手机,边朝外走去,出教室前,不忘看了陆寒筱一眼。 陆寒筱并非真正是个九岁的孩子,她历过生死,活了两世,极少有人能够在她面前遮挡心思。更何况,刘建堂欺她是个孩子,又蠢笨。刘建堂看她的眼神有些惊讶,迷惑,又有些不甘。陆寒筱心里也很疑惑,不知道是谁给刘建堂打了这个电话,但可以肯定,这个电话,是因为她而打过来的。 虽然刘建堂说过不让她坐下,但此时,陆寒筱在刘建堂出教室去接电话后,还是坐了下来。 陈奕然很是惊讶,他没想到陆寒筱竟然敢违背刘建堂的话,他小声提醒陆寒筱,“快站起来,要不然老师要惩罚你的。” 陈奕然是好意,陆寒筱自然不会不感激,她笑着摇摇头,示意陈奕然不要担心。刘建堂方才进来时,手里拿着昨天测试的卷子呢,她倒要看看,下午区里的选拔赛,他以什么理由剥夺自己参赛的资格。 虽然,她可以理解,她偶尔一次的高分,换了她自己是刘建堂,也是不敢把这种机会轻易给自己的。但,刘建堂想要抹杀自己的资格,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就这样,他还敢罚自己站? 他们在后面小声嘀咕,陆寒婷便扭过头来,见陆寒筱稳稳地坐在位置上,满脸的轻松,她越发鄙视陆寒筱,这人,高烧真的把脑子烧坏了?刘老师来了,看他怎么收拾她,真是无可救药了。 只是,陆寒筱是怎么和乔若瑄和陈奕然处好关系的?她是那样的差生。 刘建堂说了两三分钟,就一脸陪笑地进来了。进教室门时,他先朝陆寒筱这边看了一眼,原本有些愧色的脸,见陆寒筱安稳地坐在位置上,又变得有些狰狞。只是,想到方才这个电话,他还是忍了下来,装作没有看见,快步走到了讲台上。 “不好意思,接了个电话,时间有些耽搁了,昨天考试的卷子,我先发下去,再讲一遍,你们做好更正。每一道错题,记得,按照老规矩,订正三遍。” 没有报分数,一反常态地直接把卷子发了下来。陆寒筱看在眼里,心里不由得冷笑。 小组长在分发卷子,刘建堂站在讲台上,他不时朝陆寒筱看一眼,总觉得陆寒筱就算是不看他,其眼神也是让他不舒服的。等到陆寒筱把自己的卷子拿到了手,她扫了一眼卷面分,又忙翻过卷子,去看背面的作文题。 刘建堂有些不敢相信,这个孩子,她什么时候变得让人如此难以掌控了。她第一眼看到分数,不作任何怀疑,就知道是作文被扣分了。她就这么肯定,她所有的基础题就没有一处错漏? 语文不比数学,想要得高分非常不容易。随随便便一点疏忽,知识稍微掌握得不扎实一点,就容易失分。 一直以来,陆寒筱的成绩这么差,她怎么就那么笃定,自己在这次考试中不会出错呢?这卷子,是昨天上课之前,刘建堂直接从题库中随意选的,在惦记那个题库序号之前,便是刘建堂自己都不知道他会选这一套卷子。 卷子也是上课之前直接打印出来的,分发下去之后,刘建堂就一直守在陆寒筱的身边,不给陆寒筱任何机会。 刘建堂心里是知道自己盯得有多紧的,卷子也是他亲自批改,陆寒筱被扣了多少分,刘建堂心里怎么会没数?天气虽然热,他后背却是出了一层冷汗,他想到自己改这张卷子的时候,本来是想把陆寒筱的最后的作文扣10分的,最后,还是没敢真的这么做,只扣了五分。 刘建堂很清楚,以四年级小学生的水平,陆寒筱写出这样的作文来,其实应该给满分的。只是,让陆寒筱得95分都已经是重重地在他脸上扇了耳光。得满分?刘建堂怕自己忍不住想要去撞墙。 此时,看陆寒筱翻到了卷子的背面,看一眼被扣了的5分,她再把卷子翻回正面,骑缝处用红色的笔迹潦草地写下的偌大一个“95”,陆寒筱微微一笑,刘建堂只觉得眼前一晃,陆寒筱的这一笑满含讥讽,她并没有抬头,似乎笃定了自己的这一笑,刘建堂看在眼里。 这女孩的心思……,刘建堂只觉得极深。现在这样的社会,独生子女多,父母家里娇惯,他真是极少看到有如此深重心思的孩子了。一时间,刘建堂想起高玉凤每每在自己面前说起陆寒筱时,脸上的鄙夷,和眼中不屑的神色。 高玉凤极要面子,也很聪明。她本是继妻,却不愿承认,对外就说陆寒筱和陆寒婷是双胞胎,在外面也轻易不说陆寒筱的坏话,总是处处往好了说。不过,个中 意味,也是要人细细品了之后,才明白的。 但,高玉凤……,想到高玉凤,刘建堂眯了眯眼,她倒是肯和他说些心里话。 “陆寒筱,把你卷子给我看看!” 不知何时,陈奕然的桌子竟然挪得和陆寒筱挨着了,陈奕然一伸手,就把陆寒筱面前的卷子给抽走了。陈奕然是优等生,寻常做了些什么小动作,刘建堂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今日却不同。 刘建堂清了清嗓子,目光有意无意落在陈奕然身上,强调道:“上课认真听讲,不要左顾右盼!” 陈奕然置若罔闻,陆寒筱端坐在课桌前,低垂着眼,看着光的桌面,如在认真看卷子一样。 ☆、27.第27章 人选 陈奕然略有所思地把陆寒筱的卷子递过来时,陆寒筱眼皮子都没有动一下。 一整节课,刘建堂没有再为难陆寒筱,陆寒筱也没有朝刘建堂看一眼。陆寒筱坐得端正,她整张卷面都没有错误,也没有要订正的必要。她脑子里倒是想着冰璧,如她之前所想,这冰璧里面果然就包含了一部医术,不过,不限于此,她早上看到的海面上盘坐的自己,分明就是一部炼气图。 那炼气图,此时倒不急着看。陆寒筱打定了主意,从明日早上开始,她要早一点起来,跟着炼气图进行锻炼。若是能够适当做些锻炼,那就更好了。只是那部医术,陆寒筱现在只能看到第一则,一节课的时间,她背了下来,显示第一则内容的光幕就消失了,再一道光幕垂下,分明就是第二则。 何等神奇的东西! 陆寒筱没想到,在信阳陈家传承了数百年的东西,竟然是这等功效呢。陈家那么注重血脉传承的家族,对女孩儿格外轻视,若是知道这冰璧最后被自己收服为己用,不知道会不会气死? 下课铃声响了,惊醒了陆寒筱,刘建堂也把卷子讲完了。他收拾了课本,在教室里转了一圈,走到陆寒筱身边时,似乎寄托了厚望,语重心长地对陆寒筱道:“你平时成绩差,但要是有你哥哥一半的运气也就好了。以后,还是好好学习吧!” 宣布下课前,刘建堂点了三个人的名字,让他们中午好好休息,下午上课时,到六(1)班参加考试。他临走前,还有些不放心,看了陆寒筱一眼。 刘建堂的身影才在教室门口消失,陆寒婷便一阵欢呼,抱了她的同桌兼闺蜜就叫了起来,“太好了,太好了!” 教室里,诸多同学都投来羡慕的目光。也不怪陆寒婷如此高兴,谁都知道今天下午会有区里的竞赛,班主任老师虽然没有直接说让这三个人去做什么,可大家都不傻,被点了名的这三个人,必然是要代表班级去参加区里竞赛的。其中一个便是此时欢呼雀跃的陆寒婷,另外两个,自然没有悬念的是陈奕然和周瑾瑜。 周瑾瑜走了过来,她站在陆寒筱面前,神色有些静默,犹豫了半响,道:“我听说你哥哥这次又考了个全省第一名呢。” “你听谁说的?”陆寒筱之前听陈奕然说,还有些不太敢确定,此时又听周瑾瑜说起,想到陆遥风考省第一的事恐怕是真的了,心里也越发高兴,恨不得赶紧的放学,好回去问问哥哥。 “我妈妈昨天回来说的,她病房里有 个病人,是华中师大附中的校长,有人给他打电话,我妈妈在旁边听到了。”周瑾瑜道。 这样一说,这消息就是千真万确了。陆寒筱简直比自己被选中去参加区竞赛都还要高兴。她腾地站起身,一把捉住周瑾瑜的手,开心地道:“这是真的?这是真的?” 周瑾瑜被她这模样吓了一跳,心里不由得疑惑,陆寒筱之前很不喜欢她这个三哥的,今日这是怎么了?周瑾瑜想问,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也问不出来,避开陆寒筱这压根儿不需要答案的问题,“寒筱,我妈妈说,今晚请你去吃饺子,你去吗?” 吃饺子?周瑾瑜的声音很小,脸上惴惴的神色,是怕陆寒筱拒绝吧?小女孩的脸皮子格外薄,更何况,以前周瑾瑜也相邀过,却都被小寒筱毫不留情地拒绝了,还说了些难听的话。 周瑾瑜的妈妈似乎对陆寒筱格外关注,周瑾瑜的父母是双职工,父亲在一家汽车零部件公司当工程师,长年累月在外面出差,母亲在省妇幼当护士,工作也很忙。周瑾瑜很乖巧,受了她妈妈的影响,不管陆寒筱怎么对她不好,她倒都没有生起要害陆寒筱的心思。 现在,陆寒筱对周瑾瑜的态度稍微变了一点,周瑾瑜就又上赶着邀请,陆寒筱心里说不感动,是骗人的。 “去啊,怎么不去,对了,我喜欢三鲜馅儿的,阿姨的手艺,我早就想去尝了。”陆寒筱笑着道。 周瑾瑜定定地看着陆寒筱,陆寒筱从前有多烦自己纠缠她,她是知道的,现在看陆寒筱说这话,半分戏谑的意思都没有,那么真诚,倒是把周瑾瑜给看得莫名其妙。 不过,不管怎么说,妈妈交待下的任务已经完成了,马上到了要吃饭的时间,周瑾瑜就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中午午休之后,稍微休整一番,就到了上课时间。两堂课,陆寒婷三人被老师带去了六(1)班参加考试,紧接着,刘建堂便拿了一大摞的卷子进来了,他边将卷子分发给各小组长,大手一挥,“这次区竞赛,你们也一起做做这卷子,看看你们到底是不是就比被选拔出去的人差!” 那意思,这是给了他们这些非优等生一个机会。陆寒筱勾唇一笑,真是想不到,刘建堂是笃定了她考不出好成绩的吗?既然他肯给自己一次机会,那她说不得也要纡尊降贵给他一些回应才好呢。 本来是两节课的考试时间,陆寒筱一堂课就把卷子做完了。刘建堂虽然没有像前几次一直守在陆寒筱旁边,但他的注意力却一直就放 在陆寒筱身上。陆寒筱深知,只要她稍微有一点小动作,刘建堂是一定会逮准了,小题大做一番的。 只可惜,一堂课下来,刘建堂注定是要失望了。 陆寒筱把卷子递给刘建堂,刘建堂也没看,放在讲桌上,用黑板擦给压住了。陆寒筱松了口气,她怕把刘建堂给吓着了。 两堂课结束,陆寒婷三人回到了教室。陆寒婷的脸色不是很好,很是疲惫的样子。周瑾瑜一脸平静,不管考得好不好,她都没有压力。倒是陈奕然,依旧是谈笑风生,和班上几个男生在翻书对答案。 但这次考试,既然是区竞赛,考试内容虽然还是在教学大纲之内,但出的题目却是偏离了书本,以课外知识偏多。这样一来,就颇具考验了。 ☆、28.第28章 无礼 陆寒婷要是考得好,那才是怪了。 放学的时候,周瑾瑜特意和陆寒筱坐了同一台校车。乔若瑄先上的车,看到陆寒筱上来,就招手,“筱筱,这边,坐我这儿。” 陆寒筱便过去了,在乔若瑄旁边坐下。陆寒婷还是坐在老位置,气得脸通红,她瞪了乔若瑄一眼,拿对方没办法,便冲着陆寒筱发火,“陆寒筱,你怎么随便换位置?” 陆寒筱还没说话,乔若瑄就张了嘴,“这位置上又没写谁的名字,什么叫随便换位置?” 周瑾瑜显得稳重多了,她在陆寒筱前面一排坐了下来。乔若瑄和陆寒婷两人争吵,她像是没听见的样子,扭过头和陆寒筱说话,“一会儿,你和我先下车,我带你去我家。” 陆寒筱想了想,却摇摇头。周瑾瑜脸色微变,她以为陆寒筱不愿意去,有些生气。陆寒筱知她误会了,忙捉了她的手,“你先跟我回家,我和家里说一声,再跟着你去。” 周瑾瑜本来想说让陆寒婷帮她带个话,看陆寒婷对陆寒筱的态度,周瑾瑜也是少有的几个知道陆家关系的人,便打消了这念头,“要是你哥哥在,让你哥哥也一起去?” 周瑾瑜的妈妈名叫黄瑞华,与陆寒筱的母亲沈竹清是老乡,也是同学,更是很好的闺蜜。当日,沈竹清生孩子时,便是在省妇幼,周瑾瑜专程请了假照顾她。 这也是为何,黄瑞华如今总是向周瑾瑜打听陆寒筱,百般想要照顾她的原因。只可惜,曾经的小寒筱根本就不领情。 小寒筱根本就不理会这些,她虽然也从吴婶那里听说过这些关系,但她连吴婶也不怎么看重,又如何看重沈竹清的闺蜜呢?陆寒筱却是隐约记得这些,知道周瑾瑜妈妈和自己母亲之间的关系,现下听说要邀请陆遥风,她点了点头,“嗯,他要想去就去。” 那意思是,陆遥风不一定愿意去呢。 乔若瑄和陆寒婷打完嘴仗,回头就问陆寒筱和周瑾瑜都说了些什么。听说是吃饺子的事,她略一沉思,竖起食指,“星期六有新片要上映,《爱宠大机密》,要不要去看?我手上有几张票,你们要是感兴趣,明天我带过来。” 陆寒筱猜得不错,乔若瑄家里条件是真好,电影票,晴川大剧院的门票,那都是想要多少要多少。不想要也有人上赶着送。她有心和陆寒筱结交,请陆寒筱去家里吃饭她是做不到,一起去培优,陆寒筱又不去,就只有看看陆寒筱爱不爱看电影了。 两世 为人,乔若瑄这点巴结的心思,陆寒筱还是看得出来的。小孩子和大人不同,大人间结交,都是要看对方有没有利用价值,精神上的契合,这种事几乎很少出现,在现代这个社会,更是绝迹。 小孩子却是全凭自己喜乐。也有势利的,如陆寒婷这般,只和成绩好的孩子玩,对那些差生,从来不瞧在眼里。 倒是没想到,乔若瑄这样的天之骄子,竟然还对自己格外看重。陆寒筱倒也喜欢她这样开朗的性格,她喜欢看电影,前世也跟着南驰景去看过两次,想学那情侣的样子,但她孩童心重,对男女之事又格外迟钝。想必南驰景也对她失望,后来就和宿舍里玩的好的女生一起去了。 之后十多年,她被困在冰璧中,一抹孤魂,看电影什么的,成了奢望。 乔若瑄殷切地看看陆寒筱,又看看周瑾瑜。周瑾瑜学习成绩好,性格也很好,乔若瑄不讨厌她。只不过,因为不同班的缘故,两人之间打交道不多,但都是优等生,对对方的名字,听到的自然多。如今,因了陆寒筱这个差生,倒是对彼此都有了结交之心。 “我无所谓!”周瑾瑜说完,低下了头,就算她要去,也是因为陆寒筱。 陆寒筱笑笑,“好啊,周六再联系!” 今日周四,后天才是周六呢。 车在小区里停了下来,几个人一起下车。陆寒婷背着自己的书包,也不知是因为气得还是太阳晒的,脸通红。她横了陆寒筱一眼,一向听高玉凤的话,很是乖巧的人,如今连表面工作都不肯做了。 乔若瑄就住在这小区,和陆寒筱打了招呼就走了。临走前,还不忘朝陆寒婷望一眼,只觉得,以前总以为陆寒婷还不错,如今看来,真正是不太讨喜。 “你带她回去做什么?” 见陆寒筱和周瑾瑜并肩往家里走,边走边讨论着今天考试的内容。区竞赛出的题自然是难的,陆寒婷考过之后,感觉不怎么好。周瑾瑜听说陆寒筱他们下午做的也是区竞赛的试题,周瑾瑜想知道陆寒筱考得怎么样,就问了两句。 周瑾瑜本来是想借这个话题,再提一下帮陆寒筱补课的事,没想到,有好几处周瑾瑜都没有掌握的知识点,陆寒筱竟然都知道。 陆寒婷就不淡定了。陆寒筱这是怎么回事了?她斜着眼看陆寒筱,越看心里越是烦,连带着,把周瑾瑜都恨上了。她有些怀疑,周瑾瑜暗地里帮了陆寒筱,陆寒筱才会有了长进。 可之前, 自己明明是盯紧了陆寒筱的啊! “都是同学,串串门,也没什么不好啊!”明明知道陆寒婷很生气,陆寒筱却依旧是淡淡地开口,分明是要惹得陆寒婷越发的气。 陆寒婷气归气,还是不敢把周瑾瑜拦在门口的。陆寒筱说的不错,都是同班同学,她怎么能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呢?高玉凤也是不肯的。 周瑾瑜深知陆寒筱家里的情况,陆寒婷这么不待见她,她也不放在心上。进了陆家的门,高玉凤见有外人,殷勤地迎了过来,原本以为是陆寒婷带回来的,又见陆寒婷的神色不好,脸上的笑便微微收敛了一点。 “这是我们的同学周瑾瑜,她妈妈邀请我今天去她们家吃饺子。”陆寒筱向高玉凤介绍周瑾瑜,顺便知会一声,她一会儿要出门。 ☆、29.第29章 疑惑 听说要去别人家吃饺子,高玉凤就不高兴了,她是知道,周瑾瑜的妈妈以前和沈竹清关系格外好的。但凡是与沈竹清搭上关系的,高玉凤都不喜。‘ “怎么不早说呢?家里还备了你的饭呢。” 高玉凤说完,连招呼都不肯和周瑾瑜打,只说让陆寒筱给周瑾瑜备茶,自己跟着陆寒婷的后面上了楼。 陆寒筱心里冷笑,这种话,高玉凤怎么也说得出来,她又没有手机,要怎么提前跟家里人说?再说了,就算她有,她也只会提前和吴婶说一声,旁的人,谁又会关心她? 吴婶早端了两杯水过来,督促着陆寒筱喝下去,“天热,要多喝水,今天带去的水喝完了没?” 陆寒筱边喝,边点头,汩汩喝了两口,就将杯子放回桌子上,“都喝完了,我也不敢不喝完啊!” 陆寒筱从来没有这么嘴甜撒娇的时候,吴婶心里高兴,她笑着摸了陆寒筱的头,嗔怪道:“你还不敢呢?你不敢的事,还多吗?” 周瑾瑜见陆寒筱竟然是这么乖巧,也有些意外,她扭头看陆寒筱,见她吐了吐舌头,朝着自己扮个鬼脸,也不由得笑了。 “三哥在吗?”陆寒筱想到周瑾瑜还要邀请自己哥哥,便问吴婶。 “在,早上出去了一会儿,就一直待在楼上了。”吴婶指了指天上。 “我带你去找我三哥。”陆寒筱牵起周瑾瑜的手,带她上楼,想到什么,又扭头对吴婶道:“婶,一会儿我要去瑾瑜家吃饺子呢,您别安排我饭菜。” 吴婶点点头,她是知道周瑾瑜妈妈和沈竹清关系好的,也是知道沈竹清死前,托付了周瑾瑜妈妈帮忙关照陆寒筱和陆遥风的,只是这么多年过去,陆寒筱越是大,越是不喜欢周家,如今看陆寒筱像是懂事了,知道好歹,吴婶心里高兴,眼窝有些热,低头揉了揉。 陆遥风在电脑面前鼓捣着什么,他听到敲门声,便起了身,扫一眼窗外,太阳已经西斜,不知觉间,一天都过去了。他起了身,走到门口,拉开门,一眼便看到门口挤着的两个小脑袋。 “你说!” “你说!” 两个小家伙很小声在争着什么,手上还有些小动作。一个是陆寒筱,另外一个,陆遥风不认识,看两人背着书包,头上身上还散发着暑热,应该是刚刚放学回来。 陆遥风的唇角不自觉微微一弯,他身子让开,放两人进来,目光锁着陆寒筱,声音 不辨喜怒,问道:“到底什么事?” 两人一起抬头,看到陆遥风的第一眼,均是正愣住了。看陆寒筱发呆,陆遥风还好,只是,他扫了一眼周瑾瑜,眉头不动声色地锁起,如山峦重叠,带了些威压。 周瑾瑜毕竟是小孩子,脸色一白,便转过了头。陆寒筱则是双眼含着笑意,盯着陆遥风看,陆遥风也不恼,只问她,“有事?”边说,朝前走了两步,离得陆寒筱近了一些。 “嗯!”陆寒筱点点头,她偏头看一眼旁边的周瑾瑜,“三哥,瑾瑜的妈妈包了饺子,邀请我,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周瑾瑜听了这话,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她有些不可思议地去看陆寒筱,这种话,她怎么说得出来?明明是她也邀请了陆遥风,现在怎么成了,陆遥风要沾她的光才吃得上这顿饺子? 陆遥风没有答,他盯着陆寒筱。陆遥风的身材在同龄人中是算高的,而陆寒筱却偏瘦小,她只齐了他的腰,他看她时,需低着头。看她殷殷的样子,陆遥风心里叹了口气,只问,“你作业做完了吗?” “三哥?” “现在还早,你作业做完了我们才去。”陆遥风说完,不容陆寒筱辩驳,便对旁边站着的周瑾瑜道,“你先回去,一会儿我带小小过去。” 周瑾瑜家就住在小区对面,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周瑾瑜父母都很忙,她上小学一年级开始,寒暑假,就是独自一人呆在家里。以前,她和小寒筱关系没那么糟的时候,经常一个人过来找陆寒筱玩。 直到,陆寒婷在陆寒筱面前说,周瑾瑜家里穷得要死,陆寒筱要死跟她玩,就自降身份。 陆遥风这般,陆寒筱有种他在撵自己朋友走的意思,一时,有些为难,她牵了周瑾瑜的手,“我送你回去。” 周瑾瑜不由得想到她妈妈说过的话,“竹清当年没有看错人,遥风是个好孩子,有他在,小小不会有事”,她深信自己的妈妈,知道陆遥风是不舍得让陆寒筱送自己的,忙推拒,“没事,天这么热,没必要跑来跑去。你快点把作业写完,我在家等你。” 陆寒筱送周瑾瑜到门口,她还要往外送她,周瑾瑜催她赶紧回去写作业,“我妈妈今天休假,在家呢,我回去就让她快点包饺子,你们一去就能下锅。” 陆寒筱重新回到陆遥风的房间里,房门微合,她轻轻一推就开了。她的书包放在陆遥风房间,她进来时,陆遥风已经打开了她的书包,把她这两日做的卷子拿出 来在看。 陆寒筱走过去,在他面前蹲下,一起凑过去看那卷子,“三哥,你说老师是不是很偏心,我这样的作文,居然要扣五分,要不然我就是满百了。” 陆遥风扭过头,深深看她一眼。这一眼中,满是疑惑。陆寒筱不敢去看他的眼,心里头如装了满满一腔的兔子,蹦跳得让人难受,她有些不稳,一手撑着茶几,一手抓着陆遥风坐的椅子的扶手,“三哥,听说你这次又是全省第一呢。” 眼前的人,还是那个人,却变了。 陆遥风把卷子递给她,随口问一句,“今天还好吧?” “三哥,今天是你打电话给刘建堂了吗?” 陆寒筱将卷子折起来,放回了书包,正要提起来,回到自己房间里去写作业,却听到陆遥风道,“就在这儿写吧!” 他头也不抬,眉眼深深,声音里虽然透着些魅惑,但冷得如冰。陆寒筱不知道自己哪一点又得罪了他,也不敢问,乖乖地提了书包走到窗边的书桌前。 ☆、30.第30章 乖巧 书桌上,放着陆遥风的笔记本电脑。他只手拿了起来,往旁边挪了挪,只占了桌子的一脚,空了大半的位置出来。陆寒筱便不客气地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乖巧地掏着书包。 她很自觉,心里依稀记得从前陆遥风也管过她的学习,每天放学回来,都会先看看家校联系本,上面,老师要求学生抄写每日要完成的作业。只是,一开始,小寒筱抄不完,再后来,她破罐子破摔,也懒得抄。陆遥风想帮她,她也不领情,久而久之,陆遥风就管不了了。 到最后,陆遥风也不想管了。 这一次,陆寒筱自己掏出了家校联系本,递给陆遥风,陆遥风抬了眼皮,盯着本子看,手上却没接。他坐的凳子稍微矮一些,也依旧比陆寒筱高出很多,他身体带着压迫之势,少年的眉眼已经有些威严。 陆寒筱无法,只得翻开了本子,心里也积了委屈,“三哥!” 她软软地喊着“三哥”,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一双细嫩的小手举得高高,时间长了,略有些颤。陆遥风心里叹了口气,他只扫一眼便能看明白她今天的作业是什么,何须她一直这么举着,“开始做吧!” 陆寒筱见他神情,便已得知,他还是看了她的家校联系本,对自己今天的作业,心里有数了。 陆遥风有轻微洁癖,他房间里永远收拾得整齐干净,一尘不染,处处都井井有序。宽大的书桌边上,磊了一摞书,天文地理,经济杂志,都有,惟独没有他这个年纪的少年喜欢看的小说。就如同他现在,敲开电脑,屏幕上全部都是曲线,是一支支股票的走势图。 陆寒筱侧过身去,瞅了一眼,柔声道:“三哥,你在炒股?” 陆遥风挑眉看了她一眼,虽没有说话,个中意味已经很明显。他没有否认陆寒筱的猜测,也警告了陆寒筱,让她专心写作业。 陆寒筱吐了吐舌头,调皮一笑,忙掏出作业,趴在桌上写了起来。她没有看到,陆遥风低着头,嘴角轻轻扬起,他低垂的眸子里,光芒潋滟,是少有的柔和。 陆寒筱身子坐得端正。信阳陈家规矩多,她小的时候,父母管得也很严,就算后来,双亲都去世,还有姐姐督促。很多好习惯,倒是都保留了下来,经过一世,倒是都渗入了她的骨子里。 陆遥风本只是想要瞟一眼,可看到这小小的身体,他神色变得沉思。他跟着沈竹清四年多,是他刚刚长成的年纪,他记性又好,沈竹清说的话,做的事,他耳濡目染下 ,都记在了骨子里。 “有的人看人,是看一个人的衣着,但真正的人看人,看的是你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站如松,坐如钟,等你真正能够做到的时候,你就发现,你已经进入了一个新的境界。” 是以,长长的四年的时间,他在沈竹清膝下,连坐和站都不得自由。但,规矩礼仪,却已经融入了陆遥风的血脉之中。 陆遥风曾经也想这么教导陆寒筱,他在想,沈竹清死了,他们没有了妈妈。长兄如父,他应当担负起教养陆寒筱的责任。无奈,陆寒筱却根本不上路,连亲近都不愿和他亲近。 他慢慢的,从抑郁,到失望,再到最后的绝望,陆遥风以为自己这一生,只需要养着这个小妹就好了,保她衣食无忧,没想到,陆寒筱竟然还有迷途知返的一天。 作业一共有四项,陆遥风看似在仔细研究股票曲线,陆寒筱做完一项,陆遥风便顺手接了过来。他有多久没有帮陆寒筱检查作业了?陆遥风自己都记不住了,看着这一笔字,写的工工整整,作业本上也干干净净,陆遥风只觉得这么久,心底里对陆寒筱的那股气,也消散了许多。 “三哥,你帮我报听写吧!” 陆寒筱把今天学的英语课本翻开,递到陆遥风面前,指着老师要求要记住的英语单词,“这些,还有这些短语。短语是明天要学的,我已经预习了,看能不能写下来。” 陆遥风接过课本,前后翻了翻。陆寒筱生怕他翻到从前的学的课文上去,小寒筱以前上课,估摸着都是在打瞌睡,书上做的标记都是乱七八糟的。三哥要是看到了,一定是会看出端倪的。 好在,陆遥风并没有。 陆遥风的声音轻轻地响起,他似怕陆寒筱写不出来,报得也很慢。他的声音低沉喑魅,便是简单的单词,听在耳中,都有种余音绕梁的美。陆寒筱略有些失神,她回过神来,陆遥风正用询问的眼神望着她,陆寒筱忙提笔在听写本上写下来。 她听陆遥风的声音稍微习惯了些,后面再报听写,陆寒筱便不再失神。她从前也不是声控啊,这辈子,重生而来,除了对前世的事,有些疑惑,对世间事,并没有太多的执着了,却不想会失神在陆遥风的声音里。 好在,这个人,是她的哥哥。 单词,短语,都听写完了。陆寒筱正要拿过书本过来检查一遍,陆遥风已经伸手把她的听写本拿了过去,他逐次检查一遍,并无错误,眉眼也不由得舒展开来,“ 作业都写完了?” 家校联系本上,已经记清楚了今天要完成的作业,陆寒筱做完一项,陆遥风就检查一项,是以,对陆寒筱的进展,他很清楚。“明天要上的课,今天最好预习一遍。” 最好?陆遥风是在向她提出建议,陆寒筱知道,陆遥风是担心她会随时发飙,觉得他又在干涉自己了。 陆寒筱不需要费这么多心思在学习上,完成家庭作业,还有预习功课。但她却很乖巧地把明天要上的课指出来,又规规矩矩地把书本看了一遍,“三哥,明天的课文,我读给你听,你要觉得很流利了,我就不预习了。我们要赶去瑾瑜家里吃饺子呢。” 她很乖巧,也有小孩子的懒惰,陆遥风微微勾唇,霎时间,整个房间里似闻得到鲜花的芬芳,若有若无的香气袭来,陆寒筱似看到了芍药在枝头绽放。那轻轻的,花瓣展开的声音就在耳边。 ☆、31.第31章 严厉 “三哥,你以后别笑了,你一笑,吓死人了。” 陆寒筱夸张地拍了拍胸脯,她嘴里埋怨着,脸上却是挂着笑,小小的脸庞如玉一般的晶莹,细细小小的绒毛透过光线看得清晰,她眉眼弯弯,眼中是从前未见的清亮。陆遥风抬起手,揉了揉她的头,“读吧!” “讨厌!我发型都被你弄坏了。”陆寒筱很是嫌弃地拍他的手,将他的手从自己头上拉下来,他的手白皙,骨节分明,温热干燥,握在手里舒服极了。却不及陆寒筱的手,肉呼呼的,手背上还有明晰可见的浅窝。 陆遥风任由她握着自己的手,他另一只手已经拿着书本了,递到她面前,陆寒筱便松了他的手,接过书本来,开始读起来。 陆寒筱的声音轻柔,她不是平铺直叙地读,带了感情的色彩,清丽的声音在耳边,陆遥风一手撑着陆寒筱的椅背,凑到她身后,和她一起看着课文,“《父亲的菜园》,一条新修的公路,使我家失去了司机翠绿的菜园,……,父亲摸摸我的后脑勺,信心十足地说:‘当然能!’ 读到这里,陆寒筱停顿了下来,扭头看了看陆遥风近在咫尺的俊美容颜,他的眉如山峦,起伏而从容,凤眼狭长,眼角微微上挑,眼晶亮而有神。这张脸,是秀丽山川般的翡翠山河。 陆寒筱正要往下看,却见陆遥风挑眉看过来,陆寒筱忙定住心神,心里一边想,真不知道以后谁会成为她的三嫂呢?前世,似乎只听说陆遥风娶了一位京中的女子,她每日里是不是只需要看着她这个三哥,就可以饱了? 一直读完,陆寒筱的思绪都没有停下来,最后一个字吐出,陆遥风指了指两处,“这里多了一个字,这里少了一个字,不过,很熟练了。” “那就是说,我可以……” “再读一遍,不许有错,也不许走神!” 不待陆寒筱的话说完,陆遥风淡淡的声音打断了她,很轻,却让人不容拒绝,甚至,陆寒筱还听出了一丝严厉。 唉! 陆寒筱叹口气,上辈子,姐姐对她虽然管的也很多,但兴许是她本来就很乖了,还真没有这么严厉管教过。这都要怪小寒筱啊,以前她到底是有多皮? 无奈,陆寒筱这一次,真的不再走神。她再也不是以前被锁在冰璧里的孤魂,她重新活了过来,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她只要以后不忤逆三哥,他都会待自己好,至于他会娶谁,到时候不就知道了? 一字一 句,很认真地读完,直到最后一个字念出来,陆寒筱松了口气,这真是比前世高考上考场都要紧张呢,她实在是不想再让三哥觉得她不乖,对她失望,不想管他了。 陆寒筱扭过头,小心地看着陆遥风,他眼睛没有离开书本,“把段落标出来,把生字找出来。双横线里面的字画下划线,田字格里的打圈。” “知道了!”陆寒筱小小声地道。 陆寒筱不紧不慢地找着,就算有些字,她一眼就看到,却还是上上下下地看,毕竟,她只是一个九岁的孩子,就算成长为一个学霸,也还要一点时间的。从陆遥风前世的经历来看,他是个善谋的人,算无遗策,这样的人一定是具有敏锐的观察力。 她可不能让他看出端倪来。 只是,陆寒筱也想多了,不论如何,陆遥风是绝不可能会想到借尸还魂这种事的。他心里想的,不愧有沈家的血脉,也不愧是母亲生的女儿,她懂事过来,就和母亲一样的聪慧。 南安捷生了陆遥风,那是生恩。沈竹清养了陆遥风一场,把他视为己出,他这一生所有的记忆里,给予他温暖的人,沈竹清占得最多。毕竟,南安捷死时,他只有一岁多,那时候,他几乎是不带记忆的。 在陆遥风的心目中,南安捷是他的母亲,沈竹清也是他的母亲,她们两个人,在陆遥风的心中,所占的记忆是一样的。 陆遥风只微微闪神,待看到陆寒筱合上书,他已经回过神来了。他从自己笔筒里拿出一支笔来,翻开家校联系本。这家校联系本,之前小寒筱估计也没有好好保存,乱糟糟的,陆遥风一翻,并没有翻到最后一页,看到以前的记录,想起来记几笔,想不起来就一个字都没有的页面,陆寒筱忙别过了头。 她坐在椅子上,椅子较高,她的脚够不着地面,悬空一动也不敢动。她两手握拳,低垂着头,不用想,也不用去看陆遥风,只如今,身周这莫名其妙降低了的温度,冷风嗖嗖的感觉,就能想象,此时陆遥风全身散发出来的怒气和寒气。 三哥,又生气了! 唰唰唰! 只是,耳边传来写字的声音,气压慢慢回升,陆寒筱偏过头去,陆遥风在家校联系本的家长签字处,写下了自己的名字。陆遥风三个字,龙飞凤舞,如龙飞九天,少年的字已经笔锋含蓄,张而不露,字如其人,可以想见少年的性格。 这个人,前世,多少人被他外表迷惑,最后死于他之手。 陆寒筱收拾好了书包,她快走两步,“三哥,我先把书包拿去房间里放好,我在楼梯口等你!” 陆遥风点点头,他没有什么要收拾的,陆寒筱刚刚出门,他便跟在后面出了门。锁好房门,陆寒筱在前面听到声音,扭头看,陆遥风已经出来了,她便忙快步朝前跑去。 她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将锁好的门打开,她正要踏步朝前走去,门推开时,扇出了风,陆寒筱见地上有一页纸,上面密密麻麻工工整整地写着什么。 是谁从门缝里塞进来的? 陆寒筱捡起来,是陆遥风的字,笔力雄浑,笔锋含蓄,没有人能写出这么一笔字来。陆寒筱细细看去,竟然是《黄帝内经》上面第一节,陆遥风抄了原文,还详细地写了自己的注解。 ☆、32.第32章 胡闹 陆寒筱捧着纸,心里却是颤颤的。昨天,三哥没有理会她,可今天,趁着她上学,就把《黄帝内经》写了出来,生怕她看不懂,写了注解,放在她的屋里。 陆寒筱把书包放在书桌上,把陆遥风写的那张纸小心地放在抽屉里,她心底里一阵雀跃,出门时,都是一跳一跳的走。 从门里出来,陆寒筱将门锁好,把钥匙带在身上。陆遥风站在楼梯口等她,见她出来,深深看一眼陆寒筱手中的钥匙,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朝她伸出手。 陆寒筱愣了一下,她略有些不解,最后还是抬手把手中的钥匙放过去,准备放到陆遥风手上时,陆遥风却是一把牵住了她的手,带着她下楼。 陆寒筱的脸上,绽出了笑容。 周瑾瑜家就住在对面的小区里,一站路的距离,并不远。现在时间又还早,陆遥风便走得有些慢,“我送你过去,我还有事,八点钟,我再去接你。” “啊?你不去啊?”陆寒筱有些小小的失望,她轻轻地摇着陆遥风的手,可怜兮兮的眼神如小奶狗一般。 “遥风,这是……你妹妹吗?” 对面,一个女孩子手里拎着满满一购物袋东西,走了过来,她只扫了一眼陆寒筱,眼珠子盯着陆遥风的脸,看不够,如焊上去了一般。 很显然,这女孩子是了解陆遥风的,见陆遥风的眉微微一皱,她便忙挪开了目光,只笑着向陆寒筱,“吃不吃板栗?” 她从购物袋里拿出一袋子板栗来,递给陆寒筱,见陆寒筱犹豫地望着自己,笑着解释,“我是遥风的同班同学,外校初中部的团支部书记。” 看来,应当是一个学霸级的学姐。陆寒筱喜欢吃甜食,这板栗是用糖炒出来的,被人递到面前来,就能闻到一股子甜香。陆寒筱却绝不会如一个没有眼色的小女孩般去拿这糖炒栗子,就算她很想吃。 “喜欢就拿着!”陆遥风有些好笑,他一直盯着陆寒筱,自是没有错过她脸上一闪而过的馋涎,他从这女孩手中一把拿过糖炒栗子,递给了陆寒筱,又将她朝自己身边搂了搂,安抚她,想吃就吃。 陆寒筱自是不会客气,她接过糖炒栗子,从陆遥风牵着她的手里抽出了自己的手,拿出一颗栗子便剥了起来。 “喂,陆遥风,你好过分,我说给你妹妹吃,没说全部都给啊!” 陆寒筱吓了一跳,吃到嘴里的栗子差点卡在喉咙口了,惊愣着一张脸,望着这女 孩。说的也是啊,吃别人的东西,一般象征性地拿一点,没有全部抢过来的道理。 陆寒筱小小步地往陆遥风身边挪了挪,只是,看到这女孩脸上又惊又喜,又有些羞涩的笑,她低垂下了眼帘,费力地吞咽了一下,把喉咙口的栗子给咽了下去。 陆寒筱一点点小小的动作都被陆遥风看在眼里,他轻轻地拍着陆寒筱的后背,淡淡地挑眉,“上次,我帮你打跑了那几个人,这袋子板栗,就当是感谢我的救命之恩了。” 陆遥风说完,半搂着陆寒筱的肩,就往前走,他将她护在怀里,那般小心。女孩子的目光追随着陆遥风,被这样一个人护在怀里,那种感觉一定是……死也愿意的吧? “陆遥风,我的命只值一袋子板栗吗?真是过分!” 后面四个字,声音很轻,带着嗔怪,陆寒筱扭过头,从陆遥风的胳膊下偷偷地看着女孩子,她脸上的毫不掩饰的爱慕,羡慕,和娇羞,焦躁,都被陆寒筱看在眼里。 “三哥,她叫什么名字?”陆寒筱小声地问。 “班上的同学,叫贾玲。”陆遥风道。 “三哥救过她吗?”陆寒筱再次回头望了那女孩两眼,女孩子还站在那里,因为陆遥风挡住了陆寒筱的动作,她并没有发现陆寒筱在偷看她,只是,她的目光依旧是胶在陆遥风的身上。 “嗯。”陆遥风很显然不愿谈这个话题,只低头问陆寒筱,“好吃吗?” 当然好吃,从别人手里抢过来的东西最好吃了。陆寒筱剥了一颗栗子,递到陆遥风的嘴边,笑着道,“三哥尝一个!” 陆遥风偏了偏头,本能地想要躲开,最后还是含住了陆寒筱两指间的栗子,唇瓣触到陆寒筱的指头,指甲壳轻轻地刮在上面,那种感觉……令得陆遥风愣了一下。 陆寒筱的指尖自然是触碰到了陆遥风柔软的唇瓣,她像是占了极大的便宜,夸张地甩了甩自己的手指头,又要朝陆遥风的唇伸过去,笑嘻嘻地道:“三哥,三哥,来,再给我摸摸!” 陆遥风饶是冷静自恃,此时也忍不住耳根子有些泛红,他抬手点了点陆寒筱的鼻尖,葱葱玉指,又有青竹的韵味,点在陆寒筱玉雕般的鼻头上,那一瞬间的画面,美得如春花秋月。 “胡闹!” 陆寒筱依旧是笑呵呵,她抱着板栗袋子,舀起一颗,剥了一颗,陆遥风朝她伸出手,陆寒筱便将剥了的板栗壳子放在陆遥风的手上。谁能想到,这 只手,细嫩光滑修长,指节分明,将来会掌商界风云,此时此刻,却在帮自己拿板栗壳。 这大约是陆寒筱重生而来,最为感慨的事了,她不由得往陆遥风身边一靠,“三哥,我竟然能做你的妹妹!” 陆遥风是听不明白这句话的,陆寒筱个子小,只齐了他的腰身,他不得不低下头才能看到她,见她眉眼弯弯,不像是在冷嘲热讽的样子,又不知她这话中的意思,“什么意思?” 声音清冷,陆寒筱仰头望他,见他锁了双眉,便知这人是想左了,“我是觉得很荣幸啊,三生荣幸。我听说,你这次考得很好了,除了语文作文,其他的科目都是满分。三哥,你这次去英国伊顿公学,你都不知道学校里有多少人羡慕我呢。” 他去伊顿公学这件事,根本没多少人知道,陆寒筱的同学更是不可能得知。如远山般的眉慢慢展开,明明知道陆寒筱有一半的话是忽悠自己的,但知道陆寒筱的心思,陆遥风还是很高兴。 ☆、33.第33章 羡慕 “羡慕什么?” 低沉喑魅的声音里带了一些清泉般的音,陆遥风的唇角翘起,噙着一抹笑,正如此时,天边那一缕缕淡淡的,被夕阳映照的云彩,并不华丽,却勾人心魄。 “羡慕我有个好哥哥啊!”陆寒筱并不擅长夸人,前世她性子略淡,不善交际,姐姐陈宁筱将她护得极好,姐姐的性子更是偏冷淡,姐妹之间哪里有过这种你夸我我夸你的事儿。 只是,想到陆遥风今后在商界的翻云覆雨,想到之前小寒筱对他的伤害,陆寒筱少不得打起精神来应对陆遥风。她不求他将来能护着她多少,只希望将来能够在他的羽翼下安宁度日,不像前世那般死于非命即可。 前世,陆寒筱也听说过,陆遥风这人,护短。 “你知道就好!” 五个字,意味深长,陆寒筱心里忐忑之外,也大大地松了口气。从这五个字里,陆寒筱是听出了陆遥风的抱负的,也听到了陆遥风对她的许诺,她今生是他的妹妹,他定是要护住自己的。 陆遥风将陆寒筱送到周瑾瑜家楼下的时候,陆遥风手心里已是满满的板栗壳了。楼道前有个垃圾桶,陆遥风翻手将板栗壳倒进了垃圾桶里。他拍了拍手,正要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陆寒筱已经先一步抽出了一张湿纸巾,亲自为陆遥风擦手。 “三哥,我从没伺候过人呢!” 你是第一个! 陆遥风挑眉看了她一眼,这丫头,变了个人一样,自他回来之后,就一直讨好卖乖,总是在他面前邀功请赏。陆遥风用她帮他擦干净的手抚了抚她的头,“三零一,还记得吗?你自己上去,我八点钟会来,你在楼上看到我到了再下来。”陆遥风指了指门栋,让陆寒筱先上去。 “嗯!” 其实他来了,可以先打电话,不用她在楼上不时往下面盯着。只是,陆寒筱才把陆遥风的手机撞飞了,那个屏,也不知道他换了没有。见陆遥风身上已经穿着的一身旧衣衫,应当是去年的了,他正在长个儿,有些不太合身。陆寒筱想,她三哥必定也是没钱去换手机屏的。 陆寒筱抚了抚口袋,那里面是她攒下的压岁钱。小寒筱有些心事,这些年,但凡是别人避着高玉凤给她的压岁钱,她都攒了起来。她平时也比较抠门,没怎么用,倒是便宜了陆寒筱。 道了别,陆寒筱便上前去按门铃,叮咚一声,门栋的门打开了,陆遥风不放心,还是跟着她上去了。一直将她送到了门 口。他站在楼道的拐角处,听到周瑾瑜和陆寒筱说话的声音,将陆寒筱迎了进去,陆遥风才离开。 饺子已经包好了,只等着陆寒筱来才下锅。 好久没有看到陆寒筱了,黄瑞华看着进了门的陆寒筱,激动得双手不停地在围裙上搓着,一脸激动,眼中亮晶晶的,似乎还蕴着些泪。 陆寒筱心里说不感动,是假的。她上前两步,恭敬地站在黄瑞华面前,亲热地喊了声“姨”。她并没有像喊高玉凤那般喊黄瑞华是阿姨,“姨”这个称谓一向都是喊自己亲近的人的。 陆寒筱的变化说大很大,说不大,她的模样一点没变。她只是变的懂事了,兴许是大了的缘故。 黄瑞华扶着陆寒筱的肩,上上下下把陆寒筱打量了一遍,她嘴唇哆哆嗦嗦,看陆寒筱比看数年不见的亲生女儿还要激动。陆寒筱只知黄瑞华是自己母亲的闺蜜,当年沈竹清生她的时候,黄瑞华请了假,亲自照顾她。 这些年,小寒筱伤害的又何止是陆遥风一个人? “哥哥本来是和我一起来的,他还有事,就先去忙了,他说八点钟来接我,让吃饺子的时候,不用等他。”陆寒筱岔开了话题,果然,一说起陆遥风,黄瑞华的感情被打了茬,情绪平缓了很多。 “你三哥有时候也会来,不像你总是不来。他既然有事,就不管他。饿了吧?”黄瑞华牵起陆寒筱的手,引她到餐桌边,她陪着陆寒筱坐下,吩咐周瑾瑜,“瑜儿,去看看饺子煮好了没,浮起来了,就捞起来,可以开始吃了。” 餐桌上,摆了两个凉菜,五六个炒好的荤菜,一碗鸡蛋汤。这已经是很丰盛了,不是刻意准备的大鱼大肉,便显得格外亲近。 “妈,你也太偏心了,我真是怀疑,到底我是你亲生的,还是小小是你亲生的?”周瑾瑜一跺脚,撅着嘴,嗔怪一番,看似狠狠地瞪了陆寒筱一眼,这醋吃得要飞起来,可眼中还是盈了笑意。 黄瑞华却是大吃一惊,她生怕陆寒筱会翻脸,恨不得跳起来当着陆寒筱的面把女儿揍一顿。她女儿平日里很是懂事的,今天这是抽了什么疯? 陆寒筱却是握住了黄瑞华的手,“阿姨,瑾瑜这是羡慕嫉妒我呢,不理她!” “对,不理她,不理她!” 虽然不知道陆寒筱突然之间怎么这么懂事了,但这是好事。黄瑞华也不多想,随声附和陆寒筱,陆寒筱能够不计较,这是好事啊。 周瑾瑜 才走到厨房门口,听陆寒筱的话,回过头来,她不由得好笑,从来没想到,陆寒筱还是个这么没皮没脸的人呢。不过,她真的是变了许多,如今,倒是很遭她喜欢了。 她们这一辈,独生子女多,却也寂寞。 黄瑞华夫妻俩忙起工作来,真是忙得天昏地暗,少有能顾忌到周瑾瑜的时候。比起同龄人来,周瑾瑜也很能干。洗衣做饭打扫屋子,没有少做过。黄瑞华这才敢把煮饺子这种事交给她。 若是换了以前的小寒筱,少不得会以为自己陪着黄瑞华坐着聊天,周瑾瑜只比自己大了两三个月的女孩子去给她煮饺子,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但目前,陆寒筱却是不会这么认为的。 她只与黄瑞华稍稍坐了片刻,便起身道:“姨,我去帮瑾瑜。” 黄瑞华愣了一下,她真是想不到,陆寒筱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明白懂事了?这样的孩子,她以后还需要日日担心吗?“你坐着,哪里需要你来帮忙?我去,让瑾瑜过来和你一起吃饺子。” ☆、34.第34章 竹屋 话虽如此,陆寒筱还是跟着黄瑞华一起去了厨房,只不过,厨房太小,里面已经站了两个人了,有些转不开身,陆寒筱便没有硬挤进去凑热闹。 再说了,她是来做客的,和周家关系好,不需要做样子,若是她真的上前去帮忙,黄瑞华心里估摸着又不好受了。 饺子一个个浮了上来,在滚滚的开水中翻来翻去,白色的热气冒上来,将整个厨房蒸腾得一片水雾。陆寒筱看着周瑾瑜和自己的妈妈一起在屋子里边捞饺子边闹腾,想到自己,前世今生都没有太多和自己母亲相处的经历呢。 黄瑞华让周瑾瑜把饺子端到餐厅去,一转身,看到陆寒筱迷蒙着眼,思绪被抽走的样子,心里不由得一痛,走过来,将陆寒筱搂在怀里,轻轻拍着,“好孩子,快和瑾瑜一起去吃饺子。” 陆寒筱眨了眨眼睛,她也不是真正的九岁孩童,有些情绪或许会涌上来,却也不会影响心情。陆寒筱笑着跟上周瑾瑜,边走边看她端的盘子里的饺子,“我要吃荠菜鲜肉的,还要吃三鲜的。” “都有,都有。”黄瑞华也跟了上来,“看看这褶皱,密的就是荠菜鲜肉,稀疏的是三鲜的。你哥哥今天没来,他也喜欢吃三鲜的呢,还喜欢吃牛肉馅的。那盘牛肉馅的饺子我就没煮,放在冰箱里冻着,等你一会儿回去的时候带回去。” “好啊,我让吴婶明天煮给哥哥吃。” 若是说留给自己带回去,陆寒筱自然是不会要的,但若是给陆遥风的,陆寒筱却不会推辞。在小寒筱的记忆中,陆遥风与周家的关系很好,黄瑞华对陆遥风也很亲近,平日里也照顾颇多。 窗外,凤竹深深,风起,竹影摇曳,在窗上投下浅浅的影子。 屋子里,檀香轻轻绕绕,没有风透进来,满满的,一室香。这里是伽虞山的半山腰,山脚下是一处道观,谁也想不到,在这茂密丛林中,还有一座小竹屋,竹屋上盖着茅草,屋边上,长长的竹竿被劈开了,竹筒引了清澈的山泉水下来,细细地流淌进屋边的小塘里,几尾鲫鱼在里面游得很欢。 竹屋里,朝北,趺坐着一个身穿白色绸布练功服的老者,一双眼饱含着沧桑,目光深湛如海,看不出年纪,头上散乱地挽着个老式的发髻,用一根木筷子固定,只看到长长的胡须及胸,须发乌黑。这人身材瘦弱,可坐在这小小的屋子里,却状若山岳,只那气韵便让人心底里生了安宁。 陆遥风跪坐在这人的面前,坐得端庄,眼眸低垂,双手扶在 膝上,一动不动,格外恭谨。 “你是已经打定了主意了?” 好半响,就在陆遥风琢磨着走的时候,老者终于开口了。他满口的白牙,像是新长出来一般。声音清韵,自有一种仙风道骨流露而出。“我答应了你母亲教你,这么多年过去,眨眼已经这么大了。” 老者抬起眼,一团亮光就这样从眼睛里散出来,一下子把陆遥风笼在其中。陆遥风被他看在眼里,心底里微微有些颤动,这是他的师父,教了他十一年的师父。十一年前,他不足五岁,沈竹清牵着他的手到山下的道观里,那时候,道观的观主还是九真道长。 正逢九真道长的生辰,而九真道长与外公沈既济是旧交。那时候,九真道长是一百岁寿辰。外公临终前只有六十六岁,死的时候,也是一头乌发,母亲说,若不是外公心存死志,未必不能活到一百岁。 九真道长的屋子里还来了位客人,便是这人,他云游四海多年,路过这里,突然想起故人九真道长百岁寿诞,才过来。谁知,这人却被母亲给赖上了。 母亲说,沈氏族人曾经救过这人一命,这人也答应过若有机会,定是要应了沈氏一个条件,来还报当年的救命之恩。母亲便将他往这人跟前一推,说,沈氏只剩了她一人了,这人又老了,看来是报恩的时候到了,就让这人收了他做徒弟。 这人是从来没有在那一处落脚过,一直以来都是四处游荡。一开始还不肯,后来,碍于救命之恩,又把他摸了一遍,说他根骨极佳,方才收了他。 这人,便是教了他十一年的师父昆山老人。 “你既然打定了主意,就去做吧,师父我明天一早也要走了。” 没有人知道昆山老人到底活了多少岁,陆遥风也从来没问过。他跟着昆山老人的时候不足五岁,但他生性沉稳,没有其他孩子那么多的好奇心。他也深知这机会来之不易,每周过来两天,昆山教什么,他用心学什么,从不多话。 他只知道,十一年过去,他没有在昆山的脸上看到任何岁月留下的痕迹。 “师父,我只是去两个月,还是要回来的。”陆遥风虽然早知道昆山老人最近是一定要走的。这些天来,他拘着自己背了很多功法口诀,有很多,他仔细参详也不得其解,他问,老人只说他以后就会知道的。 这是从未有过的事,以前,老人教他教得很扎实,怕他贪多嚼不乱,如今却是一反常态。 “我只 跟着我师父学了十年。行行业业,都是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老者话里说得坚决,看陆遥风的眼神却是很温和,带着不舍,是长辈看晚辈的慈祥的目光。 陆遥风便不再说别的,只问,“以后,我再去哪里找师父?” “有缘自会相见!” 陆遥风出门后,九真道长从竹林中走出来,进了竹屋,十一年的光阴,九真道长渐渐能够显出些老态来了。他在方才陆遥风跪坐的蒲团上坐下来,笑骂道:“老货,你不是说怕你这徒儿将来杀戮太多,有伤天和,现在怎么又这么放心,教了那么多给他?” 昆山比九真道长活得年头要长的多,现如今,在这地球上,活过昆山的人,谁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他自然是看出九真道长说这话的意图,他笑着摇摇头,“我教给我徒儿的,这十一年来,也尽数都教给你了。只不过,我限于门规派别,不是拿原话来教你的。可你看看,你又领悟了多少?” ☆、35.第35章 手机 九真道长的脸一红,他早就知道,在昆山这老货面前,是什么都藏不住的,他别开脸,上下打量一遍这竹屋,福人居福地,福地福人居,这小小的竹屋这么多年来,竟是无一丝破损。 昆山是个得了道的人。 “贫道可不是嫉妒你那小徒儿,是你之前说,你这徒儿戾气太重,将来杀伐必多,恐他入了魔,会害了他性命,才只肯教他一些保身的功夫吗?” 昆山不再叹气,他收陆遥风为徒,并不完全是因为碍于沈氏的救命之恩,若陆遥风无可造之材,不论沈竹清如何说,他都是不会答应的。他活了这么多年,还不知能活几年,他是要收个关门弟子,却一定不能是不可教之人。 但,陆遥风不是,只是,他观陆遥风的命格,是七杀命格,为孤克刑杀之星宿,亦成败之孤辰,在数主肃杀,专司权柄生死。七杀化气为将星,此曜有如军中大将,本是极贵的命格,无奈,落在陆遥风身上,却是七杀孤星的命格。 他这样一个人,这样的命格,将来只怕会搅得天下都不安宁。 “斗转星移,什么都在变,几天前,他的命格竟然变了。这么多年,我也算是走了不少地方,这样的事,还真没遇到过。” 听这意思,昆山老人也觉得不可思议。九真道长更是感到惊诧了,一个人的命格不是不会变,这种情况,古往今来,只在那些大忠大奸大愚大智者身上,陆遥风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照这么说,他今生前程将不可限量? “谁是紫微入命?” 七杀紫微,化权反作祯祥,是指七杀和紫微同宫遇吉,这样的格局多能在事业上执掌大权,在商则为商界中的钜子。只是,问出这句话后,九真才发现自己孟浪了。命格之事,牵扯太多,一命二运,能少说一个字,绝不多说半个字。 片刻之后,竹屋外面有小童进来,端了素酒,和几个小菜。九真便不再多言昆山师徒的事,只与昆山论了半天《参同契》,魏伯阳当年留下来的奇书,若能窥探一二,对九真来说,当真是受用无穷。 九真也知昆山怕是不会多留了,只想在昆山走之前,能够有所领悟。他已经活了一百一十岁了,岁月无多,而他还不想死。 陆遥风已经下了山,迦南山距陆家所居的富贵苑不远,只离了两站路的距离。他看了看时间,还略有些早,便放缓了步子,慢慢地踱到周瑾瑜住的小区里。 天气晴朗,夜色也极好。陆寒筱 和周瑾瑜吃完饺子,送黄瑞华去上班之后,两个人便在小区门口的商街上逛看。陆寒筱惦记着她昨天早上把陆遥风的手机屏给撞坏了,也不知道那手机是只碎了屏还是连里面都坏了。 陆遥风要去英国伊顿公学,去那么远的地方,要是没有通讯工具,离家那么远,有个什么事,该怎么办才好? 陆寒筱出来时,就把自己攒的所有零花钱全部都拿出来了,也不过一千八百多块钱。她本来不止这么点钱的,这些年,跟着大伯住在南湖的奶奶,心疼她没有妈妈,跟着后母过日子,天天惦记着她,每次见面总会塞些钱给她。 若不是小寒筱被人哄骗,次次都把钱拿出去花,陆寒筱手上不说有数万块,也绝不至于只有这一千八百块钱。 买个好一点的手机都买不到。不过,好在,陆遥风被摔坏的手机也并不是有多好。 “你不知道老师不让带手机去学校?” 一开始,周瑾瑜以为陆寒筱是想在夜市上买些零嘴,买几个头花或是其他好玩的,见她只围着手机专柜转,便有些不欢喜。还以为陆寒筱改邪归正了,没想到,才多大一会儿,就又想起买手机的心思了。 她们是小学生,要手机做什么?且陆寒筱看的还都是些智能手机,是想玩游戏还是想上网? “我知道,我是帮我哥哥买的,我想买一个送给他!”陆寒筱看中了一款手机,让售货员把样机拿出来看。 这年头,人不可貌相,都是独生子女,手上谁没几个钱?更何况,这附近有好几个豪华小区,其中有整个江市最贵的富贵苑在这里。售货员见陆寒筱两人年纪小,也不敢小觑。又听说陆寒筱是要买了送给自己哥哥的,便琢磨了一下,拿出一款时兴的仿苹果的国产手机给陆寒筱,“这款不错,款式很适合男孩子,内存又大,分辨率高,用的是最新的处理器。” 陆寒筱拿在手上看了看,也感觉不错,与自己选的那一款相比,越发拿不定主意要选哪一款了,便问周瑾瑜,“你觉得哪一个好?” “看你三哥喜欢哪一种?”周瑾瑜白了她一眼,以前没少听她说她三哥的坏话,现在又巴巴地跑来花这么多钱买了手机送给他。 陆寒筱不是那种会纠结的人,对比了一下,还是拿了自己选的那一款,一共一千七百五十块钱。钱花出去,最后只找了五十块钱回来,她提了新买来的手机,和周瑾瑜一起出去。 “你不是不喜欢你三哥吗?怎么还想 起来给他买手机?”周瑾瑜不解,她已经察觉出陆寒筱的变化,就直接问了出来。 “我三哥很好啊,我没有不喜欢!”陆寒筱一口否认。 周瑾瑜翻了翻白眼,她是真心佩服陆寒筱的,她大可以睁着眼睛说瞎话。不管怎样,陆寒筱能够和她哥哥和好,都是好事。 陆寒筱老远便看到等在周瑾瑜家楼下的陆遥风,月光如水银倾泻,洒在他的身上。少年还没长成,修身玉挺,如翠竹。路灯昏花,他的脸看着有些朦胧,但那深深湛湛的眼,是夜色也挡不住的亮。 陆寒筱快跑两步过去,一把牵起陆遥风的手,“三哥,你来了!” “嗯!”陆遥风应了一声,反手把陆寒筱的手牵住,对周瑾瑜道:“瑾瑜,你先上去吧,我们要回去了。” ☆、36.第36章 道歉 陆遥风的话从来就不多,周瑾瑜极喜欢了这个邻家哥哥,长得一副好眉眼,性情虽然孤冷了些,但待她还是很好的。“妈妈说让你拿些饺子回去,我上去拿下来。” “不用了,我下次过来吃!”陆遥风淡淡垂眸。 周瑾瑜有些失望,妈妈都已经放在冷藏室里冻着了,只等着陆遥风来拿走。不过,她很清楚陆遥风的性格,他从来是个说一不二的人。周瑾瑜看了一眼陆寒筱,本想她开口劝一句,方才,她不也想把饺子拿回去给陆遥风吃吗? “三哥,我上去拿吧,你晚上有没有吃饭啊?会不会饿?拿回去,我帮你煮。”陆寒筱说完,也不等陆遥风说不,就把手里提着的手机袋子递给了陆遥风,转身和周瑾瑜一起上楼。 陆遥风竟然同意了。周瑾瑜扭头看了眼陆遥风,便追着陆寒筱上楼去。 过了这么多年,出了这么多事,一旦陆寒筱向她哥哥示好,陆遥风还是这么宠着她。 周瑾瑜已经不想说什么了,她只遵照妈妈说的,把饺子打包,递给了陆寒筱,看着陆寒筱出门,下了楼,和她哥哥一起离开。 陆寒筱下楼来,陆遥风把陆寒筱买的手机递给她,准备从她手里接过饺子。陆寒筱没有接手机,却把饺子一股脑儿递给了陆遥风,“三哥,你那个手机,不能用了吧?我买了一个,送给你。” 陆遥风愣了愣,牵着她的手,声音没有起伏,“又怎么了?” 陆寒筱听他这么问,有些委屈,她嘟起嘴,不高兴地道:“三哥,我是真心的,真心向你道歉。” 说完,陆寒筱的手抚上陆遥风的胳膊,一直往上摸,摸到他大臂内侧,那里,弯弯曲曲凸起的疤痕在她柔软的掌心里是那么明晰,“三哥,你这里还疼不疼?” 还疼不疼?伤口愈合了之后,心底里还疼不疼? 陆遥风的手,微微一紧,他握着陆寒筱的手并未感觉到疼,他便松开了。陆遥风一路都没有再说话了。兴许,陆寒筱这么一问,勾起了他心里不好的回忆。那一年,他的年纪也不大,陆寒筱拿着西瓜刀割断了他大臂上的动脉,血流如注,他也差点就死了。 陆寒筱心里却不后悔,事情过去了那么久,就算他们是亲兄妹,道歉的话,却不能不说。她现在说,或许晚了,但她总是要开口的。 陆寒筱轻轻地松手,但陆遥风却没有,他依旧握着陆寒筱的手,带着她走过隐隐约约的街灯,走过了嘈杂的 夜市,走过了车来车往的十字路口,走进了静谧的小区。 进了家门,陆遥风才松开她的手,抚了抚她的发,柔声道:“三哥还没有吃晚饭,会煮饺子吗?” “会,当然会!”陆寒筱一阵惊喜,陆遥风一路牵着她的手走来,他一句话不说,她心里并不觉得他其实是宽恕了自己的。当初,小寒筱那般不喜欢他,可陆遥风对他的那个妹妹却是仁至义尽。 直到此刻,陆遥风说让她帮忙煮饺子,她才知道,他心底里,是真的不怪她的。 “让吴婶帮你,女孩子,还是要学些家务,将来嫁不出去!”陆遥风是何等言少的一个人,见陆寒筱心里忐忑,才打趣自己这个妹妹。 他说完,提了陆寒筱送的手机上楼去。陆寒筱拎着饺子,站在楼下客厅里,望着他一步一步往楼上去的背影,似乎看到了这个少年前世一步一步,走向人生巅峰的路。 陆寒筱前世也自己做过饭,自然是不需要喊吴婶帮忙来煮饺子的。只是,她也怕她若自己一个人下厨,陆遥风会担心烫着了她。也正好,吴婶出门来问他们有没有吃饭,陆寒筱便让吴婶在一旁指点,她要亲手给陆遥风煮饺子。 “这就好,这就好!”吴婶激动得搓着手,陆寒筱和陆遥风修好,她是这世上最喜闻乐见的那个人。 她原以为陆寒筱骄纵惯了,在陆家也从来没有动手做过什么,没想到,她看陆寒筱一举一动,极为稳妥,不由得大喜,“有的人在有些方面,就是天赋好。小小这是在下厨方面无师自通呢。不过还是要小心,别烫着了。” 怎么会让自己烫着?陆寒筱一口气下了二十个饺子,饺子包的也不小,她只不过看陆遥风平常吃的不少,今天又饿到这么晚,哪怕吃不完,也不能让他吃个半饱。 正好陆家晚饭时还有剩下的鸡汤,陆寒筱一起把鸡汤热了,饺子煮熟之后,捞起来,放到鸡汤里,又在上面撒了葱花,滴了两滴醋汁,陆寒筱这才开心地把饺子端到楼上去。 陆寒婷应当是盯着陆寒筱的,走到转角,往上一望,陆寒婷趴在楼梯扶手栏杆上,俯视着陆寒筱,“什么时候沦为丫头了?昨天帮我端牛奶,今天又是在谁跟前讨好?” “我也想讨好你啊,昨晚才帮你端牛奶,谁知道你命这么薄,连我一杯牛奶都喝不上不说,还灌了一书包。是不是阿姨帮你在老师面前说了好话?”陆寒筱笑着,一步步往上,靠近她。 陆寒婷走过来,站 在楼梯口,她两手握了拳,小小的脸上满是怨毒,她做好了准备,只等着陆寒筱再往上走一阶,她就会毫不犹豫地出手,把这满满一碗饺子,推在陆寒筱的身上。 陆寒筱笑了一下,她怎么就看不透陆寒婷心里头在想什么,这同样是九岁的孩子,到底听了高玉凤多少荼毒的话,对她和陆遥风两个人如此怨恨,处处陷害,不遗余力。 “陆寒婷,这碗饺子,我可是花了不少功夫呢,你说是你手快还是我手快?我要是和你一起动手,你说到底会泼在谁身上?”陆寒筱似笑非笑,眼中无情似海,冒着丝丝寒气。 陆寒婷不由自主地往后一退,陆寒筱明明比她站得低,可她却似看到陆寒筱一步步压迫过来,迫得她一步步往后退。陆寒婷醒过神来的时候,陆寒筱已经站在二楼,与她面对面,平静的眼神望了她一眼,陆寒婷却清晰地看到其中的不屑。 ☆、37.第37章 绝色 陆寒筱气得眼睛都鼓出来了,脸也胀得通红,陆寒筱从她身边转身离开时,陆寒婷正要伸手去推陆寒筱。她面对面不敢动手,难道还不许偷袭吗? “小小!” 走廊那头,陆遥风低沉喑魅的声音平静地响起,陆寒婷的手伸到一半缩了回来,她看到陆遥风的目光如利箭一般射过来。陆遥风不知道有多美,可陆遥风的美总是令陆寒婷感到害怕。 他就像是一条美人蛇,他从不轻易看她一眼,但每每一眼,用妈妈的话说,就像是蛇吐出的信子。 陆寒筱像是背后长了眼睛。陆遥风一喊她,她没应,却是回过头来望了陆寒婷一眼,似笑非笑的眼里,满是戏谑和耍弄。 “你们欺负我!呜呜呜!”陆寒婷到底只有九岁,有些撑不住,两行眼泪从眼里奔腾而出,一跺脚,就朝高玉凤的卧室跑去。 陆寒筱觉得好笑,小孩子就是这样,打不过骂不过了,就习惯找大人。 陆遥风等着陆寒筱走过去,接过她手上的盘子,他凤眼一挑,脸上已是显见的笑容,听陆寒筱在旁边邀功,“三哥,这是我自己亲手煮的。正好厨房里还有鸡汤,就做了鸡汤水饺。” 鸡汤是现成的,饺子也是别人包好了她直接煮就好了。不过,这样的小事,对九岁的陆寒筱来说,是一件大事,对陆遥风来说更是意义非凡。 一大碗的饺子,陆遥风吃得一个不剩。他难得吃这么饱,跟着师父练功之后,他一直都是保持着七分饱两分寒。只是,陆寒筱坐在他旁边,小手撑着下巴,一直盯着他,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吃饺子,那满足感,好似这饺子都吃到了她的肚子里。 就好似,看陆遥风吃东西,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事。而陆遥风在陆寒筱的注视下,慢吞吞地吃着饺子,顶灯很亮,灯光落在他的脸上,将他的整张脸照得越发俊美。他一举一动都是沈君婉精心调教过的,他本就带了与生俱来的贵气,举手投足之间如清风皎月般的高雅,也自有一股子清贵之气。 陆寒筱几乎是看呆了,她虽然只是个九岁的孩子,但她骨子里是十九岁甚至更老的灵魂。她前世死于十九岁,魂魄却是在冰璧中被锁了十二年,岁月将她的灵魂浸染得越发老成。 这人虽然是她的哥哥,但她一个活了三十多年的人,也免不了喜欢看美人。 陆遥风放下筷子,挑眉朝陆寒筱看过来,这小丫头,到底在想什么?陆寒筱被他这一眼看得回过神来,忙抽了 桌上的纸巾递过去,“三哥,好吃吗?” 自然是好吃的,浓郁的鸡汤,又是他最喜欢的牛肉馅的饺子,吃起来似乎比平常的味道要更好一些。 “在想什么?”陆遥风问得漫不经心,可目光却是压在陆寒筱的身上。他这样的语气,将他骨子里藏着的那点子慵懒之气都泄了出来。 这些日子,陆寒筱对陆家的情况也知道得不少。她不是小寒筱,对所谓的吴兴沈氏一无所知。从吴兴沈氏出来的人,调教出来的孩子,不论他内心底是什么样的人,面上必然是无懈可击的端庄斯文。 陆寒筱前世生在信阳陈家,陈家也是传承了很多年的世家大族。陈家人是杏林高手,却也不是一味的救死扶伤,悬壶济世。要成为杏林高手,先要成为文人,若不然,怎么看得懂那些用古言传下来的医术? 一代代的读书人下来,沉淀出的便是陈家这样不世出的大族。 陆寒筱自然是清楚,陆遥风怕是不像旁人看到的那般,一举手,一投足,处处有礼,规矩仪态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总是恰到好处。 只是,他这个人,生就了的好容貌,身上自带的那股子气质,便是他的慵懒,也带着蛊惑人的魅。他这样的人,如云端高阳,只适合高高悬在空中,没有人敢靠近,唯恐被灼得尸骨不剩。 陆遥风靠在沙发上,他单手支着头,两腿叠在一起,他斜斜地歪着身子,让他松了一颗扣子的领口敞得更多了一些,从陆寒筱坐的角度可以看到他精致的锁骨,浅浅一弯,肌肤白皙得如一抔雪。 陆寒筱抿唇一笑,她略微往旁边挪了挪位置,让自己与陆遥风距离稍微远一些,她是想要躲开他,“我在想,哥哥这样的绝色,也不知将来哪个女孩子能消受得起。” 果然,听到“绝色”二字,陆遥风眉头深陷,他缓缓飘过来的目光中带着一股子威压,眼眸极为幽深,见陆寒筱全身戒备,一副随时想要逃离的架势,他不由得微叹了口气,直起身来,眨眼间,规矩守礼,清贵湛然的少年便又回来了。 “胡说八道!” 陆遥风说完,也不再理会陆寒筱,只身进了卧室,过了片刻,便听到屋子里传来了水声。 她这个哥哥,什么时候对自己这么信任了?她还没走呢,他就去洗澡去了? “三哥,我先回房间了?”陆寒筱站在门口,朝里喊了一声,也不知陆遥风到底听到没有,陆寒筱等了等,没等到回应,便端 了盘子和空碗,出门时,不忘帮他把门锁好。 陆寒筱穿过长长的走廊,她的脚步很轻快,重生而来,最大的危机解除了,她不用再担心和三哥之间的那点子过节,以后她只要不得罪他,以陆遥风护短、重情的性子,他以后也绝不会亏待自己。 这便够了! “哟,咱们陆家的小丫头这是服侍完人了?怎么样,三哥巴结完了?”陆寒婷小小年纪,想学那妖妖娆娆的样子,却不想,学来学去,最后踩着歪歪扭扭的步子,像是喝醉了酒的人,格外可笑。 “是啊,怎么,还想我给你端杯牛奶?你喝得起吗?” 原本以为陆寒筱会被自己激怒,毕竟,陆寒筱一向都很自傲,她仗着自己的妈妈是陆一鸣的元配,仗着陆家的老太太宠着她,从来不把自己和陆雨辰放在眼里,就别说陆遥风那个人了。 ☆、38.第38章 教训 而今,陆寒婷把她说成陆家的小丫头,极尽贬义了,没想到,陆寒筱却毫不在意,还能很平静地给予反击。反倒是把陆寒婷气得要跳起来了。她想到今天早上她书包里灌了牛奶,作业和课本全部都打湿了,她不能交作业,妈妈用吹风机帮她把课本一页页吹干,又帮她打电话给老师们解释。 她到了学校之后,被人热嘲冷讽,都说她是不想写作业自己往自己书包里灌牛奶。她从来还没有受过这样的气。 这一切,都是拜陆寒筱所赐。陆寒筱以前虽然跋扈,但用妈妈的话说,蠢得可以拿去卖,她什么时候在陆寒筱面前吃过瘪? 一定是三哥,是陆遥风那个贱货生的私生子,是他在教陆寒筱怎么欺负自己。 只要挑拨他们的关系,让陆寒筱还像以前那样讨厌陆遥风,陆遥风也就不会管她了。那时候,她想怎么欺负陆寒筱就怎么欺负。 “你以为你跟个丫头一样,给三哥端茶送水,他就喜欢你了吗?”陆寒婷仰着下巴,在这个家里,现在是她妈妈当家,陆寒筱想要越过自己去,也要看她同不同意。 “不然呢?”陆寒筱边走,边道,“不巴结三哥,巴结你吗?你配吗?” 陆寒婷到底年纪小,她妈妈虽然是小三上位,但也毕竟上位了,还从来没有人能当着她们母女的面说这样的话,听了这话气得脸通红。她妈妈好歹也是陆一鸣的妻子了,难道还连一个与陆一鸣一夜春风的歌女都比不上了? “陆寒筱,你闭嘴!”陆寒婷比陆寒筱高出半个头,在女生里头,陆寒筱的个子不算矮,实在是陆寒婷长得人高马大,个儿太高了,她仗着自己比陆寒筱个高,底气也足,抬手就是一巴掌,朝陆寒筱扇过来。 巴掌声没有响起,相反,陆寒婷的手腕猛地一痛,陆寒婷半天才回过神来,她的目光沿着自己的手臂往上,她的扬起的手腕被扣在陆寒筱的手中,她只手端着盘子,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脸仰望,正冷冷地看着自己,不输半点气势。 “陆寒筱,你疯了?” 陆寒婷一直谨守她妈妈让她当个淑女的要求。沈竹清死了,可一直被高玉凤深深惦记,沈竹清留了个女儿下来,她便要看看,陆寒婷和陆寒筱相比,只要陆寒筱输了,她高玉凤就赢了。 可淑女,是这么容易养成的? 陆寒婷此时哪里还记得起她妈妈嘱咐过什么了,她被扣在陆寒筱手中的手腕挣扎一番,丝毫动弹不得,她正要喊 ,陆寒筱凑了过来,她的额头离陆寒婷的脸不到半指,“我说过,让你不要再惹我,你怎么总是不听话呢?好妹妹?” 陆寒筱从来没有过这般神情,她的眼里有着一种实质性的寒光,陆寒婷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吓得不会跳了,她奋力挣扎,想要抽回自己的手腕,却不想,陆寒筱猛地松手,力道一撤,陆寒婷噔噔噔地往后退去,咚地一声,便跌坐在地上。 “呜哇!” 这声音,陆寒筱掏了掏耳朵,哭声震天,震得她耳朵都快聋了。陆寒筱扯着眼睛看了看陆寒婷,捧着盘子先下去了。陆寒婷这一哭,今日晚上,一时半刻怕是不能了结,她还是先把盘子放好了再说。 果然,在楼下喝了杯牛奶之后,陆寒筱上来时,高玉凤穿着一身红色的丝质睡衣,踮着双拖鞋,正在拉扯坐在地上的陆寒婷。 “呜呜呜,我不起来,我不起来,我要陆寒筱去死!” “乖,先起来……” 高玉凤的声音略有些嘶哑,她低着头,陆寒筱只看得到,灯光下,高玉凤露出的那个略显富态的双下巴,在卸了妆的情况下,白的有些亮眼。听到陆寒筱上楼的声音,高玉凤抬起头来,狠厉的眼神朝陆寒筱看过来。 “寒筱,是不是你欺负妹妹了?” 陆寒筱漫不经心地扫了坐在地上的陆寒婷一眼,复又抬起眼,与高玉凤对视,“我怎么欺负她了?我倒是不知道。” “明明是你把我推在地上的,明明是你。”陆寒婷哭得脸上跟花猫一样,鼻涕眼泪糊了满脸都是,她哭得一抽一抽,气都喘不过来一样,看上去格外可怜。 “我推你?你确定?难道不是我扶着你,你不让我扶,拉我的时候不小心把自己给扯得摔了?”陆寒筱似笑非笑,她的目光盯着高玉凤的眼,那双眼看上去似乎是哭过,红红的,眼底因为卸了妆的缘故,青黑一片。 她绝不会因为陆寒婷而哭,陆寒婷虽然哭得很吓人,但她摔得并不重,只不过这个娇娇女从来欺负小寒筱惯了,突然被反扑,心理上有些接受不了,才这么无理取闹。 高玉凤也绝不会因为娘家的事伤心,她自从麻雀变凤凰之后,和自己娘家几乎都不来往了。她娘家还有个没结婚的兄弟,一个成为了鳏夫的爹。陆家高门大户,她自己从小三上位本就不检点,她生怕自己娘家找上门来,让人看了笑话,连自己手机号都不愿意给娘家,怎么可能还会为他们难受? 这世上,恐怕唯一能够让她难受的就是陆一鸣了,这个被她当做了天一样的男人。 陆一鸣当年在疼爱沈竹清疼到骨子里的时候,都还是给了高玉凤爬床的机会,他不见得对高玉凤有多爱护,自然不会为了高玉凤这扇破门而关了窗户。 陆一鸣的身边一直不缺女人,他今年不过四十岁,一个四十岁的正常男人,正常的性生活频率应该是一周两到三次,最起码也是一到两次。而陆一鸣一个月难得在家里过一次夜。一两个月也就罢了,一年到头都是如此,要说他洁身自好,傻子都不行。 高玉凤的情绪,的确不正常,要是平常,陆寒婷受了委屈,哭闹,撒娇,高玉凤必然是耐着性子的哄。可今天,她却很烦躁,陆寒婷赖在地上不起来,她就松了手,站起身,对着已经上了楼的陆寒筱居高临下,“寒筱,你小小年纪,不学好,我今天要是不教训你,别人还以为我不想管教你。” ☆、39.第39章 想打 高玉凤说到做到,她绕过跌坐在地上的陆寒婷,朝陆寒筱走过来,走到她跟前便举起了手。陆寒筱不避也不让,相反,她扬起了头,像是要把自己的脸送上去一般,她并不害怕,黑亮的眼睛眯成了两弯月牙儿,“阿姨,你想打我?” 高玉凤的手微微一抖,她正要呼下去的手就那么停在半空中了,只见陆寒筱似乎很满意她的举动,抿唇一笑,略微低了一下头,目光停留在高玉凤的胸口处,丝质的睡衣略有些透,就算走廊的灯光不是很亮,也依然可以清晰地看到里头蕾丝的胸罩,她富态的小腹,还有里头的丁字裤,“我记得爸爸说过,你要是对我不好,他就会对你不好。” “你,你,你敢威胁我?”高玉凤气得手在哆嗦了,她还要怎么对她好?陆一鸣哪里就对她好了?这么多年,她一年一年地守着空房,这个月,他就回来睡了一晚上,半夜里头,还接了两三个电话,早上她好不容易挑逗得他又有些兴趣了,不知道哪个贱女人,骚蹄子就打来了电话,也不知道说了什么,陆一鸣没了兴致不说,裤子一套就走了。 高玉凤依稀听到里头说,怀孕,打胎的事。她气得够呛,陆一鸣不是皇帝,可她比那些守在后宫的皇后都不如。那些皇后,每逢初一十五还能够得皇帝临幸解一下渴,可她,自从进了陆家的门之后,就一直干涸到了现在。 她怎能不气? 当年沈竹清还活着的时候,她就跟在陆一鸣的身边,每次她想要留陆一鸣过夜,陆一鸣都胆战心惊,小心翼翼,从来不肯留到晚上十一点。他说,沈竹清过了十一点睡觉就难,想要睡着就很不容易,他匆匆赶回去,就是不想影响沈竹清睡觉。 那时候,她心里对陆一鸣是爱慕的,想象着,她要是做了陆一鸣的妻子,陆一鸣必然会这般对她。陆一鸣是把沈竹清宠到了骨子里,四年里,除了出差,陆一鸣从来没有在外面待过整晚。 沈竹清怀孕,每一次产检,陆一鸣都是亲自驾车陪同,守着她从头检查到尾。那时候,高玉凤也怀了陆寒婷,却是偷偷摸摸,不肯让陆一鸣知道,她不小心在医院里碰到了沈竹清,看到陆一鸣守护在她身边,把她宝贝得像眼珠子似的,高玉凤心里想,这辈子,她一定要从小三转正为正妻。 最后,沈竹清命短,而她做到了。可结婚的当晚,陆一鸣就给她冠上了罪名,沈竹清的死,高玉凤脱不了干系,若不是她胆大妄为,让沈竹清知道她和他的关系,沈竹清也不会得产后抑郁症,也就不会死了。 而高玉凤,之所以能够进陆家的门,是因为沈竹清临死前跟陆一鸣说,不要再让孩子们没有一个完整的家。 这个“孩子们”,除了是陆遥风和陆寒筱,还包括她生下来的陆寒婷。 陆一鸣那么胡来的一个人,在沈竹清死后一年里,他竟然没有碰过任何女人,为她守了一年,真不知道他这样一个无女不欢的人,是怎么守过来的。 高玉凤心里嫉妒,也害怕。陆寒筱的确是在威胁她,她一个九岁的孩子,又能拿她怎么样?但她说的话,却是点在了她的死穴上。高玉凤气急败坏,她的手如蒲扇一般正要拍下来,却听到一个低沉喑魅的声音在走廊上响起,“小小!” 高玉凤扭过头去,少年站在走廊的顶灯下面,穿着棉质的睡衣,他的好看的眉皱起,一双狭长的凤眼里聚着寒光,他的目光只落在陆寒筱的身上,他看似是在生陆寒筱的气,可高玉凤知道,这寒光是针对自己的。 陆寒筱微微转身,她歪着头,朝陆遥风看去,又回头看了高玉凤一眼,略有些不高兴,“三哥,你去睡吧,出来做什么?” 高玉凤那身衣服穿了跟没穿一样,若隐若现,像是在勾引人一样,这是要污了她三哥的眼么?一个继母大晚上的,出门来,也不忌讳一下家里还有一个十六岁的继子。 这样的人,还想培养一个淑女出来? 说出来,不怕人笑话么? 自始至终,陆遥风的眼睛都不朝高玉凤看一眼。陆寒筱方才松了口气,再次对上高玉凤,“我威胁你?我威胁你做什么?你是个大人了,说话行事不带脑子的吗?要教训教训自己生的,别人生的,你就别上心了。” 陆寒筱说完,自顾自地朝自己房间走去。小寒筱“识时务”,不愿得罪她这个继母,为了给三哥添堵,与高玉凤等人站在一条战线,成天地被人利用。陆寒筱却不是小寒筱,即便她的三哥将来不是那般强大,她也不会傻到选一群猪来做队友。 “陆寒筱,你今天,是非要逼着我动手了?”高玉凤是被陆寒筱的话气急了,她要是连九岁的陆寒筱都没办法制服的话,她也不配在陆家当一个主母了。 她真的是气得找不到东南西北了,她穿着敞袖的丝质睡衣,若是在卧室里和男子在一起便能显出几分飘逸,只是,在这走廊里,和一群孩子在一起,头发蓬松,反倒看上去跟个疯婆子一样,更何况她还胡乱地撸着袖子,一左一右,撸上去,就要上前打陆寒筱 。 陆遥风踩着步子上前,他一双寒冰般的眸子带着威压一般锁住了高玉凤,他的漆黑的眸子,让人无端就想起了黑洞洞的枪口,似乎一不小心就会有致命的东西从里面飞出来,来毙了她的命。 陆寒筱猛地回身,她这般突然的动作将高玉凤震得往后退了半步,“我看你是疯了,你今日要是敢弹我一个手指头,我明天就让我爸爸把你撵出门。我看你是忘了,当年要不是我妈妈,你以为就凭你,也能进陆家的门?” 吴婶曾经跟陆寒筱说过,当年沈竹清自戕,死之前,牵着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陆一鸣的手,温婉地说,她知道他在外面有人了,她身体不好,早死迟死总是要死的,她放心不下两个孩子,要是高玉凤待孩子好,她就同意她进门。 ☆、40.第40章 妄动 要说沈竹清不爱陆一鸣,沈竹清待陆一鸣是极好的,温婉动人,她如一株常开的丁香花,馥郁的芬芳不断,深深吸引着陆一鸣,似乎她的绽开,她吐出的芳香都是为了陆一鸣。 这世上,有几个男子,能够抗拒得了一世才女这般刻意的引逗? 要说沈竹清爱陆一鸣,陆一鸣在外面有了人,她不争,不气,不怒,也不过问,也从来不放在心上,这一点总是让陆一鸣忐忑,他就算在外面和高玉凤在一起,也是胆战心惊,生怕自己一胡闹,伤了沈竹清的心。 什么样的女子,能够如此掌控一个男人,还是一个习惯了花心的男人? 陆寒筱的话虽然猖獗,高玉凤却清楚,她说这些话并不是没有依仗的。这么多年,不管陆一鸣有多忙,不管他的记性有多差,他记不得他和高玉凤的结婚纪念日,记不得几个孩子的生日,甚至能够连他老母的寿辰都忘了,却绝不会忘了沈竹清的生日,沈竹清的忌日,沈竹清和他的结婚纪念日,还有沈竹清与他相识的日子,她死后的每一个清明节。 甚至连大年三十的祭祖,陆一鸣都会“顺便”带了孩子们去她的墓上拜一拜,陪她说几句话。 她墓碑上的照片,还是那么美,一双深情的含笑的眼,微微勾起的唇上噙着温婉的笑,就是这份情,这一抹笑,让陆一鸣记挂了这么多年。 高玉凤甚至在想,兴许沈竹清死了之后,陆一鸣对娶谁做妻子,根本就不关心的,若不是她那么幸运地怀上了陆一鸣的孩子,她还真没有机会进陆家的门。 陆寒筱眉头轻皱,斜着眼看她,眼中带着不屑和鄙夷,高玉凤纵然再气,却也不敢下手。 走廊上响起了轻轻的脚步声,步子落得很轻,可声音听在耳中,如敲在心上,一下一下,极重。 高玉凤循着声音看去,陆遥风又朝这边走了过来,他不再看高玉凤,他一向冷峻的眉眼此时带着一点子暖意,可看在高玉凤眼里却是这般惊悚。她一直知道她这个继子不是个寻常角色,也从来不愿和她正面对上,是以,她费了多少心力才挑拨得陆寒筱处处和他针锋相对。 果然,陆遥风渐渐地就很不喜欢陆寒筱了。 高玉凤对陆遥风没有多少感知,她进陆家的门时,陆遥风已经懂事了,沈竹清那样的人调教出来的孩子,陆遥风资质又极好,他的心机本就深,高玉凤与他交手两次,就对他避而不见。 陆寒筱却不同,陆寒筱是沈竹清 亲生的,高玉凤容不下她。 有陆遥风护着,高玉凤就不敢轻举妄动。 只是,到底中间出了什么事?陆寒筱本来一个高烧要死了的人,突然活了过来之后,如今学会了借势来和自己针锋相对了? 果然,这孩子脑子真的有问题。 高玉凤避开几步,差点被坐在地上的陆寒婷给绊得摔倒了,她不耐烦地一把拉起陆寒婷,将她往自己房门口一推,“赶紧睡觉去!” 陆遥风站在陆寒筱的身后,看着她掏出口袋里的钥匙,把门开了。陆寒筱进了门,他帮她把门拉上,便转了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高玉凤气得要晕过去,陆寒筱这个小婊砸,她以为有陆遥风护着,她就耐她不得?沈竹清死都死了,死了这么多年,还想踩在她头上,没门! 陆寒筱可不管高玉凤此时在门外如何咬牙切齿地恨,她哼着曲儿,洗了个澡,用毛巾把头发绞干,又用吹风胡乱吹了两下,便喜滋滋地从抽屉里把陆遥风帮她写着《黄帝内经》的那张纸和注解拿了出来。 她盘坐在床上,看着力透纸背,笔锋内敛的字,叹息一声,她的三哥真是个妖孽,这样的人,怎么适合在这红尘之中? 短暂的失神之后,陆寒筱便开始琢磨这《黄帝内经》,又拿神识海中的那副炼气图来做对比,半响之后,稍有领悟,她才开始按照炼气图上的法子,让体内的两股气在经脉中运转了一周天。 这一次,她倒没有一时出茬和早上那般吐血,她徐徐地收功,小心谨慎地照着炼气图的法子将两股气体收在中丹田,这才稳稳地完事。 陆寒筱的记忆力是极好的,陆遥风写给她的东西,她看过两遍之后就记住了,她倒是舍不得扔了,这么好的字,想到今后陆遥风的成就,一定是笔墨难求,自己留着,兴许就派上用场了呢? 这一晚,陆寒筱睡得倒是香甜。闹铃在六点钟响起,她照例起身,盘坐在窗台上,面朝东边,小心地运转了一遍功力,花了约莫一个小时的时间,这才准备上学的事。 餐厅里,人到得格外齐,陆寒筱进去的时候,餐桌边的四个人均抬起了头,看过来。陆雨辰年纪小,只看了一眼,便又低头叼起盘子里的煎蛋;陆遥风则是上下把陆寒筱检查了一遍,才又开始继续吃碗里的粥。 高玉凤的气色照样不好,眼底的青色连厚厚的粉都盖不住,陆寒婷则是在看到陆寒筱的那一瞬间开始,胸口起伏,气得差点 把手中的筷子都握断了。 昨晚,妈妈竟然让她先忍着,什么时候,轮到她来忍陆寒筱这个有爹养没娘疼的蠢货了? 陆寒筱扫了她一眼,懒得理她,她坐到陆遥风的旁边,正要拿起面前盘子里的花卷,桌上一空,盘子被陆寒婷给抢了过去,她挑衅地望向陆寒筱,“你来晚了,我没吃饱,这花卷我要了。” 盘子里有四个花卷,个个都有成人拳头那么大,以陆寒婷那猫食般的饭量,她吃半个都嫌多了,还敢吃四个?她不是一直都怕长胖的吗?这分明是不想让陆寒筱吃。 陆寒筱捧着粥碗,面前是一个煎蛋,上面滴了两滴醋,她平常吃得比这多,是一定要加个花卷或是馒头才能够填饱肚子的。 陆寒筱喝了一口粥,舒服地叹了一口气,她这才抬起头,朝对面的高玉凤淡淡地望去,她什么都没有说,眼中的神色也平静,却还是叫高玉凤看得心里不平静。高玉凤偏头看自己的女儿,抱着一盘子的花卷,怎么看怎么傻。 ☆、41.第41章 挑拨 她要和陆寒筱对着来,非得要表现在明面儿上吗?陆遥风还在旁边呢。 “婷儿,不要胡闹,你三哥还没吃呢!”高玉凤皱着眉头。 陆寒婷这才想起来,自己真的是太心急了,她怯怯地望了一眼陆遥风,见他端坐如松,一手捧着碗,一手举着勺子,慢慢地舀着粥,慢慢地抿着,一口一口,斯斯文文中,带着一种别样的风情。 似乎,看他吃,自己的肚子就能饱。 陆寒婷和陆遥风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她知道陆遥风很有些邪门,从来不敢多看他,也不太明地里得罪他。听了高玉凤的话,她便松了手,把花卷放回了原位。 陆寒筱笑了一下,她不是高兴能够吃到花卷,她是在笑陆寒婷,她嘴角的嘲讽毫不掩饰,看得陆寒婷恨不得吃了她。 陆寒婷想要挽回面子,就只能另外想办法,“寒筱,只要你告诉我一件事,我就不和你计较!” “哦?什么事?” 陆寒筱的语气总是那么漫不经心,似乎除了陆遥风,她把谁都不放在眼里,便是此时,陆寒婷摆出一副大义不计较的样子,像是在对陆寒筱施恩一般,只是,她到底年纪小,心里想什么,总是会无意识地流露出来。 陆寒筱早就把她那点心思看在眼里,也知道她要问什么,就只等着她问出来。 “乔若瑄和陈奕然约好要去做什么?你要是告诉我,我就不跟你计较。”陆寒婷撅着嘴说完,脸上不由自主地带了颜色。 “噗!” 陆寒筱笑出声来,她喝粥不像陆遥风那样如喝茶一般写意,但身形坐得端正,腰背挺直,动作轻缓,极具风仪。那股子贵气,就像是从她的骨子里渗透出来的,看得高玉凤心里惊颤,莫非有些东西真的是能遗传的? “他们啊?他们约好了一起去补习班。”陆寒筱像是接受了她的施恩,毫不在意她这高高在上的语气和态度,很是顺从地把自己知道的告诉她,末了,却是加了一句,“小小年纪,还是少操些闲心,把学习搞好。” 每一句话,都是好话,陆寒筱说这话时,皱眉的态度,就好似一个负责人的姐姐对不听话的妹妹的规劝。只是,这话,听在陆寒婷的耳中,就如同点燃了她心头的怒火,此时,那些火苗一跳一跳,烧得她整个胸腔都是疼的。 她知道,陆寒筱不是在关心她,她说的这些话,很容易让人想偏。 九岁的孩子,还不 太知道恋爱是什么,心里会有感兴趣的男生,目光想要追随,会在心里一遍一遍描绘那人的摸样,那种青涩的甜蜜的感觉,是上瘾的毒药,一旦沾染上,就再也不能停下。 这种心思,藏在自己心底如春花秋月般美好,可一旦被人吐露出来,就如同锁在真空中的东西,被打开,置于空气中,一点一点被腐蚀。 陆寒婷简直就是气坏了,她明明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可叫陆寒筱说出来,就好似她是那无耻的女孩子,心里藏了个男孩一般。 陆寒婷气得脸变了好几种颜色,最后吓得苍白,匆忙地朝高玉凤看去。正好,高玉凤警惕地看过来,她原先就看不懂陆遥风的心思,现在又看不懂陆寒筱的心思,但陆寒婷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心思也浅得很,她岂有看不懂的? 果然,看到陆寒婷目光闪烁躲避,高玉凤只气得一佛上天,她的女儿才九岁,怎么就有了这种心思。面前的青菜瘦肉粥是高玉凤最喜欢吃的,此时,她吃不下去了,她觉得心里堵得慌,她对她的女儿寄予了多少厚望,她竟然让自己这么失望。 高玉凤靠坐在椅子上,她搁在桌面上的双手紧握,留得长长的指甲掐得掌心生疼,却敌不过她心底的那份痛。她一张脸铁青,厚厚的粉底都盖不住那层青黑,她的头顶似乎能够看到那腾腾燃起的怒火。 这便是高玉凤与沈竹青之间的差距,见识浅薄之人,怎么能够调教得出真正的名门淑女? 即便今日,陆家已经富贵,可有这样的当家主母,也只能算得上是个暴发户。 陆寒婷便是喜欢陈奕然也不算是多了不起的事,只能说她在长大,在成熟,有了对异性的好奇,想要更多的去了解这个世界而已。 可高玉凤却是如临大敌。人看是人,鬼看是鬼,高玉凤当初心心念念的是勾引陆一鸣,她以为,男女之间也就是这么回事。此时,看到自己九岁的女儿对班上的男同学如此,还以为和自己当初的心思一样呢。 好在,她还要三分脸面,不肯当着陆遥风和陆寒筱的面发作,不肯让他们看了笑话去。却不想,她越是这么遮掩,越是压抑,到时候发作起来,就越是可怕。 陆寒筱是故意的,她觉得这对母女太闲了,成日里给她找事,她也嫌烦,索性也给她们找点事做。 陆寒筱早上上学时,没有在校车里看到乔若萱。有了昨晚的那顿饺子,后来又陪陆寒筱一起去买手机,周瑾瑜只觉得和陆寒筱之间的感 情固若金汤了,以后不会再有什么波折。她坐到了陆寒筱的旁边,朝陆寒婷瞥一眼,从两人上车,陆寒婷那双眼睛就粘上了陆寒筱,嗖嗖地冒着冷箭,若眼神能杀人,这片刻的功夫,陆寒筱只怕死了千百回了。 “发生什么事了?”周瑾瑜问道。 她问得很隐晦,但陆寒筱只需从她朝陆寒婷瞟去的那一眼,便知道,周瑾瑜问的是何事。她笑了笑,“没什么事,她只是有些想不开而已。” 一个人想不开的事多得去了,到底,陆寒婷是为何事想不开才这般怨恨陆寒筱?周瑾瑜却不想再问了,陆家的事,她都知道得差不多,组合家庭,又是那样的继母,没有矛盾才怪了。 周瑾瑜便问起别的事,“你买的那手机,送你哥了没?” “送了啊!”陆寒筱点点头。 ☆、42.第42章 争风 周瑾瑜常见妈妈担忧陆家的兄妹俩关系不好,问题多出在陆寒筱身上,她想到,陆寒筱送她哥哥手机,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赔礼道歉。她倒是不担心陆遥风会记恨陆寒筱,昨晚,陆遥风那么护着陆寒筱呢。只是,那手机……,周瑾瑜便问,“他要了?” 周瑾瑜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抿着唇,陷入沉思。 “当然要啊,为什么不要,有人送东西还拒绝,不是傻子么?”陆寒筱有些不解。 “说的也是啊,多多益善嘛!” 只是,周瑾瑜却是不自觉地想到,两三天前,她和妈妈在小区门口遇到陆遥风,他正在接电话,手中拿着的是一个plus的手机,那手机市价最少也是八千多,他怎么还会要陆寒筱一个一千八的手机呢? 不过,这话,周瑾瑜是说什么都不会对陆寒筱说的,她不愿做那种挑拨离间的小人,她兄妹二人好不容易和好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乔若萱是家里的车送来的,用她的话说,她起得晚了,不肯耽误了吃早饭,她妈妈反正没有上班,闲着也是闲着,就送她来上学,顺便去美容院。 才上了一节课,中课休息的时候,乔若萱便趴到陆寒筱班级的窗户上召唤陆寒筱,顺道和陈奕然打了个招呼,嘱咐他别忘了周六下午的时间。 陆寒筱连忙走出去,乔若萱递给陆寒筱三张电影兑换券,“你两张,瑾瑜一张,明天上午十点开始,看完电影,我正好去上课。” 周瑾瑜一下课就去上厕所去了,乔若萱晚了一步,没有遇上她。乔若萱边和陆寒筱说话,边朝教室里瞟,她没有看错,陆寒婷正用一双恶毒的眼睛看着她,活像她欠了她三升陈粮。 “她怎么了?”周瑾瑜不解地问陆寒筱。 陆寒筱顺着她的目光朝教室里看去,毫不意外第看到陆寒婷那张泛青的脸,笑了笑,“她今天早上问我你和陈奕然要去做什么?” 乔若萱把她当朋友,乔若萱的性子也是她喜欢的类型,不做作,人很真诚,陆寒筱自然也会把她当朋友了。 “她有病吧?”乔若萱的脸一沉,朝陆寒婷狠狠地瞪了一眼,嘱咐陆寒筱明天别迟到了,便朝自己教室里走去。 周瑾瑜上完厕所都出来了,乔若萱也没等她过来说话,她很清楚陆寒婷是什么样的人,被这种人惦记上,下场就和陆寒筱差不多,更何况,陆寒婷存了这样的心思,她就越发不能和她纠缠。 乔若萱是极聪明的人,她父亲是江市分管民政、农业等方面的副市长;她母亲是和合朴集团五大股东之一周家老二的长女,周家在山西是大户,世代行医,是与信阳陈家并列的大户之一。乔家代代为官,家世本就显赫,乔若萱的父亲乔立勇与周家二房长女周欣是大学同学,两人自由恋爱,结婚之后,两家联姻结盟,越发了得。 乔若萱便是这天之骄女,乔家和周家出色的基因在她身上排列组合,乔若萱当然不笨,相反,她聪明之极。 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什么时候能惹,什么时候不能惹,她心里清楚的很。 只是,她到底低估了陆寒婷,她本躲着她,可她越是躲,陆寒婷越是不依不饶。就在乔若萱匆忙回教室时,陆寒婷三步两步跨了出来,拦在乔若萱面前,嗤笑着道:“就一节课的功夫呢,这么忍不得了,非要来看?怎么不转班呢?转到这个班来,不就天天都能看到了?” 别人听不懂,乔若萱得了陆寒筱提示之后,怎么还听不懂陆寒婷的这些昏话?她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她没有想到陆寒婷小小年纪,竟然会有这种想法,还在大庭广众之下把这些话说出来,这要是传了出去,她以后还有什么脸面? 所以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这世上,最难缠的便是这种不要脸的。 “陆寒婷,你有病啊?” 这大约是乔若萱唯一一句能骂得出口的话了,她憋了半天,才把这句话憋出来。 “我没病,有病的是你,我可不想有些人,这么不要脸。”陆寒婷见乔若萱一脸绯红,以为是自己抓住了对方的把柄,心里高兴又酸涩,她的头仰得高高的,一副了不得的样子。 这里起了争执,又是在班级门口,三班的同学便都围了过来。陈奕然还不知道这场冲突的起因是在自己,他站得最近,喜滋滋地看一场免费热闹。他难得看到乔若萱吃瘪,便越发看的兴致勃勃。 陆寒婷见陈奕然一眨不眨地盯着乔若萱看,她心底里的火一突一突的,像是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一刻都忍不住,她一张脸原本娇美,此刻因为太多负面情绪,而显得扭曲,再难入目。 乔若萱是家里的娇娇女,她聪明归聪明,到底年幼,哪里看到过这等泼妇骂街般的阵仗,一时有些无措,却又不肯临阵当了逃兵,想和对方对峙,又实在没有把握,急得眼眶都红了。 陆寒婷心里难过,却又有些欢喜,当着陈奕然的面下了乔若萱的面子,让 他看看,乔若萱原来是这么没用的人。她嗤笑一声,还想说出更难听的话,陆寒筱已经走上前来了,她把乔若萱往身后一拉,缓缓地抬起眼,望向陆寒婷,“后天晚上,会去大伯家吃饭,你是想我一不小心把你在学校里和同学吵架的事说给奶奶听吗?” 陆寒婷的脸上显出怔愣后又害怕的情绪来,这话,若是换了以前的小寒筱来说,陆寒婷是不怕的,只要她回去让妈妈警告陆寒筱几句,陆寒筱就不敢在奶奶面前说半个字,可如今,陆寒筱变了,昨晚,妈妈还让她忍一忍。 “要上课了,若萱,你赶紧回教室吧!”陆寒筱轻轻地把乔若萱推了推,乔若萱回过神来,狠狠地瞪了陆寒婷一眼,红着眼圈朝教室里走去。 吵架的主角走了,也的确是要上课了,围观的同学也都散了,只留了陆寒婷还傻傻地站在教室门口,一直等到上课铃声真正响起。 ☆、43.第43章 吃醋 第二节课是语文课,刘建堂踏上讲台的时候,陆寒婷正低着头,眼泪哗哗地流,一串串地落下来,在课桌上积了一滩水。 刘建堂看着有些古怪,他站在讲台上,喊了“上课起立”之后,就走到了陆寒婷的身边,在陆寒婷的桌上敲了敲,陆寒婷抬起泪眼,见刘建堂对她很是关心,那眼泪越发流得欢了。 “有什么事下课了到我办公室去说,现在上课,先认真听讲!” 刘建堂的话虽然略有些严厉,但声音却是极为温和,陆寒婷在想,她虽然被陆寒筱欺负了,可有班主任老师护着啊,她到底是占了上风的。 而且,班主任老师这么喜欢她,时间长了,陈奕然还是会关注自己的。 一节课快结束的时候,刘建堂开始一个一个地检查班上同学的家校联系本,检查到陈奕然时,正好下课铃声响了,也不知是刘建堂真的忽略了,还是有别的原因,和往常一样,他独独略过了陆寒筱的。 红色的,用塑胶书皮包好的家校联系本放在课桌的右上角上,刘建堂从她课桌旁边走过时,他连看都没看一眼。 陆寒筱斜斜的目光落在家校联系本上,她盯着那红色的本子看了半响,心里冷笑一声,回过神来,听着陈奕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起立”,她跟着起立,一节课就结束了。 陆寒婷到底没有去刘建堂的办公室找老师告状,她要怎么去说?难道她要去说,她羡慕嫉妒陈奕然能够和乔若萱约会,和乔若萱吵架的时候,被气得哭了? 她只是恨陆寒筱,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她竟然不护着自己,反而帮外人。她并不是真的怕了陆寒筱,她实在是怕陆寒筱真的会去和那个死老太婆告状。 她突然想到,自己是不是被陆寒筱给骗了?她今天来上学的时候,都没有听到妈妈说后天晚上要去大伯家里吃饭,陆寒筱又是怎么知道的? 想到这里,陆寒婷气得腾地站起身子,蹬蹬地跑过来,站在陆寒筱的课桌前,居高临下,“陆寒筱,你刚才骗了我?” 陆寒筱正在看一本书,听到陆寒婷的话,她慢慢地抬起头来,有些不耐烦地瞥了她一眼,陆寒筱漫不经心的样子,陆寒婷是看不下去的,她也的确没看,她和陆寒婷说话,却是别过头看向了别处。 “我骗你什么?” 就在陆寒婷以为陆寒筱不会搭理她,想要提高了声量,吼她一声的时候,陆寒筱开口了,她淡淡地说了一句,就又埋 头在她手上捧得书里。 “你说后天晚上去大伯家里吃饭!”陆寒婷提醒她。 “是啊,你要不想去就不去。”陆寒筱不愿搭理陆寒婷,什么姐妹情深,什么家庭和睦,这些都是屁话,与她有什么关系? “你到底听谁说的?你说后天去大伯家吃饭?”陆寒婷也跟着不耐烦了,说话时,手在陆寒筱的文具盒上拍,把她的塑料文具盒拍得都要散架了。 陆寒筱的目光落在陆寒婷的手上,陆寒婷就感觉,自己的手像是被什么蛰了一下,疼得厉害,她忙收回手,就听到陆寒筱道:“你以为弄坏了我的东西,是可以不用赔的吗?” 陆寒婷气得指着陆寒筱的手指头都在颤抖,陆寒筱却是理也不理,只埋头看书。 陈奕然在一旁看得好笑,他俯身过来,趴在陆寒筱的桌子上,抢过陆寒筱手中的书,翻了翻封面,《中医基础理论》,“啊?你怎么看这样的书?” 陆寒筱将书扣在自己手中,偏头看陈奕然,“为什么不能看?” “这,这,我是说,你看的懂吗?”陈奕然看陆寒筱已经翻了好几页了,没像是看不懂得样子,他想起他爷爷曾经说过,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天分,只不过有的人发现了,就成了才,有的人没发现,就还在偏路上奏。 “装模作样!” 陆寒婷没想到这一招也能引得陆寒筱的注意,又看陈奕然围着陆寒筱说来说去,明明陆寒筱是何陈奕然接触得最多的人,却害得她今天早上还在妈妈跟前挨骂。 “咦,你还没走?”陈奕然抬头去看陆寒婷,“想留下来过年吗?” 这嘲讽,令得因了他被妈妈骂的陆寒婷心里一寒,陈奕然对乔若萱好言好语地说话,对陆寒筱又是百般忍耐,陆寒筱对他不理不睬不耐烦,他也不说什么,怎么偏偏对自己态度这么不好? “关你什么事?”陆寒婷一跺脚,眼圈儿都红了,撅着红唇,一张小脸憋得通红,那模样儿,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陆寒筱终于不看书了,她抬头看看陆寒筱又看看陈奕然,一双眼在两人身上溜来溜去,带着戏谑的神情。在看到陆寒婷咬着唇,委屈地望着陈奕然,而后者囧得手足无措时,她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果然,“传承”这两个字不是虚言啊,特别是在家世风范方面,陆寒婷小小年纪,竟然得了高玉凤的真传了。 而,很明显,在上流社 会混迹多年的高玉凤,是绝不希望女儿能够领悟她这方面的真谛的。 陈奕然终于不敢理会陆寒婷了,他抓了抓脑袋,一扫眼,见门外的走廊上,玩得几个好的兄弟不知道说什么,说得很起劲,他像是找到了救星,跳起来就冲了出去。 陆寒婷的目光追随陈奕然到了外面,又回头来,见陆寒筱单手支着下巴,一副看热闹的样子,她不敢再在陆寒筱面前站下去,她总觉得陆寒筱这双眼睛很邪门,一定能够看透她的心思。 而她,若不是被妈妈骂一顿,她还真是不明白自己的心思。 周瑾瑜松了口气,见陆寒婷挪开了步子,才转回了脑袋,她揉了揉脖子,就这么扭着身子往后看,她脖子都快断了。 看这样子,陆寒筱以后是不会收欺负了。 昨天,陆寒筱在家里吃了顿饭之后,妈妈今早上回来,也说陆寒筱是懂事了,还说她越来越像她的妈妈了。 ☆、44.第44章 嘲笑 她妈妈是沈竹青,是个很了不得的女人,若是陆寒筱真的能够像她妈妈那样,也就不会招人担心了。 今天的数学课,还是换成了五班的数学老师来教。课堂纪律还是很不好,陆寒筱手扶着脸蛋,胳膊撑在桌子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旁边,陈奕然凑过来,在陆寒筱的耳边小声道:“李老师病了,估计回不来了。” 陆寒筱微微偏头,斜睨着陈奕然,“病了?什么病?” “还没确症,不过,估摸着是回不来了。”陈奕然说完,可惜般地摇了摇头。 陆寒筱见他年纪不大,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不由得好笑,“你听说了什么?” “我妈妈在医院遇到了李老师的夫人,她哭得很厉害,我妈妈去问了,说是有可能是胃里出了毛病。” 陈奕然比陆寒筱大了约莫两三个月,从他的谈吐举止来看,家里条件应该很好,很有教养。陆寒筱叹了口气,“出了毛病”,应当不是小毛病,也恰恰印证了陆寒筱那天在李清平身上看到的,那黑色的一团。 到现在为止,陆寒筱还不知道那黑色的气团最后到底会给李清平带来什么,便道:“哪天组织去看李老师,记得叫上我。” “嗯,好,我到时候组织一下。”陈奕然道。 最后一节课,还是语文课,刘建堂总是踩着上课铃声进教室,陆寒筱从小寒筱那单纯的可怜的记忆里,发现了这一点,观察两天,也的确是的。 刘建堂这个人,不是什么好人,枉为人师,但他素来会做作,表现出一副勤勤恳恳的样子。最关键的是,他很有眼力劲儿,班上的学生,家底和家世如何,他心里都有数,他重视的总是那些有背景的学生,或是生活中对他有帮助的人。 比如,陈奕然,陆寒筱,又比如周瑾瑜。 瑾瑜的妈妈是医院的医生,人是吃五谷杂粮的,总会生病。据说,刘建堂家里人生病,每次都是瑾瑜的妈妈出面,走绿色通道。 这些年,刘建堂没少干缺德事,却一直都安安稳稳。 这样的人,想要动他,只能出阴招。 只是,陆寒筱现在,暂时还没有这个能力,但她可以等,她可以被锁在冰壁里十二年,安安静静,不急不躁,自然会等到有能力动刘建堂的一天。 “这次区竞赛的成绩出来了,我们班参赛的三名同学,都取得了好成绩,一个一等奖,一个二等奖,还有一个是三等奖 ,一二三等奖,我们是都占了啊!” 刘建堂看上去很高兴,红光满面的。陆寒筱却是在心里嗤笑一声,这样的竞赛,一向都是选拔赛,区竞赛之后,便是市里的竞赛,接着便是省里的,最后是全国。二等奖兴许还能够踩一下尾巴,三等奖还有什么用? 接下来公布名单,一等奖是周瑾瑜,二等奖是陈奕然,三等奖是陆寒婷。果然,陆寒筱便听到了旁边陈奕然的长叹短嘘。 “语文不是我的强项啊,只怕以后,这班上,更加没有我的立足之地了。” 陆寒筱朝陈奕然瞥一眼,见他歪着头,眼巴巴地望着自己,那可怜样儿,就像是找不到主人的巴儿狗,“为什么?” 陆寒筱想着同班同学的这点香火情,虽说不用在对方考得不好的时候,鼓起劲儿来安慰,但也不好见死不救,便无可无不可地问了一句。 “你上来了,我越发要往边上靠了。”陈奕然边说,边朝她的抽屉里看了一眼,那里,还藏着一本《中医基础理论》呢。他听说,陆寒筱的哥哥陆遥风,平常就喜欢看杂书,看着成绩不怎么好,每次考试都只能是个中下游,可一到关键考试,就一飞冲天。 陆寒筱笑笑,不再搭话,既然对方不是情绪低落,她又何必帮他急? “这次区竞赛的考试,主要是为了选拔出参加市竞赛的选手,我们班参加了三人,被选上的有两人,就是周瑾瑜和陈奕然,大家对他们表示祝贺!” 说完,刘建堂带头鼓掌,陆寒筱因看到被选中的人选中有自己的朋友,也举起手,跟着拍起来,真心为周瑾瑜祝贺。 “也不知道,这市竞赛,将来还能不能参加得了呢。”陈奕然叹口气,他跟着拍手,无精打采,脸上也没有多少欢喜。 陆寒筱不知道他自言自语说的是什么意思,也懒得搭理。 接下来,刘建堂又拿了一摞卷子出来,这次区竞赛的考题,那些没有参加选拔赛的同学也有幸跟着一起做了,卷子被收上去批改后,刘建堂这是把改好的卷子给发下来。 平常的随堂测试,以小组为单位收卷子,刘建堂批改的过程中,不会打散顺序,发下来时,也就按组来分发。 这一次的区竞赛,也不知道学校是出于什么目的,严格得多,收上去的卷子也刻意打散了,又封卷之后批改,顺序也无从可循。自然不会以小组为单位分发了。 刘建堂念着卷子上的人的名字,念到 谁,谁上去拿卷子。现在的学校都在提倡减负,刘建堂不敢在课堂上唱分数,但他也不错过任何一个鞭策学生的机会,他看得见卷子上的分数,那些分数高的,他就鼓励一句,“考得不错!”,遇到从前成绩不好,这次成了黑马的,就很满意地鞭策一声,“加油,下次争取考得更好!” 陆寒筱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她起身去拿卷子,她的腰身挺得笔直,穿过了整个教室,才走到讲台面前,她仰着头,并不因为自己曾经是最差的,而觉得难为情。 成绩差,那都是以前的事了。 “噗,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考了个第一名呢!” 陆寒婷的声音在平静得落个针都听得见的教室里响起,她声音小,但架不住教室里太静了,班上的同学都听到了,刘建堂又不是聋子,也听到了。 陆寒筱从他手里接过卷子的时候,他正好听到了陆寒婷的话,手,情不自禁地抖了一下,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用那种鄙夷的目光看陆寒筱的脸,而是盯着卷子上那用红色笔描的分数,红彤彤的,写得那么大,像是在嘲笑什么。 ☆、45.第45章 衬托 头一次,刘建堂在下发考试卷子的时候,没有对陆寒筱进行谩骂,也没有热嘲冷讽,甚至陆寒婷觉得,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刘建堂像是都不敢看陆寒筱的眼睛。 她到底考了多少分? 想到之前,陆寒筱在中课休息时,刘建堂给她做的那个听写,陆寒婷有些不敢往下想。 这么多年,陆寒筱的蠢笨,衬托着她的优秀,若是陆寒筱不再考低分了,那她要怎么办? 她没有陆寒筱那样的身份,她是陆一鸣原配的女儿,她虽然没了妈妈,但陆家的老太太还护着她,把她看的像眼珠子。若不是这些年,她着实有些荒唐,成绩在班上都是垫底的,亲朋好友,世交圈子里,还有谁会多看她陆寒婷一眼? 她的妈妈曾经是二奶,是陆一鸣的外室,都说沈竹青是高玉凤气死的。 偏偏沈竹青是得产后抑郁症死的。 那明明是一种病,但是沈竹青死了,高玉凤有嘴都说不清。 陆寒婷又想哭了,不过,现在,还不知道陆寒筱到底考了多少分,她暂时还不需要哭。 “多少?” 陆寒筱还没坐到位置上,陈奕然就凑了过来,不待陆寒筱把卷子展开,他就抢了过去,打开一看,看到上面虽然潦草却不容错辩的分数,惊得嘴巴都合不拢了。 “九十八?” 陈奕然被吓得慌了神,惊呼了出来,所有人都朝这边望过来。刘建堂严厉地瞅了一眼,重重地咳了一声,教室里的秩序恢复了正常。他的厉目朝陆寒筱这边扫了过来,陆寒筱本来是不想和这种人计较的,只是,对方太过欺人太甚。 陆寒筱猛地抬起头,她如淬了寒冰般的眸子直视刘建堂,一张小脸凝了冰霜,有种不符合年龄的威严。刘建堂忙把眼挪开,他再次咳了咳,“这次考试,有同学运气好,考得不错,只能说明她恰好复习了这次考试的考点。到底是英雄还是狗熊,我们还要看以后……” “哄!” 教室里一阵哄笑声。到底都是孩子,听不懂刘建堂说的这些夹枪带棒的话,只听懂了“英雄”和“狗熊”,觉得好笑,就笑了,哪里管得了这么多。 陈奕然没有笑,他拿了书,挡住了脸,书的背后,他偷偷瞅陆寒筱,却见陆寒筱低垂了眼眸,谁也看不透她眼底的神情,只看到她的美好的侧脸有着难描的弧度,平静得如入了定,这样的一副神情,不该是一个九岁的孩子所 有的。 倒是叫陈奕然看了害怕。 “寒筱!” 陈奕然忍不住喊了一声,他也说不清是怕陆寒筱伤心,还是他心里其实有些怕陆寒筱,他们两张桌子挨在一起,他是班上离她最近的。 陆寒筱知道,陈奕然时听懂了刘建堂的话,她抬起头来,正好也看到了周瑾瑜和陆寒婷回望过来的目光,前者关切,后者幸灾乐祸,陆寒筱朝周瑾瑜略微点头,这才扭过头,在陆寒婷惊悚的目光中,朝着陈奕然淡淡一笑。 她的笑恰到好处,多一分媚,少一分俗。她年纪还小,眉眼也没有长开,轻轻巧巧的样子,像极了春寒料峭中,凌寒绽放的迎春花,一小朵一小朵,嫩黄娇柔,叫人看了就挪不开眼。 陆寒婷气得肺都要炸了,明明是她对陈奕然生了不该有的心思,还偏偏义正言辞地在妈妈面前说教她,害得妈妈骂了自己。 只是,陆寒婷是不肯在言语上把陆寒筱和陈奕然送做堆的,她这样的差生,她配吗? 陈奕然的卷子也发下来了,陆寒筱侧目扫了一眼,八十九分,陆寒筱真心佩服他,她自己是开了外挂的,前世她已经入了京城大学了,还是以省高考状元进去的,而陈奕然,真真切切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 考九十二分,已经很不容易了。 刘建堂把卷子讲了一遍,既然是区竞赛,题目自然是很难的,难就难在,很多考点都是课外知识,连勃朗特三姐妹的成名作是哪些都考了。要是没有看那些书,谁会去专程去记这么偏的知识点?且,一个小学四年级的孩子,又怎么又能力去读这么多的名著呢? 陆寒筱被扣的那两分,是失在作文上。 几乎没有太大的可能,作文能够得满分。除非遇到了一个特别了不起的写手,又除非正好批卷的老师是个秉性奇特的人。 这种组合,出现的概率实在是太小了。 下课后,陈奕然不急着走,反而把周瑾瑜给拦住了,他再次从周瑾瑜手中抢过卷子,“我看看,你得了多少分?” 九十分,原来,周瑾瑜也只得了九十分,只比自己多一分。考场上,差一分,失之千里是常事。只是,他们都只得了八九十分,陆寒筱竟然是九十八分。 陈奕然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了,他脸上神色很怪异,对周瑾瑜道:“你知道,寒筱得了多少分吗?” 周瑾瑜摇摇头,她也很好奇,准备在校车 上问一问的。 “九十八分,竟然是九十八分。我就说,以后,语文的神坛上,没有了本公子的立足之地了。”陈奕然如丧考妣,神色凄然,摇头晃脑地道。 周瑾瑜觉得好笑,她知道陈奕然时闹着玩的,不过陆寒筱能够考九十八分,未免也太厉害了吧? “这有什么?刘老师不是说了吗?不过运气好而已,是英雄是狗熊,以后就知道了。”陆寒婷撇撇嘴,气冲冲地道。 陈奕然竟然喊陆寒筱是“寒筱”,什么时候他们之间的关系这么近了?还有,陈奕然这么容易就承认自己比陆寒筱差吗?陈奕然这种出身贵胄,平时眼高过顶的人,这么快就在陆寒筱面前服软,难道真的是因为她成绩好? 陆寒婷也不是没有考过陈奕然的时候呢,也不见他对自己就有多特别。 班上,本来有些准备为陆寒筱起哄的同学,听了陆寒婷的话,又想起之前班主任老师说的,也觉得有理。毕竟,谁也不是很想看到有差生能够越过自己,突然成为学霸的。 ☆、46.第46章 不帮 兄弟还盼兄弟穷,羡慕嫉妒恨都是人之常情。 陈奕然却是瞧不起陆寒婷这种心胸狭窄的人,他有心刺陆寒婷两句,又怕了陆寒婷,他可不敢忘了之前陆寒婷一副委曲求全,可怜巴巴的样子,泫然欲滴地望着自己,活像自己把她怎么样了。 “走吧!”陈奕然喊周瑾瑜一起放学。 三个人一起从教室里出来,乔若萱等在校车旁,见他们过来,背着书包迎了上来,目光从三人的脸上一一晃过,“怎么样?” 她没说自己问的是什么,三人都很清楚,她问的是这次竞赛的成绩。 “猜猜我们班上出了匹黑马,她是谁?”周瑾瑜知道陆寒筱考得好之后,就很高兴,方才在教室里,她不愿与陆寒婷正面冲突,就忍了下来,此刻,有了机会,她还不愿意帮陆寒筱好好炫耀一番? 这要怎么猜? 乔若瑄朝陈奕然看去,想从他脸上看出点线索来,只是,对方仰着一张目中无人的脸,一脸的表情都写着“你猜不出来,你猜不出来”,气得乔若瑄恨不得一脚踹过去。 她肯定不好去问陆寒筱,寒筱的成绩不好,乔若瑄是知道的,她自己成绩好,却不是一个单看成绩结交的人。乔若瑄懒得理会他们,一把拉起陆寒筱的手准备上车,“不理他们。” 陆寒筱好笑地摇了摇头,她顺从地跟着乔若瑄上车,正要被乔若瑄拉着坐在一起,却被周瑾瑜把陆寒筱抢了过去,她刚刚坐下,陈奕然就挤到她旁边坐下,笑着道:“猜呀,接着猜。” 若是别的事,陈奕然还可以猜作是陆寒筱,错了也便算了,不过是闹着玩。可关乎成绩,乔若瑄又是把陆寒筱当做了朋友,乔若瑄知晓陆寒筱的成绩差,若她还是猜陆寒筱,便有欺负她的意思。 乔若瑄是决计不会这么做的。她虽然年纪小,但在乔家那样的家族长大,乔若瑄也是有一颗七窍玲珑心的。 她猜不出来,也就不想猜了,想和陆寒筱说明天一起去看电影的事,却是被陈奕然缠住,闹得不耐烦时,陆寒婷上来了,见陈奕然和乔若瑄拉拉扯扯,嬉笑打闹,不由得心里大怒,“不要脸!” “谁不要脸?你说谁不要脸?” 到底是小孩子,乔若瑄又是独生女,哪里忍得了这口气?乔若瑄当场就爆了,撸了撸袖子,要和陆寒婷干仗,她又生怕陆寒筱心里会不舒服,毕竟陆寒婷和陆寒筱是姐妹,“寒筱,不是我不给你面子,实在是,她 这张嘴太可恶了。” 陆寒婷听乔若瑄这么说,瞪大了眼睛去看陆寒筱,她乐于见陆寒筱遇到这么个难题。陆寒筱不是和乔若瑄关系很好吗?看她现在怎么办,就算是关系再好,她还敢不帮自己不成?陆寒筱是没有这个胆量的,陆家的姐妹在外面是一定要互帮互助的。 这是奶奶说过的话,奶奶不是一直都很喜欢陆寒筱吗?她敢不听奶奶的话?她若是敢的话……,陆寒婷撇了撇嘴,那是再好不过的了。陆家明明有三个孙女儿,老太太却像是只有陆寒筱一个一般。 陆寒筱挑眉扫了陆寒婷一眼,她唇角往上翘起,陆寒婷的目光落在她的唇边,分明看到是存了一点讥诮,怎么她还想不帮自己?后天不是要去大伯家聚餐吗?她不怕自己早起奶奶面前告她的状? 谁知,陆寒筱就是不怕,她歪了头,往旁边的人肩上一靠,闭上了眼。 偏偏,周瑾瑜看到她这模样,也不嫌弃她,反而端了端身子,像是要让她靠的更好的样子,嘴里还小声地嘀咕一声,“懒虫”。 她这般,乔若瑄心里就有数了,乔若瑄自是不会让陆寒筱偏帮自己的,她隐约也听说过,陆寒筱和陆寒婷并不是双胞胎,陆寒筱在陆家没有人照顾,日子过得很是艰难。 不管怎么说,陆寒筱和陆寒婷都是姐妹,她若是帮自己一个外人,就算自己再在理,也是说不过去的。 陆寒筱能够做到两不相帮,就已经是很把她当朋友看了。 乔若瑄怎么会不知足? 把陆寒筱推到一边之后,乔若瑄就可以专心对付陆寒婷了,省得不小心让冷箭误伤了陆寒婷,她这才鼓了劲,冷着脸,一双眼睛瞪得跟灯笼一样,“陆寒婷,你现在可以说了,谁不要脸?” “我说谁不要脸,关你什么事?” 陆寒婷的确没有指名道姓地说谁不要脸,但乔若瑄相信自己的直觉,她心里对陈奕然是有些影子的,也看得出陆寒婷总想引得陈奕然的兴趣,一来二去,陆寒婷骂的是谁,还需要明说吗? 也是因为陈奕然就在自己旁边,两女这才不依不饶,想要闹出个输赢来。 陆寒筱觉得好笑,陈奕然这么小一点,就闹得人不清净,就不知道三哥是不是也是这样。两世为人,陈家也出美男子,南驰景也是个妖孽般的人物,陆寒筱只觉得,自己的眼界已经很高了,等闲人都不入她的眼,没想到自己家三哥会是这样一个祸水。 前世,世人也把陆遥风和南驰景并在一起论过,那时候,陆寒筱已经被锁在冰璧之中了,南驰景比陆遥风大了几岁,照理说,他身上的气质也偏成熟一些,等到陆寒筱在陈家的正厅里看到陆遥风的时候,才觉得,陆遥风还是比南驰景胜出三分。 两人的长相,都是俊到了极致,而当时的陆寒筱非要觉得陆遥风比南驰景更为出色的原因,陆寒筱也想了很久,最后得出,在气质上,陆遥风更胜一筹。 尤记得当年,他被众人簇拥,他行在那些人当中,他冷峻着脸,明明那张脸那么清晰,却总让人看不透,就如同带着一副面具。他龙行虎步,每一步都如越山跨海,气度沉稳,周身的威压,便是那些人围着他也不敢太过靠近,他身遭三米内,都不容人。 那时候,陆寒筱缩在冰璧之中,那冰璧被供在神龛之上。而陆遥风被陈家的人请到了主位之上,他便正好坐在她的下面,她偷偷地盯着他的头顶看了许久,从她的角度,她看不太清楚他的脸,只感觉,这世上,恐怕只有这人万分沉得住气。 ☆、47.第47章 告状 陈家的人想要和他谈合作,给出了许多的有利条件,他就只稳稳地坐着听,他不说话,端坐的姿势半个小时都不动半分,陈家泡了最好的茶送到他面前,他端起来,慢慢地宽茶,慢条斯理,茶香从碗里溢出来,萦绕在他的昳丽的面容上,丝丝缠绕着他,轻柔得不舍离去。 那一幕,把整个正厅里所有的人,包括她这只鬼魂都惊呆了。陆寒筱也读过书,她似乎看到了魏晋的名士,守礼的士大夫,那风范,再无人能出其右。 陆寒筱是被惊呆了,许久后,她才想起,也难怪后来,有人给陆遥风取了个外号叫“玉树”,芝兰玉树,也唯有陆遥风才配得上。 南驰景也是个人物,他驰名许久,又比陆遥风大了好几岁,陆遥风堪堪成名的时候,南驰景已是商场上的老帅了。他名下的合朴集团,掌控了整个国家的医疗命脉。那时候,只要他下个命令,合朴集团暂停一小时营业,整个国家就会产生****。 陆遥风却不知何故,他一开始本来是在医疗器械方面下功夫的,大成之后,偏偏就对上了合朴集团。合朴集团拿他没办法,毕竟,不知不觉中,陆遥风的嘉世界集团所生产的医疗器械成了合朴集团赖以生存的来源。 没有医疗器械,合朴集团还要怎样营业,治病救人? 且,合朴集团每年百分之四十的医药也来源于嘉世界。 陆遥风的嘉世界似乎是在一夜之间崛起的。合朴集团的核心人物来源于五大杏林世家,其中之一就是信阳陈家。陆遥风想要涉足临床医疗,与合朴集团分庭抗议,便必须笼络杏林高手。 而那时候,几乎全国顶尖的杏林高手,有百分之七十都出自五大杏林世家。合朴集团的立足之本,便是在五大家。 当时,陆寒筱在想,陆遥风若是想和陈家结盟,怕是妄想了。实在是,陈家持有合朴集团百分之十的股份。这么多年,合朴集团的资产日积月累,陈家要是想撤股,怕是不容易。 合朴集团怎么会同意,南驰景又怎么会允许? 陆遥风只在正厅里坐了半个小时,他喝了两杯茶,说是信阳毛尖不错,让他的随从去买点好的。他从头到尾没有透露来意,陆寒筱也不知道后来结果怎么样。只从陈家人的口中,隐隐约约得到些信息,陆遥风还是让合朴集团受了创,整个临床医疗一分为二,她离开冰璧的时候,嘉世界占据了半壁江山。 实在是没有想到,前世那样一个人,惊才绝艳,瑰 丽清贵的陆遥风,今生会成为她的哥哥呢。 “砰!” 陆寒筱还来不及睁开眼睛,耳边便传来了“哇”的一声大哭。不用看,便知道是陆寒婷的声音。车厢内狭窄,陆寒筱偏着头看过去,陆寒婷跌坐在地上,头发凌乱,衣衫不整,脸上眼泪鼻涕糊了一通,实在是……惨不忍睹。 乔若瑄就站在陆寒筱旁边的走廊上,方才两人打架打得很激烈,乔若瑄也好不到哪里去,扎得整齐的辫子全部都散了,头发梢上挂着橡皮筋,但她气势犹在,恶狠狠地瞪着坐在地上的陆寒婷,她整了整衣衫,气哼哼地道:“打不过就哭么?原来不要脸的人是你啊!” 乔若瑄并不好受,她方才被陆寒婷抓了好大一缕头发下来了,头皮疼得厉害,但她不会哭,她要是哭了,就不是爷爷的好孙女。 乔家的人,不论男女,流血不流泪。 陆寒婷打架打输了,就没了气势,她被乔若瑄这么一凶,嘴巴一裂,哭得就更惨了,她想回敬两句,却是不敢。她一抬头,见陆寒筱正偏过头来看她,顿时,气不打一处,“陆寒筱,你还是我姐姐呢,你不帮我的忙?” 陆寒筱裂了裂嘴,她笑了笑,就像是看三岁的小孩打架一般,不置可否,回过了头,再次闭上了眼睛。 姐姐?帮忙? 陆寒筱不由得想到,她活过来的时候,小寒筱在床上躺了三天都没人知道。吴婶本来一直守着她的,那几天被高玉凤借事给调开了,正好又是三哥中考完,跟着他师父外出。 他赶回来的时候,小寒筱已经死了,活过来的是她。那天夜里,三哥在她的房间里站了许久,她睡了一觉起来,三哥还站在窗前,看着外面暗淡的街道灯火,天边闪烁的几颗寒星,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寒筱是个蠢的,她不信自己的三哥,反而想要融入到高玉凤那一派中,最后还是没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而她,她陆寒筱,她要什么样的立场,才能够心甘情愿地帮她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 血脉亲情么?陆寒筱微微一笑,这个理由,她自己心底里都是不信服的。 车停了下来,陆寒筱和周瑾瑜打了个招呼,便率先下了车。她不等陆寒婷,就快步朝家里走去。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快,最后,一阵风般地从她身边一闪而过。陆寒婷打了一架,摔了一跤,倒是没有对她造成什么影响,脚程还是很快的。 陆 寒筱的确存了避开她的心思,而陆寒婷跑这么快,不外乎是赶在陆寒筱之前进屋,向她妈妈告状,再让她妈妈把自己留下来训一顿,最好是动手打她,惩罚陆寒筱的见死不救。 她以为这样,陆寒筱就会怕了吗? 陆寒筱踏进门的时候,客厅里,高玉凤的尖叫声就差点划破了楼板,“我的儿,你这是怎么了?这是谁动的手?是不是那个小贱人?” 小贱人?陆寒筱撇了撇嘴,小了一下,一步踏进,又将门给关上了。 听到声音,抱成一团的母女俩扭过头来,高玉凤一看到陆寒筱,看到她衣衫整洁,气度从容,当即就看不顺眼了。而陆寒婷本就窝了一肚子的火,当即,指着陆寒筱,“妈妈,就是她,就是她伙同她的好朋友欺负我,打我!” 陆寒筱的脚步滞了一下,眼眸中凝了两束寒光,直逼陆寒婷。 ☆、48.第48章 后妈 陆寒婷吓得胳膊一软,耷拉下来,整个人往高玉凤怀里缩了缩,依旧不忘告状,“她不光帮别人打我,还笑话我,呜呜呜,我不要她做我的姐姐,我要把她赶走,赶走,不许她住在家里。” 高玉凤心疼女儿,心都要碎了,她小时候受过不少屈辱,家里穷,村子里的伙伴们也没少欺负她。她喜欢过一个少年,原以为长大后能够嫁给他,谁知,他父母嫌她家穷,怕她家给不起嫁妆,十八岁那年,那少年娶了她最好的闺蜜。 她离开了家乡,跟着人来到城里,多少次,她陪人喝酒,陪人唱歌,却从不陪人睡。她被男人摸遍过全身,也做过很多伺候男人的事,却从来不肯让人突破她的最后一道防线,那是她最后的唯一拥有的,她待价而沽,终于卖了个高价。 她那般坚韧,为的便是不让自己的儿女重蹈覆辙,和她一般,受人欺辱。她现在并不后悔没能嫁成她年少时的竹马,甚至她还感谢他最后放弃了自己,如若不然,断然没有今天的富贵。但她还是瞧不起自己的父母双亲,嫌他们没有本事,没能给自己一个好的出身。 她辛苦了那么多,忍了那么多,便是想要看到自己的儿女活得如皇孙公主一般,她每每看到儿女们趾高气扬,蛮横骄纵,她就高兴,她想,她的儿女有资本。而这些资本都是她给的,她骄傲。 今天,看到陆寒婷这样回来,蓬头垢面,衣衫松垮,一副受了凌辱的样子,高玉凤心里怎么会好受? 此时,一听说是陆寒筱伙同别人打了自己的女儿,高玉凤素日的涵养再也装不出来了,她将女儿安置在沙发上,冲过来,就朝陆寒筱抬起手来。 一阵寒风冲着陆寒筱的脸直袭过来,陆寒婷从来没有看到过她妈妈如此猛烈的样子。兴许是刚刚打了一场败仗的缘故,陆寒婷没由来不敢去看她妈妈这般凶煞的样子,便把眼睛一闭。 她不敢想象妈妈这一巴掌下去,陆寒筱要怎么受得住。 良久,该有的掌掴声没有响起,反倒是噗通一声,整个屋子似乎都晃了晃,陆寒婷的心不由得抖了一下,她深吸一口气,鼓足了勇气睁开眼,顿时,她惊讶得嘴巴都合不拢了。 摔在地上的,不是陆寒筱,反而是高玉凤,陆寒婷不敢相信她看到的,她的妈妈侧身倒在地上,她的头重重地磕在地上之后,眼前出现了无数颗闪亮的星星,她两手撑在地上,想要尽快爬起来,却怎么也动弹不得。 她虽然出身贫贱,自从跟了陆一鸣之 后,也养尊处优了好些年,身子不灵活不说,也娇气了不少。她用足了全身力气去扇陆寒筱的耳光,哪知道陆寒筱一侧身躲开,抬脚就朝她的屁股踹了过来,她正好身子前倾,陆寒筱的力道又不小,高玉凤根本来不及收脚,就倒在了地上。 高玉凤身材高挑,摔得自然就不轻,她整个人都懵了。 陆寒筱半步不移,她小小的身子背着书包,站在离高玉凤两步远的位置,她侧着头,斜睨着高玉凤,眼里是浓浓的,化都化不开的鄙夷和不屑。 “妈妈!”陆寒婷好半天才醒过神来,她扑了过来,却不敢和陆寒筱靠得太近,便绕到高玉凤的脑袋边上,蹲在哪里,带着怨毒和恐惧的目光看着陆寒筱,“你,你把我妈妈推倒了,你,你这个泼妇,小贱人,不要脸的小婊砸……” 陆寒筱微微皱了皱眉,此时,两道脚步声响起,一道从楼上赶下来,一道从后院子那边赶过来,显得那么焦急,从脚步声中,就可以听出,过来的人那慌乱的心情。 “小小,小小,你没事吧?”吴婶从后门冲了进来,她扒在门框上,见陆寒筱好好的站着,反倒是高玉凤倒在地上,方才松了口气。 她在后面收晒好的豇豆,陆寒筱喜欢吃太阳晒过的干货。外面买的那些干货,都是用工艺手段处理过了的,哪里有太阳晒干的好吃?每年到了这个季节,吴婶都会准备一些,陆寒筱什么时候嘴馋了,就给她做一些。 吴婶还不能做少了,高玉凤见不得陆寒筱好,他们母子仨人就算不喜欢吃,也会要一些过去糟蹋,生怕陆寒筱多吃了。 从楼道上传来的脚步声,在拐过楼梯拐角后,就慢慢地稳了下来,陆寒筱抬眼看去,陆遥风一身白色的衬衣,深色的裤子,长身玉立,站在楼梯上,他的袖口卷起一截,扶在楼梯扶手上,露出麦色的小臂,他眉头浅陷,眼眸深深,如墨云聚拢,见陆寒筱安然,方才微微散了一些,他低沉喑魅的声音响起,将高玉凤骤起反击的动作压了下去。 “小小?” 他的尾音略微挑高,询问的意味格外明显。陆寒筱居高临下,淡淡地扫了地上的高玉凤一眼,便迈开了脚步,她走到楼梯下面,朝吴婶道:“婶子,我先去写作业了!” 吴婶松了口气,高玉凤喜欢打脸,不管是远了还是近了看,陆寒筱的脸上白皙如玉,没有半点伤痕,吴婶也就放心了。 陆寒筱往上走两步,陆遥风往下走两步,陆遥风伸出手,陆寒筱便 把自己的手搭上去,陆遥风捏了她的手,和她一起往楼上走去。 “她想打我,被我撞得摔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神识海中的那张炼气图,她虽然只练了两三天的功夫,却感觉到自己对身体的掌控要熟练了一些。不过这也全赖高玉凤手脚慢,又穿着一身紧身的旗袍,行动起来施展不开。 “陆寒婷和同学打架打输了,她怨我没有给她帮忙,就在高玉凤面前诬赖我,说是我和同学一起合伙打了她。我根本就没有打过她。” 陆寒筱说完,不觉有些委屈。这就是后妈。有句老话说得好,“宁死做官爹,勿死讨饭娘”,有后娘就会有后爹。陆一鸣成天都是工作忙,工作忙,在外面不是应酬就是养外室,一个月难得在家里待两天。他以为有了钱,陆遥风和陆寒筱就能过得好。 ☆、49.第49章 打了 却不知,两人日子过得艰难。陆遥风现在是大了,小的时候,也没少受高玉凤磋磨。 他有一次在外面和同学打完球,又去吃了烧烤,回来的时候就晚了,被高玉凤关在外面。那天下大雨,陆遥风站在门外,就算是躲在廊檐下,也被雨水浇了个透。陆遥风无奈,只好翻墙进来,不想,被巡逻的保安给抓住了,惊动了派出所,闹得格外难看,这才进了家门。 陆遥风握紧了陆寒筱的手,听她慢慢地说了经过,陆寒筱越说,陆遥风的手握得越紧,最后,都有些疼了。陆遥风虽然什么都没说,陆寒筱还是能够从他的这些肢体语言中体会得到,陆遥风是心疼她,担心她。 虽然这一次的冲突中,陆寒筱占了上风,陆遥风还是不满足的,高玉凤竟然想动手打人了?是不是以后,他不在家了,她逮着机会再动手? “她不能把我怎样的,她今天都没把我怎样,就不会有以后了。”陆寒筱扭头去看陆遥风,正好看到陆遥风凝视着她的眸子,一贯的萧疏淡远的眸子,在倒映了陆寒筱的影子的时候,总是会流露出关切和疼惜。 “我不会让她欺负我的。”陆寒筱向他保证。 她很清楚高玉凤容不下她和陆遥风,她最想要的结果是,陆一鸣能够把陆遥风和陆寒筱撵出家门,再也不相见,脱离父子关系。如此一来,陆一鸣现在拥有的一切便都是他们母子三人的。 贪婪,是人的本性。 “打了就打了!” 陆遥风略不耐烦地说了一句,陆寒筱却是听得出,他不是不耐烦和自己说话,而是不耐烦自己把打人这件事看得这么重。陆寒筱不由得想起前世陆遥风的霸气,似乎这天下,没有他得不到的,只有他不想要的。 陆寒筱抿唇一笑,她看向陆遥风的眼透着亮的光,如银河倒垂在她的眼中,璀璨明亮,摄人心魂。 陆遥风眼里看着这份美,心里却是有些沉,他的妹妹,将来会长成怎样的美?他别开眼,不可方物的美不是人人都有资格得到,怀璧其罪的后果,不是人人都能承受得起,但有他在,他的小小自然是有资格拥有。 陆遥风牵了陆寒筱进门,他本来是坐在桌前看股票走势,陆寒筱进来后,他就快走两步,把书桌上的东西全部都收了。 陆寒筱也不用他督促,很自觉地走到书桌前,把书本作业掏了出来,开始写作业。 以往,小寒筱有很严重的拖延症,不但如此, 她还会想尽了一切办法能不写作业就不写作业。小寒筱的日子过得很悠哉,除了每天上学,在课堂上听老师责骂一顿,几乎没有任何压力。 陆寒筱不愿如此做,她这样,其实更不用每天写作业。但,自从陆遥风要亲自督促之后,她还是决定每天花几分钟的时间,来做老师布置的作业。 她不愿陆遥风继续对她失望,她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和表现,加重她在陆遥风心中的份量。他们同父不同母,即便当初,沈竹清把他养在膝下,对他关怀备至,视若亲生。这么多年来,再重的恩情,也已经被小寒筱给折腾光了。 前世,她感受过人情凉薄,她生在信阳陈家,父母死了之后,姐姐抚养她长大,后来她惨死,姐姐怀疑她是被人害死的。姐姐心中不忿,找伯父们理论,不但没有人帮忙,反而把姐姐逐出家门。 没过多久,她就听说姐姐也出了事。 她一个人在冰璧里孤零零的,冷冰冰的,呆了十二年,她渴望温暖,心里却是极度没有安全感的。 陆遥风的强大,让她想要靠近,却也害怕,会被推开。 陆遥风没有离开,昨日他坐的那个凳子并没有被他挪开,陆寒筱在椅子上坐下来后,他就在旁边的凳子上落了座。 放学的时候,陆寒筱把作业都工整地抄在了家校联系本上,她记忆力极好,只要不是太深奥的东西,她能过目不忘,更别说老师在黑板上抄写的家庭作业了。 她直接把作业拿了出来,开始一字一字地写。 陆遥风从她的书包里把家校联系本拿了出来,他直接翻到了昨天的那一栏。昨天,陆寒筱把作业写完,一项一项地打了勾,陆遥风在上面签了字,照理说,老师应该检查,若是没有问题,就画勾写日期做已阅的标识的。 但,这里依旧是空的。 陆遥风闭了闭眼,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心头腾腾而起的怒火努力地压了下去,“班主任是叫刘建堂吧?” 陆寒筱正在写字,她听到陆遥风问话,便回头去看他,他坐在一张圆凳子上,两腿微分,腰背挺直,是儒家中所说的“正襟危坐”,一派湛然清仪。 陆寒筱点了点头,陆遥风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家校联系本,他眼帘低垂,陆寒筱看不出他眼中的神色。陆遥风收敛了心绪,陆寒筱自然也感觉不到他极力克制的怒气。 但,陆寒筱还是知道,陆遥风是在问家校联系本,今天刘建堂 在检查所有同学的家校联系本时,惟独没有检查她的,“他懒得管我,我也懒得要他管。” “嗯。”陆遥风轻轻地应了一声,他合上了家校联系本,没有再说话,只坐在一边继续看股票走势图。 陆寒筱把作业做完之后,很乖巧地复习了今天课上老师讲解的内容,又把第二日要学的内容预习了一遍。 她把语文书递给陆遥风,“三哥,要报听写了。” 前世没有父母,有姐姐疼她。今生,母亲死了,父亲不管她,也等同于没有父母,但有陆遥风,他是负责任的兄长,也很疼她。 果然,陆遥风二话不说,合上了电脑,接过陆寒筱手中的书。 田字格里的生字都组了词,陆遥风要报的就是那些组词。陆遥风报一个,就看着陆寒筱写,等她写完最后一笔时,他就把下一个报了出来。时间分毫不差,只有太过关注,才能把控得了这样的尺度。 ☆、50.第50章 教你 语文报完了,陆遥风把英语书拿出来,让陆寒筱把上过的课文背一遍。老师没有布置这样的作业,是陆遥风自己对陆寒筱的考核。她今天的作业做得很快,还是像昨日一样,没有要他督促,也没有东张西望,表现得很好。 既然陆寒筱有了长进,陆遥风就有些贪心,希望她能学得更好。 陆寒筱很听话,她挪了挪身子,面朝陆遥风坐着,她也坐得极稳,腰背挺得很直,收腹挺胸。信阳陈家是中药世家,信奉的是黄老学说,他们靠治病救人谋生,自己却更专注于养生,主张不治已病而治未病。 多少年来的传承,把人体看成是一个小宇宙,一样有日月星辰,一样有山川河流,五行相生相克。这一套理念下来,信阳陈家对子女的教育便是连站和坐都有了严格的规定,否则不利于身体里的阴阳和顺。 自古,儒释道相通,而所有这些理念也来源于天地学说。 陆寒筱的坐姿虽不似陆遥风那般的正襟危坐,也与之同源同理。 陆遥风看在眼里,眼中暗芒一闪,便隐了去。耳边是陆寒筱流畅的背诵声,她每一音节发音标准,语气语调也无一丝差错,通篇下来,无一处错漏。 陆遥风自然是极为满意的。 陆寒筱收拾书包,陆遥风并没有离开。他坐在旁边,两手扶膝,不知道在想什么。陆寒筱把书包轻轻地放在桌上,她歪着头去看陆遥风,不等她说话,陆遥风便抬起了手,抚在陆寒筱的头上,“想不想下次再打架的时候,还是能赢?” 这一次,与其说高玉凤被陆寒筱打败了,不如说高玉凤是被陆寒筱给算计了。高玉凤过于轻敌,被陆寒筱占了先机,这才会被陆寒筱踢得摔在地上。 这一点,陆遥风知道,陆寒筱心里也是有数的。 陆寒筱的眼睛一亮,点了点头,她身子朝前倾去,两手扶在陆遥风的右膝上,她的整颗脑袋便凑在了陆遥风的怀里。 陆遥风从来不让人靠近他半分,但这“人”字中,是要排除陆寒筱这一个的,他不避,任由陆寒筱把小脑袋顶到他的胸前,“我教你一套拳,你以后每天早上早点起来,去旁边的花园里蹲半个小时的马步,练半个小时的拳。过几天,我要出去了,九月一日之前会回来,到时候我检查,你有没有偷懒。” 陆寒筱心头一喜,她自从练习炼气图之后,也有过打算,想要做一些体育锻炼,把身体练得好一些。她年纪小,和高玉凤成了死敌 ,又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未免很不安全。 只是,她现在变化得太多了,学习成绩和习惯的改变已经与以前有了天壤之别,若是每天还起早床去做锻炼,和以前懒散的小寒筱一比较,未免变化太大了,会让人觉得惊悚。 她本来还在想,等陆遥风出国之后,她再做锻炼,要是能够在花园里找个打太极的老头,让他教自己几招,就更好了。 没想到,如今,三哥竟然自己寻上门来。 他说要教自己一套拳法,那就不是花园里老头儿搞的那些花把势,中看不知道中不中用的太极了。 陆寒筱双手朝陆遥风的脖子上一搂过去,便趴到了他怀里,喜不自禁,“太好了,三哥,你教我练拳,你现在就教我。” 自沈竹清死后,便再也无人靠近陆遥风,更别说和他肌肤相贴了。而陆遥风也极不喜欢别人靠近,多年来已经成了习惯。只是,现在,陆寒筱小小的,软软的身体扑在他怀里,鼻端是她身上残留着的奶香,一下子,让陆遥风的心软了下来。 陆遥风扶着她的腰,把她稍微拉开一点,让自己能够看到她的脸,看清楚她的神情,他平日里严肃冷峻的脸上,因了她的缘故,眉眼间多了些温和,“不急,先下去吃饭,上来后,我再一点一点教你,明天早上和我一起去锻炼。” “好!”陆寒筱也觉得有些饿了,她现在还小,是长身体的时候,最是禁不得饿。 两人一起下楼的时候,整个屋子里一片寂静。陆寒筱心里觉得纳闷,这是吃饭的时间,高玉凤母子三人到哪里去了? 不管他们去了哪里,去做什么,陆遥风都是不关心的。他牵着陆寒筱往餐厅走去,吴婶迎了出来,她穿着围裙,看到二人,笑得裂开了嘴,两手在围裙上擦干净,忙为陆遥风兄妹俩挪开凳子,“正要去喊你们,快过来吃饭,饿坏了吧?” 平常,家里做饭的事是轮不到吴婶的,她是沈竹清留下来专门照顾陆遥风兄妹了。除非,吃饭的人只有他们两个。 而现在,餐桌上,只摆放了两副碗筷,吃饭的果然就只有他们两人。 “今晚上做饭的阿姨放假了,家里没人做饭。夫人给陆先生打电话,正好陆先生在宴会上,夫人就带着两个孩子过去了。”吴婶在解释为何今晚家里没人,“我给你们做了喜欢吃的扣肉,红烧带鱼,炒了一盘青菜,还有三鲜汤。” 米饭被端到了桌上,正好放在陆遥风的手边, 他盛了一碗,递给陆寒筱,才给自己盛。 陆寒筱喜欢吃带鱼,带鱼的刺不是很多,陆遥风还是怕她被鱼刺给卡了,他细细地把鱼块上的刺剥下来,剥了半碟子,递给陆寒筱,“小心点吃!” 陆寒筱扶着碟子,盯着碟子里的鱼刺看,鼻子有些酸,眼里已是含了泪。 她才在想,前世有姐姐疼着,这世有陆遥风当三哥,她一样幸福。却没想到,陆遥风对她好的感觉,和前世的姐姐是不一样的。陈宁筱总是担心她,她自己也是个女孩子,没有太多的能力保护妹妹,便把妹妹管得很严,希望陆寒筱多学点本事,将来有能力照顾自己。 陆宁筱很体贴,衣食住行也会为陆寒筱安排,却绝不会亲自动手为她张罗,怕陆寒筱养成了依赖的习惯。 ☆、51.第51章 哭了 父母死后,只留了姐妹俩在世,姐妹之间本应该相互扶持,只是陈宁筱对当年的陈寒筱管得格外严格,陈寒筱对她这个胞姐,心里除了忌惮和畏惧,并没有太多的依恋。只是,后来死了,知道姐姐伤痛欲绝,后来为了为了报仇,和相爱了多年的男友分手。 姐姐最后是怎么死的呢?她得知姐姐的消息后,躲在冰璧里,整整一个月,灵魂就如同被禁锢了一般。她心里后悔,活着的时候,为什么不和姐姐亲近。 姐姐比她大不了多少,她死后两年,姐姐也跟着没了。是如她一样被害死的,还是真的出于意外? 她重生在陈寒筱死后第二年的春天,如今离姐姐死去,还有一年的时间,这一年里,她一定要做点什么,绝不能让姐姐年纪轻轻就再没了。 陆遥风的感觉一向很灵敏,他只是给陆寒筱盛了一碗米饭,却惹得陆寒筱这么伤心?他能够感觉到陆寒筱身上散发出来的浓浓的悲伤,就像是吹不散的云雾,笼罩着她小小的身子,沉重得要把她压垮。 陆遥风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他抬手轻轻地抚过陆寒筱的头,他在想,若寒筱不再像如今这么懂事,再回到以前那样娇蛮略显恶毒的状态,他也必不再放弃她了。 “不是说,吃过饭了,跟着我学拳的吗?”陆遥风低沉喑魅的声音里,多了一丝温度,越发能勾人的心魂。 陆寒筱扭过头,去看她的哥哥,她眼里两汪泪,如秋水一般,水盈盈让人心疼。陆遥风的心也的确跟着疼起来,他的眼眸暗沉下来,墨云滚滚,以前他觉得小寒筱的脾气着实让他难受,如今才发现,陆寒筱的泪眼,简直是会要了他的命。 “三哥,我会好好学的。”陆寒筱保证道,若是她好好学,不像小寒筱那样作死,三哥就不会放弃她。他这样重情重义的人,这一辈子,他都会对她好。 再说了,前世,她也是好好学。姐姐说的没错,学到的知识都是自己的。 这辈子,她要做的事也有很多,若是没有能耐,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又怎么去了结前世的事? 前世,她只是陈家三房失了双亲的女儿,就算是堂姐想要夺她的男朋友,她也不是不能让出来。她与南驰景虽是未婚夫妻,她对他却没有那种传说中深入骨髓的爱恋,甚至,两人在一起,连牵手的欲望都没有。 她本来就一直等着,南驰景和她说分手的日子。 堂姐,又何必用这种激烈的手段去夺人?她已经 和他滚到一起了,又何必非要自己的性命? “我知道你会好好学!” 陆遥风的眸子漆黑如墨玉,里面似乎灌了一层的水银,如一面镜湖一般,陆寒筱完整地倒映在其中。她看着陆遥风眼中的自己,里头单单纯纯的只有自己,这让她的心越发酸涩。 她想到曾经小寒筱对眼前这个芝兰玉树般少年的辱骂,想到她将他的好践踏在脚下再毫不留情地碾碎,想到他曾经看小寒筱时那从愤怒到失望最后到绝望的眼神,想到她在小寒筱的身体里醒过来时陆遥风眼中闪过的那一丝惊喜与轻松,陆寒筱再也忍不住,她扑到陆遥风的怀里,搂着他的脖子,唤着,“三哥,三哥,对不起,对不起!” 陆寒筱没有说她对不起的是什么,陆遥风却是知道,他纵然失望过,甚至绝望过,打定了主意不会再管她,而他也的确有一段时间连看都不愿意看她。他原以为自己会很介意以前的一些事,他从小认沈竹清为母亲,而陆寒筱是沈竹清唯一的女儿,他对她抱了多大的希望,后来就有多大的失望。 只是现在,听到她流着泪,和自己说对不起,陆遥风闭了闭眼,他睁开来时,眼中滚动的风云就停歇了,他平静地抚摸着陆寒筱的头,“不是饿了吗?再不好好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陆遥风抽了纸巾,为陆寒筱擦眼泪,她肌肤嫩得如水,很是敏感,哭过之后,眼睛红通通的,脸上有泪,在陆遥风胸前擦过之后,也是一片红。陆遥风就不敢用力了,纸巾轻轻地在她脸上拂过,小心翼翼地沾了泪,谁也不会想到,日后,那叱咤风云,搅得整个商界风起云涌的男人,会是这样的温柔。 一番触动,引得她把心底里对陆遥风的愧疚说了出来,陆寒筱便感觉轻松了许多。果然,感情这种东西,是格外折磨人的。 陆寒筱哭的时候,吴婶并不在餐厅里,她躲在厨房里,听到这边平静了下来,她便烧了水,等陆寒筱吃完饭,捧了热毛巾过来给陆寒筱敷脸。 她最怕陆寒筱的眼睛会肿,陆寒筱的皮肤很娇气,经不得一点磋磨,“懂事了就好,你哥哥还会记你的仇不成?你妈妈不在了,陆先生一直忙,是指望不上的,有你哥哥护着你,不比没人管你要好?这世上,但凡只有一个人为你好,这个人也是你哥哥。” 陆寒筱听在耳中,她虽然不知道吴婶为什么会这样说,但她心里明白,吴婶还真没有瞎说。 “谁说只有哥哥一人?不是还有婶子吗?难道婶子还会 对我不好不成?”陆寒筱笑着搂了吴婶的腰,将头靠在吴婶的身上,她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吴婶身上的味道这么好闻呢?就像是妈妈的味道。 吴婶却是被陆寒筱这话给感动了,她深吸一口气,将眼中的那点子热意逼回去,手指头在陆寒筱的额边一点,笑着对陆遥风抱怨,“这一懂事,像是换了个人,以前怎么没发现咱们小小嘴巴还这么甜呢?” 陆遥风坐在餐桌边,饭吃完了,陆寒筱在敷脸,他就在旁边等着。他侧身向陆寒筱这边坐着,腰身挺得笔直,他的胳膊撑在餐桌边上,整个人如松一般,少年气势已经十足了,他深深看了陆寒筱一眼,斜长的凤眼中,神色略带了一点犀利,却也是一闪而逝,旋即含笑。 ☆、52.第52章 活该 陆遥风没有说话,他的话本就少,吴婶也只是借着这话,掩饰自己的情绪。她是个寡妇,又没有孩子,她受沈竹清托付,照顾陆遥风兄妹俩,已经把他们当做了自己的亲生。陆遥风是不用她操心的,陆寒筱这些年,让吴婶担足了心,如今,她懂事了,吴婶感触自然就深,也就忍不住想要落泪。 敷了脸,两人正要上楼,大门被打开了,率先进来的是陆一鸣。从宴会上出来,陆一鸣一身定制的昂贵的西服,衬得他年轻了许多,整个人越发精神,透着一股子儒雅,倒不像一个过了四十的人。 高玉凤跟在他身后,牵着陆寒婷和陆雨辰进来,高玉凤穿着一身正红及膝的旗袍,裹着披风,头发专程找人做过,盘着发,头上戴着珍珠发饰,多多少少添了些贵气。 陆寒婷则穿着一身雪白纱裙,头发用一个铂金镶红宝石的皇冠箍住,衬得她本就清秀的脸越发明媚。陆雨辰还小,他继承了陆一鸣和高玉凤外表上的优点,本就粉团一般,一身小西服,脖子上戴着领结,一本正经的样子,显得格外可爱。 一家四口,衣着光鲜,锦衣华服,个个脸上红扑扑的,眼睛亮晶晶的,一看就知道,这宴会很是成功,而这四人必定也是在宴会上得了好处。 陆遥风和陆寒筱手牵着手,站在一旁等他们进了门,和陆一鸣打了招呼,就准备上楼去。 “本来是准备喊你们一起去的,听说你们今天闹了不愉快,寒筱是不是和你阿姨吵架了?”陆一鸣故意沉了脸,可眼中的喜悦却是挡都挡不住。 “听说?”陆寒筱笑着朝高玉凤看了一眼,“不知道爸爸是听谁说的呢?” 陆寒筱从来没有想到过要跟着他们一起去什么宴会,陆一鸣没有带他们去也就算了,竟然还想把责任往她身上推。似乎,她要是听话,乖巧,不和高玉凤闹矛盾,就可以跟着去赴宴一般。 她长这么大,除了陆家的家宴,她还从来没有跟着去赴过宴会。当然,也没有人帮她张罗像陆寒婷身上这一套的华服头饰。难道她要穿着t恤牛仔裤去赴宴不成? 陆寒筱的语气有点不逊,陆一鸣也听出来了,他脸色一沉,眼中从宴会上带回来的喜悦就被怒火给覆盖了,高玉凤说的没错,陆寒筱真是越来越不懂事了,竟然敢和他顶嘴了。 高玉凤是后妈,后妈有多不好当,世人皆知。陆一鸣之前在想,只要高玉凤不虐待陆遥风兄妹就不错了,这些年,冷眼看,高玉凤对这两个孩子还是好的 。 他总不能奢望,高玉凤对陆遥风兄妹和自己亲生的异样吧,沈竹清能做到事,高玉凤也能做到的话,那高玉凤不就是沈竹清了?更何况,沈竹清和陆遥风的生母南安捷还是闺蜜。 陆一鸣本来不信陆寒筱敢和高玉凤打仗的,现下看陆寒筱的态度,他不信也得信了。陆寒筱竟然敢顶撞自己,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还需要听谁说?我只问你,你到底有没有?”陆一鸣在宴会上喝了不少酒,又是在家里,对着自己的子女,也就不愿克制一涌而起的冲动,他声音不由得拔高了许多,怒吼声如风暴一般,卷向陆寒筱。 陆寒筱刚刚哭了一场,有些伤感,被陆一鸣这么一吼,也不知是因为有陆遥风在显得脆弱一些,还是因为小寒筱残留在这具身体里对父亲的孺慕之情,陆寒筱眼圈儿一红,嘴巴张了张,半天都挤不出一个字来,但她从来不是愿意被人欺负的,更别说,要她受自己父亲的气了。 陆寒筱正要一步踏出,却被陆遥风拉到了自己身后。陆遥风的眉紧紧皱起,他的好看的眉眼便显得格外凌厉了一些,他年纪不大,可威严天成,就算是当着陆一鸣的面,也毫无怯弱,“你是听别人说的?别人说的你就信?别人说什么你都信?” 陆遥风的脸俊美,他不笑的时候,显得几分冷酷,他若是沉下眉眼,就越发让人想看又不敢看。 他口中的“别人”毫无疑问就是高玉凤了,陆寒婷告状还达不到这样的效果。也必然是今天,高玉凤是不是帮上了陆一鸣什么,这才让高玉凤的话,在陆一鸣这里占了些份量,令得他一回家,就要责罚陆寒筱。 陆寒筱的心一下子平静下来,她的手被陆遥风温暖干燥的手握着,温软的感觉慢慢地朝着她全身蔓延过去,她整颗心就如同是被温润的水包围着,微波起,轻轻荡荡,周遭的一切,她也不愿在意了。 两个孩子都开始反抗,连平常在家里多一个字都不说的陆遥风,也在为陆寒筱说话,陆遥风又很不客气,陆一鸣不由得扭头去看高玉凤,他眼中满是质疑,高玉凤一下子紧张起来了,她牵起陆寒婷的手,“老公,你不信问婷婷,我是真的摔了,不信一会儿我让你看摔伤的地方,青紫一大片呢。” 陆遥风看都不愿看高玉凤一眼,他还不到十六岁,个子却和陆一鸣差不多高了,他平视前方,凤眼中凝着锋芒,目光也格外锋利些,无形中就带了些威压。他不说话,他等着陆一鸣怎么说。 高玉 凤还受伤了,陆一鸣上下打量陆寒筱,问她,“你怎么说?” 他是愿意听陆寒筱说什么了,也是给陆寒筱一个申辩的机会。陆寒筱不由得憋屈,她一个九岁的孩子,打赢了一个成年人,难道也是错吗?还是说,她不应该反抗,让后母把那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才是对的? 陆寒筱偏过头,嘴里只轻轻地说了两个字,“活该!” 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所有人都听得见。陆一鸣乍闻,气得差点仰过去了,他的脸色铁青,正要发火,听到陆遥风的声音靡靡中带着些沙哑,他似在笑,声音里便有种让人心尖发痒的力量,“怎么不问是谁先动手的?” ☆、53.第53章 子孝 那心尖发痒的力量里,似暗藏着的冰寒和锐利,让人在享受这蛊惑的声音时,也无法忽略其中潜藏的危险。 陆一鸣心头一跳,什么时候起,他这个私生子竟然已经成长到这种程度了?他咽了口口水,这张颠倒众生的脸,芝兰玉树般的容颜,却让人不敢有任何轻慢之心,他如同骄阳,高悬于天,即便他身份是陆遥风的父亲,却也似乎只有仰望的份。 他的儿子,竟然在一瞬间就长大了。 无端地,他想起从前,陆遥风小的时候,沈竹清牵着他的手,那时候他还是一个小粉团,精美绝伦的小脸,倚在沈竹清身边,听沈竹清教他辨认院子里的花草,他仰着小脸,娇滴滴,如女孩子般的声音说,“妈妈,我不要看花,花还没有你好看呢!” 什么时候,从前那个天真无邪的男孩子,竟然成了如此冷漠威严的少年? 沈竹清死了之后,他回这个家回得格外少,家里一切都没变,人却变了,变得他不想回来。 “不管是谁先动手,过去的事就不要提了。你们好好准备,后天下午,我让车接你们去大伯家吃饭。到时候,有很重要的客人要去,不要出任何差错。”陆一鸣说完,也不再看任何人一眼,他转了身,拉开门就出去了。 这么晚了,陆一鸣还出去。 原以为他会在家里住一晚的呢,要不是陆遥风兄妹俩气得他,他怎么会在进了家门之后,还要出去? 留着她一个人在这个家里被这两个孩子欺负?陆遥风她是不敢动的了,现在连陆寒筱也要爬上来骑在她的头上?高玉凤真是越想越气,她的眼泪说来就来,抽泣声从一开始就格外大,愣是留住了陆一鸣的脚步。 陆一鸣扭过头来,就看到高玉凤两手捂着脸,哭得格外伤心,一颗颗的眼泪,如硕大的珍珠一般,从她的指间滑落,两个肩膀一抽一抽的,如风中摇摆的柳枝儿,柔弱无依。 高玉凤是个美人,要不然当年陆一鸣怎么会睡了之后就收下了,她还帮他生了一儿一女,夫妻这么多年,总会有点情分在。 高玉凤一哭,陆寒婷和陆雨辰就害怕起来,心里也有些怨恨陆一鸣,这么欺负他们的妈妈。两只小孩边哭边抹眼泪,露出眼角不时瞟向自己的父亲。 “老公,我说什么也是你的妻子,就算是你前妻生的孩子,我进了这门,也应该叫我一声妈妈。这些都不说了,就算是我先动手打她,是不是她就可以还手打我?”高玉凤哭 得伤心,一番话说得也很流畅。 她是怕陆一鸣不耐烦,不等她把话说完就走。 这是要打官司了,一家人不能站在大门口吵吵闹闹。陆遥风也不耐烦总站着。他率先牵了陆寒筱的手往里走,高玉凤还怕他们俩就此离开,没想到两人反而在沙发上坐下来了,等着他们过去。 “老公,这家里,你总要说句话。都说后母难当,这些年,我尽心尽责,要是落下这样个名声,我宁愿什么都不做了。”高玉凤一跺脚,也跟着过去,在往昔自己常坐的位置上坐下来。 这个位置,以前都是沈竹清坐着的。 沙发摆成u字形,最当头是陆一鸣的位置。左为尊,沈竹清就坐在陆一鸣左边下手第一个位置。陆遥风是长子,沈竹清便给他指了右手第一个位置。只是原来,陆寒筱总是被沈竹清抱在怀里的,如今,挨着陆遥风坐在他右边。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这家里,陆一鸣管得少,一直还以为相安无事,哪里想得到,还有这么多的矛盾,都开始动手打起来了。 陆一鸣不由得想到沈竹清陪他的那几年,家里的事几乎从来不用他操心。哪怕是当年买这栋房子,也是沈竹清一手操办。他回来的第一天,她领着他上上下下的看,讲她的一些安排。他原先只听说世家大族里,哪怕是家里的摆放都是有讲究的。他以为那些话有些夸张,看到这栋房子,他才知道若不是娶了沈竹清,陆家真正也只算得上是个暴发户。 就算沈家衰败,但家族的精髓还是在血脉中传承了下来。 如今看到高玉凤,看到和继母干仗的陆寒筱,陆一鸣心里头一阵窝火。 高玉凤完全没有尽到一个当家主母的职责,连儿女都管教不好。而陆寒筱,她还配做沈竹清的女儿吗? 高玉凤哭得这么伤心,又是当着儿女们的面,陆一鸣实在不忍心再指责。他朝着陆寒筱发火,“你妈妈怎么生出你这么个败家玩意儿来?” 陆遥风感觉到他的掌心里,陆寒筱的手指头哆嗦了一下,他轻轻地看了陆寒筱一眼,见她望向陆一鸣的眼中含着一抹无言的委屈,他不由得想到,陆寒筱总是喜欢和陆寒婷争,看陆一鸣给谁买的东西多,漂亮,陆一鸣回家抱谁的时间长一些。 此时,陆寒婷斜倚在陆一鸣的怀里,陆寒婷的脸上除了委屈的神色,再也不见其他。 陆遥风轻笑一声,他身子往后靠去,他握了陆寒筱 的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指腹在她的手心里慢慢地摩挲,“爸,我不是说了,让您问问,是谁先动的手吗?” 还是这句话,难道自己方才说得不够清楚吗?高玉凤心里忿恨,只是,她这个继子发话了之后,她从来都不敢接话。她只敢狠狠地瞪他一眼,别过头,不肯让陆遥风脸上那云淡风轻的神色搅得心里越发难受。 “你的意思,要是你阿姨先动的手,寒筱打人就占理了?”陆一鸣尽量克制自己的怒火,陆寒婷和陆雨辰一左一右靠在自己身上,旁边坐着的是妻子,整个家庭画面不要太刺眼。 陆寒筱收回目光,不再看过去,她心里在想,这样的父亲,就算争不到宠,小寒筱又有什么好伤心的呢?真正的宠是不需要去争的。她耳边听到陆一鸣拔高了的声音,怒气尽显,“你白跟着你妈妈读了那几年书,连母慈子孝都不懂。你阿姨再怎么样,既然她嫁给了我,就是你们的继母。按道理,你们应该喊她一声妈妈。” ☆、54.第54章 显摆 陆寒筱心里嗤笑一声,她不需要抬头就可以看到高玉凤母子三人脸上得意之色。 “您要管教我,不需要拿我妈妈出来说事。今天这事,若是发生在小小和妈妈之间,不需要您发话,我就会教训小小,重重地惩罚她。”陆遥风的脸上挂着浅淡的笑,他微微垂着头,一心看着陆寒筱的手指头,就如同捧着世间美玉,小小的手指头,把玩,欣赏,在他的手指间变化着模样。 而陆遥风口中的“妈妈”,不用说,就是沈竹清了。 “老公,你也听到了,我这么多年付出,兴许在他们眼里,我连个外人都不如啊!”高玉凤边哭边说,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越发显出她心里的悲痛与委屈。 “风儿,亏你还是兄长,当着妹妹的面,说出这种话来。”陆一鸣也是很失望,他一开始听了沈竹清的话,把陆遥风当做继承人看,后来陆遥风的成绩很差,又不服管教,有了陆雨辰出世,他就有些拿不定主意,横竖都是自己的儿子,实在不行,就把家产一分为二。如今,看陆遥风顶撞自己,陆一鸣心里就火,难道自己还辖制不了他了?“我不是只有你一个儿子,你说要二十万,我就给你二十万,你再这样,我以后还会有钱给你?” “我能开口要二十万,自然是有得二十万的本事。你不是想知道近一段时间,哪一只股涨势会最好吗?要没有这二十万,你以为我会告诉你?”陆遥风凤眼斜睨,将陆一鸣震撼、惊喜又有些不甘的神色看在眼里,他只一眼便低下头,白皙如玉般的手指如弹琴一般从陆寒筱小小的手指间穿过,轻轻一握,拉着她站起身,他走了两步,背对着陆一鸣,“母慈子孝,先有母慈才会有子孝。我马上要出远门了,我不在的时候,若她受了一丁点委屈……” 低而魅哑的笑声,从他的胸腔里慢慢地溢出,听在人的耳中,如有什么在轻轻地磋磨着人的心尖,麻麻的,带了一点痒,又有钝钝的一点痛,叫人想听又不敢听,直逼得人要发狂。 从来没有人会相信,有人会把威胁的话,都说得这么悦耳,听进去之后,又再也不敢忘记,如那跗骨之蛆,时不时会在耳边响起。 一直到陆遥风牵着陆寒筱的手,上了楼梯,陆一鸣才回过神来,这时候,他再想说什么,都已经晚了。他起了身,再不想留在家里过夜,也不能在这个时候,这种情况下出去了。 见陆一鸣肯留下来,高玉凤窝在胸口的郁气多少出了一些,她见好就收,也不再闹腾。陆遥风威胁的话不是对着 她一个人说的,她还怕陆遥风不说出这些话来呢,就让陆一鸣看看,沈竹清帮他调教的好儿子,是怎样的张狂嚣张跋扈不孝。 高玉凤向自己的女儿使了个眼色,这种里应外合的事,母女俩做得习惯了。陆寒婷便牵了弟弟起身离开,“爸爸,时间不早了,我和弟弟先上去了。” 客厅里便只有陆一鸣和高玉凤两人了,高玉凤极为聪明,也不再抽抽嗒嗒地哭,她只望着陆一鸣,灯光下,她精致的妆容,丰满的身姿,略带了些朦胧,如透过纱幕的美人,处处都是诱惑。她的明而亮的双眼里毫不掩饰地写着深情缱绻。 “我知道,不管是身世、容貌还是才识,我都比不过竹清姐姐,但有一点,我是不输给她的。”高玉凤抿了抿唇,她坚定地道,“她死都爱着你,我也一样,若是可以,我还想许来生。” 这样的话,说出来,没有哪个男人听到后会不动容,更何况,夜灯美好,灯下美人颜如玉,陆一鸣心底升起久违的怜惜。 陆寒婷拉着陆雨辰直接往楼上冲去,她人小,陆雨辰更小,难得她还能拉着陆雨辰一路飞奔向上,在陆寒筱往陆遥风房间里去的时候,拦住了她。 “哎呀,姐姐,你今天好亏,没有跟着我们一起去参加宴会,你知道今天的宴会是谁举办的吗?”知道陆寒筱不会接腔,陆寒婷快言快语地说,“是市里面举办的宴会呢,里面的东西很好吃,都是些了不起的人物,你没去真是亏死了,这次来了个哥哥,是从京城来的,后天要去大伯家吃饭呢。” 尽管,这个所谓京城来的哥哥,连见都没见上,连名字都不知道,却也足以让陆寒婷拿来显摆。 “哎呀,不跟你说了,我要回去洗澡了,今天玩得太累了。”陆寒婷朝陆寒筱摆了摆手,她松开陆雨辰的手,提着裙摆,装出一副矜持的样子,一步一步,朝着自己房间走去。 陆寒婷那么彪悍的性子,此时低眉敛目,作出贤良淑德的态势,简直是把陆寒筱吓得都动不了了。 不光如此,陆雨辰就跟见了鬼一般,他不明白自己姐姐是怎么回事。刚才上楼时,拉着他跟泼妇一般飞奔,差点把他弄得摔了,现在,又一副怕踩死蚂蚁的样子,传说中的抽风也不过如此。 陆遥风向来是一个眼神都不舍得随便给人的,他见陆寒筱怔愣中,牵了她的手,让她跟着自己走,他带她回了自己的房间。 陆遥风的房间当年是沈竹清安排的,一室一厅一卫,外带书房 。卧室和书房之间用博古架隔开,客厅约有四十平米,沙发围着茶几,墙上挂了电视机。沙发北面和落地窗之间,便有十多平米的空地,铺着雪白的长毛地毯。 落地窗面向东方,平日里,陆遥风就是盘坐在这白毛地毯上练功的。 他一脚将地毯踢到墙角,空出一块铺着实木地板的地面来,他让陆寒筱站在中间,先是教她蹲马步,把她的姿势校正之后,让她蹲了约莫三分钟,休息片刻,又盯着她蹲了五分钟。 “蹲马步是为了让你的下盘稳,只有让自己不倒,才能够攻击对手!”陆遥风耐心地解释。 初初开始,陆寒筱蹲了不到五秒钟,就觉得整个身体往下坠,两条腿像是在弹棉花,额头上开始冒汗,一层层,最后是一颗颗豆大的汗珠往下落。 ☆、55.第55章 解释 陆遥风拿了毛巾过来,看到汗水往眼睛里淌时,就帮她擦一下。她原本就站不稳,陆遥风帮她擦汗时,轻轻一碰她,她就止不住地往后倒。 她已经不是真正九岁的孩子,她死了之后,灵魂被锁在冰璧里十三年,她的韧性非比寻常。 她五指抓紧,快缩到脚心里去了,想要牢牢地盘在地面,她克制住颤动的腿,不肯让身子稍微晃动。 陆遥风面色不动,心里却很是心疼,眼中神色微变,也不忍再看,“实在撑不住,就起身,刚开始练,姿势对就行了,不要太勉强自己。” 陆寒筱应了一声,就在她身体往地上瘫软去,陆遥风一把抓住了她。陆寒筱抓着陆遥风的手,缓缓地坐到地上去,一脸开心,“三哥,我是不是很厉害?” “嗯,很厉害!” 陆遥风笑的时候,凤眼中似乎含情,灿灿的眸子,温柔得像是要滴出水来。陆寒筱都不敢看他,心里想着,得亏自己是妹妹呢,要是换个人,估摸着就要往她三哥身上扑去了。 三哥这样的妖孽,将来,还真不知道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才有这福气和他相伴终生。 陆遥风不肯让陆寒筱在地上坐,他俯下身,一手搂着陆寒筱的腰,另一只胳膊从她的腿弯里穿过去,他身子一挺,起了身,陆寒筱就被他抱了起来,“地上凉,下次我不在,你也不许在地上坐。” 陆寒筱的气一泄,身上就有些软,她也不怕陆遥风把她给摔了。陆遥风把她抱得很高,她只把头歪在陆遥风的肩窝处,嗯了一声,心里却是想,你不在的时候,我就自由了呢,在地上坐一会儿,又能怎样? “女孩子,要对自己好一点,能不吃的苦,就不要吃。有些事,做着做着,就会成为习惯。” 陆遥风难得说这样的话,陆寒筱听在心里,想到前生,她自强独立,凡事都不愿意依赖别人,哪怕是身为她未婚妻的南驰景,可不是慢慢地就形成了习惯。 她记得她大学时候的同宿舍的好友蒋依杉都说过她,“寒筱,你这性子啊,太好强了,男孩子可不会喜欢哦!” 如今想来,前世,南驰景对自己不喜,想必也是因为自己性格不讨喜。重活一世,她对自己将来的人生也没有太多的打算,她要让姐姐活下去,前世的死因是要弄清楚的,仇也不能不报。其他的,将来喜欢谁,爱上谁,她没有想过。 前世都没有想过,更何况今生,她有三哥护着,谁也 不怕。 陆遥风帮她倒了水,矿泉水兑了白开水,加了几颗盐粒,又泡了一块姜片,递给陆寒筱,“喝了!” 半杯水,份量不多,陆寒筱汩汩地喝下去,不多不少,刚刚好。她流了不少汗,补充了盐分。屋子里开了冷气,陆遥风怕她身子受寒,便又加了姜片,避免寒气入侵。 陆遥风懂一些养生之道。 陆遥风又教她拳法,“我过不了几天就要走了,先教你一套简单的,在我走之前,你把拳法记住。” 陆遥风没说这拳叫什么名字,陆寒筱也不问,名字是次要的,关键是这拳法,能够健身,将来能够护她就行了。 陆寒筱极有天分,她记性也很好。这套拳一共分八节,陆遥风本来是准备一天教一节,他走之前,实在学不完,等他回来再教。陆寒筱已经很努力了,他自是不舍再给她加压。 谁知,陆遥风打了一遍下来,陆寒筱竟然记住了三节。陆遥风惊讶之余,让她打了一遍,除了少许错误,动作连贯,精准到位,便是比陆遥风这个天才,还要有天分。 在陆遥风的眼皮子底下,陆寒筱规规矩矩地打了三遍,直到没有一丝纰漏,陆遥风这才放过,“刚开始学的时候,一定要边打边体会,融会贯通之后,要有所领悟,这样在对敌的过程中,才能够随心所欲地进行防御攻击。” 这番话,也是陆遥风的体会,若不是陆寒筱,陆遥风肯定是不会亲自带徒的,若不是陆寒筱,陆遥风也不会把自己的这些心得说出来。 千金难买的经验。 陆寒筱着实累了,她恹恹地顺势坐在沙发上,抄起毛巾就把自己的脸抹了一遍,“三哥,我学拳只是抵御高玉凤,要是碰到外面的人欺负我,肯定是你给我帮忙啊!” 陆寒筱的韧性是极好的,她也打定了主意要好好学点防御功夫,哪里知道,竟然是这么辛苦。 若说之前蹲马步,还仗着新鲜劲儿能够坚持下来,三遍拳打下来之后,除了在体育课上跑跑步之外,从无锻炼的陆寒筱,因为太累,已经满心烦躁了。 她全身如被水洗过一般,歪在沙发上,连脖子都支撑不了,就别说腰上像是灌了铅一般。她很难相信自己,明天还能不能像今天这样坚持下来,她皱着眉头,“三哥,我饿了!” 陆遥风又递给她一杯水,“汗流多了,多喝点水,休息一下,就去洗澡,我去帮你弄吃的。” 陆遥 风等她缓过劲来,才扶着她回到自己房间,看着她进了门,才下楼去。 他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又回转了身,他站在陆寒筱的房间门口,他的声音很低,房间里,陆寒筱却依旧听得到,只听得他低沉喑魅的声音那么熟悉,“小小,之前为什么不解释?” 为什么不在陆一鸣面前把她和高玉凤动手的原因解释清楚? 陆寒筱站在门背后,她背对着门,咬了咬唇,良久,回了一句,“三哥,若换成你,若你没有亲眼见,你也需要我解释吗?” 自然不需要。陆遥风没有再问,这也是他忍了这么久才问的原因。信任她的人,自然是做了什么都不需要解释,不信任她的人,解释又有何用? 解释,从来都是多余的。 陆遥风转身下楼去,他在想,他还以为她不懂,其实,她一直都是懂的。兴许,太多的过往,让她一下子成熟了,不再如从前那般,对这个家,对一些人,抱有幻想。 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陆寒筱收起了心情,她本就不是小寒筱,她对这个家本就没有太多的感情。她只能凭着本能,谁对她好,她就报以善意,报以亲近。 陆寒筱觉得全身骨头都散架了,她真的没想到会这么辛苦。她看过电视电影,看到里面那些飞檐走壁,一出拳就如排山倒海般的气势,就在方才,她看陆遥风为她演练这一套拳法,虽然陆遥风收了气势,但他虎虎生威的架势也让她格外着迷。只是,她自己学来,真正是好辛苦。 她有些不想学了。 她有三哥,虽然怕高玉凤欺负她,哪怕高玉凤有陆一鸣做靠山,只要三哥一开口,陆一鸣都不敢反驳。三哥虽然会出远门,但他又不是不回来,要是高玉凤敢欺负她,她实在对付不了,也可以先忍着,等三哥回来之后,再帮她讨回公道。 小寒筱之所以会死,并非是高玉凤有多能耐,实在是,她因受高玉凤等人的挑拨和欺骗,不愿意接受陆遥风的庇护,在陆家孤立无援,最后才因为高烧一命呜呼。 ☆、56.第56章 留香 热水冲刷而下,从头到脚地淋下来,热意包裹着全身,熨烫着她的每一寸肌肤,水流下的人儿肌肤赛雪,小小的身子如那才出头的花苞,青涩的要命,可那如上了瓷的肌肤,却是世间少有,不难想象,假以时日,会是怎样的绝色。 陆寒筱想着心思,虽然她的想法很有些丢人,但谁让她是陆遥风的妹妹呢?受了苦,之前不想让陆遥风失望而放弃的雄心壮志,就开始动摇了。 陆寒筱撅着嘴,心里极为犹豫,好在洗了澡之后,经脉的酸软也有所缓解。 她穿好衣服,推开门,屋子里弥漫着一阵香味,顿时,陆寒筱感觉到肚子越发饿了。她快走两步,她的房间格局和陆遥风的差不多,但面积小了许多,客厅里只摆得下沙发和茶几。 陆寒筱半岁时,沈竹清就死了。沈竹清来不及为她安排,高玉凤进陆家时,就把最好的房间留给了陆寒婷,连当时不知道在哪里的陆雨辰都给备了好的房间,这套不太起眼的房子,自然而然就是陆寒筱的了。 是一盒煮好的饺子。 之前,陆寒筱去周瑾瑜家里吃饺子时,带了一盒回来,昨晚,陆寒筱帮陆遥风煮了二十个,还剩下不少,今日,陆遥风便给陆寒筱煮了一碗。 虽然没有鸡汤,但陆寒筱饿得狠了,十二个饺子,她吃得一个都不剩。她摸着圆鼓鼓的肚子,靠在沙发上,眼睛盯着坐在一旁的陆遥风看,眼神却有些不善。 陆遥风笑了一下,他摸了摸鼻子。他想起第一天跟着师父练功,他被摔打了整整一天,晚上躺在床上时,他摸着枕头边的小竹棍,费了半天的力气,才克制住去找师父算账的冲动。 陆寒筱的眼神,陆遥风怎么看不出,小家伙心里还不定多埋怨他呢。 “把牙齿洗干净,好好休息,明天周六可以稍微晚点起来。”陆遥风说完就站起身,在她的头上揉了揉,走出门。 他出门后,抬起手嗅了一下,陆寒筱刚刚洗了头,吹得半干,头发柔软,摸一把,指间留香。 陆寒筱的衣物,都是吴婶从陆一鸣那里领了钱帮她置办,吴婶对陆寒筱是真心疼爱,一应的用品都是拣了好的买。吴婶也不怕陆一鸣不肯给钱,吴婶和沈竹清渊源颇深,沈竹清之前对她又是百般信任,沈竹清的死,陆一鸣心里一直愧疚,对她留下来的人,也很宽容。 陆寒筱本来想吃饱了之后,和陆遥风好好谈谈她以后不想这么拼了命练功,没想到陆遥风跑这么 快。她深信,陆遥风是故意的,他故意不给自己开口的机会。 想到明天可以多睡一会儿,陆寒筱也很高兴。她虽然要照着炼气图来修炼,但一日不练,应该也不要紧的。 谁知,一觉睡来,第二天一早,她竟然还是五点钟就醒来了。 初夏的时间,五点钟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陆寒筱脑子里一片清明,她便是想睡个回笼觉也睡不着了。 昨晚她是九点半上床的,睡到五点起来,也睡了七八个小时了。她虽然九岁,但身体里是个活了三十一年的灵魂,她能够夺舍而生,精神力不可谓不强大。她不需要和小学生一样,每天睡足十个小时。 “真是劳碌的命啊!”陆寒筱气馁,不得不起身,她盘坐在屋子里,按照炼气图上的炼气法子,让气流在自己体内循着八大穴位,运转了一个周天。 她刚刚收工,门便被敲响了,陆寒筱想到门外站着的人,不自觉地撅起了嘴。 等到门被敲过了三巡,陆寒筱才起身,走过去开门。 见陆寒筱一身宽松的运动服,头发梳成马尾的样子,两眼一片清明,陆遥风有些好笑,“是不是等得久了?” “没有,刚刚起来!”陆寒筱跺了跺脚,连她自己都没想到,她活了两世的人,竟然还会对着面前的少年撒娇耍赖。 陆遥风却是笑着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凤眸透亮,如黎明时分挂在天边的启明,含着一丝笑,他目光锁着陆寒筱的时候,陆寒筱生出一丝无力感,只能被他牵了手,跟着他走。 小区的旁边,是一个公园。每天从六点开始,就陆陆续续会有人来晨练。 这里背靠迦南山,面向东湖,远离工业区,别墅群偏多,虽难免有车辆来往,空气却很新鲜。 东湖公园占地极广,紧挨着富贵苑。出门后,走过小区就直接进东湖公园的门。几颗白玉兰正吐着芬芳,树下是一块土地,一圈儿迎春围着,此时花已经谢了,藤叶吐着盛绿。几块奇石沿着边缘摆放,中间空出一大片来。 好久没有下雨了,地面干燥,踩上去,又能够感觉到一点松软,不像铺了石板的地面,格外刚硬。 “就在这里,先把昨天学的那几节打给我看看,有没有忘记。” 陆遥风一说起正事来,就有些严厉,俊美的脸上就带了刚毅,陆寒筱抿了抿唇,面对这样的陆遥风,她没有勇气撒娇。 休息了一晚 上,陆寒筱有些忘了昨晚的痛。她摆好了架势,循着昨日留在脑子里的印象,将学过的三节拳打了出来。她这才是学的第二天,只能打出个花样子来,谈不上气势,更别说像陆遥风那样龙行云,虎生风,有排山倒海之势。 纵是如此,在陆遥风的眼里,陆寒筱已经是很不错了。她极有天分,只不过,略微娇气了一些。他愿意宠着她,别的都好说,但在学本事方面,他还是希望她最起码有自保的能力。 她是个女孩子,长得又极好,她经不得出任何事,他也不能承受她出任何事。 陆寒筱的记忆力是很好的,昨晚学的三节,陆寒筱全部打出来,没有出任何差错。也就不需要陆遥风再多花时间指点。 陆寒筱以为她三哥会再像昨晚那样,一下子又教三节给她。她已经打定了主意,若是三哥执意的话,她就哭。总之,三节学下来,还是很辛苦的。 ☆、57.第57章 又见 不光是学三节拳这么简单,学完之后,还要打出来,一遍遍地打,三哥一点点地纠正,就算只是玩个花架子,也很是累人。 谁知,陆遥风只教给她一节。内容少了许多之后,陆寒筱学起来也轻松得多。 初夏的季节,一大早的,没有什么风。江市之所以叫江市,汉水和江水在这里交汇,江河纵横、湖港交织,水域面积占了全市总面积的百分之三十。一到夏季,阳光炙热,整个江市便如一个大蒸笼,全市人民免费蒸桑拿。 几趟拳打下来,陆寒筱全身汗湿透了,像是从水里头捞起来的一般。玉兰花的清香都没能抚平陆寒筱心头的烦躁,看着陆遥风围着自己转,殷勤地帮自己擦汗,他虽然不敢明目张胆地笑,可温松的眉眼却是让陆寒筱恨不得一脚朝他踢过去。 “寒筱,你也在啊!” 一道略有些熟悉的声音传来,陆寒筱不由得精神一震,她正要慌乱地打出最后一招,却听到陆遥风在她耳边轻语,“你要不好好打,就重来!” 陆寒筱终于有些明白,从前,小寒筱是为何那么讨厌她这个三哥。 她这个三哥,真的是……,至于把她逼得这么紧吗? 陆寒筱想归想,却不敢有任何懈怠,缓缓地出拳,收手,回身,做好收势,最后不忘狠狠地瞪了三哥一眼,这才扭头去看来人。 女孩子一身米黄色的运动衫,扎着一条马尾巴,站在旁边的玉兰花树下,正朝自己招手。她应该是刚做完运动,鹅蛋脸儿红扑扑的,额头上还沁着一层汗珠,浓眉大眼,眼珠儿亮晶晶的,不是贾玲是谁? 上次,去周瑾瑜家里吃饺子时遇到过,陆寒筱想吃她的板栗,陆遥风拿自己对她的救命之恩,换了一袋板栗给陆寒筱。 打过那次交道之后,陆寒筱觉得,贾玲是个很豪爽的女孩子。 “贾玲姐姐,是你啊!”陆寒筱站在原地,等陆遥风帮她擦额头、脸和脖子上的汗珠,她不方便过去,便也朝着贾玲招招手。 贾玲笑一笑,她还是把更多的目光投在陆遥风的身上。少年长身玉立,如这旁边的玉兰树一般,笔直挺拔,他眉眼精致,白皙的脸庞便是这盛开的玉兰也及不上分毫。他一贯冷峻的脸,因面对着自己的妹妹,宽松地展开,如同褶皱了的江山,朝着天际伸展,山川河流尽现着温柔。 贾玲看得都呆了,却也只敢偷偷地看。她不是怕窘,她与陆遥风同学三年,一直同班,深 知他的脾性。陆遥风长得美,美到了极致,却从无人敢多看他一眼。 他不许! 陆遥风不许的事,没有人敢去做。 一直到贾玲走到了跟前,陆遥风才有空朝她瞅一眼,点了点头,算是打了声招呼。 他对旁人一向不假颜色,可对自己的妹妹,竟是照顾得如此的无微不至。“我还说今天怎么没看到你跑步呢,原来是在教妹妹打拳。” “贾玲姐姐,你每天早上和我三哥一起跑步吗?” 陆寒筱看看贾玲,又看看自己三哥,贾玲的脸腾地就红了,神色尴尬,而陆遥风惘若未闻,把手中的水递给陆寒筱,“喝水!” 连水都堵不住你的嘴吗? 陆寒筱眨了眨眼,朝两人歉意地一笑,她就着陆遥风的手喝了水,她朝陆遥风吐了吐舌头,拉着有些不自在的贾玲,笑着,“贾玲姐姐,我三哥可坏了,把我当童养媳一样地虐待,我不想学拳,他非逼着我学。” “噗!”贾玲忍不住笑起来,她偷偷地看了陆遥风一眼,见陆遥风似笑非笑地看着陆寒筱,一双眸子似含情,他这样的人,若是拿含了情的眸子去看一个人,那个人会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便是被囚在这汪清潭之中,也愿意,沉沦而不愿自拔。 若不是眼前的女孩子是他的妹妹,贾玲真的会以为,陆遥风是喜欢上这个女孩子了。 将来,会是怎样的女孩,才有资格得陆遥风这样的深情一凝眸?十六岁的女孩子,少女怀春,她心底里已经有了爱恋与牵挂。 整个江市外校,乃至整个江市,若论起第一号校草,陆遥风占第二,还有谁能占第一? 在学校里,陆遥风行事低调,他明明是陆家的长子,陆家在江市也是排的上名号的富户,但他衣食住行,却极为节俭,甚至比那些工薪阶层的子女都不如。他只喝两块钱一瓶的矿泉水,衣服也是寻常的牌子,一件衬衣洗得衣领都起了毛边。 纵然如此,陆遥风却依旧如一轮烈日,他悬在天际,只能供世人景仰。他行走之处,如风云过,无人敢靠近,只怕一不小心便会被他身周的火焰灼烧。 他是如此耀眼的人物。 整个外校初中部和高中部,男孩子崇拜他,女孩子迷恋他,他是上帝的宠儿,是天地眷宠偏心的见证。 听到陆寒筱埋怨嗔怪陆遥风,贾玲摇了摇头,她知不知道自己有多幸福,有这样的哥 哥,疼着她,宠着她,手把手地教她,还不知足? “你哥哥逼着你学,是为你好呢!”贾玲边说,偷偷地觑了一眼陆遥风,三个人一起朝公园外面走去,“你知不知道我有一天晚上到小区外面去买东西,回家时在路上遇到了坏人,要不是你哥哥,我差点都……” 一个女孩子,要不是遇到自己三哥,会出现什么事,不用问,陆寒筱就能猜出来可能会有的后果,也难怪上次陆遥风说要拿救命之恩来换板栗的事了。原来,不是说笑,是真的呀。 这道理都懂,陆寒筱自己也明白,但,换成她自己夏练三伏,冬练数九,陆寒筱有种前世养狗狗的心得。看别人家的狗狗,怎么那么可爱,好玩,自己养一条,吃喝拉撒才发现真是麻烦。 而现在,还不光是麻烦,实在是累啊,苦啊! 似乎知道陆寒筱心里是怎么想的,陆遥风走在她身侧,在她的脑门上轻弹一指,“既然学了,就要坚持下去。” ☆、58.第58章 有你 “三哥!”陆寒筱嫌疼,哀嚎一声,捂着头,偏着看陆遥风,她酸着鼻子,红润的小嘴撅得可以挂油瓶了,一脸恼怒,气鼓鼓地,看上去像是疼得厉害。 “我看看!” 陆遥风明明控制了力道,弹得极轻,他生怕自己没有把握好轻重,又想到陆寒筱肌肤娇嫩,连哭的时候抹泪都会让脸蛋儿通红,忙握住陆寒筱捂了头的手,果然看到额头上,他敲打的地方红了一块,心疼得直抽气。 他两眼里只有陆寒筱,身周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他轻轻地揉着陆寒筱的额头,小心地吹气,哄幼儿一样哄着她,平日里带着些慵懒的嗓音此时急切起来,连声地问,“疼不疼?是不是很疼?” 当然是不疼的了,陆寒筱只是做做样子,她虽然是个九岁的孩子,其实,骨子里已经是个三十二岁的灵魂了,哪好意思被陆遥风当着外人的面敲打?哪怕对方是女生,是三哥的同学。 此时,看到陆遥风当了真,斜长的凤眼中满是焦急,心疼,映得满满的都是自己的倒影,这种被宠着疼着的感觉,是陆寒筱从未有过的。便是前世,姐姐那么爱自己,护着自己,她对自己也只有严厉。 陆遥风也很严厉,可他的严厉中更多的还是宠溺。他教陆寒筱打拳,本想她学得多一点,只一个晚上,看到她累,就妥协了,不肯多教。他练过武的人,怎么会把握不住自己的力道,他那般自信的人,面对陆寒筱时,连自己都迷失了分寸。 陆寒筱唇瓣微动,想说不疼,可看到陆遥风远山般的眉头皱起,他的比自己还娇嫩的红唇反反复复地询问着她,问她疼不疼,陆寒筱的鼻头只觉得酸,眼眶里涌上了泪,亮晶晶的,微微潋着光,颤颤地,一不小心就要滑落。 “是我不好!”陆遥风深吸一口气,他不再多说,一把将陆寒筱拥进怀里,“是三哥的错!” 陆寒筱拼命地摇头,她要怎么说她不疼,她只是感动,她的三哥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对她好,还要疼她,她闭了闭眼,泪水就真的出来了,只不过并没有滑落下来,就湿在了陆遥风的怀里。她的个子不高,脸只贴在陆遥风的腹部,她吸着他身上好闻的味道,少年的气息夹杂着他惯用的沐浴露的青竹香,格外好闻。 “三哥,我不疼!”陆寒筱也不忍心让陆遥风担心,她伸出两只短短的胳膊,抱了抱陆遥风的腰,就把他推开了,望着陆遥风,“三哥,你不要把我宠坏了,要不然,以后我就不许你娶嫂子,要你只对我一个人好。” 贾玲从未见陆遥风对谁好过,也绝没有想到,陆遥风想要对一个人好,能够好到这种份上。她看着陆寒筱的小小的后脑勺,看她被陆遥风揉进怀里,听着陆遥风低靡喑魅的嗓音说着自责的话。她看到陆遥风只那么轻轻地在陆寒筱的头上碰了一下,哪里就会疼? 他一看到陆寒筱要哭了,竟是心疼成这样。 贾玲不敢想象,将来那个被陆遥风爱上的女子,会是怎样的幸福。他总是表现得很无情,这样的人,一旦动情,又会是怎样的? 陆寒筱毕竟只是妹妹,宠妹妹和宠心爱的人,是不是会有区别呢? 听陆寒筱说,以后不让陆遥风娶妻子,知道陆寒筱是在开玩笑,却还是勾起了她心头的那一点点期盼,贾玲的脸有些红,她偷偷地抬了抬眼,朝陆遥风看去,只想知道,他是不是也想过会喜欢上一个人,会想要和她白头偕老,也会把她宠进骨子里去? 陆遥风怕是早已经忘了旁边还有贾玲了,他扶着陆寒筱的肩,见她不再哭了,又抬手揉了揉陆寒筱的额头,他的斜长的凤眼里波光流转,似乎陆寒筱不哭了,他得偿了心愿一般,“有你我就够麻烦了!” 有你我就够麻烦了,我还娶妻做什么? 贾玲不知他说的是真话,还是顺着陆寒筱在说玩笑话,她真怕他说真话呢,她勉强挤出一丝笑,把陆寒筱往后一拉,“你三哥说了,以后有你就行了,连老婆都不要了。” 贾玲不愿意看到陆寒筱一直无理取闹下去,别说陆遥风只是轻轻地碰了她一下,就算是真的给了她一个脑崩儿,也犯不着闹成这样。 陆遥风的手中一空,陆寒筱已经被贾玲擒了过去,拉在手中。他的斜长的凤眼在看向贾玲时,眯起,一道暗芒闪过,依旧是光华流转,魅意中却夹杂了一缕血色。 贾玲只感觉到自己的后脖子上一凉,似被什么扒拉过的感觉,她抬手抚了一下,惧意从心底升起,传遍全身。 她扭头四处看看,已经到了公园门口了,入门处延伸出数条小道,通向不同的方向,每条小道上都是晨练的人,男女老少,穿着各色的晨练服,或执太极剑的,或缠着腰鼓的,或举着扇子的,也有戴着耳机跑步的,都是寻常老百姓,没有一个看上去危险的不寻常人物。 贾玲松了陆寒筱的手,陆寒筱却反过来抱住了她的手臂,“贾玲姐姐,你就没听出来,我三哥是在膈应我么?不过,他可是吃亏了,他既然说了,君子一 言驷马难追,三哥三哥,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你就不许有喜欢的女生哦!” 陆寒筱又跑回来,抱着陆遥风的胳膊,她轻轻地摇,非要陆遥风答应的样子,陆遥风也由着她,听她说,“还有,你喜欢的,我要是不喜欢,你也不许喜欢。” 陆遥风像是被她缠得不行,被她晃着胳膊,像是要晕了的样子,他却又没有一丝的不耐,他眼眸斜长,眸光清透如水波一般潋滟,点点光芒,如暗夜星辰。他明明是宠极了她,却一副不耐烦的口气,魅哑的声音,“好了好了,我有你就行了!” 看来,他真的是打算宠他妹妹一辈子的呢,同样的话,竟然说了两遍。他是觉得,这世间的女子,都不值得他一生对待么?宁愿陪着妹妹,宠着妹妹。他也不怕他把妹妹宠坏了,将来没有人敢要吗? ☆、59.第59章 倾城 “哪有你这样当妹妹的?你这么霸道,小心你三哥以后都没人敢嫁。”贾玲笑着摇摇头,她知道她和一个九岁的孩子说不清楚,便抬了头,朝陆遥风道:“前面有一家徐林记,你们吃早饭没?要不要一起去?” 陆遥风摇头,“家里已经准备了,我们回家去吃,先走了!” 陆遥风拉着陆寒筱就要走,却被贾玲拦住了,“等等,等等,寒筱,来,分你一个!” 贾玲的手里,一开始就提着两盒双皮奶,一份上面浇了红豆,一份上面浇了芒果。她把塑料袋子打开,问陆寒筱,“你是喜欢吃红豆的,还是芒果味的?” 又吃她的东西啊?陆寒筱有些犹豫,她看着双皮奶上黄澄澄的芒果,溢出的双皮奶中的奶汁,奶香味萦出,她咽了口口水,却没敢要,只扭头看向陆遥风。 她这副馋涎的样子,自然被陆遥风看在眼里,陆遥风凤眼流波,他唇角微微一翘,一缕魅色化作光芒,四射开来。他是被陆寒筱这模样儿给逗乐了,他的靡魅的嗓音里也似乎染上了笑意,他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抬头去看贾玲时,又变得面无表情。 面无表情的陆遥风也是醉人的,“她喜欢芒果味的,下次,我请你喝茶。” 就算不回请,只要能接受她的双皮奶,贾玲也是欢喜的。她是听人说,陆遥风每天早上都会来这个公园晨练。她是为了遇见他才会来的,前天一早,她果然就看到他了。 他穿着一身白色的运动服,柔软服帖的料子将他的身姿衬得修长,白色高贵而典雅,少有人能够镇得住,可穿在陆遥风的身上,只让人觉得,这是属于他的颜色,冠古绝今的风姿,迷住了多少人。贾玲偷偷看去,他一路过去,没有人不停下脚步来看他。 贾玲站在旁边的小径上,看着他远远地跑过来,将空气晕染出青竹的清香之后,又慢慢地跑远,她很想上去和他打声招呼,可她到底有些做贼心虚,怕陆遥风看出来,她是故意来这里寻他的。 陆遥风这样的人,从来不乏人喜爱。 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童抑或是叟,但凡是人,没有不为他倾绝的。 据说他上小学三年级,就有女生给他送情书。以后的每一年,年年有人送,他喜欢踢球,只要他上场,全校的女生都会去观看,全校的男生都会去捧场。 他每一次从场上下来时,都会有女生捧了鲜花,抱着礼物去送,拦住他表白。 他如烈火 一般耀眼,明明知道凑过去会被灼烧成灰烬,可依旧有人飞蛾扑火,义无反顾。 贾玲知道,她其实只是那群飞蛾中,最普通的一个。 只不过,她占了地利,她住的小区挨着陆遥风的小区,她是那近水楼台,才可以选择另一种方式与他靠近。 但,第一次,她还是离得远远的。她不能在第一天,就什么都不知道地撞上去,机会只有一次,若是得了陆遥风的警惕和反感,她会和那些自以为情深似海的花痴们一样,死的格外难看。 第二天一大早,贾玲又来了,她来得格外早,来了之后,就守在公园的门口,六点钟的时候,陆遥风跑着步进来,沿着中间的小路朝前跑去。 贾玲早已经把这公园的地形摸得透彻,她知道,从中间这条小路跑过去,会经过哪些位置。公园的路四通八达,条条小径通幽,她也不知道陆遥风到底喜欢哪条路上的风景,她生怕与陆遥风跑岔了,又不敢跟在陆遥风的后面,便选了一条最近的,能够与陆遥风迎头遇上的路跑过去。 她拼了命,用了百米冲刺的速度,跑了快两千米。她遇到陆遥风时,整个人都快虚脱了,她停下来,两手撑着膝盖,牛喘一般,她红扑扑的脸艰难地抬起,望着对面面不改色,气定神闲的陆遥风,盼着他能够和自己说点什么。 陆遥风像是想了好久才记起来,候在他面前的这人是谁,他只是朝贾玲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就从贾玲栖身的旁边跑了过去,等贾玲扭头朝后看去时,陆遥风已经被旁边的松塔挡住了身形。 今天,贾玲在她昨天遇到陆遥风的路上,等了陆遥风快一个小时,她没有等到陆遥风,便朝陆遥风经常进出的这个门过来,看能不能在门口与陆遥风再次来个不期而遇。 好在,她没有走到公园门口,就遇到了陆遥风和陆寒筱兄妹俩。 陆遥风在教陆寒筱打拳。陆遥风竟然真的会武,贾玲不是没有听人说过,他在球场上腾挪躲闪时的身法,简直像是穿花蝴蝶一般,美妙灵动得让人挪不开眼。那时候,就有男生在旁边说,“风少是不是学过?” 江市外校初中部和高中部的人都叫他“风少”,他是少有的几个被人尊为大少的人之一。其他的那些人,家里不是有钱就是有权,平常吃饭穿衣行事交友大手大脚,哪里像陆遥风这般,如寒门出生。 那些大少,是真的大少,是花钱买来的虚荣,惟独陆遥风,他风姿卓绝,惊才绝艳,凭着一身才 情,换来“风少”这个称谓。 她今天非要找到陆遥风,也是为了手中拎着的这两个双皮奶。她买了两个,一个是她喜欢的芒果味,另外一个,她挑的时候,故意挑了红豆的。 红豆生南国,此物最相思。 以前在学校里,她每天都能够看到他。如今,放假了,他可知道,她日里夜里,心里眼里都只想着他。 她记不得她是什么时候心里装了他。怕是上学第一天,看到班级里有这样一个人,少年美得让人喘不过气来,他明明生的那么美,偏偏气势锐利,逼得让人不敢去看他。 明明知道他就是一把敛着血光魅色的名剑,让人看他一眼,就会被其中暗藏的锐芒刺得血淋。只是,那时候的她,年纪那么小,她又如何知晓,又如何管得了一颗心? 只一眼,倾城误了一生。 ☆、60.第60章 红豆 红豆,她在想,他若是喜欢吃双皮奶,她就把红豆的双皮奶给他。他那么聪明的人,一定知道,她已相思成灾,暗恋成伤。 他一定是喜欢吃的,她曾经看到他买过红豆双皮奶,一买就是两份。 只有喜欢吃的人,才会一下子买这么多。 她买的时候,专门去了他曾经去过的那个店。她虽然是临时起意去买了这两份红豆双皮奶,却还是在想,幸好这个店,开了三年,一直坚持了下来呢。 陆遥风选了芒果味的。 就在贾玲有些失望的时候,见陆寒筱还不知足地朝她手中的红豆双皮奶瞥了一眼,她忙把红豆味的递过去,“寒筱,我两个都可以的,你要是喜欢,就把这一份拿去。” 陆寒筱的脸腾地就红了,她慌乱地摆手,朝她哥哥怀里靠过去,“不,不,不,这怎么好,我还是不要了……” 贾玲哪里容得她不要?她生怕陆寒筱真的不要,她也是眼疾手快,把陆遥风看中的芒果味的双皮奶,往陆遥风手上一塞,转身就跑掉了。 陆寒筱是一只小馋猫,她在冰璧里被困了十二年,她的记忆中全部都是小寒筱吃过的好吃的味道。上次的糖炒栗子,这次的双皮奶,贾玲是个地地道道的女孩子,喜欢吃各种零食,陆寒筱这个旱了十二年的人,怎么经得住美食的诱惑呢? 只是,眼下这种情形,谁能告诉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寒筱活了两世,前世自己有过未婚妻,宿舍里的姐妹们喜欢过男生也被喜欢过。她上完晚自习回宿舍的时候,经常可以看到花坛边,草坪旁,树林中,一对对的鸳鸯,或拥抱,或接吻,甚至有一次,夜有些深的时候,她还听到过呻吟喘息声。 陆寒筱偶尔有过恶作剧,她会往小树林里,或是花坛背面扔一块小石子儿,每一次都能“惊起一滩鸥鹭”。 她的姐妹蒋依杉说过,“守着那么好的未婚夫,还羡慕别人”。 她羡慕过吗?或许是羡慕过的吧?这个年代,不是盲婚哑嫁,谁还会稀罕一场相敬如冰的婚姻?除非,利益驱使。 陆寒筱可以肯定,贾玲是喜欢上自己三哥了,她撅了撅嘴,偷偷地去瞅陆遥风的脸,他好看的眉蹙起,恨不得可以夹死一只苍蝇了。三哥这是做什么?莫非他情窦未开,在迷惑,不知道对方这么做是怎么回事? 红豆,红豆代表相思呢。贾玲想把那红豆双皮奶给自己,是不是想说明这个 ? 还是说,自己想多了? 不过,陆寒筱却不打算告诉他。 现在双皮奶到手了,陆寒筱也不愿意去理会少男少女之间的朦胧恋情。她正要从陆遥风的手中拿过那芒果味的双皮奶,却被陆遥风抬手制止了,“是冰的,暂时别吃!” 话说,双皮奶不就是要吃冰的吗?要是变成了常温,口感会很差,好不好? 陆寒筱有些倔强,她并不把手拿开,她的手抓住双皮奶的上面,底部还握在陆遥风的手上。 陆遥风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他另一只手扣住陆寒筱的头,将她往自己身边一靠,带着她走了两步,“你就这么馋?是不是为了吃,你都可以把我给卖了?” 想到贾玲似乎知道自己在这公园里晨练,今天还故意带了两份双皮奶,又想到上次贾玲送给陆寒筱的那一袋糖炒栗子,陆遥风的眼眯了眯,一道利芒闪过,但愿他是多心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陆寒筱到底是一个成人的灵魂,顿时,脸臊得通红。她松了手,改成抱陆遥风的胳膊,反正这双皮奶已经到手了,她也不怕陆遥风不给她吃。 口感么,好不好也没必要计较那么多,总比没得吃要好。 “三哥,我哪里馋了,我只是多看了两眼而已。再说了……”陆寒筱扭头朝上,看陆遥风精致如画的眉眼,“三哥是这世上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交换的呢。” 是人都喜欢听好听的话,纵然陆遥风前世那般惊才绝艳,在京城里鲜衣怒马,挥斥间,令整个商界地动山摇,也免不了他会有被陆寒筱取悦的时候。凤眼里,光华流转,湖波山色,如亮了一簇火焰,令得人灵魂想要入祭。“你知道就好!” 陆遥风不笑的时候,已是让人心魂为之沉沦,他这一笑,如千山万水的花开,连天上的云朵都叠成了花一般的锦绣,是朝霞昏晚的天空那丝丝云彩都及不上的神光。 陆寒筱看得呆了,回过神来,见陆遥风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似乎在嘲讽,笑话她小小年纪,就贪婪他的好颜色。 陆寒筱的脸腾地就红了,她气得跺脚,抬手就往陆遥风脸上揉去,“三哥,你不地道。” “我怎么不地道?”陆遥风挑眉笑,似乎在说,明明是你自己好色。 “你故意勾引我,你明明是故意的。我不想理你了,本来我还想请你看电影的,我要去请别人看。”陆寒筱鼓着嘴,就像那与毒蛇对峙的青蛙, 就算知道与他必死无疑,也还是要鼓一口气的。 “你要请谁看?”陆遥风好笑道,他声音真正的低沉喑魅,故意挑起了尾音,如黑白无常手中勾魂的弯钩,就那么挖过人的心脏,不知道疼,灵魂却被勾了去。 她的三哥,竟然这么恶劣,真是太过分了,他不在外面勾搭别的女孩子,在她面前抖什么羽毛啊? 陆寒筱不再说话,她只斜着眼去看陆遥风,与他的斜长的凤眼相对,那笔墨难画的好看的眼,言语难以诉说的好容颜,天与地不公,竟然偏心成这样,把所有的好,都集中在了他一个人身上么? 陆寒筱看着看着,发现自己的心竟然生长出一支笔,正顺着他的眉眼描画,她算是败给他了,忍不住笑起来,“才不告诉你和谁去看呢。” 陆遥风很是失望,他正了正神色,他不笑的时候,眉眼有些冷峻,再加上他眼底流露出来的失落,陆寒筱可以肯定,他是故意的,故意在博取她的同情。 ☆、61.第61章 林记 “唉!” 陆遥风长长地叹了口气,他一手提着双皮奶,一只胳膊上挂着陆寒筱,他目视前方,少年的风姿无双,此时旁边跟了个跟屁虫,还真是少了形象。 感觉到陆寒筱半边身子僵了僵,陆遥风唇角微微勾起,只是,他比陆寒筱高,陆寒筱纵然是仰着脖子,也只能看到他白皙如玉的下巴,微微凸起的喉结,看不到他脸上的神色。 “小小,三哥不是小孩子,对《爱宠大机密》不是那么感兴趣,三哥是怕你一个人出门会不安全。”陆遥风语重心长地道。 “谁说我一个人出门了,我和乔若瑄一起去看电影,还有瑾瑜和陈奕然呢。”陆寒筱话说完,才后知后觉地知道,自己被忽悠了,忽悠得把陆遥风想要知道的信息都说了出来。 陆寒筱白了他一眼,见陆遥风并没有鄙视自己的样子,她在想,她还是不习惯和三哥亲近,自己巴结他,想要讨好他,只是因为将来他的前途不可限量。但三哥,他却是真心拿自己当妹妹的,他是最好的兄长,就算自己蠢得无边了,他也只会觉得自己是他的负担,绝不会鄙视自己的智商。 更何况,他本就是智多胜妖的人,算无遗策,自己这样的人,得他算计一次都不值当呢。 想到这里,陆寒筱就有些纳闷了,“三哥,你怎么知道我是去《爱宠大机密》呢?” “最近上映的片子,就这一部值得一看的动画片。”陆遥风道。 明明还有两部国产动画片,在陆遥风眼里,自然归到了不值得一看的行列。陆寒筱听他的语气里,有些瞧不上动画片,她把脸贴在陆遥风的胳膊上,闷闷地道,“我要了两张票,还想你陪我一起去呢。” “不是有同学一起吗?”陆遥风听出她的不乐,低笑出声,“刚刚是谁说不想要我跟着一起去?” “我不是想做个好妹妹,有好的,就想和三哥你一起分享的吗?”陆寒筱撅着小嘴,她还委屈上了呢。 陆遥风将手中的双皮奶递给陆寒筱,摸了摸她的头,“好了,看电影还早,先吃早餐,一会儿我带你去。是早场还是中场的?” “早场,十点钟开始,若瑄他们还要去上补习班,看完电影,他们正好去。” “嗯!” 两人正好站在一个小巷子口,陆遥风牵了她的手,就往小巷子里头走。陆寒筱从来不知道,这个地方还会有早餐店。陆寒筱也不问,小巷子极窄,约有两米 宽,陆寒筱被陆遥风护在怀里,朝前走了约十来米远,往右边拐去,一排房子的第一家,门口挑出一个幡子,上面写着“林记包子”四个字。 那字,陆寒筱看着有些熟悉,她扭头朝陆遥风看去,陆遥风点点头,证实她心里的想法,“这是我师兄家的嫂子开的。” 陆寒筱愣了愣,难怪这幡子上的字,是陆遥风的笔迹呢,原来如此。 一幢两层楼的房子,门前是个小院子,搭了大大的棚架,爬满了葡萄藤,枝叶繁茂,垂着一串串珍珠般大小的青色果子。架子下,砌着几个小小的花坛,种了些常见的花草,打理得齐整精神。花坛间隔间,摆放着几张小方桌,打的桐油漆,露出原木的本色,椅子也是老式的样子,只是一顿早餐,却享受到了点复古的情怀。 有两桌客人,应该是老顾客了,点了几笼包子,要了一壶茶水,正在边喝边聊,声音不大,在晨起的雾露中,透着几分懒散知足的惬意。 陆遥风带着陆寒筱走近的时候,屋子里走出来一个人,起着平头,人高马大,浓眉大眼,厚厚的嘴唇,一看就是忠厚老实之辈。男子穿着对襟的褂子,白色宽松的绸布裤子,腰间还扎了一根棉布腰带。 他一看到陆遥风,脸上就露出笑意,朝屋里喊了一声,就迎过来,在陆遥风略显单薄的肩上重重一拍,“师弟,你过来了?” 他说完,打量陆寒筱。这人比陆遥风还高出一个头呢,站在陆寒筱面前,跟座塔一样,陆寒筱仰头看他,脖子都有些酸了,她乖巧地一笑,甜甜的声音喊道:“林师兄!” 这人一愣,他不知道陆遥风的身份,就去看陆遥风。 陆遥风的手在陆寒筱的发辫上轻轻揉,他很满意陆寒筱的乖巧。若是换了小寒筱以往的脾气,他是绝对不会带她来这里的。她不光会瞧不起自己,还会对师兄一家也没好脸色。 小寒筱是个可怜的孩子,却也太不懂事。 “是我妹妹!”陆遥风抬头望向师兄,他凤眼肃清,是难得的认真,让自己的师兄一眼便看出,他对这个妹妹的看重。 “没听说你妈妈生了两个啊!”林孝之说完这句话就后悔了,他分明看到自己这个小师兄凤眼中快速地闪过了一片血色,魅意深深却让人感觉格外危险。他讪讪一笑,忙也跟着抬手去摸陆寒筱的头,“小妹妹,欢迎你!” 陆遥风把陆寒筱往身后一拉,让她避开了林孝之的手爪,牵着她往角落里的一张桌子走 过去,边吩咐道:“三笼包子,两碗蛋酒,一叠酱加醋。” “你妹妹吃得下一笼包子?” 林孝之说归说,不等陆遥风又瞪他,忙进了屋。片刻功夫,他亲自端了三笼包子出来,身后跟着一个穿花色对襟衫的中年女子,她头上挽了个髻,一根银质簪子穿过发间,簪头雕刻着一朵牡丹花,缀着一只小小的蝴蝶在她的脑后晃晃荡荡,来来回回,就跟活了一般。 “小妹子,今日这一顿,嫂子请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还有烧卖,馒头,面条,想吃什么,跟嫂子说。”中年妇人对陆寒筱很是殷勤,说完了,就扭头问陆遥风,“你妹妹叫什么名字?” “陆寒筱。”陆遥风对他师兄有些没大没小,对他这个嫂子,却很是恭敬。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这嫂子比师兄要正儿八经一些。 “真是亲兄妹啊?”林孝之又有些嘴贱,他上下打量陆寒筱,他什么话都没有说,可旁边的人,却看出了他心里所想。 ☆、62.第62章 师兄 陆遥风似乎对他这个师兄已经习惯了,看到林孝之用一副可惜了的眼神打量陆寒筱,他竟然面不改色,连眼皮子都不跳一下。他淡定地帮陆寒筱调酱汁,夹了一个包子,在酱汁上蘸了蘸,放在陆寒筱面前的味碟中。 “他这里品种虽然多,但只有包子还能吃,别的,以后再来尝。”陆遥风接过他嫂子的话说,指着中年妇人,“林师兄家的嫂子,你喊林嫂就好。” 陆遥风这个人行事与常人不同。他性情冷漠,从未有亲近之人。若非九真道长和他师父关系近,他就算一年到头来林家吃包子,也不会和林孝之有来往。 “我一看就喜欢上这丫头了,以后,你天天来嫂子这里吃包子,嫂子不收钱。”林嫂子笑着道,问陆遥风,“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还有个妹妹?” 他们虽然不是同门师兄弟,但各自的师门中,往上数几代,还是有些渊源的。九真的曾师祖曾经在陆遥风的师父昆山老人的师父门下问道三个月,最后,两人结成了莫逆之交。 当初,林孝之想要与陆遥风结识时,就拿了这件事出来说。 陆遥风的师父昆山是道派正宗,陆遥风是昆山的关门弟子,昆山在几天前把道派的传承全部都给了陆遥风。林孝之也是听说过这件事的。 “你不是说想让我指点你的功法吗?现在有个机会。”陆遥风不肯回答林嫂的话,他夹了个包子,咬了一口,细细的嚼,咽下,望向陪坐在一边的林孝之。 他的声音低沉靡魅,带着蛊惑,悦耳到了极点。 林孝之猛地抬头,他与陆遥风不是同一个师门,两人练习的功法却是出自一个体系。只是,九真这一派的功法传承得不完整,寻常人物,只当延年益寿也就罢了,遇到林孝之这样的人,颇有天分,想要成大道,却是远远不够的。 林孝之之前也在九真的帮助下去求过昆山,无奈,昆山收了陆遥风做徒弟之后,对授徒抑或是指点人,已经没有多少兴致。但好在,昆山身为修炼之人,性情豁达,就算不是同门同派,也不藏私,只说,道派已经全部传给了陆遥风,以后,他就是道派中的当家人,让他去找陆遥风。 要是陆遥风心情好,传授他两句口诀,昆山表示,他也是绝不拦阻的。 林孝之根本就不需要他的蛊惑,不管陆遥风要林孝之做什么,只要不是违背道义,林孝之都愿意去做。 他心里却是不不高兴的,甚至还有些埋怨陆遥风。他从六 岁开始修炼,并没有皈依三清,三十年的修炼,心性之坚强,连九真道长都赞叹。而方才,林孝之听了陆遥风的话,几乎不假思索,就要一口答应下来。 总归是要答应的,但被陆遥风这么忽悠得丧失了心性,林孝之醒过神来时,后背的衣衫都湿透了,贴在他身上。 一阵风吹过,风中还有初夏的暑热,可是,吹透林孝之的衣衫,竟然让他有冰凉之感。 陆寒筱可是没有理会这些,她只觉得,滚烫的汤包,香甜的蛋花米酒,配着三哥华丽的嗓音,简直是不能再美好。 她一早上起来,从五点到现在七点多钟,两个小时,又是炼气又是打拳,已经饿极了。她吃了整整一笼包子还不够,陆遥风又把自己面前的一笼包子推过来,把空了的蒸笼挪到自己面前。 “你有什么条件?”林孝之问道。 他认识陆遥风已经有十年了,不说现在,只说十年前那个不及他腰高的小男孩子成日里跟在他的屁股后头喊师兄的时候,他就被那小屁孩算计过。算计一次,他还能够自我开解,觉得他心底宽厚,对小孩子不设防。算计两次的时候,他虽然懊恼,但想到他可能是有些轻敌。算计得次数多了,他想到要去医院检查一下,是不是他智力有问题。 一次次,算计得次数实在是太多了,林孝之也渐渐明白,真不是他智商低,实在是,陆遥风这样的妖孽,活着就是来打击人的。 林孝之被他算计过,九真也被他哄骗得团团转,就是昆山,陆遥风自己的师父,也仅仅只能在道行上高他一头。 这世上,只有他不愿和不屑于算计的,断没有他算计不了的。 林孝之可不会天真地以为,陆遥风这是被三清尊神或是道派始祖感化,心生了仁慈,想要指点他一番了。 想占陆遥风的便宜,那不是在与虎谋皮吗? 他可是比老虎还要凶残,睚眦必报的人物。 林孝之占谁的便宜,不愿也不敢占陆遥风的便宜。他并不是蠢人,知道陆遥风要去英国了,他这次把自己的妹妹带过来,林孝之再次上下打量陆寒筱,这小姑娘一双麋鹿般的眼睛水汪汪的,黑曜石般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肌肤如玉瓷一般,五官生得极美,小小年纪,眼角眉梢流露出一点媚态来。 真是难以想象,长大之后,会是怎样一个尤物。 “你想让我帮你照顾妹妹?”林孝之道。 虽然是 陆遥风的师兄,陆遥风的妹妹,也是他的妹妹。只要陆遥风说一声,林孝之岂有不帮他看管的道理。但林孝之却不认为,陆遥风会单纯地这么想。 他这番大费周章,让林孝之重新掂量,这小女孩子在陆遥风心目中的份量。 陆遥风点点头,他凤眼微微一闪,林孝之看得气闷。多年打交道,只要陆遥风不刻意隐藏,林孝之还是偶尔能看得出陆遥风心中所想。更何况,陆遥风是故意让他看出来的。 陆遥风是在说,他这次怎地如此明白,竟然猜出来,陆遥风是要拿照顾妹妹和他做交换了。 这还不明显吗?林孝之猜出来也是气急,他真不应该多嘴的,“你是小瞧你师兄?你出远门,我和你嫂子帮你照顾妹妹,还要你拿东西来交换?” 陆遥风笑着摇摇头,他这个师兄的确是宽厚。名门正派收弟子,首先看重的是品性,这也正常。 ☆、63.第63章 托付 “我教她一套武当拳,因为时间紧迫,只教了四节,我走之前,会教会她八节。我走之后,两个月,你每天陪她晨练,就打这套拳,盯着她蹲一炷香的马步。我帮你突破你现在的瓶颈,如何?”陆遥风简单地说了自己的要求。 林孝之还在狂喜当中。陆遥风是怎么看出他正面临瓶颈的?只有一个可能,陆遥风的成就比他的要高。 他和陆遥风的道派,都属于修真一途。这一途,按照成就可以划分为四个境界: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和炼虚合道。 他三十六岁,处于炼精化气的盈满阶段,只要突破这一个瓶颈,便可以进入炼气化神。九真师父还说,他是上百年来的天才。 若他这样都是天才的话,陆遥风已晋入炼气化神的境界,那陆遥风又是什么? 林孝之惊得嘴巴都合不拢了。他已经不想和陆遥风谈什么交换条件,他现在只想知道,陆遥风是不是他想的这个境界。他与陆遥风面对面坐着,他两手扒着桌子,身子往前凑去,想要拉近和陆遥风之间的距离,小小的一张桌子,桌面上只有三个空的笼屉,两碗喝得只剩下一半的蛋酒,他一百八十斤的重量,却挪不动这个桌子。 陆遥风正襟危坐,两只胳膊支在桌子上,他并没有多用劲,却让林孝之动不了这桌子。 林孝之到了嘴边的话,有些问不出口了,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你已入暗劲?” 若他的修炼功法已经入了炼气化神,那他的功力便一定轻轻松松地会进入暗境阶段。打前透后,每一个动作里包含着元气,靠着这股子元气来伤敌,比起逞凶斗狠,不知道要厉害到哪里去。 若含不住这股子元气,便是比暗劲低了一阶的明劲。百来个明劲都斗不过一个暗劲。 这就是实力差。 林孝之六岁开始练功,在明劲巅峰上已经徘徊了五年。这五年来,他什么法子都想过了。但突破晋阶这种事,就如同佛家的悟道一样,可遇不可求。有的人终其一生不能悟出点名目,而有的人,看花开,见风气,听竹啸,就能一悟成佛。 师父九真就安慰他,三十六岁的明劲巅峰,在这个世道上已经少见了,人要知足。 他一直以为自己不知足是错的,可如今看到十六岁的暗劲,林孝之才明白,自己要是真知足了,才是蠢材呢。 陆遥风没有承认他的话,他只扭头去看陆寒筱,他的斜长的凤眼 中,是毫不掩饰的担忧,他还没走,就已经开始牵挂他的妹妹,“她在外校读书,住在富贵苑,我到时候会把她的联系方式给你,也会把你的联系方式给他。你要好好照顾她,最好,暑假的时候,你让她每天过来,呆在你这里。” “生活费谁出?”林孝之有些嘴贱,果然,他一说完,林嫂就在桌子下踩了他一脚,“遥风,你放心,我没有兄弟姐妹,会把你妹妹当做我妹妹看的。等她一放暑假,我就去接她。” 虽然两家挨得很近,但陆遥风是绝对不放心陆寒筱一个人来的。 “我也会每天早上让你师兄六点整去富贵苑门口等她,等晨练完了,再送她回去。”林嫂想得周到。 这也是陆遥风信林嫂胜过信林孝之的原因。 陆寒筱有些想哭了,她原以为三哥走了之后,她还可以偷懒,看能不能每天少练一遍拳,可没想到,三哥人还没走,就把她给托付出去了。 还是和她不太熟悉的两口子。一看三哥这个师兄,就是一个严于律己,也严以待人的人。 “遥风,你知道我现在还没有徒弟,不如,让你这个妹妹,拜我为师,你看怎样?”林孝之看陆寒筱那双小鹿般的眸子,就觉得这孩子机灵。再说了,陆遥风的妹妹,还是被他宠进骨子里的妹妹,能够是个蠢物? 既然自己要教她,为何不能占个师徒名分? “你要是让我收她做徒弟,我可以带她进我的后院练功。” 陆寒筱虽然不知道,林孝之的后院有什么,但能够被这人拿出来诱惑她三哥的条件,一定是不凡的。 陆遥风的确是被诱惑了一下,他盯着林孝之看,心里似乎在思考要不要同意。他斜长的凤眼似有浓云密布,墨云压在其中,教人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也分辨不出他的心思。“你日后还会有求着我的地方,你要是好生教她,尽心尽力,等你求到我面前的时候,我也会酌情考虑。” 陆遥风没有答应,陆寒筱却不明白了,三哥既然要这人教自己,为何不索性让自己拜他当老师呢? “你神机妙算啊?现在就算到了我将来要求着你?你说说,我日后到底有什么事要求着你?”林孝之每次都被陆遥风压得死死的,早就看陆遥风不顺眼了。他方才是真心喜欢陆寒筱,他又一直没有收过徒弟,起了惜才之心,谁知道,陆遥风竟然不领情。 “你就省省吧,没一点自知之明。遥风自己不会教妹妹?你都没他有 本事,他放心把自己亲妹子给你当徒弟,让你误人子弟?”林嫂子伸出尖尖的食指,一指头戳在林孝之的脑门上。 林孝之彻底泄气了,他不耐烦地站起身,“你们一个两个的都瞧不起我吧?哼,莫欺少年穷。” “我滴天,你还少年呢,你咋这么不要脸呢?你咋不上天呢?还少年!这要搁古代,都要当爷爷的年纪了。”林嫂子朝陆寒筱丢了个眼神,她说归说,却是转身朝自己丈夫走去,应当是去安慰他那颗脆弱的心。 陆寒筱被林嫂子逗得大笑起来,她笑声清脆,如铃儿一般,早晨的阳光透过葡萄的藤叶间照射下来,落在她的身上,脸上,点点亮斑,照亮了她的双眼。如小鹿一般的眼睛湿漉漉的,清纯得如混沌未开的天地。 陆遥风笑着抬手抚摸她的头,他凝视着她的双眸,“三哥不在的时候,你就跟林师兄好好练功。你是女孩子,这个社会,不是很太平。三哥没有太多的要求,你能有自保的能力就好。” ☆、64.第64章 紧张 果然,陆寒筱跟着陆遥风去结账时,就听到小楼里面传出林嫂子大大咧咧的声音,“我知道你还年轻,现在这个社会,三十六岁一点都不嫌老……” 不知道林孝之嘀咕了一句什么,就听到林嫂子附和着,“嗯,嗯,我知道,我说的是古代,古代,不是现在。对,你要是练好了,还能够更进一层,将来活个一百二十多岁,对,对,对,三十六岁和十六岁差不多……” 陆寒筱听得想笑,她又不敢笑,憋得难受。 虽然林嫂子说这一顿早餐是她请,陆寒筱怎么好意思真的吃白食。关键是,陆遥风也不同意。他扔了二十块钱给帮工的小姑娘,无视小姑娘羞答答暗送秋波的小眼神,拉着憋笑憋得难受的陆寒筱往外走。 “想笑就笑,他脸皮厚!”陆遥风怕陆寒筱给憋坏了,他揉了一把陆寒筱的头,任由陆寒筱拉下他的胳膊,抱在自己怀里。 “林嫂和林师兄的关系很好呢。”陆寒筱问道。 “嗯,他们是青梅竹马,一个村子里出来的。” “林师兄的功夫,是不是很好?”陆寒筱有些好奇,毕竟后面的两个多月,自己是要跟着这人练功的呢。 “还不错,属于高手行列,所以你要跟着他好好学。” 要不是高手,陆遥风也不会指派林孝之教陆寒筱了。“他一开始学的是外家功夫,一身筋骨锤炼得很好,他的院子里有一套梅花桩,按照九宫八卦排列的。他应该会带你去那里练功。你要是能够在梅花桩上站稳一炷香的功夫,就现在的那些小混混,也轻易不能把你打倒了。” 女孩子,最怕被别人撂倒在地上。 “三哥,我是女孩子,难道你是希望我也跟林师兄一样,练得浑身都是肌肉吗?”陆寒筱好笑地道,她倒是不怕将来嫁不出去,横竖,有了前世的失败经历,她今生对男女之情就没什么兴趣。她是真的怕,怕陆遥风会让他的师兄尽职尽责地摔打自己。 “不会,等我回来,我会教你一套功法。你现在先打些基础。” 内家功法先期要靠人盯着,一个不慎,容易出事。陆遥风走得急,一时来不及教她。功法的修炼,每门每派不一样,道法三千,殊途同归。但三千道法,却是决然不同的。要是贸然地学了那些低浅的功法,不断不能修成正果,搞不好还会有害处。 就比如林孝之拜在九真门下,九真这一派的功法,是说什么都不能与正宗道派相提并论的 。若林孝之只想练成一个高手,在这地球上过人上人的生活,九真这一门的功法倒是可以成全他这份心愿。 若林孝之想要修成正果,入先天之境,成就长生,那他现在修习的功法,就是个笑话了。 陆遥风如今代昆山执掌正宗道派,虽然这一门一派中,暂时只有陆遥风一个人,这一派也是他说了算。陆遥风有上好的功法,他不教给陆寒筱,为何还要陆寒筱去拜在林孝之的门下? 有没有入哪一门派,最显著的标志就是修习那一门派的功法。 而,身在门派之中,每个人受的最基本的教导就是门派的荣誉感。林孝之虽然要向陆遥风请教,但他私心里绝不会以为自己这一派的功法不如道派。陆遥风很清楚,只怕他的心里以为是传承不完整的原因。 说起功法,陆寒筱不由得想到冰璧带给自己的那一套炼气图。她修炼了两三天了,除了感到神清气爽外,也没有其他太明显的感觉。陆寒筱也不知道那是不是炼气图。 她想问一下炼气图中那导气入经脉穴位的方法是不是内家功法,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出来。冰璧在自己体内,她暂时不想说,要是一不小心被信阳陈家知道了,她就死定了。 陆遥风出门回来,至少是两个月之后的事,到时候,两个月后,她勤修苦练的话,总会有一些效果显示出来,到时候再看,那炼气图是不是就是所谓的功法。 陆寒筱并不知道陆遥风脑子里的这些弯弯绕绕,她和林孝之夫妇打交道,觉得那人挺实在的,被自己三哥欺负,牵着鼻子走。林嫂子哄她丈夫跟哄孩子一般,她笑道:“那三哥,你怎么不同意让我拜在林师兄的门下呢?其实,不管怎么说,他教我外家功夫,也应该算得上是我师傅了。”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是你哥哥,你若尊他为父,我不是吃大亏了吗?”陆遥风凤眼斜睨,是在说陆寒筱蠢。 陆寒筱又生气了,她撅起嘴,不肯再看陆遥风,甩开他的胳膊,自己噔噔噔跑到前头去。 她竟然笑话她蠢,她哪里蠢了?前世,她可是高考状元,若她都是蠢货,这世上还有聪明的人吗? 陆遥风看着她小小的身子,一个劲地往前冲,生怕她一不小心冲到马路上,又或是被路上的人给撞了。他一步上前,一把扣住陆寒筱的肩,把她往后一拉,搂进了怀里,“你慢一点!” 陆遥风几乎是咬着牙在说,一贯低沉喑魅的嗓音里带了一丝自己都 没察觉的紧张。 一辆电动车从陆寒筱面前风一般地刮过,明明知道自己是不会被这电动车给碰一下的,人家骑电动车的人也不是瞎子。可陆寒筱还是被陆遥风渲染出来的紧张情绪给影响了。 陆寒筱深深地吸了口气,她扭头去看陆遥风,带着责怪的眼神,他在瞎担心什么呢? 陆遥风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他也知道自己恐怕担心的有些过了,他牵起陆寒筱的手,不管陆寒筱平日是怎么做的,他只能接受她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远离危险,不离他的左右。 也不知道陆遥风会不会后悔,从前小寒筱那般排斥他的时候,他根本不需要像现在这样,跟老妈子一样,为陆寒筱操心左右。 “你要是想拜林师兄为师,你就拜吧。不过,只许跟着他学外家功夫。”陆遥风虽然不想承认,但他不肯在陆寒筱面前动心思,“他的外家功夫的确很了不得,我这一套武当拳也是跟着他学的。” ☆、65.第65章 过敏 “这两个月,我会让他多教两套拳给我,至于拜师,还是算了吧!”陆寒筱道。 陆遥风却是被她逗笑了,“你别贪多嚼不烂,只好好练习武当拳就行了。等你真正练好了,不说对敌,至少保命是不会有问题的。” 陆寒筱不再说拜师的事,陆遥风也怕又惹了她生气。在这大街上乱跑,陆遥风担心她会出什么事。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家门,时间尚早,又是周六,陆家的人刚刚起床,正在餐厅里吃早饭。 餐桌上插了一束百合,用康乃馨和满天星点缀,看不出有多高雅,整个屋子里弥漫着一股子百合的浓香。陆寒筱一进门就连着打了十来个喷嚏,鼻子里痒得难受。 “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陆寒婷只觉得,陆寒筱打出的喷嚏似乎都碰到了自己的餐盘子里了。明明隔了一个客厅,客厅和餐厅之间还隔了一个多宝阁和吧台。陆寒婷就是嫌弃陆寒筱不分场合地打喷嚏,看看那喷出来的唾沫星子,隔了这么远,她都看到跟雨雾一般。 “三哥!” 陆寒筱任由陆遥风帮她擦眼泪和鼻涕。又接过陆遥风递过来的水,但她没有喝,实在是没法喝下去。她可怜兮兮地望着陆遥风,她眼中两泡水,鼻涕流了下来,实在无任何形象可言,她也顾不上这么多,遥指着餐厅的桌上,“我对百合过敏,那香味……难受!” 紧接着,好几个喷嚏一连贯地打出来,她的胸腔都跟着疼得难受了。 陆遥风沉着眉眼,他二话不说,转身进了餐厅,众目睽睽之下,他淡定地从餐桌上的花瓶里,一把抓起了花,打开窗户,就扔了出去。 他一连串的动作,如行云流水,手脚快得高玉凤来不及阻止。 “你,你,你,他,他,他……”高玉凤站在餐桌边,指着陆遥风,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她两眼泪汪汪地盯着陆一鸣,这话,是陆一鸣一早送给她的,她刚刚插瓶,还来不及欣赏,也没来得及拍照晒朋友圈,就被她的继子给扔了。 什么花粉过敏,什么香味难受,明明是这两个讨债鬼看她不顺眼。 “呜呜呜,这家里,我呆不下去了!” 昨晚才受了委屈,气都来不及消,今天,又受这档子闲气,就算荣华富贵就在眼前,高玉凤心里也是不甘心的。 “呆不下去就滚!”陆遥风也是气急了,陆寒筱一个个喷嚏声在耳边不停地响起,他将所有的 门窗全部都推开,将中央空调打开,尽快地通风散气,“活了半辈子,没活明白吗?装什么纯情送什么百合?” 这是连带着把陆一鸣也怨上了?高玉凤惊得连装腔作势的哭都忘记了,就这么看着她这个好继子,把前前后后的窗户打开,又凑到陆寒筱跟前问着,哄着,也不嫌脏,把那张可恶的小脸上的鼻涕眼泪擦得干干净净。 “陆遥风,你是不是太过分了?这花是爸爸送给我妈妈的,你敢扔了?”陆寒婷跳起来,指着陆遥风就吼。 陆遥风正低头照顾陆寒筱,他嗖地转身,斜长的凤眼如凝了一层寒冰,他喑魅的声音里也似乎夹杂着冰渣子,“你喊我什么?” “陆,陆,陆遥风,难道这不是你的名字?”陆寒婷明明吓得都快要死了,脸色白的像纸,可她仗着陆一鸣在,还有高玉凤,梗着脖子和陆遥风对峙。 陆遥风怎么会将她看在眼里?再怎么说,陆寒婷都是他的妹妹,他就算再不放在眼里,也绝不会自降身份与她计较。他拿眼去看陆一鸣,他倒要看看,陆寒婷如此不把他放在眼里,陆一鸣又是怎样的态度。 啪的一声,陆一鸣拍着桌子起身。这家,还算是个家吗?吃顿早饭都不得安宁。但,陆一鸣敢给高玉凤没脸,却不敢在陆遥风不高兴的时候撩他的虎须。陆遥风比他想象中手段要多得多。陆遥风对股市的行情预估,堪比股神。 “陆寒婷,你是想造反了不是?”陆一鸣指着陆寒婷,一副恨不得拿她用家法伺候的样子。 陆寒婷吓得脖子直缩,她怯怯地朝高玉凤看去,见高玉凤捂着脸哭得伤心,从她的指缝里,陆寒婷看到高玉凤在朝自己使眼色。这种时候,高玉凤不好和陆遥风兄妹俩针锋相对,可陆寒婷可以啊,而且是站在她妈妈被欺负的立场。 “爸爸,三哥太过分了,就算姐姐对花香过敏,说一声不行吗?说一声的话,妈妈可以把花移到卧室去,犯得着直接扔出去?”陆寒婷觉得自己简直是聪明得要爆了,她越说越觉得自己说的在理,也越发觉得,陆遥风欺负自己妈妈过分。 陆寒筱的脸已经擦干净了,她的小手抓着陆遥风的食指,指节分明的手指头如翠竹一般,她的掌心能够清晰地感觉到他手指的温润和干燥,这份感觉让她感到心安。这个家,只要有陆遥风在,就无人敢欺负她。 都说白莲花的病是可以遗传的,陆寒婷绝对是遗传了高玉凤最优良的白莲花基因,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竟然把陆一鸣 都说动了。 却不知,若是站在正常人与人之间的立场,陆遥风如此做,的确太过冲动。可高玉凤不是处处都标榜她是把陆遥风和陆寒筱视若亲生的吗?这世上哪一个母亲会不知道自己的孩子身体上有哪些忌讳?就算不知道,陆寒筱十几个喷嚏打下来,高玉凤坐着纹丝不动,还一副嫌弃的神色。 视若亲生这种鬼话,骗骗陆一鸣这样的人还差不多。 若对花香过敏的,换成是陆寒婷,高玉凤又当如何? “爸爸,今天这事,全是因我而起。以后,您送什么给阿姨,还是在自己屋子里送吧,犯不着摆出来。我妈妈其实最不喜欢的就是百合花了,她嫌弃百合的味道重,她闻了就喜欢打喷嚏。”陆寒筱一脸平静,她在说起沈竹清的时候,脸上带着重重的念想之情。 ☆、66.第66章 胜仗 陆一鸣一下子愣住了,他与沈竹清做了多年的夫妻,从来不知道沈竹清是不喜欢百合的。他也想起沈竹清有一手了不起的插花技艺,不过,她都是喜欢找一些寻常的花来摆插,记忆中,还真的从来没有看她碰过百合。 难怪,陆寒筱闻到百合的香味,会打喷嚏,原来这也是遗传呢。 看着陆寒筱红红的鼻头,两眼泪汪汪的,小小的脸蛋因为擦鼻涕擦得多了,红通通的,看着格外可怜。陆一鸣的心一下子软了下来,想到陆遥风是护着陆寒筱,对陆遥风扔花的行为也就没那么生气了。 高玉凤的心咯噔一下,陆一鸣竟然就这样被陆寒筱几句话说得倒了过去,她呜咽的声音略微重了一些,呵斥陆寒婷,“婷儿,还不快给你三哥道歉。” 她说完,转身就拉住陆一鸣的衣袖,“都怪你啊,你怎么会买百合送给我,就算百合的寓意好,你也不能拿寒筱的身体开玩笑啊。她要是有个什么事,我怎么对得起竹清姐?” “我也不知道啊!” 陆一鸣一脸愧色。这愧色,却是让高玉凤看着越发恼火。陆一鸣总是这样,但凡遇上与沈竹清有关系的事,陆一鸣就没有原则,也没有了主意,晕头转向不知所谓。 “你不知道竹清姐姐对百合过敏,这也不是你的错,竹清姐总是喜欢把什么事都放在心上,她也是因为太爱你才会不愿意给你添加负担。老公,你就别放在心上了。”高玉凤边说,泪珠子不停地往下掉。 陆一鸣的脸色才稍微和霁一点,若不是沈竹清心思重,她也不会得了产后抑郁症自杀。她从来不说她对百合过敏,就如同她从来不会说她不想要他在外面有女人。 陆一鸣心里略有些埋怨沈竹清,她那么在意,她要是说不让自己在外面找女人,他难道就不会听她的吗?他是把她放在心尖上的人啊。 陆寒筱牙都快酸倒了。她轻轻地推了推陆遥风,“三哥,我要上去了,我要去洗澡。” “走吧!” 陆遥风也绝对不愿意看到自己父亲和继母在几个孩子面前大秀恩爱。他垂着眼帘,牵着陆寒筱的手,转身朝楼梯口走去。 “遥风,寒筱,你们不吃早饭吗?”高玉凤喊住两人,吩咐帮佣的阿姨再摆两副碗筷。 “不了,我们在外面吃过了。”陆寒筱知道陆遥风不耐烦和高玉凤说话,便回头说了一声。 “这样啊,下次你们不在家吃饭,记得提 前和阿姨说一声。免得我们为你们担心。”高玉凤笑得一脸慈悲,可眼中却是森森的寒意,是为陆寒筱方才在陆一鸣面前提起了沈竹清。 她怎么不知道沈竹清什么时候对百合花过敏了?同为女人,高玉凤可以肯定,沈竹清之所以不喜欢百合,是因为她从来没想过要和陆一鸣白头偕老。 沈竹清看不上的男人,她高玉凤还不能捡起来用了吗? 连餐具都没为他们准备,竟然还好意思问他们吃不吃。陆寒筱理也懒得理高玉凤,心里冷笑一声,跟着陆遥风往楼上走去。 走过楼梯拐角,陆寒筱也不怕说的话被人听到,只笑嘻嘻地问陆遥风,“三哥,你说,今天我们是不是结盟打了一场胜仗?” 陆遥风看着她红扑扑的小脸,愣了一下,他明白过来陆寒筱说的是什么,越发心疼,他抚了抚陆寒筱的头,白皙修长的手指抚在陆寒筱的黑发上,黑白相间,相得益彰,他的声音却没那么美妙,“不必与他们计较!” 内宅相斗,到底上不得台面。陆遥风身为男子,他日后也会是权势滔天的人物,眼界自然非比寻常。他不希望陆寒筱把心思眼界局限于这些内宅之中,将来长得小家子气,但他也不愿看到陆寒筱真正白纸一张,将来连保护自己的能力都没有。 “有我在,不会让你吃亏,但与这些人计较,也没意思。妈妈出生于吴兴沈氏,传承数百年的书本网,诗礼传家,你是她唯一的血脉,不要学这等小家子气。”陆遥风道。 这些话,是当年沈竹清与陆遥风说的。陆一鸣在外面养外室,沈竹清岂有不知道的,陆遥风养在沈竹清膝下,他偶尔见沈竹清皱眉,也会生陆一鸣的气,恨不得亲自拿了刀去剁了那些不要脸的女人。 沈竹清却是生气陆遥风,便对他说,“你虽不是我生的,也是我唯一的儿子,对外,你是我吴兴沈氏的外孙,就算是你妈妈南安捷,江南南家当年是享誉南北的南氏一刀,一把手术刀何等威风?你要是眼皮子这么浅,就太让我失望了。” 陆遥风虽然是长于妇人之手,可沈竹清是何等人物,沈氏的风骨和南家的底气倒是被陆遥风传承了个十足。 陆寒筱从前生于信阳陈家,陈家也是名门世家,家族大了,形形色色的人都有,各种事也都会发生。她自己前世是怎么死的,也能明白,家族中的内斗,牵扯的那些阴私,各种见不得人。 她是女孩子,勾心斗角,羡慕嫉妒什么的,几乎是一种本能 。只是,陆遥风不愿意让她沾惹。 不沾惹就不沾惹,不过,要是高玉凤不怕死地要来招惹她,她肯定不会垂手不理,任由她欺负的。她相信,陆遥风也绝不愿意看到她吃亏。 果然,陆遥风便说了话,“她要是欺负你,你就狠狠地报复,想怎么对付就怎么对付,不过,不要闹出人命来就行了。” 出人命?陆寒筱惊得长大了嘴,她三哥这是把她的武力值和胆识想象的有多大了?但,这话,听着却是格外窝心的,她仰着头,一张小脸望着陆遥风,“三哥,是不是只要不把她弄死就行了?万一受伤了怎么办?” 她还记得前几****踹高玉凤的那一脚,真是遗憾,当时怎么没把她踹出个骨折来呢?高玉凤只在地上趴了一会儿就爬起来了。改日,她要是再敢起掌掴自己的心思,她一定要高玉凤好看。 ☆、67.第67章 剪刀 “她既然敢进陆家的门,又敢欺负你,就应该有受伤受辱的觉悟。要是这点浅薄的认识都没有,那就是个蠢货了。我看,你阿姨好像还没蠢到这份上。”陆遥风思索片刻,很认真地道。 他认真思考问题的神情很好看,比他平日里冷冰冰的模样更要养眼,陆寒筱此时却没有那种发花痴的想法,她重点关注陆遥风口中的“你阿姨”三个字,待想明白陆遥风说的的确是高玉凤后,她就不悦了,皱着眉头,正要说“怎么只是我阿姨”,却发现,陆遥风的确从始至终没有喊高玉凤一声“阿姨”。 这么多年,陆遥风一直是无视高玉凤的,便是高玉凤生的一子一女,与陆遥风一样骨子里流淌着同一个人的血,陆遥风也从来没有把他们看成是亲弟弟和亲妹妹。似乎,在陆遥风看来,只有陆寒筱一人,才是他的亲妹妹。 这也不怪陆遥风,陆寒婷和陆雨辰被高玉凤教唆得从来不拿正眼瞧陆遥风。便是曾经的小寒筱也是受了高玉凤和陆寒婷母女的教唆,才会无视陆遥风待她的好,甚至出言侮辱陆遥风,拿他的身世说事。 两人上了楼,陆寒筱先回自己房间里洗了澡。她一早上起来,又是炼气,又是打拳,一直绷着神经,她才九岁,这些年身子也没有好好调养,便有些受不了。洗完澡,就觉得人有些没精神,本来准备在床上歪一会儿,没想到就睡着了。 陆寒筱睡得不是很安稳,她一直惦记着要去看电影,又惦记着自己的房门没有反锁。刚刚和高玉凤等人干了一仗,要是他们趁着自己睡着了做点什么,她就只有受着的份。 只是,陆寒筱闭上眼睛之后,就一直都不想睁开。 陆遥风洗了个澡,换下一身白色的运动衫。他将衣服扔进了篓子里,他的衣服一直都是吴婶亲自洗,吴婶不在,他宁愿自己动手洗,也不会劳烦陆家请的阿姨。他的房间,他要是不在家,也只有吴婶能够打开。 陆遥风把头发擦了个半干,他捧了本书,坐在沙发上看着,他双**叠,身子坐得端正笔直。书被翻了两页,大约过去了半个小时,门外还是没有听到脚步声。 陆遥风便有些不安了,折腾了这么久,已经过了九点了,电影是十点钟开始,富贵苑离江市国际广场很近,他们步行过去,大约要个二十几分钟半个小时,再取票,也差不多能够进电影院了。 陆遥风把书放在茶几上,当机立断地起身。 他锁了门,朝陆寒筱的房间里走去,他的脚步声 落得有些重,像是在提醒陆寒筱。只是,他一直走到了陆寒筱的房间门口,也没有听到里面传出的动静。陆遥风的心一下子警惕起来,耳朵也变得灵敏一些。 “小小,小小?” 陆遥风在陆寒筱的门口喊了两声,房间里没有任何回应。陆遥风猛地推开门。陆寒筱的房间不像陆遥风的房间那么大,除了洗手间是独立的,卧室和书房还有待客间都是连通在一起的,只做成立屏模样的镂空隔间隔开。 站在门口,便可以把陆寒筱的卧室看得一清二楚。 陆寒婷站在陆寒筱的床边,她的手里拿着一把剪刀,直直地举在陆寒筱的头顶,剪尖向下,只要她的手一松,那剪刀便会直直地戳向陆寒筱的脸。 而陆寒婷也的确是这么做的。她并非是想戳陆寒筱的脸,她年纪还小,心性还并没有这么歹毒。她顺手在陆寒筱的书桌上拿了一把剪纸的剪刀,本来是准备偷偷地把陆寒筱的头发给剪秃的。 陆寒婷只想让陆寒筱出出丑,谋害陆寒筱,这种事,陆寒婷还没有胆量去做。 只是,陆遥风因为心急,推门的动静太大,陆寒婷本来是在干坏事,心里忐忑不安,乍然听到动静,猛然间又看到陆遥风,她怕陆遥风怕得急了,种种惊慌之下,手一抖,剪刀就直直地往下掉。 “小小!” 陆遥风一声惊呼,脸都白了,他如箭一般冲过去,身子往陆寒筱的身上一扑过去。那剪刀离陆寒筱的脸何其近,而陆遥风的速度风驰电掣一般。他抱着陆寒筱往边上一滚,那剪刀直直地落下来,扎在了陆遥风的后背之上。 陆寒筱被陆遥风扣在怀中,她的面贴在陆遥风的胸口,她整个人融入陆遥风的臂间,满头满脑里全部都是陆遥风身上的气息,耳边传来他一声压抑的闷哼。 那把剪刀,在陆寒筱听到开门声醒来时就看到了,陆遥风扑过来时,她本来就看到陆寒婷松手,为了避开剪刀,她往外滚着避开。她肯定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剪刀落下来把自己的面貌给毁容了。 陆遥风怕她避不开,或者说,他根本没时间来考虑陆寒筱能不能避开。护着陆寒筱成了他的本能。小时候,他为了护着她不惜被她手中的西瓜刀把自己大臂上的动脉割破,如今他生怕她被剪刀戳伤,拿自己的身体帮她去挡这把剪刀。 这一声闷哼,如一颗炸弹,把陆寒筱的心都给炸碎了。她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凝固了一般,她动弹不得,灵魂已经不属于她 一般,她的身体不受灵魂的调动,她想要看他的后背,她却只能呆呆地窝在他的怀里,任眼泪满出了眼眶,她无声地哭泣。 “没事了,没事了,不会有事了!” 陆遥风的后背到底被剪刀戳伤了,不可谓不疼,但那疼痛只是肌肤上的。从小到大,他跟着昆山老人练功,受他多少磋磨。夏练三伏,冬练数九,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肌肤上的痛。这点痛,固然会疼,他能感觉到血在往外淌,却抵不过陆寒筱的泪水灼伤了他心头的痛。 陆遥风以为陆寒筱是被吓得哭了起来,方才的这一幕的确很惊险。陆寒筱应当是睡了一觉醒来,任是谁,一觉被惊醒过来,一把明晃晃的剪刀悬在自己的面上,都会被惊吓得魂飞魄散吧? 更何况,陆寒筱只是个九岁的孩子,她如何能受得住这样的惊吓? ☆、68.第68章 惊颤 陆遥风把陆寒筱的头扣在胸口,她小小的身子窝在自己的怀里,一下子把他的心填得很满。他从来都想护着她,她从来都不让,但现在,她躲在自己怀里哭得伤心,他却更是伤心。 他到底没有把她护好,她竟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差点被伤了。 “再也不会了,再也不会!” 陆遥风松开陆寒筱,他的指腹轻轻地划过陆寒筱玉润般的脸蛋,他小心地拭去她脸上的泪,看着她晶莹剔透的肌肤,精致如玉的五官,他不敢想象,若是那把剪刀真的掉了下来,戳在她的脸上,会是如何? 他不敢想象,只要稍稍思及,他就有种想要毁灭一切的冲动。 陆寒筱哭得直抽搐,她心疼陆遥风被剪刀戳伤,那把剪刀伤的是陆遥风,可陆遥风却不顾自己的伤势,反过来安慰她。她虽然只有九岁,可她的灵魂不是这个年龄。她的确是被陆寒婷给吓着了,就算是陆遥风没有来得及扑过来,她被那般剪刀戳伤,伤了就伤了,脸上留个疤也算不了什么,横竖她这辈子也没打算嫁人什么的。 前世死的时候,看到前世的未婚夫南驰景和堂姐在她的床上滚来滚去的时候,她在想,幸好她根本不喜欢南驰景。 她虽然死的很冤,还好她没有给别人伤她心的机会。这辈子,也休想有人会得她的心,她也一样不会给任何人背叛她,伤她心的机会。 “三哥,你的背……”陆寒筱哭得开始打嗝,连话都说不清楚,她轻轻地推他,要他松开自己。 陆遥风却生怕被她推开了一般,反而将她搂得更紧,“我没事,伤得不重。小小乖,不要怕。” 她根本就不怕,她不怕被陆寒婷拿剪刀戳,她只怕陆遥风受了伤,怕陆遥风有事,她很清楚,她能够在这个家里立足,活下去,她背后的靠山,所倚重的不是陆一鸣那个便宜爹,而是陆遥风。 陆寒婷也被吓得手脚无措,她竟然伤了陆遥风,那把剪刀在陆遥风的背上戳了一剪子之后,跌落在床上,就在陆遥风后背的旁边。陆遥风的背上,白色的衬衣被戳了个洞,食指宽的一个伤口,很深,血肉裂开显得格外丑陋。血,从伤口里溢出来,从陆遥风的后背上淌过,染红了衬衣,也染红了他身下的被罩。 陆遥风自己受了伤,却哄着陆寒筱。她一直都知道三哥护着陆寒筱,不管陆寒筱怎样对他,他从来就没有放弃过陆寒筱。 上次,陆寒筱发高烧,妈妈懒得管,陆寒婷还以 为陆寒筱会被烧死了的时候,是陆遥风发现了,找来医生为她救治。 妈妈说,若不是陆遥风多事,陆寒筱就算号过来,恐怕也是一个被烧坏了脑子的蠢货了。 也不知道陆寒筱是不是知道是陆遥风救了她,自从她醒过来,对陆遥风的态度就不一样了。不光是她对陆遥风的态度有了改变,她对所有人的态度都变了。从前她对自己很是忍让讨好,对妈妈也很亲近,如今却与陆遥风站在了统一战线,对自己处处防备冷落欺负,对妈妈也横眉冷对。 她今天,为了对付妈妈,还把沈竹清那个贱女人拿出来说。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 陆寒婷听到陆寒筱说陆遥风背后的伤口,她一下子醒过来,她被那鲜血刺得手脚冰凉,差点晕倒过去。但她尚还有一丝理智在,她知道,此时她要是晕倒在这里,那就死定了。 陆寒婷跳起来就想逃出去,她的腿脚刚刚动了一下,便听到冷冷的声音道:“想走?” 陆寒婷才转了个身,背对着陆遥风二人,她强忍了心头的恐惧悄悄地别过头去,见陆遥风依旧是搂着陆寒筱躺在床上,他怀里揣着她,陆寒筱抽泣得厉害,陆遥风轻轻地拍着她的肩,小心地哄着。 方才的两个字,如刀剑刻出的锐利,就好似陆寒婷听错了一般,不是从陆遥风口中说出来的一样。她真的以为是自己的幻觉,正要抬脚出去,便听到陆遥风再次出声,“伤了人,就想走?” 陆遥风手撑着床榻坐起了声,陆寒婷眼角余光扫过之后,整个人如一具冰雕,站在床边,一动不敢动。她全身都在冒冷汗,一颗一颗的汗珠从身上滑落,打湿了衣衫,汗津津的,格外难受。 初夏的天,陆寒筱的房间里并没有开冷气,她的房间朝向又不好,风吹不进来,有些闷热,可陆寒婷却觉得全身都在发冷,她冻得直哆嗦。 “哇!” 一声大哭,房间的屋顶都似乎要被掀翻了,真是想不到,陆寒婷哭起来声音会这么大。她吓得哆嗦,双肩剧烈颤抖,全身如筛糠一般,又如风摆杨柳。陆寒筱哪里见过这等架势,她被吓得止住了哭声。 陆遥风再次俯身,他的脸贴着陆寒筱的额头,声音格外温柔,“别怕,有三哥在!” 陆遥风反手抽了床头柜上的纸巾为陆寒筱擦眼泪,他的动作格外轻柔,他还记得陆寒筱的肌肤娇嫩,生怕一下子手重了,又把她的脸上擦出红色的印子来。 “三 哥,我没事,你的伤,你的背……”陆寒筱说着说着,就又开始流泪,她搂着陆遥风的脖子,将她脸上的泪水擦在陆遥风的脸上,方才撑起身子,她小小的身子一翻身,就跪在了床上,她的小手扳动陆遥风的身子,想让他趴在床上,要看他的伤。 陆遥风先是不肯动,陆寒筱力弱,他几乎感觉不到力度,但他到底不忍看陆寒筱憋足了劲使力的样子,他格外配合地翻过身,如她所愿地趴在她的面前。陆寒婷哭得声音太大,门外走廊上传来了脚步声,陆遥风见该来的人要来了,便厉声呵斥,“再嚎,再嚎把你扔下去。” 扔下去还会有活命的机会吗?陆寒婷却不敢不听,陆遥风这个人,说到做到,陆寒婷虽然不相信他真的要自己死,却也不敢拿自己的命去赌。她听到了脚步声,一定是妈妈听到自己哭,赶到楼上来了。 ☆、69.第69章 误会 背上一个血淋淋的洞,目测约有五个毫米深。前世,陆寒筱到底出自信阳陈家,信阳陈家是杏林世家,医术传承,陆寒筱耳濡目染,对行医问药也是不陌生的。 这伤口,放在寻常人眼里,已经很不得了。陆寒筱心疼陆遥风,看到这么深的伤口,她倒抽了一口凉气,抬眼去看陆寒婷时,眼中已带上了深深的寒意。 只是,现在还不是寻仇的时候。 陆寒筱的屋子里并不会备医疗包,她的手轻轻地在陆遥风伤口旁边抚摸着,似乎想通过这种方式来缓解他的疼痛,又似乎,只有这样,她的心才轻松一些。 “我下去拿药和纱布来帮你包扎。”陆寒筱半天才回过神来,她这么说的时候,已经起身下了床。 “去我的房间,书柜最下面的抽屉里有医疗包。里面有伤药,也有纱布和胶带。”陆遥风边说,把房门的钥匙递给了陆寒筱。 陆寒筱绝不愿看到陆遥风就这么流血,血迹已经浸透了一大块衬衣,血染的痕迹在渐渐蔓延,似乎顷刻就会把整个后背给浸透一般。陆寒筱得了钥匙就忙往外冲去。 陆一鸣正好走到门口,他身后是高玉凤,差点与陆寒筱撞了个满怀。陆寒筱及时收住了脚步,她深深地,带着怨恨的目光看了陆一鸣一眼,便从门口挤出去,一下子就跑远了。 “寒筱!” 陆一鸣喊了一声,他抬手要拉住她,陆寒筱哪里会理会?她连头都没有回,她的小小的身子一下子就拐过了楼道,她像是赶着去给谁救命一般。 高玉凤一进门,便看到陆遥风趴在陆寒筱的床上,陆寒婷站在旁边无声地哭泣着,噤若寒蝉的样子,看到高玉凤进来,她整个人如同救赎般地活了过来,大哭一声,就往高玉凤怀里扑过来,喊着“妈妈,妈妈”。 她似乎什么话都不敢说,也不会说了,除了喊“妈妈”,她就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陆一鸣看到了陆遥风背上的伤口,和血染了的白色衬衣。他已经看不见哪里有伤,只看到旁边还有一把剪刀,整个人不由得惊呆了,问道:“怎么回事?” 陆遥风并没有太过在意背后的伤,只不过陆寒筱重视,他不肯让她太过担心。再说了,他又怎肯让差点伤了陆寒筱的脸的人,就这么轻易地脱罪? 陆遥风翻身坐起来,他盘坐在床上,胳膊放在膝盖上,冷冷地瞥了陆寒婷一眼,皱着眉头,问她,“是你说,还是我说?” 陆寒婷的头埋在她妈妈的怀里,她背对着陆遥风,看不见陆遥风的样子,她太过忌惮陆遥风,就算是哭的时候,都是耳听八方,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如同雷达一般,处处都在探询陆遥风的讯息。 陆遥风没有点名,但陆寒婷知道,陆遥风是在和自己说话,他问的只有自己。 陆寒婷全身一僵,她便如一根木头桩子一般僵硬在高玉凤的怀里,连哭声都给止住了,只无声地抽泣着。 高玉凤见此情形,大约也有些猜出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深深地看了一眼,陆遥风拿在手上把玩的剪刀一眼。剪刀尖儿上还残留着血迹,她的心不由得颤抖一下。要说她是格外了解自己的女儿的,她知道,陆寒婷处处都想拿陆寒筱作伐,却没有想到,她胆子大到这份上,竟然还伤了人。 但,事到如今,不管是不是陆寒婷干的,高玉凤都不打算认。实在是,这件事太过严重了,陆寒婷抑或是她,都承受不起。 “遥风,你这是怎么了?再怎么说,婷儿也是你妹妹,你怎么能吓唬她呢?兄妹之间,有什么误会,慢慢说,说开了就好了。” 陆遥风冷笑一声,她高玉凤以为给他戴了这么高的一顶帽子,就能压住他了吗?兄妹,妹妹,误会?误会这玩意儿,要是他陆遥风愿意承认,就是误会,要是不愿意承认,就不是误会。 陆遥风斜长的凤眼里满是嘲讽,他什么话都不说,他转动着手中的剪刀,望着陆一鸣,问道:“爸,您要听这误会吗?” 陆一鸣狠狠地瞪了陆寒婷一眼,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家里竟然出现流血事件了,不管是不是误会,陆一鸣都要问清楚。别到时候出了人命,再问就晚了。 “我今天的时候,陆寒婷拿着把剪刀要戳小小的脸,她没有得逞,用剪刀把我背戳伤了。这就是你看到的结果。”陆遥风说完,随手把剪刀一扔,他扔过去的方向是朝着陆一鸣,陆一鸣吓了一跳,往后一退,剪刀落在他方才站的位置前方。 陆遥风并没想伤他,陆遥风只是要把剪刀扔给他而已。意识到这一点,陆一鸣不由得脸一红,他竟然被陆遥风给吓住了,以为他要拿剪刀砸自己呢。 “婷儿,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爸爸妈妈都在这里,你别怕,有什么话就说出来。你是好孩子,爸爸妈妈相信你!” 高玉凤擦着女儿脸上的泪水,她不断地给陆寒婷使眼色,可陆寒婷根本就没心思看, 她本就没想过要戳陆寒筱的脸,她只是没想到事情竟会变成这样,“不,不是,我本来是要剪陆寒筱的头发的。” “陆寒婷,你还是叫我的名字,我听着顺耳一些,你叫我姐姐,我真心觉得听着恶心。”陆寒筱提着医疗箱走了进来,她看到陆遥风坐起了身,眉头皱了皱,朝床边走了过去。 “不喊就不喊,你以为谁想喊你姐姐?你还当真我会敬你是姐姐不成?”陆寒婷气得哭了起来,她着实气得狠了,朝陆寒筱冲过去,却在她面前三步远时,停住了脚步。她到底不敢把陆寒筱怎么样,若是真的动了她,陆遥风会发疯的。 “这是说什么话呢?”高玉凤忍着心头的怒气笑着道,“寒筱,刚刚你妹妹也说了,她说了都是误会,她没有想伤你的。你们是亲姐妹,有什么误会是说不开的呢?” ☆、70.第70章 小惩 陆寒婷说她只是想剪自己的头发,她相信,陆寒婷就算心思恶毒,她也只是一个九岁的孩子,决不至于现在就恶毒到要划花了她的脸。只是,那又怎么样?她只相信,她醒来的时候,那把剪刀明晃晃地悬在她的脸上,那一幕,想起来都觉得胆寒。 且如今,这把剪刀,的的确确又把陆遥风给伤了。 想到陆遥风受的伤,陆寒筱的眼泪又出来了,她朝陆遥风走过去,边哭边道:“我妈妈要是在,要是还活着,一定不会让人这样伤我和三哥。” 是啊,她的三哥才十六岁,是家里的长子,他又那么优秀。搁在谁家,这样的儿子,都一定是被父母供起来,哪怕剪个指甲壳,都怕他伤了皮肉呢,就别说被剪刀戳这么一个洞出来。 “这,这不是误会吗?”高玉凤哭丧着脸,把求救的目光投向陆一鸣,她含情的眼中泪光闪闪,嗫嚅着唇,喊道,“老公,我真的,真的是……,是我做得不好,但婷儿真的不是故意的。她刚才的话,你也听到了,她只是恶作剧地准备去剪寒筱的头发。姐妹之间,这种小事也很正常。” 陆遥风待陆寒筱靠近,就把陆寒筱往怀里拉,他用指腹沾了沾陆寒筱的脸,把那些滑落下来的泪沾去,安慰她,“别哭了,再哭,就不能出门了,不是还要去看电影吗?” 陆寒筱却是推开他的手,转到他的身后,她已经冷静下来了,就不再如之前那么脆弱。她沉着脸,拿起急救箱里的手术剪,动作熟练地把陆遥风伤口附近的衣料给剪了。 高玉凤这个死女人在,陆寒筱自然不肯让陆遥风脱了衣服。她三哥的身子,也不是谁都能看的。 “误会?就算是误会,你应该清楚,流了血,再小的误会也不是误会了。爸,今天伤的不是我就是小小,你总要给个说法吧?我皮糙肉厚,这么点伤,要是放在平常,也算不了什么,我急都不会跟你急。但,今天要是伤的不是我,就是小小的脸。我不希望还有下次!” 陆遥风说完,冷冷地扫了陆寒筱一眼。他斜长的凤眼之中,如同藏着利箭,只他一眼扫过来,那剑芒就能伤了人的性命,夺了人的魂魄。 他这一眼,是针对陆寒婷的,陆寒婷几乎就站不稳了。高玉凤伸手扶了她,她的妈妈紧紧地拽着她的胳膊,也不知道妈妈的双手用了多大的力道,陆寒婷只感觉到胳膊疼得都快要断了。 也正是这点疼痛,让陆寒婷醒过神来,她真是想不到,陆遥风的心偏到了这个份上, 陆寒筱是他的妹妹,她陆寒婷与他也是同一个父亲所出。沈竹清养了他才几年?而她妈妈高玉凤进了陆家的门之后,从来不敢轻慢陆遥风一星半点,处处都是能忍让就忍让,能包容绝不刻薄。 就算她做错了事,差一点铸成大错,可她都已经后悔了,他到底要把她逼到什么地步? 陆寒婷的泪哗啦啦不要钱地往下掉,她哭得连气都喘不过来了,“三哥,你太过分了。你是只有陆寒筱一个妹妹吗?我难道不是你妹妹吗?我就算和陆寒筱有矛盾,你做哥哥的难道不应该调解吗?你现在处处都护着陆寒筱,你说这点伤放在你身上算不了什么,可你现在在做什么?你是逼着我把我也戳一剪子,你才愿意?你说我差点伤了陆寒筱,我不是没有伤她吗?” 陆遥风感觉到陆寒筱在他背上剪衣料的手微微顿了一下,手术剪的尖端一不小心戳了一下他的后背,他却是连动都不敢动,他不知道小小是在担心什么,但他知道,陆寒婷的话,让小小有些不安了。 陆遥风的手伸到背后,轻轻地握了握陆寒筱的手,他没有理会陆寒婷,只望着陆一鸣,“陆寒婷说得对,她毕竟也是我的亲妹妹。她戳了我这做哥哥的一剪子,我也不能真的戳回来。” 陆寒筱愣了一下,她记得前世,世人在评价陆遥风时,说他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心眼比针尖还小。都说,得罪阎王也不能得罪了陆遥风。那是因为,得罪阎王的话,了不得有一死,而得罪陆遥风则会生不如死。 陆遥风刚才还死逼着陆一鸣拿态度,现在又说出这种话来,难不成真的准备既往不咎? 不知为何,听到陆遥风说,陆寒婷也是他的亲妹妹,陆寒筱心里就不舒服,酸涩得难受。 陆寒婷一听陆遥风如此说,脸上顿时浮现出欢快的笑容。高玉凤也是大松了一口气,在背后轻轻地推了陆寒婷一下,笑着道:“还不快去感谢你三哥。” “多谢……” 陆寒筱的手停了下来,她跪在陆遥风的身后,手里拿着手术剪,陆遥风伤口处的衣衫被她剪开,露出里面咧着口的血肉,她不敢动分毫,生怕听到陆遥风恕罪的话后,一不小心会把他的后背也戳出个洞来。 陆寒婷喜不自禁地要说感谢的话,谁知,才说了两个字,便听到陆遥风毫不留情地打断她的话,“把这一册的语文课文罚抄二十遍,我从英国回来之后要检查,要是没有抄完,就别想在这个家里待下去了。” “二十遍? ”陆寒婷惊呼一声,她的脸原本因陆遥风说不计较而激动得通红,此时,听了陆遥风惩戒的话,血色褪尽,变得一片煞白。 “怎么?不愿意?想直接被撵出家门?”陆遥风似笑非笑,他的斜长的凤眼因了无情,而冰冷得如九幽寒泉,他脸上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让他完美的五官显露出一丝锋利。 陆寒婷再也不敢吐半个“不”字,她被吓得往后退了两步,撞到她妈妈的怀里。此时,高玉凤再是忌惮陆遥风,也忍不住要说话了,她强作坚强,冷笑一声,“遥风,不是阿姨说你,你还是要掂量一下自己的身份,这个家,你是长子,也不是你说了算的。你又有什么资格要撵寒婷出门?她也是你爸爸的女儿。” ☆、71.第71章 大诫 高玉凤的这番话,说得极为在理。 陆遥风的话出,陆寒筱虽然心里高兴,却也觉得陆遥风真是说不出的张狂。她在想,前世,世人对陆遥风的评价真的是很中肯啊,他这个人狂妄跋扈到了极致。 没想到,年少的他,就已经如此的……霸道了。 到底,他又依仗的是什么呢? 陆寒筱不再关注陆遥风对高玉凤的无视,不再理会高玉凤的垂死挣扎,也没有在意陆一鸣的纠结妥协。她跪坐在陆遥风的背后,将他伤口周围的衣衫剪了偌大一个洞,她用酒精把他的伤口洗干净。 包覆这样的伤口,陆寒筱还是能够胜任的。上药的秩序,根本就不需要人指点。 陆遥风一分心思用在与陆一鸣等人身上,大半的心思都在身后的小小人儿身上。他本来还准备在陆寒筱出错的时候,指点一下的,谁知,她做得很好。 医疗箱里有几瓶药,看上去应该是中药制成的。虽然比不上前世信阳陈家的祖宗制出来的精致,但药效配置得极为好。陆寒筱一瓶一瓶地仔细看过,正在考虑用哪一种,便听到陆遥风跟她说,“绿色的那一瓶。” 早就料到,陆遥风既然会内家功法,必定有个厉害的师父。向来功夫学到家的人,对生死格外敏感一些,都会涉猎中医,哪怕学点皮毛,在关键时候也能救自己一命。 三哥的这些药,不知道是自己配的呢,还是他师父给他的。 纤细的小手沾了药,轻轻地涂抹在他的后背上,一股清凉的感觉袭来,伤痛就止住了,只感觉到软软的小小的指头在他的肌肤上滑过来滑过去,如同小鱼儿一般,一种前所未有的酥麻的感觉传遍全身。 陆遥风轻轻地侧了侧身子,避开陆寒筱的手,他可不敢再让她这么折腾下去了,他有些受不住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磨人了。 陆寒筱以为他痛,又见伤药已经抹匀了,药膏带着一缕清香,闻起来令人神清气爽。对这药膏的药性,陆寒筱也有了大致的猜测,这药膏不同凡响呢。 如此,她也不太担心陆遥风的伤了。 “爸,您说呢?”陆遥风是在询问陆一鸣对高玉凤所说的话的意见,他垂着脑袋,却绝不是认输,而是他怕对面的人承受不住他面上的表情,“当年妈妈死的时候,您是答应过妈妈的,这栋房子,要在我十八岁的时候,转到我的名下。不管如今户主是谁,这房子都应该是我的了,产权的转移不过是早晚的 事。您要是舍得我和小小,我们也没意见,但,狠心伤我们的人,我是受不了和她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更何况,我现在只是小惩大诫,做学生的,抄几篇课文,多大一点事。要不,您也把她捅一剪子,就当是为我讨回公道,我也没意见。” 话说,只是几篇课文吗?几篇课文吗?几篇吗? 一本书二十几篇课文,每一篇抄二十遍,那是多少篇啊? 陆寒婷又想哭了。她轻轻地扯着高玉凤的衣袖,此时,听了陆遥风的话,不要陆寒婷提醒,高玉凤就忍不住要说话了,她简直不敢相信陆遥风说的话,她强作欢笑,扭头问陆一鸣,“老公,他说的是不是真的?这房子会是遥风的?不,不是,雨辰也是你的儿子,怎么能全是遥风一个人的呢?” “我妈妈死的时候,陆雨辰难道已经有了?”陆遥风戏谑地道,他斜眼去看高玉凤,凤眼中满满都写着轻视,这个女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愚蠢,要不是为了给小小出气,他连多看她一眼,都嫌掉价。“再说了,我妈妈当年和爸爸的约定,你又有什么资格置喙?” 什么资格?她怎么就没有资格了?她是陆一鸣的继妻,是这家里的继母,还为陆一鸣生了个儿女,她的儿女也有继承权。 高玉凤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的,“我怎么就没资格?凭什么这房子就是你一个人的?你还有弟弟,你到底有没有把雨辰当做你的弟弟?你怎么能仗着自己年长就欺负弟弟?” “欺负?”陆遥风低低一笑,他的笑声低沉华丽,极为悦耳,却也带着森森的寒意。他的双眸如电一般从陆一鸣的脸上掠过,似乎在说,看看你娶的好妻子,“我怎么欺负了?这么快就开始夺家产了?当初你要进陆家的门的时候是怎么说的?我怎么忘了,你说一遍看看,我还能不能记起来?” 沈竹清是割腕自杀,她死的时候格外清醒,她拉着陆一鸣的手,她眼中满满都是深情,让人有种误解,总觉得她自杀都是格外爱陆一鸣一般。她说她放心不下两个孩子,她说她怀疑高玉凤是为了贪图陆家的荣华富贵才要跟着陆一鸣,她说她怕高玉凤进门后会容不下她的两个孩子。 沈竹清胳膊上的那道血槽那么耀眼,她的失了血的苍白的脸,她流着泪的眼不舍地望着垂首立在旁边哭泣的陆遥风还有襁褓中的陆寒筱,她痴迷的眼神定定地在陆一鸣的脸上看了许久,她的唇瓣嗫嚅半天,她说,“一鸣,看在你我夫妻的份上,看在安捷被你毁了的份上,看在我这么……爱你,不舍 的份上,你将来续娶,可否把这栋房子留给风儿?他是你的长子……” 似乎已经算定了陆一鸣不会只有一个儿子,沈竹清才会说出“长子”二字,她似乎是愧疚,对自己提出了这样的要求觉得难堪,她的脸上竟然出现一丝红晕,她别过头,“这房子,当年是我置办的,你以后的人未必会看得上,你将来也会大富,你的其他的财产,我的孩子们不要,就把这房子给他们吧,让他们有个落脚之地,我……死也瞑目。” 陆一鸣怎么会不答应?他扑在她床边嚎啕大哭。他是真的舍不得她的,他是真心爱过这个女人。他一直以为她是看不上自己的,她看他时眼中总是深情款款,但这份情意,却让他自卑。 ☆、72.第72章 受训 所以,他才会在外面找别的女人,只想从那些女人的身上找回自信。 谁知道,她竟然在临死之前,说她是爱他的。 被她这样的女人爱着,是世上任何一个男人都会感到骄傲和自豪的事。别说只是让他把自己的房产给自己的儿子,便是沈竹清让他给她殉葬,他都会一时冲动而答应下来。 沈竹清在临死前逼着陆一鸣把这套房子留给陆遥风时,高玉凤是不高兴的。她一个死人,死都死了,竟然还在为一个不是自己生的养子谋房产,这是疯了吗?她竟然没说把房子留给陆寒筱。 不知道是不是沈竹清临死前对高玉凤的怀疑,让陆一鸣多了心。陆一鸣分明拿房产的事来试探高玉凤,他看到高玉凤脸上迟疑的神情,便真的怀疑,高玉凤是为了陆家的富贵。 高玉凤吓怕了,她跪在陆一鸣的面前发誓,她是因为爱陆一鸣才要跟他,要不然她也不会在陆一鸣没有说要娶她的时候,就为陆一鸣生下孩子。 终究,陆一鸣还是让高玉凤进了门。高玉凤能够进门,也还是要感谢沈竹清,她说,“不要再让自己的孩子没有父亲了。” 沈竹清是个了不起的女人,她把男人的心掌控得到了极致。她是明知道陆一鸣肯定是要续娶的,与其娶一个她不懂性情的女人,还不如娶高玉凤这样一个蠢货。而她,也提前用房子打好了伏笔,不管将来陆遥风有没有本事争取到这套房子,总之,陆一鸣不敢太过忽视陆遥风兄妹。 这套房子,当年沈竹清特意备下的房子,谁知道会在九年后的今天,涨到了八千万一套? 八千万?陆家的家产有几个八千万?听说当年沈竹清在世的时候,也插手过陆家的经营,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备后招,留给陆遥风和陆寒筱。 如此一来,高玉凤又怎么甘心真的把这套房产给留下来?当年沈竹清死的时候的承诺,如今时过境迁,高玉凤不信陆一鸣真的要遵守承诺。陆一鸣并非如当年一般,只有陆遥风一个儿子呢。 如此想着,高玉凤扭头去看陆一鸣,见陆一鸣陷入沉思当中,她眼角余光一扫,看到躲在门口往里偷窥的陆雨辰,忙朝陆雨辰打了个眼色,陆雨辰也很是激灵地跑了过来,抱住陆一鸣的腿,喊了一声“爹地”。 这是陆雨辰和陆一鸣一贯撒娇的腔调。 陆寒筱不由得鄙夷地看了高玉芬一眼,果然不愧是小三上位,这么多年本性难改,只会玩这种争宠的手段。她把 陆雨辰弄进来,不就是想提醒陆一鸣,他一共生了两个儿子吗? 怎么能够说把房产给陆遥风,就给陆遥风呢? 陆遥风冷笑一声,他扫了脸上阴晴不定的陆一鸣一眼,“爸,您要不能做决定,也不必现在就做决定。反正妈妈已经死了,人死如灯灭,您现在不记得当年答应她的话,也就算了……” 生怕陆遥风再说出什么难听的,陆一鸣狠狠地瞪了陆寒婷一眼,“小小年纪,这么歹毒,残害手足,简直是泯灭天性,现在不改,以后是不是还要祸害更多人?平常老师教的,读的书,都到狗肚子里去了。你三哥的话,你也不听了?滚回去,好好把课文抄写二十遍,我也要检查。” 陆一鸣深知,今天陆遥风不可能白白挨着一剪子,更何况前面还有陆寒筱的脸受威胁在前。陆遥风年纪虽小,他的手段不可小觑。陆一鸣也不可能如陆遥风说的那样,他跑上去捅陆寒婷一剪子帮他出气。而这房子,就如高玉凤心里所想,时过境迁,当初沈竹清临死前说的话,如今实施起来,当真也有些难度。 唯一简单的,就是先让陆遥风出出气,不就是二十遍课文吗,又抄不死人。陆遥风说的也有理,做学生的,抄几篇课文,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就是陆遥风的目的,他想要做的事,没有做不成的。二十遍课文,这工作量真的不少了,陆寒婷说不想抄,就能不想抄吗?她越是不想抄,又不得不抄,才能达到惩罚的效果。 陆寒婷临出门前,狠狠瞪陆寒筱的那一眼,不知为何,陆寒筱看在眼里,格外开心。她一开心,给陆遥风包扎伤口的动作便又轻柔了些,也麻溜了许多。 陆一鸣是最后一个走出房间的,他的心情似乎有些沉重。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回过头来,他没有看陆遥风,望着房间中间雪白的地毯,“小小,你长大了,你母亲是一个很了不起的女人,她活着的时候,把所有的关系都打点得格外好,心胸也很宽阔。我不奢望你能做到你母亲那样,但你哥哥是男孩子,总要离开家门,你到时候一个人在家里,和家里人关系都不好,你要怎么办?” 这是在威胁她了?陆寒筱跪坐在陆遥风的身后,陆遥风的身子才要动,却被陆寒筱两手抓住他腰间的衣服,死死拉住了她。她都能听出来陆一鸣的意思,陆遥风怎么会听不出来? 只是,她若是真的如陆一鸣所说,把和高玉凤等人的关系打点好,她就能活得惬意自在吗?从前小寒筱不也是这么做的吗?还是说,小 寒筱当初巴结讨好高玉凤,其实也是陆一鸣教的? 还有,难道她不愿意委曲求全,不去逢迎高玉凤母子,就是她心胸不宽敞? “爸,我的事,您就不必为我操心了。我有三哥,当年妈妈死的时候,也是和三哥说过了,让他顾着我的。他将来就算出门打拼,他也是我哥哥,别人做什么,总是要顾忌他的颜面,他出息了,也没有人敢打我的主意。” 陆寒筱说完,直起身子,她从陆遥风的身后走出来,她从桌上抽了一张湿纸巾,细细地擦着自己白皙细嫩的手指头,她低眉顺眼的样子,格外温顺端庄,实在是看不出,她是那种会挑拨得高玉凤与陆遥风不和的人。 ☆、73.第73章 唯有 “我妈妈是吴兴沈氏的人,我虽然是她生的,但我半岁她就过世了。我连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也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在这家里,虽然有继母,也有兄弟姐妹,可真正让我觉得贴心的,也唯有哥哥一人。人与动物一样的本能就是趋吉避凶,您让我不跟着哥哥,我也做不到。” 陆寒筱说完,她望着陆一鸣淡淡一笑,没有平日里的孺慕之情,也没有之前那种低眉顺眼的错觉。她小小年纪,长相已是甚美,她微微一挑眉,眼角眉梢间流露出一种媚意,可她眼神清澈,小鹿般湿润的眸子却又让人觉得那一缕媚色其实是错觉。 陆一鸣不由得大惊,他这个女儿,将来会是怎样的风姿? 这还是他那个愚笨,娇蛮,混不讲理的女儿吗?他才嫌弃她没有她母亲那样的风度,可如今,端方中透着清贵,沉稳中不失大气,一举一动舒卷如云,举手投足恰到好处的孩子,又是谁? 陆一鸣的唇哆嗦一下,他有些说不出话来,看到陆寒筱的疏离,他就有些后悔方才他不该说那样的话。他想解释,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么多年,他在陆家已经做惯了高高在上的家长,再也生不出与儿女们亲近的心来。 陆寒筱的目光静静地投射过来,如看一个陌生的人一般。这种陌生,让习惯了被高玉凤等人捧着的陆一鸣格外不适,也有些恼怒。他养了陆寒筱这么多年,还连一句重话都不能说了? 再说了,他不是为了她好吗?再怎么说,高玉芬也是他续娶的妻子,陆遥风敢轻视,那是他有能耐,陆寒筱一个小女孩子跟着学什么学? “我不过说你两句,你啰啰嗦嗦讲这么多做什么?离婚再娶的多了去了,组合家庭也多得不是多,你去打听打听,谁家里闹得跟我们家一样了?爸爸成天在外面累死累活,是为什么,还不是为你们好?你竟然这么不听话。”陆一鸣恼羞成怒。 陆寒筱笑了一下,她不想解释什么,也不想辩解什么。她很清楚,陆遥风能够在家里做到一言九鼎,绝不是仗着身份的原因。他身上有陆一鸣用得上的地方。而自己,陆一鸣说的是,不过是一个小女孩子,还赖陆一鸣养活,凭什么听两句话,就要反抗? “我帮你挣的钱,足够养活她了。爸,以后,小小的事,你就不用管了。我也向你保证,只要没人招惹她,她也绝不会去招惹别人。最好,你和家里人说一声,她的这个房间,没有她的允许,以后不要有人进来。” 陆遥风想到之前陆寒筱下大雨的晚上跑出去复印试卷,这一次,陆寒筱睡个午觉,还被人用剪刀逼着。陆一鸣这是瞎了眼吗?还跑过来指责陆寒筱。 陆一鸣的脸上彻底挂不住了,他有些后悔刚才没有抬脚就走,心里存了一丝担忧,才留下来嘱咐陆寒筱两句,谁知,惹得听了这么多的话。他扭过头,狠狠地瞪了陆寒筱一眼,意思是好自为之,然后就真的抬脚离开了。 陆寒筱走过去,站在门口,看着陆一鸣下了楼。 她的房间大概是全家方位最不好的一个,出门就是楼梯,平常不管是谁上上下下,房间里都能听到些声响。这栋楼,又不是没有好的房间了,高玉凤当年就偏偏把陆寒筱的房间安排在这一个,还是与陆寒婷做的交换。 沈竹清为陆寒筱安排的房间,就被换给了陆寒婷。 陆寒婷的年纪比陆寒筱的小,房间离高玉凤的远了,她照顾不周,会不放心。 陆寒筱进了门,将房门掩上。她转过身,见陆遥风定定地看着她,他斜长的凤眼里,满是关切,他在担心她,知晓她已经懂事了,怕她听了陆一鸣的话会觉得寒心。 陆寒筱走过去,她站在陆遥风的面前,她伸手环住了陆遥风的腰身,将脸埋进陆遥风的怀里,她闭了眼,呢哝道:“三哥,陆寒婷有她妈妈疼着,还有她弟弟护着,爸爸也会关心她,可我唯有你一个了。” 陆遥风的心在沈竹清死去的那一年开始,已经一日日地受着锤炼,早已经炼得刀枪不入,风雨不侵,坚硬如铁了。此时,怀里搂着小小的人儿,他扶着她的肩,一手轻轻地抚着她的脸,在她的头顶轻轻地吻了吻,柔声道,“小小是在害怕吗?三哥绝不会不管你,永远不会。” 她是他求来的负担,她是他一开始就义无反顾担起的责任。 当年,他绕在沈竹清的膝下,她常常歪在沙发上,她清冷而高贵的容颜与风度,令得他想起藏画中的那些宫装女子们,她的悲伤和哀怨令得他似乎看到了她的生命在流逝。 他说,“妈妈,别人都有弟弟妹妹,我却没有。” 沈竹清就笑了,她温柔地搂着他,问他,“风儿也想要一个吗?” “嗯!”他窝在沈竹清的怀里,闻着她身上好闻的香味,带着淡淡的栀子花的清香。 她久久不语,他却知道,她是在做决定。良久良久,她幽幽地叹了一声,“风儿一个人,的确是太孤独了。” 后来,她怀孕了,她牵了他的手,覆在她的小腹上,高兴地跟他说,“风儿,这里,有一个你的小弟弟或是小妹妹,很快,你就会看到他了。” 他的沈竹清妈妈怀孕之后,整个人就变了,变得开朗一些,她还是那么爱他,用心地教导他,她的生命里也似乎有了希望。直到有一天,他陪着她去医院,看到了高玉凤,这个该死的女人也怀了孕去做产检。 他很气愤,他的心里充满了愤怒。沈竹清却是生他的气,“风儿,我们活着,做什么,怎么做,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只是我们自己的决定。不该受任何人的影响。” 那时候,他就打定了主意,他要长大,他长大了,要保护好妈妈,保护好妹妹。 只是,一切都来得太快,沈竹清妈妈没有活到他长大。沈竹清死的时候,跟他说,妹妹留给他,陪着他一起长大。 ☆、74.第74章 只能 “三哥准备怎么管我?” 陆遥风在床边坐了下来,他把陆寒筱拉进怀里,他抱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她能够深深体会到他对自己的怜悯和心疼。可她不想要这些,她不再是那个小寒筱,不会因死了母亲,无人怜惜而心中怀恨,对陆遥风因妒生怨。 “小小想三哥怎么管你呢?”陆遥风的声音低沉喑魅,听在人耳中,如细沙滑过指间,让人不忍如此这般流逝。 “三哥只能对我一个人好,三哥也只能有我一个妹妹,三哥只能护着我,爱着我,只能是我一个人。”陆寒筱的身体缓缓下滑,她半蹲在地上,双手环着陆遥风的腰身,她不觉得自己很霸道,也不觉得自己的话太过刁蛮,前世今生,她从来没有求过什么,她浑浑噩噩地度日,凡事顺其自然,而这一次,她有幸做陆遥风的妹妹,这个将来权倾天下的人,她要站在他最近的地方,霸占他的好。 “三哥将来会娶妻生子,可三哥要答应我,要是我不喜欢的女子,三哥也不能娶她。” 不知道陆寒筱是出自什么心思,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这种干涉他人生的话,陆遥风也并不觉得她说出来会过分。他想到她的话,她说陆寒婷有母亲,有弟弟,还有陆一鸣的关注,而她什么都没有。 她唯有他! 或许,她真的长大了,她意识到了自己的孤苦无依,她才会明白自己对她的好。 这不是他一直想要她做到的吗? 陆遥风越发怜惜她,他将她的头按在自己的胸口,怀里抱着她小小的瘦弱的身体,她比陆寒婷还要大半岁,可她的个子却要比陆寒婷矮半个头,消瘦的身体抱在怀里满把都是骨头。 她是多么没有安全感才会向自己提出这样的要求。陆遥风几乎不假思索,一个“好”字,他的胸腔重重地起伏,他揽着她的肩背,“三哥答应你,除了你,三哥只会对你一个人好,三哥会护着你长大,看着你幸福。” 在陆遥风的怀里,陆寒筱笑了,满面满心都是三哥的气息中,她笑得格外开心。陆遥风是个重承诺的人,他轻易不会答应任何人,但他一旦许下了诺言,就一定会做到。 他说了只对自己一个人好,就一定会。他答应了只拿自己当妹妹,日后就不会对陆寒婷好,更不会为了陆寒婷而伤自己的心。 他已经十六岁,离他前世的扬名之日已不足五年,等到那个时候,他不再是陆家的私生子,也不再需要汲汲营营才能够在陆家 生存下去,那个时候,他有足够的能力护着自己过轻松的生活。 而自己,有了他今日的承诺,陆寒筱知道,纵然陆一鸣再也不拿眼瞅她,她也不用怕,也绝不会再如前世那样,在这世上失去依仗,便是被人害死了,也无人察觉。 她想,前世,若她也是陆遥风的妹妹,想必信阳陈家也绝不会那么明目张胆地朝自己下手,更不会在自己死了之后,还有恃无恐地对外宣称是“一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来摔死的。 一个正常的成年人,就算再不小心也不会在楼梯上直接把自己给摔死。 更何况,今生,既然又活了过来,仇与怨,又岂能就这么轻易放过?一生无欲无求,最后换来夺命枉死,陆寒筱心里到底是意难平。 “你所有想要的,三哥都答应你,但是,三哥也要小小答应三哥一件事。” 陆遥风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陆寒筱常常想,上天是何等偏心,只看陆遥风,绝美的五官,华丽到极致的声线,清贵的气度,还有什么好,是他未拥有的? 陆遥风的声音极轻,极缓,循循善诱,生怕自己一个重音下来,让陆寒筱承受不住。他的身体略有些僵硬,似乎全身的神经都提了起来,只为了捕捉陆寒筱听了这话后的反应。 而似乎,只要陆寒筱有丁点的不情愿,陆遥风就会收回自己的话,他不肯给她半点勉强。 “三哥,我答应你,以后乖,好好读书,好好做人,还有……”她抬起头,望着陆遥风白皙如玉的下巴,优美的弧线下,他的线条完美的脖子,她轻轻一笑,“好好练功。” 陆遥风到底笑了,他从来没有想到,陆寒筱竟然会知他的心思,知道他要说什么。他的柔软如樱花瓣般的唇微微翘起,令得陆寒筱想起了天边的那一轮上玄月,竟是如此的美。她情不自禁地抬手,用她细嫩的指尖去描画他的唇的弧度,那一弯柔美与娇嫩,从她的指腹下面滑过,就如同她触到了春天里盛开的桃花花瓣,她似乎闻到了一缕缕的清香。 陆遥风捉住她不安分的手,用两根手指捏住她作乱的手指头,他的斜长的凤眼里光华流转,如星芒闪烁,漆黑的眸子如无际的星际宇宙,似乎这天地之间的光华,聚在了他一人身上,而他所有的光华,也就聚在了他一双星眸之中,“你记得答应三哥的事,你说三哥只能对你一个人好,那你也要答应三哥,以后只能听三哥一个人的话。” 陆寒筱看着他的眼睛,他的斜长的凤眸似乎 有一种神力,只一眼便会让人沉寂在其中,就如同此时此刻,灵魂已经离体,飘散在他的眸光之中,四周是黑漆漆的,无一点亮光的茫茫的黑暗,令人孤寂,不得不屈服。 “我答应三哥。” 陆遥风眨了眨眼,把陆寒筱的灵魂还给她。陆寒筱醒过神来,她却还依然记得陆遥风说了什么,而她应了什么。她不后悔,她这一应,便是把自己的一生都交了出去,今后,她的人生将不得不依从陆遥风。 但,那又有什么?要得到,必然要付出,便是她跪伏在陆遥风的跟前,只要能得到他的庇护,又有何不可?今生生在陆家,又有前世的仇怨牵扯,她有很多事要做,对上信阳陈家,若没有依仗,只怕她会比前世死的更惨。 更何况,陆遥风是她的三哥,长兄如父,不论他让自己做什么,怎么做,便是接管她的人生,也没什么说不过去的。 ☆、75.第75章 执念 从前的小寒筱,是绝不会与陆遥风这么开诚公布地谈心的。似乎,陆寒筱的表现取悦了陆遥风,他将半蹲在自己怀里的陆寒筱拉了起来,他细细地看她的神色,并没有看到她的脸上有任何的不情愿,他放下心来。 极少有人能够躲过自己的眼神,在他幽远的眸色中,还能坚持自己的心志与原则。 他用那样的眼神去看陆寒筱的时候,他心里是犹豫的,但既然做了,他并不后悔。若陆寒筱会后悔,会埋怨,他也还是要坚持这么去做。她是他的负担,除非她如从前那般极力的排斥他,侮辱他,否则,她永是他不愿解脱的负担。 也是甜蜜的负担。 在这世上,再无人与他有任何牵绊,对他这样的人来说,这本是极好的事,但他却不愿让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真正的无懈可击。他对陆寒筱有一种执念,不知是因为当年沈竹清的原因,还是因为仅仅心底里的执念的原因。 头一次,这么心对心的交流,两个人心底里都有一种满足。他们还很年幼,只能执着于亲情,两个人都把对方视作自己生命里唯一的亲人,无比默契地把其他的人都排斥在外。 后来,陆寒筱在想,或许,陆遥风其实与她一样,都是一个纯粹的人,眼里容不得半点沙粒,若想要拥有,就一定要绝对地占有,否则,宁愿放弃。 陆寒筱的手指调皮地在陆遥风的后背上攀附,如小老鼠的爪子,弹跳着在陆遥风的后背上攀爬。她的手指头轻轻的按下去,尽管并没有出力,却依旧感觉到陆遥风的身体略微僵硬了一下。 并不是疼,而是对伤痛的一种本能的警觉。 陆寒筱的手指头正好就点在了陆遥风后背的伤口上,她忙松了手,从陆遥风的怀里站起来,她想到自己方才去陆遥风的房间里拿医疗箱时,顺便带过来的衣服。他的衣服已经浸染了血迹,后来又被她用剪刀剪掉了。 陆寒筱其实可以不剪破陆遥风的衬衣的,只不过方才,在这房间里的人太多,高玉凤,陆寒婷,她们都在。陆寒筱本能地就不肯让别的人看到陆遥风裸着身子的样子。 陆寒筱从床上拿起白色的衬衣,展开,递给陆遥风,她调皮地歪着脑袋,笑道:“三哥,要不要我帮你换衣服?” 陆遥风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小小年纪,哪里学来的这么多坏毛病?” “孔子说,食色性也,谁让三哥你长得这么美?” 陆寒筱在陆遥风举起 手,要给她一个脑崩儿的时候,跳起来躲开,她很开心地笑,清脆的笑声如铃儿般在房间里响起。她从来没有这般轻松过,前世有姐姐护着她,但她从来没有想过要依赖姐姐,那时候姐姐有喜欢的男子,她想到姐姐也是女孩子,姐姐也要嫁人,姐姐也想要有依赖的人。 而今生,陆遥风是她的哥哥,她不由自主地就想要依赖陆遥风。而陆遥风,也是个她能够依赖的人。 陆寒筱背对着陆遥风站着,她微微偏头,偷偷地朝身后看去。陆遥风已经在解身上衣服的扣子了,他微微垂着头,似乎在看身上的扣子,冷不丁地一抬头,正好捕捉到了陆寒筱的偷看过来的眼神。 陆遥风斜长的凤眼中,带着戏谑的神情,似乎在嘲笑她。连自己的哥哥都不放过呢,这是有多色?陆寒筱的脸腾地就红了,她很有些不自在,她哪里是色?她只不过是想知道,前世惊才绝艳,吸尽天下人眼球的绝色天才没穿衣服的时候到底是怎样的? “还不快去把电影票拿过来我看看!” 陆遥风根本不在意陆寒筱的偷看,他脱衣服的风姿也是超绝,他细长的手指一颗颗解开扣子,背上受了伤的缘故,他脱衣服的动作略有些慢,他两手抓着衣襟往后一翻,整个前胸也就露了出来。 他肌肤白皙如玉,光滑如缎,少年的身材略显单薄,却因了常年习武的缘故,似能看得到肌肤下蓄蕴的力量,令人不敢小觑。 陆寒筱到底是个换了芯子的人,她的心志绝不只是九岁,看到这美如画的一幕,陆寒筱很是费了番精神才控制住自己不去摸一把的欲望。她脸上的红色也爬到了耳根,听到陆遥风含着笑意的呵斥,陆寒筱是真的跳了起来,忙冲到书桌跟前,去掏放在书包里的电影票。 陆寒筱手忙脚乱,把书包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那两张票。 陆遥风淡淡地觑她,他把干净的衣服穿在身上,又扭头看了一眼脱下来的衬衣,后背染了不少的血,中间用剪刀剪了两个巴掌大的洞。这丫头,还是很下得了手的。 衣服肯定是不能穿了,他拿起来,直接扔到了门口的垃圾桶里,便朝陆寒筱走过去。 真不知道她是怎么当女孩子的,虽然年纪小,但根本就没有收拾东西的潜质。在书包里找个东西都不会,提着书包底直接把里面的东西全部倒了出来,满桌子都是,文具盒砸在地上,里面的笔、橡皮和尺子洒得到处都是。 “不知道放哪里去了!”陆寒筱摊 开双手,真是说不出的尴尬,她还忽悠着请她三哥一起去看电影,谁知,到了点儿,她连票都拿不出来。 她的钱全部都拿去给陆遥风买了手机,现在别说买电影票的钱,就是买个馒头的钱都没了。 “确定是放书包里了?”陆遥风问她。 “嗯!”陆寒筱猛地点头,肯定地回答,她记性还是很不错的,绝没有那种做了的事说过的话,自己都不记得的毛病。 陆遥风把衣服上最后两颗扣子给扣好了,他的心思都用在了陆寒筱桌子上这乱糟糟的一摊上,连陆寒筱偷偷地欣赏了一番他的肚脐眼他都没有发现。直到他欣长的手指开始慢条斯理地整理自己桌子上的书本,陆寒筱才回过神来,她往后退了两步,把位置让出来。 ☆、76.第76章 房间 陆遥风先是把陆寒筱的书包所有的口袋都掏了一遍,没有看到所谓的电影票,这才开始一本本翻她兜在书桌上的课本。他的灵活的手穿来穿去,翻到数学书时,陆寒筱看到夹在其中的两张红色的电影票。 “就是它!” 陆寒筱欣喜地靠过去,从书本里拿出两张票,献宝一样地献到陆遥风的面前,她凑近了看,正反地看,“咦,怎么没有看到时间,还有座位号?” 陆遥风拿着数学课本在她的脑袋上轻轻地敲了敲,“笨!” 陆寒筱细细地看了一遍,脸再次红了,原来是两张电影兑换券呢。她看都没仔细看,还跟三哥说电影是十点钟开始。 “若瑄还说十点钟开始呢!”陆寒筱嘟囔着,她哪里敢大声地说。 “电影院应该是十点钟开始放映。我们不用这么早去,我们去看下午四点左右的那一场,看完后,我带你出去吃饭。”陆遥风边说,边帮她把书本全部都整理起来整齐地放在书包里。 陆遥风正要弯腰下去帮她捡地上的文具盒时,却被陆寒筱给止住了,她拉着他在凳子上坐好,“你背上有伤,我自己来。” 她真的变得懂事多了。 陆遥风坐在凳子上,看着她蹲在自己面前收拾自己的文具盒。 房间里很静,便显得外面很不平静。 陆寒筱的房间在楼梯口的旁边,走廊上铺了地毯,但楼梯上因为防滑,便没有铺地毯。实木的楼梯,金属的栏杆支架,极为结实。走在楼梯上,不论脚步轻重,都能够听到哒哒哒的声音。 实木的楼梯,太过结实,木质偏硬,和符合奢华沉稳的风格。此时,听来,却极不为陆遥风喜欢。 “我帮你换个房间吧。”陆遥风皱着眉头,“换到我房间隔壁去。” 陆寒筱似乎听外面楼梯上传来的声音有些习惯了,她本来觉得无所谓换不换的,从前住在信阳陈家的老宅子里时,那是一片四合院的房子,一大片的房子,由很多的院落组成,陆寒筱就住在跨院最当头的房间里,旁边是跨院,通往大院的主干道,来来往往的人总是很多,有时候晚上都吵得她睡不着。 既是前世这样的经历都有过,陆寒筱这些天来,还真的没有把楼梯上的这点声音放在心上。毕竟,陆家人少,除了早晚,平常也基本没有太多人上楼下楼的。 只是,听陆遥风说,要把她换到他隔壁的房间里去,陆寒筱又有 些动心了。 “会不会很麻烦?”陆寒筱知道陆遥风旁边的那个房间是高玉凤为陆雨辰准备的。现在陆雨辰还小,高玉凤要照顾他,就把他安置在主卧旁边的小隔间里。等陆雨辰长大,能够自己照顾自己,高玉凤就会把他移出来安置在陆遥风旁边的房间里。 那个房间和陆遥风的房间一样大,一样的格局。但,高玉凤看中那房间,并不仅仅是看中房间的方位布局和里面的摆设,她听说当初沈竹清在设计这栋房子的时候,还考虑过风水,那个房间还是这栋房子少有的,拥有面朝东方阳台的房子。 高玉凤听说,当年陆遥风不肯搬离沈竹清卧室隔壁的房间,沈竹清就说过,那房间面向东方,紫气东来的必经之路,执意让他搬过去。 陆遥风的房间肯定是想不到的,那房间的一番布置,沈竹清活着的时候,不知道花了多少心思。多宝阁上面放的那些摆件,据说都是花费不少的珍品,还有几件是沈竹清从沈家带过来的。平常,陆遥风从不让人到他房间去。 但,陆遥风隔壁的房间,高玉凤是志在必得的,她不懂什么紫气东来,她只知道沈竹清极为疼爱陆遥风,她活着的时候,但凡好的,都是一定要留给陆遥风的。 小寒筱从前总想巴结高玉凤,对高玉凤所觊觎的自然也是知道的,她见陆遥风也想打那个房间的主意,就有些踌躇,高玉凤会答应吗?为了个房间,提前和高玉凤撕破脸,对现在的他们来说,肯定是不利的。 他们和高玉凤之间,现在虽然摩擦不断,但都是为一些小事,就算方才陆遥风拿房子的产权作威胁,也只是想震慑一下高玉凤。两方之间,暂时不涉及到利益。 而一旦陆遥风拿房间说事,便触及到了高玉凤的底线。 要说高玉凤进陆家的门,是因为真爱,这话说出去,白痴都不会相信。她耍了那么多的手段,就说她当年在医院与做产检的沈竹清不期而遇,让沈竹清也知道她怀了陆一鸣的孩子,也一准都是一场算计。 更何况,现在,她也有儿有女,陆家积累的财富在整个江市也算是排的上名的。高玉凤算计一场,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她的一双儿女。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高玉凤怎么可能把到手的让出来,陆遥风和陆寒筱现在到底是两个孩子,身后又没有多少依仗,她要还是斗不过,连她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 “有我在,不用担心,不过,要等我从英国回 来再说。”陆遥风道。 “三哥去英国,只是去伊顿公学学习吗?”陆寒筱有些好奇,她不太知道交换生什么的,前世她上大学,本来也有出国做交换生的机会的,只不过还没来得及张罗,她就死了。“一共去多少人?” “若是寻常的,我也懒得去了,这一次比较特殊。表面上是伊顿公学和国内进行交换生实习,实际上,我过去,是参加英国桑赫斯特军事学院的一次选拔,全国只有十个人接到了通知。整个江市唯有我一人。其他的还有几人虽然也会跟着一起去,那几个才真正是去伊顿公学参加交换生实习的。”陆遥风道。 “为什么要做的这么隐蔽?既然是桑赫斯特的选拔赛,为什么要用伊顿公学交换生项目做掩护呢?”陆寒筱听出了其中的意思,她没有想到的是,陆遥风竟然会有资格去参加桑赫斯特的选拔赛,她前世活了十九年,对桑赫斯特的名头还是清楚的,她有些激动,陆遥风若是能够进桑赫斯特,前途又将如何估量? ☆、77.第77章 担心 “你也知道,桑赫斯特是全球十大名校之一。多少人想进去,要是这个消息传开,恐怕参加的人会良莠不齐。我是直接收到桑赫斯特的指令,伊顿公学知不知道我不清楚,江市外校都是不知道的。”陆遥风说完,点了点陆寒筱的鼻子,其中意味,自是不言而明。 陆寒筱抬手挥掉陆遥风点在自己鼻端上的手指头,她有些紧张,“既然是参加选拔赛,那三哥,一共有多少人参加?” 整个国家,一共有多少青少年?竟然只有十个人收到了通知。桑赫斯特是英国的军事院校,必然不会只从这个国家招生,也必然会是一场激烈的角逐。 果然,陆遥风道:“全球一共一千多人参加,只录取十人。对这十人特殊培养,主要是为了试验他们一套新的教学理念。” “那,会不会有危险?”陆寒筱先是担心陆遥风会不会被录取,现下听到所谓的“新的教学理念”,又担心陆遥风到时候会受伤而得不偿失。她不知道前世陆遥风是不是也有这么一次机会,他又是怎样抓住这次机会的。但他前世所取得的成就是在商界,不是在军事上。 “不要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必然会是有危险,但这些就不用跟陆寒筱说了。陆遥风看看时间,已经到中午了,他牵起陆寒筱的手,两人一起下楼去吃饭。 高玉凤母子三人都不在,他们不在家吃饭,家里请的阿姨就不会做饭。但,有吴婶在,她已经在厨房里忙起来了,听到脚步声,见陆遥风和陆寒筱一起下来,就忙招呼,“快来,正要上楼去喊你们呢。” 桌子上已经摆了三菜一汤,一盘红烧带鱼,一盘粉蒸肉,一盘炒青菜,鸡蛋瘦肉汤。陆寒筱和陆遥风并肩坐着,吴婶盛了两碗米饭递给二人,她这两天都很高兴。她照顾了兄妹俩这么多年,对两人的性情都是很了解的。 她一点都不担心陆遥风,他将来必定是个很了不起的人,她一直都很担心小寒筱。小寒筱的性情和偏执,让她日夜不安。好在,陆寒筱到底还是懂事了。 陆寒筱让吴婶和他们一起吃,吴婶原本不肯,可陆寒筱极力要求,陆遥风又默许,吴婶还没吃就已经饱了。她没有孩子,早把陆寒筱和陆遥风当做了自己亲生,陆寒筱自从懂事起,就不肯和他们亲近,如今不但和陆遥风关系好,对她也好。 吃过了饭,陆遥风陪着陆寒筱用了一点水果。陆寒筱喜欢吃西瓜,盘子里西瓜和哈密瓜各装了半盘,陆遥风见她连着叉了三块 西瓜,自己就不再吃,把盘子转了个方向,半盘子西瓜都对着陆寒筱那边,待她吃得差不多了,才和她一起上楼。 陆寒筱习惯睡午觉,天地之间有阴阳二气,阴极阳生,阳极阴生,分别应在子时和午时之时。信阳陈家靠中医传家,一家人都极为重视养生。中午十二点左右,正是午时,一阴生,把握住这个时间,就是活午时。 陆寒筱有些昏昏沉沉,她才要滚到床上去,吴婶已经赶上来了。她是听了陆遥风的话,过来帮陆寒筱收拾床铺的。他之前被陆寒婷戳伤,血洒在陆寒筱的床上,看上去极为瘆人。 “你先去你哥哥的房间里待一会儿,等婶铺好了床,婶去叫你。” 房间里空间不大,吴婶才拿起被子一抖,就看到被子上的花絮漂浮在空中,光线映照下,满屋子都是。陆寒筱就觉得,呼吸间都有被子里裹着的粉尘。她捏了捏鼻子,转身就出了房门。 陆寒筱点点头,迷迷糊糊地去了陆遥风的房间里。陆遥风正歪在沙发上拿着本书在看,陆寒筱便和他各坐一头,她拿起陆遥风的手机,翻了翻电影,大约下午三点五十左右,有一场《爱宠大机密》,陆寒筱实在是睁不开眼,握着手机,便闭上了眼。 陆遥风正有些奇怪,陆寒筱进来了,怎么一句话都不说,他挪开手中的书,朝陆寒筱看过去,她枕在沙发扶手上,窗下的绿萝在微风中轻轻地摇摆,光线投射在陆寒筱小小的脸上,她长而翘卷的睫毛覆在脸上,如那黑色凤尾蝶的蝶翼,却又比它多了一弯美的弧度。这世上,再没有一双眼能够比得上陆寒筱的眼,便是闭着,也遮不住它的光彩。 “我还说过来喊她去睡觉呢!” 门口,吴婶匆匆赶过来,同样也看到陆寒筱已经歪在沙发上睡着了,“这孩子,昨晚上没睡吗?” 看陆寒筱如此辛苦,吴婶倒是有些心疼,她走过去,正要抱起陆寒筱,却被陆遥风给拦住了,“我来吧,您先去忙!” 说完,陆遥风便抱起了陆寒筱,吴婶忙往门口去,准备领着陆遥风把陆寒筱抱到陆寒筱的房间去,想着,陆遥风要是抱不起了,自己还可以搭把手。却看到,陆遥风并没有跟着她出来。 吴婶扭过头去,陆遥风竟是抱起陆寒筱到了自己的床上。吴婶三步并作两步过去,揭起被子,护着陆遥风把陆寒筱放到了床上。 “看到你们这样好,婶心里就放心了!”看着陆遥风细细地为陆寒筱掖被角,吴婶站在一边,眼角 有些湿润,“小小从小就没有妈妈,没有人教导,以前做过很多错事,遥风你大些,她现在改了,你就不要把那些事放在心上。婶活了半辈子,知道一个女孩子没有妈妈教养是很容易走歪路的。你不要和她计较。” “她是我妹妹,她做得不好,我只会失望,是不会和她计较的。”陆遥风看着陆寒筱睡梦中皱着的眉头,他抬手轻轻地去抚平。他怎么会计较,更何况她现在已经变成了他喜欢的模样。 看到陆寒筱似乎有些嫌吵,眉头越皱越紧,陆遥风便朝吴婶摆摆手,让她赶紧离开。吴婶还想多说些什么,此时,又觉得说再多都已经没有意义。 ☆、78.第78章 蝶梦 陆寒筱陷入了梦境之中,她似乎又回到冰璧之中,那冷冰冰的环境,灵魂都被冻结的孤寂与冷,漫长的,永远没有尽头的等待。她就那样被锁在冰璧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一丝的松动,能够翻个身,舒展一下。 她听到了声音,信阳陈家的客堂之上,她听到很熟悉的声音在说,“那小丫头片子还想查她妹妹的死?别人都相信,她怎么不信?非说是我们弄死的。” 这声音多熟悉啊,她在冰璧里十二年,听不到别的声音,却是能够时时在这个屋子里听到他的声音了。他是她的大伯,父亲同胞的兄长,信阳陈家的长房,也是信阳陈家这一代的家主,陈佑祖。 妹妹的死?信阳陈家那么多年里,死了的妹妹也只有她自己了,她前世的身份陈寒筱。若是如此的话,大伯口中的小丫头片子便是她的亲姐姐。 “爸的意思?” 声音凉凉的,听到这声音,陆寒筱便想起了她死前最后一刻,听到的那火辣辣的呻吟喊叫声,在男人身下承欢时那放纵的,带着迷离情色的呐喊声。这声音便是她的堂姐,陈宁凤的声音。 当初,她便是看到陈宁凤与她的好未婚夫南驰景在她的床上翻滚,差点被南驰景发现,情急之下,她躲闪逃跑,着了别人的道,从楼梯上滚下来,摔死的。 后面,再听,就没有声音了。陆寒筱在冰璧中时,总是会忘了,自己其实是个死人了,只是一抹灵魂,没有身体,自然就没有呼吸。她总是怕别人发现她藏在里头,习惯性地在偷听时,屏息的样子。 这,很熟悉的场景,竟然又在梦里出现了,陆寒筱记得,她听到这一段后,过了十来天的样子,就听说姐姐跳了崖。她跳崖的那天,在qq日志中,回顾了自己的一生,她说爸爸死了,妈妈也死了,妹妹也死了,她活着没什么意思。 陆寒筱也是在客堂的神龛上,听到了这个消息,当时她是伤心透了的。她的姐姐,是那样坚强的人,她知道自己死了,会怀疑,只是她能力有限,她查不出她的死因。而陆寒筱死了之后,心里虽然有恨,却并不想姐姐插手其中。 她的姐姐有男朋友,他们是大学同学,他们感情很好,姐姐好强,脾气很直,而她的男朋友长得不错,性子很温和,对姐姐很包容。就算自己死了,姐姐也不该丢下一心想娶她的男朋友去跳崖。 那一次,她躲在冰璧之中,她没有听到声音,她便一直躲着,想到死了所有亲人的姐姐。等她回过神来的 时候,客堂里已经没有人了。而这一次,陆寒筱突破了冰璧的桎梏,她探出头,看到了她那个看上去可亲可敬,把信阳陈家带进辉煌时代的大伯,看到大伯抬起头来,和她的堂姐对视一眼。 两个人的目光中同时闪过了一丝冷芒,他们什么都没有说,可陆寒筱突然福至心灵,看懂了其中的意思。 他们是要向姐姐动手?难道前世,姐姐的死不是自杀,也不是意外,而是……事有蹊跷? “不,不是,不是这样,不是……” 陆寒筱想要从冰璧里挣扎出来,可她却丝毫不能动弹,她拼命地挣扎,她顾不上陈家的客堂里是不是还有别的人在,她也不想去管会不会被人发现她躲在冰璧里。 她是被楼梯上的菜油滑得摔倒的,她不是圣母,没有那么多善心去为别人推脱找借口说,那些铺了一地的菜油是家里的佣人们不小心洒上去的。她都能死得那么不明不白,那姐姐呢? 前世,姐姐是被人拉去登山的时候,落崖而死的。悬崖峭壁之上,发生点什么,几乎无迹可寻。 陆寒筱挣扎得累了,她哭得很伤心,她本来就只是一抹灵魂了,怎么还会流泪呢?她感觉到自己脸边的湿意,听到焦急的熟悉的令她心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费了好大的劲才睁开眼,她看到她所依赖的少年脸上惊慌失措的神情,模糊的视线慢慢聚焦,是了,是三哥的脸,笔墨难画的脸,俊得人神共愤。 “三哥!”陆寒筱嘤咛一声,她觉得头有些疼,是流了太多泪的缘故。 她从被子里抽出手来,想举起来去摸他的脸,她想去感应一丝温暖,她竟然又回到了冰璧之中,她的灵魂里还残留着那冰冷的寒意。她的手有些无力,耷拉在枕头上,她到底流了多少泪,枕头湿成这样,拧得出水来。 “醒过来就好!”陆遥风松了口气,他似乎有些无力,坐在床边,他静坐了片刻,抱起陆寒筱,抽出她哭湿了的枕头,把旁边的靠枕拿过来,放在她的身后。“是不是做了个噩梦?” 陆遥风说完,看着她,他虽只问了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却是在等她回答更多。 陆寒筱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在梦里喊出什么,她垂下眼帘,害怕陆遥风从她的眼底看到太多,“我梦到我死了。” 陆遥风深吸一口气,他抬起手,抚上陆寒筱的脸,指腹在陆寒筱的脸上轻轻地抚着,将她脸上的泪痕擦去,“怎么会?那只是个梦。” 陆 寒筱很想说,那不是梦。只是,蝶梦庄周,庄周梦蝶,谁又能分得清是梦非梦?她点点头,她缓过神来,身上也多了些力气,她抓住陆遥风抚在她脸上的手,一股子暖意从陆遥风的手上传递过来,顺着她的经脉一直往身上蔓延,熨烫得她五脏六腑都活了过来,她的灵魂重又掌控了这具身体。 “别怕!” 陆寒筱冰冷的手刺得陆遥风的心里生了一丝惧意,他侧身躺了上来,把陆寒筱搂进怀里。他想起他回来那天,陆寒筱高烧昏迷过去,他抚上陆寒筱的额头时,也是这般冰冷的感觉,医生说,若不是他早回来一步,陆寒筱就死了。 那时候,听到医生那般说,他心里觉得难过,却并不是不能接受。但这一次,他是真的害怕了,沈竹清死后,陆寒筱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温暖。 ☆、79.第79章 温暖 “有三哥在,别怕!”陆遥风自己都有些慌,他年纪虽小,心志却一向坚强,自从他过了十岁,便再也没有什么事能够令得他为难。可面对陆寒筱,仅仅只是一个噩梦,陆遥风竟然比陆寒筱还要害怕。 陆寒筱确定是一个梦,她不会以为是冰璧又想把她的魂魄收回去。她在冰璧中十二年,魂魄在其中受冰寒的侵蚀淬炼,重生之后,她的精神力已经异于常人。梦境再清晰,她也明白,只是一个梦。 陆寒筱的头在陆遥风的怀里拱了拱,闻着他身上少年的气息,夹杂着青竹香,陆寒筱轻轻地推了推他,“三哥,我没事了。” 是的,有他在,陆寒筱根本就不须怕。在梦里,她挣扎得太过厉害,流了一身的汗。屋子里,不知道陆遥风什么时候开了冷气,被子盖得有些薄,衣服汗湿之后,就有些冷了。 好在,陆遥风抱着她,他身上如火炉一般,少年纯阳之体,滚滚的热气烘得陆寒筱身上暖烘烘的。 陆遥风从床头柜上抓了空调遥控器,把空调关了,他用手抚过陆寒筱额上汗湿的头发,问她,“别睡了吧,先去洗个澡,我们去看电影。走着过去,还是坐车?” 富贵苑离国际广场不过两站路,中间隔了一个管委会,管委会是政府机构,红色的如缩小的***的建筑很是气派,前后两个停车场,周围便是一大片的绿地。齐整的草坪,高高低低起伏的小山坡,种了各色的花草树木,一年四季都有绿色和花开,早晚都有附近的居民在那里遛狗散步。 富贵苑占了极好的地理,左边是管委会,东湖公园绕着富贵苑转了半圈,后面是伽虞山。也正因了如此,这么多年来,富贵苑的房价才一直稳居江市魁首。 前有望,后有靠,聚风纳水,富贵苑是极好的风水宝地。 “走着去吧?要不,三哥用自行车载我过去?”陆寒筱一手抓着被子,一手搭在陆遥风的腰间。 陆遥风见她说话的中气足了一点,才真正松了口气,他刚才绷得紧了,一时松懈下来,就感觉全身乏力。他翻了个身,平躺在床上,从陆寒筱身上抽出手,枕在脑后,他闭了闭眼,从自己的情绪里出来,“我载你去吧。” 陆寒筱才从噩梦中惊醒,流了这么多的汗,陆遥风担心她身体有些虚。 陆遥风略微在床上躺了一下,才起身,他揉了揉陆寒筱的脸,“你先去洗澡,柜子里有干净的毛巾,我下去让吴婶给你把衣服送过来。” “我去自己房间里洗澡就好!”陆寒筱道,她躺了有一会儿了,已经缓过劲来了,只是身上都汗湿了,贴在身上,有些不舒服。 “流了一身汗,不要出去吹风了,小心着凉。你等会儿,我先去帮你放水,最好泡个澡。”陆遥风说着,也不允许陆寒筱反对,直接就进了浴室。 陆遥风有洁癖,他平常连自己的房间都不让人进,现在竟然还让陆寒筱用他的浴室,甚至在他的浴缸里泡澡。他做这些之前,都没有想过自己的感受,似乎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而陆寒筱,自是不会说“不”,这是她的哥哥,他把自己放在心上,让自己站在和他如今近的位置,陆寒筱只觉得心里的安全感越发的强烈。之前还有些不舍陆遥风就要去英国,如今,她在想,只要他在,不论他在哪里,千山万水,他心里总是惦记自己的。 有个人惦记,她就很知足了。 浴室里传来水流的声音,也听得到陆遥风用内线电话在和吴婶说话,让吴婶去陆寒筱房间里拿衣服和毛巾过来。 陆寒筱躺在床上,她静静地望着天花板,只觉得一颗心从来没有这么安宁过。前世的父母生了姐姐和她两个,十岁那年,信阳陈家和江南南家谈合作开医院的事情。信阳陈家派了父母过去洽谈,半路上的时候,在高速上出了车祸。 出了事之后,陈家的人都说,人生死都是命。本来安排的是专业司机开车载父母过去的,谁知道,半路的时候,司机感冒了,陆寒筱的父亲开车载母亲过去,路上轮胎爆胎,车在两边的护栏上横冲直撞,偏偏安全带卡死,父亲和母亲浑身撞伤不说,还是被安全带活活勒死了。 那一年,陆寒筱只有十岁,此后,她和姐姐在信阳陈家艰难谋生。姐姐性子刚烈,也是女孩子,多少都有些脆弱。她不止一次看到姐姐在偷偷地哭。她天天盼着自己长大,盼着自己能够照顾自己的那天。 只是,那天到来的时候,她又横死了。 陆遥风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就看到陆寒筱呆呆地望着天花板。他走过来,还是把陆寒筱抱起来,毯子裹着她的全身,如蚕蛹一般,陆遥风抱着她也毫不吃力,“以后尽量多吃一点!” “嗯!” 陆寒筱轻轻地应了一声,她看到门被推开了,吴婶走了进来,许是陆遥风说陆寒筱做了噩梦,吴婶一副焦急的样子,她的视线越过陆遥风的肩头看到陆寒筱看过来,就急急地问,“怎么会做了噩梦呢?” 只是做个噩梦而已。 陆寒筱的头靠在陆遥风的肩头,她的手臂环在陆遥风的脖子上,她轻轻地笑,笑得让人安心,“婶,睡着了都会做梦啊,不是做美梦就是做噩梦,几率各占百分之五十呢。” 做噩梦当真是一件很寻常的事啊! 吴婶却摇摇头,她赶上来摸陆寒筱的头,“小孩子不懂事啊,我是怕你年纪小,被什么魇着了才会做噩梦。改天,婶到元德寺给你上柱香。” 吴婶是从南方来的,南方人信佛信得厉害。陆寒筱从前是不信佛的,但自从她经历了灵魂在冰璧里十二年,又经历了死而复生的事之后,陆寒筱就信了。但,佛祖就能让她变得心安吗?连佛祖都说了,求佛不如求己呢。 或者说,求佛不如求三哥。 ☆、80.第80章 娇贵 陆遥风把陆寒筱放在浴室的地上,脚下除了铺着厚厚的地垫外,还铺着一层毛巾。陆遥风把她身上裹着的毯子取下来,扔进了地上的篓子里,笑着问她,“洗澡不需要三哥帮忙吧?” 陆寒筱明知他是在开玩笑,脸还是红了。她体内到底是外来的灵魂,她从来不知道三哥的嘴竟然也有这么贱的时候呢,不由得白了他一眼。恰好吴婶进来了,听了陆遥风的话,嗔怪道:“欺负妹妹呢?” 陆遥风抿唇一笑,忙走了出去。 浴缸里已经灌满了热气腾腾的水,水里不知是不是洒了香露,热水一泡,淡淡的白梅清香氤氲,不浓不淡,极为好闻。 吴婶帮陆寒筱拆了头发,又帮她脱衣服。陆寒筱平常都是自己洗澡,她有些不习惯,但今日,吴婶却是极为坚持,陆寒筱便就不再推。吴婶扶着她进了浴缸,用一块叠好的毛巾放在浴缸的边缘上,让她枕在上面,开始帮她细细地洗头。 水,似乎是调过,不像平常用的水,水质那么硬。柔柔的,略有些滑腻,却又不觉得黏糊。吴婶总说陆寒筱年纪小,又是女孩子,不让她用肥皂或是沐浴露。从前,小寒筱听了寒婷的话,怕别人嫌她脏,她自己又不会洗澡,总是不听吴婶的。 陆寒筱却是知她说的有些道理,她前世生在信阳陈家,陈家是杏林世家,有大片大片的中药基地,陈家用的香露、沐浴露、洗发水什么的,都是用了自己地里的药材制的,没有什么添加剂。便是香粉,也都用自制的。 也许是信惯了自己家里的东西,陆寒筱连那些进口的化妆品什么的,都不太信得过,更何况,高玉凤为陆寒筱准备的那些所谓的高档用品,实则都是买的低档货。 陆寒筱越发怀疑陆遥风的手段了,她的手在浴缸底部抓了一把,底部有一些没有溶尽的粉末,她凑到眼前细细的看,像是白梅花瓣制成的,只是制成这么细腻,润肤的效果这么好,却是很难得了。 而且,采集白梅花瓣也是一项繁重考验耐心的活计,三哥这是有多闲才做得出这种“雪中寻香梅似雪,慢拢雪枝抖落梅”的雅致事儿?白雪地里采了梅之后,用膏子腌制,再寻了出太阳的冬日,在阳光底下晒着,隔了半天就细细地翻一遍,尽量晒得均匀,等晒干了,再拌上其他的材料调制好后研磨。等要用的时候,挑一些出来,洒在水里,慢慢融化。 便是那些成日里“琴棋书画诗酒茶”的闺阁小姐,估摸着都难得做这种细致的活儿。 陆寒筱泡了约有一刻钟的样子,吴婶已经把她的头发绞了半干,用檀木梳子慢慢地梳匀。 陆寒筱有一头极好的头发,从前小寒筱喜欢留长头发,如今的陆寒筱也喜欢。短头发其实不好打理,个把月的时间就要进理发店去修一遍。偏偏陆寒筱不喜欢理发店里浓浓的洗发水的气味,她也不耐烦坐在到处都是头发的环境里,总觉得那些从剪刀里抖落出来的细小的头发会无孔不入地往身上钻。 留一头长发的好处就是,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变换各种花样,还有机会去买那些各种各样漂亮的头饰,长发披下来的时候,无论性情如何,都给人一种娴静的美。 陆寒筱从浴缸里出来,吴婶便用宽大的浴巾将她包裹起来,她年纪还小,身体显得青涩,全身上下如玉璧一般光滑,无一丝瑕疵,羊脂白玉般的肌肤玲珑剔透,泛着柔和的光,脚踩在地上白色的绒巾上,小巧的指头如巧匠雕琢出来的一般,一颗颗圆润精巧,玲珑可爱。 吴婶细细地为她擦身上的水,她用了心,照顾起陆寒筱来,处处周到。她取了旁边的小毛巾,把陆寒筱脸上的水蘸干了,把流水台上放着的膏子挑了一点在自己的手上,帮她敷在脸上,“再好的皮肤都要好好保养,女孩子一定要活得精细一点,娇贵一点。” 这话,从前吴婶没少说,小寒筱却没有一次听进心里去。 前世,陆寒筱的妈妈出自sx周家,周家在两百年前,在前朝出过太医令,流传下来诸多美容养颜的法子。陆寒筱的妈妈嫁到信阳陈家来时,也带过来很多祖传的秘方,她打从陆寒筱和姐姐年纪小的时候,就教给她们这些东西,也告诉她们,世家大族之所以是世家大族,便是多了这些传承的东西。 只是,吴婶帮她抹的这些膏子,明显不是外面买的,又是从哪里来的?还有浴缸里放的润肤香露?陆家只是有几个钱,浅薄得很,绝不会有这些世家大族里密不传世的好东西。 就算现在是经济社会,真正的世家大族也绝不会把自家的传承拿出来售卖,他们自有一套不伤根本又能挣钱的养家来源。 如信阳陈家,便有大片大片的药田,还有诸多制药的法子,陈家的几房都有从祖上分下来的一些秘方,他们或许会靠这些秘方扬名,却绝不会用这些秘方来谋利。 身上也被抹上了一层膏子,研磨开来,很快,就被吸收了。陆寒筱感到身上一片清凉干爽的感觉,比没有抹膏子要舒服多了,透着淡淡的白梅的清香,不俗不 媚,极为好闻,也很提神。 陆寒筱穿好了衣服,吴婶还在浴室里收拾,她便出来了。长长的头发披在身后,一直齐腰,她的骨架纤细,打着赤脚,从浴室里走来,走在白色的长毛地毯上面,一张小脸还红扑扑的,看上去就像是一个精灵。 陆遥风坐在沙发上看书,看到她过来,便放下了书本,只望着她,看她走近。 陆寒筱走过去,挨着陆遥风坐下,她心里有很多疑惑,陆遥风的手扶着她的肩时,她便往陆遥风的怀里靠,带着蛊惑的笑,问起,“三哥,那些洗澡用的浴膏,还有抹脸抹身上的香膏,是哪里来的?” “怎么了?”陆遥风不答反问,他唇角只稍稍勾起,可眼底的笑却很浓。 ☆、81.第81章 你猜 陆寒筱生怕他不说,陆遥风扶着她的腰时,她就很不客气地起身,坐在陆遥风的腿上了,她的头往陆遥风的怀里钻,在他身上深深吸了口气,一股淡淡的青竹的香味,也是不浓不淡,若有若无地飘着,“还有三哥是不是也用了这种浴膏,只不过你的是青竹香味。而我的是白梅的香味。” “那你喜欢吗?”陆遥风把她往自己身上拉了拉,让她坐着舒服一些。那浴膏是特制的,从前她不用,如今倒是又接受了。 “当然喜欢,不过,三哥告诉我,到底哪里来的?”陆寒筱鼓着嘴,似乎陆遥风要是不说,她就会不依不饶。 陆遥风自是看出了她的霸道,他歪了头看着陆寒筱,他的胳膊肘撑在沙发上,手撑着头,一副耐心地看陆寒筱撒娇耍赖的样子。他拿最好的东西给陆寒筱用,陆寒筱不领情,还要刨根问底地挖来源。要是换了别的人,陆遥风是绝没有这等好兴致的。 “那你猜一猜,猜对了,我从英国回来,给你带礼物。” 陆寒筱的长发在他的怀里铺了满怀,陆寒筱在他的腿上转了个方向,想与他面对面,她的头往他另外一个肩上靠去,头发勾在陆遥风的衬衣扣子上,一下子扯到了头皮,她捂着头,痛呼了一声。 陆遥风忙让她别动,坐起身,理顺她的头发,又勾起缠在自己衬衣扣子上的那一缕头发,半干的发,细细柔柔的,从手心里滑过,那种顺柔的感觉,是从未有过的。 寒筱的头发,比起自己刚硬的发质,是绝对不一样的。 头发在扣子上缠了两圈,陆遥风帮她解救下来,他的白皙修长的手指在她的发间穿梭,一缕一缕地理顺了,他握了她的长发将它拨到自己的身侧,免得又被勾上去了。 陆寒筱便顺势歪在他的肩上,手指头戳着他的胸,少年的胸还不那么厚实,显得有些单薄,却足以成为她的依赖。“反正我猜不猜得出,三哥你都要给我买礼物。我才不要猜,你要告诉我。” “我浴室的柜子里还有,你自己拿着用。”陆遥风的手指头上勾着一根钥匙,递给陆寒筱,也不知他是变戏法一般从哪里拿出来的。应当是陆寒筱在洗澡时就准备好了的,“钥匙别弄丢了。” 陆寒筱从他手里拿过钥匙,捏在手心,她从陆遥风的身上跳下来,准备回自己房间里梳头发,她以为陆遥风不会告诉她那些膏子从哪里来的,谁知陆遥风自己又主动交代了,“我师父活了一大把年纪,想是活得腻了,又死不了,闲得 没事干,就专门制这些膏子。他知道我有个妹妹,就给你也制了一些。” 只不过以前的小寒筱与陆遥风关系差到了极点,她见陆遥风靠近就骂,陆遥风自然不会自取其辱地拿这些膏子给她糟蹋。 陆寒筱停下脚步,她想了想,转过身,窗外的阳光照进来,她背对着光,柔色落在她的脸上,衬得一张脸如珍珠一般。陆遥风拍了拍她的脸,催促道,“快去吧,小心去晚了。” 陆寒筱回了房间,收拾好出来,陆遥风等在门口的楼梯口。陆遥风把自己房间的钥匙给了自己,她便投桃报李,把自己房间的钥匙递给了陆遥风,还逗她的三哥,“你房间里有没有放钱?要是到时候丢了钱,可别赖我啊!” 陆遥风懒得理她,只牵了她的手,一起出门。 陆遥风有一辆自行车,好久都没有骑了,两人推着自行车出来,在门口的门卫处借了个打气筒,给前后胎都加了气。陆遥风便载着她,一路骑着车在人行横道上走,朝国际广场奔去。 江市的初夏,已经能够感到闷热,但好在已经到了下午,日头偏西,又有些风吹来,沿路的月季开了花,高大的梧桐在道路两旁撑出了一片阴凉。难得的蓝天,天上白云如絮,变幻出各种形状。 陆寒筱便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她搂着陆遥风的腰,抬头数着天上的白云,看看是像马的形状多一些,还是像狮子的形状多一些。 梧桐展开了新叶,绿得要滴下水来,路边的围墙上,爬满了蔷薇,开着红艳艳的花,密密麻麻的花朵堆砌成了一堵花墙,红的似火,白的如云,每一朵都那么璀璨。 花墙走完,陆遥风抄了近道,准备从管委会门前的绿地里穿过去,路很窄,但陆遥风的车技极好,骑得很稳。 陆寒筱坐在后面,手轻抚在陆遥风的背上,她的手指轻轻地拂过陆遥风背后受伤的地方,有些担心,她还没来得及问,陆遥风的声音就被风送了过来,“那伤早就快好了。” 那点伤对他来说,真的不算什么,又有昆山留下来的最好的药膏,根本就不足担心。陆寒筱却心疼,她不心疼他,他难受,她心疼他,他更难受。“师父留下来的药膏很好。” 他在她睡着的时候,将功力在体内运转了一个周天,那一处伤,就开始发痒,开始愈合,到了明天,就完全痊愈了,他怕她担心,就说了出来。 陆寒筱知道自己这三哥有些本事,便放下心来,只想着第二日记得看他 的伤。 这是陆寒筱活过来之后,第一次出来玩。这里到处都是人,已经到了六月,几树梨树挂了果,只看到枝叶吐着新绿,一树一树的石榴花远远望去,如霞满天。比人高的晚茶,花已经开得有些败了,落了满地的红,地上的草青翠,随着地形高低起伏,风一吹,残红飞,如画如锦。 “咦?” 陆寒筱惊讶了一声,陆遥风微微偏头,他没有问,陆寒筱看他的动作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她指着右边草坪上,旗杆底下的人,“三哥,那是我们那个奇葩的班主任刘建堂呢。” 陆遥风朝那边扫了一眼,一个中年男子,头上的头发快要秃了,坐在旗杆台上,面前是一只白色的贵宾犬,手里拿着矿泉水瓶子,正在给那狗喂水。 “这人住在哪里啊?他怎么跑这里来玩?” 陆寒筱正好奇,陆遥风的车速降了下来,他的眼一眯,从草丛对面的石榴树林里面钻出来三个人,跑在最前面的正是陆雨辰,他直奔着那只贵宾犬去的,后面跟着高玉凤,边撵着他,边喊,“小雨,别过去,小心它咬你。” 那正是刘建堂的狗,他死了老婆,身边又没孩子,就喂了一只狗作伴。他听到声音,看过去,正是熟人,高玉凤穿着一身包臀的连身裙,将身材裹得玲珑有致,刘建堂只看了一眼,就有些移不开眼,他招呼着高玉凤,笑着道:“没事,它不咬人。” 见是熟人,高玉凤就放下心来,也不像之前那么焦急,放慢了脚步,只眼里还离不开陆雨辰,又让陆寒婷过去和刘建堂打招呼,教导她要尊敬老师。 ☆、82.第82章 关照 陆寒筱收回了目光,她懒得去看高玉凤这般假惺惺作态的样子,也懒得看刘建堂这种不要脸的伪君子,想着这两人的性格其实还很相配的。 “高玉凤应该没少巴结刘建堂,刘建堂也没少花心思在陆寒婷身上,只可惜,陆寒婷还真是块朽木。前几天,区里的竞赛选拔测试,陆寒婷考得那么差,刘建堂还给了她参赛的资格,最后,还不是名落孙山。” 陆寒筱说完,冷笑一声,又叹息一声,“高玉凤这种蠢货,还想自己生出来的女儿能够有多聪明?陆家的基因都被她糟蹋了。” 陆一鸣虽然品性不怎么样,但不得不承认,陆家的人还真是聪明。据说陆家从前也是富商,国家解放之后,一场浩劫,陆家败了下来,后来政策稍微好一些,陆家就抓住了这机会,一二十年的时间,就挤入了江市富豪的行列。 若非聪明,又如何能做得到? “刘建堂是不是对你有偏见?”陆遥风问。 陆遥风的语气很平静,陆寒筱却是能够想象他必定是皱了眉头在问。她笑了笑,“他对我有偏见又能怎样?我要学得好,他又能拿我怎么办?他现在想欺负我,怕是不能了。” 陆寒筱是真的不在乎,刘建堂那样的人,陆寒筱还会稀罕他对自己高看一眼? “他当老师的,怎么能对学生有偏见?这样的人,还怎么配当老师?” 要过马路了,陆遥风骑得有些谨慎,两人就没有再接着说。车流量很大,陆寒筱便下了车,陆遥风用一只手推自行车,另一只手牵着陆寒筱的手,比起平时自己一个人过马路,陆遥风每每牵着陆寒筱时,要小心得多。 高玉凤自然是没有想到能够在这里看到刘建堂。她印象中,刘建堂住在南湖那边的,中间隔了小半个江市呢,她以为刘建堂是过来走亲戚串门的,一问,才知道他搬了家,“这里离学校近些,上班方便多了,以前每天上班花在路上的时间恨不得要两个小时。现在半个小时就到了。” “是吗?什么时候的事,也没说一声,好庆贺您乔迁之喜!”高玉凤从包包里拿出纸巾,在旗杆台基上垫了,坐了小半个屁股在上面。 刘建堂是没有这么多讲究的,他不留痕迹地朝高玉凤的身后扫了一眼,将她圆润的臀部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咽了口唾沫,面上一本正经,“平常没少得您照顾,不就是搬个家,怎么还好劳您费心!” 刘建堂这倒是说了句实在话,高玉凤因为 要刘建堂照顾陆寒婷,又要他“格外关照”陆寒筱,平时还真没少给刘建堂送礼,当然也没少带话,前两日才打电话过问了陆寒婷和陈奕然的关系。当然,刘建堂也从来没让她失望,单看陆寒婷和小寒筱的表现,也知,这些年刘建堂是把她放在了心上的。 “您搬过来了,也是好事,什么时候一起吃个饭,她爸爸还总是在说,想和您见个面,也一直没机会。两个孩子都要您的关照呢。” 高玉凤虽然人到中年,平常花在美容院的钱不少,用的也都是些高档化妆品,若陆一鸣肯多回两次家的话,高玉凤要比现在看着颜色更好。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比起刘建堂平常打交道的那些土里土气不修边幅的女人,高玉凤真算得上是娇艳的。 刘建堂笑着点头,他的确也想见见陆一鸣,陆家钱财多,想想,陆一鸣其实也没时间的,吃饭什么的,也就要看机缘了。看着陆寒婷和陆雨辰追着那只贵妃犬跑得远了,刘建堂便道:“现在的孩子小,很多事不是很懂,陆夫人不必把很多事看得很重。再说了,孩子真的有心思,也要引导,千万不能重责,自古疏胜于堵。” 疏胜于堵?高玉凤似乎没有听明白,她也不好意思追问,不过,刘建堂说的她前两天问的关于陆寒婷喜欢同班男生陈奕然的事。 高玉凤皱了皱眉,笑着点头,表示对刘建堂的话表示赞同,“刘老师不愧是教育界的精英,我应该早一点和您沟通这些的,不瞒您说,我一听到这事,真是火冒三丈,把婷婷骂了一顿。现在想来,应该是做错了。” “以前我住的远,现在我搬到了对面的小区,离得近了。平时要是寒婷有学习上不懂的,也可以去问我。我是当老师的,为学生好是责任也是本分。”刘建堂很谦虚,他两手扶膝,若是忽略微微勾着的背,看上去倒还是有几分样子的。 斜对面的小区是个普通的楼盘,名叫安康园,是那种多层洋房的结构,早些年是个香港房地产商开发的,小区很大,住户多是工薪阶层。那房子约莫六七千一个平方。高玉凤并没有问刘建堂的房子是租还是买的。即便是买的,对高玉凤这样身份的人来说,花费的钱也不值一提。 根本是无法与富贵苑相比的。 只是,想到陆遥风说富贵苑的房子会是他的,高玉凤心里就有些不舒服。“那就好,婷儿现在总是抱怨说作文写不好,要是刘老师有时间,我倒是想,看周末的时候能不能请您帮忙补习一下,费用的事,好商量。” “这……”刘建堂心里一喜,面上却作出为难的样子,“还是不提费用的事,一来帮助学生提高成绩本就是老师的职责,二来,您也知道,国家现在抓的很严,不许老师在外开补习班。” 高玉凤高深莫测地笑了一下,她画了眼线的眼睛往上一挑,顿时风情万种,“那就不提费用的事。” 尾音也跟着上挑,顿时,刘建堂脸上的笑再也止不住了,心猿意马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手足无措之下,幸好高玉凤已经转过了头,他忍了心头的躁动,低下了头。 “这次,婷儿在区竞赛中没有考好,我心里真是难过啊,婷儿的成绩不稳定,以后也还需要刘老师多多关照。”高玉凤的目光落在刘建堂头顶的那一片亮时,躲闪了一下。 ☆、83.第83章 心思 高玉凤不太敢在太阳光底下看着明晃晃的脑袋,她已经尽量不想在心底里轻视这个一直以来看在钱的份上对她和她的女儿关照的男人。她身为一个女人,虽然是个富婆,可独自一个人带两个孩子,还要时时防备老公的前妻留下来的两个孩子,高玉凤不管是从身体还是从心理上都是很辛苦的。 她心底里很感激刘建堂,虽然也一直知道,刘建堂对她有一些旖旎的心思。 那又如何?她知道自己就算是生了两个孩子,身姿也并不差,更何况,她已经是一身富贵,能够吸引男人,令对方只可远观不可亵玩也,对她而言,也是虚荣的。 刘建堂忍了忍,还是把一些话说出来了,高玉凤话里虽然是在求他,可语气里多少是有抱怨的。换了别的家长,绝不敢轻易有抱怨,高玉凤这是已经察觉了自己对她的心思,才会觉得两人的关系近了许多。 “寒婷是三等奖,以她平常的成绩,得这个三等奖也的确是有些失误。我也问过了,她答卷的时候一直很紧张,所以影响了她的发挥。”刘建堂朝渐渐跑近的陆寒婷看了一眼,又扭头正视高玉凤,“有些话我不该说,陆夫人听了,也不要往外说?” 高玉凤垂了眼帘,她唇角含着笑,笑得有些纯真的样子,“刘老师还不放心我么?什么话这么重要?” “你一直担心陈奕然,陈奕然要转学了,他要转到京城去了。他一走,他的名额就让了出来,我准备让寒婷补上去,进一步参加市里的竞赛。”刘建堂见高玉凤抬起头来,眼睛明亮,他心里有些得意,“只要连续三年能够参加市里的竞赛……” “会怎样?”高玉凤急不可耐,她有种直觉,刘建堂后面要说的话,一定是她想要听的。 刘建堂却不肯再说了,他目视前方,一本正经的样子。高玉凤猜不透他的心思,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陆寒婷和陆雨辰追着贵宾犬朝这边跑了过来。高玉凤暂时也不急着知道,她站起身,拉着两个孩子和刘建堂告别。 时间已经不早了,夕阳的余晖洒在大地,看着一手牵一个孩子,朝着火红的石榴林走去的高玉凤,她的淡蓝色的包臀裙裹着丰满的臀部,随着她的脚步,一扭一扭,那美好的弧形看着,就让人想要一把捏过去,怎么都看不够。 贵宾犬咬着刘建堂的裤腿,围着他打转儿,扯得他的裤子像是要往下掉一般。刘建堂收回了目光,不耐烦地朝贵宾犬一脚踢过去,那贵宾犬在地上打了个滚,尖叫两声,望着刘建堂的眼 ,格外无辜。 电影很好看,唯一感觉有些缺憾的是,陆遥风既没有给陆寒筱买爆米花,也没有给她买饮料。惟独买了两瓶矿泉水,陆遥风递给她一瓶的时候,还体贴地帮她把盖子拧开了,可整场电影看下来,陆寒筱硬是一口都没想喝。 从电影院出来时,陆寒筱才想起来生气,她摇晃着陆遥风的手,很不开心,“三哥,要是今天陪你看电影的是别的女孩子,你难道也不会给她买饮料和爆米花吗?” “不一定。”陆遥风将两瓶矿泉水捏在手中,他斜长的凤眼蕴着笑意,藏着些戏谑,似是想看陆寒筱的笑话。 “果然,换成我你就舍不得了,妹妹比别的女孩子好敷衍多了。”陆寒筱本是埋怨的话,越说越是觉得心里难过,竟是眼中含了泪。她自己也觉得有些小题大做了,指着旁边卖冰激凌的柜子,要给陆遥风最后一个机会,“那你帮我买个冰激凌。” 她要不是手上分文无有了,她就自己去买了。她都把所有的钱拿出来帮他买了手机了,她还舍不得不给她买个冰激凌? 陆遥风顺着陆寒筱的手指方向看过去,眉心一皱,感觉陆寒筱要过去,他拉了她一下,陆寒筱身子往他身上一倒,他搂住了她,顺势将她的头往自己怀里一靠,“不买。” 这么绝情! 陆寒筱真的要哭了,她在冰璧里呆了十二年,坐了整整十二年牢,她对任何好吃的都没有太多的免疫力,而现在,她是真的想她的三哥用这种方式来宠她呢。 眼里蕴满了眼泪,正要往下掉,却听到陆遥风的低笑声,陆寒筱越发伤心了,她站着不动,不肯跟着陆遥风走了。陆遥风停下脚步,他弯了腰,往下蹲去,抬头看陆寒筱,小家伙眼圈儿红红的,嘴撅得可以挂油壶了,“傻瓜,女孩子不要吃冰的东西,对身体不好!” 陆寒筱的眼泪,真的落了下来,这句话,前世她的妈妈说过很多遍。后来,妈妈去世了,没有人管她了,看到别人吃,出去玩时,同伴买了送给她,她也就慢慢地吃起来了,哪里还有那么多忌讳? 她跟着南驰景去看过很多场电影,电影院的门口,竖着高高的牌子,“爱她就给她吃哈根达斯”,南驰景给她买过一次哈根达斯。哈根达斯的味道算不上多美,后来,南驰景不买,她也绝不会开口要。 看着陆寒筱的眼泪落下来,陆遥风就跟着有些难过了,他指着不远处卖杂粮汁的铺子,柔声和陆寒筱商量,“喝杂粮汁好不好?里 面放了糖,也很甜,又是温热,我们买了之后,就能喝了。” 冰的东西对身体的确不好。人体的体温三十七摄氏度左右,本就是温热的,把冰的东西吃到肚子里去,拿了人体的体温去温,会消耗了身体的能源,自然是伤身的。 陆寒筱懂这些道理,卖场里来来往往的人多,陆寒筱就算年纪不大,一个女孩子为了一只冰激凌掉眼泪,也是一件很丢人的事。陆寒筱钻进陆遥风的怀里,在他的前襟上贴了贴脸,把脸上的泪擦干净。 陆遥风有些无奈,却也只好摸摸她的头,捏了一把她的马尾辫。 陆寒筱选了黑米和薏米两种材料榨汁,花了陆遥风三十六块钱。 ☆、84.第84章 不过 陆遥风付钱的时候,她凑上前去,她一直以为陆遥风虽然有钱,也不过比她的要多一点。小寒筱虽然有陆家的老太太贴补,只不过她的手很漏,又有些蠢,手上的钱被高玉凤母女骗得所剩无几。 而陆遥风,平常陆一鸣虽然给,但陆一鸣着家的次数少,若非正事,陆遥风也不会开口要,他哪里来多的零花钱? 谁知道,陆遥风钱包里的红票子还真不少呢,厚厚一大叠。 “三哥,你哪来这么多钱?”陆寒筱看得眼睛都直了,口水都流出来了。 “回去给你!”所以,别在这丢人现眼了。 陆遥风抽出一张,马上合了钱包塞进裤袋里,他怕陆寒筱会把钱包拿出来,便握了陆寒筱靠近他裤袋的那只手。 付了钱,等榨汁店榨汁的当儿,陆遥风扶了陆寒筱站着,他弓着身,低了头,问陆寒筱,“生气了?说我不给你买爆米花和饮料?怕我是不愿意给你买冰激凌才会不高兴?还哭?” 他说中了陆寒筱的心思,之前心里的那些委屈都散了,就变得难为情。陆寒筱咬着嘴唇,本是嫣红的唇,被她咬得红彤彤的,咬得很了,就有些充血。陆遥风叹口气,抬手按她的唇,不许她咬,“以后也不许吃那些乱七八糟的。” 陆遥风的语气有些强硬,是那种令人不能反抗的霸道,陆寒筱心里却意外地感觉不到委屈,她只是为了维护一下自己的自尊心,撅了撅嘴,稍稍抗议了一下,却是把陆遥风的话记在了心底。 她也答应过要让陆遥风管她的,这世上,如今,愿意管着她的人,也唯有陆遥风一人,她就“勉为其难”地让他管管自己吧。 吃饭的地方是在国际广场三楼的一家火锅店。电影院也是三楼,出来之后,沿着右边的店铺朝前走个几家就到了。 陆寒筱跟着陆遥风进去时,已经有人在那里等着了,都是和陆遥风一般大的少年,占了一张四人桌,对方两人,陆遥风和陆寒筱两人,陆寒筱看在眼里,想必今日一起吃饭的外人,也就是这两个少年郎了。 两个少年都是极好的皮相,坐在走廊一端的一位,名叫夏宣童,一双桃花眼,眯眼一笑,眼中如荡漾着湖波,男生女相,左耳上戴着一枚镶了钻的耳钉,一看就知是家世不凡;另一位与陆寒筱正对着的男生,叫林止,脸庞圆润,天庭饱满,眉眼冷峻,双眸掠过精光。 这两人的名字,前世,陆寒筱都听说过。陆遥风一手创建了嘉世界, 陆遥风的名字知道的人不多,而夏宣童和林止二人,在全世界各地,则如雷贯耳。只是,前世,陆寒筱有幸见到了陆遥风,却从来不知夏宣童和林止二人为何人,没想到今生,这么早就能看到将来传说中的文臣武将。 夏宣童善谋略,诡计多端,他掌控之下的嘉世界在全世界走到哪里都是如狂风过境,看中的产业无一不被其收入囊中;而林止,他调教出来的人,撑起了嘉世界的一片天,据说,哪怕是个傻子,能够得其调教三天,都能成为一个有用的人。而林止,恐怕最让人胆寒和忌惮的便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风卫”,担当嘉世界高层领导人的护卫人员,据说集结起来,可以攻打一个中型国家。 这两人,如今只是陆遥风的伙伴,谁能想到,将来会是陆遥风的左膀右臂。 还是说,陆遥风如今就看中了这二人,早早地就下手,以备将来之用? 陆寒筱觉得,第二种情况也是有可能的,陆遥风这样的人,走一步算三步,谁又能知道,如今的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我妹妹,陆寒筱。”陆遥风难得地正式为桌子两侧的人介绍,“这两位是三哥的朋友,夏宣童和林止。” 陆寒筱几乎是用了崇拜的目光在看这两人,与其他的一些女生看他们的眼神不一样。江市外校初中部出了陆遥风这样的妖孽,照理说,女生们的眼界应该要高一些,无奈,陆遥风如活在那云端的高阳,高不可攀。女孩子们就只能将就一些其他的目标,他身边的夏宣童和林止,就成了最受关注的对象,那些怀春少女们,看到二人,两眼就跟冒了两团火一样,满满都是激情。 还从来没有女孩子,用崇拜的目光看着自己。 夏宣童一看就乐了,连林止也不得不对这女孩子另眼相看。 “小丫头,你莫非知道我们俩是谁?难道连小学生们,都开始关注我们了?这么说,我们如今在江市也算得上是知名人物了?”夏宣童眨着两只桃花眼,一副不敢置信的得意样儿。 陆寒筱转动着手中的杂粮汁,她抿了抿唇,忍了心头的笑,“你们过去是什么人,现在是什么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们将来会是什么人?” “啊?不是吧,你,你,你是神棍,会相面?”夏宣童吓得不轻,醒过神来后,身子朝后倒去,想离陆寒筱远一些,他用审视的目光看陆寒筱,这小孩子,要不要这么唬人? 林止却是不动声色,他可不会用看小孩的眼光来看陆寒筱, 他扫了一眼陆遥风平静的脸,印证了自己的猜测,“那你说说,我们将来会是什么样子的?” 陆寒筱并不慌着说,她扭头看自己的三哥,见三哥并没有那种格外好奇的样子,她三哥似乎是连天塌下来都不会惊慌的人,她的身子往三哥身边靠了靠,笑着对面前的两人道:“富可敌国,权势煊赫,不过……” 富算不上什么,整个国家富人太多,但说到富可敌国,权势煊赫,却是了不起的。三人都是少年郎,听到陆寒筱这绝不是顽皮的话,连陆遥风的身子也僵了一下,他搂住了陆寒筱的肩,笑着道:“你在胡掐什么?” 夏宣童却是白了他一眼,身子往前倾,凑过来问陆寒筱,“快说,快说,不过什么?不管要做什么,我都愿意。” ☆、85.第85章 游说 夏宣童家世不错,祖上曾经是有名的银行家,解放战争时,家道败落,这些年政策不错后,就重新兴起家来,入了房地产业,是个不大不小的房地产商,家里也很积累了些财富。但,比起富可敌国什么的,那就差得远了。 富可敌国,权势熏天的人物,几百年也难得出一个,也难怪夏宣童一听就这么来劲儿。 “不过什么?” 见陆寒筱欲言又止,林止也有些忍不住了。真是难想象,将来被人评为黑无常的人,也会有沉不住气的时候。 “不过,你们得跟着我三哥才行,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如此,才能做得到!”陆寒筱道。 “哈哈哈!”夏宣童忍不住大笑起来,他抬手指着陆寒筱,笑得喘不过气来,“原来是这样,你是给你三哥拉小弟来了?差点把我给唬住了。” 林止也是莞尔,他自顾自地倒了杯啤酒,配菜还没有端上来,他便把啤酒当饮料喝,“遥风,我现在终于相信,这真的是你亲妹妹。” 为了给自己三哥巩固兄弟感情,都能找出这么得力的借口。这是一个九岁的孩子能够想到的吗?骗了人,却也不让人不舒服,相反,连林止都有种心甘情愿被骗的感觉呢。 多年兄弟,陆遥风明白林止说的是什么意思。配菜上来了,点的是鸳鸯锅,陆遥风吃饭一向都很清淡,他便夹了豆腐、年糕、茼蒿,一些易消化的菜放进火锅中间的三鲜汤头里。 茼蒿是青菜,一下锅就能捞起来的,陆遥风夹了一筷子放进陆寒筱面前的味碟里,“慢点吃!” “嗯!” 陆寒筱从陆遥风的怀里出来,从陆遥风手中接过了筷子。既然这两人不信她的话,陆寒筱自然是不会再接着说的。她可不是真正的九岁,有一副斗强好胜的心思。真真假假,以后不久明白了? “遥风,什么时候走?” 夏宣童给三人倒了酒,举起杯来,“今日这一顿,可是我和老林给你送行的哈,风哥去了英国,回来的时候,别忘了给我们带礼物。” 陆遥风不是三人中年纪最大的,但凡事都是他拿主意,他就如同三人中的老大,夏宣童和林止习惯了称呼他是“哥”。 一顿火锅花不了几个钱,可要陆遥风从英国帮忙带礼物,花费的可就不少了,夏宣童还真能开口。陆寒筱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正巧,夏宣童感觉敏锐,也看了过来,把陆寒筱的眼神尽收眼底,“小丫头片 子,你不服气什么?刚刚骗了哥,你还不收敛点?” “我骗你?”陆寒筱将一口茼蒿咽下去,“这么说,你不想将来富可敌国,不想将来权倾天下,你倒是想我骗你了?” 夏宣童一噎,他还真是被陆寒筱拿话给堵住了,“那个,你说的这两样,谁不想啊?要做得到才行啊!” “你做不到,可不代表别人做不到呢。”陆寒筱就是笃定她三哥就能做得到,“我三哥又不是你,你只要听我三哥的,不就行了?” 还在不遗余力地游说别人跟着她三哥混。夏宣童都有些嫉妒了,他摇摇头,耳垂上的耳钉,随着他脑袋的摆动,划着一道道闪亮的光芒,“你是魔怔了?在你眼里,你三哥就这么好?你知不知道有个词叫谦虚。” 这是骂陆寒筱不懂得谦虚了?陆寒筱端着果汁抿了一口,她叼着吸管眼睛看着夏宣童菱形的小嘴,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皮相,竟然是个男生,“这种词,你们这些资质不高的人知道就行了,我三哥不需要。” “噗噗噗!” 林止那么老成的人,连着咳嗽了好几声,末了,抓了纸巾,埋在桌子底下捂着鼻子。竟然还有比夏宣童还要毒的嘴,林止终于相信一句话,“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陆遥风有种与有荣焉的感觉,他也有种错觉,小家伙难道是知道自己将来“富可敌国,权势煊赫”才会转了对自己的态度的吗?他将一筷子涮好的羊肉夹到陆寒筱的味碟里,“好好吃!” 意思是,少说。 陆寒筱听话地把羊肉吃下去,沾了芝麻酱的羊肉味道很好,陆寒筱吃下之后,投桃报李,也捞了一筷子夹给陆遥风。 林止终于把呛进鼻子里的肉粒给弄了出来,除了眼里还噙着两汪呛出来的泪,他已经好多了。叹了口气,林止深深地看了陆寒筱一眼,对陆遥风道:“你们陆家,还真是藏龙卧虎啊!” 出一个陆遥风就够了,现在又多了一个觉醒的陆寒筱。 “小丫头,你说说看,将来他喜欢的是男生还是女生?”林止指了指自己旁边的夏宣童,很显然,他并不真正是要知道将来夏宣童的性取向,纯粹是想逗一下夏宣童。 夏宣童却是吓了一跳,他在桌子底下朝林止一脚踹过去,“妈的,你要让我妈知道我喜欢的是男生,看我不弄死你。” 陆寒筱笑了一下,她瞅了夏宣童一眼,慢条斯理地拿羊肉蘸酱,“我只知道他将来会 有一个女儿,所以,你应该是可以放心的。” “不是吧?你真的是神婆,算得出我会有一个女儿?”夏宣童脸上说不出是欢喜还是失望。 陆寒筱拼命地想了想,她应该是没有记错的,那一年陆遥风到信阳陈家来,陆遥风让旁边的随从找夏宣童,随从说夏宣童在门外给老婆和女儿打电话。陆遥风在屋子里坐了半个小时,夏宣童就在外面打了半个小时,若非感情很深,哪里有那么多的话要说? 陆寒筱的表情不像作假,林止便有些惊悚,他眼望着陆遥风,“我只听说你会相面,会卜卦,难道这不是你的妹妹,是你的徒儿?” 陆寒筱听得好笑,只是,三哥会相面卜卦,她一时来了兴趣,问陆遥风,“三哥,真的?你帮我算一卦,我的运势怎么样?” “胡闹!”陆遥风半嗔着陆寒筱,“命握在自己手上,还要谁帮你算?” ☆、86.第86章 宠溺 “啊,你们在说谁会算卦?” 一道熟悉的女声插了进来,陆寒筱扭头往陆遥风身后看过去,从走廊里过来两个女生,穿着鹅黄色连衣裙的是贾玲,她胳膊上还挽着一个女孩子,一看就知应当是细心打扮过了的,头发上绑了很多小辫子,从上到下插着小珠子,闪闪发光,穿着吊带裙,露出香肩,她偷偷地朝陆遥风斜睨了一眼,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脸唰地就红了。 “贾玲,姜珊,你们怎么来了?”夏宣童眉心一皱,“不会是来蹭饭的吧?” 若是换了陆寒筱,就算是存了蹭饭的心思,听了这话,也要换主意,谁知,贾玲和姜珊是打定了主意要蹭饭的。贾玲和陆寒筱打招呼,姜珊就接了夏宣童的话头,“怎么,夏大少爷连顿饭都请不起吗?” “我请得起啊,可我为什么非要请你?”夏宣童并不是怜香惜玉的料,虽然听说自己将来会有个小棉袄女儿,他此时心里温情满满,可眼下的人,并不是自己女儿。 再说下去,就会闹僵了,林止抬手摆了摆,喊了服务员,把旁边的桌子挪过来拼到这一桌上,又加了一个汤头,两副碗筷,邀请贾玲和姜珊坐下来。 “小小和三哥换个位置!” 贾玲一屁股坐在陆遥风旁边,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陆遥风便搂着陆寒筱坐到了自己腿上,他自己往陆寒筱的位置上一挪时,陆寒筱与他一错位,落在了他之前的位置上。 “正好,我也有话要和小小说呢。”贾玲装作很开心的样子,只心里是怎么想的,就不知道了。 陆寒筱忙着和陆遥风换碗碟,边道:“贾玲姐姐,我吃了你那么多东西,正愁没办法还情呢,正好今日可以请你吃饭。” “这么说,今日就是你请客了?”夏宣童白了陆寒筱一眼,这话说的,就好似陆寒筱请客一样,刚才明明都听说了,是夏宣童和林止两人买单,正好一人负责送行,一人负责接风。 陆寒筱抬起眼皮子看了一眼夏宣童,这人看着怎地这么小气?“我请也没什么,只是,我刚才为你算了一卦,不说一卦千金,买你一顿饭,总还是买得起的吧?” “什么一卦千金?小小,你帮夏宣童算的什么卦?”贾玲好奇的问,连自从坐下来之后,就一直端着一张脸的姜珊也来了兴趣。 夏宣童不停地朝陆寒筱使眼色,虽说陆寒筱算的不一定准,但这种事关前程的话,谁也不愿暴露出来,省了平日里别人的八卦。 “没什么,也无外乎就是姻缘,前程之类的。”陆寒筱咸咸淡淡地说着,漫不经心,她假装没有看到夏宣童递过来的眼色。 夏宣童急死了。鸳鸯锅里,中间是三鲜汤头,周围一圈是麻辣味的,夏宣童用了公筷,从三鲜锅里夹了一块豆筋皮,递到陆寒筱的味碟里,“来,你夏哥哥我觉得味道还不错,尝一下。” 意思是,闭上你的嘴。 陆寒筱看了他一眼,夹起那豆筋皮,正要扔到桌子上,又听到夏宣童道:“今天给风哥送行,也应该多请几个人的,幸好你们来了。” 陆寒筱勾起唇,笑了一下,筷子夹着豆筋皮在芝麻酱里蘸了蘸,送到陆遥风面前,“三哥!” 她软软甜甜地喊,撅起嘴,娇气得很,她等着陆遥风帮她吃掉。 她并没有这种习惯,前世今生都没有,自己不喜欢吃的东西,还指望别人帮自己吃掉? 前世,姐姐比她还可怜,她自然是不会在姐姐面前撒娇,她在姐姐面前,尽量表现得坚强独立。而前世的未婚夫,陆寒筱从未想过从他那里去得到什么,他们之间的相处,不过是比和班上的男同学稍微近一点。而这一点近,还是南驰景刻意靠近才会有的。 桌上其他的四个人都看了过来,个个都是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看着陆遥风。这四个人都是与陆遥风多年同学,有两个是他的好哥们,另外两个无时无刻不在关注他,想多了解他。陆遥风的性子,这四人多少都是了解一些的。 陆遥风有洁癖,连他的东西都不喜人碰,别说会吃别人手里的食物了。 陆寒筱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时,已经迟了,她正要缩回手,陆遥风已经张嘴把那豆筋皮含进口中,他慢慢地嚼着,把自己蘸好了汁的羊肉夹到陆寒筱的盘子里,又在锅子中帮陆寒筱捞她喜欢吃的食物,一切自然得,他似乎就是这样的人。 姜珊垂下眼帘,她才看过一篇文章,里面有个冷得掉渣的男主,女孩子喜欢他,嫁给了他,和他过了半生,一直以为他就是这样冷的人,不会关心人,不习惯把人放在心上。直到有一天,不小心跟踪男主到了一处公墓,看到男主从守墓的老人那里借了很多农具,锄头,铁锹之类。 她跟着男主一路弯弯绕绕,到了一座墓前,看到男主,细心地捡坟头上的野草,为墓边上的桂花树剪枝,又挖了土来培坟,他用新买的抹布细细地擦墓碑,边边角角,哪怕是一点小小的字坑都不放过。 埋在坟墓里的是一个女子,死的时候很年轻,约莫一二十岁的样子。 女孩子偷偷问了很多人才知道,她是男主的青梅,两人一起长大,快要谈婚论嫁的时候,女孩子出车祸死了。死的那样急,来不及和男主说最后一句话。走得那么匆忙,根本来不及带走她在男主心头的印象。 所以,她永远地留在了男主的心头,所有的好都定格在了她死的那一年,那一天,那一刻。 看到男主打理一座坟墓,他细细柔柔的样子,轻手轻脚,似乎,那人沉睡在里面,他一举一动都怕惊扰了里头的人。 原来,他是那样细心的人啊! 他做这些的时候,脸上带着温柔的笑,那笑是他从未给过任何人的温暖。 原来,他并不是一块冰渣子,只不过,他的暖,只给了死去的那个人,再也没有多余来给别人。 ☆、87.第87章 妹妹 姜珊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她在想,陆遥风与文章中的那个人何其相似,她一直以为陆遥风本就是那么冷漠的人,他除了对夏宣童和林止有两句多的话之外,和别的其他人,连话都懒得说。他似乎对任何人都没有亲近可言。 今天,若不是亲眼所见,她真的想不到,陆遥风也是会宠着人的。 只不过,宠着的这个人是他的妹妹。 “陆遥风,这是你亲妹妹吗?”姜珊忍不住问道。 明知道这句话问的不合适,姜珊还是想要问。 贾玲吓了一跳,她没想到姜珊胆子这么大,敢当着陆遥风的面问出这种话来。她猛地抬头看姜珊,姜珊却挑衅地瞪了她一眼。 “你什么意思?” 果然,陆遥风就不高兴了,陆寒筱吃鸭血时,汤汁炸了她一脸,陆遥风抽了湿纸巾过去给她。他抬起头,不悦地看着姜珊。 陆遥风不笑的时候,神色本就显得冷峻。他斜长的凤眼里此时如冰封了一般,光芒锐利,越发让人不敢直视。 姜珊心跳得厉害,她讪讪地低下头,赔罪似笑了一下,“我只是好奇才问问。” 只是,她耷拉下来的眼皮子里,眼眸之中,划过一丝冷意。陆遥风原来也有宠着的腻着的人,只是不是她而已。 她不过是问了一句,是亲兄妹就是了,不是就不是了,犯得着这么凶巴巴的吗?要真是亲兄妹,她问一声,就变成假的了吗? 陆寒筱乖巧地吃这盘中的食物,陆遥风帮她捞了不少她喜欢吃的。她边吃,偷偷地从盘子里抬起眼,看自己斜对面的姜珊。她看得出来,姜珊和贾玲都是对她三哥有执念的人,但她直觉不喜欢姜珊,这个女人嫉妒心似乎格外强,连自己这个妹妹都容不下。 陆寒筱的目光与姜珊的在半空中不期而遇,就在陆寒筱以为要火花迸溅时,姜珊眼中的那点锐利突然就一闪而过,如川剧变脸一般的快,姜珊突然就温和地笑了,陆寒筱以为自己方才看到的她脸上的厌恶只是错觉。 陆寒筱可笑不出来,她愣了半响,对姜珊视而不见般,低下头,乖巧地吃东西。 姜珊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她心里窝了火,尴尬之余,她便问道,“遥风,你这次去了,我们班上组织的活动,你也参加不了了。” 说到这里,若是按照正常情况下,陆遥风应该接下姜珊的话头,比如,问一下班上组织的是什么活动。如此 ,话才能继续说下去。 陆遥风却是充耳未闻,桌上的其余五个人,没有一个接话的,姜珊气得脸都要绿了。也不知,桌子底下到底是谁做了什么手脚,坐在陆寒筱旁边的贾玲身形颤动了一下,她略微愣了愣,道:“遥风去英国做交换生也是才接到通知的。” 还不如不接这话呢。贾玲的话,显示出她和陆遥风之间的关系比姜珊要近一些。 姜珊越发不高兴,但她和贾玲本来就是竞争关系,姜珊也习惯了,总比丢出一句话后被人冷落着要强。 “哦,你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接到通知的?难道比我们知道得要早?”姜珊却不是那种愿意让别人高出她一头的人,桌子底下,她踹了贾玲一脚,贾玲帮她接了一句话,她又不满意,拿话来刺贾玲。 陆寒筱喜欢看热闹,她却不喜欢这种争风吃醋的热闹落在陆遥风的身上。耳边,贾玲也不甘示弱地和姜珊还嘴,好端端的一顿接风宴,就变成了战场,还是那种没有决不出胜负的战争。 难怪方才这两女来的时候,夏宣童和林止那么嫌弃,陆遥风虽然无可无不可,他也是根本没把这两人放在眼里了。 火药味慢慢就弥漫开来了。两张桌子并排成一席,一边是激烈的争斗,你来我往,言语刻薄,愤恨对视的两眼成斗鸡眼,而另外一边,三个男生自顾自地喝酒,说些趣闻,根本就没有受两位女生的影响,两方人像是处在两个不同的世界。 陆寒筱却是不能不受这两个女生的影响,因为两人是以她的三哥为轴心在转来转去。陆寒筱皱了眉头,很有些不高兴,眼看着陆遥风等人各喝了三瓶啤酒了,又叫了几盘配菜上来,也都吃得差不多了,夏宣童还要叫酒,陆寒筱就止住了,“夏少,不如我们去楼下的星巴克喝茶吧,这啤酒有什么好喝的?” 夏宣童见陆寒筱双眉皱得眉心都能夹死一只苍蝇了,他耳边传来姜珊的声音,“……要说假,谁能比得上你呢?我这人就是瓷实,喜欢谁就直接表达出来,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谁像某些人?明明心里喜欢得要命,还装作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姜珊还在喋喋不休地说,桌子上的五个人都不吭声,把她的话都听在耳中,她一开始还说得很起劲,有这么个表现自己的机会,可说着说着,桌子上太静了,气氛显得有些诡异,她便说不下去了,目光转了一圈,重点看了看陆遥风低着头而唯独显出的白皙如玉的下巴,她重重地看了一眼,“你们怎么了?都不说话了?” “买单吧,先走了!”陆遥风站起身来,他拿了温热的湿毛巾为陆寒筱擦着手,陆寒筱的手指头如青葱一般,白皙细嫩,他一根一根地擦着,很是仔细,听到林止说再换个地方喝酒,他摇摇头,“改天吧,小小要睡了。” 陆寒筱朝大厅里的挂钟看去,七点半,他们出去,路上还要花点时间,回家洗澡,大约九点的样子。 “这么早?小心睡成一头小肥猪。”夏宣童喊了服务生买单,边打趣。 “你以为都像你啊?人家是小孩子,小孩子就应该多睡觉。我像她这么大的时候,我妈**着我每天睡十个小时呢。”姜珊帮腔道。 陆寒筱丝毫不领情,她感觉到陆遥风捏着她的手略微僵硬了片刻。她和陆遥风都是没有妈妈的孩子,陆遥风已经大了,又是男孩子,或许在他的心里,妈妈已经不那么重要了。他轻轻地抬眼看了陆寒筱一眼,见陆寒筱面色平静,他心里稍安,他担心的是陆寒筱,怕陆寒筱听了这话,心里不舒服。 ☆、88.第88章 重要 陆遥风比陆寒筱稍好,沈竹清把他养到六岁多,教了他很多,就算后来沈竹清死了,也把他交给了他师父,教养他到现在十六岁。 可陆寒筱,半岁就死了母亲,从小别说教养,便是逼着她睡十小时的人也没有。有妈妈的孩子,都讨厌自己妈妈喜欢管着自己,这也不自由,那也不让做。可他们这没有妈妈的孩子,心里有一片是荒凉的,是旁的恶人再怎么想捂都捂不暖的。 “有妈妈了不起啊?这种话说出来,也不怕别人笑话。”贾玲白了姜珊一眼,明明知道陆寒筱没有妈妈,还故意这样说,真是脑子进水了。 “是了不起,怎样?” 姜珊硬着脖子说完这句话,见陆遥风的脸都黑了,她忙捂了嘴,低着头,心里后悔之余,恨死了贾玲。“要不,我请你们喝茶?” 姜珊是想赔礼道歉的,林止和夏宣童不说话,他们一向都是以陆遥风马首是瞻的。而此时,姜珊不再用祈求的目光看陆遥风,而是绕过来,牵了陆寒筱的手,“寒筱,去喝杯牛奶再睡,有助于睡眠。” 陆寒筱不动声色地从她手里抽出手,她挽了陆遥风的胳膊,装作疲倦地打了个呵欠,摇头,“不了,我晚上还要三哥陪我读书。”她说完,扭头望陆遥风,“三哥,回去吧?” 陆遥风也想回去,他再过两天就要走了,要不是请客的是夏宣童和林止,他是懒得出来的。 六人在火锅店门口分开,陆遥风带着陆寒筱先走,才从卖场里出来,门口,夏宣童和林止两人正等着他们。 陆寒筱眨巴一下眼,难道真的要去星巴克喝茶?话说,她睡眠一向很浅,要是真的喝了茶,她还睡得着吗? 陆遥风对遇到这两人,一点都不显得惊讶,他扫了两人一眼,修长的身材站在陆寒筱的身边,把边上霓虹灯的影子全部都挡了去,一团阴影笼罩在陆寒筱的身上,为她隔绝了一世的喧嚣,给了她宁静。“下次,再有这种事,就别怪我不给你们面子。” 林止还好,夏宣童赔了笑,他拱了拱手,“风哥,得罪了,真不是故意的。特么的,这年头,女生也能做成无间道,本事还这么大,我就是怕被找到,才找了这闹中取静的地方,没想到还是被刺探到了。” 陆寒筱忍不住笑了,他们说的是晚上这一顿被贾玲和姜珊捣乱的事。陆寒筱不知道之前他们三人聚餐是在哪里,但,毫无疑问,他们三人都喜欢找静僻的地方吃饭的。今天跑到这热闹的卖场中,原 是为了躲这两个女生的,没想到还是被找到了。 女子无间道。 “怎么?不想睡觉了?要不要去喝一杯?”林止笑着问。 陆寒筱摇摇头,“我明天还要上学呢,哪像你们,放了假,可以睡到自然醒。” 这一次才是真正的道别,林止拍了拍陆遥风的肩,“你后天走,我就不去送了,一路顺风,回来,兄弟给你接风。” “好!” “到时候,我来找地方,一定不让人发现。”夏宣童补了一句。 “我去两个月就回来了,又不是生离死别,走了!”陆遥风说完,牵着陆寒筱的手,就直接往前走了。广场之上,霓虹灯闪烁,在地面上打出各种各样彩色的形状,圆形的石墩隔出的路上,车来车往,形形色色的人在路上,停靠的汽车间,穿来穿去。 陆遥风推了车,让陆寒筱坐上去,他掌控着自行车,骑得很慢,路上并不安全,他想尽量给她一份安全感。 陆寒筱想起前世,她在冰璧里听信阳陈家的人八卦陆遥风的一些事,说他屯了多少辆豪车,说他最喜欢的品牌是奥迪,说他每次出门开的都是一辆珠光白的车,也只有他这样的人才压得住这样的颜色。 而今,她坐在他的自行车后面,八百多块钱一台的自行车,她坐在他身后的车架上,她的手从他的腰间穿过,搁在他的腹部,她快要贴在他的后背上了,少年的肩背还稍嫌单薄,并不宽厚,可对陆寒筱来说,这世上,再也没有一处所在比他的身边更安全。 哪怕只是在单车的后架上。 “小小怎么知道夏宣童今后会生个女儿?”陆遥风好奇地问,他不太确定陆寒筱说的是玩笑话,还是真的。 陆遥风跟着师父学过风水相术。道家传承源远流长,博大精深,从上古时候的先天八卦,到春秋战国时候的老子道家,完善到后来的堪舆学说,最后到前朝时候的冰鉴之术。陆遥风学的不可谓不多,但他用的很少。一部《易经》,讲了八八六十四卦,每一卦又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反反复复中,讲的都是悔吝吉凶。 而如此多的卦象中,也唯有一个“谦卦”,让人心安。 陆遥风身为道派第三百六十五代传人,也将是未来的掌门人,他知道这些学识都是祖宗先辈的智慧,华夏慧命的延续,却也并未太把这些当回事。 一命二运三风水,很多时候,都是上天注定的,但对陆 遥风这样的人来说,天与地也是在变的。顺应了天地阴阳之变化,命与运也不是不可改变的。 他只是好奇,陆寒筱在说起夏宣童将来生女儿时,那神态,就好似她曾经看到过。 “有什么稀奇的?我还知道三哥将来会生个儿子呢。”陆寒筱鼓着嘴,似乎她三哥将来生儿子,她不高兴一般。 “哦?怎么说?”陆遥风从不算命,也绝不为自己卜卦。 “生儿子和生女儿各有百分之五十的几率,多生几个,总会有一个是儿子啊!有什么稀奇的?”陆寒筱道。 原来是胡掐,陆遥风不由得好笑。他并没有以为陆寒筱真的会相面,抑或是会卜卦。不管她之前是一本正经地说,还是现在略带了些酸溜溜的语气来说,都让陆遥风觉得开心。他松了捏把手的手,抚到自己的腰间,握了陆寒筱的手,在她的掌心里轻轻捏了一下,不论将来如何,她总是他心里最重要的。 ☆、89.第89章 际遇 回去洗完澡,时间比陆寒筱预计的还要早。陆寒筱知道陆遥风每晚睡得有些晚,她便拿了陆遥风帮她注解的《黄帝内经》到陆遥风的房间。陆遥风看自己手中的书,她便也窝在沙发上看,她看不懂时,就近问陆遥风。 陆遥风一直不解陆寒筱为何会突然对《黄帝内经》感兴趣,陆寒筱不说,他便也不问。 他到底怕陆寒筱看不懂,便拿了纸和笔,为陆寒筱讲解天干地支,五行八卦,这些基础知识,助她理解《黄帝内经》的意思。 陆寒筱前世小的时候,也跟着父母学过这些黄老学说的基本理念。她断了这些学习是在父母双双去世后。陆寒筱现在听陆遥风讲这些,比起前世小时候妈妈讲的,又觉得要浅显易懂得多。 陆遥风的声音很好听,低沉喑魅,一声声如划过心田的羽毛,勾得人所有的神经触觉都悬浮在空中,想要紧紧追随漂浮在空中的这些声音。陆寒筱便处于这种受蛊惑的状态之中,灯光下,看着他的唇轻轻翕动,似乎能够看到红色的彼岸花,在一朵一朵地绽放,就绽放在他的唇边,红色的妖艳的唇。 明明神识都不是自己的了,陆寒筱却偏偏能够听得懂他说的每一个字,讲的每一句话。她越听越精神,就如同吃了十全大补药一般。 讲到最后,陆遥风嗓子都有些哑了,他捏了捏陆寒筱的脸,把她从沉迷的状态中唤醒,“去给三哥倒杯水。”他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委屈道,“都冒烟了。” 陆寒筱笑了,她的三哥,原来也没有完全长大呢,还会在她面前博取同情。她站起身,忙到博古架边,开了冰箱拿出半瓶矿泉水来,倒进杯子里,又倒了半杯热水混成温热,端了过来。 陆寒筱挨着陆遥风坐下,陆遥风接过她手中的水杯,喝了两口,递到陆寒筱的嘴边,陆寒筱愣了一下,就着他的手喝了两口。晚上吃的是火锅,嗓子一直有些干,一喝水,反而勾得越发想喝,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大半杯水喝光了。 “我讲的,你都听不听得懂?”陆遥风问。 陆寒筱点头,“我要听不懂,就会问了,基本上都能听得懂啊!”陆寒筱想了想,问,“三哥,你师父是个什么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能够教出陆遥风这样惊才绝艳的人?他只有十六岁,竟然能够懂得这么多。 黄老之说中,“黄”指的是黄帝轩辕,流传于世的是包含灵枢和素问的《黄帝内经》;而“老”指的是老子,道家学派的 始祖人物。从陆遥风如此深入浅出的讲解中,陆寒筱能够看出,陆遥风领悟甚深。 陆遥风不明白她这么问的目的,她以前为他有师父教,很是生他的气,也怨恨沈竹清,说沈竹清没有把她当女儿,反而对陆遥风好。即便如此,陆遥风还是说了他师父的来历,“昆山老人,沈氏族人救过他一命,为了报恩,才收了我当徒弟。小小想学什么,三哥都会教。” 陆寒筱摇了摇头,“三哥好好学,每个人的际遇不一样,三哥能够有昆山老人当师傅是三哥的际遇,而我,能够有三哥,也是我的际遇。” 陆寒筱自然是知道小寒筱从前对陆遥风有师父这件事多么愤恨,小寒筱是个孩子,因为年幼无父母抚养,又有人在旁边教歪,心里都是一些负面思想。她可不一样,前世今生,她已经很是通透了。再说了,陆遥风对寒筱是真的疼到了骨子里,她没有什么想不开的。 陆遥风听了这话,很是高兴。他这些年跟着昆山,不管再苦再累,也不管昆山再刁难严厉,他都熬了过来。 昆山一开始是不愿收他的,就算碍于沈氏的关系,他收了自己,教起来也并不那么甘愿。美其名曰是打好基础,陆遥风看得出来,他其实是在观察。不论哪门哪派收徒,最讲究的是心性。毕竟,若是心性不好,学的本事越大,最后对社会对人类的危害也越大。 陆遥风深知,昆山一直对他不放心。他一面稀罕陆遥风的资质,一面又似乎对路遥风的品性不放心。也不知他到底出于什么考虑,一直到前几天,就在他准备动身前往英国前,才将他收为关门弟子,将道派的传承一股脑儿传了给他。 遇到昆山,是不是他的际遇,陆遥风并不在意。可成为陆寒筱的际遇,却是陆遥风想要去做的。 他轻声应了一声,看看时间,已经不早了,便牵着陆寒筱起身,“早点回去睡,我送你过去。” 陆寒筱想要和陆遥风在一起,且陆遥风送她过去也多走不了几步路,便答应下来,跟着陆遥风回房。 陆寒筱的房间里,已经收拾妥当了,陆寒筱回来洗完澡,本就是穿着睡衣,她直接爬上了床,从床头柜上摸出一根钥匙,递给陆遥风,“三哥,麻烦你出门的时候,帮我把门锁一下。” 以往,小寒筱睡觉,都不会把门锁死,人若是从外面拧把手,是能够进来的。可陆寒筱对这个家没有太多的安全感,再加上,陆寒婷跑进来调整了她的闹钟,害的她差点迟到之后,陆寒筱就不愿 意再虚锁着门睡觉了。 万一,半夜有人跑进来,她都不知道。 再加上,她现在有些事,也不愿让人发现的。 陆遥风俯下身,摸了摸陆寒筱的头,她的额发被陆遥风的手拨到一边,露出洁白如玉的额,她两只眼睛如黑曜石般,水光流转,清澈如泉,格外好看。她的小小的脸埋在枕头里,床上是美羊羊的图案,美羊羊圆圆的脸与陆寒筱巴掌大的鹅蛋脸相得益彰。 不知为何,看到陆寒筱,头一次,陆遥风心里升起不舍,想到自己后天就要离开,也许过两个月会回来,但之后,或许离开的日子会更久。 想到这里,陆遥风的手抚着陆寒筱的发,他在陆寒筱光洁的额上轻轻地吻下。 ☆、90.第90章 温暖 陆遥风正要起身,陆寒筱小小短短的胳膊已经环了过来,搂着他的脖子,在他的耳边呢喃,“三哥,讲个故事吧!” 陆遥风的吻似有魔力一般,他的柔软的唇触在陆寒筱的额上时,似乎一下子就点中了她的睡穴一般,陆寒筱就有些晕晕乎乎,想睡又不舍得睡。她心里生出不舍,不肯让陆遥风这么快离开。她的手向下,抚过陆遥风后背的伤时,他连感觉都没有,已经没有敷纱布了,透过衣服,感觉到了稍硬的壳,竟是好得这么快。 她迷迷糊糊间,听到陆遥风在嘟哝什么,兴许是嫌她淘气呢。 陆遥风有些无奈,他哪里会讲故事?他抚了抚陆寒筱的额,“我去取本书过来。” 陆寒筱的眼前亮了,陆遥风离开,带走了他高大的身影遮住了灯光后,笼在她身上的阴影。片刻,他又过来了,陆寒筱往床中间挪了挪,陆遥风便侧身躺了上来。陆寒筱钻进他的怀里,她枕在他的臂膀之上,和他一起看书。 陆遥风的声音很好听,如天籁之音,低沉喑魅,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他念着书里的故事,一开始还看到陆寒筱瞪大了眼睛和他一起看,慢慢地,就看到她的眼里笼上了睡意,迷迷蒙蒙间,就那样渐渐地睡着了。 陆遥风放下了书,他轻轻地抬起陆寒筱的头,她的发软软的,一如她笑起来的样子,他的掌心里便有了麻麻的感觉,一直摩挲到了他的心底里,带了这尘世间所没有的温暖。 他原以为,只要陆寒筱接受他的照顾,便是对他最大的好。她一开始那么讨厌他,他失望,绝望后,又有些许解脱,想着她不是他的负担也是极好的事。可到底,他心里还是有不甘。 如今,她不但接受了他对他的好,她还回应着。她也在关心他,除此之外,她在贪念他给的好,这一点,令他迷醉。 他竟是这般舍不下这个小东西吗?就因为她是他求来的?陆遥风想不通自己的心思,他也就不去想,他只站在床边,手背从陆寒筱白皙柔嫩的脸上轻轻地滑过,如那上好的暖玉一般,留给他细滑温润的感觉。 一大早,陆寒筱依旧是五点钟起床,坐在屋子里,按照脑子中的炼气图,指挥着体内的阴阳二气沿着八大穴位的经脉运转了一遍,顿时感觉神清气爽许多。 她站起身来时,时间已经是六点整了,门外,传来了脚步声,不等陆遥风敲门,陆寒筱便忙过去开了门,她跳了过去,一把握住陆遥风的手,笑嘻嘻地喊了一声“三哥”。 见陆寒筱如此自觉,原本以为要费一番力气才能让她起床的,看陆寒筱的神情,倒像是起来有一会儿了,陆遥风便问道:“什么时候起来的?” 陆寒筱没有回答,她还惦记三哥的伤,她绕到他的身后,撩起他的衣服,要是换了旁的人,他必不肯让人近他的身,可因为是陆寒筱,他站着没有动,还在安慰她,“早就好了。” 虽然惊讶,陆寒筱还是觉得庆幸,真的好了,好得很快,几乎都没有让她担心。只留下了硬硬的一层痂,她的手指抚上去,有粗粝的感觉,和旁边白皙滑腻的肌肤一比,陆寒筱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两人边说边一起下去,陆寒筱不肯骗陆遥风说自己才起来的,又不想把冰璧的事告诉他,便没有答陆遥风的话,只问他,“三哥平常什么时候起来?” “一般也就这个时候。” 只不过今日起来的早了一些。他每日练功时,要吸纳东升旭日中那一缕紫气东来。好在如今,天亮得早一些。 两人一起出门,还是到了东湖公园里那一处开满玉兰花的树下。陆寒筱把前两日练的拳温习了一遍,陆遥风又教了她一节新的内容,陆寒筱打了五遍,无一丝错漏了,才收拳。 贾玲今日又来了,却没有机会和陆寒筱寒暄。陆寒筱要上学,回去还要先洗个澡,没有太多时间。陆遥风无心和贾玲见面,便拉了陆寒筱离开。 陆寒筱走的时候,隐约听到贾玲在身后小声地问,“……你电话号码……” 陆寒筱想起陆遥风要走了,再过个两天,便问道:“三哥,你还没把手机号告诉我,你去了英国,我们怎么联系?” “不用担心,我走前会安排好,会把手机号给你的。” 也不知道陆遥风到底有没有听到贾玲在身后追问的话,陆寒筱也不想问他对贾玲到底是什么想法。她三哥这样的人,轻易是不可能对一个女孩子动心的,前世,只听说他娶了京中的一个女孩子,可是,没有人知道那个女孩子的身份,也似乎从来没有人见过那女子,高矮胖瘦,就像是一个谜一般。 陆寒筱在冰璧里闲得无聊的时候,还想过,陆遥风这样的人,到底怎样的女子才配得上他呢? 他如今还是少年时,可他活得却很孤寂的样子,就算是和林止他们在一起喝酒,他独坐一旁,不声不响,别人敬酒,他就喝一杯,别人说话,他闲坐在那里,连多一个字都不想说。 陆寒筱看着他,就会觉得心疼。 两人还是去了林记包子吃早餐,林师兄和嫂子不在,两人吃了三笼包子,一人一碗米酒蛋花,还是和昨日一样。 请的服务员还笑着和陆寒筱开玩笑,说陆遥风在这里吃了三年的包子,喝了三年的米酒蛋花了,问陆寒筱是不是要和她的三哥一样,一样的包子吃三年,一样的米酒蛋花喝三年? 陆寒筱在想,三哥吃的,她也吃的。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心性,才能够做到,连早餐都能够保持三年不变? 也难怪,前世,总有人说陆遥风重情,又有人说他无情。 对别人重情的时候,对自己无情;对别人无情的时候,何尝不是对自己重情? 回去的路上,陆寒筱牵着陆遥风的手,起了南风,夏天终于是要来了,天气一下子变得很热,她仰起红红的脸,问陆遥风,“三哥,明天你陪我吃烧卖吧?” “好!” 陆遥风用纸巾帮陆寒筱擦脸上和头上的汗,“是不是不喜欢吃包子?” 看到陆遥风面上闪过愧疚之色,陆寒筱摇了摇头,她哪里是不喜欢吃那包子了,薄薄的一层皮儿,汤汁很厚,味道鲜美,她只是想让她的三哥多尝些别的东西。“不是啊,我只是想尝一下林师兄这里其他的早点怎么样。” 陆遥风笑了一下,虽然陆寒筱没有说真话,但他想到方才店里的服务员说的话,必定是陆寒筱上心了。 想到这里,陆遥风不由得把陆寒筱的手牵得更紧了。独自一个人活在这世上到底孤单,如今,身边有了妹妹,陆遥风越发有种要变强的欲望,保护自己,保护妹妹。 ☆、91.第91章 偏心 一上午的时间都在看书,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陆寒筱和陆遥风下楼,才发现陆一鸣竟然回来了。四个人已经坐在餐桌上,菜也上齐了,正要动筷子,就看到二人下楼来。 没有人喊他们,要不是陆寒筱肚子饿了,吵着陆遥风下来,只怕等二人下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吃完了。 陆遥风心里却是无感,就算他们下来迟了,没吃的了,还有吴婶,她必然会为他们安排。但,落在陆寒筱眼里,却就不一样了,她淡淡的眼神扫过四人,心里冷哼一声,面上不动声色,和陆遥风绕过去,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她的位置,和陆遥风挨得越来越近了。 陆寒婷看在眼里,笑着道:“陆寒筱,你是不是看到三哥要去英国了,就开始巴结他?你以前不是最讨厌他的吗?说他那么多坏话。” 陆寒婷昨天从刘建堂那里听到了好消息,知道陈奕然要走了,他会让一个名额出来,之前参加区竞赛,她是三等奖,若是陈奕然的名额让出来,递补上去的,必然就是她陆寒婷了。 这一次递补上去,参加的便是市里的竞赛,不管她这一次考的怎么样,只要连续三年能够通过选拔参加市里的竞赛……,虽然刘建堂之前没有说清楚,后来妈妈打电话过去问了,三年之后,就能够保送到京城的京师大附中。 京师大附中,那是什么所在?那是全国最好的中学,只要踏入京师大附中,那便是一只脚踏入了全球最顶尖的大学,至不济也会是全国前十所大学之一。若是那样,还愁没有前程? 身后有陆家的富贵,又有一身才学的好名声,将来在京城立足,结识的都是非富即贵的人,陆寒婷心里已是雀跃,若是如此,陈奕然也算不了什么。 陆寒筱如今最听不得人说她曾经对她三哥怎样怎样。那些虽然是小寒筱做过的事,可她到底占据了小寒筱的身子,无论宠辱,也都由她一力承当。 陆寒筱接过陆遥风帮她盛的饭,她低着头,从陆遥风站着的角度看过去,她的耳根子都是红的。陆遥风自然知道她心里所想,见她愧疚地抬头望自己,眼中盈盈似有碎玉闪烁,陆遥风抬手抚了抚她的头,柔声道:“快吃饭吧!” 他还记得她曾经说过的对不起,她做的那些事,说过的那些话,他虽然失望也绝望过,却也本无心放在心上。就算她不说对不起,只要她能够接受自己对她的好,陆遥风也觉得知足。 当年,沈竹清要生孩子时,就问过他, 会不会对妹妹或是弟弟好?他说会。 沈竹清又说,她会尽量教好弟弟或是妹妹,若是她教不好,就让陆遥风帮忙教,若是弟弟或是妹妹不懂事,让他不要计较。 他在想,他怎么会计较呢?这是他想要的弟弟或是妹妹。虽然沈竹清一直在说她肚子里怀的可能是弟弟或是妹妹,没生下来就不能确定。可陆遥风就是坚信,那就是个妹妹。 果然,是妹妹啊!那时候,把小寒筱抱回来的时候,他高兴坏了。沈竹清问他,有没有想好给妹妹取什么名字,他当时正在读柳宗元的词,想到一句“遥风递寒筱”,就说,就叫寒筱吧! 沈竹清听说叫寒筱,也很高兴,她抚着陆遥风的头,笑着道:“遥风递寒筱,就叫寒筱吧,这辈子,恐怕也就只有你们俩了。” 那时候,陆遥风听不懂这句话,后来,沈竹清受不住内心的煎熬,割腕自杀,他得到消息回来时,沈竹清已经处于弥留之际了,她已无生念,小寒筱在隔壁的房间里哭得很大声,他过去,把小寒筱抱在怀里,他淌着泪,跪在沈竹清的面前,听沈竹清给陆一鸣交待遗言。 她所有说过的话,不论是深情抑或是祈求,都绕着他,便是小寒筱都似乎只是附带。他是陆家的长子,他养在她的膝下,她跟路一鸣说,他是她的儿子,在陆家的族谱里,他是记在她的名下的,让陆一鸣看在她的份上,不要苛待他。 后来,她盯着陆遥风怀里的小寒筱,小小的婴儿已经哭得累了,她看着孩子,对陆遥风说寒筱就交给他了,不论以后怎样,让陆遥风善待寒筱。 陆遥风也想过,他对陆寒筱的这份耐性,是不是因为沈竹清的托孤?只是,那时候他也只是一个六岁的孩子,十年过去,那份责任感到现在也没有建起来过,就不应该只是托孤的原因了。 而如今,正如了沈竹清曾经说过的话,如今只剩下他们俩了。 世界之大,相依为命的,却只是他们俩。当年,沈竹清要说的,恐怕就是这个意思吧?没有人照顾,没有大人为他们谋划,人生的路,只能靠他们相依相持,一步一步跌跌撞撞,试探着往前走。 有了陆遥风的安抚,陆寒筱就不再为陆寒婷的话而难堪和不安,她低下头吃饭,舀了汤在碗里喝。她无视对面高玉凤偷偷递过来的怨恨的眼神,也不去看陆寒婷今日抽风了一般的无缘无故得意得不行的样子。 陆寒筱在想,不管陆寒婷得意什么,横竖与自己无关就是了。 谁知,她这样想,陆寒婷却不这么认为,她扯着高玉凤的袖子,“妈妈,你看三哥,多偏心啊,他就只对姐姐好,对我一点都不好。” 陆寒筱一听陆寒婷喊她是姐姐,就全身发毛,她听到陆寒婷在告她的状,却也懒得理会。陆寒筱在啃一块带鱼,红烧的带鱼味道很不错,陆寒筱喜欢吃鱼,就是不耐烦吐刺,好在这带鱼只有一根主刺,吃起来倒也不费劲。 陆遥风正在帮陆寒筱剥鱼刺,他剥了两块,夹到陆寒筱的饭碗里,听到陆寒婷的话,抬起头来,他淡淡的眼神落在陆寒婷的脸上,可他斜长的凤眼,不笑的时候,就如同一把利刃,眼中墨玉流转般的光华,似剑刃的寒光。 陆寒婷只觉得心脏一下子就停止了跳动,她觉得她是疯了才会当着陆遥风的面,告他的状。 ☆、92.第92章 收敛 高玉凤自是看到了自己的女儿被陆遥风一个眼神就吓得说不出话来的样子,她固然忌惮陆遥风,却也并没有太把他放在眼里,真逼到一定份上,她也不会对他客气的。更何况,陆一鸣还在呢。 “遥风,婷儿也是你妹妹,虽然不一定要让你做到一碗水端平,也不要太过了。再说了,寒筱如今,也越发没有样子了,你这么宠着,仔细把她给宠坏了。”高玉凤说着,扭头对着陆一鸣,手扶在他的胳膊上,涂了丹蔻的手指红艳艳的,“老公,一会儿,你先带孩子们去大伯家里,我要去医院拍个片,上次摔了一跤,腰一直不得好。” 陆寒筱的眼略微闪烁了一下,摔了一跤?不就是说她之前一脚将她踹倒的吗?前两天都好好的,偏偏今天要去大伯家,她就要去看医生,明摆着是在给陆一鸣上眼药水。事情过去好几天了,上次打了那一架之后,被陆遥风压下来,原来她还没有放弃扳回一局呢。 而且,她刚刚还在说三哥偏心,也不等三哥说两句,就自顾自地转移了话题。 陆寒婷在这种事上也是格外有天分,她一听她妈妈这么说,又听到陆一鸣在问高玉凤怎么会腰疼,她便冷哼一声,愤恨的眼神望着陆寒筱,“还不是姐姐,她上次一脚把妈妈踢倒在地上,妈妈把腰扭了一直忍着呢。” 说陆寒筱如今越发不成样子,原来是说这个。 “婷儿,胡说!”高玉凤呵斥自己的女儿,语气也不见得有多严厉,“大人说话,不要插嘴,再说了,这都是好几天的事了,要疼早就疼了。” “万一是之前没有发现,现在落下病根了呢?”陆寒婷道。 才说摔了一跤之后,腰一直就不好,又说之前没有发现。陆寒筱抿了一口汤,抬起头来,望着高玉凤笑着道:“所以说,阿姨,以后没事就不要想着打我。免得闹出点事来,大家都不安。” “小小,做了错事,不知悔改,还张牙舞爪的,你这性子,到底像谁?”陆一鸣皱着眉头,将筷子拍在桌子上,吃顿饭都不安宁,这家里还要怎么待下去? “嘻嘻!”陆寒婷见陆寒筱挨骂,心里高兴,脸上就带出来了,“搞不好,你不是爸爸的女儿呢?” 陆寒婷说这么大逆不道的话,她歪着头,一副童言无忌的样子,却也还是把高玉凤吓了一跳,她一巴掌拍到陆寒婷的头上,重力主要集中在陆寒婷脑后的马尾辫上,并没有打到她头上。“你胡说什么?仔细你爸爸罚你!” 陆寒婷也是胡说,吓得吐了吐舌头,她偷偷地朝陆一鸣瞅去,见陆一鸣虽然不高兴,却并没有发怒的迹象,方才松了一口气。 “偏心?”陆遥风的声音淡淡地响起,餐厅和客厅中间只隔了一个吧台和一个多宝阁,实际上空间是连在一起的,偌大一个空间里,陆遥风的声音并不高,可他的声音实在太过诱人,便是这么冰冷无情的声调,也是无往不利地往人的耳中,心里去,“你说我只对小小好,不对你好?” 陆遥风这是要做什么?有种从善如流的谦逊?陆寒筱不高兴了,她偏过头,撅起嘴,揉着陆遥风搁在餐桌上的胳膊肘,“三哥,你答应我了的。” 你答应我只对我一个人好。 陆遥风怎么会忘了,他抬手抚了抚陆寒筱放在她胳膊上的细细白嫩的手,他侧头看陆寒筱的目光很是柔和,那墨玉般的眸子里闪着的光如清辉一般,柔柔地轻笼着陆寒筱,“三哥答应你的,自然是都记得的。” 陆遥风再抬起头来时,那眸子里的柔光便一闪而过,斜长的凤眼微眯,眼中寒光四溅,“我就是不对你好,又能如何?” 又能如何? 他难道不是她哥哥吗?同父异母的兄长也是哥哥啊,他怎么能这样明目张胆地说他可以不对她好呢? “风儿,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就算心里是这么想的,也不应该说出来啊。陆一鸣对陆遥风有些失望。 “说出来又能怎样?”陆遥风勾了勾唇角,粉色的唇微微上翘,噙着一丝嘲讽,他的斜长的凤眼缓缓地在对面的人脸上滑过,如一把利刃一般,尖锐地割着他们的面皮,既然不要脸,他又何必顾忌他们的脸面?“以后不要说这些假惺惺的话,收敛一点,相安无事,对你们没有坏处。” 陆遥风说完这些话,便连看都不愿看对方一眼,他凤眼眯着,不屑、嘲讽、厌恶,多看一眼都恶心的神情,令得高玉凤等人气得连呼吸都困难了。 陆寒婷气得拍着桌子站起来,她不肯得罪陆遥风,只指着陆寒筱的脸,“陆寒筱,是不是你挑拨的?是不是你让三哥不要对我们好?” 一定是的,以前,她和妈妈也让陆寒筱不对三哥好,陆寒筱也听了他们的。 “你是不肯听我的了?”陆遥风厌弃地挑眉看了陆寒婷一眼,他扭头对陆一鸣道,“有一支a股,我本来想告诉你的,我离开这段时间,如果小小安然无恙,我回来再告诉你。” 本来想现 在告诉他的,但陆遥风现在不说了,他以此为要挟,如果他离开,陆寒筱在陆家没有人欺负,他回来再找机会让他挣一笔。 陆一鸣这些年在陆遥风的指点下,炒股挣的钱,不下于公司的盈利,也令得他在一伙股民中,威望格外高。他每次进仓的股都会大挣一笔,他除了收获金钱,也收获了很大的名望。 他的财富在江市已经很有声望了,圈子里的人也都是江市非富即贵的人,每每在一起讨论起股票,众人都喜欢听他说两句。他虽然也研究股票,他感兴趣的除了女人,打麻将,基本上就是泡在电脑前研究走势图了。 但,不管他怎么研究,费多少脑筋,他都压不准,次次挣钱都只能靠陆遥风。 陆遥风是抓准了他的心态,他现在买的这几只股,都是在陆遥风的指导下买的,陆遥风让他不超过三个月就卖掉,他现在到了要出仓的时间了,要是没有进仓的股票,他那些钱就要放在卡上等两个月时间,那得损失多少? ☆、93.第93章 榜样 陆一鸣不敢想象。 陆遥风以此做要挟,陆一鸣心里怎么好受?但他却无法怨陆遥风,陆遥风是担心他不在家里,陆寒筱会受欺负,陆寒筱的性子似乎变了,她现在竟然还敢和高玉凤对着来,还敢还手。这是以前没有的事,难道,高玉凤现在逼陆寒筱太狠? 陆一鸣看陆寒筱对自己冷淡的样子,从前他回家,陆寒筱会在他面前撒娇,想要和他亲近,会和陆寒婷他们一起围在自己身边。可如今,陆一鸣回来,连陆寒筱影子都看不到。 陆一鸣看陆寒筱时,略微皱了皱眉头,被高玉凤看在眼里,高玉凤便笑了,她体贴地为陆一鸣舀了一勺汤,细声细语道:“有件事还没说了,今年真是……,我就说我们家运气好,双喜临门。遥风要去英国,婷儿参加区里的语文竞赛选拔,被选中了,要去参加市里的竞赛了。” “哦,这么好?” 不论怎样,陆一鸣听到自己的孩子表现得好,都是给他挣脸的事。人到了这样的年纪,身价财富是一方面,子孙后代也是攀比的主要项目。陆一鸣深深地看了陆寒筱一眼,也不知出于什么理由,问道,“小小考得怎么样?有没有进步?” 陆寒婷一下子就笑了,她连遮掩都做不到。陆寒筱听到她的嗤笑声,缓缓抬起头来,深深看了她一眼,她昨天没有遇到陈奕然他们,也没有联系,她不知道为何明明是陈奕然和周瑾瑜被选中了,如今又多了了陆寒婷。 她想到昨天在区政府门口的绿地,刘建堂在那里遛狗,高玉凤等人过去,或许他们之间有了交谈。 “我自己觉得自己是有进步的。”陆寒筱说完,低头吃饭。 “什么叫自己觉得?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你还是姐姐,成绩比不过妹妹也就算了,不要在班上拖后腿。”陆一鸣的话有些重。 陆遥风一听就不高兴了,气息有些不稳,陆寒筱抚了抚他的胳膊,她朝陆一鸣点点头,“既然爸爸觉得我应该超过妹妹,我会记得爸爸的话,每次考试尽量考得比她好。” 陆寒筱这次的笑声有些重了,她大笑,像是听了一个了不起的笑话,“太好了,姐姐,都说有竞争就会有压力,我们以后就比着学。” 陆寒筱缓缓点头,她唇角含笑,眼中却笑意冷淡,“以前总说我是姐姐,要让着你,既然爸爸说学习上我应该做你的榜样,我当然要做你的榜样了。谁让我是姐姐呢?” 似乎,不论陆寒婷如何嘲讽, 陆寒筱都不怒,她说话的声音温润,不疾不徐,不燥不怒,就好像沈竹清当初活着的时候一样。她坐得端正,腰背挺得笔直,肩微含,小小年纪,自有风范。 她谦顺而端庄,说出这番话来,虽然让人气得要死去,却偏偏没办法挑出错来。 “好,我会如你所愿。” 吃完饭,各自回房去收拾一下,要在下午赶到大伯陆元鸣家里去吃饭。陆家一共两兄弟,陆一鸣排行老二。陆家老太太是个传统的人,高玉凤进门这么多年,也一直没巴结上老太太,老人不喜欢他,又因陆元鸣是长房,就住在陆元鸣家里。 逢年过节,陆一鸣都要携妻带子地去陆家长房吃饭,这一次,陆遥风要出国了,老太太发了话,家里要给陆遥风送行,就安排了今天这一顿晚宴。 陆元鸣住在江市汤逊湖的泰苑,离东湖这边的富贵苑有些远,要绕半个江市。当初,沈竹清置下富贵苑的别墅时,让陆元鸣的妻子蒋珊菊和她一起买这边的房子,那时候,两家的关系还很近,也考虑老太太串门要方便一些。无奈,那时候,陆元鸣刚刚做完投资,手头上没有那么多钱,只好买了地势稍微差一些的泰苑。 选泰苑的房子时,沈竹清也帮忙去看了地段,一起开盘的好几个别墅楼盘,是沈竹清建议买了那里的房子。这些年,陆元鸣一家住在那里就没有挪窝,老太太也很喜欢那边。沈竹清死了之后,高玉凤几次接老太太过来小住,老太太都没有应过。 老太太是个很厉害的人物。陆家起家是靠老爷子,老爷子过世时,老太太继承了三分之一的股份,她也算得上是陆氏集团的股东之一,老太太明确地说了,她死的时候,手上的股份是要分给孙子的。 这样一来,两房谁不巴结她?谁不看重她手上的股份?高玉凤也因为老太太从来不拿正眼看她,也不喜欢她养的两个孩子,她不敢怨恨老太太,就拿自己的妯娌蒋珊菊开刀,平常和自己玩的好的太太,没少说长房的坏话。 陆寒筱跟着陆遥风上楼,高玉凤领着两个孩子还陪着陆一鸣坐在餐厅里剔牙。 “这次区竞赛的选拔考试,我没有参加,陆寒婷参加了,她得的是三等奖。说是区里的竞赛,其实还是在学校里设置的考场。我们跟着一起做了卷子,我考了九十八分,几乎是班上第一名。比陆寒婷要高。” 陆寒筱没说的是,她考的这九十八分,何止是班上的第一名,整个dh区陆寒筱都是第一名。只不过陆寒筱不知道 而已,就算她知道了,她也不会跟陆遥风说,一来,她其实是开了外挂的,二来,她也只是想超过陆寒婷而已。 “明明只取前两名,老师才公布了,有资格参加市里竞赛的是周瑾瑜和陈奕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陆寒婷也能参加。” 陆寒筱叹了口气,这只能说高玉凤太能干了,或者说,陆家的钱花得到位。也看得出来,高玉凤平常没在刘建堂那里少花精力。 两人并肩上楼,陆遥风揽着陆寒筱的肩拍了拍,安慰她,“不用担心,有三哥在,该是你的,就会是你的。” 陆寒筱倒没有把陆遥风这句话放在心上。对她来说,参加区里的竞赛什么的,不是很有诱惑力,她这样的,还怕将来考不了好初中? ☆、94.第94章 贵客 陆寒筱没什么好收拾的,她略微在床上眯了一会儿,陆遥风就来喊她了。大约两点多钟时,陆一鸣便安排了司机,开了一台奔驰的商务车,一家六口往汤逊湖那边去。 富贵苑在江市的东面,汤逊湖在西面,走三环要绕半个江市。好在周末的路好走,一路上,没有多少车,到了泰苑时,花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正好是下午四点钟左右。 临下车时,陆一鸣嘱咐,“今天大伯家里来了位贵客,你们要讲规矩,不要冲撞了客人。否则,老太太生气了,罚你们,我是不会管的。” 陆寒婷还在问是什么样的客人,陆寒筱却是没有放在心上。陆家素来很有些势利,惯会投机取巧,连老太太都这么重视的客人,一定是非富即贵,这样的人,陆寒筱自然是有多远,躲多远。 这世上的人,再富贵,能比得过将来的三哥吗? 她有个这样的三哥,如此疼爱她,护着她,她也犯不着去巴结谁。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听说有人要来吃饭,一会儿见到了就知道了。”陆一鸣被陆寒婷和高玉凤缠着问,有些不耐烦。 “哎呀,你怎么不早说,我都没有准备见面礼。”高玉凤有些着急,她扭头去看准备离去的司机,有些想坐车出去临时去买。她又想到连老太太都重视的贵客,还被安排到家里来吃饭,那是什么身份?随便的见面礼能够拿得出手? 可越是这样的贵客,也越是不能空着手见啊! 陆一鸣却比高玉凤要想得周到,他越发有些不耐烦,“既然老太太没有特别嘱咐,就不用备见面礼,你想那么多做什么?” 陆寒筱跟在陆一鸣和高玉凤身后进门,她抬头瞅了高玉凤一眼,眼中满是鄙夷,这便是差别。世家与暴发户之间有不可逾越的差距,寒门小户和暴发户之间也有巨大的代沟。 陆寒筱曾经听吴婶说过,陆家老太太出身于落魄的官家。老太太的娘家当年也是极为了不起,一场浩劫,后来没有了翻身之力,这才下嫁于陆老爷子。她何等聪慧的人,岂会不知道自己儿媳妇是什么货色。要是来的这贵客,有结交陆家的心思,她还有不嘱咐老二媳妇准备见面礼的? 想必对方根本就没有把陆家放在眼里,过来,兴许只是为打听什么事,绝不是存了和陆家的心思,怎么可能还会收陆家的见面礼? 高玉凤以为自己手里有几个臭钱,便谁都能巴结的么? 陆寒筱低着头走 路,只心里想着这些,却不知陆遥风是怎么知道的,进门时,他扭过头看了她一眼,伸过手去,在她的手心里捏了捏,是赞许的意思。 别墅的门开着,进了门口的铁门,蒋珊菊带着三个孩子在门口迎着,和高玉凤打了招呼,就牵过陆寒筱,上下打量,“小小最近怎么样?有没有很乖,有没有调皮?” 蒋珊菊对陆寒筱特别些是因为沈竹清的缘故,当年沈竹清活着的时候,和蒋珊菊之间的关系极好。陆元鸣的三个孩子虽然都是蒋珊菊生的,但陆元鸣也不是那种守身如玉,“富贵不能淫”的人,陆家的两兄弟,都不是什么如玉君子,都喜欢在外鬼混。 蒋珊菊第一次知道丈夫出轨,把事情闹得很大,那时候陆家还没有分家,住在一起。蒋珊菊想不开要自杀,是沈竹清发现并救了她。她也不是真的要寻死,只不过想到这辈子怎么这么倒霉,寻了个这样的人做丈夫,这人生也就厌倦了。 沈竹清觉得她傻,细细地开导,又教了她许多本事。蒋珊菊也慢慢地变了,她虽不能避免陆元鸣在外面和那些女子做什么,但至少,这么多年,陆元鸣尊重她,离不开她,家里已经有了两个孩子,也鉴于沈竹清的死,陆元鸣从来没想动摇元配的位置,也绝不会在和外面的女子有那种事时,有何错漏。 以前,小寒筱是很喜欢蒋珊菊的,也对蒋珊菊的两个儿子很亲近,此时,听蒋珊菊关切地问自己,高玉凤在一旁代自己答话,“最近像是懂事多了。” 陆寒筱淡淡地笑了笑,她牵着陆遥风的手,朝蒋珊菊和两个堂哥点头,打招呼,“伯母,大哥,二哥!” 喊了一声之后,就再没有别的话了,以前每次见面,陆寒筱都会围着他们亲亲热热地说话,撒娇卖乖,这一次,却是安静得让人觉得诡异。陆峥嵘是老大,比陆遥风大四岁,在江市上大学,他抬手摸陆寒筱的头,陆寒筱想躲,还是忍着了,她不能改变得太过了,让人生疑,“小小,有亲哥哥就不要堂哥了?” “小小以前可没有这么偏心的哦!”陆纵嵘是老二,比陆遥风大两岁,高考结束,考的是京城的大学,据说考得不错,正在等通知。 陆寒筱笑了笑,她低头脸红的样子,声音很低,“哪有的事啊?” 有没有,她心里知道。如果没有老太太的话,“你们两个不要想了,我死了,我手上的东西都是留给孙子辈的,谁有出息我就给谁。”谁都知道,老太太最喜欢的是陆寒筱,老太太年纪大了,陆寒筱年 纪又小,要是老太太提前拜拜,留一大笔的资产给陆寒筱,到时候谁帮她管理呢? 资产管理,特别是若留下的是股份之类的,管理起来,变数可就大了。 照理说,最好的管理人应当是陆一鸣,陆一鸣是陆寒筱的父亲,如今唯一的监护人。可因为沈竹清死,老太太对陆一鸣就格外不信任了。每每知道陆寒筱过得不好,就会说“有后爹就会有后妈”。 每每蒋珊菊听到这一句,心里就格外紧,格外后怕,想到幸好当初沈竹清救了自己一命。只是,她也会想,沈竹清那么聪慧的女子,怎么就想不开会自杀呢? 越是聪明的人,越是喜欢钻牛角尖,往往那些得抑郁症的人,还都是聪明的人。 ☆、95.第95章 见面 还是蒋珊菊的女儿,陆寒筱的堂姐陆寒雪看出了陆寒筱的不对劲,陆寒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她比陆寒筱大一岁。陆家一共三个女孩儿,小寒筱之前和陆寒婷关系好,对这个堂姐很不感冒,陆寒雪却是看在小寒筱没有母亲照应的份上心疼她,不与她计较,两人关系也是不远不近。 “妈,哥哥,别站着说话了,快进去吧,奶奶还等着呢!”陆寒雪见陆寒筱略带怯弱的样子,就不肯让母亲和兄长太过为难她。 一行人进了屋,客厅里,坐在当头正座上的是陆家的老太太,年纪六七十岁的样子,一头花白的头发,脸上皱纹如老树缠根,许是上了年纪的缘故,这几天天气也不怎么好,老太太的气色似乎带了些灰败,歪在沙发上。 看到陆寒筱进来,老太太就有些迫不及待地伸出手去,嘴里喊着,“我的儿,快过来,让奶奶看看,这么怎么久都不来看奶奶啊?” 一共进来七个孩子,都是老太太的亲孙,最小的陆雨辰还是个男孩子,只有六岁,可谁也不怀疑,老太太口里说的“我的儿”是别人,不是陆寒筱。 老太太眼巴巴地望着陆寒筱,陆寒筱则是快走两步,来不及与屋里的人打招呼,就已经扑了过去,钻进了老太太的怀里,喊一声“奶奶!” 老太太的眼泪都下来了,人老了,总是容易激动,老太太满足地将陆寒筱抱进怀里,拍着她的后背,“我的乖乖,怎么瘦了啊?是没有好好吃饭?还是病了?” 这一说,就有人不淡定了,陆一鸣斜眼觑了高玉凤一眼,高玉凤腿都在哆嗦了,她讪讪一笑,忙上前站在老太太跟前,弯着腰,不敢看老太太一眼,“天气有些热,小小吃的少了一些,学校里是不是伙食也不太好。” 中午一顿在学校吃,就算伙食不好,也怪不到高玉凤的头上。再说了,学校那么多学生,别人吃的,陆寒筱怎么就吃不得? 只是,高玉凤的话虽然高明,可在老太太这样绝对的实力面前,却是半点便宜都占不得。老太太老脸一横,“学校伙食好不好,你不会去问吗?你就算不想管我的乖孙,你也不关心你亲闺女?寒婷不是和小小同班的吗?” 听到这话,陆寒筱的眼泪都出来了。要说刚才的那一扑,有些做戏的成分在里头,纯粹是全之前小寒筱对老太太的孺慕之情,那现在,老太太无所顾忌地为陆寒筱出气,维护她,陆寒筱是真的感动了。 高玉凤是绝没有想到,老太太越发得不讲情面了。她 站在老太太跟前,老太太左手第一个位置坐着一个少年,约莫与陆遥风同龄,面容白净,一双大大的眼,天生带着一股子傲气,长相虽然秀气讨喜,可此时,他斜着眼在看高玉凤,一副桀骜霸道的样子。 屋子里就这一个外人,应当就是陆一鸣口中说的贵客了。这少年一看就是非富即贵的人,却不知是什么样的出身?老太太当着他的面,如此下自己的脸,高玉凤却是半个字都不敢反抗,反倒是一脸谦卑,“媳妇回去就去问,要是学校的伙食不好,媳妇中午给孩子们送饭。” “老太太,您可比我奶奶有福气多了,您只生了两个儿子,孙儿孙女却是一大群呢。”少年童言无忌,话一出,陆家两房的人脸上色彩纷呈。 陆元鸣一家还好,陆一鸣四个孩子,却是出自三个母亲,这在现在这个社会,并不少见,可在讲究门第的人家,却是绝不允许的。 老太太叹了口气,挥了挥手,让高玉凤别站在她跟前,她抚着陆寒筱小小的身子,感觉到陆寒筱身子的僵硬,想着自己的宝贝孙女儿只听高玉凤的声音,就吓得动都不敢动,心里越发是心疼,对旁边的白净少年道:“我哪有你奶奶那样的福气哦,我孙儿孙女虽然多,也就这个知我的心。” 这话一出,满屋子的人都低下了头。实在不知陆寒筱到底哪里知心了,从来都是老太太为她在操心,众人在为老太太操心,到了最后,反倒是陆寒筱在知老太太的心。 这真是,人要是偏心了,连是非黑白都看不清。 可谁让老太太是陆家的老祖宗呢?谁让老太太手中有陆家百分之三十四的股权呢?老太太要是身死,说把股权留给谁就留给谁,拿不到股权的那一方,以后在陆家就没有太多话语权。 老太太手中捏着陆家两房的生死命脉呢。 这些话揭过不提了,老太太招了陆一鸣和陆遥风上前来,“你们认认,这是老二,你喊声叔就行了,这是我三孙子叫遥风,和你同龄;这是我一位老姐妹的后人,是她嫡亲的孙子,叫萧司越。” 听到萧司越三个字,陆寒筱再也静不下心来了,她从老太太怀里抬起头来,扭头去看这个叫做萧司越的少年。兜兜转转,没想到,十二年后还能再见面。还是她记忆中的模样,长得白净明朗,一双大大的眼格外有神,闪着狡黠的光,眉宇间一缕傲气与生俱来。 他本就是个狂妄得不得了的人,跋扈得紧,嚣张得无与伦比。 她死那年,他只 有十六岁,他有显赫的身世,却总是喜欢跟在她的身后喊她“寒筱姐姐”,要她带着他去看电影,喜欢和她抢零食,还会拿狗尾巴草弄得她痒痒,揪她的辫子,南驰景约她的时候,他跟在旁边搞破坏。 前世,他比她小了三岁,他总扯着她的衣角说,“寒筱姐姐,你别和南驰景那厮好,小爷看他就不是什么好人,你要想嫁人,我长大了娶你。” 冰璧十三年,她不止一次地看到他冲到信阳陈家要人,他总是怀疑信阳陈家的人害死了她。他身世显赫,家族背景强大,信阳陈家的人不是不烦他,实在是惹不起他。 如今,他来这里,又是做什么呢?他绝不是听说她重生了,才会来的吧? ☆、96.第96章 结识 陆寒筱打量萧司越的时候,萧司越也在看陆寒筱,小小的女孩子,窝在祖母的怀里,一双玲珑的眼如小鹿般湿润清澈,小巧的鼻子便是连玉匠也雕琢不出来,她一张脸白皙如玉,小小年纪,眉眼间有一抹若有若无的媚色,这样的绝色也不知长大后会是怎样祸国之色。 他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个孩子,可她一双眼,却让他无比熟悉。 “奶奶,这位哥哥看着好面熟啊?是不是以前来过我们家?”陆寒婷也跟着倚了过来,她一双眼看着萧司越的脸,虽说比不上她家三哥那样的绝色,但男孩子,难道不是生了这样一张既好看,又不惹事的脸才是最好的么? 萧司越连看都没有看陆寒婷一眼,他眯着眼看陆寒筱,像是要看得更仔细一些,良久,他抿了抿唇,坚定地道:“我见过你,你叫什么名字?” 人,是由肉体和灵魂组成,主导这身体的,其实还是灵魂。只是,这世上的人,看人,都只去看那一具肉体,谁又能透过这具肉体去看其中的灵魂? 前世,陆寒筱一直觉得萧司越看着很混,其实是个很精明的人,那时候,还真不知道他精明在什么地方,今生这一见,陆寒筱在想,她虽然误识了很多人,最后害得自己横死,但好歹,没有看错萧司越啊! 萧司越,是前世她的姐姐陈宁筱男朋友的弟弟。 前世,到底是前世了,再说了,重生这种事,是说也说不清楚的。 陆寒筱摇摇头,她收起目光,眼帘垂下,掩下眼中的诸多神色,“我不记得你!” 我不是不认识你,而是不记得你了,前世种种,有些放不下的,她会去收拾,有些放得下的,就此放下。我不记得你,便是我们其实从来没有见过面。 萧家势大,多少人,多少家族想去打秋风,陆家势利,陆寒筱不想成为某些人的跳板,借着萧司越对她的不同,而去攀萧家。 萧司越却有些瞧不起陆寒筱,嫌弃她年幼,所以是不是他们见过面,陆寒筱却不记得了?萧司越挪了挪屁股,和老太太凑得近些,问老太太,“老太太,她叫什么名字?” “她呀?她叫寒筱,遥风递寒筱的寒筱。” 陆寒筱想阻拦,却没拦得了陆老太太的话,再说了,她的名字,随便打听都能打听得来的,瞒也是瞒不住的。陆寒筱索性就什么都不说。 陆老太太却是很高兴,她就说她宝贝孙女儿和别的孩子不一样,乖巧得很,果然, 和萧司越第一次见面,就得对方喜欢。陆老太太越发搂紧了陆寒筱,摸她的头,宝贝得不得了的样子。 “寒筱?寒筱?”萧司越的神色变得复杂,他像是在怀念什么,眼睛透过窗子望向外面的远方,他在想着念着的人,已经去了天边,再也回不来了,他失神很久,才回过神来,苦笑,“真是有缘啊,你也叫寒筱?” 别人不知萧司越这番到底是为何,陆寒筱却是知道的,她一直低垂着眼帘,听了萧司越的话,便是心中波涛汹涌,思绪万千,也是忍了下来,面上不动声色,她淡淡一笑,“这世上,同名同姓的多了,很奇怪吗?我是因为我哥哥叫遥风,我才叫寒筱的。” 陆寒筱说完,抬起头来,往陆遥风看过去。她不想和萧司越扯下去,真正相熟的人,熟悉的都是那种感觉,而感觉都是灵魂才能给予的。 陆遥风走了过来,他眼中只剩得下陆寒筱,也只容得下陆寒筱。他朝她伸出手去,轻轻地喊了一声,“小小。” 似乎,不管有什么事,只要有他在,自有他为她摆平。这便是陆遥风给陆寒筱的心安之处。 陆老太太却是不肯让陆遥风靠近陆寒筱,她抓回陆寒筱朝陆遥风伸出的手,捏着她的手,朝陆遥风发火,“你带小小去哪里?她来了就让她跟着我,不劳你费心。” “奶奶!” 陆寒筱实在是听不下陆老太太对陆遥风说的话,语气里是不带任何掩饰的轻视与不屑。若说,四个孙儿里,陆老太太最不喜欢的是陆遥风。她倒不是嫌弃陆遥风的出身,她是不喜欢陆遥风的性格。 她总说陆遥风阴狠,心计深,她活了这么多年,却是半点看不透。 从前,小寒筱对三哥不喜,除了高玉凤母女,也有受老太太影响的原因。如今,陆寒筱却是在想,老太太不喜陆遥风的原因,怕是因为这个家里,惟独不受老太太控制的就是陆遥风吧? 所有人都在算计老太太名下的那点股权,惟独陆遥风不放在眼里,无欲则刚,便为陆老太太看不透。 “你是陆遥风?听说今年的几个名额中,就有你一个?”萧司越站了起来,朝陆遥风伸出手去。 萧司越之前并没有把陆遥风看在眼里,此时,因陆寒筱对陆遥风倚重,萧司越便细细打量陆遥风,想与他结识一番。陆寒筱歪在陆老太太的怀里,低声道:“奶奶,三哥对我很好。” 陆老太太也有些意外,惊诧,陆寒筱素来不喜陆 遥风的啊,现在是什么个情况?陆寒筱跟她说这话的意思也很明显,是希望老太太能够对陆遥风好些。老太太心里疑惑,也不怕被人听到,问,“你不是不喜欢你三哥的吗?” 陆寒筱的脸忍不住红,她在老太太身上摇了摇,嗔怪道:“奶奶!” 她尾音拖得很长,撒娇的意味那么明显,小女儿的娇态尽显无遗,萧司越也看了过来,他只看陆寒筱那双眼,到底还是看出了一些熟悉感。那个人,也是这样,被人逼得紧了也会喊着别人的名字,那长长的尾音就如了小猫儿的尾巴尖,扫过人的心底,痒得人全身发麻,却又舍不得这种感觉。 萧司越笑了笑,她已经死了啊?再也活不过来了,她怎么能死?她死了,他以后还能找谁一块儿玩,还有谁能够听他说一些话,还有谁会忍耐他的恶作剧,在他病了的时候,烦了的时候,耐心地静静地坐在他的身边,陪着他? 萧司越的笑,比哭还难看。 ☆、97.第97章 座位 陆老太太也是架不住自己这宝贝孙女儿一番磋磨的,她将自己这心肝儿搂在怀里,顺着她的毛,“好了,好了,奶奶不说,奶奶不问。” 陆遥风的唇角微微扬起,斜长的凤眼里墨玉闪着亮的光,他没有接萧司越的话,只伸手和对方握了握,就当没有听那话,却又听到萧司越接着问,“什么时候走?” 再不能不答话了,陆遥风冷冷淡淡地道,“后天。” “后天啊?”萧司越一扭头,就看到陆寒筱虽然窝在老太太的怀里,却是眼巴巴地望着陆遥风,不舍的神情写在脸上,他心里想,陆遥风真是幸福,有个这么依赖自己的妹妹,“有时间,我去送你!” “不必!” 气氛有些紧张,陆寒筱深知萧司越的脾气,你越是不想要他做什么,他就越是要去做。兴许,萧司越说送陆遥风只是口头上说说而已的,要是陆遥风说声“谢谢”,他也就不会放在心上了,可陆遥风一口拒绝,萧司越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陆寒筱有些头疼,要是争吵起来,以萧司越是陆家贵客的身份,吃亏的绝对是陆遥风。“奶奶,我肚子饿了,快要吃饭了吗?” 这么一顿寒暄下来,也有一两个小时了,陆寒婷还在一旁巴巴地等着要在萧司越跟前刷存在感,陆寒筱总要给别人一点机会不是? 陆老太太听说自己的乖孙肚子饿了,就问听了这话赶紧起身的大儿媳妇蒋珊菊,“去问问,摆饭了没?” “应该已经摆上了,我这就去看。” 蒋珊菊边说,忙朝后面走去。今天的饭菜不是在家里做的,而是从外面送进来,饭桌摆放在后花园里的亭子里,正对着汤逊湖,又是初夏的好季节,天气也是极好,亭子的四周,挂上了帘子,挡了蚊虫,湖面的风吹过来,在那里面吃饭是最好不过的了。 家里请的阿姨已经在指挥酒店外送的人在摆餐,见蒋珊菊过来,忙让了开来,让蒋珊菊检查。平常家里人吃饭,没有这么多讲究,今天人多,就架了一个长方形的大桌面,摆的餐具都是全套青花瓷,带靠背的椅子,上面铺着富贵满盈的牡丹座垫。 蒋珊菊仔细看了一遍,连湿毛巾都摸了摸,温度正好,方才点头,转身去客厅里请老太太过来。 蒋珊菊出身不是很好,娘家只是一个小富商,吃饭行事哪里有这么多讲究。无奈,她进来是给老太太当媳妇,老太太出身官家,向上一直可以追溯到遵义胡家。老太太的规矩很多 ,后来又进来了沈竹清,也是个讲究的。 蒋珊菊本来就很好学,她也有心要提升一下陆家的阶层,这些年,也就跟着学了不少。如今,走出去,不知道她身份来历的,也会对她另眼相看,以为她就算不是出自那些世家,也必定是那个大族里的分支。 今天的客人虽然年纪小,也格外尊贵。老太太自己说了,是她一位老友的后人,既然是老太太的老友,少不得也是个身份高讲究多的。蒋珊菊还想着让自己的两个儿子和对方多接触,就更不想被对方看低了去。 陆家的座次是很讲究的,陆寒筱再受宠,也不能僭越了去。她排在最末尾,跟着陆寒雪坐,另外一边坐着的是陆寒婷。 这些天,陆寒婷早就把陆寒筱看做眼中钉,肉中刺了,再加上方才,她上赶着与萧司越打招呼,萧司越不但不理她,反而还当着她的面看重陆寒筱的样子,令陆寒婷格外气不过。 “我还以为有的人要坐到上面去呢。”陆寒婷边说,用下巴往前面点了点。 上面坐着的自然是老太太,左手第一个位置依然是萧司越,旁边才轮到陆一鸣,陆元鸣的位置换到了右手第一位,接下来才是陆家的几个孙子,依次排下来。便是连蒋珊菊和高玉凤的位置都要往后靠,最后才是孙女。 陆寒婷没有指名道姓,但听到的人都知道她说的是陆寒筱。 好在,她也不是猪油蒙了心,胆子也不大,只小声嘀咕了一下,只坐在她旁边的人听到了。 蒋珊菊没有说话,只扫了一眼高玉凤。可高玉凤却一副没有听到的样子。陆寒雪是姐姐,便板了脸,轻斥道:“你胡说什么?” 陆寒筱看了这位堂姐一眼,只听得高玉凤笑着道:“哎哟,婷儿,你看到没有,你大姐现在长大了,也懂事多了。你要像她学着点。” 高玉凤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说话阴阳怪气,任谁都听得出来,她绝不是真的在责令陆寒婷向陆寒雪学习。 蒋珊菊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她深深看了一眼高玉凤,脸上的表情格外难看。做母亲的都是如此,宁愿受欺负的是自己,也不愿孩子受委屈。只是,今日,老太太这么重视这位少年,且看这少年的行事做派虽然张狂了些,但行动处透出一股子贵气,蒋珊菊也只能是忍了又忍。 陆寒雪却是气闷,她有心刺两句,但对方是长辈,说来说去,都会是自己吃亏。可要什么都不说,那也是太欺负人了。 “总比那长大了,还不懂事的,要强吧?” 清清淡淡的声音响起,一字一句说的那么清楚,高玉凤却是愣了半响才明白陆寒筱说的是什么?她是在帮着陆寒雪刺自己呢。高玉凤说陆寒雪长大了,懂事了。陆寒筱就说总比长大了还不懂事的要强。 长大了还不懂事的又是谁?这还需要说吗?陆寒婷说出那些话来,还是个懂事的吗?至于长没长大,也不过是人的一句话,至少,在陆寒筱这个孩子的眼里,陆寒婷肯定是长大了的。 “嗤!”蒋珊菊再也忍不住笑出了声,她忙端了饮料放到嘴边掩饰。 高玉凤却像只爆竹,扭过头盯着蒋珊菊问,“大嫂,你笑什么?” 蒋珊菊抿了一口饮料,她挑起眉,如看蠢物一般看了高玉凤一眼,“刚妈在讲笑话,我觉得好笑就笑了,难不成你没有听妈说话?” ☆、98.第98章 够了 桌上有长辈,做晚辈的自然应该时时刻刻关注长辈,若有需要,就赶紧去效劳。就算不一定非要这么做,最起码面上应该是这样的,如此,也是给自己树立形象。 高玉凤不是小孩子了,且是为人媳,桌上老太太说了什么,她都没有用心,还被自己妯娌这么指出来,这脸,还真没地方摆了。 桌上的人都朝她看过去,高玉凤若还不知道蒋珊菊摆了她一道,她的年纪就活在狗身上了。她气得脸都绿了,脸上神色变幻好久,总算是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当然是听到了。” 既然听到了,老太太讲的又是笑话,高玉凤自己不跟着应景地笑不说,还问别人在笑什么,莫非是在嫌弃老太太讲的不好笑? 不管高玉凤怎么回答,总之,都是错。 高玉凤也不傻,她也想到了这一点,见老太太脸色沉了下来,高玉凤心里越发怕,忙端了酒杯,走到老太太跟前,陪着笑,“老太太,我平常也不在您跟前,想尽孝也难,让媳妇先敬您一杯,先干为敬!” 说完,高玉凤就准备仰脖子一口吞下去,老太太却没动。老太太不动,连杯子都不端,高玉凤完成了一半的动作就只好停了下来,她不解地望着老太太,还带着委屈。 高玉凤这般卑躬屈膝的媳妇,还真是不常见了。但,老太太却极为瞧不起高玉凤的讨好卖乖。高玉凤但凡有点能耐,能这么连骨气都不要地巴结她吗? 老太太从来不觉得高玉凤做的是孝敬。她甚至觉得,高玉凤连什么是孝敬都不懂。 一个人的素养,品性,与读多少书并不相干。而是与一个人的出生、家庭背景还有慧根有关。 而后面这三样,恰恰是高玉凤所不具备的。 “客人在这里,你不先敬客人,先敬我,算什么?”陆老太太不高兴地道,她最瞧不起高玉凤的就在这里,除了给陆家抹黑,什么都不会。 陆一鸣招惹的女人不少,但影响到家里的,一共就三个。三个女人中,前面两个,陆遥风的生母南安捷和沈竹清,一个是与陆一鸣春风一度的女人,一个是陆一鸣的元配,陆老太太都很瞧得起,惟独现在这个,高玉凤可以说占尽了便宜,却是陆老太太最瞧不起的。 陆老太太还不喜欢陆遥风的一个原因,也是因了他生母的原因。当年,陆一鸣听说南安捷怀了他的孩子,想娶南安捷,连陆老太太都出面了,南安捷却死活不承认肚子里的孩子是陆一鸣的。 便是后来,南安捷要病死了,她宁愿出面求沈竹清,也不肯出面找陆家。 南安捷就是这么瞧不起陆家的。她自己都活得那么可怜了,脱离家族,孤零零地在外打拼,且被自己的儿子强迫怀孕,还不肯进陆家的门。 陆一鸣在没有遇到沈竹清时,还是很对南安捷上心的,只可惜,南安捷对他恨之入骨,她被强失身,就算意外怀孕,也绝不肯委身于陆一鸣。陆老太太上门游说时,她虽不好对陆老太太破口大骂,也是热嘲冷讽,指责陆老太太养儿不教。 陆老太太这辈子,虽然家族破败,也还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气,算得上是侮辱。她要不是看在南安捷出身于江南南家,是说什么也不会亲自出面的。 尽管她后来又想到,也唯有真正的世家女才不会委曲求全,心里对南安捷依旧是存了偏见,连带对陆遥风也很不喜。 陆遥风的性子颇有些像南安捷,骨子里透着一股子傲慢。但老太太不得不承认,南安捷也好,由她所出,沈竹清所养的陆遥风也罢,论气质品性,都不是寻常人所能及得上的。 也远远不是高玉凤这样的小家子女子,爱慕虚荣,为了荣华富贵拿身体做投资的人及得上的。 那真正是一个是天上的云,一个是地里的泥。 高玉凤被陆老太太这么不留情面地指教,简直是窘极了。她只好拿着杯子去敬萧司越,心里在想,这样的翩翩少年,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家庭才能出来的。她也不由得拿陆遥风和萧司越做比较,一时之间又分不出高低,心里也指望自己将来的儿子也能有这样优秀。 “司越,婶先敬你!”高玉凤有些后悔,她还真不该出来敬酒。 萧司越有些犹豫,他微微偏头挑眼去看陆寒筱,他看得出陆寒筱与高玉凤的关系似乎很不好。陆寒婷长得有些像高玉凤,陆寒筱却是丁点儿都不像。这么不好的关系,倒有些像是前娘后妈才会有的。 老太太拿高玉凤作筏子,别的时候也就算了,当着外人的面,陆一鸣就有些不高兴,下高玉凤的面子,也如同是在打他的脸。陆一鸣不敢生自己老娘的气,他也怕萧司越又拒了这杯酒,也就跟着端起杯子起身,“来,我们一家人敬司越一杯,欢迎你!” 一家人就是连带陆寒筱也要上了。陆寒婷已经迫不及待地端起了杯子,陆寒筱也就不得不放下筷子,跟着起身,端起手中的酒杯。 萧司越还真不一定会给陆一鸣面 子,他朝陆寒筱看了一眼,见陆遥风也有些不情愿地端起杯子,他便笑了笑,站起身来,身子往前倾,他跟陆寒筱隔了快一张桌子的距离,非要跟陆寒筱碰杯。 这么孩子气的动作,陆寒筱看了哭笑不得,他这么看重自己,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眼帘下垂,眼中的神色,陆寒筱看不见,陆寒筱也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硬生生地拒他。陆寒筱正要接应一下,陆遥风便横空穿出来,截在半途,和萧司越碰了一下,“够了吧?” 偏偏不够! 萧司越有些气愤,他杯子一扬,杯中饮料就荡了出来,往自己身上洒去,萧司越避之不及,脸上,肩上全部都洒上了。萧司越气得要跳了起来,“陆遥风,你有病啊?我又不是和你碰杯,你干什么?” 明明是他自己一杯饮料倒在了自己身上,他还骂人。 不过,这就是萧司越的性子,他就是这么随性的人,霸道,若说这世上还有两个人是他在意的,一个是他妈,还有一个便是前世的寒筱了。 ☆、99.第99章 服软 前世,陆寒筱还是信阳陈家陈寒筱的时候,因为姐姐的关系,认识了她男朋友的弟弟萧司越,萧司越一直就很黏糊她,两个人在一起玩了好些年。寒筱很知道他的脾气,他是那种从不肯让自己吃亏的人,也绝不喜欢别人忤逆了自己。 陆遥风是因为不愿看到萧司越对陆寒筱的态度特殊,怕她引起陆家人的注意这才半路截了他的这杯酒。而陆寒筱自然也不愿让陆遥风受了萧司越的牵连,惹得陆家人责罚他得罪了萧司越。 “你才是干什么呢?你不是要和我们喝酒吗?我三哥和你碰杯还得罪你了?你是哪家的规矩?” 眼看着萧司越要上前来对陆遥风不客气,萧司越长得虽然身形高大,比同龄人高出一截,可在陆遥风面前却是不够看的,且陆遥风的拳脚功夫又极好。若是在别的地方,两人对上,一准是萧司越吃亏。 可这里是在陆家,当着老太太和陆家两房的面,陆遥风铁定是要吃亏的。 就算前世,萧司越和寒筱关系不一般,可那也是前世了,那时候寒筱把萧司越当小孩子看,照顾他,陪着他玩,也是看在自己姐姐的面上,想要姐姐能够顺当地嫁进萧家。 而这一生,陆寒筱既然已经决定了跟着陆遥风走,她自然是与陆遥风同进退,共荣辱了。 陆寒筱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小鹿般的眸子,红通通的,受尽了委屈的样子,一下子让萧司越愣住了。 原来不是她啊,虽然同名字,眼神那么熟悉,可到底不是她。她从来不会哭的,不管受多少委屈,不管别人怎么欺负瞧不起,她从来不哭。再忍不下的时候,她都是紧紧咬住自己的唇,倔强地,挺直了腰背站着,眼睛眨呀眨,就是不让眼泪掉下来。 可眼前这个小女孩子,说哭就哭了。 陆遥风自是舍不得陆寒筱哭的,他放下酒杯,走到陆寒筱身边,轻轻地捧了她的脸,笑着哄,“怎么还掉眼泪了?” 他的声音很小,轻轻地落在陆寒筱的耳边,陆寒筱听到了,却是撅着嘴,依旧是盯着萧司越,不肯放过他的样子。萧司越头都大了,他深吸一口气,忍下,酒杯一扬,把杯中剩下的那点饮料喝下去,朝陆寒筱亮了亮杯底,“怕了你了,我喝了行吧?” 陆寒筱早就把杯子放下了,她别开脸,看都不想看萧司越,“你喝不喝,跟我有什么关系?” 陆老太太一开始还很有些担心,怕自己这宝贝孙女儿为了她三哥得罪了萧司越 ,她不好下台。若是换了别的孙女孙子,得罪了,她也好拿章程来惩罚,可陆寒筱却不同,老太太是看不得她受半点委屈的。 老太太有些怨陆遥风,也不知他给她的宝贝孙女儿灌了什么迷魂汤,弄得陆寒筱处处护着陆遥风。 好在,萧司越并没有太计较,甚至,老太太老成精了的人,萧司越还是让着陆寒筱的,看到她受委屈,萧司越竟然还会服软赔礼道歉。 这是多稀罕的事,老太太乐得嘴都合不拢了,“好了,好了,你们这些孩子,在一起就喜欢生气闹别扭,转身又好得跟不得了。老太太我啊,是怕了你们了。把酒敬了,坐下来好好吃。” 陆寒婷听了这话,赶紧的过去,给萧司越又添满了饮料。陆一鸣这才重新带领自己的一家人给萧司越敬酒。萧司越也安分了许多,不再非要和陆寒筱碰杯,只是一双眼,却是离不开陆寒筱。 陆寒筱的心情不是很好,她看到萧司越总是想起前世一些事,也会想起自己的姐姐。前世,她死的第二年秋天,姐姐跟着她们的堂姐去爬山,最后失踪,再也没有回来。 陆寒筱想起这些事,心里总是很急,如今看到萧司越,便越发沉重。 她也记得,前世自己死后,姐姐一心沉浸在她是被害死的情绪中,和男朋友之间处得也不是很好。那时候,陆寒筱因为自己的死连累姐姐太重,有些承受不住,心里怨姐姐,巴不得她什么都不去管,跟着萧司成离开,去过他们自己的小日子。 后来,姐姐出事,陆寒筱疑心是不是姐姐发现了什么,才让对方也对姐姐下了手。再后来,时间久了,想通了,陆寒筱也明白过来,姐姐不是她那样的傻瓜,姐姐那么聪明,父母死,自己的妹妹死,她心里或许已经有了感觉,感觉到了危险的来临,她心里未必不是焦躁的。 萧司成对姐姐是真好,将她捧在手心里的人。前世,姐姐死后,她在冰壁中十二年,也偶尔听到萧司成的消息,姐姐死了六年之后,萧司成在家族的安排下和一个女子结了婚,婚后很不幸福,妻子红杏出墙,两年不到就离婚,再后来,他的消息就沉寂了。 这一世,父母的死已经不可挽回,但姐姐呢?陆寒筱想,她总是要做些什么,不让姐姐走从前的老路,让她和萧司成能够幸福吧? 或许,老天让萧司越来,便是给了她这样的机会,只是,她又要该如何把握呢? 吃完饭,老太太领着两个儿子,带着萧司越去了书房。 陆寒筱知道,萧司成兄弟俩从懂事起就在为他们妈妈的病奔波。萧司越的母亲得了很奇怪的病,躺在床上如睡着了一般,不生不老,不死不灭已经有十多年了,这些年,萧司成兄弟俩跑遍了大江南北,寻能人异士来医治他们的母亲。 萧司成求到信阳陈家的时候,和姐姐认识的,两人见面如故,后来接触多了,就渐渐产生了爱恋,一恋多年。 前世,母亲的病,女朋友的失踪,对萧司成的打击很大,后来婚姻不幸,也不知他最后是怎么熬下来的。 而萧司越独自一个人跑到陆家来,陆寒筱猜测多半是为了他母亲的病,就不知,陆家能帮得上什么忙? 陆寒筱并没有如往常一般跟在两个堂哥身后跑来跑去,围着他们转。陆峥嵘和陆纵嵘两兄弟也邀了陆寒筱去楼上他们的房间,要送礼物给她。可陆寒筱却说她累了懒得爬楼,自家兄妹,总是送来送去的,显得生分,便没有跟着上去。 ☆、100.第100章 离情 正好是阴历十五,圆月高悬,月色极好。 院子里的花开得艳,一簇一簇的蔷薇花爬满了墙,墙角一树石榴映得旁边的灯都是红的。湖面的风吹过来,送来一阵阵的清爽,月光被搅碎了洒在湖面上,粼粼的波光如倾了一湖的水银。 亭子里已经收拾干净了,纱帘也撤了下去,桌上摆了瓜果,端来了茶。 陆寒筱没有进屋,她在亭栏上躺了下来,头枕在陆遥风的腿上,陆遥风剥了松子往她的口中喂,仔细地看着她嚼,生怕她这么躺着吃会卡在喉咙里了。 她到底有不乖的时候,发懒了就是这样,不肯坐起身,非要躺着。 “刚才哭什么?有什么事,不是有三哥吗?”陆遥风用手背轻轻地碰了碰陆寒筱的脸,他还记得她的肌肤很嫩,也很敏感,落了泪,轻轻一揉,就会红肿。 “他太欺负人了,我就见不得他这样欺负人。”陆寒筱话刚说完,就呛得坐起身来。 果然就呛着了! 陆遥风吓了一跳,忙扶起她,在她的后背上轻轻拍着,现在再说责怪的话,已经没有太多的用处,只嘱咐她,“以后还会不会躺着吃东西?” 并没有呛得多严重,只这感觉实在是太累了,感觉好些了,陆寒筱趴在陆遥风的腿上喘气,听到陆遥风的逼问,她摇头,“不了,不会了。”她想起什么,便坐起身,问,“三哥,他怎么知道你是那几人中的一个?” “那几人”应当指的是陆遥风之前说的,这一次明面上是国内与伊顿公学做交换生活动,暗地里,桑赫斯特学院暗中做招生选拔,只是人数不多,陆遥风就是其中之一。 只是这事,萧司越是怎么知道的?要说萧司越是其中之一,陆寒筱打死也不相信,萧司越是典型的公子哥儿,怕吃苦,怕流汗,弯腰怕累死。 桑赫斯特是军事院校,进去之后就是摸爬滚打,还不知道是怎样严格的训练。萧司越除非是自己想不开,否则绝不会去争取名额,和自己作对。 萧司越对陆寒筱的态度很特殊,一见面就说是不是和陆寒筱见过面。好在,这话,在萧司越说之前,陆寒婷也说过,就不值得人起疑了。 陆遥风却不肯掉以轻心,他端了茶递给陆寒筱,让她喝了顺气,“以后离他远点,他这人说话,忽高忽低的,你不要理他。” 陆遥风是担心,萧司越这样的公子哥儿行事喜欢离经背道,出了事,因为家族显赫, 又不需要负什么责任。而陆寒筱是女孩子,他是绝不肯看到自己的妹妹吃亏的。 陆寒筱到底不是真的只有九岁,明白陆遥风心里担心的。她在想,陆遥风果然不是凡人,他应当只与萧司越见过一面,怎么就对他这么了解呢? 前世,萧司越还真的有些混,他晚上回家的时候,车上载了两个穿着单薄的女孩子,车速太快,装上了桥栏,车上的女孩子一死一伤,偏偏他没有出任何事。后来,这事是怎么摆平的,陆寒筱就不知道了。 “他家里应当是很有背景的,知道我是入选的人,很正常。”陆遥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斜长的凤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天色虽暗,但旁边有灯光,陆寒筱与他挨得又近,“他与我们,不是一路人。” 陆寒筱的身子往后倒去,靠在亭子的柱子上,“那又怎样,他只是家里有本事,可三哥是自己有本事,三哥这次能进桑赫斯特学院,全国和你一般大的,又有谁能比得了你?” 与其说是鼓励,还不如说陆寒筱对他是绝对的相信。陆遥风笑了,他的绝美的容颜便是连天上那一轮圆月都比不上的,他笑的时候,一刹那的芳华,如纱如魅一般,这满地的月色都不及他分毫。陆寒筱看的都有些呆了。 陆遥风抬手揉了揉她呆呆的脸,道:“你就这么相信三哥能够考得上?” 陆寒筱回过神来,她竟然又看她的三哥看呆了,她三哥这张脸,真是……祸国殃民,陆寒筱猛点头,“我相信三哥,一定能考上。不过……” 陆寒筱皱了眉头,一张小脸皱得可怜兮兮,“三哥要是考上了,是不是就会留在英国,好几年都回不来?” “是啊,所以,你想三哥考上,还是不想呢?” 陆遥风这么问,令陆寒筱相信,只要她说一声“不想”,陆遥风一定就会不去了。陆寒筱眨着眼睛,想看清楚陆遥风的神色,是不是如她心里所想一般?陆遥风含笑望着她,不避不掩,任由她看,湛然清仪。 “想,当然想了。”陆寒筱作出很开心的样子,“三哥不但要考上,还要考好。” 陆遥风问,“要考得多好?” “第一名,要考第一名。”陆寒筱伸出一根指头强调,“这样,我就有了一个最了不起的哥哥,谁也不敢欺负我了。” 陆遥风笑得很开心,他只觉得内心里有一处荒芜了很久,空荡了很久的地方,一时间,被这满地的月色,满园的花香都填满了 ,他一把将陆寒筱拉进怀里,在她的后背拍了拍,他什么都没有说,却丝毫不让人怀疑他应下了陆寒筱的话,她会有一个最了不起的哥哥,再也不会有人敢欺负她。 “就算进去了,每年也会放假,我还是能回来看你的。”陆遥风安慰她,他松开她,扶着她的肩,“再说了,你也会一天天长大,到时候也可以去英国看我,或者去英国读书。” 陆遥风是担心他一走之后,陆寒筱一个人在家里会被欺负,会害怕。但,陆寒筱到底不是真正的小寒筱了,她好歹也是活到了十九岁,心理年龄还多了十三年,“三哥,你不要担心我,我自己会照顾自己的,不管怎样,还有奶奶,有吴婶,还有瑾瑜的妈妈,她们都会照顾我。” 她怎么能拖他的后腿呢?与其留在陆家和高玉凤母子打一场争夺战,还不如少年意气风发地出去闯荡,成就一世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