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撩汉日常》 第1章 楔子 女儿国,邀月殿。 “百年蛤|蟆皮,百年东海珍珠,百年板蓝根,百年女儿红,百年普洱茶,百年蝙蝠眼,百年老妪裹脚布……” 这日月黑风高,我捏着鼻子将以上百年宝物放入一锈迹斑斑的铁盒中。 这铁盒看似普通,却是我从国库第九层第九个木架第九格旁边的角落里所发现。 半个月前,我擦掉铁盒上挤满指甲壳这么厚一层的灰,发现上面写着笔力遒劲的四个字,这四个字嘛……我看不懂。 但我是谁? 九州女儿国大公主邱纤是也! 想要知道四个字外族文字是何意还不简单,只要我让太傅去问她嫂嫂的侄女的挚友的大姨妈,也就是精通九州七国语言的才女雪霸便可。 所以这铁盒上到底写的是什么字呢。 雪霸告诉我,这四个字翻译成女儿国语,分别是“许”,“愿”,“宝”,“盒”。 没错这个看似扔在路边连乞丐都不会捡的破铁盒便是传说中集齐七件宝物便能召唤神仙许愿的许愿宝盒!!! 至于那七件宝物便是我刚才放入铁盒中的百年蛤|蟆皮,百年东海珍珠,百年板蓝根,百年女儿红,百年普洱茶,百年蝙蝠眼,百年老妪裹脚布…… 这神仙的喜好简直就是奇葩中的战斗机!!!单是拿到百年老妪的裹脚布时,我便吐了三回,整整三日没吃下半口饭。 不过好在我的鹅蛋脸也因此瘦成了瓜子脸,棒棒哒! 咳咳,言归正传,当我把这七件宝物放入许愿宝盒后,然后…… “神仙?” 我敲了敲铁盒,没反应。 “芝麻开盒?” 我敲了敲铁盒,还是没反应…… 于是乎我倒了一杯热茶喝了半口,挑眉悠悠说道:“在装高冷的话,本公主就把你扔进茅坑里哦。” 我话音刚落,一阵妖风,厄不对是仙风袭来,便见身上只穿着长裤,光着膀子,一头及腰银发还在滴水的神仙出现在我面前。 这胸……还真小,我的目光从神仙白皙的胸口移到她泛红的脸上道:“神女,本公主有愿要许。” “你说什么?” 这神仙不但胸平,耳朵还不好使。 我又喝了半口热茶,清了清喉咙重复道:“神女,本公主有愿要许。” 只见脸颊越来越红的神仙,猛地拍往自己胸前拍了一掌,炸毛道:“小爷我可是男的!邱纤你是不是瞎!” “你……是男人?”我的神!这还是我头一回见到活的男人!我抽了抽眼角,原来胸前微微凸起的部分是胸肌啊,这胸肌也太见状了些吧,与他这张倾国倾城的脸太违和。 “违和你妹!” 神仙一个爆栗砸在我头上,我错愕道:“你能读出我心中所想?” 男生女相的神仙冷哼一声,叼叼地说:“废话,小爷我可是神仙!有屁快放,有愿快许,小爷我还要继续沐浴。” 能动口的事,我绝不动手。既然他会读心术,我连口也懒得动,便在心中问道:“厄……神仙你叫什么名字。” “坈昳。” “坈昳上仙啊,你老家哪里人?” “九重天,无垠巷。” “你今年多大?” “一万九千八百七十六岁。” “这铁盒是你真身?” “恩。” “婚否?” “我还……”回过神来的坈昳紧攥着手,咬了咬牙道:“许愿就说,不许愿就滚。” 害怕坈昳真被我气得回去洗澡,我道:“坈昳上仙,实不相瞒,我自幼便生的一颗七窍玲珑心,玉帛锦衣,金银珠宝于我而言不及一杯清茶更能得我心。” 坈昳闻言双手抱臂,挡住重要部位冷哼一声:“炫富穷三代。” “……” 掐着吃夜宵的时间快到,我轻咳两声,一脸严肃地开口说道:“坈昳上仙,既然我能找到你,便证明我有仙缘。我欲成仙,还望坈昳上仙成全。” “你说什么!” 这坈昳上仙果然耳朵不好使,我又加大声音重复道:“坈昳上仙,既然我能找到你,便证明我有仙缘。我欲成仙,还望坈昳上仙成全!” 听清楚我说的话后,坈昳看了看窗外的月色,又看了看他白皙的脚丫,最后缓缓伸出三根手指道:“要不我给你三千美男如何?” 我斜眼道:“你觉得我堂堂公主会缺男人?” “可……这可是女儿国。” “……”我默了默道:“在我女儿国要男人有屁用!我不管,要么渡我成仙,要么我渡你成屎神仙,二选一。” “……”坈昳抽了抽眼 角:“厄,其实渡你成仙也并非难事。” “真的!”这许愿铁盒诚不欺我啊。 “不过你必须完成我所交给你的十二项任务,而且……” “没问题。拉钩成交!” 这日年幼无知的我一听坈昳有办法渡我成仙,便立即强行掰起坈昳的小拇指拉钩,定约。 殊不知,此坈昳乃正坑爹…… 第一章 身体好似被马车碾过,浑身酸痛。 脑袋好似被驴踢过,昏沉发涨。 “这里是……” 当我睁开眼时,险些一个踉跄跪在一座坟前。不过好在我反应够快,单手触地,一个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后空翻,完美着地,高举双手。 开什么玩笑。我乃九州女儿国大公主,一双玉膝只跪过天地和我娘,岂会跪一座出来打酱油的孤坟。 我拍了拍手掌上的灰,瞳孔在触及我的双手时蓦地放大。 这十指满覆老茧,又胖又丑的手怎么可能是本公主的? 我宛遭雷劈般的目光从这双油腻的肥手移至水桶腰,再顺势而下便是一双触目惊心的大象腿…… 本公主婀娜多姿,前凸|后翘,盈盈一握的小身板呢??? 险些爆血管的我望向飘在天边一朵乌云,以洪荒之力怒嚷道:“坈昳你这货到底对本公主做了什么!!!” 为何本公主会跟傻缺一样,仰着脖颈,朝着天空的乌云河东狮吼? 只因在我被坈昳施法送来这冬青镇之前,他道,若是我有事要找他沟通,便对着天上的乌云喊话便可。 等等…… 为何我会知道此处是冬青镇? 为何我脑中竟不断有奇奇怪怪的画面闪过? “那是因为你现在的身份是这冬青镇上屠夫的女儿邱纤,并非九州女儿国大公主。不然的话,以你的实力任何问题都能用钱解决。接下来的任务对你而言还有何难度?” 我摸着“邱纤”的双下巴:“说得在理。所以……我现在要以这冬青镇屠夫女儿的身份去完成所有的任务?” “没错。” 我朝着乌云的方向伸出手道:“任务清单给我。” “这个嘛……天机不可泄露。适当的时候,你只会知晓。” “这任务竟还是随机触发啊。” “可以这么说。你在此处历练的三年等同于你在女儿国昏睡三日。邱纤既来之则安之,好好享受这场求仙历练。小爷赶着去百合苑参加相亲大会,暂时没空跟你闲聊,回见……” “喂,坈昳上仙,历练可以有,能不能给我换个外形过关的身体?” 彼时,天边的乌云渐渐离我远去,寂静的山坡上回答我的却是一道从我左边大约三丈的距离传来的声音。 “小纤,我已经说过跟多次,你很美。你瘦一分,我便心疼一分。现在你丰腴的体态刚刚好,你又何苦为此自寻烦恼?” 是男人的声音! 等等,重点不是这个。 重点是谁递我个金盂让我先吐一吐…… 以我现在虎背熊腰,肥的直接可以从这山顶滚下去的身形,这男人竟还能睁着眼说瞎话,还真是……难为他了。 我抽了抽嘴角,脑海中不断闪过的画面让我瞬间得知,这个国字脸,左边颧骨处有一颗大黑痣,黑痣上还长着一根毛的男人叫步爻廉,是冬青镇上的穷酸秀才,家里已经穷得只剩一张床。而我和他则是青梅足马的关系,小时候他便开始忽悠“我”,说“我”甚美,骗得“我”小鹿乱撞从家里偷肉给他。长大后,他还是忽悠“我”,说“我”甚美,骗得“我”便卷了夫家的钱财打算和他私奔。 这“邱纤”到底是眼瞎,还是从小到大只用脚趾头思考问题? 居然会傻傻地相信步爻廉的话。 我堂堂九州女儿国大公主岂能干出与人私奔这等勾当。 看向步爻廉,我的目光却不由落在他左边颧骨那颗大黑痣上随风飘动的寒毛上。 身为女儿国历九月出生的女子,我紧攥着手,强行压下想要上前拔掉他那根寒毛的冲动! 为分散注意力,我道:“步爻廉,我改变注意了,不会跟你离开冬青镇。” “小纤,你撒谎时,眼神总是飘忽不定。傻丫头,你别担心,等我们离开冬青镇,就能开始新的生活。” 步大哥,我眼神飘忽,那是因为我不想残忍地拔掉你引以为豪的毛啊。 只要这毛一刻在我面前飘,我便一刻觉得揪心。 为迅速和他理清关系离开,我道:“步爻廉,我眼神飘忽不是因为我撒谎心虚,而是因为我决定辜负你,独自开始我的新生活。” “小纤你……” 那根毛随着步爻廉情绪的波动,而波动…… 连脚趾头都捏紧的我迅速转头嘀咕道:“不能再看下去!否则我……” “小纤你说什么?是不是你我私奔之事被蓝裴发现,是他逼你来和我斩断情丝的?” 手臂突然被步爻廉猛地一拽,他那根长在黑痣上的毛再度出现在我面前,而且距离更近,晃动得更加厉害。 是可忍孰不可忍! 步爻廉,是你那根毛先动手的! 于是乎,一声惨叫划破天际。 步爻廉难以置信地看向被我攥在手中那根再也飘不起来的毛,微微张了张嘴,指着我鼻孔怒道:“小纤,你这见钱眼开,水性杨花的女人,竟为蓝裴而伤我……你也不看看你这一身膘,有哪个男人会喜欢。我步爻廉也是看在你我多年情谊的份上,原本打算拿到蓝家的钱,便好生和你过日子……” “可是你并不爱我。你对我好,不过是因为我为你偷我爹的猪肉,为你偷蓝家的钱财。你只是因为愧疚所以才昧着良心说把我说成是你心中盛开的水仙花。” 步爻廉闻言一怔,眼中腾起的戾气转瞬消失不见,他支吾道:“你……怎会知道?” 丢掉手中那根恶心的毛,我斜眼道:“本公……小姐只是胖又不是傻。喏,这全当是我给你的分手费,够你上京考取功名所用,也够你去百花楼住上一个月。这钱要怎么花,随你。我们的关系就此两清。” 无视步爻廉眼中的震惊,我说着将我挎在肩头的包袱塞到步爻廉怀里,长发一撩不带走半颗尘埃,便哼着歌朝山下走去。 “求仙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我哼着歌走在人声鼎沸的长街上,周围有各种类型我所从未见过的男人。老的少的,胖的瘦的,白的黑的,简直要看花我的眼睛! “娘亲,这胖姐姐是不是就你所说的没见过世面的村姑?” “……” 胆敢说本公主是没见过世面的村姑! 我低头看向那扎着冲天辫笑话的孩童瞪大眼睛,在女儿国时我若怒目一瞪,周围伺候我的宫女定会被吓得抖三抖,而此时那孩童非但不怕反而指着我笑道:“娘亲,你快看这没见过世面的村姑像不像一头猪。” 因孩童的笑声,我只觉周围无数道异样的目光落在我身上,这种就像是犯人游街的感觉是本公主从未经历过的。 快逃走! 脑海中突然蹦出这三个字,我黯然垂眸,捂住胸口的位置,清晰的感受到心中涌出的酸楚。 这酸楚是……“邱纤”的自卑。 这冬青镇的“邱纤”一直都活在自卑的阴影中,所以明知步爻廉是在忽悠她,她却因这份“善意”的欺骗而感激步爻廉,想要给他生猴子。 这神逻辑……简直令我无力反驳。 “逃”这一字绝无可能出现在九州女儿国大公主的字典里。拽住孩童的冲天辫,我轻易将其提起:“小屁孩,你娘没教过你如何尊重人,今日姐姐我便来教你。” 双脚突然一空,之前还像小猫一样张牙舞爪的孩童瞬间变成一只不敢吭声的死耗子。 孩童的娘亲见状立即大喊大叫上前捶打我的手臂:“死胖子,快放下我的孩儿!” 见我手臂一扬,孩童哇的一声被我吓哭。 这刺耳的哭声尖锐至极就如同一把快要刺穿我耳膜的利刃。我用另一只手捏着孩童的脸颊道:“你若再哭我就把你像西瓜一样抛出去。见过抛西瓜没有,里面红红的西瓜汁全都会流出来。” 孩童的哭声和妇人的喊声在这一瞬戛然而止,孩童瞪大眼睛看着我,那小眼神和害怕被我杖责的宫女如出一辙。 “小屁孩,你倒说说看谁是死胖子?谁又是没见过世面的村姑?” 被我以武力镇压的孩童憋着嘴想了想,胆怯的眼神从我脸上移至妇人脸上道:“是娘亲。” “厄……” 周围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路人瞬间发出一阵闷笑声。 “说得好。”余光瞥见妇人铁青的脸,我随即将孩童放到地上,从怀里拿出用素油纸包递到孩童面前:“记住了没见过世面的死胖子村姑就是你娘亲。这鸡腿赏你吃。” 孩童就是孩童,见到好吃的便两眼放光,连亲娘也可抛。 见孩童接过鸡腿,见妇人随即抽出腰间的竹篾,我拍了拍手犹如一只胜利的公鸡仰着头走出人群。 “邱纤。” 不想我刚走出人群,便听见有人叫我的名字。 这声音……从天上传来,难道是坈昳? 彼时一阵清风袭来,我回眸寻声望去,只见那站于朱楼上的男人一袭白衣胜雪,三千青丝如瀑,长身如鹤而立,就像是从天而降的吊死鬼。 我抽了抽嘴角,望向那男人缓缓举起手,挥了挥爪子。 没错,这脸色惨白如纸的男人便是“我”患有绝症的小叔叔,蓝奕。 第二章 茗玉斋包厢,也就是之前蓝奕所站的那座朱楼内,看向满桌色香味俱佳的素菜,我抽了抽眼角,只觉这小叔叔,真抠! “小叔叔,有话直说,天下没有白吃的素斋。”这具身体有关蓝奕的记忆并不多,具体说来“邱纤”也只是在大婚那日见过蓝奕一面。 那日“邱纤”盖着喜帕正与蓝裴面对面交拜时,蓝奕突然两眼一闭倒在地上,据野郎中说,若非他来得及时,趁亲朋好友都在场这场婚礼可以直接改为葬礼。而自那以后的半个月,“邱纤”在蓝府中皆不曾见到过蓝奕。 “难道阿奕就不能单纯请嫂嫂吃顿饭?” 低头吃素肘子的我感受到蓝奕朝我投来的目光,我却没有抬头。 谁乐意吃饭的时候对着一张死人脸,搞得自己不像是在吃饭,而在吃纸钱。 我啃着素肘子支吾道:“你不曾打心眼把我当成是你嫂嫂,又何来的单纯?” 耳边响起蓝奕一声轻笑:“嫂嫂,何以见得?” 不得不说这软绵绵轻飘飘的声音还挺好听的,就像是有一根羽毛从我心尖扫过。 作为实打实的音控,我啃肘子的动作一顿,蓦地抬起头看向蓝奕道:“你再笑一个。” 只见蓝奕唇角的笑一僵,翻脸比翻书还快,他道:“既然嫂嫂已偷拿库房的钱财,为何不离开。” 看吧。这吊死鬼果然知道“我”和步爻廉私奔的事情。蓝家库房又不是茅厕,岂是“我”半夜摸黑就能随便进的地方。 在“邱纤”和蓝裴成亲的第二日,蓝裴便因生意上的事情赶去外地。而蓝老夫人把脸面看得比老命还重,就算不喜欢我,也绝不会铺路让“我”愉快地私奔。 所以综上分析,在蓝家能够撤走库房的人,又特别想让我滚出蓝家的,除了我相公蓝裴,我婆婆蓝老夫人之外,便是我眼前这吊死鬼,蓝奕。 见吊死鬼也不再笑,我冷哼一声,又继续低头吃肘子,一边支吾道:“谁说我要离开。这不过是我给步爻廉的分手费,省得他今后继续来缠着我,败坏本公……小姐的清誉。” “你是说你从未想过离开?” 只见一只修长惨白的手扼住我胖乎乎的手腕,看到本在我口中的素肘子渐渐离我远去,这糟糕的心情等同于我正在出恭的时候被人打断。 我深吸一口气,将那一句“给本公主拖下去跪榴莲!”生生收回腹中,抽出被蓝奕 拽住的手,猛地一掌拍在他的后背上道:“小叔叔,别以为你们蓝家在冬青镇上开有十八家烧饼店,我邱纤就看得上眼。大家都说蓝裴是因为一纸婚约而插在了我这块猪油膏上。我……我呸!我邱纤上得了荒山打得来猛虎,下得了深海捕得回鲨鱼,那些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姑娘跟我一比简直是弱爆了。你以为我想嫁给蓝裴?若非我爹一听说我不嫁,便学你那般两眼一闭往地上一趟,我邱纤绝不会因为每天有烧饼吃,而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 “邱纤,你……” 我说仍觉不痛快,便又猛地往蓝奕后背猛拍了四五六七八下,直到他身形一斜,像秤砣般砸到我身上。 怎么情况! 难不成说不过就装死?! 见突然倒在我怀里的蓝奕脸上变得铁青,唇色发紫,活脱脱一副被我拍断气的模样,我被吓得浑身一抖,便见靠在我怀里的蓝奕噗通一声闷响后脑勺着地,一动不动平躺在地上。 “喂,蓝奕……”我蹲下身去探他的鼻息,随即双脚一软跌坐在蓝奕的肚子上。 不是吧。我刚来第一天就弄死了自己的小叔叔?! 从来没有杀过人或者间接杀过人的我不由被吓得想要大声尖叫,好在我乃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九州女儿国大公主,如何采取急救措施我还是知道的。 虽在“邱纤”本尊的意识里一个叫做“男女授受不亲”的词,但在这性命攸关的节骨眼上,我也管不了那些乱七八糟的词,摆正蓝奕的脸,便深吸一口气送入蓝奕的口中。 在我的唇触碰到蓝奕唇的一瞬,一股淡淡药香在我口中弥散开来。 “蓝奕,你别死啊!” 趁着换气,压胸的间隙,我大喊道,随即又把自己的唇印在他的唇上。 如此反复。 在这冬青镇,跟男人私奔被抓回来会被浸猪笼,害死小叔叔同样会被浸猪笼。 在我已经琢磨好如果被浸猪笼要如何逃生时,耳边竟想起一阵微弱的咳嗽声。 “蓝奕你没死?” 见蓝奕缓缓睁开眼,此刻我只想在女儿国放上三天三夜的鞭炮来形容我激动的心情。虽说“邱纤”的双手曾杀过猪,但我是要修仙的人,绝不能在这场历练中杀生。 “你……” 此时我正跨坐在蓝奕身上,正张脸近乎是贴在蓝奕的脸上。 “你没死就 好!我这就带你去找野郎中。”见蓝奕的脸顿时泛起一层血色,我长松一口气,立即站起身就像从前扛野猪猛虎那般,将蓝奕抗在肩头上匆匆朝野郎中的医馆而去。 “快看这不是烧饼第一家大老板蓝裴新娶的媳妇吗?咦,为何她就像扛野猪般扛着烧饼第一家的二老板?” “怎会像扛野猪,二老板体弱多病,可比野猪轻。” 大哥你的关注点是不是有哪里不对。蓝奕比起野猪简直是轻太多! 此时我的手正搭在蓝奕的屁股上,却觉这人除了皮就是骨,就好像没肉似的,硌着我手疼。 “邱纤,你快放我下来。”在听到别人指指点点的话后,蓝奕的脸变得更红。 “迂腐!”感受到蓝奕的身子比起之前变得更加僵硬,我冷哼一声却并未停下脚步,蓝奕神情一怔,对上他向我投来的目光,我道:“就算我现在放你下来,你有力气走路吗?没力气就算说话,省得你一口气接不上来死在我肩上,让我为你的死背黑锅。” 我的话极是有效果,蓝奕闻言便不再说话,只是他看向我的眼神却与之前有些不大一样。他的眼神就像是“邱纤”的爹爹目测一只猪有多重时的眼神。 这日我扛着蓝奕去到医馆时,野郎中正双脚搭在桌案上一边抽着水烟,一边看话本。 “男频文。”我将脑袋凑在野郎中身旁说道。 “废话,我一个大老爷们难道还看女频文!” “厄……你也可以看看断袖文。” 野郎中在吐出烟气的同时翻了一记白眼:“脑子有病请出门左转走到头,乱葬岗专门回炉再造脑残,本医馆只医治跌打损伤。” “那疑难杂症你不医?” “本郎中这不忙着看话本哪里时间医治疑难杂症,若是疑难杂症我也劝你出门左转走到头,乱葬岗可令你重获新生。” “你的意思是让我把蓝奕直接扔进乱葬岗?” “赶紧去!等等……你说蓝奕怎么了?”抬头看到被我扛在肩头上的蓝奕,野郎中神情一变,立即扔了手中的水烟和话本,站起身为蓝奕把脉。 “竹安,你的脉象如此虚弱,之前可是有背过气?” 竹安是蓝奕的字。 看不出来这野郎中有两把刷子,居然仅是把脉便能猜出蓝奕之前的遭遇。 “恩。”蓝奕应了一声,还以为他会将之前在 茗玉斋所发生的事告诉野郎中,结果蓝奕却在看了我一眼后道:“喝茶时不慎被呛到。” 这蓝奕忽悠人的语气竟如此自然。我闻言抽了抽眼角。 “来搭把手。”我缓缓蹲下身让野郎将蓝奕扶到木椅上。 野郎中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气若游丝的蓝奕身上,此时闻言,这才将目光转移到我身上。 一丝诧然自野郎中眼底闪过,他上下打量着我问道:“蓝夫人是你及时发现背过气去的竹安?” “恩。我小叔叔他可有大碍?” 野郎中转而用同情的眼光看向蓝奕嘀咕问道:“这人生第一次竟来得如此惊悚。想来我需多开几幅方子给你养养心。” 蓝奕闻言却淡然道:“无碍。我从未奢望,又何来惊悚。还在照原来的方子开便可。” 为何这两人的对话……我听不太懂。 就在我琢磨着是直接再把蓝奕给扛回去,还是喊蓝家的人来接他时,蓝奕又道:“嫂嫂,你可先回去。待会野郎中自会安排人送我回府。” 这吊死鬼小叔叔还挺有眼力的,看出我在纠结,便主动开口。 “好。”我扬起的手正准备落在蓝奕的肩头,却转瞬害怕羸弱的蓝奕直接被我一掌拍散架,但我的手已在半空中,不可能再尴尬的收回来,我便将爪子轻轻落在蓝奕的头顶上,就像抚摸我养在邀月殿中的那头雪狼般,在野郎中震惊的目光下,轻柔地摸着蓝奕的发丝道:“那你在此多休息会。我便先回府。” 第三章 果不其然,如我所料,当我前脚刚踏入蓝府,后脚便有小丫鬟跑来告诉我,蓝老夫人叫我去后院喝茶。 “恩,好。” 我揉了揉额头,在脑海中搜索有关蓝老夫人的一切。 蓝老夫人名张莲,及笄那年便嫁给蓝勋。虽说蓝老夫人是秀才之女,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卖烧饼的也就只能跟着卖烧饼。不过蓝老夫人读的书不少,曾看过一个制作烧饼的秘方,蓝氏夫妇便凭借着一秘方,还有蓝老夫人的生意头脑,将一烧饼摊发展成一家总店十七家分店,只要有人的地方三里之内定有烧饼第一家的规模。 为发家致富,蓝老夫人为此倾尽心血,却忘了关怀自己的丈夫。所以当有一日蓝勋拎着私生子回家时,极爱面子的蓝老夫人在府上一哭二闹三上吊,上吊未果便寻思着用剪子了解自己,结果蓝勋在与蓝老夫人拉扯之中不慎被剪子直戳心窝,而一命呜呼。 蓝勋在断气之前,唯一来得及说的便是求蓝老夫人视蓝奕如己出。 蓝勋去世,蓝老夫人在灵堂里不眠不休整整呆坐了七日。就在大家以为蓝老夫人会因此而一蹶不振时,她却又跟没事人一样,继续经营生意,将蓝裴蓝奕二人抚养成人。 对于像蓝老夫人这般意志坚强的人,我甚是佩服。 此时正坐在后院中品茗赏花的蓝老夫人穿着她万年不变的素色黑衣,花白长发一丝不苟地用玉簪盘起,脖颈间带着一串象牙菩提子。 “婆婆,好香的碧螺春。” 之前急匆匆扛着蓝奕去到医馆尚不觉得渴,如今看到这汤色金黄的茶水,便忍不住端起茶杯一口豪饮。 见我径直坐到对面,蓝老夫人的目光不由落到我握在手中的五彩瓷杯上,耳边随即响起阴阳怪气的声音:“邱纤你在邱家喝惯凉水,如此牛饮,倒也未尝不可。但这香茗却是要浅啜细品。想来你也品不出茶,你手上这只瓷杯是蓉儿的。若你渴的话,这煮茶的井水你倒是可以直接喝。” 蓝蓉是蓝老夫人在三年前所收养的义女。 我闻言握住瓷杯的手一顿,只觉若是我在大力些,手中的瓷杯定会被我捏成渣渣。 说好的请我喝茶呢?敢情是打着请我喝茶的名号,来拐弯抹角地挖苦我。 这蓝老夫人简直是嫌自己命不够长,活腻了? 在女儿国谁不知晓本公主最讨厌的就是这般没种直接开骂,拐着弯贬低对方,努 力保持自己仪态偏偏又仗势欺人者。 但凡让本公主看到这种人,这种人的下场则是被贬为奴,让其浑身的高傲,从此被人像尘埃般踩在脚下。 “来人,去取一只盛水的大碗来,再将大夫人手中的瓷杯拿去用沸水煮上三回。不然待会蓉儿回来,见她的专用茶杯被别人喝过,定要哭闹。” 别人? 取一只大碗,当我是乞丐?! 天知道,我简直是用尽吃奶的力气才忍住没将壶里的热茶泼到这张老脸上。 咔嚓一声脆响,看向蓝老夫人神情一僵的脸,我道:“这廉价瓷杯还真不好用,轻轻一握就碎成渣。还好蓉儿还没回来,否则划破嘴就不好。婆婆你说是不是?” 不待蓝老夫人说话,我又道:“还有在娘家我惯喝的是鹿茸虎爪酒,像婆婆这种劣质的茶也只能权当解渴之用。哎哟,这种茶我一喝完就肚子痛,恕婆婆见谅,媳妇赶着出恭,便不陪婆婆继续喝这种茶。” 此时蓝老夫人的嘴脸,我多看一眼,便多糟心一瞬。 我连忙捂着肚子就跟躲瘟疫般,从后院逃之夭夭。 回到屋内,我趴在窗前不由长松一口气,之前“邱纤”在嫁进蓝家后,除了成婚第二日请安,蓝夫人便以礼佛为由,不曾再召见过“邱纤”。 不想今日竟来了闲情雅致,打算以奚落我这个儿媳妇为乐。 这世上能够欺负到本公主头上来的人,恐怕还没出生。 我掀起衣袖,手臂上一颗殷红的朱砂痣落入我眼中。此时我极是庆幸蓝裴看不上“邱纤”,“邱纤”也不喜浑身铜臭味混搭烧饼味的蓝裴。 如今我来此是为历练,并非来着蓝家当媳妇的。 然而就在我琢磨着要如何与蓝裴和离时,脑中突然响起一道声音:“九州女儿国邱纤,你来此的第一个任务便是与蓝老夫人建立良好的婆媳关系。” “坈昳你说什么???” 我闻言脚一软,险些被坈昳的话吓得直接给跪了。 只听那声音道:“我并非坈昳上仙,而是负责告诉你任务的灵犀镜。” “呵,坈昳别以为你捏着鼻子,本公主就听不出来你的乡音。” “厄……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你的第一个任务已经出来。所以你暂时还不能离开蓝府。” 我蹙眉质问道:“修仙的历练难道不应该是 降妖伏魔,拯救苍生吗?你让我和那朵老白莲花搞好关系是几个意思!” “谁说历练一定要是降妖伏魔,拯救苍生?作为神仙,最重要的并非能力,而是要有一颗能忍常人不能忍之心,若是你能做到,方可通过这第一关试炼。当然大公主也可以选择放弃,我也好收回精力,全身心专注于相亲大事。” 好像坈昳说的有几分道理,我摸着双下巴问:“你去百合苑相亲失败了?” 脑中顿时响起坈昳炸毛的声音:“谁说小爷相亲失败,只是小爷眼光太高,一般的仙子看不上罢了。” “厄,是吗?照常理来说,女神一般是不需要相亲的,需要相亲的几乎都是一般的仙子,或者二般的仙子。既然你要求高,又何必去相亲,做好孤独终老的觉悟便是。省得花钱打扮捣腾,花精力卖弄风姿。” “邱纤,像你们女儿国这种从不知情为何物的奇葩懂个屁!小爷懒得跟你废话,浪费口水!赶紧滚去捣腾你的任务,回见!” 什么叫懒得与我废话。分明就是被我戳到痛处无力还击。 待坈昳的声音消失之后,我如同死狗般将脑袋耷拉在窗沿上。 十八年前,蓝勋在山林中险些丧命于猛虎口中,被“我”爹所救。“我”爹是男人,蓝勋也是男人,即便蓝勋对“我”爹心存感激,亦是不能以身相许,遂定下我和蓝裴的亲事。而以前邱蓝两家,一家摆摊卖猪肉,一家摆摊卖烧饼,还算是门当户对。 但如今蓝家生意越做越大,蓝裴已成为冬青镇四大富商之一。若不是因为当年那一指婚书,蓝家又怎会娶“我”过门。 现衣食无忧,雍容华贵的蓝老夫人更是看不上我这一虎背熊腰的屠夫之女。 今日蓝老夫人看我的眼神就如同看下人一般,眼中写满鄙夷不屑。本公主恨不得把她的面门摁到地上,眼不见心不烦,像这样的女人,要本公主如何和她打好关系…… 难道真要本公主放下尊严,就像讨人欢心的狗一般,对着老蓝夫人摇尾巴卖好? 想想那画面,本公主宁可选择投井。 “求仙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余辉渐隐,我有气无力地哼着歌,不由见一抹白影从我窗前飘过。 我之所以用“飘”这一字并非是因这白影的速度快,而是因其太单薄,仿佛下一瞬便会乘风而去。 “小叔叔。”我望向那 抹白影唤道。 蓝奕脚步一顿,转头朝我看来。 袭来的劲风拂起蓝奕如瀑的青丝,害怕蓝奕被风吹着。我掩去眼中闪过的精光,扬起笑,朝蓝奕挥了挥手:“小叔叔外面风大,要不要进来喝杯热茶?” 此时我已想好,若是蓝奕拒绝的话,就凭他那小身板,我直接拽他进来便是。 结果站在青竹旁的蓝奕却浅笑应道:“好。” 蓝奕这一笑…… 难道是我眼花?为何会觉得蓝奕刚才的笑好似清晨的曦光般轻柔温软? 待我眨巴着眼,再次朝蓝奕已收起唇角的笑,再度呈现我面前的则是一张毫无生气的死人脸。 蓝奕走进屋,坐到红木桌旁,我问道:“小叔叔,想喝何种茶?” 蓝裴屋中不缺好茶,我拉出抽屉,挑选蓝裴珍藏的香茗。 此时我虽背对着蓝奕,却能明显感觉到蓝奕落在我后背上探究的目光。若非我胖得都已不敢照铜镜,我定会怀疑蓝奕对我有产生非分之想。 “小叔叔,你体弱气息,不若饮这珍藏二十三年的白牡丹可好?”我拿出一青花瓷罐转身笑问道。 蓝奕眼底闪过一丝诧然:“嫂嫂仅是一眼便能辨出茶龄?” 糟糕! 冬青镇的邱纤喝茶全都一个味,连碧螺春和铁观音都分不出来,更不用说辨茶龄。 我支吾道:“厄……这是蓝裴怕我找不到茶喝,在临走之前他告诉我的。” 蓝奕闻言沉吟道:“嫂嫂,这抽屉里的茶皆是大哥的珍藏,连他自己都舍不得喝。” “所以你的意思是蓝裴更不可能舍得让我喝?”我立即辩驳道。 蓝奕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目不转睛的盯着我。 是我脸上有眼屎? 没有啊。我摸了摸眼睛。 还是我嘴上还沾着素肘子的酱汁? 就在我纠结要不要拿铜镜来照一照自己的脸时,屋内再度响起蓝奕疑惑轻柔的声音:“嫂嫂,我觉得今日的你和从前的你很不一样。” 第四章 该不会是这吊死鬼已经双腿跪进棺材里,所以眼中能看到灵异之物,知晓“邱纤”的魂魄已被掉包? 我紧了紧握住青花瓷罐的手。这刚来冬青镇第一天便被人识破,那我接下来的三年还如何在这冬青镇上混下去。 就算这双腿跪进棺材里的吊死鬼能看出此邱纤非彼邱纤,我也打死不能承认! 我有一习惯便是专心思考问题同时,若是还在走路就会出现左脚踩右脚的状况。 过去在女儿国,我极少会专心思考问题,除了修仙之事,任何事我都能够用钱解决。即便是老天不下雨,我也能用八大箱子夜明珠请来老龙王不分昼夜,三天三夜给我下春雨。就算因思考如何成仙飞升之事,而左脚踩右脚,周围的宫女也会自动卧倒在地用身体最柔软的地方给我当人肉垫子。 而此时,见我左脚踩右脚,身体一倾,朝着桌沿磕去。眼中闪过一丝慌乱的蓝奕,为避免我额头受伤,忙用掌心替我挡住桌沿。 两道闷哼声,在屋内同时响起。 这吊死鬼的闷哼声着实好听! 待蓝奕的闷哼声落入我耳中,我甚至忘记额头处传来的痛楚,还想撞一下他比桌沿更硌人的手掌,听听蓝奕如同琴弦被风拨动的闷哼声。 见我眉头紧蹙,用力抵在他掌心上,不吭声。蓝奕忙用另一手将我扶起:“嫂嫂,你可还好?” 陷入那闷哼声久久不能自拔的我这才回过神来看向脸色苍白的蓝奕,随即拽住他那只被我磕断指骨的手骂道:“蓝奕,你脑子里装的是不是屎?伤筋动骨一百天,这红木桌顶多也就两百两银子,被我磕坏再卖一个便是。就算库房不给我拨钱,大不了我上山伐木,自己动手做一张木桌便是。你又何必把自己比桌沿更硌人的手伸过来?这下倒好,我的额头不但被磕得更疼,你的右手食指也被我撞骨折……要知道右手对男人来说是很重要的!” “咳咳……” 听到屋内顿时响起蓝奕虚弱的咳嗽声,我连忙放开他被我握住的右手,改为轻轻托着:“蓝奕,你是不是很痛?要不我再扛你去野郎中那里看看?虽说像这种跌打骨折的小伤我也能治,但你体质比较特殊,我还真怕接骨不成反倒弄伤你。” 蓝奕被我托住的手突然一僵,也不再咳嗽,他说话的语气一变,好似从轻柔的春风变成凛冽的冬霜:“嫂嫂,你为何会知我体质特殊?” 槽糕…… 听蓝 奕突然有此一问,我恨不得一巴掌拍在自己被蓝奕指骨给硌红的脑门上。 我会说我虽不会医术,但对各种动物甚至是人的构造都特别感兴趣,颇有研究吗? 从我托住蓝奕手的一瞬,我便知他的骨头因常年无法吸收营养而比正常人轻上三分。换句话说,蓝奕骨头的硬度跟猪脆骨差不多。 我抿了抿唇,迎上蓝奕探究的目光。开玩笑,当公主二十余载,我又岂会不知这种透过眼神判断对方是否在撒谎的小伎俩。 这种小伎俩对本公主而言,简直是弱爆了。 我蹙眉道:“小叔叔难道忘了,我从小便帮我爹杀猪,骨肉相连,一斤里骨占几分,肉占几分,我一掂便知。虽说小叔叔并非猪也,但我同样能掂出来。小叔叔,你的骨头太脆。”庆幸“邱纤”在杀猪的同时,掌握了这一技巧。此乃实话,自然经得起蓝奕的检验。 如我所料,蓝奕看似淡然的目光却没有错过我脸上任何的表情细节。 蓝奕闻言眼中的神情并无丝毫变化,他道:“嫂嫂,多虑。我不过是身子羸弱了,这指骨劳烦你替我接上便是,不必再去医馆。” “厄……那好吧。”虽说我并未让蓝奕替我挡桌沿,但他却是因我而受伤。心中难免会涌出一丢丢愧疚,再度看向蓝奕苍白的脸道:“小叔叔,兴许会有些痛,你忍着,我动作轻点便是。” 蓝奕淡淡应了一声:“嫂嫂尽管接骨,阿奕无碍。” 临到接骨,这吊死鬼还嘴硬。要知道以他的情况断骨时比正常人痛。接骨时,只会比正常人更更痛。 为分散他的注意力,我道:“小叔叔,你可知为何你会觉得今日的我和往昔的我不一样?” “为何?”蓝奕抬眸问道。 分明是一张死人脸,为何蓝奕的眼睛却不由让我想到我藏在宝库里的墨玉,温润光泽。 见我托着他的手,呆望着他,蓝奕道:“嫂嫂?” “昂?”不想我堂堂九州女儿国大公主竟在他人面前失态,我抽了抽嘴角道:“你之所以会觉得今日的我与往昔不一样,那是因为小叔叔直到今日才发现我的内在美。” 在我说出“内在美”这三个字时,我猛地用力,已将蓝奕折断的指骨掰正。 话音刚落,我瞪大眼睛看了看没有丝毫神情变化的蓝奕,再看了看他已被我接好指骨的手掌。 我所期待的闷哼声呢 ? 这一瞬间,心中的失落,就如同为使自己不长肉,而从昨晚一直饿到今晚,等待着吃一顿全虾宴时,御厨却告诉我虾子还在海里没捞回来那般…… 看向蓝奕掌纹乱七八糟的手,我皱了皱眉,他是如何强忍剧痛不出声的? “嫂嫂,可是已经接好?” 耳边响起吊死鬼变得有些沙哑的声音,望向他额前渗出的细汗,我道:“恩,我办事,小叔叔放一百个心便是。”我说着立即取下束发的木簪,比了比蓝奕食指的长度。 这食指……还挺长的。 在折断一小部分木簪后,我忙翻出“我”从娘家带来的自制药酒涂在蓝奕的食指上。 药酒被我小心翼翼,反反复复涂在蓝奕的手指上,待药效渗透,察觉他微凉的肌肤开始发热后,我便用木簪纱布将其手指固定。 “大功告成!”我长松一口气,笑道。抬眸时,发现蓝奕的目光正落在我的脸上。 我道:“我脸上有酱汁?” 蓝奕神情一怔,耳根微红地缓缓摇头。 既然我脸上没眼屎,没酱汁,蓝奕他为何一直总盯着我的脸看? 我眨巴着眼,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定是如今我的脸太大的关系,挡住蓝奕的视线,所以他的目光只能落在我的脸上! 好想再看一眼本公主的瓜子脸…… 思及至此,一股淡淡的忧伤涌上心头。 顿时只想静静的我望向窗外高悬的明月道:“天色不早,小叔叔且早些回屋歇息。明日我再替小叔叔换药。” 既然我已下逐客令,蓝奕自然不会继续呆去。 只是他走到门口时,脚步突然一顿道:“之前阿奕以为嫂嫂的心在那步秀才身上,这样的婚姻对大哥而言便是不公,所以阿奕才会希望嫂嫂能够离开蓝家。看来是阿奕误会了嫂嫂。” 小叔叔,其实你火眼金睛,并没误会呢。若非我出现,正在的“邱纤”估计已经成功和步爻廉跑路。 此时吊死鬼背对着我,除了他单薄的背影,我看不到他的神情。 不想他这一私生子与正房嫡子兄弟情深。 “喂,小叔叔。”见吊死鬼迈出脚准备离开,我唤住他道:“就你这小身板,还有精力咸吃萝卜淡操心,是嫌命不够长?安啦,你且洗洗睡,我绝不会做出对不起蓝裴的事情。”就算 要离开蓝府我也会光明正大地和离。 吊死鬼闻言依旧没有回头,只道:“嫂嫂也早些休息。” 休息个屁!望向蓝奕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我不由一声长叹,随即抱着菱花小镜坐在床上陷入纠结。 要不看看“邱纤”到底相貌如何? 看? 兴许我会吓得一整夜睡不着。 不看? 我便会一直琢磨这件事,睡不着。 于是乎,我便这般抱着菱花小镜,在看与不看的矛盾中渐渐进入梦乡…… 翌日。 天尚未亮,一道聒噪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大夫人,老夫人让你去前厅请安。” “大胆刁奴竟敢扰本公主清梦,给本公主拖出去跪三个时辰的榴莲!” 拽住我胳膊的手一僵,下一瞬那声音再度响起:“大夫人,你快醒醒!” “谁是大夫人,本宫乃是九州女儿国大……等等,我这是在何处?” “回禀大夫人,你现在是在蓝府侯琴苑中。老夫人她正等着你前去请安。” “蓝府侯琴苑?”我闻言蓦地坐起身看向穿着朴素的女婢筱三,随即又看向被她拽住的胖胳膊。 该死!我怎就忘了,自己现在是坈昳坑来冬青镇的“邱纤”! “那个……我梦到自己是公主来着。”抬头望向筱三焦急的小眼神,我道:“你方才说老夫人让我现在去给她请安?” 婆媳之间这场没有硝烟的战场,该来的总归是要来。 打从我昨日在后院中捏碎瓷杯那一刻起,我便已料到蓝老夫人定会将她吃斋念佛的精力转移到我身上。 待我撸了撸袖子去到前厅时,不想那只吊死鬼竟也在。 第五章 “邱纤给婆婆请安。” 人与人最基本的尊重呢?望向因余光藐视我的蓝老夫人,我紧攥着双手,强忍抬起她下巴的冲动,扯着嗓门喊道:“邱纤给婆婆请安!” “聒噪。”蓝老夫人浅浅抿了口茶在我面前摆谱。 我缓缓抬起自己紧握成拳的手,若是这次她还不满意的话,我就…… 想到要和蓝老夫人建立良好的婆媳关系,我僵硬地扬起一抹笑,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又道:“邱纤给婆婆请安。” 然,蓝老夫人还是不用正眼看我。 “婆婆,有蚊子!”我猛的一掌拍在她放茶杯的木桌上。 咔嚓。 我缓缓收回手掌,只见那木桌还有蓝老夫人新爱的茶盏便在顷刻间四分五裂。 “放肆!” 这回受到惊吓的蓝老夫人紧皱着眉,肉痛地看着碎在地上的茶盏,转而终于肯抬起头来正眼看我。 藐视本公主之人,即便是本公主的婆婆,我也有一千种办法收拾她! 此刻我俨然忘记自己来冬青镇的目的,在冲动面前,修仙也得靠边站。 “婆婆你这是上哪买的桌子竟跟昨日那瓷杯一样劣质。我手都没拍痛呢,这桌子竟就四分五裂。”我忍着掌心传来的痛楚,故作风轻云淡地说道。 “你……”此时蓝老夫人已经气得站起身来,脸色铁青地指着我的鼻孔:“来人!将这臭丫头关进柴房!” 这样就要关我进柴房?这蓝老夫人还真是没风度。 然而这次我还尚未开口,便见坐在一旁安静看戏的吊死鬼突然站起身说:“老夫人,嫂嫂她刚来府上不久,不懂规矩。比起关进柴房,阿奕觉得罚抄家规,更能嫂嫂早日习惯府上的生活。” 什么…… 抄家规? 以前母皇罚我抄治国通鉴,哪次不是太傅帮我抄的。 如今太傅不再,我宁可选择关柴房。 我忙道:“老夫人,既然是邱纤莫名其妙犯下错,邱纤甘愿被关柴房。” 一直站在蓝老夫人身旁蓝蓉突然开口道:“莫不是嫂嫂不识字抄不来家规?” 你丫才不识字! 你全家都不识字! 好吧……也不知这冬青镇到底是用的哪国的文字。 除了个别的几个字外,其他的 我……委实看不懂。 见我咬着唇,不吭声,抓住我痛脚的蓝老夫人道:“奕儿说的在理,就罚她三日内抄家规五百遍。” 五百遍……你丫以为本公主是千刹观音? 不待我说话,蓝蓉便如我第二次请安那般,扯着嗓子嚷道:“义母,嫂嫂她从小只会杀猪,没上过学堂不识字。你让她抄五百遍家规比让她杀五白头猪还难。要不还是关柴房?” 本公主从未被人当面笑话过,听到下人所发出的闷笑声,心中腾起的怒火足以烧掉整座蓝府。 九州女儿国大公主的尊严岂容这帮刁民践踏。 感受到周围鄙夷的目光,我不由将指甲紧陷入肉中。 难道真要为成仙,而放下尊严,昧着良心去讨好蓝老夫人? 没人知道我自幼便做着能够如嫦娥那般羽化成仙的美梦。朱颜辞镜,容颜老去是一件多么残忍可怕之事。既然上苍给了我闭月羞花的美貌,我怎堪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渐渐老去。权利也好,美男也罢,皆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一抹浮云。 我所渴求的乃是朱颜常驻,永无尽头的寿命。因怀揣着这般执着而强烈的愿望,终于让我在二十二岁生辰的前一天找到许愿宝盒。 常言道,熊掌鱼翅不能兼得。修仙之路又怎会轻易让我走过。左手夙愿,右手尊严,若是真要我舍弃一只手的话,我…… 这一刻,我不得不承认,从来得天独厚,果断绝然的我竟在下人的耻笑声中不知所措。 “嫂嫂,事情并非你想得如此严重。” 突然间,一只手搭在我微颤的肩膀上,分明硌人得很,却在这一瞬令我烦躁甚至惶恐的心沉淀下来。 我愣愣地抬头看向蓝奕唇角所扬起的一抹浅笑,只听他又道:“老夫人,嫂嫂身为蓝家的媳妇迟早都得学会识字。若是现在嫂嫂不识字的话,这五百遍的家规就等嫂嫂学会认字之后,再抄也不迟。” 好一个缓兵之法!我忍不住在心中为蓝奕竖起大拇指。 我深吸一口气,待心神渐渐平静下来后,用自己平日向母皇那般认错的口吻道:“是邱纤鲁莽,就如小叔叔所说,还望老夫人能够为邱纤请一教书先生,待邱纤学会识字后,再来抄写那五百遍家规。” “请教书先生,嫂嫂你想得到美!你今日分明是受罚……” 蓝蓉仰着脖子说的话被蓝奕打断:“蓉儿,在进蓝府 前,你亦是目不识丁。相信嫂嫂的苦处,你最能体会。” 晓是没料到蓝奕会当着下人的面给她难堪,蓝蓉错愕地长大能够塞下鸡蛋的嘴:“蓝奕你……” 见自己的养女失态地怒指蓝奕,蓝老夫人不由喝道:“蓉儿!岂有你这般同自家哥哥说话的。” “可是……”听到蓝老夫人的叱呵,蓝蓉的眼睛顿时一红。 “好了。这件事就按奕儿所说,等到邱纤学会识字之后,再罚抄五百遍家书。至于教书先生,你看请那步秀才如何?” 昨日步爻廉离开冬青镇的消息尚未传开,蓝老夫人自然不知道步爻廉如今已经拿着蓝府的钱行走在去晋城考状元的路上。 然而此时不待蓝奕说话,怒目瞪着蓝奕的蓝蓉又道:“义母,府上又何须再请教书先生。二哥不用打理生意上的事情,整日呆在家中无所事事,不如让二哥教嫂嫂识字。” 蓝老夫人闻言迟疑地看了蓝奕一眼:“这恐怕不妥。” 蓝蓉连忙说道:“义母,有何不可。你看嫂嫂长成这样,若非我们蓝家曾经与邱家订有婚约,有谁会看得嫂嫂。更何况二哥的身体状况,全镇的人都知晓。” 一个太胖没人要,一个太弱要不了? 斜眼看向仰着脖子的蓝蓉,本公主真想一屁股坐死她丫的! 此时比起我的忿然,蓝奕却极是淡定,他默了默看向蓝老夫人回答道:“阿奕闲着也是闲着,如能帮嫂嫂识字,想来也算是为家中出一分力。” 见蓝奕一口应下,生怕他反悔,蓝蓉道:“义母,你看二哥他已经答应。你就让二哥为府上出一分力吧。” “好吧。就按奕儿说的办。”蓝老夫人思忖道。 此事分明与蓝奕无关,然而现在的局面却变成如同蓝奕在求蓝老夫人一般。 肾……被气得好痛。 “小叔叔,为何你要帮我?”待离开前厅后,我忙跟上蓝奕的脚步问道。 此时蓝奕脚步一顿,低头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随风摇曳的玉簪花道:“太闲。” “……” 好吧。如果我是蓝奕,我也会如此回答。绝不会告诉我说,是因为同情我。 “小叔叔,谢了!”我扬起一抹笑,控制着力道,轻轻拍了拍蓝奕的肩膀:“今后的三年,只要小叔叔有用得着邱纤的地方,即便是上刀山下火海,邱纤也在所不辞! ” 蓝奕的目光又被我的大脸所挡住,一抹诧然自他眼中闪过:“为何是三年?” 槽糕,我这傻缺差点又说漏嘴。 “因为啊……三年之后,小叔叔的病便能痊愈。到时候邱纤便不会再有扛小叔叔去医馆的机会。” 蓝奕闻言脸上的神情却如同在说今天天气很好一般说道:“嫂嫂,阿奕活不了三年这么久。若是发病,想来劳烦嫂嫂的次数不会多。” 蓝奕墨黑的眼中如同一口幽井,不起丝毫波澜,甚至不见一丝黯然。 这世上竟会有人能够将自己的死说得如此风轻云淡…… 一股莫名的情绪自我心中而起,说不出的无力,此时却听蓝奕又道:“嫂嫂打算从何时起开始识字?” 可以三年后吗? 看向蓝奕面色苍白的脸,我道:“看你心情。” 没料到我会如此回答,蓝奕道:“从今日下午开始如何?” “这么快?” 这几日紫水坡的桃花正开得艳,我还没去折过。五味居的红烧乳鸽味道极好,我还没去吃过。梨园的黄梅戏演得很好,我还没去看过。 我抿了抿嘴道:“小叔叔,要不三日之后,你再教我认字?” 蓝奕神情一怔,然而这一次他却没有问我原因,直截了当地说道:“好。” “小叔叔,够爽快!” 既来之则安之。暂时不愿去想第一个任务要如何完成的我在回到屋后,便琢磨着去赏桃花,吃红烧乳鸽,看黄梅戏之事。 但问题来了,按照如今我在蓝府理应受罚抄家规的情况,断不能大摇大摆地出去玩。 唯一的办法,便是乔装打扮。 但若是要乔装打扮的话,我便不得不照镜子…… 第六章 “野郎中,给我来两斤泻药!” 当我忍不住体内的洪荒之力拿起菱花小镜看了一个时辰自己的脸后,我哪也没去,径直跑来医馆。 “邱纤,怎么又是你?”正翘着二郎腿看话本的野郎中闻言缓缓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一双三角眼中写满无奈。 “什么叫怎么又是我?”我蹙眉道。 野郎中悠悠叹了声气:“你每年来医馆买八回泻药,每次一买便是两斤。你的身体早就对泻药产生了抵抗力,更何况医馆现在没这么多泻药。” 我神情一怔,脑海中不由出现“邱纤”吃完两斤泻药后,蹲在茅房外画圈圈期待便意画面。 我苦着一张脸道:“泻药不管用,那……还有什么药,可以让我瘦成一道闪电吗?” 野郎中朝我翻了一记白眼,将目光又重新挪回到话本上道:“若是我有这法子,这医馆也不会落魄到连门匾都换不起。” 我闻言特地折回门口瞅了瞅野郎中用纸糊的门匾。 见我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野郎中问道:“是不是有点寒碜?” 这……这何止是有点寒碜,简直是特别寒碜…… 因为手贱,在看到自己跟包子一样,胀鼓鼓,油腻腻的脸后,我不由生出想买块臭豆腐撞死自己的念头。 然而当我买到臭豆腐之后,我高高得举起,最后那臭豆腐却不是落在我额头上,而是落入我口中。 “贪吃是病,我却无药可治,唯有一醉解千愁……这哪个没长眼的宫女好大的胆子,竟敢将本公主的寝殿从里面锁上,不知道本公主现在貌比饕餮,力大无穷?” 哐当一声,当我抱着酒坛,踢开由内锁上的房门时,不由看到一抹白站在离我五步之遥的地方晃来晃去。 这白影晃得我眼睛痛。 “不许动!”我三步并两步,连忙上前摁住这抹白影。 这白影的手感冰冰凉凉,好似隆冬我堆在邀月殿外的雪人。此时我因饮酒的关系,不由将整张脸贴在这雪人上,蹭了蹭。 只觉雪人的触感比起之前僵硬了几分,耳边不由响起一道扭捏的声音:“嫂嫂……” 是男人的声音! 这雪人竟然是公的! 要知道,在我九州女儿国,就连蚊子都只有母的。 我不由扔了酒坛,伸手去摸雪人平坦冰凉的胸。 据史书记载,男人和女人身体构架有很大的不同。我一直想找个男人来研究研究,但我二妹邱钚旳从懂事那日便励志毁灭这世上所有的男人,让九儿国争霸全九州。她连飞进女儿国的公蚊子都不放过,所以我断不敢弄一个男人回来研究。 毕竟,皇家亲情这条小船说翻就翻…… 这突然出现的雪人简直就是坈昳派来满足我人生第二夙愿的。 “不要动!” 见眼前的雪人依旧晃得厉害,而且白白的脸颊泛起一层红晕,我不用加大手上的力道,一手按住他的肩膀,一手在他身上摸来摸去,从胸到肩膀,在到手臂。 “这男子的骨架果然与女子有所不同。但史书上说……其最大的不同却在下半身。” 我话音刚落,被我按住的雪人便开始挣扎起来,还一个劲的叫我嫂嫂。 “嘘!”我用手捂住雪人的嘴,害怕被二妹发现,我跟做贼般低声道:“你别叫。我只是好奇而已,不会伤害你的。若你不喜欢,我不摸便是。” 我松开自己按住雪人肩膀的手,但另一只捂住雪人嘴巴的手我却迟迟不肯松开。 这柔软冰凉的触感好似御厨所做的桂花糕,好想咬上一口。 厄……但我刚才已经答应过雪人,不会伤害他。 吃不着柔软的桂花糕,我沮丧地叹了声气,随即松开捂住雪人嘴巴的手,往染有淡淡药香的大床上一躺:“雪人,我现在要就寝,你千万别离开房间,外面很危险……” 迷蒙中,好似有人将我背在背上,这单薄的小身板还挺硌人的。耳边隐约传来那人吃力的喘息声。 随即有人道:“主子,属下为主子代劳。” 这人是不是傻,睡觉也能代劳? 我皱了皱眉,却听背着我那人拒绝道:“不必。” 恩,还是这丫懂我心意。睡觉这等如此享受之事,又岂能由他人代劳,我满意地在心里点了点头。 但……为什么还有翻窗的声音出现? 不管了,想来定是我做的梦太奇葩…… 翌日。 待我被筱三摇醒时,我只觉头痛欲裂,好似有马车从我身上碾过一般。 “大夫人,给老夫人请安的时间到了。” 什么老夫人? 这一次,在我睁开眼看到筱三的瞬间,便立 即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的身份。 “邱纤”嫁入蓝家已有半月之久,仅是成亲第二日与昨日去前天给蓝老夫人请过安。我蹙眉看向窗外尚见不到一缕晨曦的天空道:“难道请安并非半个月请一回?” 在听到筱三的回答后,我难以幸免,噗通一声被吓得滚到床下。 这日当我洗漱之后急急赶去前厅时,竟发现除了老蓝夫人之外,蓝蓉和蓝奕都不在。 蓝老夫人听到脚步声缓缓太抬起头,用她那如同看尘埃般轻视的目光看了我一眼道:“蓉儿近日准备惨叫桃花宴的比试,睡得太晚,我便免了她晨起请安。奕儿他身体状况时好时坏,他身体状况好的时候自会来请安。” 所以说吊死鬼今日的身体状况不好? 我闻言不由蹙眉,竟丝毫不关心接下来蓝老夫人所说的话。 直到一把花锄由下人交到我手中时,我这才回过神来,一脸茫然地看向蓝老夫人。 只见蓝老夫人悠悠道:“邱纤,前日你说家里喝的茶不够好,我琢磨着后院还有一块空地,可以用来种茶。想来你从小在山林中野惯了,对茶树茶叶也颇有研究。今后府上饮用的茶叶便交由你负责。” “种茶?” “恩。身为蓝家的媳妇,不仅要学会识字,多一项长处岂不是更好?” 我抽了抽嘴角,虽明知老蓝夫人是在虐我。 但比起昨日,明显冷静沉着许多的我不由从蓝老夫人的话中抓到重点。 蓝老夫人是看不出起我的出生,嫌弃我太胖,没文化。若是我能改变这一切,是否就能获得蓝老夫人的另眼相待? 这样我便不用硬着头皮去讨好自己不喜欢的人。 坈昳降大任于本公主也,必先苦我心志,劳我筋骨,饿我体肤,空乏我身,行拂乱我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我所不能。 于是乎,在下人窃窃私语以及轻蔑的目光下,我紧握住手中的花锄看向蓝老夫人道:“好,今后蓝府的茶叶就抱在我身上!” 在我看来种茶与种花无异,皆是闲情雅致的一种。而且一锄头挥下去,便是好几滴汗水,如今吃泻药已对我无用,手动减肥也是可以有的。 然而当我扛着花锄来到空地时,不由浑身一抖,丢下花锄,拔腿边跑边尖叫。 我会说本公主和“邱纤”在性情乃至身材上大相径庭,但我却和她都一样怕鸡吗? 女儿国大公主怕鸡。这是何等丢脸之事。若是让女儿国百姓知道,我定会成为她们吃鸡时的谈资。 所以为保住我身为大公主的尊严,我便用对羽毛过敏这一借口来搪塞自己怕鸡这一事实。 但“邱纤”怕鸡,却是冬青镇三岁小孩都知道的。 我有打虎之力,却无缚鸡之力。在山里看着野鸡,我都是绕道走。 这蓝老夫人简直是虐我身又虐我心的节奏! 然而此时看到身后扑扇这翅膀向我追来的花母鸡,我完全顾不得路上丫鬟们的耻笑,尖叫着朝走廊的方向跑。 这花母鸡是打了鸡血? 为何一直追着我不放? “嫂嫂?你……” 就在我六神无主跑到走廊尽头时,突然撞上一面硌人的肉墙。 是吊死鬼。 见蓝奕被我冲刺的力道弹开,见他要撞上身旁的石柱。我极快地反应过来,握住他的手臂往我的方向猛地一拽。 下一瞬,吊死鬼浑身一僵,便被我抱在怀里。 “还好,我动作够快。”此时蓝奕紧贴在我怀里,我便顺手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慰道。 大概是被我的胸给憋住气,蓝奕慌忙退后一步,抬起头来时,苍白的脸上不禁泛起一层红晕。 掩去眼中的慌张,蓝奕轻咳一声道:“嫂嫂,阿奕没事。” “没事就好。如今你是我在冬青镇上唯一的朋友。若是你方才一头撞上那柱子,成为傻缺。我怕是今后日日难安。” 蓝奕闻言神情一怔。 此时我庆幸蓝奕并未因我的莽撞而受伤,却忘记身后追着我跑的花母鸡。 在听到从脚边传来花母鸡的叫声时,我浑身一僵,心肝一颤,不由被吓得跳起身直接挂在蓝奕身上…… 第七章 “小叔叔,我……怕鸡……”脚边的画面太恐怖,我挂在蓝奕身上紧闭着眼,哆嗦着说道。 此时因蓝奕的小身板承受不住我的重量,往后退了两步。 我不敢睁眼,但能够想象,我挂在蓝奕身上的画面大概就像是一只金刚挂在一颗快要被它压倒的小树苗上。 但出于本能的畏惧,我没办法停下对蓝奕的压迫。 听到耳边丫鬟们窃窃私语声,花母鸡扑扇翅膀的声音,内心五味杂陈的我只觉下一瞬眼泪便欲夺眶而出。 说好无坚不摧的尊严呢? 竟在一只花母鸡面前荡然无存…… “嫂嫂……” 见我浑身抖得厉害,脸色苍白,一副快要被吓哭的模样,蓝奕轻拍着我的后背道:“嫂嫂别怕。” 我哭丧着脸道:“我邱纤天不怕地不怕,打得了猛虎捉得了蟒蛇。小叔叔,可是我怕它啊……” 然,我话音未落,突觉自己被人用力举起。耳边再次响起蓝奕的声音:“嫂嫂,阿奕数十声,你再睁开眼。阿奕保证,你再不会看到这只花母鸡。” “真的?” “恩。嫂嫂,相信阿奕便是。” 有人怕蟒蛇,有人怕猛虎,有人怕蟑螂,而我却独独怕鸡。 在被花母鸡追赶的过程中,我只觉自己快被恐惧的暴风雨给淹没。而蓝奕略微吃力的数数声就像是驱赶暴风雨的三月暖阳。 慌乱的心跳因为蓝奕的声音渐渐恢复如初。 “嫂嫂,你可以睁开眼了。” 花母鸡真已消失在我的视野范围之内? 我闻言深吸一口气,缓缓睁开眼,所见的画面,想来我这辈子都不可能会忘掉。 只见羸弱单薄的蓝奕竭力将我高举而起,柔和的晨曦笼在他苍白瘦削的脸庞上如同镀上的一层金边,黑眸中所流转的柔光就像是一缕拂过我心尖的清风。 蓝奕扬起一抹浅笑:“嫂嫂,如今可还害怕?” “不怕。”我失神地望着蓝奕的眼睛,下意识回答道。 “那只花母鸡我已让下人送去厨房。”蓝奕缓缓将我放到地面上,解释道。 见我盯着他久久回不过神来,蓝奕长眉微蹙,以为我已被吓傻,便道:“嫂嫂,阿奕记得嫂嫂最喜欢吃五味居的红烧乳鸽。阿奕请嫂嫂去吃红烧乳鸽可好?” “真的?” 一想到美味可口,皮脆肉香的红烧乳鸽,我瞬间回过神来,就像挽住二妹的手臂那般挽住蓝奕的手臂道:“走起!” 不想上一瞬快被一只花母鸡吓哭的我,这一瞬便又兴高采烈地哼着歌,蓝奕神情一怔,随即将被我挽住的手臂抽了出来,耳根微红地说道:“嫂嫂且先去五味居等我,阿奕换身衣衫便去。” “换衣衫?” 我诧然往蓝奕身上望去,只见他雪白飘逸的衣衫,已在我的蹂|躏之下变成皱巴巴的泡菜干。 “那个……不好意思。”我摸了摸发髻尴尬的笑道。 蓝奕浅笑道:“无碍。嫂嫂不必介怀。” 望着蓝奕温润的目光,我不由再度失神。待我回过神来,我已走到五味居门口。 挑了临窗的位置坐下,就在我犹豫要不要先点三盘乳鸽边吃边等蓝奕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在我脑中响起。 “大公主,没想到你竟然会怕鸡!方才你那怂样逗得本上仙不由笑出眼泪来!!!” 咔嚓。 听到坈昳的笑声,手中的竹箸不由被我折断。 我咬牙切齿道:“坈昳,少在本公主面前装傻充愣。这一切你难道不知你的预料之内?知道本公主不会讨好人,你便塞给我一个蓝老夫人,让我去弄好劳什子的婆媳关系。我天生怕鸡这件事,我以你的终身幸福做赌,不信你是今日才知道。” “邱纤啊,就算我从很早以前便知道你怕鸡,但看到你方才的怂样,即便是本上仙早已有心理准备,却还是忍不住笑出声。等等……为何是以我的终身幸福做赌?!” 我道:“身为上仙,理应清心寡欲,断绝七情六欲。情爱之事,终身幸福,在上仙眼中难道不该如浮云般,顶多值一根黄瓜的价。” “……”坈昳默了默反驳道:“谁说神仙就一定要断绝七情六欲?玉帝还娶妻呢,仙者非佛者。你们女儿国这些靠子母河孕育后代的异类,根本不懂情之一字的美妙。多说无益,今日我挤出我宝贵的相亲时间,只是来告诉你,你的第二个任务来了。” “第二个任务?难不成,我第一个任务就算完成?” “想得倒美!你以为修仙真如此简单?除非因公殉职,神仙不老不死,为防止九重天上的神仙过剩,玉帝每年给出的成仙名额极是有限。这任务呢,你可以同时进行,就跟你左手拿着乳鸽,右手拿着茶杯 。两手抓,两手都硬,彼此又不耽误。好了,今日就交代在这里。若是你委实想要放弃这场历练的话,只要对着天上的乌云大喊三声,老子不干了。你便能回到女儿国。” “喂,你等一下。” “还有什么话你赶紧说,别耽误我相亲的宝贵时间。” “你还没告诉我,第二个任务是什么。” 只听拍脑门的一声脆响,坈昳道:“我竟差点把最重要的事给忘了。七日后,在紫水坡会举办桃花宴,但凡镇上的女子都能参加,你的任务便是在这桃花宴上赢得伏苏公子所打造的桃花簪。” 伏苏公子的桃花簪? 我皱了皱眉,脑中却搜索不到丝毫有关伏苏公子的消息。 “省省吧。过去能够吸引‘邱纤’的除了步爻廉,便只剩肉。你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问问你那吊死鬼小叔叔,回见。” “喂……”我激动地站起身正好看到重新换了一身白衣的蓝奕朝我的方向走来。 “阿奕,让嫂嫂久等。” “不久不久,我也才刚到。” 我话音刚落,隔壁那桌有孩童道:“娘亲,这个大姐姐一直坐在窗边自言自语,我两只乳鸽一叠绿豆糕都已经吃完,她竟还说不久。” “……” 两只红烧乳鸽,还有一叠豆沙糕竟还堵上这孩童的嘴。 “小叔叔,你可知……”心里琢磨着有关桃花簪之事,我正欲开口询问蓝奕,却被另一道声音所打断。 “竹安兄,还真是闲情逸致,竟邀自己的嫂嫂来此吃饭。”我寻声望去,只见一红衣男子摇着折扇朝这边走来,而在这红衣男子身后还跟着好几个面染春|色的女子。 宋玉折,虚岁二十三,德成书院学生,冬青镇第一美男,因其父是做成衣生意的,所以整日打扮得忒骚包。但论容貌,宋玉折的妖孽却不及坈昳的十分之一。 “还算你有品味。”脑海中突然冒出坈昳的声音。 我抽了抽嘴角,这第一美男,毕竟只是镇级别的,你丫得瑟个屁,赶紧去相你的亲! 听到宋玉折带刺的话,蓝奕丝毫没有理会宋玉折,他看向我神情温润地问道:“嫂嫂,还是要五只乳鸽?” 我闻言一怔,之前蓝奕为了蓝裴曾调查过我,却不想他竟连我吃几只红烧乳鸽这等细微之事都知道。 我点头如捣蒜。 “小二,六只红烧乳鸽,两碟桂花糕,一坛女……”蓝奕似乎想到什么,顿了顿道:“就这些。” “小叔叔,为何不点女儿红?”我诧然道。 蓝奕眼中的神情突然变得不太自然,他轻咳了两声:“喝酒伤身,阿奕不能喝。” 是了,我怎么忘了,蓝奕的小身板不能喝酒。我道:“小叔叔,五味居的酸梅汁也不错。你要不喝喝看?” 蓝奕点头:“也好。” 此时我和蓝奕你一句我一句,俨然将身旁摇着折扇盯着蓝奕看的宋玉折当空气。 身为九州女儿国大公主,我阅人无数,自然能够看出这宋玉折对蓝奕的敌意。 “竹安兄,难得在此偶遇。以竹安兄如今的身体状况,也不知还能来几回这五味居。今日这顿饭,算我头上。”宋玉折径直坐到蓝奕身旁又道:“嫂嫂,出来吃饭图的便是开心。竹安兄不能陪你喝酒,玉折陪嫂嫂喝便是。小二再拿一坛女儿红。” 宋玉折说着,不由唇角微勾朝着我送来秋波。 只听宋玉折身后突然响起尖叫声,竟还有女子夸张地晕倒过去。 我见状不由扶额,这冬青镇上的女子到底是有多没见过世面。虽说我见过的男子也不多,但至少有坈昳作为颜值标杆。 见我长大嘴巴,愣愣地盯着他,宋玉折眼中随即闪过一抹满足的笑意,将披在肩头的长发一撩:“嫂嫂,你说是吧?” 尖叫声过去,有站在宋玉折身后的女子问:“这病怏怏的男人竟是玉折公子的同窗?” “听说他因幼时误食毒草,虽捡回性命,但却因无法清除体内的余毒,活不过二十五岁。像这样的人还进书院作甚。竟还凭着运气抢走冬青镇第一才子的头衔。” 这冬青镇第一才子竟不是步爻廉而是蓝奕? 我不由将诧然地目光移至蓝奕脸上。 此时蓝奕静静的坐在我对面,深邃的眼中无悲无喜,无伤无怒,仿佛他人口中所说之人并不是他。 蓝奕默了默道:“嫂嫂真想喝酒,阿奕愿陪嫂嫂共饮。” 别人奚落我胖,我不过是生气而已。可蓝奕所面对的却是生死。 自小到大,他到底承受过多少奚落,他可曾有独自害怕过? 而如今他却能够一笑置之,陪我喝酒? 看向蓝奕唇边淡然的笑,心口发闷的 我道:“没胃口!” 宋玉折闻言更加得瑟地摇着他手中的折扇:“若换做是我,看着一张惨白瘆人的脸喝酒,我也喝酒没……” 宋玉折的话被我从他头顶上淋下的酒所打断。 瞥了一眼瞪大双目,变成落汤鸡的宋玉折,我冷哼道:“本姑奶奶的意思是看到你这脸,觉得倒胃口。” 一抹怔然自蓝奕眼中闪过,我随即上前握住他的手道:“小叔叔,我们走。” 第八章 “站住!” 宋玉折咬牙切齿走到我跟前,撸起衣袖:“本公子从出生至今,还没人敢在本公子头上动手。” “落汤鸡,那是因为你没见识。怪我咯?” “泼女人,你……” 宋玉折被气得浑身发抖,然而他伸出在半空中的小拳头却迟迟敢朝我回来。 见我也缓缓伸出紧握成拳的手,宋玉折又是一抖,步子往旁边一挪道:“泼女人,你别得意,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下次别让我再看到你。” 懒得理会宋玉折这种怂包。 肚子开始打鼓的我便继续牵着蓝奕往前走,走了没几步,却听宋玉折大声说道:“冬青镇第一才子又如何?整日病怏怏模样就像是躺在乱葬岗的死人。这样的短命鬼竟然还妄想娶陈家小姐为妻。最后被人把彩礼给退回来,我若是他哪里还有脸出门。但有些人不但命短还脸皮厚,邀不到姑娘吃饭,竟不知廉耻和自家嫂嫂单独来着五味居。依我看这何止是脸皮厚,简直是不要脸……哎哟!哪个不长眼的敢把鞋扔本公子脸上?” 松开牵着蓝奕的手,我光着一只脚丫子,指了指自己道:“正是姑奶奶我!” 我话音一落,不待宋玉折反应过来,便上前揪住宋玉折的衣衽,单手将他提到半空中,随即扬起另一只手朝宋玉折脸上扇去。 宋玉折见状脸色刷的一白,大声喊道:“嫂嫂,打人不打脸。” 我扬起的手一顿:“是吗?” 看向肥厚的大手,眼中流露出怯意的宋玉折点头如捣蒜。 “那是谁脸皮厚?” 宋玉折闻言瞄了一眼将我和他团团围住的一群女子,眼中不由闪过一抹得意的笑。 “泼女人,你快放下宋公子!” “背着自己的相公,和小叔叔单独出来吃饭,这世上没有比你更不要脸的女人!” “你若还不放下宋公子,别怪我们对你不客气!” 这些指着我鼻子骂的姑娘皆是宋玉折的爱慕者。见我毫无放过宋玉折的意思,这群女子便亮出她们长长的指甲,朝我脸上抓来。 如今我的脸胖似肉包,如果在毁容的话,那岂不就成了被马车碾过的肉包,惨不忍睹? 这群弱鸡想要伤我,门都没有! 想起史书上记载说,女人最脆弱的地方是心,而男人最脆弱的地方是下半身。 于是乎,我将满眼期待我被海扁的宋玉折放到地上,随即提起膝盖朝着他最脆弱的地方踹去。 只听周围整齐地发出一声倒吸冷气的声音,宋玉折便捂着他最脆弱的地方跪在地上开始鬼哭狼嚎。 不是说男儿膝下有黄金,男儿有泪不轻弹吗? 怎么宋玉折竟如此没原则。我鄙夷地抽了抽眼角,见所有人包括蓝奕在内就跟被人点穴一般,神情呆滞地保持着之前的动作。 担心蓝奕跑不快,被这群为爱疯狂的女子追杀,在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布鞋后,我顺手揽住他竟不怎么瘦的腰,将他打横抱起便朝着白明山的方向跑去。 别看我体型胖,但我是一个动作灵敏的胖子。 我仅用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抱着蓝奕,不带喘气地跑到白明山山腰处的黄桷树下。 “小叔叔,没事了。” 将蓝奕放下后,他却还是用一副被吓傻的样子盯着我。 想来蓝奕定是被那些宋玉折爱慕者的疯狂举动给吓到。我拿出在收拾宋玉折时,从他手中所抢来的折扇替神情呆傻的蓝奕扇着风道:“小叔叔别怕,只要没鸡的情况下,即便是面对千军万马我也会保护你。” 大概是我扇的风够猛,蓝奕终于回过神来。 “嫂嫂你……” 蓝奕后面的话,便被他腹中响起的鼓鸣声所打断。 见他耳根泛红,我笑道:“原来饿的不止我一个人。小叔叔在此等我,我去弄吃的,很快就回来。” 我说完便也不再去看蓝奕脸上的表情,一个箭步便射了出去,跑进山林深处。 半炷香之后,便扛着被我徒手打死的老虎回到大榕树下。 此时蓝奕再度瞪大他墨黑深邃的眼睛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被我抗在肩上的白额吊睛虎。 “嫂嫂你……” 这一回蓝奕后面的话,是被我腹中所发出的鼓鸣声所打断。 我忙道:“小叔叔,你快生火。剥皮抽筋这等力气活就让我来。” 在我剥皮,蓝奕升火的过程中,我麻溜的剥着虎皮,蓝奕却被小火苗烫到三回手。 将老虎肉架在火上后,我坐到蓝奕身旁,径直抬起他藏在衣袖中的手。随即右手中一根肿如竹笋般的食指便暴露在我面前。 这根食指是昨日蓝奕护着我,为避免我撞上桌沿时,被 我撞折的。但昨日我已及时处理过伤势,照理说今天不可能更严重才是…… 等等。 我抬头道:“今早,你是用双手抱起我的?是了,你单手也不可能抱得起我。而且我分明看到你是用双手抱着我的,我怎么就忽略了你手上的伤!” “嫂嫂,这伤并无大碍,不过是肿了些,过几日便会好。” 蓝奕说着欲收回手,我却蹙眉喝道:“别动!” 在蓝奕明晦难辨的目光下,我起身看了看周围,走到大榕树下放有一颗鹅卵石的地方,蹲下身便用那形状犹如青瓦的鹅卵石开始挖坑。 “果然在这里!” 不过须臾,在看到被我挖出的酒坛时,我道:“这药酒是以前步爻廉和我一起埋在这里,说是等他高中状元时便挖出来喝……” 抬头看向正望着我沉吟不语的蓝奕,我不由抽了抽嘴角,恨不得将刚才说的话再吞回去。 如今我是蓝奕的嫂嫂,怎可在他面前,提及曾经一度想要和我私奔的男人。 抱起酒坛,我忙道:“以步爻廉的才华怎么可能考得上状元。这药酒让它永存地下,还不是令其现在实现它的价值。” 掀开封泥,见我用指尖沾了药酒准备涂在他的手指上,蓝奕突然指向架在火上的老虎肉道:“嫂嫂,肉糊了。” “我的白额吊睛虎肉!” 待我手忙脚乱捣腾好老虎肉,转过身看向蓝奕时,撞向我投来的目光,蓝奕愣了愣,随即扬起一抹浅笑:“嫂嫂,药酒我已涂好,无须嫂嫂费神。” 细碎的阳光透过树荫洒落在蓝奕脸上,原本苍白的脸因为阳光的照射变得有了一丝生气。 而他此时的笑则比倾洒在他脸上的阳光更耀眼。 在经历片刻失神后,我挑眉道:“小叔叔,你可有处理好另一只手的烫伤?” 见蓝奕继续保持着微笑点了点头,我便将烤好的虎爪递到他面前:“小叔叔,俗话说吃什么补什么,这只爪子给你吃。” “多谢嫂嫂关怀。” 在他伸出两只受伤的手接过虎爪时,我不由将虎爪往直前跟前一收,望向蓝奕眼中的诧然道:“小叔叔,你的手现在最好别拿东西。还是我喂小叔叔吃吧。” 蓝奕眼中的诧然转而变成纠结之色。 他欲言又止道:“嫂嫂,你我乃是……” “ 小叔叔。”这回换我主动打断他的话。在被坈昳弄来冬青镇之前,我虽从未与男子这般相处过。但在“邱纤”的认知中,女子不能与夫君之外的男人有过多亲密的接触,若那人是自己的小叔叔就更不行,以免招来话柄。 见蓝奕如此犹豫,我自然能够看出他心中的犹豫。 我拿着被我烤得金黄的虎爪,歪着脑袋煞是不解地看向他道:“小叔叔能够看淡生死,为何就不能看淡世俗的眼光?清者自清,你又何必拘泥于身份,被条条款款的礼教所束缚,活得看似风轻云淡,实际上却一点不自在。” 蓝奕闻言又盯着我看了许久。 是因为我脸太大,挡住他的视线? 还是因为我脸上沾了炭灰? 就在我迟疑时,蓝奕竟朝我缓缓伸出手。 下一瞬他冰凉的指腹便落在我的脸颊上。 见我瞪大眼睛,一脸茫然,蓝奕用他不曾受伤的手指轻柔地替我擦掉脸上的炭灰道:“嫂嫂,谢谢你。” 蓝奕指尖的微凉好似拂过脸颊的一缕清风。 “谢……我?” “恩。”蓝奕收回手道,“如今阿奕极是想尝尝这虎爪是何滋味,便麻烦嫂嫂了。” “不麻烦,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更何况你跟我就是被蓝老夫人绑着同一根绳上的蚂蚱。一提到她我就肾痛,还是不提她的好。”我说着便将虎爪送到蓝奕嘴边。 见蓝奕纤薄的唇落在虎爪上,一口口吃着上面的肉,盯着他翕合的薄唇,我下意识咽了咽口水,不由脱口说道:“这味道会好吃吗?” 第九章 “小叔叔,这药酒外用能活血化瘀,内服能强身健体。你身子弱正需要喝此酒。” 待喂蓝奕吃完虎爪后,我将酒坛递到他唇边。 蓝奕幽深的眸光望入酒坛内,神情说不出的纠结:“嫂嫂,这药酒里泡的是何物?” 我想了想道:“有老虎鞭,野牛鞭,狮子鞭,黑豹鞭,灰狼鞭,红狐鞭。我爹说此乃六鞭酒,男子若饮下此酒,即便是驰骋沙场,大战三百回合,仍能屹立不倒。” “咳咳……” 我话音刚落,蓝奕便气喘连连,咳红了脸。 “小叔叔,你怎么了?赶紧来喝口酒顺顺气。” “嫂嫂,不必。”蓝奕如同躲瘟疫般,避开我送到他嘴边的酒坛,红着脸道:“嫂嫂,阿奕担心喝酒的时候再被呛到,那辛辣之味没入气管,甚是难受。” “哦,也对。”我收回酒坛默了默道:“爹爹也没说女子饮下此酒会有何功效。不过以我的体力,即便不饮此酒,亦是能在沙场上大战三百回合,仍屹立不倒。” “咳咳……” 耳边再度响起蓝奕的咳嗽声,见他咳得脸越来越红。我哪里还有喝酒的心思,忙放下酒坛,替他顺气:“小叔叔,是不是这山风太凉,你身子骨抵不住凉气?要不……我们现在回府?” 其实……我极是不愿回蓝府。 一踏入蓝府大门,我就会糟心地想到坈昳交代给我的第一个任务,肾痛地想起蓝老夫人那张鼻孔长在脑门上的脸。而且……今日我在五味居殴打宋玉折之事,定会传到蓝老夫人耳朵里。届时,恐怕不止是罚我抄五百遍家规这般简单。 “好。”蓝奕闻言如释重负地说道。 “小叔叔,我好不容易出来一趟,真要这么快就回去?要不……我把外杉脱下来给你?” 蓝奕静静地看着我,那双乌黑深邃的眼眸好似已看穿我的心思。他沉吟半晌后道:“嫂嫂除了鸡之外,猛虎豺狼皆无惧,又何须惧怕老夫人?” 这吊死鬼果真看穿我心中所想。我绞着手皱眉道:“俗话说,女人之威猛于虎。更何况老夫人还是坐拥十八家烧饼铺的老女人。虽我并不惧怕她,但她于我而言,就像是一把菜刀,而我这是被绑在砧板之上仍她宰割,而无法还手甚至还不能逃走的鱼肉。想来世间无奈之事,莫过于此。” 此时我沮丧地深吸口气,耷拉下脑袋,突觉还是有一只手轻柔的抚摸 着我的发顶,便听蓝奕道:“在这世间总有一些事不管你如何躲避,最后都必须面对。既然逃不掉,躲不了,又何须将大好的光阴浪费在感叹忧虑之上。” 这语气,这动作……好像我母皇! 还记得以前我不慎打碎传国玉玺,用母皇批阅过的奏折来烤肉,母皇便是用这般柔声细语顺带摸头的方式来教导我…… 一股亲切的暖流淌过心头,嗅着萦绕在我鼻尖淡淡的药香,我抬头看向蓝奕苍白的脸道:“小叔叔,要我扛你回去吗?” 和我预料中的一样,蓝奕拒绝了我。 而后我与蓝奕走在林间小道上,见天空正蓝,野花正艳,我便道:“小叔叔,可知道七日后,在紫水坡举办的桃花宴。” 蓝奕转头看向我:“嫂嫂想去看?” 我不置可否挠着发髻:“往年紫水坡桃花开,我都是选阴天人少的时候去,省得挤出一身汗来,还担心一不留神将走到我脚边的小孩给踢飞。所以我……还没去看过桃花宴。” 蓝奕轻笑道:“嫂嫂难道今年就不担心去桃花宴时,挤出一身汗,踢飞小孩?” 我蹙眉低声嘀咕道:“就算如此,今年的桃花宴我也必须参加啊……” “嫂嫂你说什么?” “厄……没,我只是突然好奇而已。” 蓝奕闻言便告诉道,桃花宴是珍宝阁老板伏苏公子所办,会在每年四月初六举行。而在每年桃花宴上,伏苏公子皆会举办三场比试,这三场比试获胜者便能够获得由珍宝阁所打造的独一无二,每年款式皆不相同的桃花簪。虽桃花簪极美,但参加比试的女子,更在乎的是桃花美人这一称号。 我虎躯一震:“桃花美人?!这岂不是镇上每年一度变相选美?” “恩。”蓝奕点了点头:“也可以这么说。” 肾狠狠一痛,我满满感受到来自坈昳的恶意…… 我张了张嘴,艰难地挤出声音:“小叔叔,桃花宴的三场比试都比试什么?” 见我如此问道,一丝诧然自蓝奕眼底闪过:“阿奕记得去年桃花宴的三场比试,比的分别是,桃花三千,雨打桃花,以及桃花难绘。而前年桃花宴的三场比试,则分别是,桃花独秀,风拂桃花,以及桃花不语。” 我抽了抽嘴:“小叔叔,麻烦你说人话。” 蓝奕又解释道:“桃花三千比的是作画,雨打桃花比的是 击鼓,桃花难绘比的是弹琴。桃花独秀则是刺绣,风拂桃花是扇舞,桃花不语是作诗。” 肾又是狠狠一痛。在宫中,作画有画师,击鼓弹琴有乐师,跳舞有舞姬,刺绣有绣娘,作诗有状元。身为九州女儿国继承人,本公主平日里学的乃是治国安邦之道,而剩下精力则埋头于求仙道上。本公主极少有时间钻研琴棋书画,更别说女红跳舞…… “大公主,就算你说得如此委婉,也掩盖不了你天生手残兼五音不全的事实。” 听到坈昳道出事实真相的声音,我怒道:“你给我闭嘴!” 走在我身旁的蓝奕脚步一顿,抬眸见他薄唇紧抿,脸色更加苍白。我慌忙道:“小叔叔,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灵机一动,转而踮起脚,用指尖在蓝奕的薄唇上轻轻拂过。 指腹下的手感微凉而又柔软,这样的触感好生熟悉…… 见蓝奕瞪大眼见看着我,我忙解释道:“小叔叔,你嘴上沾了虎毛。” 因为心虚,不敢再去看蓝奕的眼睛,我立即转身走在蓝奕前面,支吾道:“小叔叔此处风大,我走在前面正好替你挡风。” 我随即又望着天上缓缓飘来的乌云,在心中咬牙切齿道:“坈昳,你突然跑出来揭我的短是几个意思?” “本上仙不过是不忍心看你自欺欺人而已。” “厄……我不过打死一只老虎,吃了顿饭而已。你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又一次相亲失败?” “你怎么知道?!” 我道:“你的语气中夹杂着一股浓浓的怨念。话说这是你人生第几次相亲失败?” “第一千零……等等,本上仙为何要告诉你。本上仙不过是来特地提醒你,桃花簪你必须通过三场比试光明正大的拿到。若是以坑蒙拐骗,入室行窃的方式的拿到桃花簪,皆算此次任务失败。届时,你只需可两眼一闭,双脚一蹬,便能回到你本来的身体中。” “心好累……你明知我天生手残兼五音不全,你还然我去参加桃花宴。你丫这不摆明是在坑我?” “大公主,俗语有云有志者事竟成。我看好你哦,挥挥。” “……” 待我和蓝奕回到蓝府时,我本已做好因宋玉折被我殴打之事与蓝老夫人斗智斗勇的准备。 岂料蓝老夫人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 不对啊,她掌管着冬青镇十八家烧饼铺,照理来说 消息很快就会传入她耳中。 但此时桃花宴一事迫在眉睫,我也没心思再去纠结蓝老夫人到底是否已经知晓我殴打宋玉折之事。 于是乎,这天夜里,我一整宿没睡觉画了近上百幅画作,并从中挑出一幅自己最为满意的画作拿去给蓝奕欣赏。 一般来说,越好的作品,欣赏的时间便越长。 果不其然,蓝奕拿着我的画作看了近半炷香的时间。 见他拿着我的画作|爱不释手,左看右看,还上下反过来看。我不由眨巴着眼,满是期待地问道:“小叔叔,你觉得我这幅画画得如何?” 蓝奕闻言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画,继续沉吟思索。 看来定是我画的作品不错,蓝奕很难组织语言来夸我。 然而就在此时蓝奕却道:“嫂嫂,你这是……画的葡萄?” 这一瞬我仿佛听到内心的希望碎成渣渣的声音。 小叔叔,你是不是眼瞎?! 我画得分明是桃花! 见我脸色苍白地紧捂住胸口,蓝奕忙放下画道:“嫂嫂你怎么了?可是身体不舒服?” “无碍。”我不过只是觉得自己在一瞬间苍老了十岁而已…… 我颤抖地伸出手指了指被蓝奕放在桌上的画作:“难道小叔叔看不出来,我画的是桃花?” “嫂嫂,这是你……画的桃花?” 吊死鬼,你可不可以不要摆出一副如同见到鬼一般,被震惊得不要不要的模样! 我深吸一口气,挫败地点了点头道:“小叔叔,你可知桃花到底要如何画?” 蓝奕闻言愣了愣道:“不若阿奕画给嫂嫂看?” 如果满分是十分的话,本着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我画的桃花图应该能拿到六分,女儿国画师画的桃花图可能有八分,而蓝奕画的…… 不好意思,我只顾着看他专心画画时的模样,忘了看他笔下所绘的桃花。 只怪蓝奕专注的神情总让我移不开眼。我艰难地将视线从蓝奕认真的脸上移至他跟前的画纸上。 下一瞬,我不由摆出一副如同见到鬼一般,被震惊得不要不要的模样。 “小叔叔,这是你……画的桃花?” 第十章 这……便是传说中的妙笔生花? 蓝奕这幅栩栩如生,风拂桃花落的画作妥妥能从我这里拿到十一分! “小叔叔,把你的手借我看看!” 我随即握住蓝奕执笔的手,将其拽到我跟前:“指尖修长,指腹有薄茧,指骨易折,掌纹凌乱,难道这便是顶级画师的手……” 望向蓝奕眼中的怔然,我道:“小叔叔,你是如何做到的?食指骨折,还能画出如此令人身临其境的画作来?” 见我捧着他的手摸来摸去,蓝奕轻咳着收回手道:“嫂嫂,自幼山上打猎,如今便能轻易达倒猛虎。阿奕也是一样,自幼画画,如今便能花好桃花。” 我摸着双下巴道:“你的意思是说铁杵磨成针?” 耳边又传来一阵蓝奕的咳嗽声,见他咳红脸,我忙踮起脚,伸手去探他的额头:“这没发烧啊。” 见我疑惑地看着他,蓝奕红着脸道:“嫂嫂,阿奕只是喉咙有些不舒服,无碍。” “可是你昨天咳,今天也咳。要不要我把野郎中叫过来给你看看。” 每回一提到野郎中,蓝奕便会转移话题:“嫂嫂,今日找阿奕,是想学画桃花?” 所以蓝奕很成功地转移了我的话题。 我两眼放光道:“小叔叔能教我吗?” “嫂嫂,为何想学画桃花?” “因为我要去……”差点露陷!我赶紧收回即将脱口未出的话,瞅了瞅自己画得像葡萄一样的桃花道:“因为我想画一幅桃花图送给蓝裴。” “嫂嫂你是想……送给大哥?”大概是之前咳得太厉害的关系,蓝奕的声音听上去有几分喑哑。 觉得自己找的理由不但光明正大,而且还令蓝奕难以拒绝,我遂点头如捣蒜。 蓝奕默了默道:“如果嫂嫂真心想送大哥的桃花图的话,阿奕可以教嫂嫂画。” 本公主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我扬起一抹灿烂的笑道:“小叔叔放心,我一定认真学,画出一幅极美的画作送给蓝裴!” 蓝奕愣了愣道:“好。” 但不止为何,我总觉得蓝奕此时唇边的笑甚是苍白。 接下来几日,每日鸡还没醒,我便去到前厅给依旧不拿正眼看我的蓝老夫人请安,而后去蓝奕已为我扫清障碍的后院田地种茶,有时连午饭出恭都不顾上,便急急去到蓝 奕房中练习画鸡蛋。 为什么是画鸡蛋而并非画桃花呢。 按照蓝奕的画来说一通百通,如果我能练好画鸡蛋,则能举一反三,画好桃花。 我敢摸着良心说从我出生至今从未如此认真地画过画,就连有蚊子叮我的手背,我也不敢抖一下。 如此足以见得我内心的执着,只要能成为神仙,别说让我认真画鸡蛋,即便是让我认真画鸡,我也会左手捂着小心肝,硬着头皮画下去! “小叔叔,我这回画得如何?” 我眨巴着眼,满是期待地看向蓝奕,却见蓝奕又如同之前那般沉吟不语,拿着我画的鸡蛋左看右看,上下反过来看。 我见状,心咯噔一沉。 “这次嫂嫂画的鸡蛋终于没有棱角,嫂嫂画得很好。” “我便知你会这般说……等等,你说什么?”我激动地握住蓝奕的手:“小叔叔,你刚才说我……画得很好?!” 蓝奕长眉微蹙,深邃的目光不由落到我紧握住他的手上。想到蓝奕骨折的食指还未痊愈,我连忙松开蓝奕的手:“小叔叔,我可有弄疼你?” 蓝奕抬眸看向我的脸,眼底闪过一丝我读不懂的情绪。他道:“绘画的技巧,阿奕已交给嫂嫂。嫂嫂只要继续坚持下去,便能画好桃花。” 望向蓝奕眉宇间的郁色,我道:“所以小叔叔……我还是把你的手给弄疼了?” 蓝奕闻言不由转身背对着我道:“嫂嫂,这等小事不必放在心上。” 这日蓝奕给我的感觉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微妙。入睡前,我躺在床上辗转反复,左思右想,终于让我想到蓝奕今日看我时,表情怪怪的原因。这几日骄阳似火,天干物燥,以小叔叔羸弱的体质很容易湿热夹杂。难怪他最近咽喉干涩,咳得厉害,定是因上火而起,甚至造成便秘。 自从我被坈昳送来冬青镇,蓝奕对我极是照顾,若不是因为我嫁给蓝裴的关系,我定要和他结义金兰! 以前我若是上火喉痒便秘,二妹就会做清热去火的绿茶饼给我吃。虽然我从未做过,但好歹见她做过几次。 思及至此,我竟没了睡意,琢磨着穿上外衫去到厨房…… 翌日,天尚未亮,大功告成的我赶在去给蓝老夫人请安之前,端着一盘绿若碧莲,松软清香的绿茶饼敲开蓝奕的房门。 晓是在我敲门之前,蓝奕尚在睡觉,他上下打量 着我,看了良久后道:“嫂嫂?” 此时蓝奕披着外杉,长发未束,披散在身后,更显单薄。 看向眼前蓝奕的羸弱,一股强烈的*不由自我心中升起…… 好想把自己身上一半的肉割下来给他! 蓝奕弱不禁风,我则状如黄牛,若是我和他能够相互融合,在一分为二,岂不是完美? “嫂嫂?”见我发愣,蓝奕不由再次唤道。 我回过神来看了看天色,忙将自己做的绿茶饼递到他跟前:“小叔叔,近日天干物燥,容易上火,这是我亲手做的绿茶饼,可清热润喉。” 蓝奕微微张嘴,神情诧然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饼。 “小叔叔,你快拿着。我还得赶去给老夫人请安。”见蓝奕眸色深邃地盯着绿茶饼没反应,我便径直将瓷盘塞入蓝奕怀里。 “嫂嫂!” 在我转身那一刻,蓝奕突然握住我的手,将我带到屋内。 见蓝奕将绿茶饼放到桌上,我道:“小叔叔,这些绿茶饼都是做给你吃的。你不必跟我客气。我若想吃的话,自己再做便是。你快吃吧。”我说完又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担心错过蓝老夫人规定的请安时间,而加倍罚我抄家规。 蓝奕放下绿茶饼走到盛有清水的铜盆旁,背对着我迟疑道:“嫂嫂为何对阿奕如此上心?” 因为他命太短,我甚是同情他? 因为他为我赶走花母鸡,我甚是感激他? 因为他教我画画,我想报答他? 我想了想道:“因为小叔叔和我一样,乃是内心极其固执之人。”我固执于天长地久地活着,而蓝奕固执于淡然静好地活着。虽我与蓝奕的心态截然相反,但内心的固执却是风雨难撼。 背对我的蓝奕愣了愣,转而取下搭在木架上的巾帕转身走到我跟前。他道:“嫂嫂,你脸上沾了炭灰。若是这般冒失的去请安,定会被加罚抄写家规。” 炭灰? 难怪蓝奕方才打开门时,唤我的语气带着几分不确定。 原来是我在厨房易了容的关系…… 我接过巾怕尴尬地笑道:“谢谢,小叔叔提醒。”却见蓝奕的目光一直锁在我脸上。 恩,一定是我的脸太大又挡住了他的视线。 七天的时间如白马过隙,转眼即逝。 对于音律, 我天生五音不全,连调都听不出差别,更别说弹,所以若是比试音律,我就只能靠嗓门还有力气来取胜。若是唱歌,我可以气吞山河之势,给人耳目一新之感。若是击鼓,相信在场的姑娘,不可能有人击鼓的声音比我更响。 对于画画,如今我的水准在蓝奕的帮助下有质的飞跃,想要取胜并非太难。 对于作诗,我甚是庆幸这姜国并不存在于九州,虽看不懂这里的文字,但他们不知晓九州,便表示他们没听过九州第一才女雪霸所作的诗词。所以届时我将雪霸所做的诗借来用用,便能技压群雄! 对于刺绣,若届时比这个的话,我便……以不变应万变,到在比试之前将所有比试要用的绣针都掰弯,逼得那伏苏公子只能另换比试项目。 所以如今我已做好万全的准备,只差去参加比试! 四月初六,桃花宴。 因蓝老夫人的宝贝养女也要参加桃花宴的比试,所以这日请安的流程蓝老夫人被改成组团去桃花宴上给蓝蓉呐喊助威。 在我们一行人抵达紫水坡时,我内心是崩溃的。 我只能说,在这里,人比桃花多…… “义母,这可如何是好!如今已围着这么多,我要如何去到比试台上?”蓝蓉神情焦急地看向前方的人海,随即灵光一闪,转瞬看向我道:“嫂嫂,你到前面看路。” 蓝蓉确定不是在命令本公主我?! 我对此充耳不闻,看向四周,试图寻找到专门留给参赛者的路。哪知手臂突然传来一阵痛楚,只见蓝蓉尖利的指甲紧陷入我肉中欲将我拽到她前方,替她开路。 但就凭她这软绵绵的力道也想拽动我? 再吃十年烧饼,也不行。 见我如泰山般站定在她面前,纹丝不动,蓝蓉越发用力地掐着我,眼眶红红地看向老蓝夫人说道:“义母,嫂嫂是存心想要我错过比赛。” 看向密不透风的人,这时蓝老夫人也急了,转身用正眼看向我道:“邱纤,蓉儿为此次比试准备了近半年的时间,你这个做嫂嫂的应该支持她才是,赶紧去开路吧。” 第十一章 支持你大爷的! 蓝蓉这指甲跟利得跟刀尖似的,看向自我衣袖上渗出的零星鲜血,我挤出声音道:“小姑子,身体发肤受之子母河,你若再掐我的话,我不敢保证你今日还能继续参加比赛。” 大家闻言目光不由落在蓝蓉掐住我的手上。 担心被大家看到我被她掐出血来,一丝惊慌自蓝蓉眼底闪过,她随即在大家发现之前改掐为握,用手掌挡住我被她掐出血来的痕迹,眼中含泪,故作委屈地说道:“嫂嫂我……不是有意掐嫂嫂的,我不过是太着急,害怕错过比赛而已。” 见清秀可人的蓝蓉站在我身旁一副梨花带雨,焦急委屈的模样。身旁不由人有道:“这做人家嫂嫂竟不愿为自己小姑子开路,莫不是嫉妒小姑子生得太美,不愿让小姑子参加比试?” “这女人不仅生得壮,心眼还坏。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欺负自己的小姑子,简直是丑人多作怪。” “……” 拜托!你们这些大爷到底是哪只眼睛看到欺负蓝莲花! 见我被气得瞪大眼睛,呼呼抽气。 有人又道:“看看,这女人居然要对自己的小姑子动手。这到底是哪家的媳妇,如此歹毒。” 歹毒?! 不得不说,我活了二十二年零三个月,还是头一回听到有人将歹毒二字用在本公主身上。 本公主真想撸起袖子,将尔等大逆不道之人通通揍爬在地上! 就在我被气得双眼瞪更大,抽气更加急促之际,突然见一蓝衣少年手里抡着一块板砖,一边朝人群冲去,一边喊道:“都给我让开,否则我手里的板砖拍死一个算一个!我爹是厉冈,即便是弄出人命,告官我也不怕!” 蓝衣少年手执板砖,以开天辟地之势,劈开人海。 纵是见过大风大浪,连神仙都见过的我此时不由被厉元高调的出场所震惊。不过这个时候,我还不知蓝衣少年叫厉元,而只知道他爹是厉冈。 蓝衣少年在劈开人海的同时,还不忘回头朝我的方向看来。 这蓝衣少年难道……认识我? 不可能啊,在“邱纤”过去的生活范围里,根本就没有如此高调的少年出现过。就在我疑惑地琢磨着少年的视线是不是被我的脸所挡住时,蓝衣少年愤然看了我一眼,歪着脖子,艰难地将视线绕到我身后,挥着板砖道:“姑娘,你嫂嫂不帮你开路,我来帮 你开!” 见眼前的人海在板砖的攻势下让出一条道来,蓝蓉眼中的委屈转而化作一抹喜色,便扬起一抹欣喜地笑跟在蓝衣少年身后,朝着比试台的方式跑去。 原来一块板砖外加一句老爹是厉冈,便能横扫千军? 我摸了摸双下巴,正琢磨着厉冈到底是何许人也之际,那蓝衣少年竟因跑得太急,一脚踩在不知是谁扔在地面的香蕉皮上,啪叽一声,便以狗吃屎般的高姿态跌倒在地上。 “这……” 一声脆响,见自己手中的板砖磕在地上不由碎成几小块,蓝衣少年的脸色不由变得煞白。 之前在板砖的威慑下惊如鸟散的众人见蓝衣少年已失去利器,不由掰响手骨,缓缓将蓝衣少年包围,每张脸上噙着坏笑,仿佛在说:“小子,你死定了。” 下一瞬,便有拳头落在少年苍白清秀的小脸上:“你爹是厉冈又如何,不过是衙门的仵作。我爹还是章冈呢!” 厄…… 对于眼前突如其来的变故,我不由庆幸我女儿国的子民皆是因子母河水孕育而生,没有爹,不会拼爹,更不会傻到拼爹不成反倒挨揍。 “哎哟,打人别打脸。” “好汉住手,我再也不抡板砖了……” “爹爹,救命啊!” 俗话说人多力量大,仅是眨眼的功夫,一张白皙清秀的脸便已被揍成青一块紫一块的猪头…… 蓝衣少年已被凑得眼睛只眯成一条缝,却还艰难地伸出脖子,目光却还死死盯着害怕血溅到自己身上,躲在我身后,只探出脑袋来围观的蓝蓉。 “喂,小姑子,这少年是为你而被众人群殴的。你难道不去救他?” 见少年被揍出鼻血来,蓝蓉被吓得浑身一抖,支吾道:“我又没让他帮我,是他自作多情。” 少年乃是多情种,只恨佳人无情又很怂。 看向双手被人拽住,被人打得估摸着连他爹厉冈都认不住来的少年,我不由一声轻叹。 而那承受着拳打脚踢的少年竟还在担心蓝蓉,少年艰难地用手指指着旁边的空出来的小道:“蓝姑娘,他们……哎哟……他们现在专注打我,恰好留出一条道来,你……你快去比试台。” 蓝蓉闻言望向通往比试台的小道,眼前一亮,没有任何犹豫,便提着裙角以她最快的速度朝着比试台的方向跑去。 少年看向蓝蓉与他隔着人墙擦肩而过的身影,被揍肿眯成一条缝的眼中不由流露出一抹黯然。但不管有多少拳头朝着他脸上袭来,少年的目光仍旧紧锁在蓝蓉的背影上。 “蓝姑娘……我为你如此,你难道就不能再看我一眼吗?那怕是……一眼也好……”少年低声说道。 正提着裙角急急朝比试台奔去的蓝蓉仿佛听到少年的话,突然转过头来,透过人群的缝隙看向被揍成猪头的蓝衣少年:“喂,你再多撑一会,我跑的比较慢。” 面对蓝蓉的无情,如果换做我是蓝衣少年的话,估摸着在被揍人打死之前,我便当场吐血身亡。 而这估摸已被人打坏脑袋的蓝衣少年竟还艰难地扬起一抹满足的笑道:“蓝姑娘你……放心,我定撑……撑到你上台为止。” 此时我本该也迈开腿,朝着比试台而去,然而看向少年眼中所泛起的水光,我却脚步生生一顿,转而朝着人墙走去。 我乃九州女儿国公主虽不懂男女之爱,直教人生死相许之情,但少年这份以自己的生命来为蓝蓉拖延时间的固执却深深感动了我。 “放开他。” 我拨开围观少年的人墙,将其中一个殴打蓝衣少年的壮汉一脚撂翻在地上。 “你这胖女人作甚?竟敢对我动手,难道不知道我爹是章冈!” 章冈嚷嚷着刚站起身,便又被我撩翻在地上。我撸了撸袖子冷哼道:“有爹了不起啊,就算你是章冈,姑奶奶我也照打不误!” 在用拳头赶走欺负少年的众人后,我已是满头大汗,就连我特意梳的发髻也变得松垮。 看向坐在地上诧然望着我的少年,我拍了拍手上的灰:“少年,你追姑娘的方式虽傻,但用勇气可嘉,我敬你是条汉子,快起来吧。” 少年的目光不由移至我的手上,一瞬怔然,少年冷哼一道:“像你这种恶毒的嫂嫂,别以为你帮了我,我便会感激你。” 先有路人甲说我歹毒,后有少年骂我恶毒。见少年无视我的手,紧咬着牙艰难地站起身来。我耸了耸肩:“算我多管闲事。” 就在这时,一声划破长空的锣鼓声突然自比试台上传来。 糟糕!看向站满整个比试台的姑娘,我连忙抄起拳头朝着比试台的方向一边跑,一边喊道:“都给我让开!否则我揍傻一个是一个!我虽没爹,但官府规定打傻人只用赔钱,不用坐牢。我夫家有的是钱赔!” 之前众人已见识过我修理章冈的英姿,此时看向我回屋在半空中的拳头,慌忙让出一条大道来,生怕被我揍傻。 “老夫人,小叔叔快跟上……” 此时我转过头时,只剩站在不远处的小叔叔神情怪异地盯着我,而蓝老夫人早已不见踪影。 是了,蓝老夫人关心的只有蓝蓉,她定是在我跟人打架时,便也趁乱跑去了比试台前。 “小叔叔?” 见蓝奕仍站在原地盯着我发呆,我上前拽住他手道:“小叔叔,快跟我走。” 待我劈开人海跑到比试台前,一黑袍瘦老头已拿着纸开始宣读比试规则。 “等等!”见通往比试台的阶梯已被人用绸带拦住,我打断瘦老头的话道。 瘦老头蓦地抬头,不悦地目光随即向我扫来,沉声道:“你是觉得这规则有问题?就算有问题,伏苏公子也不会改,作为冬青镇第一首富就这么任性。” “……” 我闻言抽了抽嘴角,摆手道:“老人家,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来参加比试的。” “你?参加比赛!!!” 与此同时,周围不由齐齐响起众人倒抽冷气的声音。 这么整齐,难道之前有排练过? 我点了点头,又听那瘦老头神情惊悚地问道:“胖丫头,你确定你不是来捣乱的?” 见我再次点头,周围不由齐齐响起众人的嘲笑声。瘦老头随即说道:“胖丫头,你还是早些回家洗洗睡,做做白日梦还是可以有的。” 第十二章 “我是来参加比试的。”比声音大,我不输众人。 站在前排的蓝蓉柳眉紧蹙道:“嫂嫂,义母让你来此是为我助势的,你莫要胡闹。” 抬眸看向蓝蓉那张臭脸,我道:“小姑子,为何你来参加比试便是理所应当,而我来就成了胡闹?” 以为我是故意耽误她比试的,给她找膈应,蓝蓉怒瞪着我:“嫂嫂,伏苏公子每年所举办的桃花宴比试的乃是琴棋书画,女红舞技。你生于屠夫之家,除了杀猪打猎,你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你凭什么来参加比试?” 我能说虽我不会写自己的名字,但我会写步爻廉的名字吗…… 我看向瘦老头道:“老人家,这比试可有规定不识字者不能参加?” 记忆不好的瘦老头想了想摇头道:“没有。” 我道:“老人家,这比试可有规定出生于屠夫之家,擅杀猪打猎者不能参加?” 瘦老头又想了想摇头道:“没有。” 我又道:“那我可否参加比试?” “这……”阵阵嘘声自比试台下传来,瘦老头看向脸上写满鄙夷的众人,眼中灵光一闪,“胖丫头,你是有资格参加比试没错。但报名已经结束,如果你要参加的话,明年请早……” “让她参加。” 瘦老头的声音被一道自看台上传来的声音所打断。 那看台是伏苏公子所建的专用看台,这么说来说来之人是伏苏公子? 我寻声看去,只见那建于高处的看台被淡粉色的薄纱所挡,根本看不清站在里面之人。但透过轮廓,我倒是可以看得出来,此时里面站着三个人,一个壮实的男人,一个瘦弱的男人,还有一个不壮不瘦的女人。 数百年来,伏家乃是冬青镇第一世家。如今虽说蓝家开了十七家分店,所卖出的烧饼堆起来可以淹没整个冬青镇。但蓝家真正的财力在伏家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大概也正是因为伏家财力过人,害怕遭劫匪所绑的伏苏公子从不以正面目示人。 瘦老头闻言立即恭敬地朝着看台拱手道:“是,公子。” 瘦老头收回视线,再度看向我时眼中的不屑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满满的疑惑。 “伏苏公子,竟会让这胖丫头参加比试。难不成这胖丫头便是伏苏公子一直在找的桃花仙子?” “怎么可能!你以为从小含着金匙长大的伏苏公子 会如此没品位,喜欢上一个胖女人?伏苏公子是在找桃花仙子,不是在找霸王花仙子。” “说不定伏苏公子眼瞎?抑或他品位比较特别,视胖为美?” “诸位莫要喧哗!既然伏苏公子已同意这位女子参加比试,诸位若想继续观看比试就请闭嘴,否则就滚,从此被伏家列入黑名单之中。”瘦老头淡淡瞥了众人一眼,伴着他的声音,原本喧闹地众人随即闭上嘴。人满为患的紫水坡,此时安静地连银针掉落在地上的声音亦是能听到。就在这时,只见一只花里胡哨的鹦鹉扑扇着翅膀从看台的方向飞了过来,落在瘦老头肩上。 花鹦鹉口吐人语:“公子一时兴起变更了比试内容,你且拿着。” 瘦老头取下绑在鹦鹉脚上的洒金笺,看了看洒金笺上的内容,又抬头看了看我,那从疑惑变成震惊的眼中好似写着:“有猫腻”三字。 “老陈,开始吧。” 听到伏苏公子的吩咐,老陈清了清喉咙,看向洒金笺上的内容宣布道:“今年桃花宴的比试与往年相同,分为三场。本着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的宗旨,每年比试的内容皆不相同。今年第一场比试,桃花相思,比的是酒量。 “怎么会这样?桃花宴每年比的内容虽不相同,但比的皆是才艺。难道真如他人所言,莫不是伏苏公子真喜欢这胖女人故意放水?” “桃花宴选出的乃是德才兼备的女子。为参加桃花宴,我足足准备了大半年的时间。对于伏苏公子临时变更比试内容之举,我不服!” “我也不服!” “我们不服!” “我们不服!” 害怕被伏苏公子烈入黑名单,从此以后买不到伏家五谷杂粮,油盐酱醋,只能啃蓝家烧饼,此时比试台下众人鸦雀无声地望着比试台上整齐开始喊口号的姑娘。 被尖锐的口号声吵得脑仁痛,老陈揉了揉太阳穴,指向比试台下:“哪个不服,现在就可以跳下去,终身取消参与桃花宴的比试资格。” 台上的口号声戛然而止。 突然间,站在比试台边上的我感受到一股由小溪汇聚成的洪流向我袭来。 这……简直是要齐心协力将我推下台的节奏? 若我还是九州女儿国那个我,估计早已摔趴在地上。但现在我有肥肉护体,岂是几个面无血色靠胭脂来撑的瘦姑娘能推动的。 跟本公主比 力气?简直是自寻死路。 我马步一蹲,便如一座风雨难撼的小山。 几名女子见状,不由紧咬着牙,拿出吃奶的力气朝我压来。不得不说,人多就是力量大,小山也会被推倒。 我扎着马步,却还是不受控制地朝着比试台边缘而去,再有半步,我便终身于桃花宴无缘…… 本公主什么伎俩没见过,我随即抬起脚,身形一转,便见想要挤我下台的姑娘们前仆后继地摔下比试台。 顿时间,数道尖锐的惊叫声在我耳边响起。我抱着手臂看向坐在地上红了眼眶怒瞪着我的女子,悠悠道:“老人家说不服的话,跳下比试台即可,没说需要以脸贴地的方式摔下去。” 摔下台的女子忙站起身哽咽解释道:“老人家,我没有放弃比赛之意,我只是一时失足不慎掉下来的。” 只要视觉正常之人,岂会看不出她们的“不慎”。 老陈朝看台的方向看了一眼,又意味深长地看了我眼道:“伏苏公子最讲究缘分二字,纵是不慎,亦是天意使然。你们几人终身取消参与桃花宴比试资格。德才兼备,以德为首,这比试酒量,便是在比德。这桃花蜜是伏家独门秘方所酿,三杯下肚,有德者淡然自若,无德者便疯言疯语。故此以三杯桃花蜜,分出胜负。” “邱纤”的酒量是三坛,看向由丫鬟端到我跟前的三杯酒,我还未来得及喝,便见有一饮下桃花蜜的姑娘扯着嗓门尖叫:“伏苏公子我就是喜欢你的豪,你选我,我愿意为你生猴子!” 除此之外,比试台上有人开始跳舞,有人吟诗,甚至还有蹲在地上学狗叫的…… 眼前的桃花蜜真的只是酒而并非神仙散? 见我蹙眉沉吟,不知何时站到我身旁来的蓝蓉鄙夷地冷哼道:“难道嫂嫂不敢喝?若是如此,嫂嫂到底是哪来的勇气敢上台来比试?” 嗅到自蓝蓉身上所散发出的酒气,我诧然:“你已经喝了?” 蓝蓉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看向我欲言又止道:“自是当然,蓉儿乃有德之人,不想某些人……” 不就是酒量好,跟德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我随即拿起眼前的瓷杯一口牛饮。 这味道…… 见我瞪大双眸,皱了皱眉,又伸出舌头舔了舔唇,一丝欣喜自蓝蓉眼中闪过,她立即喊道:“我嫂嫂已经喝醉,赶紧把她拖下台,否在她发起酒疯来会打人!” 守在比试台边,随时准备将醉酒之人拖走的小厮走到我跟前。见他们准备对我动手,我冷冷抬眸:“小姑子,你何时见过我喝醉酒打过人?莫非是你喝醉酒开始说胡话?” “你胡说!喝醉酒的分明是你!” “那你们觉得我喝醉了吗?” 我眸光一凛,拿出本属于我的气势。果不其然,眼前的小厮迫于我的震慑力,连连摇头如捣蒜。就连想要赶我下台的蓝蓉亦是诧然一怔。 “很好。”我随即毫不犹豫饮下剩余两杯酒。 待台上所有人饮下桃花蜜后,老陈宣布道:“第一轮比试,参与比试者共九十三人,放弃比试者共七人,比试通过者共二十九人。接下来第二轮比试,名为夕照桃花,以鸡蛋壳作为容器,将桃花枝插于鸡蛋壳内,比试插花。比试材料仅一枚鲜鸡蛋,一束桃花。” 老陈话音刚落,我便听到有人一声闷响晕倒在地上的声音。 在大家拿着鲜鸡蛋手足无措,不知如何下手时,我不由扬起一抹得意的笑。 小叔叔简直是本公主的吉祥物!我画了整整七日的鸡蛋,就连做梦都梦到自己在吃鸡蛋。要如何对鸡蛋下手,我极有把握。 咦,蓝奕呢? 我欣喜地朝台下望去,想要给蓝奕一个“你懂的”的眼神,却并未寻到那一抹熟悉的身影,此时围在蓝老夫人身边的只剩清一色的丫鬟。 难不成蓝奕是尿急出恭去了? 我失落地抿了抿唇,转而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如何敲开鲜鸡蛋上。 第十三章 桃花插鸡蛋,这画面想想也是醉。 但我乃九州女儿国公主,从小在审美上绝对高于常人。所以一炷香之后,我甚是满意自己将一束桃花折成十小枝插满被我整齐敲出口来的鸡蛋上。 如此完美的杰作,我为其取名曰,桃花冢。 大功告成之后,我小心翼翼将桃花冢放于桌上,轻吐一口浊气,转头看向周围。 “这鸡……鸡蛋壳碎了,要……要如何是好!”站在我身旁的女子竟用桃花枝如串糖葫芦般径直穿破鲜鸡蛋,看到那鸡蛋汁顺势滴落在她的衣裙上,我忍不住攥紧双手。 身为女儿国历九月出生的女子,这种小细节我最不能忍。 我随即从衣袖中拿出锦帕,见我伸出手去,满脸焦急的女子不由被我突如其来的手吓得浑身一抖,手上鸡蛋汁随之四处飞溅。 顷刻间,眼前还在滴鸡蛋汁的碧色罗裙,更是惨不忍睹…… 我揉了揉额头道:“姑娘,我只是想帮你擦裙子而已,并无歹意。” 看向我手中的锦帕,绿衣姑娘清秀恬静的小脸刷的一红,她埋着脑袋支吾道:“姐姐,谢……谢谢你。” 这鸡蛋汁啊还在滴啊…… 见她竟还有功夫跟我客套,忍无可忍的我立即夺过她拿在手中的桃花串鸡蛋放在盛垃圾的木桶里用力一顿一提,将蛋壳内的鸡蛋汁尽数倒出。 “拿着!” 见绿衣姑娘仍旧呆望着我,我不由将处理好的桃花枝串鸡蛋塞入她手中,转而又帮她擦掉沾在衣裙上的鸡蛋汁。 “暂且就这样吧。” 擦干净鸡蛋汁后,见罗裙上只剩湿印,我随即松了口气,便见伏苏公子的花鹦鹉又从看台上飞来。 老陈用力往锣上一敲宣布道:“时间到!这一轮比试结果由伏苏公子用天香果所喂大,血统纯正,极爱美艳之物的鹦鹉人见人爱来选出。” 由鹦鹉来选? 我摸着双下巴,觉得这伏苏公子还挺会玩的。 这只名为人见人爱的鹦鹉扑扇着翅膀围着比试台转了一圈,随即停在我跟前。 算它有品味。 伴着周围倒吸冷气的声音,我不由得瑟的扬起唇角。 然而下一瞬,人见人爱鸟头微转便停留在绿衣姑娘桌前。 这花鹦鹉竟看上桃花串蛋? 说 好的品位呢! “姐姐……这……这鸟儿选了我的作品!”绿衣姑娘欣喜地握住我的手说道,就差没喜极而泣。 “厄……其实你的作品也算是别树一帜。” 在选了绿衣姑娘之后,花鹦鹉又扑扇着翅膀开始打转。这时老陈补充说道:“这第二轮比试,人见人爱仅会从中选出七名参与者进入第三轮的比试。” 只选七名? 如今花鹦鹉已经选出五名,这么说来还只剩下两个名额。 花鹦鹉左顾右看,最后将第六个名额给了正抿着唇,紧张扯着衣角的蓝蓉。 “人见人爱选了我!”蓝蓉激动地喊出声来。 还只剩最后一个名额…… 不想如今我的命运竟会落在一只畜生手上。若这花鹦鹉眼瞎不选我,我成仙之路便会因它而终结。 人见人爱若是你敢不选本公主的话,本公主定要将你拔毛抽筋,剁成鸟彘,放进罐子里用人参吊气,再将你与猛虎关在一起,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我瞪着人见人爱,暗暗在心中说道。 好似感受到我强大的怨念,人见人爱在选了蓝蓉之后,突然抬起鸟头看向我溢满浓浓杀意的双眼。 本公主眼中的威慑力,岂是常人能够比的。别说一只花鹦鹉,在邀月殿时,只要我双眸一凛,我所养的雪狼二哈便会被吓得抖三抖。 接收到我犀利的眼刀,人见人爱果真如我所料朝着我缓缓飞来,僵硬地伸出鸟爪在我桌前轻轻一点,随即就跟躲瘟疫似的立即扑扇着翅膀飞回看台。 算这丫识时务。 听老陈宣布说我通过第二轮比试,我悬在心头的巨石安然落地。 “等一等!” 蓝蓉突然指向我道:“她不能算是通过比试!” 这与我八字不合的小姑子又是闹哪出?我沉声道:“为何不算?” 如同看傻缺般,蓝蓉没好气地白了我一眼:“嫂嫂,你能不能不要用你这张汤碗脸挡住我的视线。”蓝蓉说完伸长脖子,将视线绕到我身后,“我说的是这位绿衣姑娘。” “为……为何我……不算?”绿衣女子紧张地问道。 蓝蓉继续伸着脖子解释道:“桃花宴的比试比的是个人能力,可我刚才却看到我嫂嫂帮里清理鸡蛋汁。这算是作弊,所以你不能通过。” 老陈点了点头:“若真如这 位姑娘所说,你的作品是由胖丫头帮忙你完成的话,只能取消你的比试资格。” “可是我……” 绿衣女子还没把话说完,眼泪就唰唰掉了下来,就像是一只哭红眼的小白兔。 我见状于心不忍:“她不过是力气小倒不出鸡蛋汁,我顺手帮她倒掉而已。至于作品该如何完成,我并未参与。这场比试比的是插花所营造的美感,并非力气大小。所以这并非作弊。” 为干掉自己的对手,蓝蓉死咬不放:“她倒不好鸡蛋汁,便算不得独立完成作品。这么多姑娘,独独只有她不会倒鸡蛋汁,还真是笑话。” “这么多姑娘中,只有你废话最多。老陈,取消资格与否还望由伏苏公子定夺。” 我话音刚落便听伏苏公子道:“算她过。” “姐姐我……谢谢你姐姐!”绿衣姑娘瞬间破涕而笑,激动地搂着我的手臂。 “不用谢,是我差点还你被取消比试资格。”担心她将眼泪鼻涕蹭到我身上,我道:“把你的锦帕给我。” “姐姐,衣裙上的蛋……蛋清已被你擦干净,你……还要锦帕作甚?” 接过她递来的锦帕,我便替她擦掉眼角的泪,我道:“你这衣裙算是干净了,脸还花着呢。要是下一轮比谁的脸最干净,你保证垫底。” 绿衣女子怔怔看着替她擦眼泪的我,隔了大半晌后噗呲一声笑道:“姐姐你……你可真逗。” 这丫头的反应还真没话说。估摸老虎将她吞入腹中,她才后知后觉知道自己遇见了老虎。 “没事了。”无视蓝蓉朝我投来阴毒目光,我就像摸我家雪狼二哈那般,摸着绿衣女子的发顶道:“集中精力应付第三轮的比试,这一次我不会再帮你哦。” 绿衣女子盯着我又呆呆地看了半晌,点头如捣蒜:“恩恩,姐姐我……我们一起加……加油!” 老陈宣布说第三轮的比试名为桃花难开,他拍了拍手,只见小厮竟抬来七扇桃花雕的木门,而每扇木门上有一把圆盘状的铜锁。铜锁是由三层铜片所组成,每一层铜片都刻有数字,只需将三层铜片刻有红痕的地方转动到正确的数字上,铜锁便能打开。而有关这三层数字的提示,则是一首由冬青镇第一才子竹安所作的词。 竹安?岂不是小叔叔…… 不想伏苏公子竟是小叔叔的仰慕者。 “飞云冉冉蘅皋暮,彩笔新题断肠句 。试问闲愁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听完老陈抑扬顿挫所念的词,我仿佛已看到传说中的桃花簪在向我招手,我激动问道:“老陈,你的意思是谁最先从这木门走出去,谁便是今年的桃花美人?” “正是。” 就在其余六人满面愁容琢磨着从小叔叔写的词中找出对应的数字时,我上前握住铜锁,猛地一用力,只见那铜锁在众人震惊宛遭雷劈的目光中,被我拗断,弃尸于地上。 拗断铜锁,推开木门,走过木门。 我回眸看向嘴巴可以径直塞下鸡蛋的老陈,随即扬起一抹胜利的微笑:“我可算是第一个通过的人?” 这一天,我的名字传遍冬青镇每一个角落,上至六十岁的老妪下至三岁小孩皆知今年的桃花美人非但不美而且还又丑又壮,说我能够侥幸获得桃花美人的殊荣靠的是狗屎运加一身蛮力。 多年以后,我才知道在我这一侥幸的影响之下,不少想要成为桃花美人的姑娘放弃苦练琴棋书画,开始健体强身,试图凭借狗屎运和一身蛮力在桃花宴上夺冠…… “姐姐,恭……恭喜你。”见我获胜,这回绿衣姑娘非但没哭,反而冲我笑道。 接过老陈颁给我的桃花簪,我还没来得及放入怀中,便见蓝蓉向疯狗一样冲过来。 “死胖子!你没资格拿桃花簪!” 快要冲到我面前的蓝蓉突然张开嘴,灼灼的目光从桃花簪转移到我手臂上。为避免自己被疯狗咬伤,我手一扬,啪叽一声将其拍晕在地上。 于此同时我突然感受到一道阴测测的目光自比试台下方投来。我皱了皱眉,不用看也知道这道目光是属于蓝老夫人的。 就在我琢磨着回蓝府后要如何善后时,老陈道:“桃花美人,桃花宴已准备好,这边请。” 真正的桃花宴其实是伏苏公子为历年桃花美人所备的宴席。 我闻言抽了抽嘴角:“莫唤我桃花美人,瘆的慌。唤我邱纤便可。” 第十四章 紫水坡,伏家别院。 被老陈带到小桥流水,桃花灼灼的庭院中,只见雕有云浮的白玉桌上仅放着一束桃花和一壶清酒。 这便是所谓的桃花宴? 我抽了抽眼角,一阵夹杂着幽香的清风袭来,挂在周围的粉色薄纱随风扬起,而一身姿婀娜的女子隔着薄纱朝白玉桌的方向走来。 不得不说,这女子的身材极是不错,甚至能与本公主的真身媲美。低头瞅见自己随着微风颤抖的肥肉,我悲伤地一声轻叹。 “蓝夫人,可是府上有招待不周之处?” 我闻言抬起头来,在看清女子的容貌时,神情一怔。 一抹黯然自女子眼底闪过,女子慌忙垂头道:“可是牟嫣吓到了蓝夫人?” “你吓到我?就连张着血盆大口的吊睛白额虎都吓不着我,何况是你这一风姿卓卓的小姑娘。” “蓝夫人你……”牟嫣倏地抬眸满脸惊诧地看向我,仿佛我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不过对一般的女子而言,能一拳抡死吊睛白额虎确实是一件不得了的事。 对那刺青极是喜欢的我忙问道:“你脸上的刺青甚是美艳,宛如一朵栩栩如生的桃花,任人忍不住想要轻抚。”如果我没看错的话,牟嫣右脸上原本有一被烫伤的疤痕,但不是出于谁之手抢夺天工地用一朵桃花刺青遮掩掉牟嫣原本的疤痕。不但遮了丑,反倒令其平添三分妩媚。 牟嫣异样地看着我,不待她说话,我摸着双下巴又道:“其实我从小便琢磨着在身上某处弄个刺青以彰显本……人的独特,但一直苦于未遇到拥有一双妙手的刺青师。” 我话音刚落,一道清朗的笑声突然在院中响起:“蓝夫人想要找替牟嫣文桃花的刺青师再容易不过。” 我寻声望去,眼中的惊讶不输于之前看到牟嫣那般。 自从来到这冬青镇,我见过的男人也不算少,有面白若纸的吊死鬼小叔叔,有骚包爱显摆的宋玉折,有满脸皱褶的野郎中,但却从未看到过像伏苏这一款。 九头身,高八尺,一袭湖蓝色长袍勾勒出他极好的身材,脸上戴着一具刻有桃花的金面具,最重要的是墨黑的发髻上插着三支艳丽的孔雀簪!!! 这身装扮简直是本公主迄今为止看到过最违和的,没有之一!这般令人眼前一亮的出场,想来即便是本公主修道成仙,数百年后,定还记得伏苏这号人。 我乃见过大风 大浪的九州女儿国公主,虽被伏苏所“惊艳”到,但却能极好的控制自己此时的仪态。 我道:“邱纤见过伏公子。伏公子唤我玉兮便可。” 见伏苏墨眸一怔,我解释道:“玉兮是我的字。”就如同小叔叔字竹安,其意知足长安。我的字则是预而御玺,表明我乃下一任女帝的身份。在女儿国微服出访时,我断不敢随意说出自己的字。但凡会识字的念上三遍皆能联想到其中深意。 如今我以“邱纤”的身份生活在冬青镇上,即便是亮出自己的字被人念上三遍。哪又怎样?别人只当我这一女糙汉瞎猫碰上死耗子,取了一个看似温润实则霸气的字。 “玉兮?” “玉兮……” “玉兮。” 伏苏念了三遍,神情复杂地看向我:“好字!既然如此,玉兮唤我伏苏便可。伏苏乃是满身铜臭的商人,并未取字。” 满身铜臭?为何我闻到的却是淡淡的桃花香。但这些都不是重点,我道:“那刺青师如今身在何处?” “玉兮,不若坐下来说话?” 瞥了一眼白玉桌,我扬手道:“不用,我问完就走。更何伏苏公子的桃花宴并非为我而准备。” “噢?玉兮何以见得?” 我习惯性地摸了摸双下巴:“一束桃花,一壶清酒,桃花常伴,酒不醉人人自醉。想来伏苏一直在等心中之人。既然我不是,这位置就不该我坐。”更何况我还赶着天黑之前,去五味居美美吃上一顿红烧乳鸽! “玉兮,你说的没错。我一直在等那个人。”伏苏仰头望向远处随风摇曳的桃花枝,花了一炷香的时间给我讲了一个故事。故事的大概内容是,三年前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因为高兴,喝了十坛酒的伏苏走夜路回家,却一脚踏进湖里。就在他以为自己的小命就要交代在湖里时,突然有一女子跳下湖中将他救起。 至于怎么救的?自然是唇齿相贴,渡气给对方。翌日当躺在岸边的伏苏醒来后,他忘记了所有,却忘了不掉那唇齿相贴的一瞬间,还有自那女子身上所撒发出的淡淡桃花香。 “自那之后,我便开始举办桃花宴,想以此寻找到她的下落……” 伏苏滔滔不绝的话终于被我腹中响起的鼓鸣声打断。他尴尬地看了我一眼,犹豫道:“玉兮若是饿的话,我这便命牟嫣去准备饭菜。” “不用,不用。”我连连摆手,五味居的红 烧乳鸽还在等着我。 见我拒绝,伏苏竟不由长松一口气。 他是担心我吃他家米太多,抑或不喜欢和陌生女子同室而食? 对于伏苏这种为爱执着之人,我颇有好感,宁可相信是后者。在告辞之前,我不由再度问道:“伏苏,你还没告诉我,替牟嫣文桃花的刺青师是谁?” “修仙之路漫漫其修,吾将上下而求索……” 离开伏家别院后,我走在下山的小道上欢快地哼着歌。 十二个任务,我总算顺利完成了第二的一个!余下的也只有十一个任务而已,想必在不久的将来,本公主便能长出仙骨,乘风而去,踏上南天门! 我陶醉地展望着未来,突见一抹白影出现在我前方。仅是一眼,我便能从他飘虚的脚步,单薄的身型判断出此人的性别以及身份。 “小叔叔!” 听到喊声,蓝奕脚步一顿,转过头来:“嫂嫂?” “小叔叔为何会在这里?”桃花宴早就已经结束,照理说蓝奕应该跟蓝老夫人一起回府才是。难道他是特意在此等我的? 我心中不由一喜。不想在这冬青镇上还是有在意我的人。 蓝奕欲言又止道:“方才……出恭,时间长了些。” 原来小叔叔并非特意在此等我…… 从比试到现在已经足足过了两个时辰,这出恭的时间不是长了些,而是特别长好吗! 我失落地垂头看向自己的脚尖,不过这样好似期待吃到红烧乳鸽结果却被告知售罄的失落来得快,去的也快。毕竟我今日拿到了桃!花!簪! 我的手极是自然地搭在蓝奕的肩膀上:“小叔叔,你在继续便秘下去,身体肯定受不住。但你的身体也承受不住大清热的药。这样吧,看在今日能够顺利拿到桃花簪有你三分一功劳的份上。从明日起我每日起早为你做一份绿茶饼。” “嫂嫂不必如此辛劳。这种事交给下人去做便可。” 听到蓝奕委婉的拒绝,我不悦挑眉道:“小叔叔的意思可是我做的绿茶饼不及下人做的好吃?” “嫂嫂,阿奕并非此意。” “既然不是,那便吃。用行动来证明,你不是。”本公主亲手做的绿茶饼,全女儿国的百姓求之不得。这吊死鬼竟拒绝我的好意,简直不能忍! “嫂嫂我……” “吃,你我 今后还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不吃,以后你就不必再叫我嫂嫂。” 蓝奕默了默,最终妥协道:“嫂嫂,阿奕吃便是。” “这才乖嘛。”心头顺畅的我将手伸于蓝奕的腋下,转而将他抬了起来原地打转。 “嫂嫂……” 对于我突如其来的举动,蓝奕此时的表情只能用风中凌乱来形容。而回过神来的我,亦是只能用风中凌乱来形容。 将蓝奕放回到地上,我轻咳道:“不好意思,每当我神清气爽的时候就喜欢抱着二哈原地打转,你也一身白,我便……误把你当成了它。” “二哈……是谁?”蓝奕闻言一怔。 “二哈就是我养……”险些说漏嘴,还好我反应快,我挠着头道:“它是谁已经不重要。”反正三年内,我也摸不着,抱不着。 蓝奕盯着我眼中的神情明晦难辨,半晌后他终于后知后觉问道:“嫂嫂为何要参加桃花宴的比试?” 自然是为完成任务。 对于蓝奕的疑问,我早就在接到任务的那天就已想好说辞。我道:“这世上就没有不虚荣的女人。小叔叔,别看我长成这样,内心依旧爱美,更希望能够得到他人的赞美。所以在经过一宿纠结之后,我便下定决心前来参加比试。万一呢?”我从怀里拿出桃花簪随即笑道:“万一诚不欺我!” 第十五章 “嫂嫂,你可曾想过这样话只能使你在蓝府的生活更加艰难。” 在我笑得正灿烂的时候,蓝奕的话无疑是一桶径直从我头顶泼下的凉水。我发誓我曾想过一百遍这样做的后果,但即便今天站在比试台上的并非蓝蓉而是蓝老夫人,我也必须以狗屎运和蛮力压制她,一举夺魁。 望向蓝奕苍白的脸,我挠着发髻道:“小叔叔,这不是还有你嘛。”从我第一次给蓝老夫人请安时,我便清晰地感觉出来蓝奕在蓝府的地位很微妙。 怎么说呢。 蓝老夫人可以当着府上家丁丫鬟的面不拿正眼看我,因为我只是一个嫁进蓝家的媳妇,而且非但不识字还又丑又胖。若不是一张婚书,我恐怕连来蓝家做客的资格都没有。 而对于蓝奕,蓝老夫人即便是有意疏离,也不会当着家丁丫鬟的面直接无视他。 想来我和蓝奕之间的差别乃是因这冬青镇民风所决定。 在我女儿国,不曾有过媳妇一说,更不曾有私生子一说。可在这种有男人的地方,男人的地位远高于女人的地位。所以蓝老夫人可以光明正大给我脸色看,而且大家会觉得再正常不过。但若是给蓝奕脸色看,光是流言蜚语便能压垮她的老腰。 眼见走到五味居门口,蓝奕闻言脚步一顿:“嫂嫂,你确定阿奕能救得了你?” 嗅到自五味居飘出来的乳鸽香,我牵着蓝奕的手便往酒楼里拽住:“平日里,她们俩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奈何不了我。小叔叔只要在她们戳到我的弱点时,帮我摆平花母鸡便是。小二拿八只红烧乳鸽,还有三坛女儿!”我琢磨着能躲一时是一时,待我吃饱喝醉被小叔叔弄回蓝府,蓝老夫人和蓝蓉就算心有怒气,也不可能来责问已经醉倒的我。 “大夫人,二公子!大事……大事不好了!” 我还没踏进五味居大门,便见一蓝府的家丁急急跑了过来。 不想蓝老夫人竟派家丁前来抓我回府! 心不由咯噔一沉,我尚不曾吃到红烧乳鸽从而思考出应付蓝老夫人的对策,现在被家丁抓回去岂不是死路一条? 在我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时,蓝奕不由上前半步,用他单薄的小身板挡住我一大半的身影。所以还有一小半没挡住嘛,我想要假装本人不在,都不可能。 蓝奕道:“到底何事竟如此慌张?” “老爷他……他在回冬青镇的路上被黑风寨的山匪给绑走 了!如今山匪送来信说……” 蓝家老爷不是早就已经入土了吗?我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家丁口中的老爷指的是蓝裴。 见家丁神情微妙地看向蓝奕欲言又止,蓝奕厉声道:“山匪说什么?” 被蓝奕一喝,家丁脱口说道:“山匪指名让冬青镇第一才子也就是二公子你送赎金还有十斤蓝家烧饼去黑风寨,他们便放人。” 原来山匪也是吃货啊。 别说十斤蓝家烧饼,此时我简直想赠山匪一百斤烧饼,以鸣谢山匪救我于水火之恩。 因为蓝裴遭到绑架,蓝老夫人已在正厅哭成泪人,哪里还有余力责问我今日抢蓝蓉风头之事。 “阿奕,求你救救裴儿!” 在蓝奕走入正厅的这一瞬,救儿心切的蓝老夫人宛如一支离弦之箭挂在蓝奕的手臂上。 对于蓝老夫人突如其来的举动,蓝奕一瞬怔然后道:“老夫人,你放心。明日我便拿赎金去赎大哥回来。我听说黑风寨虽经常在野鸡山附近掠货抢人,但至今不曾杀过人。想必大哥他不会有事。” “真的?”蓝老夫人紧紧握住蓝奕瘦削的手臂,因为过于用力,只见她布满细纹的手背上青筋暴跳。 蓝奕的手臂哪里经得起蓝老夫人这般折腾。我平日牵蓝奕的手都不敢用力。 见蓝奕眉宇微皱,我忙掰开蓝老夫人扣住蓝奕的手,将她如小鸡般拎起,放到红木椅上。 趁蓝老夫人挂着眼泪珠,傻盯着我尚未反应之际,我将桌上用银盏盛的热茶递到她跟前:“老夫人,你莫要激动,以免急火攻心。黑风塞那些山匪只要钱和烧饼不伤人。既然小叔叔答应去赎蓝裴,蓝裴定能平安回来。” 此时听到自己最愿意听到的话,蓝老夫人犹如参拜观世音菩萨般目光灼灼地正眼看我:“邱纤,裴儿他真的不会有事?” “自然不会有事!我用这身肥肉向你保证。” 蓝老夫人盯着我看了半晌,随即接过我递给她的银盏道:“邱纤,若是裴儿能够顺利回来,你便和裴儿同房吧。我老婆子年纪也大了,是时候该一享天伦之乐。” 喂…… 这画风也转变得太快了吧! 等等……这么说来其实蓝府上下都知道我虽已嫁入蓝府但至今还未与蓝裴共赴*? 蓝蓉被我打晕至今未醒,这日夜里在安抚蓝老夫人睡下后,我满腹心 事地回到屋内已是三更。 既然确定黑风寨的山匪在收到赎金和烧饼后便会放人,我完全没必要心绪不宁。更何况蓝裴跟我又不熟,即便他被山匪撕票,我也不会为了他移平整座野鸡山。 我……到底是在不安什么? 翌日当我盯着黑眼圈醒来时,本公主终于知道这心绪不宁的起因。 我蓦地从床上坐起身来,连脸都没来得及洗,便急急跑去前院。望向那一抹单薄的白影,我道:“小叔叔,那十斤烧饼你可扛得动?”要知道从冬青镇到野鸡山有三天的路程。 听到脚步声,蓝奕转头看向我,眸色一怔:“嫂嫂你……” 此时蓝奕深邃的眼眸中映出一个披头散发的大胖子。 顾不得自己的仪态,我道:“我担心你这身板扛不起那十斤烧饼。” 蓝奕回过神道:“嫂嫂,阿奕驾车前去。那十斤烧饼阿奕可放于马车内。” “驾车啊……你驾车?马夫呢?” 蓝奕闻言默了默道:“嫂嫂,阿奕虽不曾听说黑风寨的山匪有杀过人。但那些人毕竟是山匪,多去一人便多一分的危险。” 竟没人愿意陪蓝奕一同去往野鸡山! 此时一家丁上前道:“二公子,这是老夫人备好的赎金,另外十斤烧饼已经放在马车上。” “恩。”蓝奕接过赎金看向我道:“嫂嫂保重。阿奕定不负老夫人与嫂嫂重托将大哥平安带回来。” 蓝奕说罢转身离开。望向他那单薄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的背影。我不由再度脱口将他唤住:“小叔叔!” 不待蓝奕驻足回过头来,我上前替他挡住自门口吹来的瑟瑟凉风问道:“缰绳扼太久你的小胳膊受不住。我陪你一同去野鸡山!” “嫂嫂,阿奕要去的地方有很多山匪,并非寻常之地。阿奕独自前去便可……” 既然并非寻常之地,为何他却说得如此淡然,仿佛是去不是野鸡山而是紫水坡一般。我打断他的话道:“嫂嫂我连猛虎蟒蛇都不怕,会怕山匪?你力气太小,驾车的速度没有我快。我陪你去才能早些将蓝裴带回来。” 凉风阵阵,拂起我乱糟糟的头发。见蓝奕直直盯着我沉吟不语,我揉了揉沾在睫毛上的眼屎:“小叔叔你且在此等我。我去洗把脸换身劲衣便来。” 这日阳光明媚,花开正好,当我驾着载有赎金十斤烧饼还有小叔叔的马 车快要出镇时突然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 “等……” “等等……” “等……” 什么鬼?马蹄声不是这样的啊。 这时候小叔叔突然从马车内探出头看向后方:“嫂嫂,后面有个姑娘像是在追马车。” “姑娘?小叔叔可是追着前来为你送行的爱慕者?”我笑道,随即停下马车。 却见蓝奕微微摇头道:“非也。这姑娘看似是来找嫂嫂的。” 蓝奕话音刚落,后方便又传来一道声音:“姐……姐姐……等等阿玥!” 下一瞬,我便见昨日参加比试的绿衣姑娘抱着一包袱朝我跑来。 “姐姐,这……这个给你。”快要跑断气的阿岄径直将怀里的报复塞到我手中。 “难不成你家也有人被山匪绑了?让我顺便帮你去赎人?” 听到我的话,阿岄连连摆手:“不……不是。” 阿岄说罢便从塞给我的包袱中拿出一枚铁蛋。在看到那铁蛋时,我不由诧然,这造型简直和昨日她那桃花串蛋一模一样。只听阿岄道:“姐……姐姐,这玲珑扭可……可助你在遇见危……危险时逃命。” 阿岄说完见我还是一脸茫然,不由握住造型犹如桃花枝的铁柄一扭,随即扔在地上。 于是乎,我周围瞬间腾起一阵浓浓的白烟,我甚至看不到阿岄近在咫尺的脸。 半晌之后。 仍然看不见阿岄的脸,我道:“阿岄,这白烟何时能散?我急着赶路。” 阿岄道:“这……这玲珑扭阿岄也是头一回用,不知……知道白烟几时能……能散。” 我:“……” 一炷香后。 仍然看不见阿岄的脸,我道:“阿岄,这玲珑扭你哪来?” 阿岄道:“我……我昨日连夜……夜做的。” 我:“……” 一个时辰之后,终于能够看清阿岄的脸,我道:“你丫确定不是来捣乱的?” 我话音刚落,阿岄随即从腰间拔出匕首,只见寒光一闪,朝我挥来!!! 第十六章 刀片破开空气的声音在耳边嗡响,一滴冷汗自额间滑落,只见一缕原本属于我的黑发随风远去…… 我的重拳又怎敌得过这削铁如泥的玄铁匕首。 “阿……阿岄,你……想作甚?”锋利的匕首架在我脖颈上,我不由被吓得也开始结巴。 “姐姐……这匕首送……送你。” “哈?” 听到阿岄的话,我险些给跪了。本公主还是第一次见人这般送人匕首的,按照套路她下一句是不是该说:“顺……顺便送……送你下黄泉?” 见我已经被吓傻。阿岄小脸一红,忙收回匕首并将其塞入我怀中:“姐姐昨日我听娘亲说……说姐姐的相公被……被山匪绑走。姐姐定……定会去黑……黑风寨救人。所以阿岄赶……赶来将匕……匕首和玲珑扭送给姐姐,以……以备不时之需。” 盯着已放入我怀中的匕首,我长松一口气。 还好不是来送我去死的…… 我道:“阿岄,你如何知我定会前去救蓝裴?”在昨日做梦,梦到蓝奕被山匪当烧饼吃了之前,连我自己都没打算过去那据说蚊子特别多的野鸡山。 明媚的阳光下,阿岄扯着衣角,白皙的小脸红得越发厉害,她抿了抿唇道:“因为阿岄知……知道邱姐姐是……是重情重义之人。” 为何她知道的事情,我通通不知道…… 不对,应该是后知后觉。 咳咳……在帝皇家来说,本公主堪称重情重义的楷模,从不仗着自己大公主的身份肆意欺辱皇妹。最多也就是让她们帮我抄抄书,溜溜狼,偶尔唱首歌,弹个曲来听。 这小丫头……是在担心我吗? 见阿岄柳眉紧蹙,水盈的眼中写满担忧,我随手将阿岄给我的包袱和匕首放到一旁,起身捏了捏阿岄红得如同苹果般的脸颊道:“你放心,姐姐我定会毫发无损地回来。看在你赠我利器的份上,到时候请你吃五味居的红烧乳鸽如何?”昨日没吃上,等我带回蓝裴后,这一顿必须得补上! “姐姐,真……真的吗?” 看来这丫也是个吃货。一听红烧乳鸽,眉头也不皱了,担忧的神情转而被憧憬美味的欣喜所取代。 “真的!姐姐用这一身肥肉像你保证!安啦,快些回去吧。再过半个时辰就该吃午饭了。” “姐姐,那你……你路上小心。” 阿 岄说罢转身往镇里走,却没走几步便停了下来,回头眼巴巴地望着我:“姐姐你……你记得遇……遇到危险时用……匕首还……还有玲珑扭。” 我挥了挥手道:“恩,我知道。快回去吧。” 阿岄再度转身往镇里走,结果没走几步又停了下来,回头眼巴巴地望着我:“姐姐你……你可知……知道去野鸡山的路?” 我又挥了挥手道:“恩,我知道。快回去吧。” 阿岄又一次转身往镇里走,当她没走几步又一次停下来时,不待她回头眼巴巴地望着我,我怒道:“你丫到底走不走!” “姐姐我……”阿岄转身死死扯着衣角道:“我走不动……” “哈?” 阿岄紧抿着唇耷拉下脑袋:“阿岄没……力气再……再走回家。” 因为昨晚听说蓝裴被山匪绑架,这个在桃花宴上仅有过一面的阿岄竟连昨夜的晚饭今日的早饭都忘记吃,废寝忘食连夜赶出七七四十九枚玲珑扭。 不过话说我不过是去野鸡山,又不是上刀山,需要逃命七七四十九回吗…… 但对于阿岄略蠢略真诚的好意,我甚是感动。 “上来吧。我送你回家。”我拍了拍身旁的木板说道。 至于为何让阿岄坐我旁边,而并非坐马车里,那时因为冬青镇的民风,尚未出阁的女子若是单独和男子同乘一辆马车,几乎便是要成亲的节奏。 如今阿岄还太小,不适合嫁人。而蓝奕更不用说,身子骨太弱,根本经不起成亲之后红被袭来的巨浪。 在送阿岄回到苏府时,正值饭点,所以在阿岄的盛情之下,我便和蓝奕吃了饭,随后喝了几盏茶,待离开苏府时只见橙红色的骄阳已被山头盖住一半。 我踮起脚来看了看落日,又看了看神情淡然的蓝奕,摸了摸肚子道:“小叔叔,要不我们在苏府吃过晚饭再走。反正我能打虎,走夜路不虚。” 蓝奕闻言转头看向我,在他深邃如墨的眼睛里我仿佛看到一缕犹如春风般温暖的笑意,他道:“阿奕,全听嫂嫂的。” 这般醉人的笑使得我的心竟没来由的漏跳一拍。 见我发怔,蓝奕的声音再度在我耳边响起:“嫂嫂?” “啊?”我回过神来笑道:“嫂嫂我等得就是你这句话!” 所以我和蓝奕在苏府吃过晚饭这才又继续赶路。 四月初七,新月如钩,夜色朦胧,我驾着马车载着蓝奕赎金还有十斤烧饼行于淡淡花香的小道上。 “哔哔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为不让蓝奕对我起疑,我哼歌时只能把歌词稍加润色。 待我哼了九十九遍后,蓝奕突然打断的歌声道:“嫂嫂。” 虽我五音不全,但胜在声音够洪亮。蓝奕听了九十九遍才打断我的歌声,在我看来他定不是觉得难听,而是等机会欲称赞我,奈何我根本停不下来。我有些小激动道:“小叔叔,即便夜莺啼鸣在我的歌声下也黯然失色。小叔叔是不是觉得嫂嫂我的歌声极有特别?” 马车内,蓝奕默了默道:“嫂嫂,你可有发现从你唱第三十七遍歌时,我们一直在原地兜圈?” “有吗?”我摸了摸双下巴,因为唱歌太投入,我根本没注意周围的路。 为证明是否在原地兜圈,我不由跳下马车,一拳打倒一颗杨柳,随即又驾车往前面赶路。 果不其然,半个时辰后,我和蓝奕又回到了原地。 惨白的月光,寂静得连夜莺都不叫的小道,还有横尸于地上的杨柳。 一股寒气顿时从我后背窜起。这……难道是传说中的鬼打墙?! “啊!”我惊声尖叫着,钻入马车,紧抱住蓝奕浑身发抖:“小叔叔!有鬼啊!” “小叔叔!有鬼啊啊!” “小叔叔!有鬼啊啊啊!” “嫂嫂……”险些被我的胸闷死的蓝奕涨红脸闷声道:“嫂嫂,我快喘不过气。” 被吓得浑身寒毛立起来的我稍微紧抱住蓝奕的手,却不敢完全松开。极是害怕我若一松手,蓝奕便会消失不见,只剩下我和鬼…… 蓝奕在我怀中闷声道:“嫂嫂,这世间没有鬼。” “放屁!”我抖着反驳道:“这世上连神仙都有,又怎会没有鬼。” 蓝奕在我怀中默了默:“嫂嫂不是只怕花母鸡?” “花母鸡和鬼又不是同一界。”我抖着解释道:“若以人界的范围来说,我自然只怕花母鸡。但若以三界的范围来说,鬼也是其中之一。” “所以以三界的范围来说,嫂嫂怕的不止是花母鸡还有鬼?” 我想了想,遂点头道:“除了花母鸡和鬼,四大凶兽也应该算在其中。” “嫂嫂竟知道四大凶兽的典故?” “废话!你以为我没读过书……”在说漏嘴的电光火石一瞬,我忙道:“但步爻廉以前有讲给我听过。” 时值深春,蓝奕被我半松不紧的抱在怀里,我甚至能够感受到他硌人的骨头还有他不怎强劲有力的心跳声。蓝奕又默了默道:“既然嫂嫂知道四大凶兽,不知嫂嫂可否知道这四大凶兽中谁乃凶兽之首?” “这……”好像没看到书里有说啊。我想了想道:“应该是饕餮!” “嫂嫂为何如此认为?” “因为它……最能吃!吃货的力量乃是无极!” 就这样我抱着蓝奕在马车里彻夜长谈,等到天空露出一抹鱼肚白时,蓝奕道:“嫂嫂现在可还害怕?” 我诧然问道:“害怕什么?” 柔和的晨曦透过车窗倾洒在蓝奕泛着一抹红晕的脸上,他薄唇微勾笑道:“嫂嫂方才不是说怕鬼吗?” 晓是因为蓝奕为转移我的注意力陪我说了一宿话的关系,他声音微哑,在用尾音勾出最后那一个“吗”字时,我的小心肝不由跟着他的尾音颤了颤。俨然忘却回答他的话,仅是下意识将蓝奕抱得更紧。恨不得再让他发出像刚才那样微哑微扬的“吗”字来…… “嫂嫂……” 俗话说,马有失蹄,人有失手。 当我回过神来时,蓝奕竟已被我闷晕在怀里。 “小叔叔!你醒醒!” “我不听那个‘吗’字了!你快睁开眼看看我!” “小叔叔,你别吓我啊!” 于是乎,这日当我拍醒蓝奕后,我发现原来在这三界内,我除了怕花母鸡,怕鬼,怕四大凶兽之外,我还怕蓝奕一声不响的翘辫子。 第十七章 “嫂嫂……” 见蓝奕在我怀里缓缓睁开眼,我激动得眼泪都快掉下来。 蓝奕翻白的眼渐渐转回正常的方位,他盯着我泛红的眼,气若游丝地笑道:“嫂嫂,你若再用力些。此时阿奕便已成为你最害怕之物。” “你都快翘了,还笑得出来!”我说着径直将手伸到蓝奕跟前,“小叔叔,你打我吧。我险些害了你。” 蓝奕低头眸光深邃地看向我满是薄茧的肥手:“嫂嫂,你乃无心之过,更何况生死有命。阿奕并不怪嫂嫂。” 小叔叔瘦骨如柴,他是不是担心一巴掌打下来受伤的会是他? 在女儿国我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从不曾害过人命,顶多是让人跪榴莲。但就在刚才,我险些弑亲! 内心充斥着浓浓的愧疚,我收回手道:“小叔叔,你若不愿打我的话,你就骂我吧!我保证不还嘴!” 蓝奕盯着我的脸,不由发出一声轻笑。 这笑声……真勾人! 蓝奕不着痕迹挣开我的怀抱:“嫂嫂,我们继续赶路吧。” “不行!”我义正言辞道:“你都还没骂我,怎么能继续赶路。” 见我一副他若不骂,我便不走的架势,蓝奕无奈地一声轻叹:“嫂嫂,你乃是阿奕见过最特别的女子。唱歌虽五音不全,但胜在声音够洪亮。画画虽无天赋,但胜在毅力可嘉。种茶虽不得要领,但胜在力气够大……” “够了!”我打断蓝奕的话,转而气呼呼地钻出马车,“小叔叔,我们还是继续赶路吧!” 晨雾散去,骄阳高照。 天亮后阳气重,应该就……不会有鬼打墙! 口中不断默念着坈昳佑吾,我哆嗦着继续驾车追逐太阳升起的东方而去。 本公主就不信光天化日之下还会遇见脏东西。 半个时辰之后。 灼灼烈日下,乌鸦乱叫,杨柳横尸于地。 “小……小叔叔……”有鬼啊! 我尚未尖叫出声,哆嗦的手不由自掌心传来一缕温暖。蓝奕轻柔的声音在我身旁响起:“嫂嫂别怕。阿奕在这里。这不是鬼打墙,而是因为浮萝花香影响到嫂嫂对方向的判断。” “浮萝花香?” 我虽读书得少,但知道的花名甚多,可却从未听说过浮萝花。 见我满眼茫然 ,蓝奕握着我的手解释道:“嫂嫂,浮萝花因其生长条件极为苛刻。只会生长于姜国某些深山的红泥之上。” “哦。”原来是姜国特有的花,难怪我闻所未闻。我愣了愣道:“小叔叔,既然浮萝花香能影响人对于方向判断力。那岂不是有很多人会因此而被困在这小道上?” 蓝奕闻言望向天边的骄阳道:“此路名为断魂路。冬青镇上若是有人去往野鸡山是不会选择此路。” 断魂路?! “小叔叔,既然你明知道这条路有问题。那你为何还选这条有去无回之路?” 见我激动得额间的青筋直跳,蓝奕忙解释道:“前往野鸡山的大路需要三日的路程,而若是由此路去往黑风寨只需半日。” 小叔叔,你脑袋里难道装的是烧饼吗?我抽了抽嘴角:“若是半日能到,有谁又会闲得胯疼,驾车三日绕大路。既然我们的判断力被浮萝花香所影响。不等花谢,我们别说去野鸡山,就连这小道亦是走不出去。”我顿了顿问道:“小叔叔,你可知这浮萝花花期有多长?” 在听到蓝奕接下来的回答时,若非因之前险些弄死蓝奕而觉愧疚的话,我……简直想弄死他丫的! 只听蓝奕道:“浮萝花常年花开不败。” 若是常年被困于此,我要如何完成坈昳预交代给我的其余十一个任务!我又何时才能回去五味居的红烧乳鸽! 见我眉头紧蹙,蓝奕道:“嫂嫂可是在担心大哥?虽说这浮萝花香能够影响对于方向的判断力。但阿奕却有离开此处的办法。” 我闻言紧蹙的眉头微微一松,转而又是一蹙:“小叔叔!既然你有办法为何不早说!害我以为自己再也吃不到五味居的红烧乳鸽……” “嫂嫂……”蓝奕欲言又止:“方才嫂嫂驾车时,阿奕提醒过嫂嫂。只是嫂嫂一直在自言自语,并未听到阿奕说的话。” “……” 蓝奕说浮萝花香会影响人对方向的判断力,使其在这断魂路上兜圈。但如果在遇到岔路时,放弃潜意识觉得正确的路,选择内心觉得错误的那条路走,便能走出这一怪圈。 果不其然,事实证明蓝奕的脑袋并非装着蓝家烧饼。 半个时辰之后,出现在我眼前的竟是一处遍地开满白花的山头,那颗令我无比糟心的杨柳终于退出本公主的世界。 这便是……浮萝花? 漫山的白花犹 似覆满山头的白雪,美不胜收,空气中所弥散的香气更是令人心旷神怡。 是肉的香味! 我嗅着肉香,抬头看向建造于山头的木屋道:“小叔叔,有肉,有人家!” 被浮萝花所营造出的诡异气息所吓到,从昨日半夜至今,我完全忘记要逮野味来吃这回事。如今闻到肉香,一阵宛如鼓声的腹鸣划破长空。我尴尬地望向正掀开车帘看向我的蓝奕道:“小叔叔,我没力气扬鞭,要不我们去蹭顿饭再赶路?” 见蓝奕转而望向那冒出缕缕炊烟的小木屋沉吟不语,担心蓝奕会直接让我吃烧饼,我径直拽蓝奕下马车:“小叔叔,反正再过半日便能抵达黑风寨。蹭顿饭,顶多耽误半炷香的时间。蓝裴在黑风寨再多等半炷香也不会掉块肉。小叔叔快走,有肉在向我们招手!” “有人吗?”我牵着蓝奕的手一口气跑到木屋前。 半晌后,无人回答,仅是有锅碗瓢盆的响声从屋内传来。 “有人吗?”我扯着嗓门吼道。 有人吗…… 空旷的山顶回荡着我宏而有力的吼声。 于此同时老旧的木门吱嘎一声被打开,一头银发的老妪缓缓推门而去:“老头子,你回来了?” 老头子? 我性别不对,小叔叔又不够老。 我道:“老人家,我们路径此地,饥肠辘辘想蹭顿饭吃。” 老妪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小叔叔,昏花的眼中闪过一抹失落:“你们说什么?我老婆子耳朵不好使。” 我不得不饿着肚子扯着嗓门又道:“老人家,可否蹭顿饭?” “啊?” “蹭饭!”我说着指了指屋顶冒出的炊烟。 老妪终于明白过道:“蹭饭啊。你们进来吧。昨日我家老头子在林子里猎到一头野猪,算你们有口福!” 看向桌上冒着热气的青椒肉丝,红烧排骨,还有猪骨汤,我咽了咽口水,随即接过老妪递来的饭开吃。 “老人家,小叔叔,你们为何不吃?”安静的木屋内仅有我夹菜嚼饭所发出的声音,我握住竹筷的手一顿,尴尬地问道。 耳朵不好使的老妪似乎没听懂我的话,神情怪异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蓝奕说道:“小姑娘,你多吃点好生养!” 我不得不又扯着嗓门,用竹筷指了指瓷碗:“老人家,你为何不吃?” 老妪回答道:“吃饭啊。你们吃!我不急,我等老头子回来再吃。” 是客套地等老人家回来一起吃饭,还是先满足腹欲,我摸着双下巴想了想道:“老人家,我们急着赶路,就不跟你客气了。” “好,你们先吃!”老妪说着随即搬了一把矮凳坐在门口望向断魂路的方向。 不得不说,这老妪所熬的猪骨汤极香。见蓝奕端着瓷碗却不动筷,还以为是他嫌这些菜太过于油腻。我殷勤地为蓝奕盛了碗猪骨汤道:“小叔叔,俗话说吃什么补什么。你骨头脆,这猪骨汤你多喝些。” 蓝奕接过我递到他跟前的猪骨汤,却没直接喝,而是抬眸看向我道:“嫂嫂,你可有觉得这老妪很不对劲?” “有吗?” 看向坐在门口身影单薄的老妪,我道:“除了耳背之外,我并未觉得她哪里不对劲啊。小叔叔,你安心敞开肚皮吃,这些饭菜并无问题,我方才每道菜都已经吃过。” 见我又继续埋头吃饭,蓝奕仅是喝了我为他盛的汤。 蓝奕放下汤碗道:“嫂嫂,阿奕等你,你莫急慢慢吃。” “恩,好。”我一边吃,一边回答道。 然而当我摸着圆鼓鼓的肚子,打饱嗝时,却见原本骄阳高照的天空被乌云所盖住,倾盆大雨随即而至。 厄…… 这雨一时半会也停不了,简直是老天留我下来再吃一顿野猪肉的节奏! 我转头看向蓝奕眨巴着眼道:“小叔叔,要不等雨停了再走?” 望向门外夹杂着闪电的雨幕,蓝奕长眉微蹙:“看样子也只有如此。”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暴雨,原本坐在门口的老妪,不由站在屋檐下眺望着远方,神情焦急地低念:“也不知老头子找到避雨的地方没有。今日老头子出门穿的衣服不多,若是染上风寒可如何是好。也不知这雨何时能停……” 深春雷雨说来就来,直至半夜未停。我和蓝奕只得留宿于此。 但问题来了,木屋中只有一间客房,客房内只有一张床。而按照冬青镇的民风,我和蓝奕定不可同床而眠…… 第十八章 窗外雨声绵绵,安静的屋内唯剩烛芯发出的吱吱声。 盯着蓝奕那张被烛火映得更加苍白的脸,我坐在桌前道:“小叔叔,要不咱俩在床中间放一碗茶水凑合着睡?反正你不说,我不说,回到蓝府后没人会知道。” 然而坐在我对面蓝奕却盯着我笑而不语…… 这天都黑了,我也困了。蓝奕若是不答应,我要如何上床睡觉? 看向他唇角的笑,我不悦道:“小叔叔年纪不大,活得却甚是古板。为人清者自清,你又何必介意世俗条条框框的礼法。” 蓝奕见我朝他翻白眼,默了默道:“嫂嫂。阿奕并非古板介意礼法,而是万一嫂嫂半夜做梦大展手脚,不但会因此打翻茶水,阿奕身子骨弱也经不住嫂嫂的拳腿。” “这……”我闻言抽了抽眼角,不由想起幼时和二妹邱钚旳同睡时,第二天醒来她捂着熊猫眼哭着告诉母皇说,我不但半夜裹被子还猛地揍了她好几拳。想想那时候我还小,力气也不大,几拳下来,最多是皮外伤而已。但现在的我可以能徒手抡死猛虎的“邱纤”。 力拔山兮气盖世,猛揍汝兮命难留。 我琢磨又道:“那要不我和小叔叔轮流睡,小叔叔睡上半夜,我睡下半夜?” 回应我的仍旧是蓝奕笑而不语的表情。 心塞。 “小叔叔,你到底想怎样?莫非有床不睡,大眼瞪小眼直到天亮?” 蓝奕啜了口茶看向靠在墙壁比蓝府饭桌大不了多少的木板床道:“嫂嫂睡床便是。” “那你呢?难不成在这桌前干坐一晚上?” 不想蓝奕竟从怀里拿出一话本道:“阿奕看书便可。” 我抿了抿唇,若换做是其他人,我早就已独占木床。但蓝奕他身体单薄怎能熬夜。即便是我躺在床上,也难以入眠。若我和蓝奕两人之间必须有一人熬夜的话,那人必须是我! 我摸着双下巴道:“小叔叔要不这样。你我来比试一回,若是谁赢,就听谁的。” 蓝奕看向我闪过一抹精光的眼道:“嫂嫂想如何比?” 我道:“比掰腕子,三局两胜。” 蓝奕继续盯着我的眼睛,笑而不语…… 接受到蓝奕无声的拒绝,我又道:“小叔叔,要不这样。你我来猜子,你猜出我那只手上握着花生,便算你赢。” 这一回蓝奕 想也不想回答道:“好。” 听到预料之中的回答我长松一口气让蓝奕转过头去,我好决定将老妪端来作为夜宵的花生放在哪只手里。 半晌之后,我道:“小叔叔,你可以转过来了。” 但蓝奕转过来后,却没看我的手,直接说:“嫂嫂,你输了。” 我瞪大眼睛看向蓝奕唇边浅浅的一抹笑,诧然道:“小叔叔,你都还没猜为何算我输?” 蓝奕道:“因为嫂嫂两只手上都未拿花生。” 蓝奕他为何会知道?!莫不是他身后长了眼睛,还是说他刚才在偷看? 仿佛看穿我的心思,蓝奕直直看向我道:“因为嫂嫂心地善良,不愿阿奕受苦。但对阿奕而言,阿奕并不觉挑灯夜读乃是苦事。而嫂嫂不但心地善良,更是一诺千金,相信嫂嫂定不会负阿奕的一番美意。” 我抽了抽嘴角不得不给这冬青镇第一才子的口才点赞。我道:“小叔叔,你赢了。” “既然是我赢,嫂嫂无须心中有愧。安心入睡便是。”蓝奕说完便坐到背对木板床的位置,开始翻看话本。 正如蓝奕所说,我乃女儿国大公主一诺千金,又岂能失言。 我心不甘情不愿躺在木板床上,却因为床太硬,被子太凉,盯着蓝奕安静单薄的背影久久无法入睡。 良久之后,只听蓝奕柔声唤了一声:“嫂嫂?” 蓝奕费尽心思将木板床让给我,我理应好好珍惜,安心入睡才是。为此我故意加重呼吸声,假装自己已经睡沉。 但这个时候蓝奕却道:“嫂嫂可知有一处所卖的红烧乳鸽比起五味居的更好吃。” “那是什么地方?”在听到自己脱口而出的话后,我恨不得猛抽自己两耳光。 安静的房间内,我似乎听到蓝奕若有似无的轻笑声。我尴尬地挠着头发道:“小叔叔,知道我还没睡?” “恩。”蓝奕一语道破真相:“嫂嫂,这木板床一直在吱嘎作响。” 厄…… 就在我无言以对时,蓝奕又道:“嫂嫂若是睡不着的话,阿奕念话本给嫂嫂听可好?” 你丫当我是三岁小孩,还需要听睡前故事? 不等我拒绝,蓝奕便用哄小孩睡觉般的调调开始给我讲话本。 在听到蓝奕宛如清风拂过落花的低语声那瞬,我只想说我还小,最喜欢听睡前故 事…… 我平躺在木板床上,情绪由打了鸡血般躁动,转而渐渐平静下来,最后进入梦乡。 迷蒙中我好似听有人道:“主子,住在这屋内的老妪似乎有问题。” 这声音……不是小叔叔的! 到底是谁…… “小叔叔呢?”我呢喃着蓦地睁开眼。 只见安静的屋内,烛火摇曳,而蓝奕单手支颐背对着我,而那话本却已掉落在地上。 原来我是在做梦啊。 为避免吵醒蓝奕,我蹑手蹑脚下床走到蓝奕跟前,望着他眼底隐约浮起的青影,我只觉有一股莫名的情绪自我心中涌出。 这种情绪就好似看到母皇被政务所累,想要关怀她,却又觉无力。但又更像是看到二哈被蜜蜂蛰肿嘴巴,想要抱起它好好安慰一番的心情。 思及至此,我弯下腰凑到蓝奕跟前,用几乎只有我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小叔叔,你我乃是一家人。你又何须在我面前逞强。” 我说完,为不弄醒蓝奕便一手轻轻地揽住他的腰,将他打横抱起,转而又轻轻地放在木板床上,为他盖上已经被我暖热的薄被。 大功告成! 我在心中暗道,却在抬眸的那一瞬见蓝奕修长如扇的睫羽微颤。 不好!难不成是我动作太大,弄醒了蓝奕。 这还是我生平第一回把人弄上床,做贼心虚的我连忙垫着脚跳到桌前将蜡烛吹灭,好似只要看不到,蓝奕便不知自己如今是躺在床上…… 半晌之后,没听到自身后响起蓝奕的声音,我不由长松一口气。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的,如今屋内一片漆黑,想看话本也看不成。不对……就算蜡烛还燃着,我也看不懂这姜国的话本。 我打着哈欠轻轻推开房门,正准备去厨房找些肉来吃,突然听到自身后响起的一阵脚步声。 “是谁?”我拿着正在割卤肉的菜刀转过身去,只见一张满是皱褶的脸被其拿在手中的蜡烛给照亮。 老头一手拿着蜡烛,一手拿着木棍。而我则扬手拿着菜刀。 俗话说人吓人吓死人,在我被眼前的老头吓得扔掉菜刀之前,这老头已被我吓得丢掉木棍险些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上。 “老人家,你没事吧?”我顺手将菜刀别在腰间,转而将老头扶起。 “我没事。 我不过是听到动静,还以为是屋里闹老鼠,所以出来看看。” “厄……”我尴尬地挠着头发笑道:“不想我便是那只大老鼠。” 老头闻言也只得陪我一起尴尬的笑。 为打破这尴尬的气氛,我道:“老人家,你也睡不着吗?” 老头拿着蜡烛盯着我的脸看了看道:“我睡得浅,听到动静便容易被惊醒。你就是老婆收留的客人?” 我点头应道。 这人啊,睡不着抑或不能睡的时候总想找一个人说话。 此时看到睡不着觉的老头,我就像是看到从女儿国来的老乡,格外亲切。我挽着老头笑道:“老人家,碰巧我也睡不着。不如我陪你喝酒如何?” 晓是老头年纪大,反应慢。老头又盯着我的脸看了半晌才反应过来笑道:“好啊。已经好久不曾有人陪我这老头子喝酒。” 我诧然道:“难道你家老婆子不陪你喝酒吗?” 老头眼中突然流露出一抹黯然。 好熟悉的眼神…… 我愣了愣只听老头道:“老婆子她身体不好,不能喝酒。” “这样啊。”我突然想起步爻廉曾对“邱纤”所说的话,转而说道:“书上说酒不醉人人自醉。只要她陪在你身边即便是喝白水也如饮蜜酿一般,甘醇醉人。” 我原本是想安慰老头,不想他听到我的话眼中的黯然却更盛。 此时我摸着双下巴不由想到因为身子太虚而不能陪我把酒同酌的蓝奕。 我悠悠发出一声轻叹,身旁的老头不解地望向我眼中的黯然道:“小姑娘,是不是你相公欺负了你?” “哈?” 蓝裴远在黑风寨,他如何欺负我? 老头见状指了指我的眼睛:“小姑娘那你为何难过?” 第十九章 墨空如洗,繁星璀璨。 我和老头两人坐于院中,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秉烛夜谈。 我发现老头除了反应比较慢之外,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甚至还会唱戏,简直一妙老头也! “陈老,唱得好!”我拍手赞道。 老头说他姓陈,和老婆子并非本地人,后避世隐居而来此。在我看来但凡避世隐居之人定是有故事之人,更何况这老头能文能唱。 不过我好奇心并不重,只是问道:“老人家,你以前是不是朝廷里的大官?” 陈老低头看向碗中倒映出的星辰,不答反问:“小姑娘,你和你相公是如何认识的?” “我啊……”我摸着双下巴想了想道:“我跟他不熟,算不得认识。” 陈老仿佛被汤圆梗到喉咙般,长大嘴巴指了指我,又指了指木屋道:“你……说你跟他不熟?” 想来陈老定是误以为现在睡在屋中的蓝奕便是我相公。我忙拍手道:“并非你想的那样。他是我的小叔叔。” “哦。” 陈老突然给了我一个“我懂”的眼神,干下碗中的酒,好似深陷回忆般悠悠说道:“其实我跟我老婆子也是私奔来此的。” “恩。” 见我神情淡然地应了一声,陈老昏花的眼中闪过一丝警惕:“你知道我跟老婆子的事?” 我诧然:“啊,什么事?” 陈老默了默道:“为何你丝毫不惊讶于我和老婆子私奔一事?” 我指了指这鸟不拉屎唯有浮萝花的山头道:“能隐居于条件如此艰苦之地,定是有着难言之隐。我还以为你是杀了别人满门,为躲避仇家而来此隐居的。所以听到你说私奔这种小事,自然觉得不足为奇。” “私奔这种小事?”陈老看了看我随即爽朗地笑道:“小姑娘,你竟和我老婆子说了同样的话……” 咦,难道是我眼花,为何我竟从陈老眼中看到泪光。 见我揉眼睛,陈老突然站起身背对着我,声音干涩地说道:“小姑娘困了便去睡吧。” 如今聊得正值兴头,更何况我即便是想睡,也没床给我睡。我看向陈老背影道:“陈老,我还不困。要不再喝两坛?” 然而陈老仿佛并未听到我所说的话一般走进木屋。 肉也吃了,酒也喝了。得,回屋看看小叔叔! 待我迈着猫步,推门而入时,借着月光,我看到小叔叔就像一朵安静浮萝花睡在床上。 为什么要用浮萝花来形容小叔叔呢? 只因他们有着两个共同特点。 第一,两者皆柔软无骨。 第二,两者皆白得惨淡。 没办法睡觉,我不由搬来矮凳坐于木板床旁边,开始数蓝奕的睫毛玩。 不得不说,蓝奕的睫羽又密又长,就像是一把团扇,比起数天上的星星还累人。 “一根小叔叔,两根小叔叔,三根小叔叔……” 我本想数睫毛打发时间,不想数着数着竟数到周公那里…… “嗯……好香的红烧乳鸽。红烧乳鸽你别跑……” 翌日当我被红烧乳鸽飞走的噩梦吓醒时,我蓦地睁开眼,竟看到蓝奕近在咫尺的脸。 “小叔叔?为何……你会在我床上?” 我皱了皱眉,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下半身是坐在小矮凳上,而上半身则是压在蓝奕身上。 见蓝奕脸红如血,仅是幽幽盯着我的嘴不说话。我看向他又红又肿甚至还沾有口水的嘴,噗呲一声笑道:“小叔叔,不想你这么大的人睡觉还会流口水。” 晓是被我指着嘴笑话,蓝奕苍白的脸顿时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我甚至感受到他喷洒在我脖颈上的气息变得急促。 我见状忙捂着伴着我的笑极具颤抖的肚皮道:“小叔叔莫生气,我不笑你便是。外面雨停了,吃过早饭,我们便出发,晌午之前便能抵达黑风寨。傍晚时,还能赶回陈老这里吃顿晚饭!” 我说完抬眸望向蓝奕,此时他的脸比起之前更加殷红,我顺着他深邃的目光看到自己露出一抹春光的胸口。 突然间,一滴湿热的液体滴落在我手背上。 这是…… “血啊!” 见蓝奕七窍中其中两窍开始流血,我六神无主地从蓝奕身上跳起来,正欲喊陈老来帮忙看看。蓝奕却将我的手猛地一拽,我从不知蓝奕竟会有如此大的力气。毫无防备的我被他这样一拽,一个踉跄再度跌入他怀中。 只听一声闷哼,我的手好似碰到了一根像胡萝卜一样的东西…… 此时蓝奕就跟中邪一般怪异,他倏地转过身去,背对着我,声音沙哑地说道:“嫂嫂,阿奕无碍,只是……上火而已。” “原来如此。” 我闻言长松一口,连忙端起木架上的铜盆道:“小叔叔,你等我。我这便为你去打洗脸水。” 我急匆匆走到院中,正好看到陈老拿着木棍站在门口。 “陈老,这屋中真有老鼠?” 我走到陈老跟前不由一怔:“原来是陈老夫人啊。” 正埋头看着木棍的陈老夫人缓缓抬头看向我道:“小姑娘你说什么?” 嗅到陈老夫人身上若有似无的酒气,我脚步蓦地一顿,端在手中的铜盆锵的一声砸落在地。 “你……不是陈老夫人!”我倏地伸手便朝陈老夫人胸前而去。 陈老说陈老夫人不喝酒,蓝奕说陈老夫人不对劲。直到这一刻我才反应过来,为何昨日与陈老夜谈时,他总是盯着我的脸。 因为他跟陈老夫人一样,根本听不清我说话只能靠读唇语! 布料撕裂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果然如我所料,陈老夫人其实是男人。更确切来说,其实她和陈老是同一个人。 “嫂嫂,小心!”蓝奕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只见被我撕破衣衫,撕破真相的陈老赤红着眼抡起木棒便朝我挥来:“小姑娘,要怪就只能怪你们不该去野鸡山!” 听到陈老大言不惭的话,我抽了抽眼角。 一根不过蓝奕手腕粗细的木棍,本公主我一拳便能打断。 然而就在我挥着拳头迎向木棍时,我却再度被蓝奕猛地一拽。虽堪堪避开陈老的攻击,但身体却因失去平衡径直压到蓝奕身上。 我一身的肥肉是蓝奕难以承受之重。 一声闷响,我和蓝奕双双倒在地上。 胸口被蓝奕的牙齿硌得好痛…… “小叔叔,你拽我作甚?”我揉着胸,龇牙裂齿地问道。 蓝奕脸红胜血,就在我透过蓝奕幽深的墨眸看到像我后背挥来木棍的陈老时,这双墨眸顿生惊恐。 蓝奕突然紧抱住我,试图翻身去挨陈老那一棍。 对于蓝奕的反应,仿佛在我意料之中,却又在我意料之外。我将双手死死按在蓝奕脑袋两侧笑道:“小叔叔,我说过,你别怕,只要没有鸡的情况下,即便面对千军万马,我也会保护你。更何况只是陈老的木棍……” “嫂嫂你……” 木棍猛地砸在我后背上那一 瞬,仿佛骨头随之被敲断,我不由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闷响。 “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比我骨头更硬的木棍……” 见我痛得龇牙裂齿,仿佛看穿我的心思,蓝奕在我怀里散发森森寒意,沉声道:“嫂嫂,他拿的并非木棍,而是漆有木纹玄铁打狗棒。” 打狗棒?! 陈老他大爷的! 我乃九州女儿国大公主,他竟敢用打狗的棒子来打我!本公主定要将他揍成狗! 而就在这时我突然嗅到一股淡若花香却更像鱼香茄子香的味道…… “小叔叔,为何……你有两个脑袋?” 伴着后背的剧痛,我的意识渐渐开始模糊。心知陈老还抡着打狗棒站在我身后,我死死将蓝奕护在怀中,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艰难地转过头去看向同样顶着两个脑袋的陈老道:“求你……放过我小叔叔,他能够观花听雨的时间本就……不长……” 所以“邱纤”就这般被打狗棒给抡死了吗? 为何我不曾听到坈昳嘲笑我的声音? 后背为何会有酥酥麻麻就像羽毛拂过的感觉? 我……到底是死是活? “我不想死!我还有十一个任务没完成!”当我叫喊着睁开眼时,只见蓝奕薄唇紧抿正坐在床边的矮凳上与我平视。 “小叔叔……真的是你吗?”我不由颤抖地伸出手抚上蓝奕瘦削的脸庞,哽咽道:“你没有死,我也……没死对不对?” 只要我没死,便还有成仙的机会! 见我喜极而泣,蓝奕怔了怔,深邃的墨眸流露出一抹怜惜。他轻柔地替我擦掉眼角的泪:“嫂嫂,虽然阿奕没有说过。但阿奕现在说也不迟,只要阿奕在这世间一日,阿奕不但会为嫂嫂赶走花母鸡,还会竭尽全力为嫂嫂赶走伤害。” 望着蓝奕认真严肃的脸,我眼眶又是一热。 冬青镇第一才子哄起人来简直令人闻言生醉。我眸光灼灼盯着蓝奕总能发出动人声音疑惑动人语句的薄唇,突然想起昏迷之前那一幕,转而诧然道:“既然我们没死,陈老呢!” 第二十章 蓝奕并未忙着回答,而从怀里拿出一瓶金疮药递到我跟前:“嫂嫂,你……先把药上了再说。” “上药?” 我眨巴着眼,蓦地伸手朝后背摸去,只觉我手触碰的痛处虽隐隐作痛,却不似昏迷前那般剧痛难忍。 为何伤势竟会好得如此快? 难道是“邱纤”身体的愈合能力太强? 这样轻微的痛根本是不用上药的节奏。 见我神情诧然,如挠痒般在后背摸来摸去,蓝奕红着耳根道:“嫂嫂,你后背的伤阿奕已经闭着眼睛为你处理过。至于胸前的伤,还劳烦嫂嫂自己上药。” 对于蓝奕的话,我根本没有思考,脱口反问道:“为何你不闭着眼睛一起帮我把药上完?” 蓝奕耳根的红顿时蔓延到脸上,他支吾道:“嫂嫂,那处的伤,阿奕上不得。” 他上不得?等等……为何我胸前会有伤?! 听蓝奕这样一说,我突然发现左胸靠近心脏的位置好像真的有些抽疼。见我低头朝胸上看去,蓝奕道:“嫂嫂,我去看粥熬好没。” “小叔叔,我不喜欢喝粥,我只喜欢吃干饭……” 好似有恶狗在追他一般,蓝奕迅速放下金疮药便匆匆离开房间。 我胸前的伤到底是哪来的,甚至还有血渗出染在衣衫上。 带着这样的疑问,我褪去外杉,褪去肚兜,只见自己白皙的胸前竟有一排牙印…… 呆望这排比起二哈更宽更长的牙印,我眨巴着眼开始努力回想在我被陈老袭击的全过程。 在昏迷之前,除了陈老的那一棒,唯一我觉得痛的一瞬间便是我的胸压在蓝奕脸上,被他的颧骨给硌到。等等……莫非硌到我的并非蓝奕的颧骨而是……他的牙齿?! 看着胸口出的牙印,我抱着金疮药欲哭无泪。 这齿痕极深,即便是用女儿国最好的黑玉养肤膏也无法彻底消去这牙印。不过不幸中的万幸,这身体并非我的本尊。虽难看了些,但忍一忍,三年一眨眼也就过了。 我到底睡了多久?待我上好药后,肚子不由发出一声鼓鸣。 我穿好衣服走出房间,只见陈老夫人,厄不对是陈老正坐在门口。 见他手上没有拿打狗棒,我撸起衣袖冲到陈老面前。心知他听力不大好,我怒吼道:“陈老,你为何要害我和小叔叔!” 听到声音,陈老抬头看向我的时候,我险些被他的面容吓得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上。 我诧然指着陈老的脸支吾道:“你……怎成了蜀中熊猫?” 顶着两只熊猫眼的陈老一脸茫然:“蜀中熊猫……是何物?” “蜀中熊猫就是……”不对,蜀中熊猫乃是我女儿国特有的动物,即便是九州其他国家都不可能有,更不用说姜国。我摸着双下巴道:“就是我以前养的一只大花狗。” 陈老闻言抽了抽眼角:“大花狗?!” 哼。他之前用打狗棒抽我,现在暗讽他是大花狗已经算轻的了。 我拽住陈老的衣衽将他拎到我面前:“少给姑奶奶打岔。说,你这死变态为何要害我和小叔叔?”其实我更想问的是,为何他最后又没有杀害我和蓝奕?难不成是他在最后一刻良心发现? “咳咳……小姑娘,你且放我下来……”喉咙被衣衽勒住的陈老不由涨红脸,连连咳嗽,“你……放我下来,想知道的,不想知道的,我……我都通通告诉你。” 我从不是记仇之人,见陈老开始翻白眼,我猛地一用力将他摔回木凳上,喝道:“死变态,你若是敢忽悠我。我便把你剁成烧饼馅扔去喂狗!” 听到动静,蓝奕端着热粥急急从木屋里出来:“嫂嫂莫要动怒。这老人家也是可怜之人。” 可怜之人必有变态之处!我极其自然地从蓝奕手中端走热粥,一边喝粥,一边诧然问道:“小叔叔,他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为何他没有杀害我们?” 无数疑问盘旋在我心中。 蓝奕看向我柳眉紧蹙的脸道:“在你昏迷之后,陈老拿着打狗棒准备再次攻击你时,却因为一脚踩滑摔倒在地上,不仅摔肿了眼睛,还摔掉了打狗棒。我抢在他之前捡起打狗棒,失去打狗棒的陈老便和咸鱼没区别。所以他杀不了我们。” “咳咳……” 听到蓝奕的话,陈老涨红着脸连连咳嗽。 哦,原来陈老的熊猫眼是这样来的。喝完热粥,我再度皱眉不解道:“小叔叔,难道蓝家跟这玩精分的死变态有过瓜葛?” 我话音刚落,陈老又是一阵猛咳。不待蓝奕回答,咳完的陈老忙道:“小姑娘,你跟我来,我告诉你真相。” “我跟你来?你莫不是想再用打狗棒抽我?” 就在这时我紧握成拳的手突然被另一手硌人的手轻柔地握 住,耳边响起蓝奕冷森的声音:“嫂嫂,他若敢再伤害你分毫,阿奕定不会让他再在机会看到明日的太阳。” 就凭蓝奕这弱不禁风的小身板,想来若不是有坈昳暗中庇佑使得陈老在关键时刻来了一记狗吃|屎,他哪里还有机会站在这里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大话。 瞥见陈老已被蓝奕凛冽的气势吓白眼,我强忍着笑,仍由蓝奕继续硌着我的手背,陪他一起说大话:“带路吧,陈老。你若再敢使坏,别说明日的太阳,今日的月亮你都不可能看见!” 一炷香之后,陈老带着我和蓝奕来到通往野鸡山的小道上,指着挡在路中间的巨石,满眼黯然:“小姑娘,这便原因。” 什么情况? “就因为一块破石头,你便要杀人?”我眨巴着眼看向巨石,只道陈老是变态到了一定程度开始胡言乱语。 陈老好似又没听到我说的话,缓缓朝巨石走去,将自己的脸贴在巨石上,昏花的眼中流露出一抹柔光。 一男扮女装的老人就像对待心上人一般,摩挲着巨石光滑得发亮的表面喃喃自语。 这样的画面比看到饕餮还瘆人好不好! 陈老哽咽道:“阿颜,我又来看你了。” “这块石头竟还有名字?” 对于我的震惊,蓝奕在我身旁揣测道:“想来陈老夫人便叫阿颜。” “所以陈老夫人跟话本里说的齐天大圣一样是石头里蹦出来的?不对,还是说阿颜本来就是一块石头?”我揉了揉额头,只能说死变态的世界我不懂。 而就在我琢磨着要不要趁机打晕陈老,带着蓝奕驾车跑路时,陈老却道:“阿颜便埋在这巨石之下。阿颜生前说想住在一个不会被他人打扰的地方。我便在此处种上能够影响方向判断力的浮萝花,制造断魂路的谣言,不让其他人不敢找来这里。我和阿颜在此过着犹如神仙眷侣般与世隔绝的生活,直到那日,骤雨过后,阿颜来此采山果不幸遇上山体塌方……而被埋于这巨石之下。”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一行清泪顺着陈老的脸颊滑落,洗去他脸上易容的药物,露出真容,也就是我昨晚看到他时的模样。望着巨石,他顿了顿无力地说道:“阿颜生前,我护不了她。她死后,我若连她亡灵也护不住。我何以为她夫!” 陈老说罢径直躺在巨石上看向蓝奕厉声道:“你们若想从此路过,除非从我夫妻 二人尸体上踏过去!” 望向陈老眼中的绝然,我不由一怔,只听蓝奕道:“陈老,人已死便只剩一捧黄土。你一活人又何必终其一生守着一具尸首,画地为牢?” “画地为牢?”老陈沧桑地大笑道:“这世上没有阿颜,何处无不是牢笼?” 见陈老宁死不让路,我摸着双下巴道:“所以你的意思是若我和小叔叔不打扰阿颜,你便不会再继续撒泼?” 陈老愣了愣,随即叹气道:“小姑娘,你们还是走大路吧。不过多耽误三天时间而已。” “不行。我赶着赎蓝裴回去吃红烧乳鸽。别说耽误三天,就是一天也不行!” 陈老怒瞪布满血丝的眼:“若想从此路过,除非你从我和阿颜尸体上踏过去!” 被陈老的河东狮吼震得耳朵生疼,我揉了揉耳朵,摇头道:“你这死变态为何就这般死脑筋呢?” 陈老继续怒喝:“你说什么!” 比谁声音大是吗?我深呼一口气,叉腰喝道:“我说如果我能搬开巨石,将阿颜的尸首从下面取出来,你是不是就能放我们过去!” 果然还是我的声音比较大,陈老瞬间被我洪亮犹如龙啸的声音吓傻。他僵硬地抬起头上下打量着我,半晌后连连摇头:“不可能,这巨石有千斤重。小姑娘,即便你虎背熊腰,力气大过普通人也不可能搬动这块巨石……” “陈老,你以为所以的胖子都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胖子吗?”我撸了撸衣袖:“今日我就要让你大开眼界,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一种叫做善力善智的胖子!想见你的阿颜吗?” 继续被我的气势吓到,陈老只剩呆呆点头的份。 我道:“去拿打狗棒来!” 第二十一章 僻静的小道上静得连我挠头发都有回声。 见我抱着打狗棒在巨石旁走来走去,陈老扯着嗓门吼道:“小姑娘,你已经来回走了三十多回。你不晕,我家阿颜也看晕了。你到底行不行!” “是三十三回!”我反驳道,随即蹲下身用打狗棒敲了敲巨石的一角:“陈老,你可知在这世上但凡质疑我之人,最后都会被我打脸?” 耐心已经走到极限的陈老冷哼一声:“如果你能撬开这巨石取出阿颜的尸首,别说打脸,就算割去我整张脸皮都可以。” 顺着陈老的话,我不由在脑海中想了想那血腥的画面。 我一个寒颤抖掉爬上后背的鸡皮疙瘩,像这种酷刑也只有陈老这种变态才能想出来。 见我一抖,打狗棒猛地撞在巨石上,陈老忙上前拽住我的手,满脸狰狞就像是面对杀父仇人一般怒喝道:“你若敢撞碎阿颜的尸首,我定要捣蒜你全身的骨头!” 激动的陈老力气极大仿佛要折断我的手腕,疼得我龇牙裂齿。然而就在这时,手腕处的劲力却突然一松,眼前的陈老一声闷哼便倒在了地上,我转而看到手里拿着石块出现在我跟前的蓝奕。 蓝奕见我发怔,勾起一抹笑道:“嫂嫂想如何打开巨石,放心做便是。” 这世上晓吾心之所思者犹如凤毛麟角。我扬起唇角,回笑道:“还是小叔叔懂我!” 咚的一声闷响,我仪态极是不雅的半爬在地上,从纵面不断大力敲击巨石。撞击声犹如钟鼎之声响彻在小道上。 一炷香之后,我紧握住打狗棒的双手因为承受剧烈的撞击已经被磨出血来,原本站在旁边帮我擦汗的蓝奕突然开口道:“嫂嫂,陈老已经被阿奕打晕。要不我们趁机驾车离开此地。” 心知蓝奕是出于对我的关心,但我并未停下手中的动作。我咬牙道:“小叔叔,我虽为女子,但与顶天立地的男儿除了身体结构,其心并无差别。既然我答应过陈老帮他取出他媳妇的尸首,我便绝不会失言。” 蓝奕站在我身旁默了默,从怀中拿出一素油纸包递到我跟前:“嫂嫂,敲了这么久,你定也饿了。俗话说没有耕坏的地只有累死的牛。嫂嫂吃点东西,等力气恢复再继续撞击巨石也不迟。” 不用。我还来不及拒绝,在蓝奕打开素油纸包那一瞬一股肉香迎面而来…… “是五味居的红烧乳鸽!”我连忙丢掉打狗棒接过蓝奕递来的红烧乳鸽 ,一边开吃,一边激动地问道:“小叔叔,为何你怀里会有红烧乳鸽!” 蓝奕捡起地上沾有我鲜血的打狗棒皱了皱眉,沉声道:“出门那日,嫂嫂回房换衣服时,我特意去了一趟五味居。” 听到蓝奕的话,我顿觉幸福得快要掉下泪来。 有小叔叔如此夫复何求? 此时低头看着打狗棒的蓝奕又道:“嫂嫂,你去旁边吃,让阿奕也来试试看如何?” “你来试试?”我连口中的乳鸽都没来得及咽下便诧然长大嘴巴脱口而出。本公主何曾如此失态过,不过想来看到我失态之人并非别人而是蓝奕,我也不觉心里有疙瘩。 虽明知以蓝奕手无缚鸡之力,但既然蓝奕想过把手瘾,试试又有何妨。本公主准了! “小叔叔,位置腾给你。” 我说着便抱着素油纸包蹲到一旁,任由蓝奕捣鼓巨石。 僻静的小道,我一边欢快地晃着脑袋哼着修仙之歌,一边吃着红烧乳鸽。只觉我哼歌的声音都已盖过蓝奕用打狗棒撞击石头的声音。 果不出我所料,蓝奕仅是撞了三下白皙的额头便已渗出细汗来。 “小叔叔,你简直是在用生命敲石头。” 我忙将最后一块乳鸽塞入口中,走到蓝奕身边,此时恰逢他突然站起身来。 “好险。”及时收住脚的我不由拍了拍我隐隐作痛的胸口,我的脸差一点就撞上蓝奕的牙齿!!!胸口被磕出牙印,好歹有衣服挡着。这脸要是被磕伤,难道要我学伏苏那般打造一面金面具罩在脸上?而且以我在蓝家的身份,蓝老夫人最多只舍得给我打一面银面具…… “嫂嫂,你说什么?”我嘀咕的热气喷在蓝奕脸上,蓝奕红着脸一边问,一边往后退。 “阿奕小心!”见蓝奕一脚踩在我扔在地上的乳鸽骨头上身体往后一倾,我忙俯身上前拦住蓝奕的腰。 晓是因为之前发力的关系,此时蓝奕额有细汗,脸色红若晚霞,一双深邃如墨的眼眸此时就像受惊的小鹿怔怔看着我。 好似被卷入蓝奕眼眸中的漩涡,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静止,直到蓝奕用硌人的手拍了拍我的脸,我才回过神来。 “阿奕,谢嫂嫂搭救之恩。” “恩。”我点了点头,灼灼地目光依旧紧锁在蓝奕那双犹如墨玉般深邃的眼眸上。 “嫂嫂……” “恩?” “嫂嫂,阿奕已经站稳。你可以放开我继续敲石头。” 对哦,还有石头要敲!蓝奕的腰分明一把骨头,硌人得紧,但我却在松开手的那一瞬,心头竟莫名一空。 见我望着自己的手发怔,蓝奕提醒道:“嫂嫂,陈老快醒了。” 必须抢在陈老醒之前撞碎巨石!不再去思索心中莫名涌出的情绪是从何而来,我夺过蓝奕手中的打狗棒大喝一声,朝着巨石用力击去。 古有水滴石穿,铁杵磨成针,今日本公主便将这二者合二为一,杵击石穿! 吃过红烧乳鸽后,不想力气大增的我仅是敲了一下,便听到石头裂开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下一瞬,只见眼前的巨石开始出现蜘蛛网般的裂痕并向四周延伸。 “小叔叔!我成功了!” “是嫂嫂擅力擅智也。”蓝奕笑着蹲下身开始和我一起搬开压在阿颜尸首上的碎石。 碎石渐渐被我和蓝奕搬开,一副骨骸暴露在阳光之下。 “小叔叔且慢!”在蓝奕准备搬出骨骸时,我慌忙握住蓝奕的手厉声喝道。 对上蓝奕眼中的诧然,我指着骨骸解释道:“小叔叔,覆在这骨骸上的并非青苔,而是长得极像青苔的尸毒。若是不小心碰到这种尸毒,全身便会逐渐开始溃烂,最后肠穿肚烂而亡。小叔叔,快去取包袱里阿岄送我的匕首,还有三坛烈酒来。” 很明显眼前的蓝奕已被我脱口而出的“尸毒”二字吓傻,琢磨着陈老醒来定不允我在阿颜的骨骸上动刀。我忙道:“小叔叔现在并非发呆的时候,快去拿。” 一个时辰之后。 当陈老缓缓睁开眼时,出现在他面前的则是一具看似完好无损的骨骸。 “这是……”陈老如同中风般浑身颤抖指着被我放在锦布上的骨骸,“这不可能是阿颜的骨骸!阿颜被压在巨石之下,即便你们真的搬开巨石,她的骨骸也早已被压断。怎会……如现在这般完好。” “陈老你看看那里。”我有气无力地指了指原本巨石所在的地方,“以我之力,我并不能搬开这块巨石。为尽量避免敲碎阿颜的骨骸,我从纵面着力在敲碎巨石后,取出阿颜的碎骨重新拼接而成。若我有亵渎阿颜之处,还望你见谅。”在陈老醒来之前,我便告诉蓝奕,如果陈老不能原谅我的行径,便在他发狂之前用打狗棒继续敲晕他,然而跑路。 不想满脸是泪的陈老竟扑通一声跪在我面前,重重朝我磕了三个响头。 “陈老你这是……” 见他额头已被磕出血来,我慌忙将他扶起。 陈老哽咽道:“小姑娘,救妻之恩,我陈益之无以为报。若有来生,我甘愿做牛当马来报答你的恩情。” 被陈老的反应所吓到,我连忙摆手:“不过是小事一桩,陈老你不必以来生作为报答。” 就在这时蓝奕突然开口道:“嫂嫂你竭尽全力在巨石上敲了足足六十九下,双手已是一片血肉模糊又怎会是一桩小事。” 有没有蓝奕说得这么夸张,我不过是磨破皮而已。 陈老闻言一怔,转而从怀里拿出一本泛黄的书塞到我手里:“小姑娘,你是我和阿颜的恩人。如今我无以为报,这本《钟氏拳法》便送给你。” “我要书作甚,我又不识字……” 就在我准备将《钟氏拳法》还给陈老,蓝奕却拿过我手上的书对陈老说道:“陈老,钟有颜将军所创的拳法我便先替嫂嫂收下。” “你竟……知道我妻子她是……” 陈老震惊的话被蓝奕所打断:“笙歌如梦,金拳相随。陈乐师,你又何须再对过往如此执着。” “执着?”陈老看了我一眼放声大笑道:“老朽虽从不执着于名,却独独执着于情。小兄弟,不是不相思,只是未到相思处。等到相思处,你便能懂我此时的感受。” 谁要体会一个大变态的感受,这不是拐着弯诅咒蓝奕变态吗! 我忙将蓝奕拽上停在路边的马车:“老人家你要求我已照办,咱们后会无期。” “小姑娘,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 马车踏过地上的碎石绝尘而去,听到陈老震耳欲聋的喊声,我不由扬鞭加快离开的速度。 正如蓝奕所说,半日之后我和他便已抵达野鸡山。眼前快到黑风寨大门口,我却赶在这个节骨眼上来了灵感:“小叔叔,我想出恭,你且在马车上等我。” 我匆匆提着裙子来到树林中正准备解决,却突然听到一阵嗯嗯唧唧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第二十二章 腹中的泄意被眼前的画面生生刺激不见。 “小叔叔。”我压低声音,如做贼一般跑回马车旁,“你跟我来。” 见我神神秘秘,蓝奕任由被我牵着再度来到我本打算解决泄意的地方。我皱了皱眉往发出声音的地方指了指:“小叔叔,你看看那在地上滚来滚去之人可是蓝裴?” “邱纤”和蓝裴也仅是一面之缘。而如今野地上这人披头散发,浑身发红,我极难辨认他到底是不是“邱纤”的夫君。 这一瞬蓝奕突然紧紧反握住我的手,而用他另一只手来挡我的眼睛。他低声道:“嫂嫂,别看。那人不是大哥。” 眼睛被蓝奕的手罩住,我甚至能闻到自他手上所撒发出的淡淡药香。我嘀咕道:“真的不是蓝裴吗?但凡冬青镇上之人都知道蓝老爷和蓝老妇人忙于卖烧饼,幼时的蓝裴在家无人看管,跑去柴房玩镰刀将后背划出一道‘乙’字型的伤疤来,甚至还因为失血过多差点命丧当场。你看这男人后背上是不是也有一道‘乙’字型的伤疤?” 蓝奕覆在我眼睛上的手一僵:“嫂嫂,这人不过是与大哥有相似的疤痕而已。” “但为何他手上戴着和蓝裴近乎一模一样的白玉扳指?” 伴着越发激烈的哼唧声,蓝奕默了默道:“这里是黑风寨。白玉扳指定是这山匪从大哥手中抢来的。” “可是……小叔叔,你听听有人在唤蓝裴的名字。” 安静的树林中,只听地上滚来滚去的女人用极其*的声音唤道蓝裴的名字。我用力掰开罩住我眼睛的手:“小叔叔,让我看清楚他到底是不是蓝裴。” 这个时候刚好地上的女人伸手去撩男人贴在脸上的湿发。 “小叔叔,是蓝裴没错!” 因为激动,我说话的声音未免大了些。 于是乎,不远处的两人突然动作一僵。哼唧声随即消失不见,只剩微风拂过花草的声音。 双眼赤红的蓝裴寻声蓦地向我投来吃人的目光,却又在看清我的容貌时神情又是一僵。 厄…… 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传说中的阴阳和合,分明那个撒的人是蓝裴,为何被蓝裴这么一瞪,我反倒觉得心虚? 我僵硬地转过头看向蓝奕道:“小叔叔,我们是不是该回避一下?” 不待蓝奕回答,只听一声闷哼,蓝裴突然被他压在身下的女人一脚踹开。 “是来交赎金的冬青镇第一才子吗?” 话音刚落。 原本还在野地上的女人竟眨眼间出现在我和蓝奕面前。见女人的手欲落在蓝奕脸上,我下意识便一拳向女人的手臂击去:“休要欺负小叔叔!” 平日里我的速度可与猛虎斗,然而我这一拳过去竟打了个空! 衣衫不整的女人转而抬眸看向我得意的笑道:“小姑娘,你空有一身蛮力是奈何不了我的。” 女人说完又伸手朝蓝奕脸上而去,我加快速度挥去的拳头却又一次打空。望向女人眼中的狡黠,为不被女人当猴耍,我直接站到蓝奕跟前,用自己胖脸挡住蓝奕的脸,怒瞪着女人道:“你要摸,摸我的脸。我小叔叔太瘦,脸硌人得很,不好摸。” 女人闻言一怔,脸上震惊的表情就像是吃了一只苍蝇。她收回手大笑道:“小姑娘,你很有意思。” 本公主有没有意思跟你半毛钱关系都没有。我冷哼一声:“你要的十斤烧饼和赎金我们已经拿来,赶紧放人。” 一丝诧然自女人眼中闪过:“小姑娘挺有眼力的嘛。竟看得出我乃这黑风寨寨主。” 我抽了抽嘴角,指了指她挂在脖颈上歪歪扭扭刻有四个字的金牌。虽然我不识这里的字,但“邱纤”的记忆力却认得少量的字,其中便有这金牌四个字中最后一“主”字。既然又是四个字,很明显就是在彰显自己身份。 女人顺着我的手指,看向自己胸前的金牌,随即又大笑道:“小姑娘,你果然有意思!” 这丫废话还真多。 我抽了抽嘴角,正准备拽着小叔叔却马车上拿赎金和烧饼来交换蓝裴。不想胸口突然被女人一戳,我就像是被人钉住手脚般动弹不得。女人出手的动作极快,我还来不及提醒小叔叔快跑,站在我身后的小叔叔也同样被点了穴道。 “喂,你到底想做什么?” 担心她向对蓝裴那般对蓝奕,我大声喊道。 不待女人回答,独自在地上打滚的蓝裴突然发出难受的哼唧声。 双目赤红的蓝裴抬起头来看了看我转而又将灼灼的目光锁在女人脸上,艰难地发出声音:“寨主……” 女人转过头去看向脸色红得快要滴出血来的蓝裴,冷笑道:“蓝裴啊,看你长得还算一表人才,不想这技术竟差得令人难以启齿。既然赎你的银票和烧饼都已经送到。来人送蓝老板回冬青镇 。” 女人说完拍了拍手,便见树林中突然出现两名壮汉如同拖死狗般径直将蓝裴拖走。 “寨主……” 寂静的树林中唯剩蓝裴欲求不满的哀求声。 “小姑娘,我对你没兴趣。”女人歪着脑袋看向被我挡在身后的蓝奕:“都说风流才子。想来冬青镇第一才子定是第一风流。啧啧,看看这身体都被榨干了。” “阿呸!滚犊子的。我小叔叔长这么大还没碰过女人呢。你莫要在此胡说八道。” 女人闻言眼中的笑意更盛,她指了指我身后的蓝奕,挑眉道:“你怎能确定你家小叔叔没碰过女人?等等……你说蓝家第一烧饼的二老板是你的小叔叔,那……你岂不是蓝裴的媳妇?” 话说是这样没错。但我和蓝裴的关系值得这女人如此惊讶吗? 我并未回答这般显而易见的问题,只是要求这女人放我和蓝奕离开。谁知这女人死活不肯,说一定要体会一次冬青镇第一才子的风流。 “不行!小叔叔他尚未娶妻,你不能毁他清白。” 见我执着,女人眼中闪过一抹黯然,告诉我说,在这世上男人和女人不一样。不论是成亲前还是成亲后,男人依旧可以花天酒地,流连烟花之地,但女人一旦名节被毁便只有两种下场。 在女儿国没男人,更不会有男人花天酒地。 我好奇地蹙眉问:“哪两个下场?” 女人分明在笑,我却能清晰感受到她笑中的恨意。她道:“第一种下场是浸猪笼。而第二种下场……则是杀光所有塞你进猪笼之人。” “在自己死和别人死之间。除非傻,自然会选择让别人死。但为何不选择第三种下场?” “第三种下场?” 我道:“既然有能力杀掉对方,何不打晕对方,逃之夭夭?去到一个没人认识自己的地方重新生活。” “小姑娘,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除了特别胖之外,其实还特别有想法。” 在女儿国时,大家皆夸我天资聪颖,美貌过人。从未有人将“胖”字用在我身上,更不用说“特别胖。” 我老实地叹气道:“委实没有。” 女人眼中突然流露出一抹同情:“小姑娘,今日你总算遇见我这个知音了。”她拍着我的肩膀又喝道,“来人将本寨主的知音和冬青镇第一才子给我抬回去!” “ ……” 这日我极是庆幸女人说她还有银票要数,烧饼要吃,暂时先放过蓝奕一日。 我和蓝奕被人五花大绑扔在房中,还来不及说话,便见一壮汉手中各端一碗药走进来。 壮汉将药碗往桌上一放,拎起地上的蓝奕。 见他欲往蓝奕口中灌药,我忙道:“你要喂我小叔叔喝什么!” 壮汉居高临下看了我一眼回答道:“软骨汤。” 还好不是喝了会像蓝裴那般急需和女人滚来滚去的药,我闻言长松一口气。担心蓝奕紧咬着牙反抗,会被壮汉捏伤颚骨,我道:“小叔叔,既来之则安之,放心喝汤。只要我在这世上一日,就不会让那女人占你便宜。” 蓝奕眸光深邃地看了我一眼,仿佛有一抹复杂的情绪自他深邃的眼中闪过。不过在得到我的承诺后,他并没挣扎,张嘴便喝下壮汉灌的汤。 反正以蓝奕的身体状况即便不喝软骨汤,他也无力气挣扎。但我则不同,等到点穴的时效过去,以我的力气自然能轻松挣开绑住我的麻绳。所以在壮汉灌我喝药时,我银牙紧咬,宁死不从。 只要我不愿意,没人能够搬开我的嘴!但我却算漏了,人不可以,并不代表羽毛不可以。 只见壮汉从怀中拿出一根羽毛放在桌上,转而抬起我的脚脱掉我的布鞋。 我极是怕痒,这简直是要我张大嘴巴笑得死去活来的节奏! 见壮汉开始脱我的袜子,我正欲张嘴求饶,耳边突然响起蓝奕的声音。 第二十三章 “嫂嫂,既来之则安之,放心喝汤。只要阿奕在这世上一日,就不会让别的女人占阿奕便宜。” 蓝奕的话怎么听上去哪里怪怪的? 既然蓝奕都已经给我台阶下,在壮汉扯下我袜子之前,我道:“我喝!” 一口干下软骨汤后,壮汉满意地离开。 “喂,汤都已经喝了。你倒是给我们解开穴道,松绑后再走啊!” 然而壮汉的脚步却并未因我的喊声而停下来。 因为黑风寨主出手速度太快,我根本没来得及用出阿岄的玲珑扭逃命。 此时我和蓝奕就像是两只咸鱼动也不动地躺在地上。如果要说我和他之间唯一的区别,那便是,我是一条胖三圈的咸鱼,而蓝奕则是一条瘦三圈的咸鱼。 想象着画面,我不由噗呲一声笑出声来。 蓝奕诧然道:“嫂嫂,你在笑什么?” “我在笑咸鱼。” 见蓝奕投来疑惑的目光,我道:“小叔叔,你难道不觉得现在我们就像是两条咸鱼吗?已经两日不曾洗澡,浑身臭臭的。” 蓝奕默了默自责道:“是阿奕连累了嫂嫂。” “小叔叔,这件事你也深受其害好不好。要怪都怪蓝裴哪里路不好走,偏偏要抄近路往这野鸡山的方向走。” 我说完后房间里只剩一片寂静。良久后,蓝奕又道:“嫂嫂,今日之事你莫要怪大哥。” 其实我并未怪蓝裴。虽说蓝裴跟蓝老夫人一样根本看不起我,只是因为一纸婚书不得不娶我进门。但若换做我是蓝裴,我亦是不会爱上一个素未蒙面之人。更具体来说,在我心中只有对于女儿国子民的大爱,冬青镇这个地方的男女之爱,我并不懂。 我想了想道:“小叔叔,阴阳和合之事是否如黑风寨主所说,男人便可肆意妄为,而女人只能从一而终?”在“邱纤”的记忆里,好似被浸猪笼的便只有女人,而男人寻花问柳便是再寻常不过。 蓝奕闻言浅笑道:“嫂嫂,此事并不在于男女之别,而是在于心的区别。难道如今的黑风寨主不是肆意妄为吗?” 蓝奕所说好像也有几分道理。 “可是在这里又有几个像黑风寨主这般肆意妄为的女子?若是没有一身本事,平凡女子肆意妄为的结果只会是被浸猪笼。” 这个地方对女子甚是不公啊。 我不由一声 叹息。 这日我和蓝奕两人僵硬地躺着地上,呆望着房梁有一句没有一句的聊天。 我长这么大,这还是有史以来第一次睡地板上。 屋里没人来点蜡烛,看不清房梁,我便转动着眼睛看向窗外的夜色。 “小叔叔,你睡了吗?”我试探着问道。 “还没。” 我纠结许久,抿了抿唇道:“小叔叔,我只是打个比喻而已。若是……” “若是什么?” 话既然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我深吸一口气脱口问道:“若是黑风寨主真与你阴阳和合,你会是……怎样的心情?” 对于我的疑问,蓝奕并没有回答。 良久之后,就在我以为蓝奕已经睡着时,耳边突然响起他温润的声音:“嫂嫂,不可能发生的事情,阿奕给不出你答案。” “恩。”我应了一声,觉得蓝奕说的话在理。 但不知为何,因为没得到蓝奕肯定的答应,心里竟莫名地觉得失落。我转而道:“小叔叔,这地板又冷又硬,根本无法入睡。要不趁着月黑风高,我唱歌给你听可好?”兴许唱唱歌,心中的失落便会消失不见。 看来蓝奕果然是喜欢我的歌声,他不待丝毫犹豫地说道:“好。阿奕洗耳恭听。” 古有俞伯牙遇钟子期,今有我遇小叔叔。我张口唱道:“哔哔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然而在这满是草莽的黑风寨中,我还没唱完第一遍,便见有人从窗外扔进来鲜鸡蛋。 还好我和蓝奕平躺的地方距离窗户比较远,鸡蛋砸不到我们这里来。 蛋碎的声音并不能打断我的歌声。 在我唱第三遍的时候,除了鸡蛋之外,竟有人往窗户里扔进来一条咸鱼。看来今夜我和蓝奕又多了一只小伙伴,我抽了抽嘴继续接着唱。 在我唱到第五遍的时候,披头散发的黑风寨主突然闯了进来。 “再不闭嘴,我就扔你去林子里喂野狼!”黑风寨主提着灯笼咬牙切齿地说道。 “听说这野鸡山上的野味都被你打来吃完了。林子里还有野狼吗?为何我不曾听到狼嚎?” 听到我的话,黑风寨主额前青筋直跳。她扶额道:“即便还有野狼,也被你的歌声给吓跑了。你若再敢发出这般令人生不如死的歌声,信不信老娘将臭袜子塞你口中。” 令人生不如死的歌声…… 这黑粉寨主一看便知没进过学堂,连成语都不会用。但臭袜子的味道,本公主这辈子都不想尝试。我忙道:“这地板又冷又硬,若非睡不着,我也不会唱歌。” “你们……” 黑风寨主这才意识到我和蓝奕还平躺在地上,闪身便拎起蓝奕扔在软床上。 至于她为何不扔我上床。 原因太伤人,我不想说。 总之最后我被两个自告奋勇前来的壮汉抬到了软床上。 夜色静谧,没有我的歌声,我甚至能隐约听到蓝奕在我耳边的呼吸声。 这个时候,我和蓝奕便是两条并排在软床上的咸鱼。虽然蓝奕的脸近在咫尺,却因光线太暗,我根本看不起他此时的神情,只是能嗅到自他身上所撒发出淡淡的药香。 黑风寨的软床比起陈老的木板床要舒服得多得多,然而我现在隐约听着蓝奕的呼吸声却越发难以入睡。 这还是我直小时候和二妹同床而眠裹走她的被子揍了她几拳之后,第一次跟人同床而眠,想想还有些小激动呢。不过好在,如今我不但被点穴,被五花大绑,还喝下软骨汤,想要裹走蓝奕的被子揍他几拳也难。 不知过了多久,依旧睡不着的我又试探着轻唤道:“小叔叔,你睡了吗?” 这次良久后,回答我的依旧是蓝奕平稳的呼吸声。 这夜我就这样睁着眼直到天亮。殊不知身旁的蓝奕不过是闭着眼直到天亮而已。 “冬青镇第一才子,既然睡饱了,就该起来陪姐姐活动活动。” 门啪的一声被黑风寨主从外面打开。如果说昨日我所见到的黑风寨主是一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女人,那么今早我所见到的黑风寨主则是一青丝高挽,鬓发如云,英气却不失妩媚的女子。此时她身着一袭鹅黄纱裙,衬得她宛如凝脂的肌肤更加白皙。 若不是黑风寨主脖颈前那块金牌格外显眼,我定会误以为眼前的女子是被掳来黑风寨的良家少女。 见我直直盯着她发怔,黑风寨主一个哆嗦,立即抱臂捂住露出一抹春光的酥胸。 “小姑娘,我封飒跟你明说,我只喜欢男人,我不弯。” 我愣了愣,随即一声冷哼:“就算你喜欢不男不女都跟我没有半毛钱的关系。三倍的赎金再加三十斤烧饼,放我和小叔叔离开如何?” “小姑娘,你当我傻?”封飒指了指我和蓝奕:“为何你们两个人,我收的却是三倍的赎金和三十斤烧饼?” “不然你想收多少?” 封飒理直气壮地说道:“自然是两倍赎金和二十斤烧饼!” “……” 不是我当她傻而是她真的傻。 既然是讨价还价,我自然得勉为其难地说道:“那好吧。” 我满心欢喜期待着封飒放我和蓝奕离开,封飒却皱眉嘀咕道:“但本寨主要这么多赎金和烧饼来作甚?今年收到的赎金已经能够支撑黑风寨三年的开销,蓝家第一烧饼我也不过是要来给兄弟们尝尝新而已。现在我不缺钱也不缺烧饼,只缺男人特别是像你小叔叔这般的风流才子。” 心咯噔一沉。 我忙道:“要不你放我和小叔叔离开,你要会吟诗作对的男人我去小倌馆给你找来!” 封飒闻言一怒:“小姑娘,你当姐姐我是什么人?我乃山匪,要找小倌,姐姐我不知道自己去抢?看在你我投缘的份上,你走吧。等我吃腻这冬青镇第一才子,定会毫发无损地将他送回来,你无须担心。” 第二十四章 封飒话音一落,便已极快的速度闪身至我面前替我解开穴:“来人,给她松绑。” 在壮汉上前替我松绑的同时,封飒从怀里拿出一颗血红色的药丸,一脸猥琐地俯身到蓝奕跟前,欲将那药丸塞入蓝奕口中。 “小叔叔别吃!” 没了麻绳的束缚,浑身酸软无力的我努力伸出手欲打掉封飒手中的药丸。 相对我迟钝的速度,封飒的速度自然显得更快。 她收回拿着药丸的手笑道:“小姑娘,你怎么就这般死心眼。” 就在封飒说话的同时,我脑海中突然响起另一道声音。 “大公主好久不见。” 是坈昳! 我闻言心头一喜,在心中默默道:“坈昳,你快帮我救救蓝奕。” “第三个任务你要我帮你完成?你是不是没睡醒,还是将五味居的红烧乳鸽吃进脑子里去了?!” “第三个任务?” “没错,你的第三个任务便是将蓝奕清清白白的带回蓝家。今日仙绣庄特价优惠,本上仙急着去买漂亮的衣服,没功夫跟你闲扯。现在你也没时间跟我闲扯。回见,厄……不对,是回聊。” “喂,你!”因为着急,我心中的话不由脱口而出。 封飒诧然挑眉:“小姑娘,我怎么?” 今日即便没有坈昳派下的任务,我也会清清白白将蓝奕带回蓝家!我坐起身挡在蓝奕跟前,割断封飒色眯眯看向蓝奕的视线道:“封飒,你要怎样才能放过小叔叔?” “吃腻他。” “……”我纠正自己的话道:“你要怎样才肯放弃欺负小叔叔?” 封飒愣了愣,眼中突然闪过一抹精光:“我说小姑娘,昨日我和你家相公翻云覆雨时,你连半点反应都没。现在轮到你家小叔叔,你便如此紧张。莫不是这蓝奕才是你心里面的人?” “心里面……的人?”不明白封飒所说的意思,我皱了皱眉道:“我心里面只有天地,没有人。更何况我跟蓝裴仅在成亲当晚见过一面,我跟他不熟。但蓝奕,虽说是我小叔叔,但我早已视他为结拜姐妹。别说要把他压在地上滚来滚去,就算伤他半根头发,我也不答应。” “结拜……姐妹?”听到我的话,封飒又是一愣。她抽了抽嘴角,歪着脑袋看向被我挡在身后的蓝奕:“所以你从头到尾没把你家小叔叔当做男人看待?” 我道:“但小叔叔实质上是男人。” 安静的房间内瞬间爆发出一阵大笑声,只见封飒抹了抹眼角笑出来的泪:“小姑娘,这算是我封飒今年听过最好笑的笑话。冬青镇第一才子被自己的嫂嫂视作结拜姐妹,哈哈哈……” 好笑吗? 为何我感觉一股寒意从我后背袭来? 擦干眼泪,封飒憋住笑,清了清喉咙道:“像你和蓝奕这般的姐妹情,在这世间少如凤毛麟角。看在姐妹情难能可贵的份上,我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你能拿到我头上的乌木簪。我便不再宵想蓝奕,放他离开。” 我闻言不假思索便倾身朝封飒而去。仿佛没料到我尚未应声便采取行动。 见我朝她扑去,一抹诧然自封飒眼中闪过。 但封飒好似一只轻盈的小鹿,反应过来的封飒往后一跳,轻易地避开了我的攻击。 噗通一声闷响,我因重心不稳径直摔下床,但一想到这是我唯一能够带蓝奕离开黑风寨的机会,我连额头撞出的大包也来不及揉一下,立即又站起身朝着封飒扑去。 我的速度本就赶不上封飒,再加上喝下软骨汤的关系,如今的我就像是一只行动迟缓的笨熊试图捉住半空中翩翩起舞的蝴蝶。 如今这般狼狈的画面,本公主以前做梦都想不到。然而现在本公主也没空去想。狼狈就狼狈吧,这一刻连我自己都并未察觉到,比起完成任务,我更多想的则是不愿让小叔叔给封飒欺负。 “小姑娘,以你现在的速度别说拿到我的乌木簪,就连本寨主的大腿也抱不到。” 对于封飒的耻笑,我充耳未闻,此时我的眼睛里就只有封飒头上晃来晃去的乌木簪。 一个时辰之后,大颗大颗的汗水自我额间滴落,浑身就像是灌铅,仅是微微一动便格外酸痛。 封飒慵懒地摇着壮汉递上前来的团扇,站在我面前悠悠道:“小姑娘,你撑不住的。我劝你还是放弃吧。快到晌午了,你不饿,本寨主都饿了。” “胡说。我不过是中场休息而已。” “中场休息?你看你流的汗都够一桶洗澡水。小姑娘,如今我们在速度上的差距可是云泥之别。你这样下去,只会累死你自己。” 我紧攥着手,不断喘息:“就算明知如此,我也没有放弃的理由。”如果我放弃,不但救不了蓝奕,更无法成仙! 然而房间里 突然响起蓝奕的声音:“嫂嫂,阿奕无碍。正如封飒所说,男人皆风流。床笫之事,并非嫂嫂想的那般严重。嫂嫂你先回蓝府。相信黑风寨主一言九鼎,届时定会放我离开。” “哟。冬青镇第一才子终于说出心里话。”封飒灼灼地目光落在蓝奕脸上,妩媚地朝蓝奕抛去秋波。 从我认识蓝奕以来,蓝奕的声音总是温润如玉极是好听。然而这一刻,蓝奕淡然的声音就像是一把利锥刺穿我的耳膜,痛得我说不出话来。 见我发怔,封飒摇着团扇缓缓走到蓝奕身旁,解开蓝奕的穴道,转而抬起蓝奕的手指看了看说:“第一才子,本寨主就喜欢像你这样器大活好的男人。” 为何蓝奕不甩开封飒的手? 男人皆风流,所以蓝奕他……也不例外吗? 心中顿时腾起一股莫名的愤怒。我喝道:“封飒,放开你的手!” 原本已经到极限的我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再度朝封飒扑去。 不想我竟还有力气与她纠缠,封飒立即闪身躲开我的攻势,而我则因收不住脚,径直扑倒坐在床上的蓝奕。 干涩的唇印上一抹带着淡淡药香的柔软,这样熟悉的触感……好像桂花糕。 我瞪大眼睛看向同样瞪大眼睛看着我的蓝奕,只觉剧烈跳动的心脏好似漏跳了一拍。 蓝奕分明瘦得就像是吊死鬼,可每次我如此近距离地看蓝奕的眼睛,便会忽略掉他脸庞的瘦削,脸色的苍白,独独只看得到他眼中犹如幽井般的深邃。 我静静看着蓝奕的眼,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封飒在我耳畔一声尖叫:“小姑娘,快放开蓝奕的嘴,让我来!” 此时封飒嫉妒的目光直直落在蓝奕的唇上,俨然忘记我和她之间的约定,就在她打开掀开我的这一瞬,我拼尽余力终于从她头上抢下乌木簪。 “封飒,乌木簪我已经拿到,你不许碰他!”我拿着乌木簪激动地朝封飒喝道。 “你……” 束发的乌木簪被我取走,封飒再度变成披头散发的模样,她指着我手中的乌木簪水盈的杏眸中闪过一丝悔意。 终于能够带蓝奕清清白白离开黑风寨,我悬在心头的大石安然落地。我扶起躺在床上的蓝奕道:“小叔叔,我们走!” 吃不成蓝奕的封飒气得跺脚:“本寨主英明神武,不想今日竟着了你这小丫头片子的道。” 见我一 瘸一拐牵着蓝奕走到门口,因为后悔在我身后直叹气的封飒突然道:“小丫头片子,蓝奕可以走。但你……必须留下。” 封飒话音一落,原本守在门口的两名壮汉上前拦住我的去路。 转头看向封飒眼中的精光,我不由捂着胸颤抖道:“你……几个意思?你之前不是说你不弯吗?” “怕了吧。等等……谁说我弯!”封飒抽了抽嘴,看向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眼中的戒备不由更盛:“你问我名字作甚?” 封飒炸毛道:“都跟你说了本寨主我不弯!这么多年来,你是第一个从本寨主头上抢下乌木簪的。这很丢脸好不好。更何况,之前我只答应你,抢到乌木簪之后,放蓝奕离开。但我现在不准备放你走。不然这件事传出去,本寨主多没面子。” 我摸着双下巴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你要将我困在这黑风寨?” “没错!” “……” 这日封飒不愿放我离开,蓝奕他竟也不肯走。我虽口中骂蓝奕死脑筋,但心里却荡过一丝丝暗喜。毕竟作为好姐妹,就该这般同生共死,不离不弃。封飒承诺不宵想蓝奕,但蓝奕主动决定留下来,她两只眼睛恨不得生在蓝奕身上,又怎会敢他走。 于是乎,蓝奕便成了黑风寨的上宾。而我……则成为被封飒关在小黑屋里的囚犯。 我就这样被关在小黑屋中度日如年,直到七日后,封飒突然打开门对我说,她已和蓝奕打赌,如果我能在三个月内,打倒她,她便管我叫姐姐并亲自驾马送我和蓝奕回冬青镇。 蹲在小黑屋里画圈圈的我闻言皱眉问道:“如果我输了,会怎样?” 第二十五章 “输了,你家小叔叔说主动吃我。” 封飒离开小黑屋之后,她这句带着猥琐调调的话就像是山谷间的回音不断在我脑海中回响。 “小叔叔他……主动吃封飒?” 这句话听起来便觉揪心,更别说去构想那画面…… 我闷声自言自语道:“小叔叔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我连封飒的大腿都摸不到更不用说打倒她。” “因为阿奕相信嫂嫂能做到。” “你信我?我都不相信我自己……”等等是谁在跟我说话?我蓦地抬起头,看向逆光站在门口的蓝奕。 “小叔叔!” 暗无天日的我在小黑屋里关了七日,此时听到蓝奕的声音,看到他映满余辉的脸,我简直……简直恨不得将他揉碎在我怀里! 但就在我揉碎蓝奕的半路上,突然杀出封飒这个程咬金。 就像之前我阻隔封飒和蓝奕之间的视线那般,封飒站在蓝奕跟前,生生止住我前进的脚步。 “邱纤,你在黑风寨中是比下人还不如的肉票,而蓝奕则是在此做客的贵宾。你们身份有别,有什么事动口不动手。莫用你在画圈圈的脏手弄脏我山寨上宾的衣衫。” 这是什么鬼逻辑!!! 那可是我小叔叔!!! 我憋屈地咬了咬牙,就在我绞尽脑汁努力组织语言与封飒据理力争时,蓝奕突然绕过挡在他身前的封飒,抬起我堪比黑炭还脏的手用他的衣角轻柔地替我擦掉上面的泥土。 蓝奕道:“嫂嫂,阿奕的锦帕被封飒收走。只能勉强用衣衫替嫂嫂擦手。” 柔软的衣料不轻不重从我掌心划过,我望着蓝奕唇角的笑,只觉心跳得越来越快,在蓝奕收回手的那一瞬间,我恨不得再将自己的手在地上抹一圈。 我不过是想想而已,又不是讨糖吃的三岁孩童,这般幼稚的事,我不会做。 但幼稚的事,我不做不代表,某些人不会做。 “阿奕,你也帮我擦擦呗。” 见封飒连忙蹲在地上弄脏自己的双手,伸到蓝奕跟前,一边说还一边抛媚眼,我长大嘴巴,脸上大写着一个“输”字。 论脸皮厚,封飒必胜…… 见蓝奕朝她抬起手,封飒用余光朝我投来一个骄傲的笑意。然而她余光中的骄傲却在下一刻瞬间冻结。 蓝奕抬手却转而 指向屋外道:“不想封寨主竟童心未泯喜欢蹲在地上玩泥巴。外面左转在我们来的路上有一口井,封寨主可以去那里洗手。” “玩……泥……巴……” “封寨主,阿奕有洁癖。见不得这般比鞋底还脏的手。” 封飒抽了抽嘴,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她如此崩溃的模样。她僵硬地伸出手指了指蓝奕染上泥土的衣角,看向我道:“你有洁癖还替邱纤擦手。方才她的手比我还脏,你为何不嫌?” 蓝奕淡淡抬眸看向封飒道:“正是因为我有洁癖,见不得嫂嫂手脏,所以才会帮她擦手。一身衣衫脏了换掉便是又怎可和嫂嫂的手相提并论。” 曾经有过太多人说过本公主乃是金枝玉叶,一双今后会执掌玉玺的手金贵无比。但在成为邱纤之后,我一双胖手上全是老茧,鞋底都没有我的手粗糙,可蓝奕却脸不红心不跳,睁着眼说瞎话,称我的手比他所穿的一身至少要五十两银子的锦衣还贵重。 蓝奕拐着弯捧我踩封飒的话简直是一绝! 只见快要被气得吐出老血的封飒用她沾满泥土的手捂着胸口道:“我需要洗个手静一静,你们慢慢聊……” 望向步伐飘虚,有气无力缓缓走远的封飒,我激动道:“小叔叔,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做到什么?”蓝奕顺手从我发髻上取下不知何时缠在我发丝上的碎木。淡淡的药香迎面袭来,因为蓝奕过于亲昵的动作,我的心跳再度变成打鼓声。 见我紧攥着衣角不说话,蓝奕又再度问道:“做到什么?” 蓝奕吐纳的气息喷在我额头上,酥酥麻麻。我脑袋突然一懵,眨巴着眼想了半晌才道:“小叔叔,你是怎么做到每回说瞎话都不眨眼的?” 蓝奕眼中的柔光一僵,他并未回答我的问题。而是从怀里拿出之前陈老送给我的那本《钟氏拳法》塞我手里:“阿奕能否躲过这一劫,全靠嫂嫂。阿奕还要陪封寨主用午膳,先告辞。” 这小叔叔怎么变脸比变天还快。之前还一脸温柔地帮我擦手取碎木,现在却又绷着脸就如同丢香蕉皮一样将《钟氏拳法》塞到我手中。我还来不及反应,蓝奕便已走出小黑屋。 “小叔叔我不识字啊……” 然而我刚追到门口,小黑屋便被守在门口的壮汉啪的一声关上,我的世界再度只剩从天窗照进来的一缕阳光。 在我接下来被关在小黑屋的日子里,封飒每天在睡 醒之后,便会放我去后院。美其名曰是比试,实则纯属挨揍。 封飒并未再灌我喝软骨汤,但我却空有一身蛮力根本打不到她,反倒经常被她用团扇打脸。而被封飒视为上宾的蓝奕则坐在石桌前根本不看我,自顾自地吃葡萄。 “这个季节的葡萄酸溜溜的,有什么好吃的!小叔叔,我都快被人打成猪头,你倒是看我一眼啊……”连日来的悲惨经历使得我做梦都能梦到被封飒用团扇打脸,梦到蓝奕在边上吃着风凉葡萄。 只是脸上火辣辣的感觉却在下一瞬好似浸入溪水中一样,冰冰凉凉。 我在迷蒙中仿佛听到有人问道:“为何不练那钟氏拳法?” “钟氏……拳法?”我皱了皱眉,“我不识字如何练?” 耳边好似响起一道若有似无的叹息声,那声音微哑夹杂着一股无奈的情绪,但却听上去如同初雪落入松间格外动听。我不由支吾道:“再……再叹一声起来我听听。” 然而我所期待的叹惜声却迟迟未来…… 翌日当我醒来时,我奇迹般地发现我被打肿的脸并不像之前那几日醒来后依旧火辣辣的生疼。 打倒封飒之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如今距离封飒给出的期限还有两个月的时间,我不能灰心,昨日比试时封飒虽扇肿我的脸,但我好歹也算摸到了一下她的大腿。我伸着懒腰安慰自己道:“既已摸大腿,打倒封飒指日可待!” 我话音刚落,安静的小黑屋里突然响起一声轻响。只见原本被我放在怀里的那本《钟氏拳法》突然掉落在地上。 这书对我而言,与废纸无异。 我一声叹息,正准备弯腰去捡书,然而却在看到书中的内容时,我浑身一僵。 因为过于震惊,我以下半身躺在木板床上,上半身朝着地面的姿势保持了足足半炷香的时间。 这……怎么可能!!! 我所有的睡意都被《钟氏拳法》上的内容震惊得烟消云散…… 我颤抖地伸手拿起丢到在地上的《钟氏拳法》,此时只觉内心好似被一千头霁丝爪洼国所进贡的羊驼踏过,满脸是泪。 本公主心里苦,但本公主不说…… 这《钟氏拳法》里根本连一个字都没有,全是画的小人图!!! 为何陈来给我书的时候不给我说清楚。我心塞地往自己脑门上一拍,不由想起之前自己如同躲 瘟疫般拽着蓝奕坐上马车,哪里给过陈老解释书中内容的机会。 不过还好,发现得还不算迟。若是等两个月之后再发现,兴许我连买红烧乳鸽噎死自己的心都有。 此时我激动地抱着《钟氏拳法》坐在床上,不由联想起昨日所做的梦。 坈昳这神仙就是一刀子嘴豆腐心,明着说不帮我,暗地里却给我托梦。 我乐呵呵地抱拳向着天窗的方向一拜:“多谢,坈昳上仙提醒。” 自古以来凡事讲究一个缘字,就如同我有仙缘,便能够遇到坈昳。我帮陈老爱妻的尸骨重见天日,陈老赠我其妻所创的拳法秘籍,不想这秘籍简直如为我量身打造的一般。钟氏拳法每一招每一式讲究的是擅用蛮力。而我空有一身力,缺的便是擅用。 从那天起,每日我除了睡觉出恭被封飒用团扇打脸之外,余下的时间我便每日在小黑屋里刻苦钻研钟氏拳法。而坈昳这货,每天夜里都会出现在我的梦里,不但帮我治愈脸上的伤,有时候还帮我解答修炼拳法时所遇到的疑惑。 因为我没日没夜的勤加练习,以及坈昳在梦中给我的指引。不出一个半月的时间,我便已完全掌握钟氏拳法的精髓。 “坈昳,你放心。明日我定能打倒封飒,不再占用你去百合苑相亲的时间!” 然而这一回在梦中,坈昳却迟迟没有说话…… 第二十六章 在我决定打倒封飒的这一天,蓝奕依旧坐在石桌旁吃着风凉葡萄。 不过单凭蓝奕羸弱到敲三下石头就能累出一身汗来这一点,我便勉强原谅他从不曾为我击鼓助威的淡定。 “邱纤,没想到你丫竟越挫越勇!”封飒堪堪避开我的攻击,大口喘着气说道。 我紧接着又是一拳朝封飒击去:“咸鱼当太久总会有翻身之日!” 这日我和封飒从白天打倒半夜,身体好似已经不再是自己的,我从不曾如此精疲力竭过,汗水如雨般从我身体每一个毛孔滴落。我就像是刚洗过澡般浑身湿哒哒地和封飒你一拳我一拳不断互殴。 就在我觉得自己已经到达极限再打下去便会升天,厄不对……是去见阎王时,脚步飘虚的封飒突然一个踉跄倒在地上。 见我犹如一只饿狼扑上去就准备揍她,封飒忙捂着脸喊道:“不打了!不打了!再打下去,我如花似玉的脸铁定得毁容。” “你……确定认输?” 此时我早已被封飒揍成猪头,但封飒也没占到便宜,现在的她披头散发,顶着两只熊猫眼,浑身淤青,手臂上还有数道血痕。 没力气翻身的封飒跟死透的鲫鱼一样躺在地上动弹不得。她带着哭腔道:“邱纤,之前你不都是用拳头吗?为何到最后你要用指甲?你这是犯规!!!” 钟氏拳法虽是一套极其犀利的拳法,但它的心法不但教会我如何运气,而且还提升了我的移动速度。打到最后,我没了力气挥拳,便只能用抓的。我道:“你只说在三个月之内打倒你,并不曾说过我不能用抓的。之前你还用团扇呢。”我说着瞥了一眼封飒那把已在地上死无全尸的团扇。 “你……”封飒不甘地看着我,试图组织语言赖掉这场已成定局的比试。 我见状使出我唯一仅剩的一丝力气将放置在院中的石鼎举到她头顶上:“你确定不认输?” 封飒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她犹如捣蒜般喘着粗气连连摇头道:“我认输!我认输!” “哼,这还差不多。” 一声闷响,我将石鼎放在封飒呆若木鸡的脑袋旁,转身朝蓝奕走去。 在这途中我不慎踩到一颗圆溜溜的东西。 是蓝奕吃的风凉葡萄?我琢磨着身体一倾,便朝地上倒去。 “嫂嫂,小心。” 耳边响起蓝奕紧张的声音,只见之前还 坐在石桌前悠悠吃着风凉葡萄的小叔叔此时已至我身旁,将险些和大地正面接触的我堪堪扶住。 小叔叔他……哪来的这么大的力气? 惊魂未定的我喘着粗气却因为太累,脑子转不动,便没有再去深思,小叔叔突如其来的力气是哪来的。 此时我不过两个多月没牵到蓝奕的手而已。当我再度牵到他硌人的手时,我忽觉好似有两年不曾牵到他的手一般,甚是怀恋。 就算封飒已被我打趴下,但这黑风寨好歹还是封飒的地盘,担心她再花招,我忙道:“小叔叔,我们走。” 只见封飒躺在地上,灼灼目光紧锁在蓝奕脸上:“不是说好,我亲自送你们回冬青镇的吗?” 我上下打量着封飒道:“以你现在的模样还是呆在黑风寨比较好,别去冬青镇上吓人。” 封飒闻言喘息的声音变得越发剧烈,她将目光转而移到我的脸上:“我现在吓人,难道你就不吓人?” 是了。 我现在顶着猪头不比封飒好。 然而就在我纠结要不要问封飒借一面具时,蓝奕突然将他硌人的手放在我脸上轻轻摩挲道:“嫂嫂瘦了。即便现在脸肿着,也比以前瘦了一大圈。” 这…… 蓝奕到底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 我现在脑子本就转不动,在抬眸望向蓝奕眼中比月光更加温柔的眸光时,我只觉自己的呼吸都好像在这一刻停止。原本封飒在我身后所响起的叫嚷声戛然而止,就连风声都已消失,此时我唯一能够感觉到的便是蓝奕的指腹摩挲在我脸颊上的微凉,唯一能够听到的便是他对我说:“嫂嫂瘦了许多,阿奕明日回府上后亲自做红烧乳鸽给嫂嫂吃可好。” “红烧……乳鸽?” 蓝奕此时说话的声音简直温柔得快要溢出水来,望着他翕合的薄唇我咽了咽口水,却见他皱眉道:“嫂嫂,不想吃吗?” 我继续望着他翕合薄唇下意识点头:“想吃。” 为防夜长梦多,为能尽早吃到蓝奕亲手做的红烧乳鸽,我决定连夜夜驾着马车离开黑风寨。 “嫂嫂,让阿奕来驾车,现在你需要休息。” 蓝奕试图上前抢走我手中的马鞭,我往后退了一步道:“不行。还是让我来。” 蓝奕眸光深邃地凝望着我:“为何不行?” 为何不行? 我摸着双下巴道:“因为小叔叔手不能挑。像这种力气活还是让我来。” 蓝奕固执道:“我行。” 我固执道:“你不行!” 这里的人有句俗语叫做君子动口不动手。更何况是冬青镇第一才子。但脸色突然一沉的蓝奕竟不再和我唇枪舌战径直动手来抢马鞭。 我知平日里自己不管如何任性固执,蓝奕都会附和我。但他若真和我固执起来,我不一定能拧得过他。 我的手粗糙和蓝奕抢马鞭也不过被马鞭磨到手。但蓝奕的手虽硌人,却是一双如豆腐般又滑又白的手。担心小叔叔在抢马鞭的过程中,手被马鞭给磨破。我转了转眼珠子不由道:“小叔叔,就勉强算你行。马鞭给你。”我顿了顿又道,“小叔叔,我记得三里开外的地方有一处温泉,你驾到那里放我下去泡一泡温泉,等我力气恢复再换我来驾可好?” 见我此时湿哒哒的像一只刚出水的鸭子,蓝奕想了想道:“好。” 于是乎在去往温泉的路上,蓝奕驾着马车,我就像大老爷们躺在马车里。 晓是蓝奕扬鞭不够狠,马儿跑得不够快,躺在马车里跟躺在木板床上并无多大区别,特别舒服。 这样安逸的感觉让我觉得蓝奕驾车行三里路的时间比我驾车行三里路还要快。 “嫂嫂,温泉到了。” 听我蓝奕的声音,为不让蓝奕在因驾车而受累,我挣扎着钻出马车,步伐飘虚的朝着温泉走去。 半夜三更,我站在温泉旁扫视一圈,确定没有野山更没有人后,便脱了衣服,噗通一声跳入温泉中。 晚风习习,水汽氤氲,我靠在水泉内的石壁上,只觉每一个毛孔都得到放松,舒服得我只想唱歌。 “哔哔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我一边仰头望着繁星点点的星空,一边哼着歌,思忖着若非这里的人所讲究的男女之别,和蓝奕一起跑在这温泉中听他说话的感觉一定特妙哉! 话说一直都是我在唱歌,却从未听到过蓝奕唱歌。改明儿一定要让他高歌一曲来听听。 浑身的酸痛渐渐在温泉中得到舒缓,我的眼皮也随之变得越来越中。在失去这一刻,我仿佛听到母皇唤我的声音。 “纤儿,你醒醒。你千万别吓母皇,母皇有心疾,你是知道的。这女儿国的江山还等着你来掌管,你这不孝女成天闹着修仙辟谷,难 道当清心寡欲的神仙真有当这女儿国的女皇好?纤儿,你若再不醒来,母皇这便命人抓来你养的二哈涮火锅。” “不要!”我伸手拽住母皇的手大声喊道。 寂静的山林间,伴着我的喊声,只听噗通一声,好似有什么东西被我拽住水里。 该不会是野兽? “嫂嫂,是我。” 就在我提着拳头朝着野兽而去时,只见蓝奕堪比苹果还红的脸突然破水而出。 “小叔叔?” 我生生收回拳头却见蓝奕紧闭着眼睛,闷声应了一声。 男女授受不亲,如今我的身体只有蓝裴能看。这道理我懂。 我道:“小叔叔,也是来泡温泉的?” 蓝奕脸上的表情一僵回答道:“嫂嫂在这温泉中泡了许久未归。阿奕方才在不远处唤嫂嫂,嫂嫂也不曾答应。担心嫂嫂出事,阿奕便只好上前来寻嫂嫂。” “原来是这样啊。我刚才数着数着星星睡着了。” 见蓝奕此刻已被我拽入温泉中,想起我睡着之前所构想的画面。我顿了顿又道:“小叔叔,这温泉水热度适中。已经你已经被我拽下来,不如陪我再泡一会温泉吧。” 蓝奕闻言涨红着脸忙拒绝道:“嫂嫂,这有悖常理。阿奕不能和嫂嫂同泡于一处温泉中。” 蓝奕说完,闭着眼睛便准备起身上岸。我见状不由忙拽住他的衣角:“小叔叔,泡温泉对你的身体有好处。反正你都闭着眼睛看不到我,而你现在又穿着衣服,我也看不到你。同泡一温泉中又怎算有悖常理?除非……小叔叔心中有鬼。” 第28章 小兰乱流年V章 我最后那一句激将法用得甚好,只见蓝奕身形一顿,也不急着离开。 蓝奕红着脸道:“嫂嫂,你又何须用激将法为难阿奕。” 不想我的手段竟被蓝奕所识破。 我转瞬又道:“小叔叔,这处温泉水质奇特有活血健骨之效。反正你的衣服也湿了,不若你把衣服脱下来,我背对着你帮你烤干衣服。”我顿了顿又道:“保证不偷看你。” 哗啦一声。不待蓝奕拒绝,我便兀自走上岸,穿好衣服开始在一旁升火。 蓝奕背对着我泡于温泉中,看不到他通红的脸,我道:“小叔叔,你把衣服脱了放大石上,我闭着眼过来取。” 不知此时是何表情的蓝奕恩了一声道:“有劳嫂嫂。” 我笑道:“明日亲手做红烧乳鸽给我吃就好。” 蓝奕淡淡应下:“好。” 身后传来蓝奕在水中脱衣时撩起水花的声音,半晌之后蓝奕道:“嫂嫂,衣服已经放好了。” “哦,好。” 我忙闭上眼睛转身朝着蓝奕放湿衣的大石走去。 虽说非礼勿视,但我还是挺好奇男人的身体到底和女人有何不同。更确切来说,我是挺想看看蓝奕到底长得和我有何不同。 但本公主一诺千金,说不看便不会看。 抱起湿衣后,我便立即转身,再睁开眼朝着火堆走去。 将蓝奕的湿衣晾在我临时搭建的木架上后,我歪着脑袋看着随风妖冶的火舌,蹙眉思忖道:“小叔叔,你说我回去之后要如何面对蓝裴?” 之前“邱纤”只在成亲那日见过蓝裴一面,而我只在黑风寨前面的树林里见过蓝裴一面。我见五味居老板的次数都要比见蓝裴多。更何况我和蓝裴初见的画面还如此精彩。之前被封飒困在黑风寨时,我除了吃饭睡觉出恭想的便是如何打倒封飒,根本没有时间去思考今后怎样面对蓝裴。但如今马上就要回冬青镇,我不得不去面对。 良久不曾听到蓝奕回答。 “小叔叔?” 就在我以为蓝奕泡晕在温泉中时,蓝奕道:“嫂嫂与步爻廉是青梅竹马,在嫂嫂嫁给大哥后,便彻底斩断和步爻廉之间的关系。可见嫂嫂极是在乎和大哥这段夫妻情。” “夫妻情……”我和蓝裴之间有这东西吗?我皱了皱眉道:“小叔叔,我身为蓝裴的妻子,回到冬青镇后,我若不与蓝裴和 离的话,便得像封飒那样被蓝裴压在身下滚来滚去吗?” 哗啦的水声自我身后响起。 这回蓝奕真晕倒在了温泉中? 我忙站起身道:“小叔叔,你怎么了?” 就在我准备转身时,耳边响起蓝奕阴沉的声音:“打蚊子。” 有蚊子吗?为何我没看到蚊子? 不过我现在并不关心有没有蚊子的问题。见蓝奕并未回答我的问题,我又道:“小叔叔,你说我该如何是好?” 不想蓝奕冷冷吐出两个字:“和离。” 我望着漫天繁星不由感慨,果然知我心者,唯小叔叔也。从成为邱纤这一刻,我便想与蓝裴和离。但现在为了任务,就算我有和离的心,却没有和离的胆。 我摸着好似不怎双的下巴道:“小叔叔,我不能和离。” 蓝奕的声音越发阴沉:“既然嫂嫂对大哥并没有感情,为何不愿和离?” 因为任务。这样的真相我绝不能告诉蓝奕。我支吾道:“因为……我爹要是知道我和离。定又会两眼一闭往地上躺。我不能不孝。”更不能放弃任务。 蓝奕闻言声音虽不似之前那般阴沉却多了一分无奈:“嫂嫂若不愿和离,便忘了大哥和封飒在树林中那一幕。阿奕了解大哥,若非是被封飒喂了药,大哥断不会做出如此出格之事。其实大哥和嫂嫂一样。为尽孝,大哥愿意娶嫂嫂便不会选择和嫂嫂和离。嫂嫂和大哥虽非一见钟情,却可日久生情。回到冬青镇后,嫂嫂只需平常心对待大哥便可。” 日久生情? 平常心对待? 真的可以吗…… 为何我一想到蓝裴即将以夫君的身份出现在我的生活中我便觉心烦意乱,恨不得雇人再将他绑了黑风寨,让封飒吃一辈子。 我挠了挠发髻,叹气道:“小叔叔,要不你唱歌给我听吧。” 蓝奕诧然:“唱歌?” “嗯嗯。一直都是我唱歌给小叔叔听。俗话说得好礼尚往来嘛。” 蓝奕默了默道:“好。” 蓝奕话音刚落,一道空灵若风,温润似水的歌声拂过我的耳畔。 “相逢欲话相思苦,浅情肯信相思否。还恐漫相思,浅情人不知。忆曾携手处,月满窗前路。长到明月时,不眠犹待伊……” 蓝奕令人生出醉意的歌声中淡淡的伤,我甚至 看到他在月下窗前思恋心上人的模样。 我在女儿国一闭上眼便转瞬来到冬青镇,虽承载有“邱纤”的记忆,但周围的一切对我而言都极为陌生。从蓝奕帮我挡鸡的那一刻起,我便视他为亲人。但我却忽略掉他其实和冬青镇其他男人一样也是需要爱情的。 我不由回想起,宋玉折口中所说拒绝与蓝奕成亲的陈家小姐。 现在蓝奕唱这首歌是在思恋那个陈家小姐吗? 我紧攥着衣角,只觉心闷闷的难受。 那陈家小姐可曾也像我这般牵过小叔叔的手? 我本是想听蓝奕唱歌来缓解心中烦躁的情绪,不想却越听越烦。我不由打断蓝奕的歌声道:“小叔叔,你衣服干了。我们上路吧。” 在快马加鞭赶回冬青镇的路上,我应该期待的是两个多月不曾吃到的红烧乳鸽才对。然而一路上,我满脑子想的却是那陈家小姐可有我力气大,可有我会品茶,可有我会画画,以至于我驾着车错过蓝府大门都没察觉。 “嫂嫂。” 听到蓝奕唤我的声音,我这才回过神来,停下马车。 蓝奕钻出马车脸色苍白的看向我道:“嫂嫂不要在意路人的闲话,先回府再说。” 路人……说了什么? 方才我专心想着陈家小姐,并未注意到路人所说的话。 见蓝奕下车牵着缰绳让马车掉头往反方向走,我这才注意到自己竟已驾车错过蓝府大门。 至于为什么会错过,那是因为今日的蓝府张灯结彩好不热闹。我下意识以为是别家办喜事,却压根没有料到办喜事的人会是蓝裴,而且这纳妾的阵势比起之前娶“邱纤”时要隆重得多。 “嫂嫂,你可还好?” 见我表情僵硬地站在大门口,蓝奕关切地问道。 “啊?”脑中不断拿素未谋面的陈家小姐与自己对比,我回过神来失魂落魄地摇了摇头:“我还好。” 此时站在门口的丫鬟筱三认出我忙喊道:“是大夫人和二公子!”筱三愣了愣察觉哪里不对,又改口唤道:“是大夫人和二老爷!” 伴着筱三的高喊,周围所有人好似被点穴一样突然停下动作,就连正准备踢轿门的蓝裴愣是僵住抬在半空中的那只脚。 “他们莫不是回来观礼的鬼魂?” “放屁!光天化日之下哪来的鬼。” “你的意思是说邱纤和蓝奕二人从黑风寨逃出来了?” “阿奕,纤儿真的是你们吗?” 就在我分析着周围的情况时,蓝老夫人的脸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甚至还是拿正眼在看我! 但这个时候我却还接受到令一记冷森的目光,我抬头望去只见本该坐在花轿中的女子此时已经主动下了花轿,掀开喜帕朝我这边看来。 “蓝裴,这便是你今日娶的小妾?” 我看向身着一袭正红嫁衣用冷眼看我的新娘问道,这姑娘胭脂水粉抹的太厚根本看不清脸,单凭整张脸的轮廓还有大额头便已输封飒三分。 蓝老夫人闻言眼中流露出一抹愧疚转而哽咽道:“纤儿,你和奕儿被扣押在黑风寨多日未归,那帮山匪也没再送信来让我们去赎人。我以为你们……已遭不测,这才让裴儿纳的妾。” 我看了看背对着我的蓝裴,只听周围众人又是一阵窃窃私语。 “你看这邱纤长得就像是一颗猪头。蓝裴都不愿转身看她,就算她没遭遇不测。蓝裴也该纳妾。” “哎,只可惜本想妻已亡,娶的便是妻。看来现在王家小姐只能做妾了。” 听到众人的议论,王家小姐脸色变得铁青,向我投来的目光中掺杂着的恨意越发浓烈,好似下一瞬我的脸快要她的恨意戳出窟窿来。 我见状不由叹气扶额,若不是因为坈昳交代的第一个任务,别说做蓝裴的正妻,就是做他祖宗我都看不上。 见待在门口只会成为别人眼中的笑话,蓝老夫人忙拽着我进府,凑到我耳旁说道:“纤儿,今日是裴儿纳妾的日子。你刚从黑风寨回来看到这一幕,心里定会觉得难受。婆婆我懂。但裴儿他会纳妾,相信你早已预料到。只是这一刻来得太突然。你也别往心里去,习惯就好。”蓝老夫人说完又似乎想到什么转头看向蓝奕欲言又止道:“阿奕,今日陈家小姐随陈夫人前来观礼,此时正在前厅。” 陈家小姐?! 看向蓝老夫人眼中的纠结,我便知她口中所说的陈家小姐定是蓝奕的心上人。 那人现在竟就在前厅! 被我大力一握,蓝老夫人吃痛地皱了皱眉,用力掰开我的手:“纤儿,从你决定和奕儿前去黑风寨时,我便知你对裴儿的感情不一般。不过你也得想开些,论门当户对,论样貌长相,论琴棋书画,你都是高攀裴儿。裴儿能够遵循老爷曾经定下为他定下的婚约娶你 进门,已是你天大的幸运。其他的你莫再多想,否则苦的只会是自己。你若是不想观礼的话,便去屋里休息。婆婆懂你的苦,不会责怪于你。” “不用。”我斩钉截铁地拒绝道。若是今日看不到陈家小姐,我恐怕一整晚都睡不着。 蓝老夫人闻言一怔,脸上流露出一抹欣慰。她拍了拍我的手背笑道:“婆婆便知,你将裴儿看得极重,自然能够克服心里的委屈,大方接受他纳妾。” 这蓝老夫人到底是哪只眼睛看出本公主心里委屈的? 我抽了抽眼角,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前厅。蓝老夫人径直拉着我坐到她身旁,见我四处张望。 蓝老夫人愧疚地叹了声气:“纤儿,不瞒你说,之前你和裴儿的婚事是我主张一切从简。那时我只道你配不上裴儿。现在我知道你为救裴儿连自己性命都不顾,今后我不会再为难你。” 为何蓝老夫人念叨的话我听不太懂? “听不懂没关系。能够顺利完成任务就好。恭喜大公主,顺利完成两个任务。” 一道熟悉的声音在我脑海中响起。 “两个任务?”我在心中暗自诧然。 仿佛坈昳正在吃东西,他口齿不清地说道:“蓝老夫人如今对你心生愧疚。她今后不会再用斜眼看你,她对你的成见也不会再有。而你又将蓝奕清清白白带回蓝府。所以你在完成第三个任务的同时顺带阴差阳错完成了第一个任务。” 这样也行! 既然第一个任务已经完成,我就没必要继续呆在蓝家。我欣喜地扬起嘴角,却在下一刻听到坈昳说的话,脸上的笑突然一僵。 坈昳吧唧着嘴道:“你也别忙着高兴。本着将本上仙的快乐建立在他人痛苦之上的原则。你要完成的第四个任务便是以蓝裴正妻的身份替他找到真爱。” “什么鬼情况?”我看向正在与蓝裴拜天地的小妾,“这王家小姐难道不是蓝裴的真爱?” “蓝老夫人急着想抱孙子,听媒婆一忽悠便替蓝裴纳了王牡丹为妾。你以为真爱是街上小贩卖的大白菜,随手一拎就是?” “那……我要如何找替蓝裴找到真爱?” “那是你的事。本上仙都还没找到呢,诚然不知真爱除了比较难找之外,到底和大白菜有何区别,吧唧吧唧……” 我皱了皱眉,在心里好奇问道:“坈昳,你到底在吃什么?” “九重天第一美味,泡椒凤爪。凤爪入口,马吊顺手。待会本上仙定要在马吊桌上叱咤风云,大杀三方。哈哈哈哈……” 听到坈昳诡异中带着一丝悲凉的笑声,我道:“你相亲又失败了?” 对方深陷沉默…… “奕哥哥。” 就在我准备嘲笑坈昳时,一道如黄莺般清丽的声音刺穿我的耳膜。我蓦地抬头寻声望去,只见身着一袭素色白衣的女子款款向蓝奕的方向走来。 白衣女子一头青丝盘成流云髻,一张巴掌大的瓜子脸上黑眸如墨,皓齿如贝,淡抹的妆容衬得她越发清雅,仿佛周围的红艳都在她一颦一笑间黯然失色。 好美的女子。难道她便是……陈家小姐? 白衣女子清丽如兰,蓝奕淡然若竹,两人站在一起俨然是一对金童玉女。 “瑾儿,好久不见。” 看向蓝奕凝望着陈瑾薄唇扬起的一抹浅笑,在确定白衣女子便是陈家小姐,陈瑾的同时,我只觉手微痛,心微痛。 只听筱三在我耳畔低声咋呼道:“夫人,你把自己掐出血了!” 蓝老夫人闻言忙拿出锦帕一边替我包扎手,一边安慰我道:“纤儿,忍一忍也就过了。我知道你心里难受。” 我诧然:“你知道?” 蓝老夫人看了看正牵着王牡丹准备送进洞房的蓝裴,转而又看向我道:“任谁看到自己的心上人和别的女子在一起皆会心痛。这感觉我又岂会不懂。” 心……上人? 我看到蓝奕和别的女子有说有笑,就会心痛,是因为蓝奕是我的心上人? 我眨巴着眼朝蓝奕看去,仿佛察觉到我满腹心事的目光,蓝奕转头看向我。此时我竟像是做贼被当场逮住一样,心虚地将目光移到蓝裴的背影上,却竖起耳朵试图听清蓝奕与陈瑾之间的对话。 “奕哥哥,我听说蓝府有在种茶。你知道我对茶素来感兴趣,既然今日有幸来蓝府做客,不如你带我去看看。” “你到底感兴趣的是茶还是蓝奕?”我在心里冷哼腹诽。 冬青镇上的人有句俗话,好马不吃回头草。我原以为蓝奕会拒绝,结果他竟点头说好。 小叔叔,这可是曾经当众拒过你婚的女人,你倒是拿出点骨气来好不好! 望向蓝奕与陈瑾远去的背影,我甚是心闷。 然而就在我 起身正准备追上去时,却被人撞个满怀。 胸被撞得好痛。 “哪个不长眼的!” “姐……姐姐,是我。姐姐,对……对不起。” 我蓦地抬眼,出现在我面前的竟是眼中隐约闪着泪光的苏岄。 “姐姐,阿岄以为你再……再也回不来了!” 苏岄支吾着再度将脑袋埋进我怀里,下一瞬我便感觉到胸前的湿润。 苏岄她……被我吓哭了?! 我慌忙手足无措地摸着她的发顶安抚道:“你别哭啊。我方才没有凶你的意思。我只是因为心情不好。” 苏岄闻言抬起脑袋,抽了抽哭红的鼻子:“阿岄知……知道,姐姐今日回……回来,撞……撞见夫君纳妾定……定会难过。姐姐若是难过的话,阿岄陪……陪姐姐去喝酒。” 虽说我心情不好跟蓝裴半文钱关系都没有,但听到阿岄的建议,我不由道:“五味居,走起!” 这天许久不曾大快朵颐的我豪气地在五味居点了十只红烧乳鸽,十坛女儿红。有人因此说我是化悲愤为食欲,有人则说我是伤心欲绝只求一醉,甚至还有人说我是想不开想用红烧乳鸽和女儿红撑死自己。 “姐姐……你别……再喝了。”看向桌上的空盘空酒坛,苏岄担忧地劝道。 越是喝酒我便越忍不住去想蓝奕之前在温泉说唱的那首词,我抱着酒坛不由开始唱道:“相逢欲话相思苦,浅情肯信相思否。还恐漫相思,浅情人不知。忆曾携手处,月满窗前路。长到明月时,不眠犹待伊……嗝!阿岄你说我唱得好……听吗?” 苏岄为难地拽着衣袖,半晌后道:“姐姐,这……这首词是……是蓝家二老爷写给陈家小姐的,不……不适合你唱。” 果然是蓝奕写给陈瑾的。 其实不用苏岄说,我也能用脚趾头才出来。但是听苏岄这么一说我便更觉心闷。 我猛地灌下一口烈酒,看向苏岄问道:“你知道小叔叔他和……陈家小姐的事?” 不想我会问她有关蓝奕的事情,苏岄一怔,眨巴着眼想了想道:“蓝家二老爷和陈家小姐原是同窗,因两人志趣相投,也都喜欢穿白衣,不少人称他们郎才女貌甚是般配。但奇怪的是两人订婚后,当蓝家二老爷拿着彩礼前去陈府时却遭到陈家小姐拒婚。” “等等……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 苏岄愣了愣:“姐姐,你觉得哪里不对?” 我琢磨半晌,看向苏岄诧然道:“你……竟不结巴了!” 苏岄又一愣,转而红着脸挠了挠发髻道:“姐姐,我一喝酒便不会再结巴。” “别人都是喝酒……才结巴,比如我……你竟是喝了酒才不结巴!” 苏岄继续挠着发髻道:“让姐姐见笑了。” “既然如此你便……陪姐姐多喝些。姐姐想多听会你顺溜的说话。”我说着便将一缸酒推到苏岄面前:“今日……不醉……不归!” 十坛女儿红,最后我喝了四坛,舌头就像是打了同心结,说起话来极是吃力,而喝了六坛酒的苏玥竟抱着我的胳膊开始念绕口令:“红凤凰,粉凤凰,粉红凤凰,花凤凰。红凤凰,黄凤凰,红粉凤凰,粉红凤凰……” 看来我跟她都醉了…… “阿岄,姐……姐送你……回家!” 我就像拎小鸡,拎起嘴里叽叽咕咕不停歇的苏岄朝苏府走去。 “阿岄,你别在念了。我就跟话本里被戴上紧箍咒的孙猴子一样,脑仁都快要被你念炸了!” 苏岄委屈地眨巴着眼道:“姐姐,我根本停不下来。吃葡萄不吐葡萄皮,不吃葡萄……” 我深吸一口气寻思着找一物什将苏岄的嘴给赌上。便见有一坨黑漆漆的东西滚到我脚边。 不行,这一坨太大,苏岄的小嘴塞不下。 等等…… 为何这黑漆漆的东西竟还在动? 大腿好似被抱住,那坨黑漆漆的东西突然发出声音:“救……” 该不会是……走夜路遇上鬼! 我双脚一软,便见周围多出一堆黑漆漆的东西,而我和苏岄则被这些东西团团围住。 “阿岄,有鬼啊!”我猛地一脚踹开进拽住我大腿的鬼,惊声尖叫。 正在念绕口令的苏玥听到我的尖叫声,突然停了下来,瞪大眼睛看向闷哼一声被我踢远的那一坨黑影道:“姐姐,它好像是个姑娘。” “怎么会是女鬼?女鬼不该都是找书生的吗?”我神情一顿,“女鬼,我和阿岄不弯。你赶紧去找男人吧。” 噗的一声,那女鬼竟吐出一口血来。 苏玥转头看了看周围,小脸一白,酒劲散去又开始结巴:“姐姐,周……周围好多人。” 我 闻言长松一口气:“只要不是鬼就好。” “可……可是姐姐他们手……手里都拿着弯刀,朝我们这边冲……冲了过来!” 弯刀? 感受到四周袭来的杀意,顿时间我的酒醒了一半。 我放下被我拎着的苏玥,转身便挥着拳头朝那一群向会我挥着弯刀的黑衣人冲去。 “姐……姐姐,你快回来啊!” 身后响起苏玥担忧的声音,但这时还有一半酒未醒的我只想找人大干一架来发泄心中闷气。我喝道:“本公……本人正愁找不到挨揍的人肉靶子。你们来得正好!” “姐姐,你小……小心!” “姐姐,右……右边!” “姐姐,踹……踹他要害!” 这天夜里,月色正亮,晚风怡人,我便在苏玥的指挥下,一个撂翻对方九个,不对……还有一个从最开始就已经躺在了地上。 “撤!” 见打不过我,一群黑衣人立即从地上爬起来屁滚尿流,逃之夭夭。 “喂,你为何还不逃?” 我缓缓蹲下身看向还躺在地上吐血的那个问道,却在看清对方脸上那一朵灼灼桃花的刺青,神情一怔:“你是……伏苏的贴身丫鬟牟嫣?” 在看清我凑近的脸时,慕嫣脸上的神情亦是一怔,她慌忙撇开脸道:“邱姑娘,你认错人了。” 我抽了抽眼角,歪着脑袋道:“我不过是喝醉而已,你当我瞎啊。你脸上的刺青出于我小叔叔之手。我算是他半个徒弟,他画的画,他写的字,如今我只需看半眼就能认出来。更何况你还唤我邱姑娘。这一听这称呼便知是熟人。” 牟嫣浑身一颤,转而抬头看向我和苏岄道:“今日之事,还望两位姑娘替牟嫣保密。” 什么情况? 被人追杀竟还让我和苏岄替她保密。 我摸了摸已经不怎么双的下巴:“听说伏家一家丁的月钱比镇上衙役的月钱还多,更何况你还是伏苏的贴身婢女,月钱肯定不少。刚才那群人该不是绑架你家公子不成,转而绑架你的吧?” 牟嫣不置可否,垂眸道:“我不想让我家公子知道我差点被绑走。” 我想了想道:“你傻啊。你脸上的刺青太招摇,就算半夜穿黑衣出门也会被认出来的好不好。下次出门还是学你家公子戴个面具在脸上,这样别人就认不出来 第29章 小兰乱流年V章 “野郎中,我嫂嫂她怎么了?” “厄……这人是邱纤?!邱纤不是水桶腰,大胖脸吗?这姑娘不过是脸被打肿了些。论身形要比邱纤瘦上两圈。” 得不到对方的回答,野郎中默了默又道:“真是邱纤?” 野郎中虽是在问,却是用的极为震惊又极为肯定的语气。 迷蒙中,我想睁开眼,然而眼皮却像是有千斤重,后来野郎中和蓝奕再说了些什么,我没听清便又彻底失去了意识。 当我再次醒来时,已是三天后。 “我……这是在哪里?” 看向周围陌生的环境,我的心咯噔一沉。脑袋昏沉的我第一反应竟是在想坈昳会不会已经将我又转移到别人的身体里?此刻的我已经不在冬青镇上,所以我再也没办法见到蓝奕? “蓝奕?” “蓝奕你在哪里?” 一想到自己也许再也无法见到蓝奕,我就害怕得浑身发抖。这样莫名的心情我从未有过,就好像是明明属于我身体的一部分却在这一瞬生生与我分离。 “嫂嫂,阿奕在这里。” 在看到蓝奕端着碗冒热气的药急急出现在房门口的这一瞬,我为何会有一种失而复得,极是想哭的冲动? “小叔叔,我……我以为自己再也看不见你。” 蓝奕慌忙放下药碗,就像哄小孩一般轻拍着我的后背道:“嫂嫂,阿奕在这里,别怕。” 眼前的蓝奕脸庞就像是吊死鬼般苍白,但他却有着一双温柔似水的眼,而他的声音比瑶琴之音更令人着迷。 遇见花母鸡时,他会替我挡。我流汗时,他会替我擦。我生病时,他会守护在我身边,替我熬药。 看向他眼底重重的青影,我哽咽问道:“小叔叔,我昏睡了多久?” 蓝奕皱眉回答道:“嫂嫂驾车从黑风寨赶回来,因体力不支,又喝酒吹风的关系,染上风寒,昏迷至今已有三天。” 我道:“所以这三日来你一直守在我身边?” 蓝奕闻言一怔,不承认也不否认。 我又道:“小叔叔,若是哪日我死了,你会不会……难过?” 不想这回蓝奕竟没有丝毫犹豫地回答道:“不会。” 心猛地一抽,好痛。比被陈老用打狗棒砸到还痛。 我紧攥着手,怔怔看向蓝奕近 在咫尺的脸,竭力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 就在我心中酸涩难言之际,却见蓝奕扬起一抹浅笑道:“阿奕活不长,定会死在嫂嫂前面。所以到时候,难过的只会是嫂嫂。” 所以会难过才是他真正的答案? 我哽咽道:“小叔叔,你……喜欢烟花吗?” 蓝奕诧然:“烟花?” 我抽着鼻子,重重点头如捣蒜:“烟花虽然短暂,但却刻骨铭心的美过。就像……是你,就像是我。” 我说完不待蓝奕反应,便捧着他的脸,将自己干涩的唇印在他柔软微凉的唇上。 安静的房间里,顿时响起一声牙齿碰牙齿的脆响…… “嘶!” 好痛…… 我捂着嘴,痛得眼泪快要掉下来。 而受到惊吓的蓝奕则瞪大眼睛,一脸呆滞地看着我。 蓝奕的心上人是陈家小姐,我这般占他便宜,等他回过神来会不会动手打我? 口中的痛不由唤回我三分理智。但还有七分是冲动。 既然我已经占了蓝奕的便宜,蓝奕会不会动手打我已成定局。就算他真的打我,以蓝奕的力气根本打不痛我,跟挠痒似的。 趁蓝奕还在发呆,我径直将蓝奕压在自己身下,便开始扒他的衣服。 “嫂嫂,你……这是做什么?”蓝奕深邃的眼中闪过一丝凌乱。 我道:“吃你!” 蓝奕眼中的凌乱更盛。 他随即将他硌人的手放在我脑门上:“嫂嫂还在发烧?” 我……是在发骚! 他自言自语道:“额头还在发热,难怪尽说胡话。” 我句句属实,绝不是在说胡话! 蓝奕这腰带到底是系的什么结,为何解不开? 就在我奋力与蓝奕的腰带作斗争时,蓝奕突然声音沙哑地说道:“嫂嫂,你压疼阿奕了。” 如果说在这之前我只有三分理智的话,听到蓝奕的话后,我剩余的七分理智通通回来。 蓝奕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了我的重量。我情愿自己痛,也不愿让蓝奕痛。 我闻言倏地撑起身。 此时躺在床上的蓝奕发丝凌乱,满脸通红,衣衫不整,就像是一朵遭遇狂风骤雨后的浮萝花,让人好想将他一口吞入腹中,再不让 其他人看到,触碰到。 见我双眼通红,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蓝奕完全不顾自己此时的形象,忙起身将桌上的药端到我面前:“嫂嫂,该吃药了。” “……” 所以这日我占了蓝奕便宜,蓝奕只道我是神经不清,所以并未与我一般见识。 后来我从蓝奕口中得知,自己如今住在本是给王牡丹准备的偏院中。 得知我醒来后,来看望我的蓝老夫人眼中写着同情,王牡丹眼中写着嘲讽,蓝蓉眼中写着活该,唯有一直陪伴在我身边的蓝奕眼中写着温柔。 至于蓝裴,他压根就没来看过我。 不过也好。因为前两回的阴影,现在我一听到蓝裴二字就会联想到活色生香的画面。更不用说面对面会是如何的尴尬。 因为这一场突如其来的风寒,我在床上足足躺了十天,每天我则以四肢乏力为借口让蓝奕喂我喝药吃粥吃葡萄。 这日蓝奕一边喂我吃着葡萄,一边道:“原来嫂嫂也喜欢吃酸葡萄。” 我愣了愣,这葡萄酸吗?很甜啊,简直是我吃过最甜的葡萄,没有之一。 “嫂嫂今日还是觉得四肢乏力,头重脚轻吗?” “嗯嗯。” 我闻言立即点头道,却听蓝奕又道:“之前大哥安排给嫂嫂的丫鬟筱三已被掉到王牡丹身边。明日阿奕应夫子邀请要去聚雅阁参加赏文会,不能照顾在嫂嫂身边。我已拜托野郎中明日前来照顾嫂嫂,正好让他在为嫂嫂看看病情。” 野郎中要是来,我的病哪里还装得下去。心知陈家小姐跟蓝奕曾是同窗,我琢磨道:“小叔叔,那陈家小姐可会去?” 蓝奕闻言一怔,看向我的眼睛道:“嫂嫂为何有此一问?” “我……”当然是为防止他和那陈家小姐见面,我顿了顿眼神发虚:“好奇而已。” “嫂嫂对陈瑾好奇?” “非也。”为不让蓝奕看出我深沉的心思,我忙摆手道:“我不过是好奇女子是否能参加赏文会而已。” 蓝奕道:“自然可以。如果嫂嫂的病明日能够好的话,阿奕可以带嫂嫂一同去参加赏文会。” “真的?” 我激动得险些撑起身来。如果蓝奕带我去的话,那他和陈家小姐就不会有单独相处的时间。这样一来,我就不会因为蓝奕和陈家小姐单独相处, 而心闷气短。 蓝奕又将一颗剥好皮的葡萄递到我嘴边,深邃的眼中染有一抹浅笑:“阿奕何时骗过嫂嫂。” 有蓝奕这句话,翌日我的病自然会因为风和日丽而有所好转。 在蓝奕端着药推门而入那一瞬,他的脚步突然一顿。 已梳妆打扮好拿着铜镜照来照去的我听到动静,不由抬头看向蓝奕。 大概是没料到我会好得如此突然,见蓝奕发怔我扬起一抹灿烂的笑道:“小叔叔,早。” 除了今日能够和蓝奕一起去参加赏文会之外,我之所以笑得如此灿烂,那是因为我今早起来梳妆时,竟发现自己的脸距离上次照镜子时竟瘦了三圈!!! 上次照镜子时,正是我和蓝奕去黑风寨那天。没想到短短三个月的时间,我竟瘦得连我自己都不认识。 我的大猪脸,水桶腰都已入轮回。 脸瘦下去,腰细出来,胸还没变。这样的瘦法简直不要太完美! 铜镜中的女人一张鹅蛋脸上,柳眉如黛,杏眸如星,笑起来时梨涡若隐若现。 这……便是瘦下来后的“邱纤”?! 这长相,这身材竟不比本公主真身差!!! 晓是大病初愈的关系,我虽病容未消,但以本公主梳妆打扮的技巧,要掩去这病容再简单不过。 只需将眉画得更高挑,抹上嫣红若粉桃的胭脂,涂上的朱砂红的唇脂,着一袭明媚似火的红裙便可。 当蓝奕端着药进来的时候,我刚好完成以上步骤,正在验收自己捣鼓近两个时辰的结果。 我放下手中的铜镜,眨巴着眼看向正愣神盯着我的蓝奕道:“小叔叔,我这样的打扮好看吗?” 蓝奕闻言回过神来上下打量我良久道:“嫂嫂,你的眉画得太高,看起来就像是浣熊。” “浣……熊?!” “恩。”蓝奕顿了顿又指着我的脸颊道:“脸红得就像是被太阳晒伤了一般,这唇就像是喝了猪血,特别是这身衣裙就像是会移动的红灯笼。” 一口老血堵在喉咙口。 就在这时,蓝奕又道:“嫂嫂,你该吃药了。” “……” 第30章 小兰乱流年V章 我的这一身打扮是女儿国现在最流行的,怎么……到了蓝奕眼中就成了丑八怪? 难道是两地对美的界定差异太大? 蓝奕将药送到我嘴边,我闷闷地张开嘴,然而就在这时蓝奕的手却突然一抖。 “嫂嫂,你可有烫着?” 见药汁洒在我胸前,蓝奕手足无措地慌忙问道。 还好蓝奕喂我喝每一勺药之前,都会先吹温,我并未因此而烫伤。 我接过蓝奕递来的锦帕,一边擦拭胸前的药汁,一边瘪嘴道:“没烫着,就是这衣裙不能再穿。” “嫂嫂穿这红衣显胖。阿奕觉得黑衣更配嫂嫂。今日都怪阿奕手抖弄脏嫂嫂的衣裙,改日阿奕让锦绣庄的绣娘为嫂嫂做一身衣裙,算是向嫂嫂赔罪。” “黑衣……更适合我?”我惊诧地指了指自己。“邱纤”以前穿衣极是随便,只要能穿就好。而在我尚未瘦下来之前,连镜子都不愿照,更不会在乎自己到底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反正能穿就好,横竖都是个大胖子。但现在经过封飒和风寒的双重折磨,身上的肥肉已离我远去。我也有了照镜子,挑衣穿的资格!却不想……在蓝奕眼中,他竟会觉得我适合穿黑衣!本公主从小到大,除了夜里翻墙偷窥穿过黑衣之外,还从未在人前穿过黑衣。 我抿了抿唇道:“小叔叔,我之前那些衣裙如今穿起来太大,走起路来稍不留神便会往下掉。这件红衣还是我从这偏院里翻出来的,想来是给王牡丹所准备的。现在衣裙脏了,难道小叔叔要我穿着中衣去参加赏文会?” 蓝奕默了默道:“嫂嫂,你在此等我。阿奕去去就来。”蓝奕说完将药碗塞入我手中,转身离开房间。 望向他匆匆离开的背影,我抱着碗,不由一声轻叹。蓝奕说我适合穿黑衣,可他明明喜欢白色。所以这便是我和陈家小姐之间的差距吗?陈家小姐是他心中的一捧白雪,而我则是他眼中的一块黑炭?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气息微喘的蓝奕竟真的为我找来衣裙。 是黑色的。果然不出我所料。 但当我展开衣裙时,却还是流露一脸出乎我预料的表情。我指着衣裙诧然道:“小叔叔,你确定这身衣服在这个季节能穿?” 如今已入夏,但蓝奕帮我找来的衣服却是连脖子都被衣料挡住的。 我话音刚落,只见蓝奕将一把檀香扇递到我跟前:“临时找不到特别适合嫂嫂的,如果 嫂嫂觉得热,这把檀香扇能够替嫂嫂去暑。” 这衣裙和檀香扇都是女儿家的东西,蓝奕一大老爷们不可能有。我张了张嘴,脱口问道:“小叔叔,这些东西你是从哪里找来的?” 蓝奕闻言一怔,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抹我读不懂的情绪。他道:“是阿奕以前备着打算送人的。” 送人? 我闻言紧攥着手中的衣裙道:“是打算送给……陈家小姐的?” 晓是被我提及伤心事,蓝奕看向我沉默半瞬,应道:“恩。” 仅是一个“恩”字,我便觉自己像是被封飒打脸般,脸上火辣辣的,心里难受地紧。 原来蓝奕是拿陈家小姐不要的东西送我。 本公主何曾穿过用过别人不要之物。这个时候我应该极有骨气地手里的衣裙径直扔在地上,告诉蓝奕说,不管是穿脏裙子还是穿中衣去参加赏文会,我都不会穿人家不要的衣裙。 我蓦地抬眸看向蓝奕,然而拒绝的话却在听到蓝奕的话时,又生生咽回口中。 蓝奕道:“阿奕之前没有送给瑾儿,并非是因瑾儿拒绝了阿奕的婚事,而是阿奕觉得这衣裙和这檀香扇并不适合瑾儿。” 蓝奕这番话我会信? 脑中的声音告诉我,蓝奕不过是胡诌个理由,让我不要在意这衣服的由来。 但心中的声音却告诉我,相信蓝奕说的话。因为他从不曾骗过我。 看向蓝奕深邃如墨的眼眸,我终是选择了后者。 我道:“小叔叔,那你先回避一下。我换上试试。” 不得不说,蓝奕所拿来的这件衣裙除了太严实之外,大小特别合适,就像是为我量身缝制的一样。 只是……腰间这几根装饰的腰带要怎么系? “嫂嫂,换好了吗?” 听到蓝奕从门外传来的催促声。我打开门指了指腰间尚未系好,如同树根晃来晃去的腰带,尴尬地挠着发髻道:“小叔叔,我不会系这腰带。” 蓝奕神情一怔,转而看向在我腰间晃荡的腰带道:“嫂嫂只需将左边第一根绕在右边第二根上面,在将右边第四根穿过前面两根中间的空隙,然而在将左边第三根……” 我闻言手忙脚乱地按照蓝奕说的做,半晌之后,将腰带打成一大坨死结的我彻底崩溃。 我用力叹气:“小叔叔,我手残……要不还 是你来吧。” 蓝奕见我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轻柔地摸着我的发顶笑道:“嫂嫂若是有耐心些,方才再穿左边第三根时就不会穿错。” 耐心? 本公主所剩无几的耐心都耗在和他眼对眼上,怎么可能还有耐心捣鼓腰带! 蓝奕见我气呼呼地鼓着一张包子脸,他不由无奈地摇头道:“阿奕替嫂嫂代劳便是。” 于是乎,我便看到蓝奕修长的手指神奇般的解开我腰间死结,转而系了一个我从未见过就像是蝴蝶一样的结。 蓝奕系的结虽美,但我却觉得蓝奕近在咫尺的眼更美。特别是蓝奕此时专注的目光,让周围的一切都为之黯然失色。 自蓝奕身上所散发的药香萦绕在我鼻尖,我静静地望着他眼。 这便是我的所有的耐心所在。 “嫂嫂,系好了。” 见我入神的呆望着他,蓝奕提醒我道。蓝奕说罢,往后一退,和我拉开距离。 “哦。” 这腰带为何设计得不能再复杂些? 药香渐淡,低头看向腰间的结,一抹失落不由自我眼中闪过。我微不可闻一声轻叹,转而又道:“小叔叔,我们走吧。” “嫂嫂。”蓝奕突然唤住我。我脚步一顿,不解地朝他眨巴着眼,蓝奕抬起手指了指我的脸:“嫂嫂,要不要洗把脸再走?” “洗脸?”难道我脸上有眼屎?见蓝奕欲言又止的模样,我转瞬想起蓝奕之前说我的脸就像是被太阳晒伤,嘴唇跟喝了猪血一样。 思及至此,我忙用手捂住脸支吾道:“我这就去洗!” 半个时辰之后,我和蓝奕来到聚雅阁。 直到今日我才知道,人群中最显眼的不是长得最高的,不是长得最漂亮的,更不是长得最胖最丑的,而是我情敌。 我的目光第一时间便锁定在朝门口张望的陈瑾身上,我用力地看着她,而她着用力看着蓝奕,以至于苏岄唤了我好几遍:“姐……姐姐。”我都没听到。 直到后来蹦跶着跳起身挡住我全部的视线,我才回过神来。 苏岄激动的拽住我的手笑道:“姐……姐姐,我没想……想到你也会来参加赏……赏文会。” 我还来不及将苏岄对我说的话,再顺溜的对她说。身旁突然响起一声冷哼:“如今赏文会到底是怎么办的?竟连目不识丁只会杀 猪的也有资格参加?”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三个月前被我踹中要害的宋玉折。 我寻声看去,发现今日的宋玉折竟一改往日的风骚,身着一袭素色白衣,故作风雅。 呵。只要不瞎,谁都能看出来,宋玉折是在和蓝奕比谁更淡然儒雅。 我冷哼一声道:“草包穿上白衣不过是穿白衣的草包。走后门进德成书院读书的草包又什么资格在这赏文会上得瑟?” “你……” 被我戳到短处,宋玉折咬牙用折扇着指我道:“小爷再怎么不济,吟诗作赋不在话下。而你邱纤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来这赏文大会看热闹。这里的热闹,你看得懂吗?还是说你是想让大家看你这个热闹?” 宋玉折故意提高声音,使得周围的人不由朝我投来嘲讽的目光。 “宋玉折,你是不是还想再痛一会?”看向宋玉折得瑟的嘴脸,我怒道。 “哼。你以为我宋玉折吃了一回闷亏。还会毫无防备,再吃一回?”只见三名壮汉突然走到我跟前,宋玉折又道:“邱纤,看在你是女流之辈的份上。现在滚,我不打你脸。如果你还要厚颜无耻地呆在这聚雅阁,别怪我宋玉折对你手下无情。” 此时也不知是从哪里冒出一群莺莺燕燕附和宋玉折道:“像这种根本不识字的女人就不该出现在聚雅阁。简直是侮辱了文坛圣地!” 目测眼前这三个壮汉我是完全可以轻易撂翻的。但若是在这里动武,岂不是更加证明我是目不识丁的女莽夫? 就在这时蓝奕突然握住我的手,用力掰开我快要将自己掐出血来的手指。他看向宋玉折冷声道:“宋玉折,你有何资格在这聚雅阁随意赶人?” 第31章 小兰乱流年V章 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在陈瑾面前,蓝奕掰开我的手之后,便转瞬松开。 宋玉折闻言抱住双臂道:“蓝奕,这里是伏苏公子的聚雅阁不是你家烧饼铺,小爷要如何行事,你管不着。” “谁说竹安管不着?” 宋玉折话音刚落,便见一气场强大的男人从聚雅阁门口不急不缓走来。 一袭亮眼蓝衣,一张桃花金面具,三根孔雀毛,这样独树一帜的装束除了伏苏之外,恐怕在这冬青镇上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这么另类,这么壕。 所以当伏苏闪亮登场,所有人的焦点都不由从我身上转移到伏苏身上。 伏苏敬仰蓝奕,满镇皆知。 宋玉折闻言一怔,脸上有些挂不住说道:“伏苏公子这是何意?” 伏苏不答反问:“宋公子在伏某的地盘上欲赶走伏某请来的客人,不知宋公子这是何意?” “邱纤她……是你请来的客人?” 看向宋玉折投来的诧然,伏苏笑道:“正是。三个月前,邱姑娘在桃花宴上技压群芳,赢得桃花美人的称号。伏某甚是欣赏邱姑娘的才华,故此邀请她来这赏文会,品鉴冬青镇才子的风采。” 此时伏苏已站定在蓝奕身旁,默契地给了蓝奕一个小眼神。 这两人的目光一触即离,让我感觉好似他们曾经无数次这般默契地对望过彼此。 这一瞬间,我仿佛从空气中嗅到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 这两人……有猫腻! 伏苏仰慕蓝奕这一点很正常。就连西大街要饭的乞丐也都会吟蓝奕写的词。但伏苏贴身婢女脸上的刺青是蓝奕所刺,单凭这一点,便说明伏苏和蓝奕之间的关系不一般。那日从伏家别院离开后,我本想问蓝奕,他和伏苏到底是怎样的交情,我甚至怀疑伏苏那日在桃花宴上会临时安排那样的题目是因为蓝奕的关系。结果遇上蓝裴遭山匪绑架,我竟忘了问。 “啊!是伏苏公子本尊!” “伏苏公子,清俊过人简直比宋公子还要美三分。” 伏苏戴着金面具,这群人也能看出伏苏比宋玉折要美三分? 看来在能够使鬼推磨的钱面前,颜已经不重要。反正戴着金面具就好。 恩,这金面具是挺美的。 看向极少露面的伏苏,之前还在帮宋玉折说话的莺莺燕燕不由倒戈:“宋公主,你在伏 公子的地盘上赶人,就是你的不对。” 此时见我盯着伏苏脸上雕有桃花的金面具发呆,蓝奕的手突然在我面前一拍道:“嫂嫂,有蚊子。” 我回过神来,“哦”了一声,却发现蓝奕在替我打完蚊子后,并没有走来,从而挡住了我看向伏苏的视线。 见自己的爱慕者恨不得扑进伏苏的怀抱,宋玉折脸色一白,面对伏苏的说辞,他不甘道:“伏公子,俗话说得对牛弹琴,不知乐之雅,今日是赏文大会,你邀请目不识丁的邱纤前来参加岂不是让大家看你笑话?” 我原以为伏苏会用话来堵宋玉折。 不想伏苏竟真用话来堵宋玉折…… 伏苏道:“本公子愿意。” “哇,伏苏公子好帅!我要给伏苏公子生金猴子!” 虽然周围莺莺燕燕说的话太过,但我不得不说,此时虽被蓝奕拦住视线,看不见伏苏的眼神。但伏苏这句话真的说得又帅又霸气! 感受到我欣赏的目光被阻隔,蓝奕突然转过身来,看向我沉声提醒道:“嫂嫂,伏苏他早已有心上人。” 想起之前伏苏在伏家别院给我讲的故事,我好奇地歪着脑袋看向伏苏的背影,点头道:“嗯,我知道。就是一素未蒙面,身上有桃花香的女子。” 蓝奕往我伸出脑袋的方向又移了一步,挡住伏苏朝正厅而去的背影。蓝奕的语气中竟夹着了一丝不悦:“嫂嫂,在你尚未与大哥和离之前,你还是蓝家的大夫人。在外面还需注重仪态。” 敢情我多看两眼伏苏,便丢了蓝家的脸? 见我皱眉,蓝奕又柔声解释道:“嫂嫂,人言可畏。” 也对。我不过是出于欣赏伏苏的霸气多看了两眼,但别人不一定这般想我。 所以蓝奕他不是在担心我丢蓝家的脸,而是担心我被人说闲话? 皱在一起的眉头随即舒展开来,我转而看向蓝奕紧绷的脸笑道:“还是小叔叔想得周道!” 就在这时前面的伏苏突然脚步一顿,转头歪着脑袋,绕过蓝奕的背影,对我扬起一抹浅笑。 伏苏这突然一笑,为何我总觉得特别怪异呢,仿佛有一种自家种的白菜被猪给拱了的无奈感…… 我随蓝奕来赏文会纯属是为观察并阻止蓝奕和陈家小姐有过于亲密的接触。之前并未了解过赏文会的举办规则。 在我抢先坐在陈瑾身边, 也就是陈瑾和蓝奕中间后,我才从德成书院夫子张志远口中得知,参与者是要根据张志远所提供的内容赋诗一首。小厮则会给在场每人发一片竹叶,等所有的参与者赋诗结束,大家便将手中的竹叶投给自己认为作诗最好的人。为防止有人作弊,最后参与者的分数要根据获得的竹叶数和三名评委所给出的分数来决定。 “奕哥哥,瑾儿想参加。要不奕哥哥也像去年那样做评委。”陈瑾说着绕过我的脸给蓝奕抛去一个“你懂的”眼神。 这是我发现自己瘦下来之后,第一次嫌弃自己的脸不够大。 所以蓝奕今年是要自荐评委替陈瑾放水吗? 没有丝毫犹豫,蓝奕扬起一抹浅笑:“好。” 丫的! 这两人隔着我还谈情说爱,当我是死人?! 只见蓝奕随即起身走到张志远身旁低声说了句话,张志远便笑嘻嘻地宣布:“今年的评委与去年一样,由提供场地的伏苏公子,冬青镇第一才子蓝奕,以及老夫担任。接下来参与者只要站到场地中间来便可。” 之前一直视我如空气现在并依旧视我如空气的陈瑾只是目光扫了眼我的腰带后,起身走到场地中间。 这诗是随口吟出来便可,还是一定要写出来?我琢磨想要问苏岄,却发现她竟不见人影。 怎么这人一眨眼就不见了? 就在我纠结要不要冲动一把时,满脸通红的苏岄鬼鬼祟祟地从门口走了进来。 “苏岄,这里。” 苏岄刚走到我身边,我便闻到一股淡淡的酒香。 “姐姐,何事?”苏岄虽是在问我,然而目光却不由望向场地中央。 一听她说话顺溜,不用问也知道她是喝了酒。 我道:“你要参加?” 苏岄闻言点了点头道:“爹爹说,我说话结巴是因为害羞。所以但凡冬青镇上有什么活动,爹爹都要我参加。” 既然苏岄刚才是偷溜去喝酒,那便说明,这作诗不是用写的。 我道:“走,我陪你一起参加。” 苏岄收回视线,瞪大眼睛看向我道:“姐姐,是我产生幻听了吗?” 见我摇头,苏岄流露出担忧的神情,欲言又止:“可是姐姐……” 我打断她的话道:“你是不是当我傻?” “阿岄,从未这般想过姐姐。姐姐 是阿岄见过最善良的人。”苏岄连连摆手道。 “厄……但有些人夸人家善良,其实就是拐着弯骂人家傻。” 苏岄激动地拽住我的手臂道:“姐姐,阿岄绝非这个意思。阿岄只是不愿意别人看姐姐的笑话。” “阿岄,看姐姐笑话的人还没出生。”我捏了一把阿岄红彤彤的小脸,牵着她手道:“走,这次谁能拿名次,谁请红烧乳鸽!” 苏岄的担忧我懂,但她却并不知站在她身旁的人已经不再是“邱纤”。 所以当站在会场中间的宋玉折放下狠话说,我能吟出一首像样的诗来,他就管我叫爹爹,若是我吟不出来,我就管他叫爹爹时,我没有丝毫犹豫便点头应下。 此时就算我闭着眼睛,也能猜到众人看我的表情就像是在看傻缺一样。而我的目光则落在朝我看来的蓝奕脸上,我以为蓝奕的反应会和苏岄一样,再不济也应该会觉得震惊,然而他却像平日那般眸光深邃地看着我,并没有多余的情绪。 半晌之后,他浅薄的唇不由勾起一抹浅笑。好似在无声地说:“嫂嫂,加油。” “奕哥哥,我一定会拿出我最好的状态来!” 陈瑾突然响起的话,让我瞬间的心悸支离破碎。 原来蓝奕的注意力根本就不在我身上,原来刚才那一瞬竟是我在自作多情…… 这个时候,张志远说道:“去年大家赋诗的内容皆是一样。赏文会讲究推陈出新,今年大家会以现场抽签的方式决定赋诗的内容,也就是说以花为题,但诗中的花却有不同。” 听到新玩法,苏岄已经紧张地拽住我的衣角开始念绕口令。 宋玉折则是一声冷笑道:“邱纤,现在提前叫爹爹,你可以少出一回丑。” “叫谁爹爹?” 见我一问,宋玉折挺胸抬头,得意地摇着折扇:“叫小爷我。” 我冷哼一声甩了宋玉折一个后脑勺:“做梦,你都不配!” 只听宋玉折在我身后怒道:“邱纤,你等着!待会小爷我要你跪下来叫爹爹!” 今年赏文会以花为题,签中的花语分别是:石榴,秋菊,杜鹃,牡丹。 一共四分之一的几率,没想到我,苏岄,宋玉折,陈瑾抽到的都是秋菊。 本来签上的花语我是看不懂的,但刚才因为伏苏突然肚子痛去了茅房,蓝奕“闲来无事”便在签上画了图 案。所以即便我不识字,也能看出自己抽的题目。 苏岄喝的酒并不多,担心自己酒劲过去又开始结巴,她道:“我第一个来,算是为大家抛砖引玉。”她顿了顿道:“荷尽已无擎雨盖,菊残犹有傲霜枝。一年好景君须记,最是橙黄橘绿时。” 哟,阿岄这丫头喝醉酒后,不想除了念绕口令,竟还真会赋诗! 在阿岄之后,其他人相继念出自己的诗。最后只剩下我和陈瑾尚未完成。 在大家看来,我是不可能会完成的。而陈瑾则以礼让长辈的姿态,让我先来。 礼让长辈?她之前把我当空气,现在又做出一副谦让的姿态。 这女人突然转变的态度,一看便知其中有问题。 既然陈瑾是蓝奕看得上眼的女人,她在诗词上的造诣绝不会差。想来是因为没有对比,就不会有云泥之别。 陈瑾她……是想等我出丑之后,再在对比之下惊艳四座? 正所谓敌不动,我不动。 见我垂眸沉吟,一幅绞尽脑汁的模样,宋玉折催促道:“陈家小姐,要不你先来。你若以礼相待再让下去,估摸天黑也没等不到赋诗的机会。等你赋诗结束,若邱纤还想不出来的话,就算她输!” 宋玉折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见陈瑾一脸为难的模样,宋玉折不由又道:“难道陈家小姐也跟邱纤一样,根本想不出诗句?” “既然宋公子怀疑阿瑾,阿瑾只好献丑。”陈瑾说罢看向蓝奕道:“秋花惨淡秋草黄,耿耿秋灯秋夜长。已觉秋窗秋不尽,那堪风雨助凄凉!” 陈瑾话音一落,便见伏苏意味深长地看向蓝奕赞叹道:“好诗!” 这情意绵绵,相思愁苦的意味,在座的只要没失聪皆能听出其中的情意。 这陈家小姐到底是几个意思,之前拒婚,现在又在蓝奕面前当众诉相思。 见蓝奕深情款款对望着陈瑾,一股酸涩涌上心头,我顿觉自己并不该来这赏文会。 阻止陈瑾和蓝奕眉来眼去? 我凭什么?我有什么资格阻止? 人家郎有情妾有意,我……只是空气而已。 见我耷拉着脑袋直叹气,宋玉折摇折扇得瑟道:“邱纤,做不出来,就赶紧叫爹爹。” 心闷至极,不敢再去看陈瑾与蓝奕深情对视。 此时我殊不知蓝奕何时已走到 我身旁。 熟悉而又硌人的触感落在我肩头。 是蓝奕! 失魂落魄的我不由蓦地抬眸,只见蓝奕如之前看陈瑾那般对我浅笑道:“嫂嫂别怕,一切有阿奕在。” 第32章 小兰乱流年V章 他在又何用? 这一瞬,我恨不得蓝奕不在,恨不得他从未存在过。 这样我就不会因为看得着,吃不着,而难过。 这个时候,蓝奕又道:“宋玉折,不若我再跟你打一个赌如何?” 宋玉折一听便爆发出如同放鞭炮一样响亮的笑声:“竹安兄,以现在的情况,邱纤她输定了。跟你比才华,你当我宋玉折跟你嫂嫂一样,人头猪脑?” 但蓝奕却指着放于门口的水缸道:“若是我能将这水缸举起来超过一炷香的时间,算我赢。反之算我输。输后,竹安任凭宋公子处置。” 蓝奕话音一落,在场之人无不震惊得长大嘴巴。 “这冬青镇才子是不是脑子浸了水,就他这风一吹就会飘走的身板,别说举水缸,就连举只汤碗都费尽。更何况这连邱纤都能塞得下去的水缸里还装着一缸水。比起蓝奕能举一炷香时间的水缸,我宁愿相信宋公子不举。” 所以蓝奕不可能举起水缸支撑一炷香的时间,而宋玉折也不可能不举? 一群莺莺燕燕是在损蓝奕蠢的同时,还不忘拐着弯夸了宋玉折那方面能力不错。真是大写的一个“污”字。 封飒虽说才子皆风流。但以宋玉折作诗的水平,他连才子都算不上。还好意思风流。 宋玉折闻言不但不以为耻,反倒笑得格外得得意:“别人是把烧饼吃进肚子里,而你们蓝家的人则是把烧饼吃进脑子里。竹安兄,既然你执意犯傻,本公子今日不介意儿女双全。” 让蓝奕为我举水缸? 这要真被举起来的水缸砸到头,到时候谁来赔我一个小叔叔! 听到蓝奕出的馊主意,我瞬间不再纠结为什么蓝奕会喜欢陈瑾,转而开始担心他的人身安全。 我道:“宋玉折,你虚喘气短,额头不时冒虚汗,说话还口臭,一看便知是肾虚之症,想儿女双全,还是下辈子投胎做女人更实际些。” “你一派胡言!”能力被否定,宋玉折被我气得青筋直跳。 我转头看向嘴角微微抽动的蓝奕道:“小叔叔,你要信我。我邱纤虽不识字,但过去也常听步爻廉吟诗作赋。俗话说耳濡目染,不会识字,并不一定代表我不会作打油诗。” “呵。那你现在就作一首打油诗给大家听听。若真能做出一首打油诗,我宋玉折不介意叫你爷爷。” 身为蓝家大夫人 ,按照冬青镇所规定的三从四德而言,我念诗时唯一能够深情款款与之对视的便只有蓝裴。 我不能,也没资格深情款款地看着蓝奕。 我深吸一口气,看向苏岄扬起一抹女儿国大公主应该拥有的笑容,霸气而又神圣不可侵的笑道:“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我虽再不济也是女儿国下一任女皇,虽非雪霸那般的奇才,但吟诗作赋却也难不倒我。这是我在及笄那年所作的诗,甚至连太傅都对这首诗赞不绝口。我拿自己做得最好的诗出来,就不信赢不过宋玉折。 然而我一诗做完。周围却陷入死寂般的沉默。 这是……坈昳要出现的先兆,时间被定格了? 我皱了皱眉,四处张望时,却见宋玉折突然回过神来用折扇指着我支吾道:“这……不可能会是你邱纤能够做出来的诗!定是你和蓝奕二人耍诈!” 莺莺燕燕诧然道:“这么霸气绝艳的诗我还是头一回听。这邱纤不是杀猪的吗?不识字也能做出这么好的诗来?我还是宁愿相信宋公子不举。” 准备要喊爷爷,这回宋玉折急了:“对!邱纤,让我相信这首诗是你自己做的,我宁可相信自己不举。” 不想这世上还有诅咒自己不举的。我淡然抬眸道:“那你要如何相信?” 宋玉折双眼一转,指着蓝奕道:“除非你能以花喻人,做一首诗来,我便算你过关。” 此时见宋玉折快要管我叫爷爷,心痛宋玉折的那一群莺莺燕燕附和道:“对对对!刚才那首诗不算,谁知道那首诗是不是步爻廉以前压箱底,没拿出来给大家共赏过的。若是你能按照宋公子的要求作诗,我们就算你过。” 看向凝望着我,眸光深邃的蓝奕,我勾起一抹笑道:“宋玉折,你就洗好脖子,等着叫我爷爷吧。” 我自己能够拿得出手的诗局指可数,但雪霸的诗我则背出一箩筐来。谁让雪霸写的诗太美,一听难忘。而其中有一首诗,我觉得特别适合蓝奕,我垂眸道:“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采菊东南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赋完诗,我抬眸看向失神望着我的蓝奕笑道:“小叔叔,我觉得这首诗特别适合你的。” 周围顿时又陷入鸦雀无声的死寂中。如果说之前拿我自己做的诗出来,内心 还有一丝忐忑的话。现在拿雪霸这首成为女儿国教学所用的诗出来,谁敢说这诗不好,绝对就是睁着眼说瞎话! “好诗!” 突然间伏苏不由拍手打破眼前众人的沉默。 “这不可能!” 只见不愿接受事实的宋玉折再度用折扇怒指我的鼻尖道:“邱纤,你怎么可能做出这般精妙绝伦的诗来。一定是你作弊!” “我已按照你的要求做出诗来。宋玉折,愿赌服输。” 宋玉折脸色变得铁青,接受到自四面八方向他投来看好戏的目光,他嚷道:“邱纤,小爷我今日就是愿赌不服输。我们走!” 宋玉折话音一落,他带来的三名壮汉便立即挡在他跟前,替他开路。 “想走!” “想走?” 我和伏苏异口同声道,只是我的语气比较愤怒,而伏苏则是一声冷笑。 不待我出手,我便见不知从何处冒出的十个壮汉将宋玉折团团围住。 不过想来也是,像伏苏这种冬青镇首富出门在外怎么可能不带上一堆护卫。 半盏茶之后,之前嚣张抵赖的宋玉折和他的护卫就像是烂白菜被打趴在地。 见伏苏准备上前,我连忙上前,朝伏苏眨了眨眼,笑道:“让我来。” 我上前一脚踩在宋玉折的手上,只听宋玉折一声痛呼:“邱纤,要不……我把我身上的银票都给你。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宋玉折,我这辈子最不缺的便是钱。赶紧地,叫爷爷。否则我踩断你的手,让你今后生活不能自理。你也知道,以我的脚力将你的手骨踩渣,就跟吃饭一样简单。我数三声,你若不认我这个爷爷,你就只能跟你最宝贵的右手说再见。” 于是乎,在我的威胁之下,宋玉折哭丧着脸叫了声:“爷爷。” “你叫的什么?风太大没听见。” 宋玉折脸色惨白的抽了抽眼角,只得扯着嗓子喊道:“爷爷!” 这天我除了和宋玉折打赌赢了之外,竟以一分的优势,成为今年赏文的第三名。而第一和第二名皆是德成书院极具名气的才子,但事后在回蓝府的路上蓝奕却凑到我耳边低声道:“嫂嫂,你那句我花开后百花杀已是阿奕心中的第一。按照规矩,其实每年赏文会的第一二名额早就已经内定,定是德成书院的学生。所以嫂嫂莫要沮丧。” 我沮丧 的不是这个好不好! 我抿了抿嘴,不由回想起,之前在聚雅阁时,陈瑾因为没拿到名次,而被蓝奕温柔摸头安慰的画面。 得到第三名的奖励是一筐茶叶蛋。若是能够让蓝奕像对待陈瑾那般深情缱绻地摸头安慰我,别说一筐茶叶蛋,就是十车茶叶蛋我也跟陈瑾换!更不用说,我完全不在意的名次。 见我依旧眉头紧锁,蓝奕眸光深邃地看向我又道:“嫂嫂,阿奕从不知嫂嫂在诗词歌赋上竟有如此高的天赋。” 本公主的头岂是他人能够随便乱摸的,但我就是眼红陈瑾。我嘀咕道:“那又如何,我只想被摸摸头。” 蓝奕诧然:“嫂嫂,你说什么?” 我脚步一顿,深吸一口气看向蓝奕苍白的脸:“小叔叔,你到底喜欢陈瑾什么?” 蓝奕闻言一怔,深邃的眼眸中转而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他移开落在我脸上的目光,看向远方道:“嫂嫂,阿奕乃是将死之人。不管喜欢的人是谁,这对阿奕而言都不重要。” 不管喜欢的人是谁…… 我眨巴着眼,心生诧然。 我问的不是他到底喜欢陈瑾什么吗? 难道说……他喜欢的人并非陈瑾?! 怎么可能!我随即在心中否定,却又忍不住生出不切实际的宵想。如果蓝奕不喜欢陈瑾的话,就算他快死了又如何?反正我也只能在这冬青镇呆三年。蓝奕若是真活不过三年,大不了我把名字刻在他的墓碑上,替他扫墓,直到我离开的那天为止。 我认真看向蓝奕的侧脸道:“小叔叔,这对我很重要。” 第33章 小兰乱流年V章 蓝奕转头看向我,良久后,他道:“阿奕虽不曾见过嫂嫂口中所说的烟花。但若是烟花太过于短暂,等到烟花逝去,余下的唯有失去它的唏嘘。嫂嫂,人这一生所需要的并非烟花,而是相濡以沫的温情。阿奕给不了任何人这样的相濡以沫。既然如此,嫂嫂逼阿奕说,又有何意义。” 蓝奕说完便又迈开脚步。 所以他还是没告诉我,他到底是不是喜欢陈瑾! 望向他单薄若纸的背影,我上前拽住蓝奕的手,踮起脚板过他瘦削的脸道:“如果说我跟你一样活不长,你……会不会考虑喜欢一下我?” 晓是不曾料到我的举动,不曾料到我突如其来的这番话。蓝奕泛起红晕的脸庞写满诧然。 我努力瞪大眼睛,试图不要错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个细节。不待他回答,我又道:“为何短命之人就不该得到幸福?你觉得烟花逝去后剩下的唯有唏嘘,那是因为你不曾看到过它的美。不曾知道如果没有邂逅那一刻的烟花,整个人生都他大爷的跟白活了一样!如果那么美的烟花,在这世间绽放过,可是却没有人欣赏过它的美,这才是令人唏嘘之处好不好!” 我说罢眼中的清泪不由夺眶而出。 因为命短就没有喜欢别人,和别人在一起的资格吗? 他怎么能够说得如此风轻云淡! “嫂嫂,你莫哭。” 见蓝奕在一瞬怔然后,手忙脚乱地替我擦眼泪。 我索性将蓝奕拽进巷子里,肆无忌惮地哭起来。我捂着心口地位置道:“小叔叔,我这里难受。只要看到你和陈家小姐有说有笑,这里就会难受。听到你淡然地说给不了任何人相濡以沫,这里更加难受。虽然不愿听到你说你喜欢的是陈瑾的清丽大方抑或文采出众。但我更不愿,你像孙子一样,不敢去喜欢去拥有。不然等到小叔叔不在这世上,还有谁记得你,还有谁再把你的名字放心上,默默地念上千遍,直到闭眼入黄泉。” 蓝奕满眼愕然:“嫂嫂你……” 我抽了抽鼻子道:“你别打断我……让我说完。从我出生至今,这二十二年来,在遇到你之前,我从来不知道男人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男人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其实我到现在也不知道男人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但我却知道你存在我生命中的意义,让我明白什么叫做|爱。小叔叔,我喜欢……” 最后一个“你”字,我尚未出口,便被蓝奕柔软微凉的 唇堵在喉中。 蓝奕他…… 在蓝奕灵活的舌尖撬开我贝齿的那一刻,我蓦地瞪大眼睛,脑袋就像是被人用铁锤狠狠敲了一下,一声嗡响,脑袋一片空白,仿佛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不见,唯剩蓝奕深邃的眼,修长的眉,英挺的鼻…… 剧烈跳动的心脏仿佛要从喉中跳出来,口中的空气不断被蓝奕所掠夺,我不知这一瞬到底过了多久,就在我觉得自己快要溺死在蓝奕突如其来的吻中时,蓝奕微凉的唇突然离开。 “嫂嫂,呼吸。” 蓝奕哭笑不得地拍了拍我的脸颊。 “啊?” 我满脸通红,神情呆滞地抬眸看向蓝奕唇边的浅笑,只听他再次重复道:“吸气。” “哦。” “吐气。” “哦。” 蓝奕这样指导我做了好几次深呼吸,好似堕入云端的我这才回过神来,就像第一次看到神仙那般,极是震惊地指了指蓝奕的唇,又转而指了指自己的:“你……你刚才吻了我?” 蓝奕随即像之前摸陈瑾脑袋那般,摸了摸我的脑袋无奈地轻叹道:“玉兮,一直以来我对瑾儿的感情只是兄妹之情。我从未喜欢过她。我从不曾想过,自己此时会喜欢上谁,直到遇见你。” 除了伏苏之外,我从未告诉过任何人我的字,包括蓝奕。然而此时我已经没心思去琢磨为何蓝奕会知道我的字, 看向蓝奕泛红的耳根,我眨巴着眼,以为自己是在做白日梦,不由往自己脑门上猛地一拍。 “嘶。”好痛! 好似看穿我心中的想法,蓝奕一边无奈地伸手替我揉额头,一边哭笑不得地说道:“玉兮,你没有在做梦。” 所以……蓝奕他竟在主动吻了我之后,告诉我说他喜欢的人是我,并且他从来没有喜欢过陈瑾!!! 这样的幸福会不会来得太突然? 为什么我总觉得就算额头会痛,我还是在做梦呢? 见我仍旧一脸难以置信地眨巴着眼,蓝奕的脸再度在我眼前放大,他微凉的唇轻柔地落在我眼睛上,转而在我耳边低声道:“玉兮,你现在所听到的,看到的,感受到的都是真真实实所发生的,并不是梦。” 蓝奕吐纳的气息喷在我脖颈处酥酥麻麻,好似有电流从我身体穿过。 心中是难以言喻的震惊,难以言喻的欣喜。 我道:“小叔叔,你在此等我。” 我转身就朝巷子外跑。我原以为蓝奕定会问我要去哪里,结果他却笑应道:“好。” 按照“邱纤”的记忆,冬青镇上有一不成文的风俗,如果女子遇到自己的心上人,便送对方一根狗尾巴草,若是对方愿意接受的话,则表示无论生死,彼此都会坚韧地活在对方心里,此情不渝。 就在我捂着噗通直跳的小心肝,蹦跶着走到巷口时,蓝奕突然在我身后喊道:“玉兮,小心!” 我还来不及反应,便被蓝奕从后紧抱在怀里。 蓝奕一声闷哼,我脖颈处突然感觉到一片温热的湿润。 而伴着蓝奕的闷哼声,一个堪比汤碗大小的铁球突然砸落在地上。 我下意识往自己脖颈上一摸,看到沾染在指尖上的鲜血,我的手不由开始颤抖。 此时蓝奕从后紧抱着我,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他长松一口气,在我耳边说道:“玉兮,还好……你没事。” 蓝奕紧抱住我的手突然一松,我的呼吸蓦地一滞。 “小叔叔!”我转身一声喊道。 不断有鲜血自口中溢出,抱着陷入昏迷的蓝奕,我跌跌撞撞来到野郎中的医馆哭喊道:“野郎中,你快救救蓝奕!” “竹安他怎么了?”听到我的哭喊声,野郎中立即丢到手中正在看的话本为蓝奕把脉。 看向蓝奕毫无血色的脸,我哽咽道:“刚才小叔叔他……为保护我而被汤碗大的铁球砸到。” 野郎中闻言正在把脉的手不由一抖,半晌后野郎中脸色苍白地说道:“竹安他心脉受损,气血亏空极为严重。” “那要如何为小叔叔护心脉,补气血?野郎中,小叔叔他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野郎中皱了皱眉道:“为竹安护心补气的办法并非没有,只是……” 沾染在蓝奕白衣上的鲜血就像是盛开的彼岸花异常刺目。我从未蓝奕流这么多血。现在静静躺在我怀里的蓝奕,呼吸微不可闻,仿佛下一刻他便会从我眼前消失不见。 我双目通红道:“只是什么。你快说!” 野郎中目光闪烁地抬头看向天花板道:“因为蓝奕的身体本来就过于虚弱,如今被铁球伤到心脉,唯一能够救蓝奕的办法就是找来银月蛇的胆汁。” 只要能救蓝奕别说银月蛇,银月我也要从天 上捞下来! 我忙道:“银月在哪里?我这就去找!” 野郎中皱眉道:“最近有人在缙云山上看到过银月蛇的踪影。” “我这就去将银月蛇胆找来!” 见我小心翼翼将蓝奕放下后,转身离开,野郎中忙唤住我道:“邱纤,那银月蛇攻击力极强,而且浑身的蛇鳞刀枪不入。你要取银月蛇胆汁只有一个办法。” 这天在野郎中告诉我方法之后,我连夜快马加鞭赶到缙云山。因为野郎中告诉我说,银月蛇近日出没于缙云山山腰北面第三条岔路旁的大榕树上。所以当我翌日清晨抵达缙云山时,我轻而易举便找到野郎中所说的地方,找到粗如水桶,浑身鳞片泛着蓝光,脑袋上好似还长着鱼鳍的银月蛇。 第34章 小兰乱流年V章 除了鸡之外,像眼前这般长相怪异,冰冰凉凉,柔软无骨的银月蛇,我是不怕的。 我乃修仙之人,在来冬青镇之前,我便已下定决心,若非必要绝不会杀生。 所以在赶来缙云山的路上,我不断在心里默念往生咒为即将死在我手中的银月蛇超度。 看向攀附在大榕树上,立起脑袋朝我吐蛇信的银月蛇。 我慈悲地一声轻叹:“佛日,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晨曦倾洒在银月蛇泛出幽幽蓝光的蛇鳞上,就在银月蛇张开血盆大口如离弦之箭倏地朝我袭来时,我气沉丹田以最快的速度避开银月蛇的攻击,猛地一拳走在他七寸的地方。 蛇打七寸。 银月蛇蛇鳞坚硬无比,刀枪不入。野郎中告诉我说,我唯一能够取到银月蛇胆汁的办法就是不断以重拳击打银月蛇蛇胆的位置,只要震破银月蛇胆,银月蛇死后,倒掉起银月蛇,胆汁自然会从它口中流露。 被封飒困在黑风寨的那段时间,为保住蓝奕的清白,本该花费至少一年时间才能够练成的钟氏拳法,我仅是用了两个多月便练成。除了本公主聪慧过人之外,还多亏就封飒这个陪练的。以至于我在速度和力道上比起过去简直有着云泥之别。 所以对于银月蛇快速的攻击,我不但能够轻易躲开,而且还能狠狠反击。 我一拳有一拳击打在银月蛇胆的位置。 吃痛的银月蛇见不是我的对手,立马摇摆着蛇尾想要跑路。 “想跑?没门!” 我抱住银月蛇的尾巴,将它抬起又猛地往地上一摔。 一声闷响,眼前尘土飞扬,就银月蛇跟死鲫鱼一样不再动弹,我不由松开它尾巴。正准备上前时,银月蛇瘫软在地上的尾巴蓦地朝我脸上盖来。 掉以轻心的我不由惊诧地睁大眼睛,我好不容易看到自己的脸瘦下来,这尾巴要是落在我脸上岂不是又要肿上好几天? 本公主才不要蓝奕一醒来就看到我又胖回去的脸。 是银月蛇的尾巴硬,还是我的拳头硬? 下一瞬,事实证明,我的拳头和银月蛇尾差不多硬。 两股力道相当,我和银月蛇不由各退三步。 手又红又麻,我甩了甩手,银月蛇摔了摔尾巴,见自己跑不掉再度调转蛇头朝我袭来。 右手麻掉,我还有左手,不像这银 月蛇只有一条尾巴。 一炷香之后,我被断气的银月蛇压在身下,双手又红又麻累得直喘气,连推开银月蛇的力气都没有。 然而就在这时,我竟看到一袭紫衣的姜由冲天而降。 难道是我眼花?! 姜由她怎会出现在这里…… 姜由是我的贴身婢女,虽是女子却比坈昳还要英气三分,箭术高超,百步穿杨。 我眨巴着再度朝姜由看去时,果然看到她,还有她背在身后用来射大雕的弯弓。只是姜由平日里用的是一把乌木弓,而现在她背的则是一把银弓。 但现在急需拿到银月蛇胆汁的我不关心为什么念旧的姜由会背着银弓,而不是她惯使的乌木弓。 看到姜由的衣角出现在我眼前,我抬头扯住她的衣角道:“姜由,快来搭把手,这条肥蛇压得我连隔夜都快吐出来。” 被我拽住的姜由,神情一怔,居高临下地看向我沉声道:“你为何会知道本座的名字?” 本座? 在女儿国姜国断不敢与本公主平起平坐,更不可能如现在这般居高临下地俯视我,除非她想死还差不多。 我思忖着,朝眼前的姜由眨巴着眼:“你把耳朵凑过来,我就告诉你。” 姜由又是一愣,转而冷笑道:“你还是你第一敢如此回答本座问题的人。” 这笑声…… 是男人的笑声! 我皱眉诧然道:“你……是男人?” 姜由爽朗的笑声戛然而止,他抽了抽嘴角,琥珀色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危险的气息:“你难道觉得本座像女人?” 以前没看到正在的男人之前,我只觉得我的贴身丫鬟姜由长得特别有安全感,特别英气。自从来到冬青镇,见了许多男人之后,我只能说我的贴身婢女姜由长得很像男人,而且长得很像冬青镇众多少女口中的梦中情人,三千青丝如瀑,一双凤眸波光流转,脸如刀削完美无瑕,鼻若悬胆,眉如远山,仅是静静站在那里便是一道风景的那种。 在女儿国,若是身为女子,姜由的长相只能算是特别。但若是性别换一换,地方缓一缓。身为男人的姜由俨然成了众少女眼中的香饽饽。 见我发愣,未回答他的问题,姜由蓦地一脚拽开压在我身上的银月蛇,拽着我的衣衽使得我与他对视。 姜由沉声问道:“说为何你会知道本座 的名字?” 因为他不仅和我的贴身婢女长得一模一样,而且连名字也都一样? 这样的巧合,他会信? 既然他是这里的人,我就更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 我低头沉吟,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抬头看向姜由,以冬青镇少女最惯用的勾搭方式,眨巴着眼道:“你可还记得大明湖畔的邱纤。” “邱纤……”姜由拽住我的手一僵,琥珀色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宛遭雷劈般的愕然。 我本已准备好说辞,若他说不记得我的话,我便用幽怨地小眼神看着他,说他记性不好。 结果姜由竟在上上下下打量了我好几番后,猛地撩起我的衣袖,在看到我手臂上歪歪扭扭像鬼画符的胎记后,他激动地说道:“你真的是胖子纤!” “……” 什么叫胖子纤! 本公主现在已经不那么胖了好不好!!! 我还来不及反驳,姜由突然拦住我的腰,猛地往他怀中一带。 大概因为这张脸太过于熟悉的关系,所以我下意识并没抵触姜由的拥抱。只听他在我耳边轻声笑道:“胖子纤,本座很想你。” 这……什么情况?! 不待我回过神来,姜由捏了捏我神情呆滞的脸庞,一双犹如狐狸般精明的凤眸半眯起来,他又道:“胖子纤,不想你竟是第一眼便能认出我来。看来这十多年来,你定是一直惦记着想要嫁给本座一事。否则不可能仅是一眼就能认出本座。” 听完姜由所说的话,我瞬间石化,连忙在“邱纤”的脑海中寻找有关姜由的记忆。但我却发现“邱纤”在十岁那年因被铜鼎砸伤脑袋,造成失忆。所以我脑中有关“邱纤”十岁前的记忆是一片空白,也就是说“邱纤”如果认识姜由的话,定是发生在“邱纤”十岁以前的事。 被姜由的胸闷得快喘不过气,我满脸通红地退出姜由地怀抱道:“都过了这么多年,怎么这些细枝末节你还记得。” 姜由抱臂笑道:“你不是也还记得吗?” 惦记着蓝奕的伤,我不由指了指地上的银月蛇道:“你赶紧把它倒吊起来,我好接胆汁。” 姜由闻言一乐:“胖子纤,这十多年来,你的变化还真不小。不但知道害羞,竟还懂得在害羞后转移话题。你还是我曾经认识的胖子纤吗?” 虽姜由前面所说的话都是在胡扯。但他最后 一句话看似胡扯的话,却真相了。我确实不是他曾经所认识的胖子纤。若唤敢在本公子面前,唤本宫胖子纤,那便得做好跪一辈子榴莲的觉悟。 被戳到真相后,见我脸上的表情一僵。 单手倒提着银月蛇的姜由,不由用他空出来的那只手又往我脸上一捏:“胖子纤,你再继续害羞下去,这银月蛇的胆汁都快流光了。” “我的胆汁!”我慌忙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瓷瓶去接胆汁。 噗。 姜由笑道:“傻纤,这是银月蛇的胆汁。” “……” 因为窘,我的脸不由一红。 姜由继续笑:“傻纤,你现在动不动就脸红,看上去挺可口的,就像是苹果。” “……” 虽然我对这么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姜由极是好奇,但现在小叔叔需要我的……厄不对,银月蛇的胆汁,我没时间去好奇男版姜由。 将装有银月蛇胆汁的瓷瓶小心翼翼放进怀里后,我朝姜由拱手道:“小由由,我还有要事要办。咱俩江湖再见。” 听到我唤他小由由。姜由抽了抽眼角,拦住我的去路:“上哪儿办事,本座送你一程。” “不用。”我拒绝道。 见我绕过他朝我拴住路边的瘦马而去,姜由在我身后又道:“胖子纤,你过去不是一直幻想有人驾着汗血宝马车载着你在山林间听风赏花吗?本座今日便帮你实现这一愿望。” 我闻言激动地转身:“你说你有汗血宝马?” 姜由勾起一抹慵懒的笑:“本座活了二十六年,这还是头一回做车夫。” 我忙道:“小由由,你不用帮我实现愿望。只需借我汗血宝马就好。我赶着回冬青镇给我小叔叔送银月蛇胆汁。” “小叔叔?”姜由唇边慵懒的笑容一僵:“你……已经成亲了?” 第35章 小兰乱流年V章 从姜由那里借来汗血宝马后,我快马加鞭,赶在金乌西沉之前,回到了冬青镇。 “野郎中,你要的银月蛇胆汁,我已经拿到!我小叔叔他现在怎么样?” 正在熬药的野郎中蓦地抬头看向我拿在手中的瓷瓶双眼放光,就如同看到天边下红雨,难以置信地问道:“你……真取来了银月蛇胆汁?” “废话!”担心小叔叔的伤,我连忙将瓷瓶塞入野郎中怀里:“你赶紧熬药,我先去看小叔叔。” 我急急走到房门口,却听到房间里传来女子哽咽的声音。 “奕哥哥,这么多年来我对你的情分难道还比不上邱纤?” 是陈瑾! 此时蓝奕和陈瑾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我理应在第一时间进去才是。然而我的脚步却不由一顿,对于陈瑾的疑问,我也极想从蓝奕口中听到答案。 房间里顿时沉入沉默。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不由攥紧双手。 我认识蓝奕的时间满打满算也才五个月,而陈瑾认识蓝奕已有七年的时间。五个月比七年,蓝奕此时的沉默我能理解。但理解归理解,若是他敢说,我对他的情比不过陈瑾,我不介意等他伤好之后再把他打残! 安静的房间里突然响起蓝奕有些冷的声音:“瑾儿,你明知道答案,又何必再问。” 什么叫她明知道答案,又何必再问?! “奕哥哥……” “竹安,你的药熬好了!” 就在我试图从陈瑾接下来的话中听到答案时,端着药前来的野郎中突然打断陈瑾的话。 “咦,邱纤你怎么傻站在外面?”野郎中说着推开门,看到坐在蓝奕床边的陈瑾,抛给我一个“我懂”的眼神,随即凑到我跟前低声道:“原来你是在给他们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啊。蓝大夫人果然是过来人。” 过来你大爷的! 我气不打一处来,然而现在的状况我却又偏偏不能发火。 “玉兮。”见我埋在脑袋,傻站在门口,蓝奕不由唤道。 感受到一道灼灼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我,我不由抬头迎向蓝奕眼中的担忧。 “玉兮,此次去缙云山可有受伤?” 看到此时陈瑾的手紧握着蓝奕的手,我不由将双手攥得更紧,沉声道:“没有。” “瑾儿,你先回去。” 见我幽怨地目光落在两人的手上,蓝奕深邃的眼中闪过一抹促狭的笑意。 “奕哥哥……”陈瑾欲言又止,终是收回握住蓝奕的手,不甘地起身离开。只是在她和我擦肩而过时,我清晰地从她眼中捕捉到一闪而过的恨意。 在放下熬好的药后,野郎中正准备为蓝奕把脉,蓝奕却道:“野郎中,我有话要和玉兮说。” 只听此时背对着我的野郎中微不可闻地叹了声气,随即离开房间。 野郎中一走,房间里顿时陷入寂静。 我依旧傻站在原地,紧攥着手,矛盾地想着要不要从蓝奕口中问出答案。 “玉兮,你过来。”就在这时,躺在床上的蓝奕扬起一抹浅笑,朝我招了招手。 当本公主是二哈吗?招一招手,就屁颠屁颠地跑他身边? 但下一瞬,听到蓝奕剧烈的咳嗽声,我便抛下所有的情绪,忙走到他跟前替他拍背顺气。 然而我刚伸出手,手腕处突然传来一阵冰凉。我定睛一看,只见手腕处多出一只碧绿剔透的玉镯。 “这是……” 见我瞪大眼睛,看着玉镯,此时蓝奕也不再咳嗽,他欺身凑到我耳边,用微哑撩人的调调告诉我道:“玉兮于心,此乃定情之物。” 听到蓝奕这番话,我紧抿的唇角极是没骨气地往上一扬,心中的郁气尽数消失不见。 蓝奕用手指在我额间轻轻一弹,握住我的手放在他单薄的胸前。 此时他的心跳在我掌间,他的情话在我耳边,他道:“玉兮,你想要的答案,在这里。” “你……知道我刚才一直站在外面?” 蓝奕笑着朝窗户努了努嘴,瞬间他的视线,我清晰地看到走廊投在窗户上的倒影…… 所以从我进屋的那一刻起,蓝奕便已猜出我别扭的原因。 不知是因为蓝奕太撩人的情话,还是因为被蓝奕赤|裸|裸地看穿心思,我的脸刷的一红。 正如姜由所说,现在的邱纤会在害羞的时候转移话题,我忙端起野郎中放在桌上的药:“小叔叔,这药再不喝就凉了。里面的银月蛇胆汁可是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缙云山取回来的。” 听到我提起银月蛇胆汁,蓝奕脸上的笑容一僵,他垂眸道:“玉兮,是阿奕让你受累了。” 见蓝奕长眉微蹙,苍白若纸的脸上流露出自 责,我学着他的动作,在他纠结的额间轻轻一弹,对上他怔然的目光,我故作威胁道:“这样的话我不想再从你口中听到,若还有下次。我保证你的脑门不会像现在这样安好无事。” 我顿了顿,眼中转而腾起怒意:“小叔叔,上次你为护住我额头而折断指骨时,我就已经跟你说过,我的脑袋比桌子硬。那铁球砸在我身上,我最多被砸吐血而已,再不济被砸断肋骨而已。绝不会像你这般被砸得快进鬼门关。小叔叔,你是不是傻!” 被我骂傻的蓝奕回过神来,定定地看着我气呼呼的样子,竟认真地朝我点头道:“玉兮,教训得是。阿奕,是傻。一见玉兮就忍不住犯傻。” “……” 不愧是冬青镇第一才子,我的脸再次蓦地一红。 我从不曾像现在这般害羞过,听到蓝奕清朗的笑声,我不由将药碗塞进蓝奕怀里,红着脸逃出房间。 翌日,我一觉醒来已是晌午,在看过蓝奕之后。我琢磨着趁天色还早,蓝裴不会青天白日忙着开弓,先去侯琴苑询问蓝裴有关他对心上人的要求,再去寻找往我身上扔铁球之人的线索。 “蓝裴,我有事想问你。” 估摸着这个时辰蓝裴应该在书房,我啪的一声推门而入。 和我估摸的一样,蓝裴在书房没错。 只是…… 王牡丹的尖叫声顿时在我耳边炸响。我皱了皱眉:“又不是没看过,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比起之前两次,蓝裴不但没有习惯突如其来的惊吓,反而盯着我的脸,震惊地问道:“你是……邱纤?” 不算今天,蓝裴在五个月里总共见过我三面,他受到惊吓一时想不起我长什么样子也是情理之中。 为不耽误时间,我拿出正妻该有的架势沉声道:“王牡丹你先下去。我有要事同蓝裴说。” 见识过我一拳砸碎红木桌的厉害,这一回小脸煞白的王牡丹没有丝毫的犹豫忙穿上衣裙出了书房。而蓝裴竟动也不动,就这般坐在桌案前,沉声道:“想要就坐上来,自己动。” 这一瞬我仿佛看到一排乌鸦从我发顶上飞过。 我抽了抽嘴角:“蓝裴,我是有要事同你说,不是同你做。你……赶紧把衣服穿上,我眼睛痛。” “你!” 啪的一声,蓝裴猛地一掌拍在桌案上,只见放在桌案上的玉笔筒晃了三晃。 “厄……你是想跟我比谁的力气更大吗?” 蓝裴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胸膛剧烈地起伏:“邱纤,你到底想要如何!” 我直截了当道:“我只是想知道你喜欢怎样的女子。” 蓝裴闻言一怔,眼中的怒意退去,转而神情复杂地打量着我。半晌后蓝裴收回打量我的目光,转而穿上衣服,走到窗边。 蓝裴推开木窗,书房内欢爱的味道随即散去,他沉吟道:“你为何想知道?” 我皱了皱眉:“可以不告诉你原因吗?” 望向窗外的风景,蓝裴默了默:“我喜欢的女子定是要会琴棋书画,给人的感觉如同玉簪花般柔软无骨,让人心生怜惜。” “要求不算苛刻。这样的女子还是挺多的。”我摸着下巴道。 蓝裴转头看了我一眼又道:“她应该有着一双如夜幕星辰般明媚的眼,柳眉如黛,唇红齿白,笑起来脸颊上有梨涡若隐若现。” 长成这样的女子我好似在哪里见到过。我点了点头道:“还有要求吗?” 这一回蓝裴思索很久后道:“会做同心烧饼。” “啊?” 我抽了抽嘴角,发顶上再度有一排乌鸦飞过。 难怪蓝裴至今找不到真爱,这同心烧饼是蓝家祖传秘方。若非蓝家人是不可能会做同心烧饼。蓝裴最后这个条件摆明是在坑自己好不好。但既然知道蓝裴寻找真爱的条件,我不介意去偷秘方,然后告诉符合蓝裴前两个条件的姑娘。这样一来,嘿嘿,蓝裴的真爱就算出炉! 见我沉吟傻笑,蓝裴冷哼一声,拂袖而去丢下话道:“别以为有你想的这般简单。” 只要替蓝裴找到真爱,我便能够与他和离,到时候我就不用再背着蓝家大夫人这个令我万分膈应的身份在冬青镇生活下去。三年之后就算蓝奕真的比我先一步离开,我也有资格把自己的名字刻在他的墓碑上! 望向蓝裴匆匆离开的背影,得到答案的我开心地笑道:“功夫不负有心人!蓝裴你放心,我一定能为你找到!” 第36章 小兰乱流年V章 喧闹的长街和寂静的深巷形成鲜明的对比。在蓝奕出事的巷口左边是一家酒楼,而右边则是一家米铺。 出事那日当时我满心想着去采狗尾巴草,并未注意到铁球是从哪个方向砸下来的。今早我问蓝奕,蓝奕说他当时只注意到朝我身上砸来的铁球,并不曾注意到铁球砸来的方向。 我站在巷口,摸着下巴沉吟深思。 扔铁球一事可分为无意和恶意两种。像酒楼这种吃饭的地方,如果去吃饭的话,不可能随身带个球,而且还是带近乎汤碗大小的铁球。如果扔铁球之人是无意之举,那么砸伤蓝奕的很有可能是米铺里的人,并且在出事之后,没胆出来道歉。但如果此事属于有人故意为之,那么此人很有可能特意带着铁球去到酒楼,但也有可能进到米铺二楼,等到我出巷口时,将铁球扔下。 所以不管怎样,我都要进这间米铺问一问。 “老板在吗?” 正在搬米袋的妇人抬眸朝我看来时,眼中闪过一抹惊慌,只见被她抱在怀里的米袋径直掉落在地上,袋中的白米随之散落在地上。 妇人见状并未去捡地上的米,而是愧疚地噗通一声跪在我面前,哽咽道:“姑娘,对不起。我前日不是有意要砸伤你的。” 我闻言一怔:“铁球是你扔的?” 妇人跪在地上痛苦地连连点头,她道:“前日我失手将铁球从二楼窗户掉了下去。不想竟砸伤人。如今米铺的生意不好,我一个寡妇还要供两个孩儿上学堂,害怕你们找我赔钱。我便不敢出来承认。” 我皱眉道:“既然你当时不敢承认,你现在也可以继续否认下去啊。” 妇人满脸是泪地看了看我,垂眸道:“自从这件事发生后,我每日夜里都会做噩梦,梦到砸伤的人最后死了化成厉鬼来找我。姑娘,我是无心之过,求求你不要报官!” 难怪刚才我一进来,妇人便被吓得直接给跪了。 想到因为妇人不慎失手,险些害死蓝奕。我便不打算放过这个跟孙子一样,砸伤人却不敢站出来承认的妇人,等等……她为何会知道蓝奕只是被砸伤如今已无性命之忧? 看向跪在地上连连给我磕头的妇人,我道:“你一个开米铺的妇人为何白日里会拿着一个蓝色的大铁球站在窗边?” “我……”妇人目光闪烁,她擦了擦眼角的泪,垂眸道:“那蓝色的大铁球曾是我夫君心爱之物,自从他去世后,我便以这 大铁球睹物思人。” 不对! 这妇人定是在说谎。那日砸伤蓝奕的铁球是黑铁本来的颜色,并非我口中所说的蓝色。我这般说,不过是为试探她。如果铁球真是妇人扔的,她定会知道铁球到底是什么颜色。这妇人不可能连自己夫君的遗物都记错。 由此看来,扔铁球的并非眼前的妇人,而是有人故意让这妇人出来顶罪。 既然并非妇人误伤,那便是有人故意要用铁球砸伤我! 此时我首当其冲想到的便是我的孙儿,宋玉折。 那日他定是气不过自己当众出丑,所以事后尾随我和蓝奕,见我和蓝奕进入巷中,他便恶向胆边生,收买米铺妇人,跑去二楼丢铁球。 “你起来吧。我原谅你便是。”看向已将脑门磕出血来的妇人,我丢下话转身离开米铺。 半炷香后,打听到宋玉折此时正在河边钓鱼。我急急跑到河边,见宋玉折正蹲在河边挖蚯蚓,我上前径直将宋玉折的脑袋摁进土里。 “宋玉折,你是问上天借了十个胆,还是九条命?你爷爷我的人也敢伤!” 脸被我埋进土里,只听到宋玉折发出挣扎的呜呜声。 估摸着时间,在他憋断气之前,我松开摁住他脑袋的手,提起脚猛地往他屁股上一踹,扑通一声,宋玉折被我踢进河中。 见脸色铁青的宋玉折大口喘着气爬上岸,我又是一脚将他踹进河里。 “宋玉折,蓝奕因你而受的痛。今日我要你加倍偿还!” “邱……” “求我也没用!”我说着搬起岸边的大石便朝宋玉折头上砸去。 被吓得两眼发直,宋玉折见状立即将自己的头埋进水中。 “宋玉折,有本事你就一辈子待在这河里别出来!”我怒喝道。 半晌之后,见河里没了动静:“不好!”我在心中暗道,连忙跑到下游堵人。 见我抡着大石追来,刚游上岸的宋玉折连嘴边的鼻涕都来不及擦,拔腿就跑,丝毫不见平日的风流潇洒。 宋玉折拼命奔跑的背影转瞬消失在前方他并未注意到的粪坑中…… 我抡着大石缓缓走到粪坑边,怒瞪着此时沐浴在牛粪中的宋玉折:“宋玉折,如果不是我及时从缙云山中拿到银月蛇胆汁。蓝奕的性命便会葬送在你的铁球之下。” 妄想从牛粪中爬出来 的宋玉折,恐惧的目光不由落在我手中的大石上。他径直跪在牛粪上悔过道:“邱……爷爷,是我不该动心思去请溟教的人前来报复你。是孙儿之过,求爷爷放过孙儿这一回,孙儿以后再也不敢了。” “溟教?”我闻言一怔。 冬青镇属于姜国犄角旮旯里的一个小镇,而溟教则是姜国武林第一大派。不想宋玉折为报复我,竟花重金请来溟教的人。 之前我还在怀疑以宋玉折这种读书人的腕力是绝不可能快准狠地朝我砸来铁球。 原来他是借溟教人之手。 一想到被砸伤在床的蓝奕,我咬牙道:“宋玉折,如果那日被砸伤的人是我,我兴许便饶过你这回。但现在被砸伤的人是蓝奕。你便只能做好在床上躺一个月的觉悟!” “爷爷,我知道你喜欢吃红烧乳鸽,我……我去把五味居买下来给你。求你饶过玉折这一回。”惊慌失措的宋玉折变着方求饶道,但他哀求的目光却在往我身后看去的一瞬蓦地一敛。宋玉折转而从牛粪上站起身看向我身后喊道:“姜由你来得正好!替我打残眼前这个女人。我给你的赏金翻倍!” 姜由?! 我转身看去,便见一袭紫衣的姜由朝我缓缓走来。 姜由他……是溟教的人? 看向我抡在手中的石块,姜由狭长的凤眸中浮起一抹促狭的笑意:“胖子纤,你还是跟以前一样粗鲁。不过本座……喜欢。” “姜由你在说什么!还不快替我打残邱纤这个毒妇!” “毒妇?”姜由目光一凛,扬手间只见一只殷红如血的蜘蛛从他衣袖中飞出,转瞬罩在宋玉折嘴上。 “啊!” 牛粪中,宋玉折一声惨叫响彻长空。 “胖子纤,他被我的血蜘蛛咬到嘴,接下来的一个月,他只能如活死人般躺在床上……” 姜由的话止于我朝他回去的拳头。 堪堪避开我的拳头,姜由皱眉看向我道:“胖子纤,你这是何意?” “虽幕后主使是宋玉折,但扔出铁球的人却是你。伤害蓝奕你也有份!” 见我再次向他出手,姜由眉头皱得更深,他闪身避开我的攻击:“珠儿!” 我忽然脖颈一凉,之前攻击宋玉折的血蜘蛛此时正覆在我脖颈上。见我发怵,僵站在原地,不敢动弹,姜由一声叹息,轻摇着头道:“胖子纤,你还是跟从前 一样害怕珠儿。” 这种杀伤力极高的蜘蛛是人都会怕的好不好! 然而就在我暗自腹诽时,姜由却上下打量着我无奈笑道:“胖子纤,这么多年来,你身体该长的地方都长了,就是脑子没长。你借走本座的汗血宝马,本座今日刚到冬青镇,仅是半个时辰前曾和宋玉折见过一面,又如何在三天前砸伤你的小叔叔?” 我愕然:“你……说什么!” “珠儿,回来。”收回血蜘蛛,姜由捂着鼻子道:“胖子纤,这地方不适合叙旧。” 五味居,雅间。 今日刚到冬青镇的姜由告诉我说,他是在来冬青镇的路上接到消息说,有人出重金要溟教的人对我动手。但他已下禁令,溟教之人并未对我出手。所以真正扔铁球之人并非宋玉折。 “不是宋玉折,会是谁?” 见我挠着发髻,蹙眉深思。 姜由欺身而来,捏着我的耳垂笑道:“你真想知道?” 因为姜由的话,我完全忽略掉他正在揉我耳垂的手。我双眸一亮:“你有办法找出行凶之人?” 姜由像狐狸般笑道:“胖子纤,如果本座能够替你揪出人来,你便得像以前一样,替本座打一天的扇。” 让本公主替他打扇? 见我犹豫,姜由默了默道:“要不半天?” 我想了想道:“一个时辰,不二价。” “看来我的胖子纤还真是长大了。”姜由轻摇着头,转而道:“胖子纤,今晚四更,米铺见。” 姜由身形一闪,转瞬消失在窗外。 这……便是传说中的轻功? 此时距离四更还有一段时间,看向手腕处的玉镯,我低头痴痴地笑:“这才四个时辰未见,就好像四天没有见面一样。” 当我放轻脚步进到蓝奕房中时,蓝奕尚未醒来。 “小叔叔,你是我见过最美的吊死鬼。”我轻声呢喃道。 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声,我不由跟做贼一样将脑袋凑到蓝奕跟前,轻轻将自己的唇印在蓝奕唇上。 第37章 小兰乱流年V章 蜻蜓点水! 以为自己偷亲成功,就在我起身准备回房睡觉时,后脑勺却被人罩住,只见熟睡的最美吊死鬼蓦地睁开眼。 “唔……” 我被蓝奕吓得失声大叫,然而刚一张嘴,双唇便被蓝奕堵住。尖叫声转而变成支吾声。 我本想追究蓝奕为何吓我,却在抬眸的瞬间迷失在蓝奕深情如水的双眸中。 淡淡的药香在我口中弥漫开来,蓝奕硌人的手轻柔地摩挲着我的锁骨,异样的触感使得我浑身一阵酥麻。一道特别羞羞的声音不禁从我口中溢出,根据我三次撞见蓝裴滚来滚去的经验,这样的声音是在说明自己很舒逸。 身为九州女儿国大公主,我从小到大所体会过的舒逸之事不要太多。 将自己埋在藏宝阁的金沙里,很舒逸。 吃到母皇亲手做的八宝玲珑汤圆,很舒逸。 睡在千年暖玉所打造的凤床上,很舒逸。 但所有的舒逸,却都比不上此时蓝奕撩拨我的感觉。 这一瞬,我瘫软在蓝奕怀中,脑子里不断回响着一个声音:“吃了他!趁热吃!” 蓝奕温柔细腻的吻从我的唇边缓缓而上落在我眼睛上,比起之前吻我嘴唇时的轻柔,此时蓝奕的吻明显霸道许多。吻完左边眼睛,又吻我右边眼睛,让我都无法看清楚他腰带在哪里…… 暂时没办法解开蓝奕的腰带,我紧抿着唇,把心一横,直接脱去自己的外杉。 外杉褪去,此时蓝奕深邃的眼眸映出我白皙的藕臂,胸前绣有石榴花的肚兜。 看到我脱去外杉,蓝奕眼中的眸色变得更深。就在我伸手解开绑住肚兜的红绳时,蓝奕突然用他硌人的手紧紧握住我的手:“玉兮。”蓝奕沙哑地轻唤道。 此时他像陈年蜜酿的声音越发勾起我的食欲。 但我准备解开肚兜的手却被蓝奕死死拽住。 试图挣开蓝奕的手,我蹙眉道:“小叔叔,你作甚?” 随着我胸前的抖动,蓝奕的脸瞬间红如煮虾,他沙哑道:“玉兮,你快起来。” 起来作甚? 翻云覆雨的时候,彼此不是紧贴在一起的吗? 见我仍旧坐在他大腿上,双眼放光地看着他,蓝奕呼吸不由变得急促起来。 像是在忍受痛苦,蓝奕眉宇紧蹙,不由握紧双拳:“玉兮, 我……” “小叔叔,我刚才是不是压到了你折断的肋骨?”我见状忙打断蓝奕的话,立即起身站到床边。 蓝奕深邃的目光落在我抖动的胸前,转而紧闭上眼道:“玉兮,先把衣服穿上。以免染上风寒。” 蓝奕闭着眼,拿起我脱在他床上的外杉,递到我跟前。 担心他的伤势,我接过外杉胡乱穿上,便去扒蓝奕的衣服。 感受到我放在他腰间的小手,蓝奕蓦地睁开眼,忙摁住我的手。充血的眼眸像极我曾经养的小白兔。蓝奕抿了抿薄唇支吾道:“玉兮,不要。” 蓝奕不愿让我看,难道是骨头又错位了? 我坚决道:“一定要!”难怪蓝奕他现在看上去特别痛苦。 但此时我却愕然发现自己竟挣脱不开蓝奕扼住我的手。 蓝奕突然起身。 下一瞬我便被他紧拥在怀里,我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的轻颤,蓝奕声音低低地在我耳边说:“玉兮,你要的,我一定会给。但不是现在。” “小叔叔,你在说什么?快让我看看你的伤。” 蓝奕却紧紧抱住我不放开:“玉兮,你莫再动,我便不会痛。” 听到蓝奕这般说,只要不是天上下刀子,我都不会再动。 屋内短时陷入一片寂静,除了我躁动的心跳,便是耳边蓝奕的呼吸声。 过了许久,当蓝奕的呼吸声渐渐变得平稳之后。我抿了抿微肿的唇问道:“小叔叔,你还痛吗?” 蓝奕在我耳边回答道:“恩,这样抱着玉兮,我便不觉得痛。” 想到自己刚才又弄痛蓝奕,我闷声道:“小叔叔,对不……” 我的话却被蓝奕捂住我唇上的手所封住。只听他道:“玉兮。即便你让我痛的死去活来,也是我心甘情愿。”蓝奕说完转而将手放在我的左眼上用力擦了擦,然而又放在右眼上用力擦了擦。 我诧然道:“小叔叔,你在所什么?” 蓝奕的声音不似刚才那般沙哑,甚至带着一丝不悦,他道:“洗眼睛。” “洗眼睛?” 见我一脸茫然,不明所以,蓝奕蓦地往我脑门上一弹,沉声道:“今天看了不该看的东西就该洗眼睛。” “不该看的东西?” 见我沉吟深思,蓝奕又往脑门上一弹,脸色越发阴沉 :“不许再想。” 平白被蓝奕弹了两回脑门,我揉着发红的额头,皱了皱眉,转瞬灵光一闪:“小叔叔你是因为今日我在书房看到没穿衣服的蓝裴,所以不开心了?你……嫉妒了?等等……你们这里有个词怎么说来着,哦对!小叔叔,你吃醋了!” 蓝奕阴沉的脸瞬间一僵,白皙的耳根泛起一层红晕。他揉了揉额头,往床上一躺,闭上眼道:“玉兮,我乏了。你也早些回屋歇息。” 原来蓝奕也有害羞的时候! 好不容易逮到机会,我原本还想继续取笑他。但听到他轻微的咳嗽声又不忍。 替蓝奕掖好被角,在离开之前,我道:“小叔叔,我挺喜欢你别扭的样子。” 回到偏院的路上,我绞着手细细回味着蓝奕之前温柔缱绻的吻,以至于等到我傻站在院中看星星时才想起,我尚未将自己调查铁球的事情告诉蓝奕。 “等到今日我和姜由查出真正扔铁球之人再告诉蓝奕也不迟。”望向满天繁星,我喃喃自语道。 四更天。 寂静的长街上空无一人,连狗都没一只。 看到随风摇晃的树影,我有些怂地握紧了拳头,在心里默念着坈昳保佑。 肩膀被人轻轻一拍,只见一个黑影突然在我眼前闪过。 被吓软双脚的我立即捂住自己的眼睛,大叫道:“啊!鬼啊!” 下一瞬,空旷的长街上顿时响起一阵清朗的笑声。 “胖子纤,以后出门千万别说你认识本座。你这怂样简直是丢人丢到城隍庙。” 听到姜由的声音,我长松一口气,转瞬抡起拳头朝着姜由脸上揍去。 敢装神弄鬼吓本公主之人,这姜由还是第一个! 闪身避开我的攻击,姜由挑眉笑道:“胖子纤,不若这样,本座让你打一下,你今晚回去便与那卖烧饼的和离。” 今日在河边与姜由交手时,我便察觉姜由的武功远在我之上,而且他还会轻功!挥了好几拳也打不中姜由,再打下去我便是傻。我收回拳头道:“好女不跟痞子斗。” 姜由闻言抽了抽眼角:“打不到便是打不到。借口还多。” 我冷哼一声,扭头道:“我乃良家妇女自然斗不过像你这种溟教的地痞流氓。” 就像是被雷劈到,姜由震惊地用手指了指自己:“你……说本座是地痞流氓?” “收人钱财,与人消灾。不是地痞流氓是什么?” “也可以清风观的道士。” 我嗤之以鼻地上下打量姜由道:“道士理应手执拂尘,不带你这样耍贱的。” “本座……耍贱?” 我岔开话题道:“说好帮我找凶手,你要磨叽到什么时候?还是你根本没办法替我找出行凶之人?” 吃瘪的姜由吐出一口浊气,朝我比出大拇指道:“胖子纤,你赢了。” 这夜,我以为姜由会像吓我那般,装鬼去吓米铺妇人,逼她说出真相。结果姜由竟用妇人两个儿子的性命来威胁她说出真相。 见锋利的匕首在儿子的脖颈上划出血痕,妇人立即哭喊着告诉姜由说,她并不知道扔铁球之人到底是谁。是伏苏公子给了她一幅画像,吩咐她说,如果画像上的女子来找她,便说自己是扔铁球之人。因为妇人经营的是米铺,而冬青镇的大米全都出于伏家。为了生计,伏苏的要求她只能应下。 我蹙眉沉吟:“怎会是他……” 姜由挑眉问道:“胖子纤,你和冬青镇第一首富结了梁子?” 我不由摇头:“我和伏苏并无过节。他之前甚至还帮过我。” “既然你和他不曾有过节。难不成他本来想砸的人便是你的小叔叔?” “不可能!伏苏甚是仰慕小叔叔,他看小叔叔的眼神就如同你看到我这般特别亲切。” 姜由抽了抽嘴角:“胖子纤,本座不曾听说伏苏断了啊。” 听姜由这么一说,我双眸一亮:“难道伏苏是因爱生恨,所以才朝我和小叔叔扔铁球的。不管砸中哪一个他都解气?” “因爱生恨?”姜由皱眉道,“胖子纤,你的意思是你……喜欢你家小叔叔?喜欢那个吊死鬼?!” 第38章 小兰乱流年V章 心咯噔一沉,避开姜由像狐狸一样半眯的眼眸,我支吾狡辩道:“这世上喜欢有很多种。不是……你想的那样。” “胖子纤。”姜由伸手抬起我的下巴,强迫我与他对视,他勾起一抹促狭的笑,如同念绕口令一样说道:“你怎知本座所说的喜欢是哪一种喜欢?” 虽心虚,但小眼神不能虚。我瞪大眼睛看向姜由:“你这地痞流氓整日除了动邪念,又怎会懂高山流水,俞伯牙遇钟子期之喜。” 姜由的嘴角又抽了抽:“胖子纤,你确定你的比喻没问题?” “你才有问题!”我拍开姜由的手皱眉道:“你下次不要再用这种粗暴狂野的办法来解决问题。” 姜由闻言难以置信地指了指自己:“你说本座的办法粗暴狂野?”姜由一声轻叹,“胖子纤,你可知这十多年来,你错过多少次本座粗暴狂野的画面?” “……” 我默了默道:“小由由,那两个孩子还小。你用这样的方法去威胁妇人会对他们造成心理阴影。而且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娘亲为了生计而去骗人,他们也会难受的。” 我说完话,长街顿时陷入死寂。 姜由就像是被人点穴一般,静静地看着我。 “喂,小由由?”该不会是睁着眼睛睡着了吧。 我将手放在姜由眼前挥了挥。姜由蓦地抓住我的手,转而摸了摸我的耳垂笑道:“胖子纤,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善良。”姜由说罢,话锋一转,“听说你至今不曾与蓝裴有过夫妻之实。是因为你在等蓝奕吗?” 姜由不是今日刚来冬青镇吗? 为何对我的事一清二楚?甚至连我和蓝裴目前的夫妻状况都知晓。 好似看穿我的心思,姜由笑道:“胖子纤,只要本座想知道,就连蓝老夫人哪个时辰出恭,本座也能在第一时间知道。” “这……便是溟教的实力?” 姜由毫不谦虚:“你也可以说是本座的实力。” “既然如此,那你自然也有办法知晓伏苏为何要朝我扔铁球咯?”我顺着姜由的话说道。 姜由闻言一愣,随即点了点头:“并非难事。不过本座为何要知晓扔丢球之人是谁?” 在今晚来米铺之前,我曾怀疑过很多人,比如陈瑾,比如王牡丹,再比如为报复我偷偷跑来冬青镇的封飒。但我独独没有料到,这人会是伏苏。说是伏苏也不恰 当,夫人只是说伏苏把我的画像给了她,却并未说铁球是伏苏扔的。所以除了铁球是伏苏扔的之外,还有一种可能便是,他在维护真正的凶手。 如今姜由自称本座,想来在溟教的地位并不低,兴许他真能利用溟教的势力帮我查出真相。我忙道:“小由由,你我好歹也算是青梅竹马。想在青梅险些被人所害,你好意思睁眼不管?” 谁料姜由点头道:“恩。我好意思。” “……” 我咬了咬牙,正准备吐出“断交”二字,姜由突然在我气鼓鼓的脸上狠狠一捏:“胖子纤,本座不过是逗你的。来笑一个,本座现在便帮你查出原因。” 姜由能够马上替我查出原因? 一抹欣喜自我眼中闪过,我故作愠怒地甩头道:“哼。你当我是卖笑的。不笑。你要帮便帮,不愿帮咱俩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老死不相往来。” 我不笑。不想姜由却大笑起来。他笑道:“胖子纤,你知不知道你生气的模样特别像受到刺激的河豚。蓝裴他果然是瞎了狗眼。” 我像河豚跟蓝裴眼瞎有什么关系? 不等我想明白,姜由伸出手臂搭在我肩上:“青梅,莫怒,本座这边带你去找真相。” 月黑风高,姜由将我带到黑漆漆的小山坡上。我不由皱眉道:“真相呢?” 姜由闻言松开他搭在我肩上的手,从衣袖中取出一信号弹。 砰! 信号弹的火光划破夜幕,姜由抬头看向夜空:“胖子纤,头顶的星星,你数到第九十九颗时,真相便到。” “幼稚!”我低骂道,却开始默数起星星来。 九十七,九十八,九十九…… 见我抬眸用质问的目光看向他,姜由唇角往上一扬,指着我的脸道:“胖子纤,你知不知道,现在你的脸上大写着两个字,幼……” 被姜由摆了一道,我一丝窘迫自我眼中闪过,我猛地一脚狠狠踩在姜由的脚背上,使得他口中的话转而变成一声闷哼。 我冷声道:“你所谓的真相呢?” 我的脚力有多大,谁被我踩,谁知道。 被痛得嘴角扭曲的姜由突然间目光一凛,看向不远处:“出来!” 黑影一闪。 借着月光,我愕然看向转瞬跪在姜由面前的女子。 我之所以震惊,并非是因为 眼前的女子有多吓人,而是因为她脸上刺有一朵妩媚娇艳的桃花! “牟姑娘……” 晓是没料到站在姜由身旁的人会是我。 牟嫣闻言抬眸看向我来,眼中亦是闪过一丝诧然。 仅是一瞬,牟嫣便又将头低低埋下:“牟嫣违背教主之命,如今唯有以死谢罪。牟嫣只求教主能够放过伏家。” 教主?! 姜由他……是溟教教主!!! 此时面对牟嫣的姜由好似变了个人一样,清俊的脸不苟言笑,浑身散发出极强的震慑力。若非我对这样程度的震慑力免疫,想来我现在也跟牟嫣一样,给跪了不说,还满眼惊慌无措。 只听姜由一声冷哼:“你自然该死。本座也不会放过伏家。” 眼中写满惊恐的牟嫣忙哀求道:“教主,是牟嫣自己隐藏身份留在伏苏身边,伏苏对一切并不知情,请教主网开一面放过伏家!” “溟教左护法违抗本座之命跑来这冬青镇做别人的贴身婢女。牟嫣,你隐藏得极好。本座竟花费了两年时间才找到你的下落。其实早在半个月前你就该死。只是本座一直好奇,到底是何原因,令你连命都不要甘愿守在伏苏身边?” 好似牟嫣怕极姜由。姜由一问,牟嫣便立即黯然回答道:“牟嫣虽是溟教护法,却终究逃不过一个情字。在牟嫣违抗教主之命,拒绝会溟教时,牟嫣便已做好在教主面前自刎谢罪的准备。牟嫣只求教主看在多年来牟嫣为溟教尽心竭力的情分上,求教主放过毫不知情的伏苏。” “尽心竭力?好一个尽心竭力。好,本座答应你放过伏苏。不过本座要知道伏苏为何要让米铺中的妇人对邱纤说谎?” 话说到这里,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姜由绕这么一大圈,是为帮我找到真相!牟嫣是伏苏的贴身婢女,除了出恭之外,伏苏去哪儿,她都跟着,自然知道伏苏吩咐米铺妇人说谎的原因。 晓是没料到姜由会提出这样的条件。牟嫣神情一怔。 见牟嫣愣神,姜由挑眉道:“怎么?左护法还是想让伏氏一家陪你殉葬?” 牟嫣回过神来,神情复杂地看了我一眼立即回答道:“公子之所以会这样做只是因为……蓝奕希不望邱纤找到真凶。” “你是说,是蓝奕让伏苏做的这一切?”我闻言错愕地蹲下身,看向牟嫣的眼睛问道。 我紧拽住牟嫣的手,此时极是想 从牟嫣眼中看出破绽。因为如果牟嫣所说的是事实,那便证明蓝奕是为了维护那个伤害我的人,费尽心思来骗我。而能够让蓝奕维护的……也只有那个人。 牟嫣同情地看向我道:“邱纤,蓝奕之所以这样做是为了不愿让你知道,想要伤害你的人是陈瑾。” 牟嫣眸光清澈并没有心虚地闪烁。但她身为溟教护法,想要睁着眼睛说瞎话于她而言并非难事。我转而看向姜由道:“姜由!她可是在说谎?” 见我紧攥着双手,眉头紧蹙,姜由将蹲在地上的我拽了起来,揉着我的眉头,沉声道:“胖子纤,她没有必要骗你。” “牟嫣没必要骗我,所以是……蓝奕他在骗我?” 一股酸涩涌上心头,我耷拉下脑袋,顿时竟有想哭的冲动。 害怕蓝奕死掉,我连夜赶去缙云山与银月蛇恶斗,可那时他所想的却是如何为了别的女人而欺骗我。 “蓝奕他明明说过不会骗我的……” 就在酸涩的眼泪即将夺眶而出的那一瞬,我的脸突然一痛。只见姜由恶狠狠地拽住我的脸说道:“胖子纤,除了被本座欺负哭之外,本座不允你为别的男人哭。不就一卖烧饼的私生子,只要你一句话,本座便帮你灭了他。” 此时我分明因被蓝奕欺骗而伤心难过,但却在听到姜由要灭蓝奕时,我红着眼,连忙说道:“姜由,我不许你动蓝奕半根寒毛。要收拾他,也是我自己去收拾!” 第39章 小兰乱流年V章 天色烟青,零星下着细雨。 苏岄打开房门,看到呆站在雨中我,诧然揉了揉眼:“姐……姐姐?” 不知自己发了多久的呆,我闻言回过神来,朝眨巴着眼睛的苏岄挥手道:“阿岄,今天天气不错,我请你去吃红烧乳鸽。” “可是……姐姐……”苏岄话音一顿,忙从房中取来伞,撑在我身旁,默了默又道:“姐姐你是不是有……有心事?” 我低头摸了摸苏岄的发顶笑道:“我一天饭吃三碗,觉睡半日,悠哉悠哉。我能有什么心事?” 苏岄一手撑着伞,一手指了指我眼下的青影:“姐姐你昨夜可……可是整宿没……没睡?” 我闻言不由扶额:“阿岄,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真相?” “姐姐,我……” 见苏岄欲言又止,我接过苏岄垫脚撑着的伞叹气道:“你猜得没错。我有心事。”因为蓝奕的事,我心烦意乱。不知该如何面对他,逼问他。如果是在女儿国,若是遇不解之惑,有太傅帮我答疑。但在这冬青镇,我不知该将心中的这份沮丧告诉谁。等我回过神来时,我已翻墙站在苏岄的房门口。 苏岄抿了抿唇道:“姐姐可……可是因为蓝家二……二老爷,而心烦?” 我诧然:“我这还没说呢。你为何会知道?” 苏岄犹豫道:“因……因为在赏文会上,阿岄发……发现,姐姐看陈家小姐时,眼……眼中写满羡慕嫉妒恨,而姐姐在看蓝家二老爷时,眼中则写……写满难以言喻的苦涩。” 我愕然:“我表现的有这么明显吗?” 苏岄闻言随即点了点头又摇头:“姐姐表现得其实并不是特……特别明显,只是阿岄观……观察姐姐特别仔细。” “连你仔细观察都能看出来,这还不是特别明显?” 我望向天空淅沥落下的下雨,默了默道:“阿岄,如果自己喜欢的人,有一天骗了你,而且是费尽心思来骗你。你会怎样?” 苏岄瞪大眼睛忙拽住我的手臂:“姐姐,你是被蓝家二……二老爷骗了身吗!” “骗了身?” 我反应过来只觉头顶上有一排乌鸦飞过。昨日我想吃,他还不给呢。转瞬想到蓝奕费尽心思只为维护陈瑾,我的心蓦地一沉。他不愿被吃,是因为他口上说待陈瑾是兄妹情,是则却是深情埋于心? 见我脸色苍白,难过地耷拉 着脑袋。 苏岄破口大骂道:“蓝奕这个混蛋竟做出如此丧……丧尽天良之事!姐姐你……你别哭,有阿岄陪着你。若是姐姐被赶出蓝家,大……大不了,阿岄照顾姐姐一辈子!” “……” 见苏岄急得眼眶通红,马上快要哭出来。 我忙道:“阿岄,不是你想的那样。蓝奕没有骗我身,他只是骗我的情。” “那还好。”苏岄长松一口气拍了拍胸口,却在下一瞬瞪大眼睛骂道:“蓝奕这个混蛋怎么做出如此丧……丧尽天良之事!” 这日清晨,我撑着伞站在雨中,将我对蓝奕的感情,还有他欺骗我的事告诉了苏岄。 “阿岄,你说如今我要如何是好?” 苏岄气愤地跺脚道:“姐姐,阿岄近日有在研制炸药。要不我们用炸药炸死这对奸夫淫|妇!” 我抽了抽嘴角,黯然垂眸道:“阿岄,虽整个冬青镇的人皆我和蓝裴空有夫妻之名,并无夫妻之实。但我现在仍旧是蓝裴的妻子,哪有资格去干预蓝奕和陈瑾的感情……” 苏岄忿忿不平地嘟着小脸道:“可是姐姐在……在感情上,身份并……并不重要啊。你想想,嫦娥最后也和吴刚在……在一起了,那个媚娘最……最后也和自己夫君的儿子在一起了。所以只要是真……真爱,姐姐不必在……在乎世俗的眼光。” 我皱了皱眉:“阿岄,你举的例子真的恰当吗?”我顿了顿叹息道:“所以你说我到底该不该质问蓝奕?不问,恐我心难安。问,恐我心难安。不论问不问,我心皆难安……” 苏岄紧咬着唇,看了看天,看了看地,再看了看花,沉吟良久后道:“要不姐姐先回……回去睡觉,这样便不……不必烦恼。此法虽非解……解决之道,但兴许姐姐一觉醒来,便能豁然开朗,顿觉男……男人算屁!根……根本不值得姐姐为其困苦心伤。” 我闻言看了看天,看了看地,再看了看花,觉得苏岄说的不无道理。 遂,点头道:“阿岄,那你继续帮我研制那炸药,有备无患。我先回去,洗洗睡。回见。” 如今天刚亮不久,从大门而入,恐被人说闲话。 于是乎,我昨日翻墙而出,今日自然是轻车熟路翻墙而入。 刚翻下墙头,余光瞄到站在不远处的人影时,我不由虎躯一震。 糟糕! 被现场抓包,我该 如何解释才好。 就是我其实是在翻墙晨练?还是说我刚才在追蝴蝶,一不小心就追到了墙外? 就在我思忖着哪个理由更靠谱时,耳边突然响起蓝奕沙哑的声音:“玉兮。” 原来站在不远处的人是蓝奕啊。 我长松一口气,下一瞬脸上却是一僵。 原来站在不远处的人是蓝奕啊! 本公主都没想好要如何面对他。 他怎么能这般冒然出现在本公主面前! 我垂眸绞着手,良久不见蓝奕有动静,不由抬头朝蓝奕所站的方向看去。 淅沥的细雨从天空坠落,蓝奕正在玉簪花旁静静地看着我。 此时他的脸比玉簪花更白,乌青的唇毫无血色,衣衫早已被雨水浸湿。一看便知他在这雨中站了许久。 见我抬眸望去,蓝奕缓缓朝我伸出手:“玉兮,你可以打我骂我,不要气坏你自己。” “……” 蓝奕开口的第一句话便轻易堵住我即将喷出口的一腔怒火。 我紧攥手,冷哼一声,咬了咬牙道:“不亏是冬青镇第一才子,能以话斩敌千人。” 蓝奕闻言摇头道:“玉兮,不是阿奕的敌人。” 想到他对我的欺骗,我苦涩地扬起一抹笑,垂眸道:“对。在你看来,我不过是空有一身力气的女糙汉。没资格做你眼中的敌人,只不过是你眼中的傻人,易骗,易忽悠。” “玉兮……” 突然间一阵药香袭来,下一瞬我便被蓝奕紧抱在怀里:“玉兮,是阿奕之过。” 就蓝奕这弱不禁风的小身板,我仅是一只手就能把他径直摁进尘埃里,随便再给他插三炷香。 但听到他沙哑中夹杂痛苦的声音,我竟连挣开他束缚的力气都没有,任由他这般紧紧抱着。 “玉兮,阿奕从未想过要骗你。” 我冷笑道:“你没有想过要骗我。你不过是费尽心思来骗我。” 蓝奕抱住我的手一僵,他沉默半晌道:“玉兮,我知那日如果被铁球砸到的人是你,待你找出下手之人兴许只是揍趴下对方。但被砸上的人却是我,待你找出那人后,你定会揍得对方只剩本条命。” 对于蓝奕的断言,我张了张嘴,却无力反驳。 诚然如他所说,我皮糙肉厚耐砸,砸伤我,我也不 会太记仇,反正我好得快。但蓝奕却不同,这一个铁球砸下来,险些将他砸进鬼门关。 在听到野郎中说若是找不来银月蛇胆汁,蓝奕就没救时,我已下定决心,定要将砸伤蓝奕之人,揍得今后生活不能自理。 见我不反驳他的话,蓝奕眼中流露出一抹心痛之色,他摩挲着我眼底的青影:“玉兮,我亏欠瑾儿太多。在得知铁球是她扔下时,我虽不愿骗你。但我没办法眼看着你去伤害瑾儿。” 蓝奕一口一个瑾儿,我站在雨中越是听到他的解释,越是觉得心凉。 竭力压抑心中翻涌的酸涩,我道:“所以在你得知真相后,你担心陈瑾会被我揍残,比担心我被银月蛇拍扁要多……得多?” 看到蓝奕张了张嘴,却无力反驳的模样,我只觉自己被淅沥的雨水淋得透心凉。 我已经不用再去问蓝奕其他。即便他对陈瑾真的只是他口中所说的兄妹情。这番情谊也已经超过他对我的爱意。 我清晰地记得,那日我连夜快马加鞭连水的时间都不愿耽搁,急急拿着银月蛇胆汁回来时,蓝奕将我的手放在他胸口。他说:“玉兮,你想要的答案,在这里。” 这般模棱两可的话,那时我却傻傻地当做这世间最美的情话,玉兮于心……简直是放屁! 我抬头,感受着坠入我眼中微涩的雨水:“蓝奕,是我向你表明爱意。但我并非是你可以用不上心的爱任意打发的乞丐。这样的爱,我邱纤不屑要。而你若是抱着这样的心态来爱我,你不配拥有让我的名字刻在你墓碑上的资格。” 蓝奕闻言苍白的脸越发不见血色。 我掰开蓝奕的手紧抱住我的手,取下手腕上的玉镯塞入蓝奕手中:“小叔叔,算我眼瞎,错看你。” 第40章 小兰乱流年V章 平躺在床上,淅沥的雨声吵得我脑仁痛,根本无法入睡。 我只要一闭上眼,蓝奕拿着玉镯,黯然站在雨中的模样便会在我脑海中晃来晃去。 再这样下去,我要疯! 我揉着脑门倏地从床上坐起身来,盘腿默念道:“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本公主好不容易集齐七件百年宝贝召唤出坈昳,来到这冬青镇历练成仙。如今我却满脑袋想的是蓝奕,我……是不是傻? 他不过是本公主生命中画上浓浓一笔的过客而已。反正他也活不长,我何须感动于他想也不想为我挡下铁球,纠结于他想了很多为护陈瑾而骗我。这些完全没必要存在的杂念只会阻碍我历练的步伐。 是了! 于我而言修仙才是人生第一要事,其他的事情都不过过眼云烟,兴许数百年后,我连蓝奕是谁都不再记得。 我不断默念着心经,竟不知自己在何时睡着。 “大夫人!” “大夫人,你快醒醒!” 当正梦到我和蓝奕一起坐在山头上看烟花时,筱三焦急的声音突然惊了我的美梦,将我拉回现实中。 见我迷蒙睁开眼,筱三忙道:“大夫人,今日是老夫人的寿辰。老夫人特意命我来寻你。” “今日是老夫人的寿辰?!”我闻言倏地从床上坐起身来,皱眉道,“为何之前没人通知我?” 透过铜镜,我看到慌忙为我梳头的筱三欲言又止道:“前几日,我本打算前来告诉大夫人,但……王夫人说她会亲自告诉大夫人。” 数次哼唧被我打断,想来定是王牡丹怀恨在心,打算让我在老夫人寿宴上出丑,所以故意不愿让我知道今日是老夫人的寿辰。 当我风风火火赶到正厅时,正好撞见王牡丹将一尊青玉佛作为寿礼送给蓝老夫人。见我突然从门口闯进来,我原以为蓝老夫人定会说我失了体统,让我再抄家书,等等……上次的家书我都还没抄。 果不其然,我刚想到这笔债,便听蓝蓉冷声道:“嫂嫂,你如今好歹也是我们蓝家的大夫人,如此失仪也不怕丢我们蓝家的脸。嫂嫂刚进府是被罚抄家规,看嫂嫂现在的样子,可是家规还没抄?” 我抿了抿唇,抬头正欲解释,却在看到白着一张脸坐在蓝蓉身旁的 某人时,脑中拟好好的说词突然一空。 见我傻杵在原地,曾经不待见我的蓝老夫人拍了拍她身旁空着的位置:“晓是前几日纤儿差点被铁球砸到,心有余悸。这几日没睡好也实属正常,过来坐。”蓝老夫人说着又看了看脸色越发苍白的蓝奕:“老二这次被铁球砸到,伤势未愈,如果不舒服的话,便先回去休息吧。” 蓝老夫人对我的维护,令我甚是惊讶。 当我坐到蓝老夫人身旁时,只听蓝奕轻咳道:“老夫人,阿奕无碍。” 蓝奕说完黯然的目光往我身上一扫。 蓝奕深邃如井的眼眸总能令我为止失神,但这一刻我用指甲死掐自己的手,告诫自己不许再去看蓝奕的眼,他的脸甚至连他的头发丝都不许再看。 此时我陡然发现,喜欢上自己的小叔叔还真是一件令人心塞之事,抬头不见低头见,甚是尴尬!!! 为避开蓝奕的目光,我转头紧盯着坐在我身旁的蓝裴。感受到我放空的目光,蓝裴抬头淡淡看了我一眼。 我愣了愣地眨巴着,这算是我见到蓝裴以来,见过他出现时最正常的一次。 见我盯着他的脸失神,蓝裴唇角微扬,轻声笑道:“纤儿,这般盯着为夫,为夫甚是觉得难为情。” 几次与蓝裴见面,我只觉这次最不难为情。这蓝裴难道有病? 顺着他的目光,下一瞬我瞬间了然。只见王牡丹绞着衣角道:“今日是婆婆寿辰,不知姐姐为婆婆准备了什么寿礼?” 王牡丹故意阻拦筱三不告诉今日乃是蓝老夫人的寿辰为的便是这一刻。 王牡丹话音一落,蓝奕轻咳道:“那日嫂嫂为准备寿礼,结果险些在路上被铁球砸伤。嫂嫂,担心阿奕的伤势,前去缙云山寻药,这份贺礼便被嫂嫂忘在了阿奕这里。”蓝奕说完,便见站在他身旁的小厮手里拿着一紫檀木盒走到蓝老夫人跟前。 在小厮打开紫檀木盒时,蓝老夫人双眸一亮,拿起里面的滴血莲花菩提手钏,瞬间笑得合不拢嘴:“还是纤儿最懂我的心。” 我见状抽了抽嘴角,滴血莲花菩提极为稀少,想要找到形状大小相同的滴血莲花菩提用来做手钏更是难上加难。和眼前的滴血莲花菩提比起来,蓝老夫人脖颈上那串星月菩提瞬间黯然失色。得到心头好,蓝老夫人又怎能不开心。 但问题来了。 王牡丹道:“这滴血莲花菩提是珍宝阁的 镇店之宝,有钱也买不到。不知月钱还不够买珍宝阁一支普通发簪的姐姐是如何买来这滴血莲花菩提的?” 这手钏是珍宝阁的镇店之宝? 抬眸看向蓝奕眼中的浅笑,我只觉心堵得慌。忙着去缙云山取银月蛇胆汁,忙着四处寻找扔铁球的凶手,所以蓝奕知道我根本不关心蓝府的事,知道我没有为蓝老夫人准备寿礼,而他则早就已经替我准备好寿礼和说辞,帮我堵住王牡丹的嘴。 这种被蓝奕看透,被他牵着鼻子走的感觉甚是令本公主觉得窝火! 我转头看向蓝老夫人忽悠道:“珍宝阁是伏苏公子的产业。伏苏公子仰慕小叔叔,满镇皆知。听闻小叔叔说想拿这滴血莲花菩提作为给老夫人的寿礼,伏苏公子便分文不取,割爱赠友。确切说起来,这滴血莲花菩提手钏算不得邱纤送给老夫人的寿礼。” 蓝老夫人诧然看向蓝奕,蓝奕连眼都不眨继续接着忽悠:“这份寿礼虽是阿奕替嫂嫂游说而来,但其中却包含着嫂嫂对老夫人的心意。” 不亏是冬青镇第一才子,这番话堵得甚好。但本公主现在不想再领这份情,我道:“婆婆,这份寿礼并非我忘在小叔叔那里而未拿回来。这滴血莲花菩提手钏在我拿到的那日,小叔叔因此而受无妄之灾甚至见血,可见是不祥。所以邱纤并未打算拿这串滴血莲花菩提手钏作为婆婆的寿礼。” “这……” 谁会在自己寿宴上收下一份不祥之礼,蓝老夫人闻言一怔,虽眼中流露出不舍,却还是将手钏放回檀木盒中,转而看向我道:“既然如此,不知纤儿到底为我准备了什么寿礼?” 在来的路上,我便已经想好。我拍了拍手:“筱三,拿上来。” 听到我的吩咐,早已站在门口的筱三满气喘吁吁抱着一块松木上前。 见筱三怀里抱着一块松木,王牡丹震惊地大张嘴巴,转瞬笑道:“姐姐,你这是何意?没来得及为婆婆重新准备新的礼物,也不至于随手从路边搬烂木来做婆婆的寿礼。” 诚然如王牡丹所说,这松木是我刚才经过后院时,灵机一动从松树上砍来的。 无视王牡丹奚落我的模样,我道:“筱三,拿刻刀!” 一炷香之后。 “好别具匠心的木雕!”当我收起刻刀时,耳边响起蓝老夫人的称赞。 此时我面前本只配拿去生火的松木此时已变成一尊栩栩如生的木雕,而我所雕正是 蓝老夫人在菩提树下虔诚礼佛的模样。 “邱纤”的双手擅长打虎,而我的双手擅长用小刀捣腾各种小动物的尸体。如此举一反三,雕刻与我而言要比作诗简单得多。而且这木雕的构思,是我当年为送母皇四十大寿冥思苦想整整一宿所想出来的。只不过当年送母皇的寿礼是用蓝田暖玉所雕,而现在换成松木,我随便再将雕像上的脸也换了换。 我将木雕递到蓝老夫人跟前:“祝老夫人福如东海长水流,寿比南山不老松。” 虔诚向佛之心彰显于众,我又以松木喻其不老。接过木雕蓝老夫人脸上的笑容比起刚才更加灿烂:“纤儿,你这份寿礼我甚是喜欢。来,这是婆婆赏你的。”蓝老夫人说着从手腕取下玉镯欲给我戴上。 怎么蓝家的人动不动就喜欢送人手镯…… 即便此玉镯非彼玉镯,甚至比起蓝奕之前送我的玉镯要差很多。 唯恐自己看到此玉镯思及彼玉镯,从而想起蓝奕,我忙推脱道:“此玉镯乃老夫人心爱之物。邱纤不能要,指不定哪天一抬手一不留神便砸碎玉镯。若是老夫人真想奖赏邱纤,不若教邱纤做同心烧饼。” 我此话一出,在场之人皆是一怔。 蓝老夫人回过神来,开心地拉着我的手,认真打量着我的脸道:“看来定是老爷在天有灵。纤儿啊,在你嫁来我们蓝家之前。你分明又胖又丑,除了会上山打虎,一无是处。如今短短数月你便已瘦得简直像换了一个人,不但成为今年的桃花美人,甚至还在赏文会上以一句‘我花开后百花杀’惊艳全场。如今为我亲自雕刻寿礼不说,而且还想学做同心烧饼。” 蓝老夫人说罢,意味深长地看到蓝裴一眼:“裴儿,像这般肯冒性命之险从山匪手中将救回来,费尽心思只为能配得上你的好儿媳,你莫要再辜负。” 比起往日蓝裴见到我时的愤怒,此时他竟静静地看向我道:“这要看她能不能学会做同心烧饼。” 不过一个烧饼而已。 我连绿茶饼都能做,同心烧饼又岂会难得了我。 听闻蓝老夫人愿意教我做同心烧饼,我也懒得去解释,他的亲儿子没那么大的脸值得我不顾性命去救他。 我道:“只要婆婆肯教我,我定不让婆婆失望。” 如今我最不想见到的人便是蓝奕,他伤势未愈,照理说他早就该回房休息。结果等到开宴,也不见他有要离席的意思。 蓝奕坐在我正对面,抬头便能撞进他黯然的眼。纵是一桌的美味佳肴也勾不起我半分食欲。 见我呆望着碗中的米饭,不动筷,身旁的蓝裴夹了一块红烧乳鸽到我碗里:“邱纤,我心知你是为我而瘦。但你若再继续瘦下去,便会瘦成二弟那样,距离被风吹走已经不远。” 见我依旧呆望着碗中的米饭,不动筷,蓝裴顿了顿又道:“你尝尝看这红烧乳鸽,这可是二弟亲手做的。你不是总喜欢去五味居吃红烧乳鸽吗?二弟亲手做的红烧乳鸽可要比五味居的更加美味。” 我端碗的手不由紧了紧,想起蓝奕曾说过要亲手做红烧乳鸽给我吃。 我努力想要忽略蓝奕的存在,然而蓝裴这丫却偏偏不断在我耳边提起蓝奕。 我抽了抽嘴角,随手拿起蓝裴放在我碗中的红烧乳鸽塞进他嘴里:“你吃。” 第41章 小兰乱流年V章 自从蓝老夫人寿宴之后,蓝奕便彻底从我视线中消失。但小厮每日三顿送来的红烧乳鸽是闹哪样!!! 除了每日三顿的红烧乳鸽之外,还有蓝裴送来的绫罗绸缎,金银首饰,胭脂水粉。 用蓝裴的话来说,我现在素面朝天,一袭黑衣,就像是在为他守寡。而蓝老夫人最近也时不时叫我陪她喝茶。为不让自己发呆想起蓝奕那张如同吊死鬼般难看的脸,我尽可能不给自己闲下来的时间。见蓝老夫人越看我越顺眼,越看我越不顺眼的蓝蓉不由吵着要我抄之前欠下的家规。 蓝老夫人闻言想了想说,蓝裴早上有两个时辰会在书房看书,便让蓝裴教我练字。最开始我和王牡丹都是反对的。我反对是因为我每次看到蓝裴时,都觉得特别扭。王牡丹反对的理由便再明显不过,她不愿蓝裴的时间,蓝裴的书房,蓝裴的人被我所霸占。 然而我还没来得及说出拒绝的话,不是何时站在我身后的蓝裴突然道:“邱纤,从明日开始,你便来书房习字。” 晓是近日雨声太扰人,半夜我总是难以入眠,只得呆望着房梁默念心经。 翌日当我顶着青影,去到侯琴苑书房时,蓝裴正衣冠楚楚地拿着书端坐在桌案前。 听到脚步声,蓝裴抬起头来,目光落在我脸上时,皱了皱眉。他放下书道:“若是半夜一个人睡不好,从今日起你便搬回侯琴苑来。” 因为一晚没睡好,尚未完全清醒的我闻言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见我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蓝裴噗呲一声轻笑:“邱纤,你不是在做梦。从今日起,你便可搬回侯琴苑和为夫同床共枕。” 如果不是我最近食欲不振,今日没吃早饭,估计现在我已吐了蓝裴一脸的红烧乳鸽。 与蓝裴同床共枕,我还不如陪老虎睡! 我忙摆手道:“不必。我一个人住挺好的。我本就睡不好觉,有人在我旁边打呼,我更加难以入睡。” 蓝裴闻言抽了抽嘴角道:“邱纤,我睡觉从不打呼。” 我诧然道:“你怎会知道?” 蓝裴张了张嘴,最后选择沉默。为彻底打消掉蓝裴不切实际的想法,我转而忽悠道:“我爹爹说我曾经和娘亲一块睡觉时,因为我睡觉好动,曾一脚将我娘亲踢下床,还她因为闪到腰,在床上整整躺了近半个月。那个……老夫人还等着抱孙子,你的腰现在不能出问题。更何况,你不过是因为一纸 婚书被逼娶我为妻。你不必因此对我履行夫妻之实。” “邱纤我……” 见蓝裴打算继续废话下去,我打断他的话道:“一日之计在于晨,你到底还教不教我习字?” 这日通过蓝裴的心细教导,我不仅学会写自己的名字,还学会写蓝家所有人的名字,包括蓝奕。 “邱纤,你这个‘奕’写得极好。” 不知自己对着笔下的字望了多久,听到蓝裴的夸奖,我回过神来,顿时将笔下的宣纸揉作一团扔进放废纸的竹篓里。看向蓝裴眼中投来的诧然,我放下笔道:“饿了。想吃饭否,我请你吃南罗巷的孜然烤鸭!” 蓝裴神情一怔,继续诧然地望着我:“你不是喜欢吃五味居的红烧乳鸽吗?” 红烧乳鸽真的很烦好不好!!!我闻言深吸一口气道:“红烧乳鸽吃腻味了。现在想吃鸭。你去不去,不去我找别人……” “去!” 我话音未落便听蓝裴忙应道。 梅雨淅沥沥,长街烟色起。 此时我撑着伞和蓝裴朝前走在去往南罗巷的路上。 “阿嚏!” 听到蓝裴开始接连不断打喷嚏,我不由朝站在我身旁的蓝裴看去。 原本出门时,我和蓝裴各自撑着伞,结果走到中途,蓝裴的伞却被树枝挂破,为不被雨淋湿,只好来我伞下避雨。 看到如今已成落汤鸡的蓝裴,我抽了抽嘴角,这才发现自己下意识和蓝裴拉开距离。他往左走一步,我便往左走两步,我的伞根本没有为他挡住雨。 见蓝裴一脸无辜地朝我眨巴着眼,我顿时心生愧疚,将伞递给蓝裴:“要不你来撑伞。” 我以为蓝裴定会报复我,以我之道还施我身,结果往左继续走两步的我却并未因蓝裴只走了一步而淋到雨。我诧然抬头时,只见蓝裴依旧狼狈地站在烟雨中,而此时他却展开长臂将伞挡在我的头上。 见我诧然地盯着他,蓝裴不自在地抬头看向长街上匆匆走过的行人道:“我其实……很喜欢淋雨的感觉。” “哦。”我点了点头,不去识破蓝裴烂得毫无新意的借口,我伸出手道:“既然如此,把伞还我。” 我和蓝裴冒雨来到南罗巷时,发现全天十二个时辰无休的酒楼竟在关闭的木门上写着:“东家有喜,暂时休业。” 吃不着孜然烤鸭,我皱了皱眉 看向浑身滴水的蓝裴道:“要不我们去聚雅阁喝莲藕龙骨汤?” 然而我和蓝裴走到聚雅阁时,发现聚雅阁门口也贴着告示:“东家有喜,暂时休业。” 伏苏他……若是有喜早已传遍冬青镇每一个角落,不知有多少少女哭晕在茅房中…… 我抽了抽嘴角,转而朝四周望去,只见一抹白影突然从街角闪过。 难道会是他? 我沉吟半晌,故意提高声音:“蓝裴,要不我们去桥边的小铺吃臭豆腐。” 等我和蓝裴来到桥边时,那卖臭豆腐的老板正在关门,我忙撑着伞上前道:“老板,我们是来吃臭豆腐的。” 老板看了一眼我又看了一眼站在我身旁*的蓝裴道:“今日俺家有喜,不做生意。” “喜事,什么喜事?”我疑惑地问道。 “我……”年过六旬的老板闻言一愣,想了想道:“俺家老婆子给俺生六胎!” 说罢砰地一声,关上店门将我和蓝裴拒之门外。 上次来此吃臭豆腐的时候,我分明看到这老头唤一白发苍苍的老妪做“老婆子”。让我相信一个六旬的老妪能够生六胎,比我相信宋玉折晴天不举,雨天无力还难。 由此看来,我便更加确定我和蓝裴吃不着饭是有人故意为之。而这人除了他,便只能是他! 见我气鼓鼓的攥着手,执伞站在雨中。身旁的蓝裴默了默道:“要不回家,我做烧饼给你吃。” 我嘀咕道:“气都气饱了,还吃劳什子的烧饼……” “你说什么?”没听清我发闹骚,蓝裴问道。 哼!他是不愿我和蓝裴一起吃饭? 如今他在本公主眼中是比路人更加疏离的小叔叔。别说和蓝裴一起吃饭,就算和天王老子一起吃饭,他也管不着! 我愤然道:“还吃什么烧饼,回家我熬姜汤给你喝!” 蓝裴愣了愣,乌青的唇角随即扬起一抹笑道:“好。我们回家。” 回到蓝府后,在去厨房之前,我匆匆往蓝奕屋中走去。然而尚未走到门口,便听到里面传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蓝奕喜欢赏竹,所以屋中的窗户总会半开着,让院中的翠竹能够在抬眸间映入他眼中。蓝奕正背对着我站在屋中,透过半开的窗户,我看到此时的蓝奕跟回府时的蓝裴一样浑身都在滴水。 果然是他耍手段阻挠本公主在外面 吃饭! 怒火中烧,就在我正欲离开窗户的位置推门而入时,我却看到蓝奕解开他那复杂的腰带,脱去湿衣。蓝奕白皙的后背转瞬暴露在我眼前,那日被铁球砸伤的淤痕并未消退,被他白皙的肌肤衬得更加触目惊心。 愠怒的我却在看到蓝奕后背的伤势时,心中的怒火转瞬被浇灭,取而代之的则是隐隐的心痛。 这样弱不禁风的蓝奕曾经却冒着险些被砸死的危险为我挡铁球…… 我紧攥着手,抑制着自己想要上前紧抱住眼前这一吊死鬼的冲动。却听屋中突然响起蓝奕的声音:“玉兮,是你站在外面吗?” 心咯噔一沉。我尚未发出声音,他为何会知道我站在门外? 我忙捏着鼻子道:“二老爷,我是筱三。” 屋内的蓝奕闻言默了默道:“玉兮,筱三会自称奴婢,而并非自称我。” “……” 被蓝奕识破,我傻站在窗边,陷入沉默。 蓝奕轻咳两声唤道:“玉兮?” “恩?” 过了半晌,蓝奕再次唤道:“玉兮?” “恩?” 没有继续脱裤子的蓝奕就这般僵着身子站在屋中轻唤着我的名字。这一刻,我便傻傻地站在窗边,回应他每一声轻唤。望着他单薄瘦削的后背,我不由自心中冒出念头,希望他便这样唤着我的名字直到天荒地老。 但这样的想法却终止于蓝奕倾然朝地上倒去的那一刻。 “蓝奕!” 我慌忙推门而入,险些左脚踩右脚扑倒在蓝奕身上。之前蓝奕背对着我,我看不到他的脸。 此时见静静躺在地的蓝奕脸色发青,我真恨不得猛揍上他一顿,然而……我却又舍不得。 “蓝奕,你醒醒!”我极是心疼地将蓝奕紧抱在怀里,颤抖地轻拍着他的脸唤道。 第42章 小兰乱流年V章 “玉兮……” 见蓝奕缓缓睁开眼唤我的名字,我提到嗓子口的心这才落回原处。 我长松一口气,突然间,抱住蓝奕的手竟被他反握住。蓝奕可怜巴巴地将我的手放到他胸前:“玉兮,阿奕这里……好痛。” 我欲甩开蓝奕的手,岂料他却将我的手握得更紧。 对于蓝奕的束缚,我完全可以用力挣脱,但我却又怕自己如果使用蛮力的话会伤到他。 我蹙眉道:“放手!小叔叔如果觉得胸痛,可以去找包治百病的野郎中。” 蓝奕闻言却并没有要放手的迹象,他垂眸默了默道:“玉兮,野郎中治不了相思病。” “哦。是吗?那你去找陈家小姐治治看。再不济去百花楼也可以。” 蓝奕神情一僵,他不要脸地说道:“玉兮,这世上能够为阿奕治好相思病的只有你。” 我忍不住一声冷笑:“蓝奕,你之前费尽心思骗我。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的鬼话。你文才不错,还是省着精力拿去骗陈家小姐的好。快放手,我还要去给蓝裴熬姜汤。” 岂料蓝奕不要脸地继续说道:“阿奕不放。阿奕不愿看到自己所爱之人……和他人谈笑风生,为他人洗手作羹汤。” 我继续冷笑:“小叔叔,你凭什么?蓝裴才是我的……” 我尚未反应过来,口中的话便被蓝奕冰冷的薄唇给堵住。他一手将我的手按在他心口处,一手捧着我惊惶无措地脸轻柔地摩挲。 这一瞬间我脑中一片空白,竟忘了推开此时占我便宜的混蛋。比起之前蓝奕温柔缱绻的吻,这一回蓝奕吻得极是霸道,犹如狂风骤雨一般袭击着我唇齿间的每一寸角落。 如此凶猛的势头。 蓝奕这是……要吃了本公主的节奏? 这一念头自我脑中闪过,我竟还有一些小激动是怎么回事?! 初见蓝奕时,本公主傻傻地认为蓝奕是一个惹人怜的病秧子,他看淡生死,无欲无求。但现在本公主发现自己大错特错,错的离谱! 此时他原本摩挲我脸颊的手缓缓往下游走,这……哪里还是我眼中曾经那个无欲无求的小叔叔! 对于蓝奕,和他相处的时间一长。本公主便越发觉得蓝奕就像是一团我看不清的迷雾。如今我极是确定当初参加桃花宴时,是伏苏故意放水,才让我成为桃花美人。 因为我事 后问苏岄在第一关时的是水还是酒的时候,苏岄立即肯定地说是辛辣无比却又带着淡淡桃花香的美酒。蓝蓉便不用问,看她当时脸颊通红的模样便知道,她喝的是酒。也就是说,很有可能当初喝到白水的人只有我一个。 而第二关,伏苏竟用一只听从他命令的花鹦鹉来挑选作品。也就是说只要伏苏让那花鹦鹉选我,那花鹦鹉定会听从主人的话。难怪当时花鹦鹉选我的时候,一脸嫌弃的模样。至于最后一关就更明显不过,要打开铜锁于我而言简直跟吃饭一样简单。 但我跟伏苏公子萍随相逢,素未谋面。他不可能会无缘无故帮我,所有通过伏苏帮我的人定是和伏苏交好的蓝奕。更何况桃花妖那日蓝奕在我比赛期间蹲了两个时辰的茅房,而我则发现隔着薄纱看台上站着除了伏苏与牟嫣之外的第三个人,并且那人掩于薄纱后的身形与蓝奕极其相似。 眼前的蓝奕曾不着痕迹地帮我,亦是不着痕迹地骗我。 如果不是得到姜由的帮助,如今我定是被蒙在鼓里的傻缺,什么也不知道。 此时面对蓝奕,我总会由生出一种被人卖了还帮他数钱的无力感。 蓝奕对陈瑾的维护如此赤露露地摆在我面前,但如今我心里却还是想要相信蓝奕所说,他对陈瑾并非男女之情,我……是不是傻? 口中的空气被蓝奕拼命掠夺,在我快因为蓝奕霸道的吻而窒息时,蓝奕这才不舍地离开我的唇。他一手指天,一手将我的手继续摁在他胸前:“玉兮。阿奕对天发誓,此生除了玉兮之外,从未对其他女人动过非分之念。过去不会,今后更不会。如违此誓,必遭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我闻言抽了抽嘴角,他的病根无药可治,早就是双腿跪进棺材之人。 被蓝奕吻得双颊通红的我气鼓鼓地瞪着他冷哼道:“你这誓发与不发,于你而言,并无区别。”被病痛折磨而死,也算是不得好死。以前我曾看到一本修仙的书上说,人这一生在二十八岁之前经历的是上一世的福报,二十八岁之后则经历的是这一世的福报。如今蓝奕二十五岁就快入黄泉,也就是说蓝奕上一世定做了丧尽天良的坏事,以至于这一世全用在赎罪上,自幼便忍受病痛的折磨。 我本是在气蓝奕总是能够轻而易举地忽悠我,然而一想到蓝奕是在用他所剩无几的性命在忽悠我,我的心突然一软,看向他黯然垂下眼眸的模样,便发不了火。 蓝奕默了默又道:“玉兮,若是阿奕此生有负于你 ,便罚阿奕来生来世,生生世世,如今生这般受尽病痛折磨,不得好死。” 玉兮,若是阿奕此生有负于你,便罚阿奕来生来世,生生世世,如今生这般受尽病痛折磨,不得好死…… 蓝奕的话宛如惊天鼓声在我脑中回响。 我直直盯着蓝奕瘦削严肃的脸,眨巴着眼,过了半晌,回过神来,连忙堵住蓝奕的嘴道:“赶紧收回手,把你刚才说的话吞回去。你知不知这九天之上真住有神灵。此誓一发,你便真的生生世世不得好死了!” 听到被我捂住嘴的蓝奕连连发出支吾声,我忙松开手又道:“赶快告诉神灵,你刚才发誓时,脑子不清醒,一时口误,并未想过要以生生世世作为哄我的代价。” 蓝奕凝望着我却道:“玉兮,举头三尺有神明。阿奕句句发育肺腑,并非脑子不清醒,抑或口误。”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蠢!这一世的折磨便够你受的!生生世世,永无尽头的折磨,岂是你能够承受的?” 见我柳眉紧蹙,怒瞪着她。蓝奕一声轻叹,眸光深邃地望向我道:“若能得玉兮真心,蠢上一世,蠢上生生世世又何妨。但玉兮为何就不肯信阿奕定不负你?” 祸从口出,此时我恨不得猛抽蓝奕的嘴。却在听到蓝奕的话后,神情一怔。 为何不肯信他定不负我? 我想也不想道:“因为你骗我。” 蓝奕却道:“玉兮,若是有一日你的亲人,伤害了我。你心知我因气愤,定会报复你的亲人。你可会像我这般费尽心思,阻挠你去寻瑾儿泄怒?” 蓝奕他说得挺有道理的。等等…… 我抿了抿唇道:“为何你之前不肯跟我坦白,兴许你告诉我真相之后,我便不会去揍陈瑾。” 蓝奕眸光深邃地盯着我,摩挲着我气鼓鼓的脸庞:“若是我当初将这一切都告诉你,你的反应也会如那日一样,不会信我对陈瑾感情仅是兄妹之情。玉兮会因此而难过,而我不愿玉兮难怪,我只愿每日能够看到玉兮唇边灿烂的笑,还有脸颊上若隐若现的梨涡。要怪就只能怪,我爱的玉兮太聪明,能够轻易识破我的骗局。玉兮,对不起。你能不能……不要让阿奕的心继续痛下去?” 蓝奕顿了顿又道:“阿奕明知自己是将死之人,却自私地想要将玉兮绑在阿奕身边。阿奕明知现在玉兮见到我便会心烦难受,但得知玉兮和大哥近日走得极近甚至打算一同外出吃孜然烤鸭 时,阿奕没办法控制自己不去阻止玉兮和大哥一起吃饭。玉兮,你可知你每逢吃到好吃的东西,唇边的笑便如漫天星辰般明媚灿烂,令人再也无法移开眼。阿奕不愿玉兮那般颠倒众生的笑被大哥所看到。” 我闻言不由在心里暗暗为蓝奕竖起大拇指。 不愧是冬青镇第一才子,口中的情话比蜜还甜,听得我竟忍不住落下来泪来…… 眼泪顺着脸颊滴落在蓝奕手背上,手足无措的蓝奕慌忙擦拭着我眼角的泪道:“玉兮别哭,一切都是阿奕的错。阿奕任由你处置,只求玉兮不要再哭,不要再……甩开阿奕的手。” 还颠倒众生的笑? 想来也只有眼前这个看似聪慧过人,见我落泪却紧张得跟傻子一样的蓝奕会费尽心思来骗我,会发毒誓来哄我。 我抽了抽鼻子道:“我不甩开你的手,你快放手。” 蓝奕闻言另一只替我擦泪的手一僵,他黯然垂眸道:“玉兮不答应阿奕,阿奕便不放手。” 我道:“我答应给蓝裴熬姜汤的。” 蓝奕道:“我已经命人熬了姜汤送去侯琴苑。” 我愕然:“所以我回府后,你便已得知我在去厨房之前,来了你这里?” 难怪他刚才背对着我却知道站在窗外的人是我,或者……更确切来说是他故意将窗半开着的! 这蓝奕心思到底是有多深!! 本公主竟又被他给算计了!!! 见我发愣,蓝奕竟用那种微哑微醉拉着尾音的调调在我耳边道:“若是玉兮愿为我熬姜汤的话,阿奕便放手。” 竟用我最难以抵抗的声音来撩拨我,这是犯规好不好!!! 果然从不知情为何物的我便这般没骨气地在蓝奕的甜言蜜语中丢盔弃甲,红着脸支吾道:“那你先放手……” 第43章 小兰乱流年V章 将蓝奕抱上床为他盖好被子后,我满脸通红匆匆跑去厨房,为蓝奕熬姜汤。 厨房中四处弥散着烟火味,看向瓷罐中不断冒出水汽的姜汤。我紧捂着温度丝毫不减的脸颊,脑子里不断回响着蓝奕指天许下的誓言,还有他在我耳边的轻语。 仅是一想起来,我仿佛还能感受到蓝奕吐纳在我耳垂上的热气…… 这混蛋为何能够轻易地掌握本公主的喜好,将本公主吃得死死的!!! 站在厨房里又羞又窘的我不服气地狠狠跺了跺脚。 等到我端着熬好的姜汤,正欲离开厨房时,却差点撞上突然出现在厨房门口之人。 “老夫人?” 为避免撞上蓝老夫人将姜汤泼在她脸上,我忙往后退了一步。蓝老夫人则看向我道:“刚才去裴儿那里撞见你命家丁送去的姜汤,后来去偏院没看到你,我便猜你还在厨房中。纤儿,你怎么还在熬姜汤?” “我……”我想了想忽悠道,“之前和蓝裴一起出去时我也淋了雨,虽说我身体壮实,喝完姜汤能够以防万一。” 蓝老夫人道:“这样啊。那你快喝。喝完,去我房间,我让你拥有做同心烧饼的资格。” “真的吗?”我端着姜汤眼前一亮。 几天前,蓝老夫人虽已答应教我做同心烧饼,但她却说需要时间准备。我原以为这不过是蓝老夫人不愿真的教我做同心烧饼而找的借口。 喝完原本熬给蓝奕的姜汤后,蓝老夫人领着我去到她的房间,并让我将双手放入装有小鱼的浴缸中。听到她的解释,我这才明白她说需要时间准备的意思。 蓝老夫人说,制作同心烧饼最基础的是需要一双光滑细腻的手,用这样肤质嫩滑的手来和面,做出来的烧饼才能够有最好的口感。而我的手满是老茧比鞋底还粗糙,连做同心烧饼最基础的条件都满足不了。但好在,她自幼博览群书,知晓一种快速去死皮的方法。 蓝老夫人说罢,就像是一只高傲的老孔雀,将自己的双手抬到我面前:“这双手虽比不得你们这些年轻人光滑细腻,但至少没有老茧。” 诚然如蓝老夫人所说,她的手虽然肤质暗黄,布满细纹,但却完全不像一双曾经做过近三十年烧饼的手,根本看不到老茧。 见我盯着她的手背一脸惊讶,蓝老夫人笑道:“只要你将手放入这鱼缸中泡上两个时辰,你的双手便会变得跟我一样,再无老茧。 ” 竟有如此神奇之事! 本公主忍了这双糙手五个月零七天,不想今日终于能够重获玉手! 一抹明媚的欣喜自我眼中闪过,我闻言忙将双手放入鱼缸中。 我看向蓝老夫人笑道:“如果真的能够去除手上的老茧,别说泡两个时辰,泡两天两夜都没问题……” 我信誓旦旦的话音刚落,脸上的欣喜不由一僵。 按耐不住嘴角抽动的我忍不住大笑道:“老夫人,真……真要在这鱼缸里泡……上两个时辰吗?哈哈……” 鱼缸中,小鱼啃噬我老茧的感觉就像是有人用羽毛挠我的掌心。 这般酸爽的痒……别说两个时辰,就半盏茶的时间我都忍不了。 “哈哈哈……老夫人,好痒……” “哈哈哈……老夫人,救命啊……” “哈哈哈……老夫人,要不我们再换一种办法去老茧……” 见我五官扭曲笑出眼泪来,坐在窗边喝茶的蓝老夫人抬眸淡淡看了我一眼道:“除非砍掉你这双手,再无第二种能够去掉你手上老茧的办法。再或者,你可以选择放弃学做同心烧饼。” 让我放弃修仙? 不成不成!绝对不成! 自从今日蓝奕在我面前发过毒誓后,我便更更更加执着于修仙! 如果说我以前修仙是为朱颜不老,拥有永恒的生命。那么现在我则是为朱颜不老,拥有永恒生命的同时,和蓝奕来一场仙鬼情未了! 晓是因为知晓三界的存在,所以对于蓝奕会在不久的将来翘辫子这件事,我看得并不严重。只要他在临死之前答应在奈何桥边等我,待我成仙之后,我再去奈何桥边寻他便是。 左手仙籍,右手蓝奕,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这样两全其美的策略岂非妙哉! 我如斯想着,又将自己从鱼缸里冒出来的双手死死摁了回去…… 我欲成仙,快乐邱纤。 酸爽的痒自我双手掌心直击心灵,我一边浑身抽搐大笑,一边放肆流泪,紧紧攥着脚趾头,抱着希望和梦想,终于撑过两个时辰非人的折磨。 在看到自己比豆腐还要白皙光滑的双手,我心中油然生出好似征服三界的成就感。 “老夫人,我的手……” 见我挂着两行辛酸泪,激动得话都说 不出来,从耳朵里取出棉花的蓝老夫人道:“纤儿,今日我也被你折腾得够呛,你先回去吧。等明日婆婆再教你同心烧饼的做法。” 今日我也被这缸鱼折腾的够呛,除了用这双白皙光滑的手摸摸蓝奕的脸之外,再无精力去学做烧饼。 我随即点头如捣蒜:“婆婆说的是。” 不知用这双光滑的手去摸蓝奕的脸会是何手感? 在离开蓝老夫人的房间后,我蹦跶着三步并作两步来到蓝奕的住处。 我抽了抽鼻子,尚未推开门便闻到里面孜然烤鸭的香味。 之前一直不觉得饿,而在闻到烤鸭香这一瞬,我下意识咽了咽口水,觉得自己现在能够吃下一整只老虎! “小叔叔。” 当我推开门看到放置在桌上的六盘孜然烤鸭,三坛女儿红时,我不能不再次强调,知我者蓝奕也! 听到动静,正单手支颐坐在桌边发呆的蓝奕不由抬眸朝我看来。 此时蓝奕已经重新换上干净的白衣,乌黑如瀑的长发并没有束起而是随意披散在身后,他纤薄的唇边微扬起一抹弧度,举手投足间尽显慵懒华贵。 等等…… 为何我会将慵懒华贵这一词用在蓝奕身上?这么多年来,我仅用这一词形容过我的二妹,邱钚旳。 蓝家在冬青镇的产业再大,也不过是卖烧饼的。照理说蓝奕可以有书生气,药气,烧饼气,但绝不可能有与生俱来的贵气。 “玉兮?” 我的思绪突然被蓝奕打断。 “昂?” 蓝奕已不知何时走到我跟前,我刚一张嘴,他便径直将一只鸭腿塞入我口中:“傻站在门口作甚。” “唔唔……” 见我口中塞着鸭腿不能说话,蓝奕唇边的笑意更浓,他牵着我将我领到桌前坐下,转而用我最喜欢的调调在我耳边说道:“如今玉兮的手又软又滑就像是这世间最令人爱不释手的丝绸,让阿奕恨不得牵上一辈子不放开。” “咳咳……” 被鸭肉噎到,我满脸通红,一阵轻咳。 在我来蓝奕住处的路上,我便已经想好,届时我定要像今日蓝老夫人在我面前展示她的双手那样,犹如一只高傲的小孔雀,将自己的双手摆在蓝奕面前,聆听他的赞美。如今我还没来得及铺垫,蓝奕便已心领神会直接夸起我来。 蓝奕他真不是住在我肚子里的虫吗? 在我朝酒坛瞄去的那一瞬,一杯盛满女儿红的酒杯已出现在我面前。 抬头看向蓝奕眼中宠溺的笑意,我再度质疑,蓝奕他如果不是我肚里的虫,那便定是他拥有看穿人心的异能!!! 蓝奕眸光灼灼看向我笑道:“玉兮不急,我们慢慢吃。” 自从来到冬青镇,我便不愿像过去面对皇宫大臣那般,将对方的话在心中细细思忖一番。 我一口牛饮下蓝奕递来的酒,点了点头。以为蓝奕所说的“我们慢慢吃”是字面上的意思。 结果竟是…… 蓝奕不断夹起孜然烤鸭送入我口中,在喂饱我之后,竟眨巴眼看向我道:“玉兮,阿奕也很饿。” 蓝奕说完瞄了一眼盘中剩下的孜然烤鸭。 绕了这么一大圈,蓝奕难不成是想我喂他吃孜然烤鸭? 捕捉到蓝奕眼中闪过的一抹精光。我不由联想到那日我塞了一块红烧乳鸽进蓝裴嘴中的情景。 “玉兮……” 见我发怔,蓝奕竟用如同小狗受到委屈时的眼神可怜巴巴地看着我。 我道:“你可是在为我上次塞了一块红烧乳鸽进蓝裴口中而吃醋?” 蓝奕闻言,委屈的小眼神一怔,半瞬后黯然垂下眼眸,幽怨地说道:“阿奕没资格吃醋。” “……” 竟在本公主面前装怨妇!这蓝奕肚子里到底装有多少坏水! 我不就上次生气的时候,说他不配拥有将我名字刻在他墓碑上的资格,现在他竟揪住机会在我面前黯然神伤。 我深吸一口气,本打算起身回偏院洗洗睡,却在抬头撞入蓝奕眼中的落寞时,心一软,转而拿起剩下的鸭腿送到蓝奕嘴边:“喏,张嘴。” 我本如同蓝奕之前喂我那般喂他。结果后来,在蓝奕可怜巴巴的小眼神和甜死人补偿命的情话双重攻势下,我很没骨气地改用嘴来喂他…… 第44章 小兰乱流年V章 夜空如洗,月华如练,这夜在喂蓝奕吃饱孜然烤鸭后,他把玩着我白白嫩嫩的手道:“玉兮,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我闻言瞅了瞅窗外的月色。这三更半夜的,蓝奕他要带我去哪里? 花前月下,*短。出于好奇和内心荡起的小激动,我很不矜持地点头道:“那走吧。” 见我如此爽快的回答,蓝奕勾起一抹浅笑,摸了摸我的发髻:“玉兮,难道不问阿奕要带你去何处?” 我笑道:“不问才更有神秘感。” 蓝奕神情一愣,转而道:“玉兮说得甚是。” 这夜,蓝奕带我来到紫水坡,最后牵着我停在一处山洞前。 蓝奕带我来山洞作甚? 我伸长脖子朝周围看了看。如今已是四更,附近除了笼在月光中的野花野草,连头野兽都没有。蓝奕到底带我来这里看什么? 我诧然眨巴着眼,抬眸看向蓝奕瘦削的脸庞。此时他的脸庞半隐于阴影之中,使得他的脸看上去不似平日那般瘦削,在光影的衬托下竟说不出的俊美。 也就是说蓝奕若能长胖些。他其实是一美男子?! 这个时候,我呆望着蓝奕,不由在心中庆幸他一直以来是遭人嫌弃的病秧子。 不然,以蓝奕的才情,勾人的声音,再加一个丰神俊逸的外貌,定能成为冬青镇第一美男!伏苏,宋玉折等人恐怕只能靠边站。 思及至此,我不由伸手捧住蓝奕的脸,嘀咕道:“还好你是吊死鬼,而并非冬青镇第一美男。” 被我细腻光滑的双手捧住脸,蓝奕眸色一暗,声音变得略微有些沙哑:“玉兮,你说什么?” 我回过神来,眨巴着眼支吾道:“我是说……这周围黑漆漆的,什么东西也没有。难道小叔叔是带我来做羞羞的事情?” “咳咳……” 月光下,蓝奕咳得满脸通红。想到他今日与蓝裴一样淋过雨,我忙一边替他顺气,一边用手去探他额头的温度。 我诧然:“小叔叔,你没发烧啊。” 蓝奕却咳得越发厉害…… 蓝奕边咳,边解释道:“玉兮误会了。阿奕……没有那个意思。” “没有啊。”我有些失落地垂下眼眸,却听一阵空灵旷远的埙声在我耳边响起。 我蓦地抬眸,只见一袭白衣胜雪的蓝奕正拿着陶埙站在光影 相交的位置。我看不清他的轮廓,却能清晰地看到盛于他黑眸中的星辰。 这样的蓝奕是我第一次见。 使得我脑中不由冒出一句曾经所背的古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伴着空灵旷远的埙声,只见不断有宛如点点星光的萤火虫从山洞里飞出来,围绕在我和蓝奕身旁,就如同一场从天而降的萤火雨。 蓝奕他……竟能用埙声引出萤火虫!!! 幽幽萤火照亮蓝奕瘦削的脸庞。 蓝奕的脸清晰地出现在我面前,然而我却突然觉得蓝奕仿佛是一座我所触手不及的琼楼玉宇。 仿佛无论我怎样朝着他靠近,都无法真正拥有他。 “小叔叔……” 陡然生出惶恐之感,我蓦地扑进蓝奕怀里,紧抱住他。 因我突如其来的动作,自蓝奕指尖溢出的埙声戛然而止。 鼻翼间萦绕着自蓝奕身上所撒发出的淡淡药香,我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蓝奕怀中的温度,蓝奕身体的僵硬…… 察觉出我的反常,蓝奕诧然道:“衣衣?” 坈昳曾说,在这里历练的三年等同于在女儿国过三天。 古人黄粱一梦,便是梦中已过数十载,梦醒不过半盏茶。 冬青镇属于姜国。可在九州,我从未听说过姜国的存在。 在被坈昳送来这里的第一天,我便有怀疑过自己是在坈昳编织的梦境里…… 自从发现自己喜欢上蓝奕后,我便越发不愿相信自己是在一场梦里。 三年后,我能接受化作一缕游魂在奈何桥等我的蓝奕,却无法接受这一切不过只是一场梦,而蓝奕只存在于我的梦里。 将自己的头紧贴在蓝奕胸膛前,听着他不怎么强劲有力的心跳声,我闷声道:“小叔叔,我害怕……” 知道我除了怕鸡之外,还怕鬼。误以为我此时是在怕鬼,蓝奕轻柔地拍了拍我的后背:“玉兮,有我在。别怕。” 我闻言不禁脱口而出:“小叔叔,你可会永远都在玉兮身边?” 感觉到蓝奕的身体又是一僵,回过神来的我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我正欲解释,蓝奕却道:“小叔叔不会永远在玉兮身边。” 见我蓦地抬起脑袋,满眼愕然地看着他。 蓝奕勾起一抹笑道:“玉兮 ,阿奕不管在哪里。这颗心永远会在玉兮身边。我不是你的小叔叔,我只会是你永远的阿奕。” 永远到底有多远? 漫天萤火下蓝奕凝望着我的眼,用撩拨人心的声音道:“玉兮,叫我阿奕,我便会永远陪在你身边。” 蓝奕他到底是真实存在的,还是说他只是我的一场梦? 陷入深思的我被喷洒在我耳根的热气拉回眼前。 我再度伸出手捧住蓝奕的脸,用最深情的声音唤道:“阿……奕……” 我认真摩挲着蓝奕的眼,蓝奕的眉,蓝奕的唇,将这张脸刻入我心中。 因为此时此刻我清楚地知道,不管蓝奕是否真的存在。我都已经无法阻止自己不去爱他…… 翌日醒来,我正准备去找蓝老夫人学做同心烧饼,便见伺候在蓝老夫人身边的丫鬟急急跑来偏院告诉我说,做同心烧饼所需要的桂花黑糖只有蓝家烧饼总店才有。让我先跟蓝裴一起去总店拿了桂花黑糖,再去找她。 “大夫人,大老爷正在前厅等你。” 我应了一声,正准备去大厅。丫鬟却唤住我欲言又止道:“大夫人,你……要这样去见大老爷?” 我闻言顺着丫鬟的视线看去,只见自己的裙角上沾满泥巴。 晓是昨晚雨停后,我和蓝奕去紫水坡看萤火虫时沾上的。我皱了皱眉道:“你先去前厅告诉大老爷,等我换身衣裳便去见他。” 我脱下脏衣,打开放衣裙的木柜,目光落在蓝裴送我的五彩石榴裙上,正欲拿黑衣的手突然一顿,不由想起蓝裴之前说我穿黑衣就是在为他守寡。 为不给蓝裴找膈应,我便挑了放在底下那件蓝裴送我的五彩石榴裙,顺便涂了些不太惹眼的胭脂水粉。 等我收拾好自己,去到前厅时,蓝裴正坐在桌前垂眸品茶。 “蓝裴,可以走了。” 蓝裴闻言在抬起头看向我的这瞬,噗的一声,将口中的茶水喷了出来。 这……什么情况? 我眨巴着眼看向正直直盯着我的蓝裴道:“是不是这样的妆很难看?”有了上次蓝奕委婉地告诉说我的妆特别丑的经验,对于蓝裴此时的反应,我其实有一定的承受能力。 除了蓝裴夸张地喷茶之外,站在他身旁的丫鬟也夸张地长大嘴巴。 我敢赌一车黄瓜,如果丫鬟刚才也有喝茶的话,她定也会 因为我特别丑的妆,而喷茶。 这冬青镇的人到底懂不懂美的定义! 自尊心再次受到打击,我抿了抿唇道:“要不我洗把脸再过来……” 我话音未落蓝奕打断我的话道:“这模样勉强看得过去。我们走吧。” 刚才看到我时,蓝奕的表情都夸张到喷茶,现在却说勉强看得过去…… 蓝裴他难道良心不痛? 见蓝裴起身,一副打算走的样子,丑了二十二年的“邱纤”也不在乎多丑这一刻。 于是我便顶着被大家认为特别丑的妆跟蓝裴出了蓝府。 这日我和蓝裴走在路上,和以前一样,总是有人对我指指点点。 刚来冬青镇那会儿,对于这般有辱本公主颜面的行径,本公主极是恼怒,甚至还会抡起拳头故意上前吓跑对本公主指指点点之人。 而现在,对于他人的闲言碎语,本公主已习以为常。 但这日奇怪的是,平日大街上见到我就像见到瘟疫一样赶紧让路的路人,今日去像是吃错药一般故意往我身上靠。 “邱纤!” 见一青衣公子突然一个假摔朝我怀里扑来。 腰被人揽住,一股大力猛地将我一拽,我便毫无防备地被蓝裴紧抱在怀里。 “邱纤,你可有伤到?” 不是我所熟悉的药香,我下意识挣扎开蓝裴的怀抱,看向以狗啃泥的姿势摔在地上的男人道:“我没事。只是……我们好像遇见碰瓷的。” 好似被摔傻,碰瓷男跌坐在地上,也不急着污蔑我和蓝裴撞倒他,而是瞪大双眼指着我道:“你……你是邱纤?!” 听碰瓷男这么一吼,围观的路人竟跟碰瓷男是一样的反应。 众人道:“你……你说她是邱纤?!” 第45章 小兰乱流年V章 晓是蓝裴对碰瓷的极为痛恨,这日他竟对跌坐在地上,呆望着我的碰瓷男一顿狂揍,逼着碰瓷男承诺说再不会往我身上撞,否则浑身长疮流脓,五马分尸而死。 见碰瓷男被他揍得吐血,哭着发誓。我不由凑到蓝裴身旁,拍手道:“蓝裴,今日是我见过你数次以来,你最威武的一次,像这种碰瓷男就该揍。刚才若不是你已经开揍,我都准备撸袖子。” 蓝裴闻言抽了抽嘴角,脸色变了又变。他轻咳道:“今后你见我的机会定会多起来。” 我闻言点了点头。 如今我每日辰时都会去蓝裴书房习字,见他的机会自然会多。 拿到桂花黑糖,蓝裴道:“我送你回府。” 晓是蓝裴在同我客套,我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孩,认识回府的路。” 蓝裴闻言默了默道:“那……万一你又撞上碰瓷的,该如何是好?” 原来蓝裴是在担心有人撞上我讹蓝家的钱啊。我一手抱着桂花黑糖,一手抡起拳头道:“碰瓷的撞上我这打虎的拳头,无疑以卵击石。安啦,吃亏的肯定不会是我。” 这时恰巧店里的掌柜捧着账本来找蓝裴,我丢下话道:“回见。” “哔哔之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坦然接受路人异样的眼光,我抱着黑糖哼着歌,按照往常的习惯走到蓝府后院的矮墙下。 等等,似乎哪里不对? 我猛地往我脑门上一拍。 是了!今日我光明正大出府拿黑糖,并非偷偷上街溜达,自然不用翻墙回府。 正当我准备收回视线,朝大门走时,不由瞥见站在不远处矮墙上的一抹白影。 我眼中一喜:“小叔叔……” 我话音未落,在看到那抹白影转过身来时,我唇角的笑意一僵。 在这冬青镇以喜欢穿白衣而闻名的有两人,除了蓝奕,便是此刻站在矮墙上,如同看到杀父仇人一样看着我的陈瑾。 之前险些用铁球将我砸伤,如今还敢理直气壮地瞪着我。 她丫的到底要不要脸!竟还站在蓝府矮墙上偷窥蓝奕! 陈瑾此刻所站的位置,正好能够看到蓝奕的书房。 别问我为何会知道。 因为我也这样偷窥过蓝奕数次…… 不待我冷哼,陈瑾居高 临下地看着我,抢先冷哼道:“邱纤,纵使你现在瘦下来有了几分姿色。蓝奕也不是你能配得起的。” 所以她前半句是在夸我? 我欣喜地摸了摸自己的鹅蛋脸,不想我顶着丑丑的妆,陈瑾竟还说我有几分姿色。 看向陈瑾眼中的羡慕嫉妒恨,我得意地扬起头:“恰巧蓝奕就是喜欢这几分我有你没有的姿色。我配不配得上蓝奕,不是你这个外人说了算。” 陈瑾闻言眼中的羡慕嫉妒恨转而被一抹黯然所取代。 我一边欣赏着陈瑾脸上的忧伤,一边拿出素油纸包中的黑糖嚼着吃。 这感觉竟比我一拳打死老虎还要爽! 半晌后,陈瑾突然抬眸冷笑道:“外人?邱纤,你以为你自己真的了解蓝奕?蓝奕他不过是给了你,他想要你了解的模样。你对他一无所知,竟好意思在我面前提外人。” 我嚼黑糖的牙一顿,蹙眉道:“你说人话。” 陈瑾继续冷笑:“邱纤,你之所以听不懂。那是因为你在蓝奕面前,永远都只是外人。你可知为何冬青镇首富伏苏对蓝奕的话言听计从?你可知你和蓝奕被困在黑风寨时,你脸上的伤为何总能在翌日醒来消肿?你可知你为何能够轻易在缙云山找到银月蛇?” 陈瑾为何会知道我在黑风寨所发生的事? 对于陈瑾连续抛出的质疑,我心中一怔。 伏苏之所以会对蓝奕的话言听计从,是因为他仰慕蓝奕的才华。 在黑风寨时,我被封飒扇肿的脸,翌日之所以能够好起来,是因为坈昳在帮我解惑答疑的同时,顺便施法帮我减轻了痛苦。 我之所以能够轻易在缙云山找到银月蛇,是因为野郎中极是细致地告诉了我银月蛇的所在之处。 可是…… 就算仰慕蓝奕的才华,在赏文会上,伏苏也不用在蓝奕坐下之前自己先坐下,在蓝奕起身之后再起身。有话欲对蓝奕说时,并非将蓝奕唤到更前,而是主动走到蓝奕身边。那种看似随意的举动,却隐约夹杂着恭敬。特别是伏苏看蓝裴眼神,甚是微妙! 以坈昳这般张扬的仙性,做过好事定会留名。但后来他却对帮我疗伤答疑之事只字未提,完全不像他的风格。 野郎中虽告诉了我银月蛇的具体位置,但他整日呆在医馆看话本,又从何得知银月蛇在何处? 见我张了张嘴,却无力反驳。 陈瑾唇边嘲讽的笑意更盛:“邱纤,我只能告诉你,银月蛇的位置是我告诉野郎中的。至于另外两个问题的答应,你可以自己猜,抑或去问蓝奕。不过我敢保证蓝奕定不会告诉你真相。他只会告诉你……想要你知道的真相。” 陈瑾丢下话,白影一闪便消失在我眼前。 陈瑾她……竟会轻功?! 这一瞬,我傻望着陈瑾消失的方向,因从陈瑾口中所得知的信息量太大,我不由抱着素油纸包,一口一口吃着里面的黑糖,久久回不过神来。 不知过了多久,素油纸包中的桂花黑糖已被吃光,我蓦地抬眸朝着附近的山头跑去。 半盏茶后,我气喘吁吁地站在山头上,看向自我头顶飘过的黑云大喊道:“坈昳,你给我出来!!!” 喊声过后,只剩一片寂静。 我不禁怒道:“坈昳,你若在不滚出来,待本公主回到女儿国后,定碾碎你的真身埋进牛粪里!” 这一回,我话音一落,脑海中便响起砌马吊的声音,坈昳忙道:“我的大公主,我连裘裤都快输没了,你还来添什么乱。” 我默了默道:“我只是想问你,蓝奕他……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八万!” 听到坈昳的喊声,我额头两侧青筋暴跳。 坈昳忙道:“我的大公主,我送你来冬青镇是为完成任务,不是放你来谈情说爱的。你是九州女儿国大公主,虽行事过于随意,但却并非傻缺,自幼便懂得察言观色。你怎么来到冬青镇后,便跟瞎了一样,连身边的人都看不清?” “我……”我耷拉着脑袋,抿了抿唇道:“想来……我是被蓝奕这块柴猪油蒙了心。” “碰!” “……”我紧攥着手道,“坈昳,我知道你现在很忙。你只用告诉我,蓝奕他可是有事情瞒着我?” 坈昳一声轻叹:“大公主,上头有规定。在修仙历练中,不能给你任何提示,就算与任务无关也不行。否则历练就算失败。我劝你,还是莫要将心思放在蓝奕身上。完成任务才是你呆在冬青镇上的意义。” 我黯然道:“真的不能告诉我吗?” “也不是不可以。你若想在得知答案后,两眼一闭,双腿一蹬,回到女儿国的话。我也是可以告诉你的。” “那你还是专心输裘裤吧。” “……” 坈昳深吸一口气,“你现在心情不好,我不跟你一般计较。东风!” 乌云渐渐至我头顶飘远,我漫无目的地在山坡上乱走,脑子里不断回响着陈瑾今日对我说的话。 这个时候,我终于能够理解,为什么有人会傻到掩耳盗铃。分明已经判断出蓝奕有事瞒着我,却希望自己的判断不过是误判。 这个时候,我才发现其实我并非没有察觉出端倪,只是从我初见蓝奕开始,我便被蓝奕这块柴猪油蒙了心,下意识选择去信他。下意识认为他不过是暴发户家的私生子,就算肚子里的水深了些,也翻不起浪来…… 我就这般呆呆地坐在路边望着天,看着云卷云舒,看着日落月升,从未有过的迷茫,从未有过的不知所措。 “玉兮!” 待蓝奕提着灯笼找到我时,我正蹲在一座孤坟旁边。 过去我极是怕鬼。但今日不知怎的,我竟对着一座孤坟说了一宿的话。我只觉自己此刻的心特别乱,不想听到任何人说话,我只想静一静,静静地自言自语,静静地唉声叹气。 “玉兮是你吗?” 此时被我抓乱的长发罩在我脸上,穿得衣裙又并非蓝奕送我的黑衣。 一时间,蓝奕认不出我也很正常。 我道:“不是。” 蓝奕的脚步声离我越来越近,下一瞬我便被他紧抱在怀里。淡淡的药香萦绕在我鼻尖,熟悉的心跳声在我耳边响起,半晌后,蓝奕道:“玉兮,瑾儿她……对你说了什么?” 任由蓝奕紧抱着我,我低头看向他拿在手中的灯笼,闷声道:“我刚才看到这灯笼是从山下飘上来的。”我从未想过我眼中的病秧子竟会轻功。 蓝奕闻言抱住我的手一顿,我听到他不怎么强而有力的心跳声突然漏跳一拍。 第46章 小兰乱流年V章 蓝奕轻缓的气息喷洒在我脑门上,遂松开揽在我腰间的手,抬起我的下巴。 此时他幽深的黑眸中映出我苍白的脸庞,他道:“玉兮,不要问可好?” 蓝奕的一句话转瞬堵住在我喉中翻滚的千言万语,脑海中不由再次回想起陈瑾所说:“外人?邱纤,你以为你自己真的了解蓝奕?蓝奕他不过是给了你,他想要你了解的模样。你对他一无所知,竟好意思在我面前提外人。” 陈瑾知道蓝奕的秘密,可他却让我不要问…… 在发现蓝奕会轻功的那一刻,我便确定在黑风寨时,每日夜里替我解惑上药之人并非坈昳,而是眼前的蓝奕。 我直直盯着蓝奕的脸:“所以……在你看来我是外人吗?” 蓝奕拥着我的手紧了紧,他沉声道:“玉兮,你不是。” 我闻言蓦地从蓝奕怀中挣脱,看向此时满眼写着无奈的他:“蓝奕,我自幼不服管教,肆意妄为,在发觉自己喜欢上你之后,便不管不顾将这份情意倾诉于你。诚然,我并非厚颜无耻之人,你不回应,我自会死心。可你偏偏又说将我放在了心上……我承认,每个人心中都会藏有秘密。你有,我同样也有。只是我的秘密,这周围的人皆不知。而你的秘密,陈瑾知,伏苏知,兴许连野郎中都知,唯有我不知。这样的感觉会让我觉得自己很傻。” 蓝奕沙哑道:“玉兮……” 我打断他道:“你等我把话说完。” 我顿了顿又道:“陈瑾今日说的那番话无非是为给我添堵。恭喜她,成功地让我坐在这孤坟旁堵了一宿。蓝奕,有人笑我丑,有人笑我壮,有人笑我大字不识,有人笑我高攀蓝裴,我都不曾伤心过。因为这些,我并非打心眼在意。可你却是不同。这样的感觉,会让我觉得很难受。分明说我住在你心里,却不知你心中的秘密。不知也就罢。偏生还遇到别的女人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我邱纤活这么大,还是头一回撞见别的女人嘲笑我,我却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束手无策。蓝奕,你说我该拿你……如何是好?” 晓是提着灯笼大半夜满山找我的关系,蓝奕苍白的额头满是细汗。 蓝奕眸光越发深邃,眼中的无奈转而化作一抹心疼。 突如其来的劲力将我带入他怀中,我尚未反应过来,蓝奕的吻便如暴风骤雨般袭来。 末了,他眼中带着恳求与挣扎:“只要玉兮能够原谅阿奕,要杀要剐,阿奕任凭玉兮处置 。” 被蓝奕吻得七荤八素,心知自己舍不得放下他,我叹息道:“反正你也活不长,对于你苦守的秘密,我姑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我这人好奇心重,特别是对自己喜欢的人,如果你答应我,在你翘辫子之前,告诉我你的秘密,我便原谅你。” 蓝奕闻言一怔。 我生在帝皇家,又怎会不知,有的人甚至于是他的子孙后代需为皇族背负不为人知的秘密。我又何尝看不出来,蓝奕之前送我的那只玉镯并非凡品,怕是在我女儿国也稀罕得紧。 见蓝奕不语,我不由薄唇紧抿,还以为蓝奕临死也不愿告诉我,他背负的秘密,却见他伸出修长的小拇指,宠溺地凝望着我笑道:“玉兮,我们一言为定。” 我僵硬的唇角微扬,用自己的小拇指紧勾住蓝奕的:“一言未定。若是反悔,冬青镇的蓝奕下辈子便投胎做大王八!” 这日,蓝奕并不知道,在孤坟旁蹲了一宿的我,其实早在他提着灯笼像鬼般飘着来找我时,我便硬气不起来,因为那一刻,我是相信他真的在乎我…… 被蓝奕领回蓝府时,天边已亮出一抹鱼肚白。 “蓝裴……”见站在门口来回走来走去的蓝裴,我诧然道:“你这是……在晨练?” 听到我的声音,蓝裴脚步一顿,蓦地转头朝我的方向看来,眼中满是欣喜。 “邱纤!” 在蓝裴朝我扑来那一瞬,突然一股劲力将我拽到一旁,堪堪避开蓝裴的“袭击”。 蓝奕出手的速度极快,当我回过神来,扑了个空的蓝裴险些一个踉跄跌坐到地上,而蓝奕则站在距离我一步开外的位置。 这便是蓝奕真正的实力? 我抽了抽嘴角,不由觉得自己叫他吊死鬼极是特贴,因为他的速度和鬼有得一拼。 险些跌了个狗啃泥,蓝裴站稳后忙走到我身旁,一番打量后,厉声道:“你昨日一整天都去了哪里?” 在我回来的路上,我便已想好说辞。我故作郁闷耷拉下脑袋道:“昨日在回府的路上我一时嘴馋便偷吃了一块桂花黑糖。哪知这桂花黑糖好吃得紧,我便没忍得住,等到回过神来,素油纸包中的桂花黑糖便已全部祭了我的五脏庙。老夫人让我去拿黑糖,这桂花黑糖还没拿回府便被我吃光,传出去岂不是又成了笑话。之前听你说这桂花黑糖是从隔壁夏光镇买回来的。我见天色还早,便思忖着去夏光镇买些回来,不想 却在山中迷路。” 蓝裴闻言长眉皱了皱,竟端出长辈训话的架子来:“你一大姑娘独自上山,若是遇上野兽该如何是好?” 我道:“一拳打死。” 恍然想起我能一拳打死猛虎,蓝裴又皱了皱眉:“那若是遇上山匪呢?” 我道:“一拳撩翻。” 恍然想起我能打倒封飒,蓝裴又皱了皱眉:“那你就没想过自己会在山中迷路?” 我道:“如果想过,我就不会饿了一宿。” “你……”蓝裴内伤的揉了揉脑仁,摆手道:“你先回房休息,我让筱三给你端锅粥来。” 在山上蹲了一夜,又走了好几里路,早就想平躺,我闻言忙回了偏院。 关上窗户,我刚脱去外衫,准备抱着香枕梦周公,便听到推门声。 还以为是前来送粥的筱三,我抱着香枕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了起来,却在看清站在屋中之人,神情一怔。 身着一袭月牙白袍的姜由正抱臂站在屋中,狭长的凤眸噙着一抹痞笑。 见我盯着他,姜由勾唇笑道:“胖子纤,本座穿白衣可是比你那小叔叔更风流倜傥?” 我闻言上下打量起姜由来。 姜由面若冠玉,气宇轩昂,一袭绣有银丝暗纹的月牙白袍勾勒出他近乎完美的身材。如果说蓝奕穿白衣像吊死鬼的话,姜由穿白衣就像是邪教教主。等等,他好像本就是邪教教主来着…… 我抽了抽嘴角道:“你们两者没有可比性。” 姜由诧然:“为何?” 我抱着香枕盘腿坐在床上,朝姜由甩去一记白眼:“因为情人眼里出西施。”说出这一典故,我豁然开朗,猛地往脑门上一拍道:“过去我一直不解为何会有人喜欢病怏怏的施夷光,甚至还将她的病态视为一种美。如今我终于知道,不管她有没有病,像不像吊死鬼,在她喜欢的人眼中便是最美!” 不见我从客观角度承认他比蓝奕更风流倜傥,姜由皱了皱眉,冷哼道:“你这是哪家的歪理?” 我道:“范蠡家的!” “……”姜由随即一声长叹:“那施夷光便是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的典型。你可知她最后被自己心心念念的情郎沉于太湖中?” 我诧然抿唇道:“戏里不是说范蠡弃了一世富贵荣华,和施夷光避世隐居,从此过上神仙眷侣的生活吗?” 姜由忽闪身而至,往我额头上一弹:“戏里说的你也信?那不过是世人化唏嘘为寄托的一种手段。哎,本座与你扯这些作甚。蓝奕已是双腿跪进棺材里的人,与其将心思放在这短命鬼身上,不如换一个风流倜傥能够陪你携手到老的人来爱。”姜由说着,痞痞地朝我眨了眨眼。 我瘪嘴道:“本姑娘就喜欢烟花。” 姜由眼中闪过一抹茫然:“烟花?什么是烟花?” 我解释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这一辈子太长,指不定会发生什么变故。万一哪日野郎中就捣鼓出治疗蓝奕绝症的秘方来?再万一我哪日走在路上,不慎踩到香蕉皮,撞到石柱上一命呼呜?所以我这人目光远却不盼长远,只惜眼前人。” “你这榆木脑袋……怎就听不懂人话?”姜由气呼呼地说道,转而直直盯着我,就在我被他盯得头皮发麻时,他叹了声气,“胖子纤,蓝奕此人并非你所想的那般简单。他……不适合你,也绝非你的良人。还是趁早忘了他,不然到最后受伤的只会是你自己。” “他并非我所想的那般简单?难道……你知道他的秘密?”不想连姜由对蓝奕的了解都比我多,我忙起身拽住姜由的手臂,讨好道:“竹马,看在你我多年的情分上。你快告诉我,蓝奕他到底背负着怎样的秘密?” 第47章 小兰乱流年V章 姜由凤眸微挑,凑到我跟前痞笑道:“嫁给我,本座便告诉你。” “……”我抽了抽嘴角,“能不开玩笑吗?” 姜由耸了耸肩,眼中闪过一抹失落:“胖子纤,关于蓝奕的秘密,本座不能告诉你。” 我不解道:“为什么?” 姜由道:“因为本座曾发过毒誓。不过呢,本座可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要找的姑娘,本座已经帮你找到了。” “哦。”听到姜由的好消息,我并不觉欣喜,满脑子想的唯有蓝奕的秘密。 他到底有何不能告诉我的秘密? 为何姜由会说他并非我的良人? 我盯着姜由,脸上写满疑惑。 听到门外响起的脚步声,姜由轻叹道:“胖子纤,看在多年的情分上,本座言尽于此。你赶紧收心,要是实在找不到称心的男人,本座杀了蓝裴勉强娶你便是。” 说罢,姜由身形一闪,转瞬消失在窗外。 这日,我因吃完黑糖不敢回府而夜宿山头的传闻传遍蓝府的每一个角落。蓝老夫人得知后,不但没有罚我抄家规,甚至还命丫鬟送来一大坛桂花黑糖,并让我睡饱觉之后,再去寻她学做同心烧饼。 我抱着香枕再度平躺在床上。 本公主并非他人三言两语能够左右之人,虽姜由今日这番话说的诚恳,但本公主更加相信自己的直觉。 就算蓝奕是江洋大盗的儿子,本公主爱的是他的人而并非他的身份。 思及至此,我安然闭上双眼,陷入睡熟。 “玉兮……” 迷蒙中,有人用冰凉的指腹在我脸上划来划去,好似在勾勒我的轮廓。突然间,一块桂花糕落在我唇上,我下意识张开嘴准备吃,一股淡淡的药香便在我口中弥漫开来,于是乎夹着药香的桂花糕开始在我口中钻来钻去,我想咬却没咬到…… 桂花糕,哪里逃! 我蓦地睁开眼,只见蓝奕苍白的脸近在咫尺,他深情地吻着我,墨黑的双眸深不见底。 我这是……在做那种梦吗? 我拍了拍蓝奕冰凉的脸庞,见他除了吻我之外不曾有多余的反应。 所以……我真是在做那种梦! 激动的光芒自我眼中划过,本公主早就想将蓝奕吃干抹净,不想今日终于在梦中逮到机会!!! 果然是梦,眼前的蓝奕丝毫不见平日的温润,反而给人的感觉竟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霸道。 蓝奕捧着我的脸吻了许久,却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就在我准备化被动为主动时,蓝奕蓦地将我紧抱在怀里,我从不知晓蓝奕竟会有如此大的力气,仿佛要将我揉入骨血中一般。 额前感觉到蓝奕炽热的吐纳,吃痛的我回过神来,方觉眼前的一切并不是梦。 察觉出蓝奕的异样,我闷声道:“阿奕,你今日可是吃错药了?” 蓝奕紧拥着我,却并未回答。 寂静的屋内,我唯能听见蓝奕混乱的心跳声。 良久后,我道:“阿奕?” 蓝奕应道:“阿奕在。” 我道:“阿奕?” 蓝奕道:“阿奕在。” 我唤了许久,蓝奕便应了我许久,直到我突然停下来,默了默道:“阿奕,你可是有心事?” “玉兮……我刚才梦到再也找不到你,再也看不到你。”蓝奕声音沙哑地说道,听得我心惊之余油然生出一股暖意。难怪他会突然出现在我房中,对着我又是亲又是抱,生怕我转瞬消失不见。 想到蓝奕说他定活不过三年,我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就像哄小孩般说道:“阿奕,我答应你,不会让你找不到我,看不到我。不过哪天你若弃我而去的话,你必须在奈何桥上等着我来寻你。” 蓝奕闻言将我抱更紧,耳边响起他笃定的声音:“阿奕,定会在奈何桥边等着玉兮。” 清晰感受到蓝奕此时的害怕不舍,快被蓝奕勒断肋骨的我却并未挣开他的怀抱,仍旧他这般紧紧抱着。 蓝奕是因我会突然消失不见而感到害怕,所以唯有我紧紧在他怀里,他混乱的心跳声才能渐渐恢复如常。 此刻相拥无言,却胜过千言万语。 不知过了多久,蓝奕突然道:“玉兮,阿奕想看你曾经说过的烟花。” 我诧然:“烟花?” “恩。”蓝奕抬起我的下巴,深邃深情的眸光紧锁在我脸上,“玉兮曾说烟花虽短暂却美得刻骨铭心,阿奕对其甚是好奇,想要看看……” 在女儿国时,逢年过节我便会发烟花,但我却从未做过烟花。 不过转瞬想到自己和蓝奕一起坐在山头上看烟花的画面,我便有了制烟花的动力。我道:“听说两日后,便是相爱之人共赏花 灯的乞巧节。那日我带你去看烟花可好?” “好。”蓝奕勾起一抹满足的笑,再度吻上我的唇。 若非想到蓝老夫人还等着我睡醒后去做同心烧饼,我真真舍不得放开蓝奕的唇。 蓝府厨房。 我依葫芦画瓢,学着蓝老夫人的动作做烧饼,但奇怪的是蓝老夫人烤出来的烧饼是甜的,而我烤出来的却是苦的。 我拿着苦烧饼,皱眉不解道:“老夫人,这是为何?” 蓝老夫人闻言笑道:“纤儿,同心烧饼易学却不易做。这做同心烧饼的秘方讲究的是心境,不曾知相思苦离别痛,就做不出渴望莫相思莫离别的甜烧饼。要做出甜的同心烧饼并非你所想的那般简单,婆婆只愿你这辈子都只能做出苦的同心烧饼来。” 蓝老夫人说这番话时,她的双眸中不禁闪过泪光。 我道:“老夫人可是想起公公了?” 蓝老夫人拿起她所做的同心烧饼,咬了一口,细细品味。此时她眼中不见平日的清冷高傲,仅是落寞和痛苦。 这一刻在我眼前的不是高高在上的蓝老夫人,而是一个思恋亡夫的老妇。 为阻止眼泪落出,蓝老夫人闭上眼,哽咽道:“这二十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再为自己当年的冲动而后悔。” 若蓝老夫人当初不哭闹着寻死,蓝勋便不会被她误杀。但像蓝勋这种背着自己的妻子,在外面与比的女子有染之人,在我看来死一万次也不为过。 我道:“老夫人,若是当年蓝老爷未亡,想必如今的你定成怨妇。爱之切,怨之深。正是因为蓝老爷被你所误杀,以至于这么多年来,你的愧疚多过于怨恨。人之生死,上苍自有安排,蓝老爷虽死在蓝老夫人手中,想来也定是上苍的安排。你无心,有何来之过。况且蓝老爷已故多年,这份愧疚也该到头,放自己出牢笼,便能得见晴天。” 我随即夺走蓝老夫人手中的同心烧饼,将自己做的塞到她手中:“纤儿也愿婆婆今后都只能做出苦的同心烧饼来。” “纤儿……” 蓝老夫人闻言蓦地睁开眼,只见一滴晶莹的眼泪还是从她眼角落了出来…… 不管做出来的烧饼到底是甜的还是苦,反正都一样是同心烧饼。这个时候我本应该抓紧时间完成第四个任务,但想到自己已答应蓝奕两日后陪他看烟花,我便只好将任务放一放,先制出烟花再说。思忖着苏岄喜欢捣鼓奇奇 怪怪的东西,翌日天未亮我便拽着苏岄陪我在山头上捣鼓烟花。 “姐姐,烟……烟花真有你说的那般漂亮吗?”见我被尚未制成功的烟花熏得满脸漆黑,苏岄忐忑的问道。 “自然有。我何曾骗过你?火折子给我,赶紧站远些,姐姐让你见识见识传说中的烟花……” 砰地一声,硫磺味四溢,我突然眼前一片漆黑。 一阵急急的脚步声传来,耳边响起苏玥惊慌的哭声:“姐姐,你……你受伤了!” 除了眼睛刺痛之外,手臂也有灼痛之感。我闭上眼睛道:“阿岄莫哭,替姐姐弄些清水来。” “姐姐,我这……这就去!” 不过一会,急急跑开的苏玥便用荷叶弄来清水。在用清水洗了洗眼睛后,虽刺痛感仍在,勉强睁开后却已经能够看清周围的事物,以及哭红眼的苏岄。 我摸了摸苏岄的发顶笑道:“阿岄莫哭,姐姐没瞎。趁着还有时间,咱们继续捣鼓烟花。” 阿岄小心翼翼掀开我被炸烂的衣袖,一边用清水帮我清洗伤口,一边连连摇头:“姐……姐姐,阿岄不看烟花了。” “嘶。”我吃痛地皱了皱眉,却固执道:“那可不行。我已对阿奕许诺,明日要让他看到烟花。我皮糙肉厚,这点皮外伤算不得什么。”我撕下衣角的布料包扎在手臂上,又开始专心往竹筒里放硫磺,黑炭…… 第二日清晨,砰的一声炸响,只见尚未亮透的天空,绽放出一朵流光四散的烟花。 “我终于成功了!” 我欣喜地跳了起来,连忙摇醒靠在树下已经累得睡着的苏岄:“阿岄,快看!这便是传说中的烟花!” 第48章 小兰乱流年V章 被我摇醒的苏岄抬头望向天边,两眼转瞬发直。她指着天上我连放七发的烟花越发结巴:“姐……姐姐……这好美!” 我得瑟地叉腰道:“可有美得惊心动魄?” 苏岄连连点头。 我又道:“可有美得刻骨铭心?” 苏岄继续连连点头。 不想本公主这辈子还能做出烟花,仿佛感觉自己已经征服三界,我不由仰天大笑。 但苏岄看完烟花后,却转瞬将目光移到我脸上,她道:“姐姐,你……现在脸好黑,头……头发也被烧焦了。” 我料到自己此时的模样定很狼狈,却没料到会狼狈得跟大街上乞丐别无二致…… 当苏岄手抖地从怀里拿出菱花小镜时,我简直想找个麻袋将自己的脸罩起来。 菱花小镜中,我脸黑如墨,右边的长发烧到齐耳的位置,蓝裴送给我的衣裙也已破烂不堪。 我对着菱花小镜,揉了揉脸,庆幸道:“还好这张好不容易瘦下来的脸没伤着。” 在山头埋好烟花后,我本打算和苏岄去五味居大吃一顿,结果却被苏岄硬拽去了染香楼。 听到名字时,我原以为是那种地方。苏岄闻言涨红脸,忙摆手解释说,染香楼是专为女客梳发,整理妆容之处。 不想冬青镇还有这样的地方! 苏岄是染香楼的常客,正跪坐在木案前焚香的老板见苏岄挽着我进来,老板忙唤了染香楼手最巧的妆娘:“难度甚高,你且用心些。” 妆娘瞅了瞅我,沉吟道:“分明是个美人胚子,不过是脸被炭给熏黑,头发被柴火烧焦,连这一身衣裙也给毁了。”妆娘顿了顿,“姑娘,你是用火药炸了厨房吗?” 不想这妆娘看人还挺准的,我抽了抽眼角,苦笑道:“算是吧……” “一身的糊味,你且随我来,在池子里泡个花瓣浴,我再给你上妆梳发。”妆娘说着将我带到一处雾气氤氲的水池旁。 为制烟花忙了一宿,这个时候能在温水中泡一泡,本公主简直快要幸福得哭出来。 “嘶。”忘记自己手臂上还有伤,在没入水池那一瞬,我吃痛地皱了皱,低头看向被炸掉几小块肉的手臂。 我抬起手臂,自言自语嘀咕道:“看样子是要留疤。‘邱纤’对不起,本公主没有保护好你的身体。不过呢,你的虎背熊腰在我的努力下如今已成了窄 背小蛮腰,就算是将功抵过。你莫要怪我哦……” 晓是温水太舒逸我又太累的关系,我靠在水池边,说着说着竟睡着了。 “姑娘,你醒醒。” 听到耳边响起的声音,我蓦地睁开眼,眼前却是一片漆黑。 什么情况? 我用力眨了眨眼,定睛朝周围望去,便透过袅绕雾气,看到蹲在水池旁的妆娘。 “姑娘?” 见我呆望着她,妆娘将一袭红艳似火的罗裙递到我跟前:“这是苏姑娘刚才去锦绣庄买来的。” 苏岄趁这会功夫,竟去给我买来一身衣裙,而且还是我最喜欢的红色!果然是冬青镇第一好姐妹! 穿上衣裙,我坐在铜镜前,因为眼睛痛,便闭上眼,任由妆娘在我脸上头上捣鼓。 “姑娘,你看看可还满意。” 待我睁开眼时,我瞪大双眼,看向铜镜…… 这镜子里眉若远黛,面如桃花,双眸若辉,唇如点绛的女人真是我?! 我难以置信地微微张嘴,只见铜镜中的女人亦是难以置信地微微张嘴。 见我如此,站在我身旁的妆娘道:“姑娘,你是我从业多年来,见过妆前妆后差别最大的。不知姑娘可还满意这妆容?” 此时镜中的邱纤,也就是我自己就像是一朵生于幽谷中的韭兰,清丽绝艳,雅而不俗。因为过于激动,我不由脱口道:“满意。本公主有赏!”待我说出话后,我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看向妆娘脸上的震惊,我忙朝妆娘眨眼笑道:“妆娘,你看我可像公主?” 我本是为圆自己之前说漏嘴的话,不想正撞上在外面等不及推门而入的苏岄。 苏岄笑着半跪在我面前道:“阿岄,参……参见公主。” 虽明知苏岄是在与我开玩笑,已经许久不曾听人唤我公主,此时甚觉亲切的我不由玩心大起和苏岄玩起“假扮”公主的游戏。 过去我只道苏岄心智未开,所以的精力都放在制作奇奇怪怪的东西上,不想今日的苏岄领着我来染香楼不说,甚至还说:“姐姐,让阿岄去……蓝……蓝府告知蓝奕来见……见你。” 我闻言不由诧然。 苏岄道:“姐姐,今日是乞……乞巧节。阿岄这……这是在帮你打掩护。不然你……若回府,再与蓝奕一起出府的话定……定会惹人怀疑,就 算你……你们翻墙离开,两人都不在府也会惹……惹人怀疑。所以让阿岄去约蓝奕,别……别人便会认为蓝奕是跟阿岄在一起,不会有人怀疑蓝奕是跟姐姐在……在一起。” “怎么跟做贼似的。”我皱了皱眉,见苏岄欲言又止,我不禁想起自己的身份。如今的我还是蓝裴的妻子,就算成婚半年尚未同房,若是发现我和蓝奕在一起,我还是会被浸猪笼。 为今后能与蓝奕光明正大在一起,我暗道,明日我便领着蓝裴去见她的心上人,待任务一完成,我便立即与蓝裴和离。 日落时分,我身着一袭红衣站在山头上,天边的晚霞,低吟道:“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这是步爻廉之前乞巧节念给“邱纤”听的词,不过那时的“邱纤”自然听不懂步爻廉这词中的内容。 晓是明白情为何物,如今我倒是突觉步爻廉这词写的甚好。我不由自言自语道:“也不知他现在可有考取功名。” “玉兮,你口中的他可是步爻廉?”一道声音突然自我身后响起,吓得我虎躯一震。只听那熟悉的声音黯然道:“乞巧佳节,玉兮独站山头上心中所想之人却并非阿奕。” 我转头看向蓝奕时,只见他脸上的神情不由一怔,深邃的眸光直直盯着我。 见他就像是被人点穴,双唇微张,久久回不过神来。 我将手放在他跟前挥了挥:“阿奕?” 蓝奕蓦地握住我的手道:“玉兮,你……可否答应阿奕,今后不要再这般打扮可好。”此时我与蓝奕四目相对,一抹难以言喻的不舍自他眼中闪过。 若说之前我自己画的妆容,不符合这里的审美,蓝奕不喜,也在情理之中。但今日我的装扮乃是出于冬青镇上第一妆娘之手,就连染香楼的老板看到后亦是拍手称赞,难不成……蓝奕喜欢我未施粉黛的模样? 蓝奕揽住我的腰,一把将我带入他怀中,只听同我猜测那般说道:“玉兮本就生得好看,胭脂水粉这等俗物反倒配不上玉兮。” 果然如此。 我依偎在蓝奕怀里,不由问出我琢磨许久不得答案的疑问:“阿奕,你是……何时喜欢上我的。” 蓝奕沉吟道:“阿奕,不知。” 我诧然:“你不知?” “恩。阿奕只知自己见到玉兮失落难过,阿奕也会失落难过。阿奕只知自己见到玉兮脸庞若隐若现的 梨涡,便会开心。若见玉兮落泪,便觉心如刀割。阿奕知这一切皆是说明自己喜欢上了玉兮,却不知自己到底是何时喜欢的。” 蓝奕说得好似有些道理。其实我亦是不知自己是何时喜欢上蓝奕的。我皱了皱眉道:“你说看见我若隐若现的梨涡便会开心。也就是说,你喜欢上的是变瘦之后的我?” 蓝奕闻言一愣,凝望着我缓缓道:“在玉兮看来,阿奕身子羸弱,病若吊死鬼。玉兮尚不曾嫌弃过这样的阿奕,阿奕又怎会在意玉兮肥胖。如今阿奕恨不得玉兮从未瘦过。” “……”蓝奕在夸自己不肤浅的同时,也顺带夸上我。恩,本公主并非看脸的肤浅之人。本公主在意的不过是声音。 我不解道:“窄背小蛮腰总比虎背熊腰要好看。阿奕为何不愿玉兮变瘦?” 蓝奕将脑袋埋进我的脖颈间,只听他声音低哑地说道:“阿奕不愿玉兮太美,被他人惦记。” “……” 我闻言抽了抽嘴角,脱口说道:“若是阿奕怕我被人惦记,不若你娶我为妻。这样便不会有人惦记我。” 蓝奕紧拥着我的身体一僵。 心知他的顾忌,我不过是随口一说,便继续随口笑着说下去:“我和蓝裴成亲那日却因为你‘突然’两眼一翻,双腿一蹬,晕倒在地。我和他并未拜完天地,确切说我和他连夫妻之名都不曾有。” 。 第49章 小兰乱流年V章 见我仰头促狭望着他,蓝奕笑道:“不想玉兮那时便看出端倪。” 我冷哼:“是你装得太明显。我和蓝裴的因缘被你破坏。你自然得给我补上。” 蓝奕却道:“玉兮,之前苏岄说你和烟花便在这山头上。此处阿奕也有常来,不曾见过玉兮所说的烟花。” 蓝奕这混蛋竟在这个时候转移我说话重心,跟本公主扯烟花! 既然本公主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我把心一横,退出蓝奕的怀抱,抱着双臂道:“要看烟花可以,趁这今日七夕正好,月色正美,我心情亦是不错。跟我拜天地,你便能看到传说中的烟花。” 我说完话后,这山头便陷入死寂般的沉默中。我的目光紧锁在蓝奕脸上,随着时间渐渐过去,我眼中带着笃定的笑随之冻结。身为九州女儿国公主,即便是我如今在“邱纤”的身体里,眼神也会有着我与生俱来的高傲。平日里我将这份高傲藏得很好,可现在,面对蓝奕的沉默,我清楚的知道这份被我竭力隐藏的高傲正在消失。 我紧咬着唇,看向脸色苍白,眼底有挣扎有痛苦的蓝奕,只听他沉默良久后道:“阿奕,已是将死之人配不上玉兮。” 除了蓝奕,本公主从未这般死皮赖脸缠过谁,疑惑威胁过谁。 “玉兮!” 见我转头跑至悬崖边,蓝奕眼中的挣扎痛苦转而被惊慌害怕所取代。 “阿奕,你可有真心爱我?” 恨不得将我拽回身边,蓝奕不假思索地回答:“阿奕对玉兮之心,日月可鉴。” 夜风习习,我站在山边犹似一只火蝶般张开手臂道:“是人便免不了一死。如果像一潭死水一样一臭万年,我倒不如选择做烟花。阿奕,我现在也是将死之人。如果你还是觉得自己配不上我的话,看来你我今生无缘,唯有奈何桥边再见。” 这悬崖高百丈,从此处摔下去必死无疑。我揣着一颗忐忑的心,赌蓝奕不会见死不屈。 果不其然,见我一咬牙,准备死。蓝奕沉声道:“玉兮你过来。” 蓝奕说罢,径直朝着初升的皓月跪在地上。见我站在悬崖边呆若木鸡地望着他,蓝奕无奈地笑道:“玉兮可是不愿与阿奕拜天地?” 见蓝奕向月而跪,心中仿佛瞬间绽放万千繁花。强压下唇边欲扬的笑,我缓缓走到蓝奕跟前,故作严肃地说道:“阿奕,这可是一锤子买卖,若是后悔的话,现在还来得及。” 蓝奕径直拉着我跪在他身旁:“阿奕,今日之举此生无悔。若是后悔,便是悔,阿奕不曾早些认识玉兮。” “早些认识的,也不会是我……” 未听清我的低语,蓝奕诧然:“玉兮,你说什么?” 我抬头望向蓝奕深邃的双眸,在他惊诧之下,蓦地站起身说道:“跪着别动,我马上回来。”我拿出火折子,忙点燃我埋在暗处的烟花。转而又急急提着裙子,跑回蓝奕身旁跪下,看向在黑夜中绽放的烟花道:“苍天在上,我邱纤今日愿与蓝奕结为夫妻,他生是我的人,死亦是我的鬼。” 不知是因为天边的烟花美得太铭心,还是我说的话美得太刻骨,蓝奕深邃的眼中染上一抹醉意。 待我说完,蓝奕握住我的掌心,将深情凝望我的眸光移至天边的烟花,神情虔诚地说道:“苍天在上,我蓝奕今日愿与邱纤结为夫妻,蓝奕生是我妻的人,死亦是我妻的鬼。” 蓝奕他说,我妻…… 这一瞬烟花炸响的声音在我耳边消失不见,我脑中不断回响着蓝奕所说的话。 自我出生至今,我原以为这世间最好听的两个字是“恭喜”,时至今日我方觉原来最好听的两个字是蓝奕口中的“我妻”。 心跳在这一瞬狠狠漏跳一拍,我呆望着蓝奕,傻傻道:“阿奕,你能不能……将刚才的话再说一次。” 一抹冰凉爬上我的手腕,我低头一看,只见那一只被我塞还给蓝奕的玉镯重新戴在了我的手腕上。 一股突然而至的热气喷洒在我额头上,下一瞬蓝奕微凉的薄唇在我额头上轻柔地落下一吻,比起之前的虔诚,此时他用我最心仪的调调,在我耳边微哑微缓地低声道:“阿奕生是我妻的人,死亦是我妻的鬼。” 我尚未成仙,这一刻便已飘飘欲仙。周围旖旎的夜色,绚烂的烟花,转瞬通通消失不见,唯有蓝奕近在咫尺深情似海的眼。 我呆呆地望着他,仍由他哭笑不得地领着我跪拜天地。 末了,蓝奕捧着我的脸道:“玉兮,若是哪日阿奕不在,你不许忘了阿奕。” 知晓他所说的“不在”是何意。我握住他的手放在我柔软的胸前:“已刻进心里的人,要如何忘记。除非我哪日砸坏脑袋,失去记……” “不会有除非。”蓝奕打断我的话皱眉道。 我微张的唇转瞬被蓝奕的唇堵住。 夜色中,烟花下,我动情地回应着蓝奕,不仅发出一声羞羞的声音。 见蓝奕眸色一深,吻得更加激烈。我不以为羞,反以为荣,情不自禁地在蓝奕耳边继续发出羞羞的声音。 “玉兮……” 此时蓝奕的眼睛布满血丝,声音异常沙哑。 见他忍得特别难受,我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我摩挲着蓝奕异常滚烫的脸庞,羞赧的目光移向别处,我道:“既然我们如今已是夫妻,你要对我做什么……都是可以的。” 不曾看到此时蓝奕眼中痛苦的挣扎,我闭上双眼,感受着蓝奕如清风甘霖般落在我身上的吻。 夜风袭来,仿佛闻到空气中一股若有似无鱼香茄子的味道,在蓝奕的吻中,我的意识渐渐变得模糊。 “玉兮。” 迷蒙中,我好似听到蓝奕轻唤我的声音。 “玉兮,若哪日阿奕不在。你要好好地活下去。” 为何蓝奕说得如此感伤,半梦半醒间,我伸手进搂住蓝奕僵硬的脖颈,在他怀里蹭了蹭道:“你放心,上至碧落下黄泉,你也逃不出我邱纤的手掌心。我还有任务尚未完成,自然要好好活着……” 突然感觉到一滴冰凉的水滴落在我眉间,我支吾道:“咦……是下雨了吗?” 蓝奕将我抱得更紧了些,半晌后,只听他在我耳边轻声道:“是阿奕的吻。” 翌日。 鸟鸣声清脆悦耳,刺目的阳光照在我的脸上,待我睁开眼时,只见自己被蓝奕紧抱在怀中,依靠在大树下。 想到自己昨日竟在蓝奕轻风细雨的吻中睡觉,我的脸不由刷地一红。 昨日与蓝奕跪拜天地,好歹也算是新婚之夜,我竟累得在蓝奕身下睡着…… 感觉到动静,蓝奕睁开眼正好看到我羞红着脸在他怀里扭来扭去的模样。 蓝奕绷着脸,沉声道:“玉兮,别动。” 蓝奕话音刚落,在他怀里扭来扭去的我瞬间察觉蓝奕身体的变化,我的脸越发羞红。之前我尚不知男人这异样的反应是从何而来,撞见蓝裴滚来滚去的次数太多,若还不明白,本公主就是傻缺。 是动? 还是不动…… 听到蓝奕剧烈的咳嗽声,我忙掀开他盖在我身上的衣袍为他披上。望向他苍白的脸庞,一阵心痛。正准备责怪他不该脱衣为我避寒。 岂料仿佛看穿我的心思,蓝奕眨巴着眼说道:“阿奕舍不得我妻受寒。” 蓝奕的眼神要不要像二哈讨好我时那般可爱!!! 还有我特别受不了他唤我为“我妻”。听到蓝奕的话,小心肝一阵猛颤,哪里还有心思责怪他。 待我和蓝奕下山之后,蓝奕让我先回府,说自己要去伏苏那里。 “恩。”我琢磨着赶紧和蓝裴扯清关系,便在蓝奕苍白瘦削的脸上轻轻一啄后,转身匆匆离开。 那一瞬,我不知我这一转身,蓝奕便将与我天人相隔…… 待我回到蓝府时,见蓝裴正站在大门口来回转圈。 蓝裴他莫非又在晨练? 听到脚步声,蓝裴蓦地朝我的方向看来。 蓝裴的目光紧锁在我脸上,在一瞬怔然后,他布满血丝的眼中腾起怒意,愤然上前质摁住我的肩膀质问道:“邱纤,你打扮成这样,昨夜可是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被他一喝,我竟有些懵。我眨巴着眼回过神来,掰开蓝裴摁在我肩头上的手道:“你别生气,我有好东西给你看!” 我拽住发愣的蓝裴,便往姜由告诉我的一处宅院跑去。 半路上,仍由我拽着的蓝裴脸色渐渐缓和许多,他沉吟道:“所以你……昨夜是在精心为我准备惊喜?” 第50章 小兰乱流年V章 “厄……”我支吾道,“是我精心为你准备的没错。” 蓝裴闻言唇边扬起一抹傻笑:“邱纤,看来是我错怪你了。” 我心虚地摆手道:“我心大,不会介意这等小事。” 到了宅院,撸起衣袖准备翻墙,蓝裴诧然:“邱纤,你这是作甚?” 我道:“你莫问,赶紧跟我翻墙便是。” 见我已翻上墙头,蓝裴便也不再多话跟着我翻上墙头,溜进后院,躲在假山后面。 “嘘。” 见蓝裴欲开口说话,我忙用手堵住他的嘴,感觉到他双唇一僵,我压低声音:“别说话,惊喜马上来。”姜由说,李府的二小姐会在这个时辰,在后院中弹琴。 不过须臾,我便听到由远及近想起的脚步声。 透过假山间的石缝,在看清抱琴而来的李府二小姐时,我暗道,让姜由帮我找人果然靠谱! 我笑着拍了拍蓝裴的肩,让出位置,将他的脑袋摁到石缝前,低声道:“蓝裴,你看这李府二小姐如何?她不仅精通琴棋书画,清秀可人的模样就像是柔弱无骨的玉簪花,让人心生怜惜。你看她,一双玉眸宛如夜幕星辰般明媚璀璨。你再看看她,这一双柳眉生得犹似远黛,笑起来的时候脸上还有一对梨涡若隐若现。虽这李二小姐暂时还不会做同心烧饼,但她擅做美食佳肴。而同心烧饼其实易学易上手,我若教她,这李芸保证能学会!” 蓝裴透过石缝看向正坐在石案前弹琴的李芸。见他紧抿着唇,看得入神。我忙又道:“你听听这琴声婉转悠扬,如同天籁。这李芸可是我翻遍整个冬青镇,好不容易为你找到的。怎么样,可还符合你心上人的标准?” 见蓝裴缓缓转过头来看向我,我得瑟地冲他眨了眨眼:“不用谢。” 我话音刚落,不想蓝裴蓦地摁住我的后脑勺,我还来不及反应,蓝裴的唇便落在我唇上,试图用他的舌头敲开我的牙齿。 宛遭雷击,我脸色一僵,猛地推开蓝裴,扬手便是一耳光扇在蓝裴脸上。 啪的一声脆响,打断李芸的琴声。 “谁在哪里?” 该死! 我用力擦了擦嘴,忙扛着蓝裴翻墙跑路。 “蓝裴,你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我将蓝裴丢在地上,一边用力擦嘴,一边恶狠狠地瞪着他。 脸上浮起红掌印的蓝裴皱了皱眉站起 身来,害怕他再像刚才那般突然“袭击”,我忙退后三步,戒备地看着他。 蓝裴的目光直直落在我用力擦拭的唇上,长眉皱得越发厉害,他道:“邱纤,你才是我的妻子。” 在我的预料中,这个时候蓝裴应该是趴在假山的石缝上,痴迷的偷看李芸才对。 但他现在……他到底是发哪门子的疯? 我不解道:“李芸才是你的心上人。” “邱纤你……” 蓝裴上前一步,我便戒备地后退一步。青筋暴跳的蓝奕怒瞪着我道:“傻女人,我喜欢的人是你!” 蓝裴他……在说什么?为何我听不懂? 好似再度被天雷劈到,我呆若木鸡地看向蓝裴,脑中突然响起坈昳惊诧至极的声音:“我的玉皇大帝!我没想到蓝裴的心上人竟……会是你!看来我要去吃泡椒凤爪静一静。” 半晌后,坈昳啃着鸡爪子吧唧嘴的声音再度响起:“大公主第四个任务你已经完成,至于第五个任务时机未到,届时定会告知与你。你……且保重。” 见我在一瞬呆滞后,唇边扬起一抹明媚的笑,蓝裴蓦地上前紧握住我的手道:“邱纤,我不喜欢那李芸。今后不许在胡思乱想。” 我仰头看向站在我身旁的蓝裴,忙甩开他的手:“蓝裴,我是不会喜欢上你的。之前你便说你不喜欢我,而我也不喜欢你。所以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帮你寻觅符合你要求的心上人。但为何你的心上人会是我?” 蓝裴愣了愣皱眉道:“邱纤,你……不喜欢我?” 我忙点头如捣蒜:“这半年来,我一直琢磨着与你和离。” “休想!”蓝裴打断我的话厉声道。 为何蓝裴的心上人偏偏会是我。我苦着脸道:“蓝裴你是不是哪里弄错了?琴棋书画,我样样都差,和李府二小姐比起来简直就是渣渣。还有你看看我,抡起拳头来能打死猛虎,完全不是你口中所说,柔弱无骨,惹人生怜的女子啊。” 蓝裴默了默:“邱纤,人是会变的,要求也会变。” 想到昨夜我和蓝奕已拜了天地,如今已是夫妻。我道:“不管你的心如何变。我的心未变。更何况我和你并未真正拜过天地。整个冬青镇上的人都知晓,这半年来你和我并未圆房。不管你同不同意,从今天起,我都不再是你的妻子。” “你……” “老爷!出事了 !” 蓝裴的话突然被府上跑来寻他的家丁打断。还以为是烧饼铺出了事,不想家丁站在数丈开外便大声喊道:“二老爷他暴毙了!” “你说什么!” “你说什么!” 我和蓝裴异口同声喝道。 听我和蓝裴一喝,家丁黯然垂眸道:“二老爷他……去了。” 我曾经无数次琢磨过蓝奕何时会离我而去,却偏偏不曾想到会是今日。我还没看够他唇边的笑,他还尚未告诉我他的秘密,他怎么可以突然下黄泉…… “不可能,蓝奕他怎么可能突然两眼一闭,双腿一蹬便离我而去!他定又是在使诈!” 一阵天旋地转,见我倾然朝地上倒去,蓝裴忙捞住我的腰将我扶稳,用异样的目光看向我道:“你……喜欢的人是二弟?” “蓝奕他不可能死!”我蓦地推开蓝裴,仓惶朝蓝府而去。 蓝府内,不见家丁丫鬟们脸上的笑,我双手紧握成拳,双脚就像灌铅一样,不敢迈开步子走进祠堂。可是偏偏站在门口,我便听到蓝老夫人哭泣的声音。 “奕儿啊,虽你并非我所亲生。但人心都是肉做的,我看着你长大。如今你怎忍心白发人送黑发人。” 除了蓝老夫人的哭声,还有蓝蓉和王牡丹假惺惺的哭声。 他们的哭声就像是一把利刃刺我心里,告诉我,我的夫君此时此刻已经不再人世…… 正抱着一堆纸钱匆匆回府的筱三,见我呆站在祠堂门口,不由道:“大夫人,你站在门口作甚。” 筱三说完,便腾出一只手将浑身无力的我拽入蓝家祠堂。 一口刺目的棺材横摆在祠堂中,就在一个时辰之前,还唤我“我妻”的男人,此时正闭着双眼静静躺在棺材中。蓝奕苍白若纸的脸分明与平日并无区别…… 一滴眼泪自我眼角滑落,我发拽住筱三的手:“蓝奕他……没有死对不对?” “大夫人,二老爷他自幼身体便不好。野郎中说他活不过这两年。不想今日便猝死在了大街上……” 筱三话音刚落,便见蓝裴匆匆赶了回来。 屋外艳阳高照,我站在蓝奕的棺材旁却自己好似跌入般,浑身冰寒。 我可是在……做噩梦? 本公主自幼鲜少会哭,然而此刻眼泪便如断线的水晶珠帘簌然而落。 夜深后,见我跟魔怔一样,死死盯着已经盖上棺盖的棺材。蓝裴皱眉道:“由我一个人守夜便可,你也回屋歇息吧。” 我对蓝裴的话充耳不闻。在察觉自己的手臂被蓝裴时,我扬起另一只手便将蓝裴打晕在地。 “阿奕?” 我缓缓走到放置蓝奕的棺材前,推开棺盖,颤抖地伸手掀开搭在蓝奕脸上的白布去探他的呼吸。 “阿奕,你快醒醒。玉兮还有好多话要与你说。你怎么可以这般一声不响便弃玉兮而去?” 指尖并未感受到如平日那般惹的我酥酥麻麻的热气。我不死心地抚上蓝奕毫无温度的脸颊,泪水再度夺眶而出滴落在蓝奕脸上,我颤抖地哽咽道:“阿奕,我是在做噩梦对不对?” “阿奕,等我醒来便会发现其实你正抱着我依在树下对不对?” “阿奕,明天乞巧节,我们还会去山上看烟花对不对?” “阿奕,你快说话啊……” 祠堂内,只要我的话一停,便只剩一片令我无法喘息的死寂。 因为害怕,我径直将蓝奕从棺材里捞出,紧抱住他道:“阿奕,我好害怕……自己再也听不到你的声音。曾经我总将你会死挂在嘴边,我甚至以为自己并不会因为你的死而难过,毕竟我们迟早会在九泉再见。可是现在我却忍不住难过,忍不住想哭,忍不住想要抱住你不让你走,不让你将我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这冬青镇上……” “夫君,你别丢下玉兮好不好?” 第51章 小兰乱流年V章 我和白天醒着夜里被我打晕的蓝裴在蓝奕尸首前守了三天。 期间有谁来过,有谁与我说过话,我皆不记得。我满脑子里唯一有蓝奕的脸,和他对我说过的话。 三天后的清晨,家丁们散向天空的纸钱就像是落在我心尖的箭雨。 直到蓝奕的尸体被埋在黄土之下,看到那块没有落我名字的墓碑,我仍旧不信,蓝奕他就这般消失在我眼前。 见蓝奕已安葬好,蓝老夫人在大哭一场后便被蓝蓉和王牡丹扶了回去。 “你还不走?”蓝裴沉声问向呆站在墓碑前的我。 “我走?”抬头望向脸色阴沉的蓝裴,我道:“我哪里也不想去。就想在这里,陪他说说话,看看朝阳,看看晚霞……” 担心我再将他打晕,蓝裴拽住我的双手喝道:“邱纤你到底闹够了没!二弟他已经死了!” “他没有死!”我瞪大布满血丝的双眼,朝着蓝裴吼道,“他永远不会死!”他……总是在我脑中挥之不去。 见我跟发狂的野兽一样冲他怒嚷,蓝裴双眸中闪过一抹暗色:“邱纤,你是我的妻子。过去是我之过,才令你移情于二弟。如今不管你现在是否能忘记二弟,今后我都会对你好,你……跟我回去吧。” 听到蓝裴近乎哀求的声音,我用力摇头,想要让蓝裴放开我的手,却突然两眼一黑,转瞬便失去了意识。 三日不眠不休,当我晕倒后,我不由梦到自己第一次见到蓝奕时的画面。 那时我还是虎背熊腰的邱纤,叉腰走在长街上,一抬头便看到一袭白衣翩翩如吊死鬼般站在朱楼上扬唇对我浅笑的蓝奕。 不同的是那个时候站在朱楼上的蓝奕神情淡然地唤我:“嫂嫂。” 而在梦里,蓝奕眸光深情灼热地望着我唤我:“玉兮。” 分明只是楼上楼下的距离,我却觉我和蓝奕之间隔着一条无法跨越的天河。 心中满是不安害怕,我站在朱楼下仰头冲他大喊道:“阿奕,你快下来!我带你回家。我带你回女儿国,见我的母皇还有我的皇妹。我们可以站在女儿国最高的城墙上欣赏漫天烟花。” 可是蓝奕却站在朱楼上黯然垂下眼眸道:“玉兮,你要好好活着。” 一阵劲风袭来,眨眼间蓝奕便消失在朱楼之上。 看向蓝奕消失的方向,我惶恐地哭喊道:“不要!” 冷汗淋淋,我从噩梦中惊醒过来,只见筱三慌忙掌灯进到卧房:“大夫人,你终于醒了!” 兴许……蓝奕的死不过是我做的噩梦。 我瞪大双眼,紧拽住筱三的手。筱三见我眸光灼灼看着她,她忙道:“大夫人可是饿了?筱三这就去给大夫人煮牛肉面。” 见我不松手,筱三不解地皱了皱眉:“大夫人?” 我拽住筱三的手发颤,喉中的话绕了又绕,终是带着渴求问道:“筱三,二老爷他……在哪里?” 筱三闻言脸上的表情一僵,她蹙了蹙眉神情怪异地看向我:“大夫人可是睡迷糊了,二老爷今日卯时已下葬。” 这突如其来的一切终究不是梦。见我脸色苍白垂头摩挲着手腕上的玉镯,筱三迟疑问道:“大夫人,牛肉面还吃吗?” 我发出沙哑地声音:“不吃。你去睡吧。” 待筱三离开后,我浑浑噩噩起身坐到桌前,用我所会的文字,言简意赅地给蓝裴写了一封休书。 将写好的休书压在镇纸下,我起身走到木柜前,木柜里除了有蓝奕送我的十套黑色衣裙之外,在衣裙的最底下还放置着一副蓝奕曾经送我的桃花图。 这是蓝奕唯一一幅为我画的画。 我小心翼翼地折好桃花图放怀中,取出一套衣裙穿上后,便将其余的衣裙放入包袱中。 在翻墙离开蓝府时,蓝裴的东西我一件未拿,除了一把放在柴房里的锄头。 在九州女儿国时,除了琢磨修仙之外,我最大的兴趣便是研究动物的尸体。故此,我自然知晓如何保存动物的尸体。 说我癫狂也好,变态也罢。 不管怎样我都要将蓝奕的尸首留在我身边! 然而当我挖开蓝奕的坟墓时,我却愕然发现空空如也的棺材里并没有蓝奕的尸首。 是我挖错坟了吗?! 我忙爬出坟墓,看向立在旁边的墓碑,蓝奕的名字赫然刻在那墓碑之上。 难不成有人先我一步挖走了蓝奕的尸体? 我紧攥住锄头第一个想到的人便是陈瑾! “陈瑾你给我出来!” 我拿着锄头翻墙闯入陈瑾的卧房,却不见陈瑾的踪影。 “你以为你躲在衣柜里就不会被我发现?” 我打开衣柜,里面不但没有陈瑾的踪影,连 她平日所穿的白衣也不翼而飞。 难不成…… 心中油然而生一种不祥的预感,我扛着锄头忙又翻墙去到伏家,跟陈瑾的情况一样,伏苏和他贯穿的蓝衣同样不见踪影。 想来被我从姜由手中所救下的牟嫣此时定是伏苏身边。 他们到底偷蓝奕的尸首要作甚! 可是要将蓝奕的尸首埋在本公主寻不到的地方。 蓝奕的娘亲到底是何身份?从发现蓝奕有秘密开始,我便琢磨着蓝奕娘亲的身份,但府上的人对蓝奕的亲娘讳莫如深。既然蓝奕不愿我知道,我亦是不曾施以手段去了解。 他们会将蓝奕的尸首葬在哪里? 是葬于茫茫大海中,还是葬于某皇亲贵胄的陵墓中? 此时我想找姜由却发现一直以来都是他出现在我面前,我从不曾主动联系过他。 我不能接受蓝奕的死,更无法接受在他死之后,连他的尸首也再也看不到。 他们想带走蓝奕的尸首? 休想! 伏府后门,我走到看门的小厮跟前,扬起锄头威胁道:“说,你家主子今晚出门后是朝哪个方向走的?若是你不说实话。你今晚就算不死也会变成脑残!” 小厮闻言一声冷哼从腰中抽出长剑:“哪来的野丫头,你以为爷爷会怕你?” 半柱香之后,被我用锄头挖得浑身是伤的小厮抱头求饶道:“半个时辰前,主子朝北面走的。” 蓝奕的墓在南面,伏苏却是往北面走的。这么说来,蓝奕的尸首定是陈瑾搬走,伏苏则是在约定的地方等陈瑾。 此时我极是庆幸自己并未将从姜由那里借来的汗血宝马还给他。 我扔了锄头,捡起小厮被我打落在地上的长剑别在腰间,纵身骑上汗血宝马便朝伏苏离开的方向追去。 我扬鞭喝道:“蓝奕生是我邱纤的人,死亦是我邱纤的鬼,任谁也不许带走!” 小厮做指的北面必经缙云山,因上次我前来为蓝奕取银月蛇胆,对缙云山的山路我已熟悉。 夜空中零星下去小雨,当我纵马赶到山腰时,突然听到从远处传来的打斗声。 只道是赶路之人遇上自己的仇家,为抢回蓝奕的尸首,此时我已无暇管这等闲事。 然而就在我驾马准备冲过前面的人群时,我扬鞭的手却因为看到自己最想见的 人而蓦地一僵。 蓝奕他……怎会活生生站在我面前!!! 定是光线太暗,我看花了眼。 我揉了揉眼,只见身着一袭白衣,身形瘦削,脸色白得就像吊死鬼一样的男人亦是眸光怔然地看着我。 这世上喜欢穿白衣之人甚多。 身形瘦削之人甚多。 脸色白得跟吊死鬼一样之人却鲜少。 既要满足以上条件而且还和蓝奕长得一模一样之人,想来这世间不会再有第二人。 这可是……梦? 我顺手扬起马鞭,狠狠抽在自己的手臂上。 手臂传来的痛楚清晰告诉我,蓝奕他没有死! 不晓是因为痛还是因为喜极而泣,细雨中,一滴眼泪自我眼角滑落。 我张了张嘴,颤抖地唤道:“阿奕。” 被陈瑾,伏苏,野郎中包围在中心位置的蓝奕紧攥着手,深邃的目光竟锁在我眼角处。 浓浓的血腥味自雨幕中弥散开来,在一片厮杀声中,蓝奕透过人群就这般静静望着我,并未唤我的字。害怕眼前的蓝奕会在下一瞬消失,任由雨水滴落进我眼睛里,任由眼中的泪水溢出,我却不敢眨眼。 我便和蓝奕这般遥遥相望。 不知过了多久,在厮杀声消失的同时,收起银弓的姜由闪身至我面前,看了看我骑在身下的汗血宝马皱眉道:“胖子纤,你不该去挖坟。” 听到姜由的话,我浑身一阵,险些从马上摔下来。我蓦地抬头看向脸白若纸的蓝奕,嘶哑地喊道:“蓝奕,为何你要假死骗我!” 蓝奕眼中怔然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他初见我那时的淡然冷漠,他冷冷吐出字:“玩腻了。” 此时的我宛遭雷击,满目诧然:“玩腻了?!” 蓝奕勾起一抹冷笑:“不然,你以为了?” “蓝奕你定是有苦衷的对不对!我不信,你对我的感情只是玩玩而已!” 我激动地跳下马,朝蓝奕走去,却听蓝奕沉声道:“姜由拦下她。” 下一瞬,原本已在我身后的姜由便闪身挡在了我跟前,姜由一声轻叹道:“胖子纤,忘了蓝奕吧。我早就已经说过,他并非你的良人。” 我的目光绕过姜由死死盯着蓝奕脸上,我怒嚷道:“蓝奕,你可还记得你曾对我说的话。你说你对我之心日月可 鉴,你说你生是我邱纤的人,死亦是我邱纤的鬼,你说你最后悔的是不曾早些认识我!” 蓝奕闻言唇边的冷笑更甚:“邱纤,你果然是头脑发呆,四肢简单。俗话说,好玩,不过嫂子。既然我都已经为瑾儿而骗过你,你竟还傻乎乎相信我对你说的话。你这女人,果然是好骗,几句情话便能将你哄上天,连东西南北都找不着。如今我以假死的方式离开冬青镇。不想你竟恶心到挖我尸首,死皮赖脸追来,非要撕破脸你方觉舒坦?” 此时自蓝奕口中吐出的话字字诛心。 “唔……” 喉头一甜,我生生被蓝奕的话气得吐出血来,捕捉到自蓝奕眼中一闪而过的心痛。我捂着心口道:“蓝奕你说的话都是骗我的,你还在乎我对不对!” 好似刚才蓝奕眼中的心痛,不过是我产生的错觉。他冷笑道:“邱纤你可是听不懂人话?我会在乎一个霸占着蓝府大夫人的位置却又说爱我的女人?这个世上真正在乎我的女人只有瑾儿一人。邱纤,既然我已选择假死,你和我之间的感情便无人知晓。你大可以继续安心当蓝府大夫人。” 蓝奕说罢,便将他身旁的陈瑾揽入怀中。 看向蓝奕紧揽在陈瑾腰间的手,在我试图推开姜由的同时,姜由以极快的速度点了我的穴道。 动弹不得的我怒瞪着蓝奕,就像是一头受伤的野兽吼道:“你曾说过你对陈瑾的感情只是兄妹情!” 蓝奕紧抱住像小猫一样依偎在他怀里的陈瑾,无奈地摇头:“邱纤,那不过是我骗你的话,你也信?” “我信!”直到这一刻,我仍旧认为蓝奕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所以用陈瑾来激我。 蓝奕神情一怔,他低骂道:“蠢女人。” 下一瞬,他便在众人面前,在我面前吻上陈瑾的唇。 我水汽氤氲的双眸中映出自己心上人拥吻着别人的画面。 心头如万箭穿心。 我紧闭上眼,仅是一瞬却比数百年更加煎熬。 “我们走。” 当蓝奕的声音再度在我耳边响起,我仍旧跟不愿面对现实的鸵鸟一样紧闭着眼。 半晌后,姜由再度轻叹道:“胖子纤,你的穴道会在两个时辰后解开。莫再追来了。就像我过去说的那样,爱上蓝奕,受伤的只会是你。” 马蹄声渐行渐远,细雨渐骤无情砸落在我身上,痛得我难以呼吸 。 我……好傻,傻到已经分不清落在脸上的到底是雨还是泪,傻到穴道解开后我却仍旧无法动弹…… 翌日傍晚,我浑浑噩噩地伏在马背上,在回冬青镇的小道上被蓝裴找到。 “邱纤,你发烧了?” 见我目光呆滞地盯着手腕上的玉镯,蓝裴忙将我带回蓝府唤郎中前来为我看病。 “邱纤,你急火攻心,还淋了一夜的雨,就算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赶紧把药喝了。” “邱纤,你到底要傻到什么时候!蓝奕他已经死了!” 呆望着玉镯的我浑身一阵,缓缓抬眸看向蓝裴,因为发烧此时我的声音就如同被砾石磨过般沙哑,我紧攥着手,痛苦地笑道:“蓝奕他已经死了,我到底要傻到什么时候……” “邱纤,你……”眼中腾起怒意的蓝裴,突然用他的手将我的双手高举过头顶死死摁在床上,他沉声道:“你是我蓝裴光明正大娶进门的妻子!从今以后,你的心里只能念着我蓝裴!” 蓝裴说罢欺身压在我身上。换做平日,我早就已将他撩翻在地。可我现在浑身软软的,根本使不出力气。见蓝裴开始扒的衣服,我惶恐地嘶喊道:“蓝裴,不要。” 然而压在我身上的蓝裴却并未停下他手中的动作。 身上一凉,蓝裴用他取下的腰带将我的双手绑在床头上,抬起我的下巴,逼迫我与他血红的双目对视,他道:“邱纤,等你真正成为我的女人后,你只会让你的夫君我,不要停。” 第52章 小兰乱流年V章 “阿奕,救我!”被眼前失去理智的蓝裴所吓到,察觉他的手开始解我肚兜的带子,我惊慌地嘶喊。 蓝裴嗜血的目光一阵,掰住我的下巴,冷声道:“邱纤,今日就算你叫破喉咙,都会有人救得了你。” 蓝裴俯身而来,蓦地堵住我发出喊声的唇。 在他发烫的手落在我胸前那一瞬,我狠狠朝他在我口中乱撞的舌咬去。可此时的蓝裴好似已经料到我的反应,迅速收回他的双唇,将一块锦帕塞入我口中。他的双唇转而落在我脖颈间,比起吻更像是咬。 恐惧无措的泪水顺着眼角不断滴落在香枕上。 蓝奕,你真不要你的玉兮了吗! 口不能言,我在心中哀嚎。眼中的伤痛渐渐冻结。 快救我!坈昳! 一阵白烟突然在屋内弥漫开来,只听蓝裴一声闷哼,便趴在我身上没了动静。 “姐……姐姐,你可还好?” 这声音……是苏岄! “唔……唔……” 在浓浓白烟中,苏岄颤抖地摩挲着我的脸庞,取出堵在我口中的锦帕。 “苏岄,快解开绑在我手上的腰带!” 苏岄一边抽泣,一边抖着手,为我解开双手的束缚。 从小到大,本公主从不曾受过这样的屈辱。用力推开压在我身上的蓝裴,若是此时我还有三分力气的话,定要揍残蓝裴。 在苏玥搀扶着我翻墙离开蓝府之前,我竭力抱起之前蓝老夫人命人送来装有桂花黑糖的坛子,估摸着蓝裴所躺的位置,朝着他身下砸去。 夜色茫茫,苏岄站在蓝府院墙外,压低声音道:“姐姐你快跳,阿岄会接住你的!” 当我吃力地爬上墙头时,苏岄望向我焦急的眸光一怔。 “姐姐……你……你的……” 哇的一声,一时没忍住的苏岄大哭出声来。 害怕苏岄的哭声引来家丁,我无暇顾及她突然大哭的原因,忙道:“阿岄,接住我!” 我说罢便往苏岄的方向跳下院墙。 苏岄反应不及,纵身而下的我不由将她压倒在地上。因为大弧度的动作,我头上的发簪一松,发丝随风散开。 “姐姐,别……别看……” 苏岄突然挣扎着坐起身来捂我的眼,但她的速度还是慢了些。 我瞪大杏眸,清楚地看到几缕银丝飘到我眼前…… 我的二妹邱步旳极其厌恶男人,她曾冷笑着对我说:“皇姐,你可知在这世间上会有女子为男人一夜而白头。” 那时正在啃鸡腿的我拍着腿大笑道:“为男人而一夜白头,那女子是不是傻!哈哈哈哈……” 不想我竟会有一天比那一夜白头的女子更傻,仅是转瞬间苦煞三千青丝,眨眼即白首…… 见我仍由她捂住眼睛,没有任何情绪,任何反应。苏岄惊慌地哭嚷道:“姐姐,你……你怎么了?你别吓阿岄!” 我缓缓张了张嘴:“阿岄可是被姐姐给吓到?” 苏岄忙否认道:“阿岄没……没有!” 我沙哑的声音再度在空旷的长街上响起:“既然没有,你哭什么?” “姐姐,我……” 我打断苏岄的话道:“阿岄,此处不宜久留,赶紧把手拿开,带我走。” 我话音一落,苏岄的抽泣声一止。 “阿岄?” 半晌后,只听苏岄抽泣声越发急促:“姐姐,你看……看不到阿岄了吗?” 听到阿岄的话,我忙用双手去摸自己的双眼,我这才发现苏岄的手早已松开,可我眼前却还是一片漆黑。 我是……要瞎了吗? 我颤抖地紧攥住双手,仍由指甲紧陷入肉中。 我在心中对自己喝道:“邱纤,你不许再哭!你不会瞎的!” 就像那日在染香楼那般,我睁大眼睛用力眨了眨眼,然后闭上眼睛,再睁开。 漆黑一片的视线中,逐渐有朦胧的月色投来,渐渐地我看到在我面前浑身发抖,早已哭成泪人的苏岄。 我精准地伸出手抚上苏岄的脸庞,轻柔地替她擦去眼角的泪迹,见她惊诧地盯着我的眼,我轻拍她的背安慰道:“阿岄,别哭。姐姐的眼睛还看得见。”但我却并未告诉阿岄,如今我竭力睁大眼睛却只能辨出她脸庞的轮廓。 这夜苏岄原本打算带我回苏府,我却执意让带我去四天前我和蓝奕看烟花的山头。 被苏岄扶到悬崖边,我道:“阿岄,你先回去拿我要的东西。我在这里等你。” 苏岄闻言却依旧紧拽住我的手臂不放:“姐姐,阿岄不……不离开你。” 苏岄的心思,我又何尝不知。此时此刻,我极是 庆幸当初在桃花宴上,苏岄就站在我身旁。 我摸了摸苏岄的发顶:“阿岄,除了心甘情愿受蓝奕欺骗之外,姐姐从不做伤害自己的事情,更不会怂到自这山头上跳下去,自寻了断。你且安心去,姐姐定会在这山头上等你回来。” 即便是有我这番话,苏岄仍不放心,她伸出小拇指道:“拉……拉钩,姐姐不许骗阿岄。” “姐姐从不曾骗过阿岄。”我伸出小拇指努力去钩住苏岄小拇指的轮廓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得到我的保证,苏岄长松一口气,松开手道:“姐姐在此等我,阿岄去去就回。” 待阿岄匆匆离开后,我抬头望向天边隐隐能够看见的乌云,用自己此时沙哑不堪的声音喊道:“坈昳上仙,邱纤有一事相商……” ============================时间分割线========================================= 半年后,姜国晋都郊外。 “邱纤,你竟然喂旺财喝烧刀子!你到底还有没有人性!” 我正依在树上晒月亮,一道夹杂着怒意的喊声在我耳边炸响。 我之所以用晒月亮,而并非赏月亮,那是因为我看不见月亮,只能去感受月亮。 就像我看不见我师弟昶青的怒容,只能去感受他声音里的情绪。 听声辩位,我将脑袋转向昶青发出声音的位置:“人有吃欲,狗比人更甚之。旺财想喝烧刀子,你不让它喝,到底是谁没有人性?” 昶青抽了抽气,跺脚道:“你强词夺理!” “你什么你?目无尊长,快叫师姐。” 树下的少年闻言顿时偃旗息鼓,半晌后他沉声道:“旺财,我们走!” 此时旺财早已被我的二两烧刀子灌醉,人畜难辨。晓是昶青上前去拽旺财,旺财便如初见我时那般,朝着昶青狂叫不止。 “旺财,你这恶狗不知好歹!” 昶青丢下话后,我便听到他急急离开的脚步声。 我纵身跳下树,上前安抚发酒疯的旺财道:“旺财别叫,改明儿再给你喝烧刀子。” 对人要投其所好,对狗也一样。抚摸这旺财毛茸茸的小脑袋,他凶神恶煞的狂叫声转而变成谄媚的一声嗷呜。旺财用小脑袋蹭了蹭我的手,察觉到有零星的小雨 自夜幕中降下,便用嘴咬着我的裙摆,绕着“乙”字将我拽入屋中。 嘀嗒。 旺财跳上木案,狗爪在木案上发出声音。 锵的一声,放置在木案上的焦尾琴被旺财用狗爪拨响,转而又听到旺财撒娇的嗷呜声。 我的师父老王说旺财双目异瞳,极有灵性,所以能够看出我与他人不同。 狗本就通灵。 魂魄与肉身并非同主,被双目异瞳狗看不出来,我并不觉惊讶。令我惊讶的是老王这道士竟一口笃定我有仙缘,硬要收我为徒。那时我一连接到坈昳给我的两个任务,一个任务是驯服隔壁老王家的恶犬,也就是旺财。另一个任务则是弹一曲能够感动旺财的《高山流水》。 思及老王琴太弹得不错,为完成任务,我便拜了老王为师。后来我才发现,老王不仅琴弹的不错,武功更是在我之上很多。 我五音不全,在第一次听到我弹琴后,老王沉默良久后说:“我虽对音律迟钝,但胜在我是一个有故事的人。而且我失明后,对于声音会渐渐变得敏感。要学会弹《高山流水》并不难。” 诚然如老王所说,渐渐地我对声音开始变得敏感,甚至还能听声辩位,对于宫商角徵羽的变化也从最初混淆不清到后来能够轻易区分它们之前的差别。 老王花了三个月,愁白三根头发,终于教我弹出能够感动旺财的琴声。 自从离开冬青镇后,我便染上饮烧刀子的习惯。在用琴声感动旺财之前,我便察觉,每逢夜里我依在树上喝烧刀子时,平日总对着我狂叫的旺财却安安静静的站在树下,因为对声音变得敏感我甚至能够听到它摇摆尾巴所发出的风声。 半年的时间,我让旺财染上夜里陪我喝烧刀子的习惯,而旺财则让我养成每晚睡前给它弹上一曲的习惯。 有酒同喝,弹曲共赏。 苏岄甚至还酸酸地说,我对待旺财就像是对待挚友。 “旺财下来。” 我一声轻唤,旺财便如一支离玄之箭冲到我跟前,开始蹭我的脚踝。我坐到木案前,摸了摸转瞬趴在我身旁的旺财。 我道:“旺财,我只会弹《高山流水》,难道你听不腻吗?” 好似听懂我的话,旺财连连摆了摆脑袋。 我将双手放在焦尾琴上,哭笑不得地说道:“其实我也弹不腻,就如同心中挥之不去的那份怨……” 夜色静谧,指尖微动,压抑在我心中那一份难以宣泄的怨,便化作琴声在夜色中悠扬远去。 第53章 小兰乱流年V章 姜国晋都郊外。 不知天几时亮,几时暗。过去听到鸡鸣我便醒,后来旺财亲近我之后,那鸡便功臣身退进了我和旺财的五脏庙,叫醒我的重任便由旺财取而代之。 每日天未亮,我便会去到院外的竹林间练功。待练到精疲力尽,脑中一片空白,才又领着旺财回去吃饭。 师弟昶青曾戏谑我说,我是在用生命练功。 老王听见却是一声叹息,说我执念太重。 若非执念,我也不会千里迢迢从冬青镇来这晋都,还总让苏岄四处帮我打听蓝奕的下落。我之所以能够确定蓝奕在晋都,那是溟教的总坛在翼城,但自半年前开始溟教的大部分势力却转移到晋都。既然半年前在缙云山那一夜姜由对蓝奕的话言听计从,自然能够判断出姜由将大部分溟教转移来晋都是为保护蓝奕。 为查出蓝奕的下落,苏岄曾主动提出过潜入溟教。 虽说这半年来苏岄皆是男扮女装,但溟教并非光明正派,我又怎放心让苏岄混入那种龙蛇混杂之地。 其实长得像蓝奕这般病态瘆人的,应该是一见难忘。乞丐最容易寻到他人的下落,但害怕被姜由的势力反而查出我的下落,我并没有让晋都的乞丐帮我找人,而是找了些卖小东西的摊贩,若是看到穿白衣,瘦得跟吊死鬼一样的男人便告知我。岂料这半年来,我却一无所获。 还剩两年的时间,就算将晋城掘地三尺,我也要将蓝奕给找出来! 待我运气轻功在竹林间来回三十趟后,我寻声看向站在我身旁不断喘粗气的旺财道:“无将昶青这懒货咬起来!” 旺财得令喘着粗气,吭吭哧哧朝竹屋跑去。 不过须臾,便听到昶青的嚷声:“旺财,你别咬衣角。” “旺财,你慢点!” 听到越发向我靠近的脚步声,摘下数片竹叶便朝昶青的方向击去。 只听昶青又苦哈哈地嚷嚷道:“邱纤,不待你这般大清早欺辱人的。” 昶青不肯叫我师姐是因为,他比我早三年便已拜老王为师,不过老王却说他收徒讲究的是资质,所以我便成了他的师姐。 老王说话比较委婉,换句话说,就是昶青的资质不如我。 我闻言叹气道:“昶青,俗话说笨鸟先飞,勤能补拙。你这般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练功,要何时才能为你娘报仇?” 就像我之所以会拜 老王为师是为学琴。昶青拜老王为师则是为报仇。但我这人素来不去挖掘别人心中的秘密,就像昶青从不曾问我为何如此拼命练功这般。 昶青并未主动说过有关他娘亲之事。只是有回他喝多烧刀子后,哭嚷着说要为他娘亲报仇,还趁机将鼻涕眼泪蹭在我衣袖上。 寂静的竹林中,顿时只剩旺财喘气的声音。 半晌之后,昶青的声音不似平日那般咋咋呼呼,他的声音黯然低哑:“邱纤,也许我这辈子都无法为娘亲报仇。” 我诧然:“难道是你仇家已经扑进棺材了?” 昶青默了默道:“不是。可我……就算练就一身本身,也接近不了他。” 我随口道:“既然没有死,难不成害你娘亲之人是这姜国皇帝不成?” 昶青并未回答,只道:“邱纤,你拼命练功是你的事,我才不会傻到来当你的活木桩。” “……昶青,水滴石穿,孟姜女都能哭倒城墙。只要你持之以恒被我揍下去,待练就一身金钟罩铁布衫,就算杀进皇宫也不虚。” “孟姜女是谁?没听过。你还是和旺财练吧,我还要回去睡觉。” 昶青说完转身便走,听到旺财冲昶青大叫。 “旺财,让他回去吧。有些事,是逼不出来的。否则只会适得其反。” “嗷呜。”就好像听懂我说的话一般,旺财在我脚边蹭了蹭。只听又是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但却并非昶青的脚步声。 我勾起唇角唤道:“阿岄。” 苏岄听到声音,加快步伐,小跑至我跟前道:“姐姐,武……武状元的复试会在初六,也就是五……五天后举行。” “恩。”我淡然点了点头,“阿岄,辛苦你了。” 半年前,我本只是想问阿岄借些傍身的银两,独自去寻蓝奕。不想苏岄竟丢下一封主要内容为世间这么大,想要出去看看的书信,拿了银票和包袱跟着我一路向北来到晋城。 苏岄忙我住我的手:“姐姐,阿岄为姐姐做……做这一切皆……皆是心甘情愿。阿岄不觉……辛苦!只是姐姐真……真的要去参加复试吗?” 夺取武状元的头衔,是坈昳交给我的第七个任务,也是目前为止对我而言最艰巨的任务,因为我现在是个瞎子,打架肯定吃亏。 姜国武状元的比试分为三日举行,分别是初试,中试,复试。按照惯例,三场 比试会分三日连续举行,初试,中试是由朝中大臣把关,复试则是由姜国皇帝把关。在好不容易通过中试后,谁知四个月前新登基的皇帝北辰离竟一时兴起带着他的皇后去到行宫赏琼花,使得选拔武状元的复试不得不搁置延后。 比武台上生死有命,听出苏岄语气中的担忧,辨出苏岄此时所站的位置,我伸手摸着她的脑袋笑道:“不是有句俗话叫做瞎猫碰上死耗子。你看我正好也瞎着,指不定就靠旺财蹭给我的运气拿下状元之位。” 听到我唤它的名字,旺财便大叫了一声。 我又安抚了苏岄几句,心知我做出的决定不可变。 苏岄一声叹息。 这个时候,旺财又开始大叫,并拽着我的裙角往平日我洗澡的寒潭而去。 旺财虽说是老王养的狗,但口味却朝我,喜欢烤鸡和烧刀子,至于红烧乳鸽……已从最爱变成最厌。 难道是寒潭有野鸡? 待我被旺财拽到寒潭时,却听到不远处有人声。 “离哥哥,我听张御医说,离哥哥如今常流鼻血的状况是因为气燥,泡寒潭能够让离哥哥的症状得以缓解。这处寒潭是宝儿好不容易找到的。反正此处四下无人,不若宝儿陪离哥哥一起泡寒潭。” 我闻言紧攥着手,险些笑出声来。 流鼻血是因气血旺盛,若是在这寒潭中作对戏水鸳鸯,恐怕这离哥哥的鼻血会流得更多。 我没有偷听他人哼哼唧唧的嗜好,转身正欲离开却在听到另一道声音时,脚步一顿。 “不必。” 这声音…… 只听男人又道:“我让风影先送你回去。” 这声音乍一听像极蓝奕,但细听便会发现这男人的声音太冷,就像是这寒潭冷到骨子里,不似蓝奕那般淡然温润。 “离哥哥……” 女子一声娇嗔,男人却冷冷道:“风影送她回去。” 待马蹄声远去,传入我耳朵里的便是一阵脱衣服的窸窣声和水声。 “你打算看到什么时候?” 此处只剩下我和泡入寒潭中的男人。听到男人阴沉的声音。 因为男人的声音像蓝奕,我一时乱了心思,竟忘了让旺财出去顶包。 我背着寒潭走出竹林,故意装作老妪的声音:“小兄弟,老身一把年纪并非要故意偷看你洗澡。只 是老身碰巧在这处捡竹笋,听到你与那位姑娘之间的对话。” “捡竹笋?” 我连连点头:“惊蛰之后,竹林里的竹笋味道鲜美清脆,用来熬汤还能清热去火。像小兄弟这样的情况,就该多吃些竹笋。若是小兄弟平日喜欢饮茶的话,还可做些绿茶饼来吃。” “绿茶饼……”男人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低。 想到此时位于自己身后的陌生人正赤条条的裸着。我皱眉道:“小兄弟,既然你已老身并非故意偷看你洗澡。老身这便离开。” 岂料我刚一抬脚,身后的男人突然道:“慢着!” 我的心咯噔一沉。 我满头白发又是背着他,难道是声音有破绽被男人看出端倪? 此时男人赤条条的泡在寒潭里,如果现在开溜的话,他绝不可能裸着来追我。以我现在快若游龙的轻功,等男人穿好衣服来追我,我早已没了影。 就在我运气轻功准备开溜时,男人却道:“老婆婆,你可否将绿茶饼的做法告知与我。” “啊?” 我脸上神情一怔。 这男人好生奇怪,竟在洗澡的时候问别人绿茶饼的做法…… 是告诉他? 还是逃? 就在我望天琢磨时,身后的男人又发出声音。 第54章 小兰乱流年V章 就在我望天琢磨时,身后的男人又发出声音。 他又道:“老婆婆,不瞒你说,我吃过不少绿茶饼却都不曾是我想要的味道……” 这男人嘴还真叼,难怪会上火。 我笑道:“小兄弟,今日你还真算是问对人了。老身倒是知道一做绿茶饼的诀窍。” 估摸这苏岄已做好午饭,我将做绿茶饼的小窍门告诉男人后,便步履蹒跚地匆匆离开。 老王这臭老道神龙见首不见尾,五日后,我和苏岄来到比试的大明湖畔。 比试台就设在大明湖中央,以供皇帝在看腻打架时,可以欣赏周围的湖光山色。 “姐……姐姐,虽此时湖中红莲未开,但满湖……湖的碧色莲叶却……却是极美!接天莲叶无……无穷碧……” 苏岄雀跃地声音在我耳边戛然而止,我仿佛能够感受到她心虚的目光。 我准确地将手放在她的发髻上,勾起笑:“阿岄开心,姐姐便开心。” 就在这时,只听不远处有公公扯着嗓子喊:“皇上驾到!” 伴着一阵窸窸窣窣下跪的声音,苏岄拽了拽我的衣袖,低声道:“姐姐……跪……跪!” 我跪过天,跪过地,跪过母皇,不想今日竟要破例跪这姜国皇帝。 我刚一跪下,便听到整齐的喊声响彻天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我自然不会跟着众人一起喊,不由用手肘碰了碰苏岄,在她耳边低声道:“这姜国皇帝长什么样子?” “姐姐……我……我不敢看。” “……隔这么远,他不会发现你在偷窥他,瞄一眼无妨。” 过去我陪母皇站在城墙上,下面黑压压一片人,根本注意不到是否有人在偷瞄。 半晌之后,苏岄道:“姐姐,皇上他……他长得风流倜傥,玉……玉树临风,长身鹤立,不怒而威,是我见过最……最美的皇上。” 我抽了抽嘴角:“你一共见过几个皇上?” “就……就一个。” 我沉吟道:“先帝膝下子嗣浅薄,老来得子就只有北辰离一位皇子。好在这皇子天资聪颖,文韬武略,三岁会背诗,七岁能作词,十五岁时便已击败教授自己武功的陈长龙将军,乃是先帝心肝上的宝,却听闻他在一年前生了一场大病。后听国师所言娶一名阳月阳日所生的女子便能为北辰离冲去晦 气。不想半年前,北辰离的病真得以好转。” 苏岄诧然:“姐……姐姐,你怎会知……知道这么多?” “在破庙屋顶上晒月亮时,从乞丐口中听来的。” 苏岄并没有问我为何要去破庙晒月亮,她岂会猜不到我是想从乞丐口中听到有关蓝奕的消息。 在北辰离先一步坐船抵达湖中央的比试台之后,参加复试者由另一艘船接到湖中央。 “张正,叶逢辉,陈志远,邱纤……” 听到我的名字,苏岄紧了紧拽住我的手:“姐姐小心。” “放心,就像老王说的那样你姐姐我有祥光护体,不会有事。”我轻轻拍了拍苏岄的手背,听声辩位一个闪身站在船上。 “居然连这种丑得像鬼一样的女人竟也能够参加比试,她难道就不怕皇上看到她龙颜大怒?” “哎,我说,若非丑,她又怎会不顾性命前来参加比试,试图借此改变自己的命运。” “呵,就凭她?” 这样的话在初试,中试时,我已经听得太多。在冬青镇时,我已经听惯别人说我丑,现在说我丑得跟鬼一样,对我而言并无差别。 人嘴贱有天收,像这种当着我面说我坏话的,我赌一车黄瓜,等他们下了九泉,定会被牛头马面拔舌头。哼! 选择暂时性失聪的我在抵达湖中央之后,便站在人群中听公公唤我的名字。 参加复试的总共十二人,两两对决,总共会比四次从而选出三年一届的武状元。 “复试第一场,最后一组,叶逢辉对邱纤!” 因为我眼瞎,早在三天前,我便和苏岄来这湖中央摸过底,知晓擂台的位置。 我闪身上到擂台,我朝着公公发出声音的方向跪下。 “微臣邱纤参见皇上。” “微臣叶逢辉参见皇上。” 跪了半晌,未听到北辰离的声音,我不禁皱了皱眉,该不是这皇上已经看乏,在上头睡着了。 果不其然,只听公公压低声音道:“皇上?” 擂台与看台之间隔了一段距离,照理来说公公的声音,我站的位置常人是不会听到。奈何我的听觉如今要比普通人敏感得多。” “平身。” 北辰离的声音有些沙哑,我闻言一怔。 这像极蓝奕的声音,却又 比蓝奕冷上七分的声音不就是五日前我在寒潭所听到的声音?! 当时那姑娘好似唤他离哥哥来着。 离哥哥…… 北辰离?! 不想我那日在寒潭遇到的男人竟然会是姜国皇帝! 我抿了抿唇,顿时悔从心生。若是那日我能猜到他的身份,我定要……定要做一大锅各式各样的绿茶饼给他吃,说不定他吃高兴了就算不能直接封我做武状元,在这比试的前三场挑些势力差的给我当对手,放放水也好啊。 我可是听乞丐说这叶逢辉是叶大将军的二子武功了得,擅使偃月刀,并非等闲之辈。 不过俗话说得好,既来之则安之。 在我收起脸上的悔意,站起身来的一瞬,“哐当”有瓷杯摔碎的声音自北辰离所在的方向传来。 只听公公慌张地嚷道:“皇上你的手背烫伤了!快传张太医!” “不必。”北辰离的声音不大,却能震慑人心。 公公闻言只得扯着嗓子喊道:“比试开始!” 难道是我的错觉吗?为何我竟感觉到有一道灼热的目光落在我的脸上? 察觉到刀刃破风而来的那一瞬,我忙回过神来,从衣袖中取出老王送我的流云鞭,去挡向我劈来的偃月刀。在拜老王为师之后,老王见我仅会一套钟氏拳法,便传了我一套鞭发,并赠于我流云鞭,望我哪日也能如这流云鞭一样,坚韧果决斩断千千结。 偃月刀靠的是蛮力,而流云鞭与钟氏拳法一样靠的是巧力。这场比试与我而言最大的优势便是偃月刀挥动时,风声极是清晰,我能轻而易举判断出叶逢辉的位置。又加上我是用巧力,也叶逢辉是用蛮力的关系,他的反应自然快不过我。 半炷香之后,叶逢辉被我猛地一鞭撂倒在地,公公宣布道:“这一局邱纤胜!” 最开始我以为那道灼灼的目光是我的错觉,等到第三场比试结束后,我便笃定那目光是真实存在的。 难不成是北辰离已经发现,我便是五日前背对着他站在寒潭边的老妪,还是说因为我现在的相貌极难令人忽略? 我记得半个月前,我曾在路上撞到一蹲在地上玩泥巴的孩童。孩童突然哇哇大叫:“鬼呀!”便逃之夭夭。后来我回到竹屋,在用烧刀子灌醉苏岄后,问她我现在的相貌如何。苏岄如吐连珠炮一样说道:“姐姐,你以前说蓝奕像吊死鬼。你现在又瘦头发也全 白了,比起蓝奕更像吊死鬼。 过去的姐姐胸有这么大,现在的姐姐胸却只有这么大。阿岄蹭进姐姐怀里时都已经没有闷气的感觉。 姐姐喝酒伤身,这烧刀子阿岄帮你喝,你别喝。见你半夜就像一只幽魂依在树上独自饮酒,阿岄总觉难受,恨不得找出蓝奕这大混蛋揍得他七窍流血,终生不举! 姐姐你也别难过。虽如今你心已枯萎,当第二春来临时,姐姐便能再度活过来。你想想当初蓝奕也不是长得瘆人吗,也有姐姐喜欢。姐姐现在的模样不叫丑,而是叫特别,叫过目难忘!” 我现在想这些作甚…… 现在我唯一要做的便是集中精力打倒我最后一个对手,司徒馨。 司徒馨,曾拜师于濛青山芙云派,擅使双龙剑,不仅人美若天仙,更重要的是她乃皇后苏宝儿的表姐。 北辰离会因为司徒馨的身份抑或她的美貌而放水吗? 坐在擂台下休息的我揉了揉额头,伸手去拿丫鬟刚放在桌边的茶水。丫鬟放置茶盏时,茶盏触碰桌面所发出的声音,令我能够轻易判断出茶盏的位置。 我刚饮下一口茶,只听公公又扯着嗓子喊道:“皇宫娘娘驾到。”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我扑通一声跪在跪在地上时,我的心随之一沉。 苏宝儿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我和司徒馨最后一局争夺武状元之位时来,很明显她是来助司徒馨助势的。 我生于皇家,自然清楚地知道皇家并不是老百姓认为的那般公正严明。这场比试如果北辰离存心要让司徒馨赢得话,只需他一个小动作,便会有暗器像我袭来,令我不是因为躲避暗器而遭司徒馨袭击,便是因躲避司徒馨的袭击而不慎中暗器。 二选一,结果都只会是我输回女儿国。 “平身。” 就在我蹙眉站起身时,只听看台出传来一声尖叫:“啊!好丑!离哥哥,她好丑!” “……” 这姜国皇后到底有没有见过世面?以我现在的容貌便能丑哭她,她若看了满脸在脓包的乞丐岂非要吓晕过去? 我抽了抽嘴角,以为北辰离会安慰美人时,却听其喝道:“放肆!” 北辰离语气中的震慑力不输我母皇,令我竟有想跪的冲动。 苏宝儿转而声音一软:“离哥哥,宝儿并非故意有* 份,只是站在擂台下的女子相貌太过于吓人,就像是吊死鬼……” 苏宝儿甜若黄莺的声音渐弱,此处虽隔看台有一段距离,但我却清晰地感觉到自看台处所散发而来的寒意。 北辰离此时的声音越发冰冷:“宝儿,你可知身为皇后,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我……”苏宝儿委屈道:“是宝儿之过。” 想来站在擂台处,苏宝儿和北辰离的声音,也唯有我能够听到,我甚至能够听出北辰离言语间的愠怒。 难不成北辰离并不喜欢他的皇后?不然五天前,这男人怎会拒绝苏宝儿共做戏水鸳鸯的要求。 大概是北辰离朝公公使了眼色。 公公道:“复试最后一场比试,司徒馨对邱纤。” 这场恶战的胜负全看北辰离到底会不会是一位正直的皇帝。我纵身跃上擂台,扬鞭便朝着司徒馨朝我腰间刺来的双龙剑而去。” 双龙剑,顾名思义乃是两把锋利的短剑。 司徒馨挥剑的速度极快,再加上我要同时去判断从两个不同的方向朝我刺来的短剑,一时间我竟觉吃力。 风声袭来,为能来得及避开司徒馨的攻击,手臂突然传来一阵痛意。 “哐当!” 北辰离再度摔碎茶杯的声音使得我不由分神,腰间又被司徒馨划出一条口子。 第55章 小兰乱流年V章 这北辰离是不是瞎!总能撞倒茶杯…… 腰间传来的痛意提醒我现在并非分心揶揄的时候。 我紧咬着牙,努力辨别周围朝我袭来的风声。 老王说,我眼瞎,心却如明镜。若是真遇到高手,不能用耳,要用心去判断。 “如何用心……判断?”那时我甚是不解。 如今被司徒馨逼至绝境,我欲琢磨其中奥秘,不想身体就像是被马车踏过突然变得酸软无力,就连挥出的流云鞭气势也变得弱了几分。 不好! 是刚才那杯茶被人动了手脚! 大爷的!竟敢趁本公主眼瞎,在本公主面前使阴。 我速度一慢,自然便躲不过司徒馨向我刺来的短剑。更要命的是这短剑竟是朝着我的脸而来。我已经够丑了,难不成还要我成为姜国第一丑…… 司徒馨有两把短剑,而我却只有一条流云鞭。面对左右向我脸劈来的利刃,我只能护一边,我紧闭上眼思忖着司徒馨是左撇子,右手力道弱,便攻她右手。这样我至少能够护住我的左边,右脸若是伤,我便像牟嫣那般弄刺青来遮丑。 电光火石一瞬,我已做好取舍,谁知就在我朝着司徒馨扬鞭而去时,看台出传来一声宛如惊雷般的厉喝:“住手!” 在这阴沉若泰山崩顶的厉喝声中,周围的一切好似静止,就连司徒馨也碍于这极有威慑力的声音而身形一顿。他人下意识会屈服于北辰离的龙威之下,但我却因听母皇厉喝“住手”二字太多,根本不会在意,否则当初我也不会拿传国玉玺去砸蚊子。更何况现在我若住手,等司徒馨回过神来,我的脸定毁在她手上。 这一刻,伴着我的鞭声,我似乎还听到有小石子向司徒馨击去的声音。 下一刻,司徒馨一声惨叫便晕倒在地。 下下一刻,只听北辰离道:“此次比试由邱纤胜出。” ??? 北辰离亲口说我胜出。我……就这样赢了?!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我有些凌乱。这……真不是我想赢想疯了所产生的幻觉? 这个时候公公又扯着嗓子将北辰离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伴着周围大臣门短暂的质疑声,我终于确信自己已是本届的武!状!元! “邱纤还不快上前谢恩?” 第七个艰巨的任务,本公主终于 完成!按照我事先计划好的那般,我运起轻功,如一只翩然而落的蝴蝶般,落在姜国皇帝更前谢恩,以彰显我的盖世英气。 谁料我刚一落地,竟因失血过多,两眼一闭便晕倒在地。 在失去意识之前,我仿佛听到公公唤我武状元的声音,还有北辰离又打翻茶杯的声音…… 自从我被蓝奕玩腻抛弃后,我每晚都会做同一个梦,梦见蓝奕站在朱楼上,我站在朱楼下,他不言,我不语。我就盯着他,直到梦醒。然而这日我却听到他轻唤我名字的声音。 “邱纤……” 蓝奕低哑的声音极是深情,浸满难以言喻地心痛。 他……还会心痛我? 被蚊子叮了眼睛,我迷迷糊糊地怒喝道:“滚!” 那蚊子便真的滚了,蓝奕那惹人烦的声音也转瞬消失在我的梦境中。 我不知自己到底昏睡了多久,最后是被苏岄的低泣给吵醒的。 “阿岄,别哭。姐姐没事。”我伸手准确地摸到苏岄的发顶,声音沙哑地轻声安慰道。 “姐姐可……可是渴了?” 就贴心小袄一样温暖的苏岄忙给我倒来水。 握住手感细腻光滑的瓷杯,我诧然:“阿岄,你这瓷杯是你新买的?” 苏岄却道:“姐姐,这瓷杯是……是皇上赏的。” “北辰离赏给我的杯子?” 难不成北辰离给武状元的赏赐就只是一套质地不错刻有海棠雕花的汝窑杯? 我抽了抽嘴角,正准备说北辰离这皇帝未免当得太小气,便听苏岄用几乎崇拜的语气道:“皇上他不仅英明神武,还懂得体……体恤官员。皇上他不仅赏了姐姐他自己亲……亲手做的汝窑杯。而且还赏赐了姐姐这……这比蓝府要大上十……十倍,光是家丁丫……丫鬟便有上百人的府邸。皇上还说姐姐有钟……钟有颜将军那般坚韧不……不屈的风范,特赐封姐姐为惊……惊鸿大将军,并说,姐姐有伤在……在身,特允半个月的假,不……不用上朝。” “北辰离封我为惊鸿将军?!”我震惊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要知道在姜国朝堂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乃是国师王御景,而惊鸿将军的官位仅比国师低那么一丢丢。也就是说,我如今已是姜国朝堂上,两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惊鸿将军!!! 我的苍天!我不过只是想在完成任务的同时,顺便领个虾米小官的职 务,混些俸禄,一来可以还清我欠苏岄的钱,二来可以给旺财买鸡吃。 不想天上竟掉馅饼…… 这天上掉下的馅饼绝不可能让我白吃。凭借本公主生于帝皇之家的直觉,我已嗅到一股阴谋的味道。姜国皇宫苏宝儿虽只是生于江南书香门第之女,但其舅娘也就是司徒馨的娘亲洪氏却是吏部尚书洪亮之女。 国师王御景在朝中的势力早已盘根错节,不可小觑。北辰离刚登基不久,皇位不稳,自然需要培养自己的势力。所以在确定我有利用价值之后,便在比试的最后关头,当着众人的面帮我坑了司徒馨…… 就在我昏睡的这段时间,我长鞭无敌,司徒馨险些丧命于我长鞭之下那一刻,北辰离及时喊停,最后司徒馨只是手臂受伤被我打晕的传闻已传遍大街小巷。 听到传闻后,坐在床上用鸡毛掸子逗旺财的我不禁揉了揉额头。北辰离趁着王御景云游之际,说黑为白,封我作大将军,使得所有人的目光都转移到我身上,待王御景回晋都后,恐怕我便成了他头号想要铲除之人。 这北辰离到底打的什么算盘?也不问本公主到底愿不愿意,便已将我卷入姜国朝堂尔虞我诈的漩涡中。 “邱将军,门口有位男子自称礼部尚书说要拜见邱将军。” “礼部尚书?”我手一顿,鸡毛掸子便被旺财抢了去。 宛如一股低调的清流存在于朝堂中的礼部尚书找我作甚? 听到旺财欢快啃着鸡毛掸子的声音,我摸索着穿上长靴,站起身道:“旺财,去前厅。” 北辰离赐我的府邸太大,近日我又躺在床上养伤,不曾四处走动,对于府邸的路径尚不熟悉。倒是旺财这几日早已在府上撒欢乱跑,我问它府上有几处狗洞,它都能“汪汪”给我数出来。现在领我去前厅,对能听懂人话的旺财而言,跟啃鸡翅膀一样简单。 “不知礼部尚书登门拜访,邱纤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坐在红木椅上之人闻言站起身来,却并未接话。 感受到对方打量我的目光,我下意识皱了皱眉:“不知礼部尚书前来是为……” 我话音未落,手便被人紧紧我住,我甚至能感受到对方掌心的颤抖:“你……你真是纤儿吗?” 什么情况?! 我神情一怔。 这礼部尚书是一年前高中的状元郎,因为人低调,不站队,不拉帮结派。 所以连乞丐都记不得他的名字。 只听我耳边突然响起一道激动的声音:“纤儿,我是……步爻廉。” “恩。”我下意识应了一声,随即又是一怔。 他说他是步爻廉?! 那个……“邱纤”的青梅竹马? 他真的考上了状元! 我的苍天…… 见我脸上写满震惊,步爻廉忙解释道:“纤儿,我祛了脸上的大黑痣,你一时间忍不出我实属正常。就像我,如果不是在擂台上司徒馨划破你衣袖,让我看到你手臂处如鬼画符般的胎记。我只道是名同人不同。不想……你真的是纤儿。” 步爻廉话音一顿,我便察觉有温热的液体滴落在我手背上,下一瞬我便步爻廉一把猛地抱进怀里。 “纤儿,若非你给我的盘缠,我步爻廉便不会是如今的礼部尚书。” “咳咳……”步爻廉身上散发着淡淡的墨香,我掰开不要脸紧抱住我的手,退出他的怀抱:“步爻廉,君子动口不动手,有话好好说。” “是我见了纤儿失了分寸。纤儿莫要怪罪。”步爻廉顿了顿又道:“纤儿,过去就像你说的那般,我用花言巧语骗取你的善良,内心却总是嫌你鲁莽肥胖,大字不识。可当我高中之后,却朝堂并非我想的那般简单。不羡黄金罍,不羡白玉杯。喝得醚酊大醉时,我方觉自己原来最想念便是你塞入我口中的鸡腿。半年前,我曾回了一次冬青镇,单纯想要知道你过得好不好。不想却听人说,在我离开之后,你竟从大胖妞瘦成大美人。你嫁入蓝府半年,不但未曾与蓝裴同房,甚至最后还丢下一封休书,离开了冬青镇。你可知……这半年来,我一直都在寻找你的下落。” 半年前我在冬青镇所发生的事,如今从步爻廉口中说出来,恍如隔世。 我耸了耸肩:“可惜我现在做不了鸡腿。” “纤儿,我……” 我打断步爻廉的话:“不过本将军现在府上不缺鸡腿。我请你吃到撑!” 对于突然出现的步爻廉,我除了将他当做同乡看待,最重要的是他现在算是和我同朝共事,万一我遇事,兴许步爻廉还能帮到我。 “纤儿,你……且放心。我绝不会让你在……朝堂上受……受委屈!” “纤儿,你可知……其实连我自己都不知,我……很想你。” “纤儿,过去我以为自己说的话是为… …骗你的鸡腿,骗来晋都的盘缠。可……骗到最后,你便真成了我心中的水仙花。纤儿,看到你……你为我愁白三千青丝,我不觉你丑,我只觉心好痛,恨不得陪你一起白发……” 三坛烧刀子下肚,步爻廉便已醉得人畜不分地趴在桌上说胡话。 我揉了揉发涨的脑袋,顾忌男女有别,我道:“来人,将礼部尚书送回府。” “旺财?” “旺财?” 我皱眉唤了好几声,只听角落处传来旺财的哼唧声。 竟又喝醉了…… 我摇了摇脑袋,只得努力去回忆旺财之前带我来的路径。 走廊上,夜风伴着花香袭来。 我习惯性地抬头去看月色,然而眼前依旧是一片漆黑。 “月下娇花艳,唯恐无人赏。”听到风拂落花的声音,我不禁蹲下身去嗅蔷薇沁人心脾的花香。 晓是酒劲上头,又听到步爻廉不断提起半年前我在冬青镇上发生的事情,一滴眼泪自我眼角滴落在花瓣上。 我哭了。 如今我却不知自己为何而哭。我曾一次次警告自己不许再掉一滴眼泪。 可是……再多的警告,都抵不住内心的苦涩。 察觉到小腿开始发麻,我缓缓站起身,叮当一声,我生辰那日苏岄赠我的银簪不慎落入花丛中。 若换做平日,以我敏锐的听力定能准确判断出银簪掉落的位置。 奈何我现在脑袋涨得厉害,根本辨不准发声的位置。 此处四下无人,我只得蹲下身,开始在花丛中摩挲银簪。 “嘶!” 被蔷薇花刺扎到,我不由忙收回手。却听在我发出声音的同时,不远处有人踩到枯叶发出的轻响声。 “是谁?!”我蓦地抬起头。 半晌后,只听一阵沉稳的脚步声朝我缓缓而来。 “我是新来的花匠。”一道音色极其普通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新来的花匠?你半夜在这里做什么?” 花匠不急不缓地说道:“在等昙花开。” “昙花一现只为韦驮。原来这院中还种有昙花啊。”我淡淡地扬起一抹笑,可惜我却看不到。 花匠默了默应道:“恩。” 听到衣衫发出的窸窣声,就在我准备 以喝醉眼花为借口,让花匠帮我捡发簪时,突然间一冰冰凉凉的物什落在我手中,花匠的声音有些发闷:“将军,这是你掉在的发簪。” 花匠话音刚落,我只觉有什么东西被插在我发髻上。 我伸手去摸,除了摸到柔软的花瓣之外,还摸到一只指骨修长宛如青竹的手。 被我摸到的手一僵,就像是被我烫到一样,倏地收了回去道:“将军这是昙花。” 这花匠的手……手感真好。 酒劲未散,以我现在的状况,不知何时才能回到屋中。我揉着额头道:“花匠,你可知本将军的房间?” “将军?” 听到花匠不解地声音,我道:“本将军,头痛你且扶我回去。” 花匠犹豫地应了一声,上前扶住我的手臂。 步爻廉被三坛烧刀子放倒,我可是饮了十坛。刚停下来还好,现在一迈开步子,我便觉自己左边的身子要比右边重许多,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左边倒。 “将军小心!” 我以为自己会摔到坚硬的地上,不想却摔进花匠的坚硬的胸膛上。 我醉酗酗地支吾道:“无碍。挥锄头的就是身体好,就连肌肉都硬得跟石头一样。你媳妇肯定享福!” 花匠浑身一僵,默了默,言语间夹杂着涩意:“她过得不好。” 难不成这花匠空有好身板,却患有隐疾? 我一声轻叹,拍了拍他扶着我的手:“其实能不能吃并不重要。就拿旺财来说,把它拿来红烧定是一餐美味。可若是谁敢烧它,我定烧了那人!旺财它不是拿来吃的,是拿来宠的。媳妇也是一个道理。那档子事不过是锦上添花,只要你把她宠上天。情味远比肉味更令人酥骨*,难以自拔……” 花匠突然道:“那你呢?” 我闻言一愣,只听花匠又道:“我听说将军嫁过人。” 第56章 小兰乱流年V章 人怕出名猪怕壮。 我这刚一当上惊鸿将军,所有的过往便全被人挖了出来,就连府里的花匠也都知道。 我揉了揉发涨的额头,一声轻叹:“我跟他不熟。所有冬青镇上的人皆知那人看不上我。” 此时浑身酸软无力的我是被花匠拖着走,他脚步一顿,我便又一次撞到他硬邦邦的胸上。 “你作甚?”我下意识抬头,转而却扬起一抹苦笑。我连花匠的模样都看不到,又怎能看到他此时的表情。 半晌后,花匠道:“将军地上有蟑螂。” “蟑螂?你怕蟑螂?”不想身形如此健硕之人竟然怕蟑螂,我紧攥着手才让自己没有笑出声。 当花匠扶着我继续往前走时,他道:“将军可有想过再嫁?” 这回换我脚步一顿,又一次撞到花匠的胸上。我默了默道:“本将军心太小,装得下天地,独独装不下男人。更何况如今本将军丑得跟鬼一样,谁会娶一个半夜睁开眼还以为是厉鬼睡在枕边的女人。罢了。本将军要求不高。有旺财陪本将军一起喝烧刀子,一起吃烤鸡,一起慢慢老去,本将军便足矣。” 花匠老实地说:“将军,狗的寿命活不那么长。” “可是本将军也活不长。兴许命比旺财还短。”在这里,我还只剩两年光景。 花匠诧然:“将军何出此言?” 酒劲上头,我一时说漏嘴,只好忽悠说:“你可知本将军为何削尖脑袋想要当这武状元?只因,半年前本将军生了场大病,心疾难治,大夫说我活不长。我琢磨着既然在这世间苟活的时日不多,那我便要名扬天下,让自己的名字载入史册。以前我在蓝府虽衣食无忧,却是寄人篱下,桌上的珍馐野味也不敢多吃,生怕惹婆婆不高兴。如今我每月有俸禄,我想吃什么都能够吃到……” 在我说话时,花匠握住我的手越来越紧。感受到他情绪的变化,我拍了拍他手背:“你也别为我难过。人总有一死,早死早解脱。反正这世间……我已无任何留恋。” 花匠闻言没有再说话,在将我送回房间后,我便打发他下去歇息。 安静的房间内,我躺在穿上,睁着眼却与闭着眼并无区别。察觉发髻紧贴在香枕上时异样的触感,我这才想起花匠之前插在我发间的昙花。 今日我对陌生人说的话是不是太多? 取下发髻上的昙花,我拿着手中把玩,却在 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只是迷迷糊糊间,好似总有蚊子在叮我的脸,甚至连我的嘴唇都不放过…… 翌日,脑袋痛得快要炸开的我是被府里的丫鬟给叫醒的。 “将军,有位公公说是奉皇命而来,如今正在前厅等着将军前去接旨。” “奉皇命而来?”我揉着脑袋,倏地从床上坐起身来唤道:“旺财?” 晓是知道自己昨晚贪杯失职,蹲在床脚的旺财心虚地嗷呜一声。 我蹲下身,敲了敲旺财的脑袋:“走,去前厅接旨。” 还以为是北辰离召我入宫。不想北辰离竟是命公公给我送补品来的。 千年人参,千年灵芝,天山雪莲,天山虫草若干,我以为公公口中所说的若干只是象征性的若干。结果我却听到一个大木箱重重落在地上的声音,除此之外还有北辰离赏给我的两位御厨。 本公主来到这里已有一年,没听说姜国盛产稀有药材啊,而且据我听到的声音估计公公命人抬进来的大木箱跟棺材的大小差不多。 我的苍天! 北辰离对我这么好,到底是酝酿着何等的阴谋? 待公公前脚刚离开蓝府,苏岄便气鼓鼓地回来说:“姐姐,我说干嘴皮,昶青这个死脑……脑筋,还是不愿搬……搬来姐姐这里。” 心知昶青极是固执。我叹了声气:“由他吧。” 苏岄转而笑得诡异,她挽着我的手臂道:“姐姐,我刚回来时,听……听吓人说,昨日礼部尚书前来拜……拜访姐姐,甚至还和姐姐秉……秉夜谈。这礼部尚书可……可是看上姐姐了?” 我闻言也学苏岄那般,笑得格外诡异:“你猜。” 见我不说,被勾起好奇心的苏岄娇嗔地跺了跺脚:“姐姐,你……你就告诉阿岄吧。” 心知她一大早便从郊外跑回来,定还未吃早饭。 我道:“正好北辰离赐了姐姐来个御厨,陪姐姐吃过早膳,姐姐便告诉你。” “皇上他……他竟把御……御厨赐给姐姐?!”苏岄的声音变得激动,“阿岄从不曾听……听说有哪为皇帝赏赐御厨的。莫不是皇上他……他喜欢上了姐姐!” “咳咳……” 被苏岄过于惊恐的想法给呛到,我咳嗽着哭笑不得地说道:“傻阿岄,北辰离送这些东西给我,不过是给我尝尝甜头,好让我拿出忠心,替他卖命而已。你姐姐 我如今貌若厉鬼。北辰离会喜欢我?除非他跟我一样,眼瞎。” 不得不说,北辰离送我的御厨深得我胃,做出来的每道菜都极符合我的胃口。 “嗝!” 一脸幸福的我摸着圆鼓鼓的肚子打了个嗝,只听苏岄道:“姐姐,你先在可……可以告诉我,你……你和礼部尚书之间的事情了吗?” 我道:“礼部尚书是我的青梅竹马,步爻廉。” “什么?!” 一声闷响,好似苏岄径直从椅子上跌坐在了地上。 吃饱喝足,我站起身道:“他是来找我叙旧的。吃太撑,我先去院中练会功。”我说罢,丢下处于震惊中尚未回过神来的苏岄,让旺财领着我来到后院。 因为身体的伤尚未完全愈合,没练多久,我担心伤口裂开,只好收起流云鞭,坐在花丛中,随意扯了根草逗旺财。 “大公主,恭……喜你成功完成第……七个任务!” 脑海中突然响起坈昳的声音。我皱了皱,在心中默问道:“你喝酒了?” “大公主,你说得没错,一醉解……千愁!本仙……貌美如花……要劳什子的媳妇!” 作为一个想要娶媳妇的男人,谁会用貌美如花来形容自己。看来坈昳还真是醉了。我道:“醉了就去洗洗睡。” “我没醉!谁……说本仙醉了?大公主,你上次所说的话,还……算数吗?我刚灌醉月老,让他……帮我合了合,我和邱步旳的生辰八字。月老他竟说我和邱步旳乃是天生一对!” 想起半年前,我对坈昳做出的承诺。我在心中默默应道:“若你真找不到媳妇,我便让二妹娶你为帝后。” “啊呸!狗嘴吐……不出乌鸦。我坈昳貌美如何,怎会找不到媳妇……” 此时坈昳说话眼前不搭后语,就在我以为他是来告诉我第八个任务时,脑海中突然响起坈昳打呼噜的声音,而且这声音就跟击鼓一样在我脑海中不消停,就连捂耳朵都没用。 “坈昳,你醒醒!” 我揉着脑袋,在内心呐喊。坈昳打呼噜的声音,不但没有停止,反而越来越响亮。 “啊啊啊!” 因为坈昳气势如虹,生生不息的鼾声,我揉着头发忍不住在花丛中大叫。 “将军!” 这花丛中竟还有人?听到突如其来的声音,我揉发髻的手 一怔。这太过于普通的声音好似昨晚送我会屋的花匠。 不想每次出状况都被花匠撞上。 感受到花匠喷洒在我额间的热气,我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尴尬地笑道:“本将军没事,只是心烦而已。” 花匠默了默道:“将军若是信得过阿南,阿南愿为花草,听将军倾述,为将军排忧。” “真的?”我欣喜道。 花匠忙道:“将军信得过阿南,是阿南的福气……” “打晕我!”受不了坈昳的鼾声,我打断阿南的话道。 “将军这……” “你别怕。打晕我便是。我不会怪你。” 见花匠迟迟不肯动手,我一把拽住他的衣衽,将他拉至我跟前,威胁道:“打晕本将军,本将军定重重有赏。” “将军我……” 坈昳此起彼伏的鼾声宛如惊雷,我道:“阿南你为将军排忧的时候到了!” 我踮起脚,猛地一用力,便用自己的额头去撞阿南的额头。 下一瞬,我和阿南异口同声发出闷哼声。 这闷哼声…… 晓是撞晕脑子的缘故,在我彻底失去意识之前,我竟觉得阿南的闷哼声像极蓝奕。 夜风袭人,因为冷,我下意识便往紧贴在我身后的温暖蹭了蹭。 坈昳震脑欲疯的鼾声终于消停,耳边除了风声,便仅剩一道不那么强而有力的心跳声。 再熟悉不过的心跳声使得我的心跳漏跳一拍,浑身僵硬。 身后深陷昏迷之人好似察觉我的不安,拦在我腰间的手不由紧了紧。 “别走……” 耳边低沉沙哑的声音,完全不似之前花匠对我时那般普通。 我颤抖地伸手去摸花匠的胸,花匠的胸结实健硕,与蓝奕那般硌人的手感完全不同。 可花匠的心跳声还有他此时说梦话的声音却……像极蓝奕。 我看不见他,此时唯有一种方法,能够帮我判断他是不是他…… 我摩挲着花匠相貌平平的脸,低头精准地吻上他的唇。 花匠的唇纤薄微凉就如柔软的桂花糕那般刻骨铭心,一吻难忘。 竭力控制着自己发颤的双唇,我伸出舌尖撬开花匠的唇齿。花匠均匀喷洒在鼻翼的气息突然变得紊乱。察觉他并未有醒来的 迹象,我不由低声道:“旺财,替我防风。” 在我一边吻着,一边去解花匠腰带时,我放在花匠腰间上的手一顿,更加确定花匠便是蓝奕。 花匠系腰带的方式和蓝奕一模一样,我根本解不开。不过此时的我也不必解开。 取出腰间的匕首,我径直割断花匠的腰带,划破他的衣衫,将自己密密麻麻地吻落在他身上。心知蓝奕最敏感的位置便是他的脖颈,我便如对待珍宝那般小心翼翼吻着他的喉结,柔软的舌尖在他喉结上打转。 果不其然被我压在身下的这具身体渐渐有了变化,听到昏迷中的他气息变得越来越乱,我紧咬着牙,承受着身下撕裂剧痛,让自己和他再无丝毫的间隙。 到底是身痛,还是心痛?我已分不清。 我死死咬住他的唇,浓浓的血腥转瞬自我口中弥漫开来,我却并未停下一切动作。 我的脸紧贴在他的脸上,在他睫羽颤抖轻扫过我眼睑的那一刻,我转瞬含住他的耳垂,声音低哑地说道:“既然木已成舟,只要你不说,我不说,就不会有人知道。之前你说,对媳妇硬不起来。不想在本将军身下,竟能体会到作为男人的乐趣。看来男人还真是贱,都喜欢刺激。阿南,现在本将军只给你两种选择,第一和本将军偷情,第二便是死在本将军身下。” 察觉被我十指紧扣的手一僵,我勾起一抹笑道:“你不说话,我便默认你选第一种。” 我说着径直拿起我放在地上的匕首刺穿他的肩头,将他定在地上,只听一声闷哼,我道:“别动,本将军只喜欢玩男人的感觉,不喜被玩的感觉。你若敢动,本将军便替你选第二个选择。” 。 第57章 小兰乱流年V章 不知是因肩头的痛,还是因肉|欲之欢…… 身下之人颤抖地想要克制从自己喉中所发出的闷哼声,那比世间最美的瑶琴之音更美的闷哼声。 曾经,在爱上蓝奕之前,我便已爱上他的闷哼声。 我用力掰开他的嘴:“叫出来,本将军喜欢听你这个时候的声音。” 一滴温热的水滴顺着他的脸颊滴落在我掰开他嘴的手上,我俯身去吻他的脸,他挣扎着侧头想要避开,然而下巴却被我扼住,他的脸根本避无可避。 霸道的吻落在他白皙滚烫的脸庞上。 此时他脸庞的味道好涩…… 还以为滴落在我手背的水滴是他的汗,不想竟是他的泪。 我用几乎快要捏碎他骨头的力道,再度扼住他的下巴,狂躁的声音阴沉地快要滴出水来:“你哭什么!” 他的右肩被我用匕首定在地上,有血肉搅动的声音在我身下响起,身下之人缓缓抬起他的手轻柔地擦拭着我的眼角,音色平平的声音微颤:“是将军在哭。” 哐当一声,匕首被他拔出,一阵天旋地转,我竟反过来被他压在身下。 “你想做……”什么? 我的话被他落下的吻给堵住,就像是对待圣物般,他吻得极其虔诚,好似要将他所有的温柔,所有的美好都通通给我。 这便是蓝奕,这一瞬可以让我觉得自己是这世间最幸福的人,下一瞬便能让我成为这世间最痛苦的人。 他虔诚轻柔的吻落在何处,何处就像是被火烧过,被电流穿过,炙热酥麻。身体的血液好似要沸腾。 这一刻,身体所有的苦涩,皆在他双唇的缠绵,掌心的流连间镀上一层极致的欢愉,让我就像是战场上丢兵弃甲的逃兵,忘了恨,忘了想要玩弄他,甚至忘了自己…… 十指紧扣,两股呼吸纠缠在一起,时光……可不可以就此停留? 我被自己心中突然冒出的想法狠狠吓到。 然而就在这时,因为我被自己突然一吓,身体一紧,只听一声犹如断弦般蚀骨*的闷哼直击我心底,好似有一道暖流灌入我腹中。 极致的欢爱,使得我蓦地睁大溢满水汽的双眸。 一双修长的手捧住我的双颊,我瞪大眼睛,一缕淡淡的月光照亮我眼前的黑暗,心蓦地一紧,透过氤氲的水汽,我看到一张陌生而又熟悉的脸,近在咫尺。 如练月华倾洒在繁花似锦的花丛中,一头银发的我未着寸缕被一因汗水的浸湿洗去脸上伪装的清俊男子紧拥在怀。 蓝奕他……果然如我所想长壮些便是大美男。或许换做他人根本无法相信眼前这眉如远山,面若冠玉的男人便是蓝奕。 看不见时,我便已笃定是他,如今突然看见,除了惊讶于他眼中的深情之外,其他的一切都在我的想象之中,并无惊讶之处。 好似察觉到我异样的目光,在蓝奕抬起头来看向我那瞬,我以过去陪母皇站在城墙上俯视黎民百姓的淡然看向他。蓝奕心思缜密,恐怕早在他假扮成花匠帮我捡银簪那时起,他便已知晓我双目失明。 半年前,我被烟花砸伤眼睛,后来阿岄找了许多大夫来帮我看眼睛都不曾治好。最后老王用了他祖传的独门秘方为我针灸甚至放血。老王说我的眼睛已被他治好,我之所以仍旧看不见,是因为有郁气堵在我的天池穴。 “老王,这郁气要如何疏通?” 那时老王一声轻叹:“郁气于心,不于身。徒儿,为师能治你眼疾,却治不好你的心病。解铃还须系铃人啊。” 我原以为我这郁气需要蓝奕被我揍得七窍流血,此生不举才能够疏通。不想我竟……在和他共坠云端时,那郁气竟冲出天池穴…… 我淡然地看向蓝奕,只见他薄唇微微翕合,却并未发出声音。 他无声说着什么? 害怕被他发现我的眼睛突然能够看见,我不敢将注意力放在他的唇上。 我勾起一抹冰凉的笑,故作摸索,掐住蓝奕修长的脖颈:“阿南,本将军给你两个选择,你偏偏要选第二个。你说本将军要拿你如何是好?” “邱纤”天生力大无比,竟是一拳便能打死猛虎。此时要拧断蓝奕的脖颈,对我而言就如同啃鸡翅一样简单。 殷红的鲜血不断自他瓷白的肩头溢出,看向他因□□而染上红晕的脸渐渐变得乌青,我紧咬着牙,手中的力道却在他断气之前,蓦地一松。 本公主乃修仙之人岂能杀生? 我不会亲手送蓝奕去死,我只会亲手让蓝奕生不如死。 我手一松,蓝奕便开始连连咳嗽。 只见他用手紧捂着嘴,长眉紧蹙,痛苦的模样好似要将肺咳出来一样。 事到如今,为何看到他蹙眉的模样,我仍由会生出想要去抚平他眉宇间皱褶的 冲动。 我深吸一口气,在心里唾弃了自己一句,往蓝奕因咳嗽而颤抖的腹肌摸了一把:“阿南,看在你是本将军玩过的男人中手感最好的一个,本将军今日便饶你一命。” 蓝奕神情一僵,脸色瞬间变回过去如吊死鬼那般苍白。 见他紧捂着双唇的指缝中溢出鲜血,我紧攥着双手,挑眉道:“愣着作甚?替本将军穿衣。” 皎洁的月光下,此时蓝奕的脸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 当初缙云山中,他对我说,好玩不过嫂子。如今我在心里告诉自己道,好玩不过花匠。 蓝奕从衣袖中拿出一块绣工精致以冰蚕丝所织的锦帕。他匆忙擦干净手中的血渍,捡起地上衣裙为我穿上。指尖触碰肌肤,却不似之前那般炽热灼人,唯剩刺骨的冰凉。 “明晚子时,来本将军房中。”我摸出怀中的银票精准地砸在蓝奕的脸上。 双腿发涨,我丢下话,唤了声旺财,一直趴在花丛中捂着耳朵的旺财倏地摇着尾巴凑到我脚边。 于是乎这天夜里,银色的月光照入走廊,地面上映出三个影子,左边旺财,右边蓝奕。 蓝奕悄无声息地跟在身旁,快要走到屋门口,见有丫鬟守着,蓝奕身形一闪,消失在夜色中。 “去打水来,本将军要沐浴。” 点灯后,丫鬟应了一声,忙为我打来热水。 脱去衣裙,我刚泡进浴桶中,便见一点殷红的鲜血自眼前滴落入我的洗澡水中。 透过浴桶中的水面,看到蓝奕竟藏在房梁上正在往浴桶中洒入一种白色的粉末,我神情一怔。 难不成是他恼羞成怒,对我下毒? 我心一沉,想着去捞流云鞭将他从房梁上拽下来时,一股沁人心脾的凉意浸入肌肤,蔓延至四肢百骸,使得我腰间的酸痛瞬间得到缓解。 这感觉……原来不是毒。 我伸到半空中的手一顿,转而伸手去逗爬在浴桶边的旺财。 “旺财。” 听到我的轻唤声,旺财立即摇着尾巴,跑来舔我的掌心。 “旺财,你说如今本将军已是皇帝赐封的惊鸿将军,有钱有势却没男人。要不改明儿,我也学北辰姣一样,在府上养几个面首玩玩。” 旺财摇晃的尾巴一僵,歪着脑袋看了看我,又抬起脑袋看了看藏在房梁上的蓝奕,突然龇牙 裂齿发出咕噜声。 “你不同意?” “汪!” “也对,北辰姣因为养面首,背地里总被人说闲话。我这才刚坐上惊鸿将军之位,在冬青镇的过往便已被挖出来,就连我一顿吃几只红烧乳鸽和几坛酒都已成了晋都百姓的饭后谈资。要是我弄几个面首,本将军一次宠幸他们几回不也被大家知道得一清二楚。还不如偷情的好,反正本公主府上家丁多,不愁没男人。” 大概是我说的话太难理解,旺财歪着脑袋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藏在房梁上脸色从惨白变得漆黑的蓝奕,没有在吭声。 看到蓝奕不开心,本公主便开心。 我勾起一抹笑,敲了敲旺财的小脑袋,一声轻叹:“旺财啊。以前欺负的混蛋说他活不长,结果我被他一气,心疾难治,活不过两年。以前被人嫌胖,现在被人嫌丑。想要找一真正爱我的情郎难于上青天。我成仙御风而去的可能性远大过觅一真心人。如今本将军只能玩玩男人。谈情说爱不适合过去痴傻的我,更不适合现在短命的我。” 我黯然垂下眼眸,将头搭在浴桶边沿,转而淡然看向房梁上,眸色幽深,正凝望着我的蓝奕,勾起一抹温度的冷笑:“一遇蓝奕,毁一生。” 害怕自己一闭上眼,醒来时周围的一切又再度陷入没有一缕光芒的黑暗。 这天夜里我躺在床上,一直睁着眼睛,蓝奕就像是游魂静静在我床边站了一宿,直到破晓才离开。 在他离开后,我长松一口气,用手揉着额头,不由回想起,中途有好几次,蓝奕缓缓倾身而来,想要吻我的唇,却终究在隔我一寸的位置停下动作。 因为他突如其来的靠近,使得装瞎的我心跳加快,险些在那一刻露出破绽。 命丫鬟端来水,一番洗漱后,我缓缓走到铜镜,抬眸看向铜镜中的自己。 虽我早已有心理准备,但当我看到铜镜中一头银发枯如稻草,脸颊瘦削,眼窝下浮起一层厚厚的青影,脸色苍白到毫无血色可言的自己时,我还是被吓了一跳。 若不是被我强迫在先,蓝奕定不会对如今丑如厉鬼的我下口。 目光在瞥见我前日夜里放在铜镜前的“昙花”时,我眼中的惊愕转而被眼中冰凉的笑意所取代。 果不其然,蓝奕给我的并非昙花,而是一朵春兰…… 将已经枯萎的兰花拿到自窗边洒入的晨曦中,我呆望了许久,却始 终想不通,我苦寻半年为知踪影的蓝奕,为何会以花匠的身份出现在我面前。 就在我想得入神时,外面有丫鬟前来报:“将军,礼部尚书求见。” 之前步爻廉说他祛掉了脸上的黑痣,所以我难免认不出他。前天我双眼还看不见,还以为是步爻廉夸大其词。 后院中,身着一袭青衫的男人手里拿着一幅画卷站于晨曦下,一张国字脸清俊儒雅,身挺如松,就像是天边飘过的流云,浑身散发着如沐清风的气息。 这……真是当初欲和我私奔,被我扯下脸上寒毛的步爻廉?! 简直是一颗老鼠屎能毁一锅汤,一颗大黑痣能毁一张脸啊! 我抽了抽嘴角,恍然发现,自己就因为一颗大黑痣,便认不出步爻廉,但我却仅是凭借直觉便能认出蓝奕…… 见我呆站在他面前,步爻廉皱了皱眉:“纤儿,你昨日可是没睡好。” 是根本没睡…… 我却点了点头,看向不远处的花丛:“夜太静,便越是扰人难安。” 步爻廉闻言默了默:“纤儿,你坐下。”看向我写在脸上的诧然,步爻廉却又重复道:“纤儿,你先坐下。” 我依言坐到石凳上,只见步爻廉将他拿在手中的画卷放在石桌上,站到我的身后,下一瞬他的指腹便落在我额头上。 “你……” “纤儿,别说话,闭上眼睛。之前我也是整夜睡不好,偶然学会这套按摩的手法。纤儿一宿,此时这处的穴位定会酸胀。” 被步爻廉按住的穴位果然如他所说,有些酸胀。 不得不说,步爻廉按摩的手法极好,轻重适中,没按几下,我紧绷的情绪便渐渐放松下来。我依他所言闭上眼睛,却在不会不觉间睡着…… “我的眼睛!” 我从梦中惊醒时,只见步爻廉神情慌张地安慰我道:“纤儿别怕,你不过是做噩梦而已。” 光阴被步爻廉挡住,在看清他脸的一瞬间,我长松一口气,拍了拍胸口:“果然是梦。”我还看得见。 发觉此时我坐在着,步爻廉半蹲在我身后用手托着我的后背,我忙站起身看向步爻廉道:“你这样蹲了多久?” “不久,就两个时辰。” 我诧然:“两个时辰还不久?” 我抽了抽嘴角,见他仍旧保持这之前的姿势动弹不得,我缓缓 扶着手脚发麻的步爻廉坐到石凳上。 步爻廉盯着我笑道:“纤儿,不瞒你说,过去和你呆在一起,两个时辰对我而言,乃是极其漫长。可当我来到晋城之后,看到对我冷眼相待的女子却在得知我高中状元之后便前来对我谄媚的模样,我便会不禁想到你。想到我最落魄的时候,你给了我最真实的笑容,最温暖的鸡腿。那时我不懂珍惜,等我回过神来,想要珍惜时,却寻不到你。” 步爻廉顿了顿又道:“纤儿,前日我虽喝醉,醒来后却清楚的记得自己对你说了什么。人说酒后吐真言。我只希望现在对你说这些还不晚。” 我皱了皱眉,甚是不解:“步爻廉,我现在丑得跟厉鬼似的,你喜欢我什么?” 步爻廉闻言不语,打开他放置在石桌上的画卷。只见画卷上画的是一虎背熊腰的胖丫头和一国字脸,脸上有大黑痣的书生坐在大树下啃鸡腿的画面。画上的胖丫头憨态可掬,虽吃着鸡腿,但双眼却直直盯着她身旁的步爻廉。 “邱纤”的记忆中倒是有这么一幕。 不过当时的步爻廉却并非如画上那般深情款款的回望着“邱纤”,印象中那时的步爻廉眼中只有鸡腿。 耳边响起步爻廉的声音:“纤儿,你现在的模样委实不好看。但我并不觉得丑,只觉心里难过。恨自己不能早些时候寻到你。于你而言,过去你不曾嫌我穷。于我而言,如今我亦是不嫌你丑。” 。 第58章 小兰乱流年V章 厄…… 我要如何拒绝步爻廉如此直白的示爱。以前对他好的人是“邱纤”,并非本公主。我抿了抿唇道:“步爻廉,我记得你以前写了一首诗,其中两句是,人面不知何处,桃花依旧笑春风。” “纤儿,你竟记得我写的诗?过去你总说读不懂我的诗,不想你竟都还记得!可是这首诗的意境却是……”步爻廉眼中腾起的欣喜一怔,转而不解地看向我。 “邱纤”除了会写步爻廉的名字,就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又怎会知晓这诗中的意境。我抬头看向天边的流云一声轻叹:“步爻廉,人都是会变的,就像你过去不喜欢我,可现在却说不嫌我丑。而我过去眼中只有你和鸡腿,但现在我的眼中却只剩鸡腿和浮名。” “纤儿你……” 我打断他的话道:“你赠我的画,我收下,其余的我不敢收。” 也不知步爻廉是哪根筋不对,非要吊死在我这颗歪脖子树上。他眸光坚毅地看向我道:“纤儿,你等我十余载。如今换我来等你回心转意。” “……”我抽了抽眼角,“步爻廉,如今我只当你是朋友。” “过去,我拿着纤儿从蓝府偷来钱独自跑来晋城。现在你不怨我,还能把我当作朋友。我已经很满足。” 我忙解释道:“步爻廉,一年前是我不愿跟你一起离开。你不用想太多。” 步爻廉闻言黯然垂下眼眸:“纤儿,我知你当初是为我好,才狠心说的那番话。我步爻廉前二十余载,不曾有人对我真心好过,除了你。纤儿,我知你喜欢吃鸡,今日我想以朋友的身份,带你去一处特别的地方吃鸡。” 这画风转变好快。 “特别的地方吃鸡……” 听我意味深长地低声念道,步爻廉的脸蓦地一红,连连摆手道:“纤儿,并非你所想的那种地方。” 我勾起一抹笑,歪着脑袋看向步爻廉:“你怎知我所想的是哪种地方?” “这……” 这日步爻廉将我带到一处偏僻的小溪边,我瞅了瞅四周的景致,诧然道:“鸡呢?” 抗着一只圆鼓鼓麻袋而来的步爻廉,放下麻袋,从里面拿出米和竹筛,他道:“纤儿,你且在此等我片刻。” 他难不成是要……自己去捉野鸡? 一种不祥的预感窜上心头,我抽了抽眼角道:“好。”便见步爻廉拿着米和竹筛到处 布陷阱,还学着野鸡咕咕叫。 片刻复片刻,片刻何其多。 一个时辰过后,静静蹲在地上的步爻廉兴奋地回头看向用芭蕉叶挡住脸靠在大石上的我,压低声音激动地说:“纤儿,我听到野鸡咕咕叫的声音了!” 我一脸忧伤地拿开盖在我脸上的芭蕉叶,指了指自己饿得开始打鼓的肚子:“野鸡在这里。” 步爻廉闻言脸刷的一红,尴尬地挠着发髻道:“过去都是纤儿你捉野鸡烤给我吃。如今我也想捉一回野鸡烤给纤儿吃。” 我揉了揉额头,看向四周斩钉截铁地说道:“步爻廉,这里不可能会有鸡。” 步爻廉一脸诧然:“为何没有?” “因为……”想起步爻廉貌似挺怕那东西的。我抓起地上的小石子朝小溪中击去,我道:“要不我们还是吃烤鱼吧。” “可是我……”步爻廉本还想坚持捉鸡,却在看到小溪中翻着肚皮浮起的肥鱼时,几乎用崇拜地目光看向我道:“纤儿,你现在的身手果真比过去厉害许多。”步爻廉忙卷起衣袖,一边下到小溪捞鱼,一边又回忆着说道:“我记得过去纤儿空有一身蛮力,每次捞鱼时,便是抡起拳头往水里砸。” “厄……这么久以前的事情,你可以选择忘记。” 我揉着眉心,却见步爻廉抱着鱼道:“很可爱。” 我诧然:“啊?” 步爻廉望向我道:“那时的你很可爱。” 我低声嘀咕:“你觉得可爱的是你的纤儿,而并非本公主……” “纤儿你说什么?” 看向抱着鱼,满脸诧然的步爻廉,我道:“肚子饿,生火吃烤鱼!” 这日步爻廉一边吃着烤鱼,一边念他近一年来所写的诗。 步爻廉所作诗词的意境咀嚼起来柔和温润,不似蓝奕那般淡然清冷。既然以步爻廉的文采能够考上状元,若换做蓝奕,以他的文采岂不是要惊艳北辰离? 等等…… 好端端的我为何又想起蓝奕这混蛋,专心吃鱼就好:“吧唧吧唧……” “大公主!” 就在我专心吃鱼时,脑海中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得我险些被鱼刺卡到。 “咳咳……”我忙吐出鱼刺,拍了拍胸口。 “大公主,上次我醉酒之事,还真对不住。” “纤儿,你 可是被鱼刺卡到?”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我朝步爻廉摇了摇头,随手指向不远处的桃树:“我想吃桃。” 步爻廉闻言忙放下手中的烤鱼,跑去摘桃。 我在心中一声冷哼:“废话就免了。反正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若非你那惊天动地的鼾声,我也不会去撞花匠的脑门,发现他竟然就是我要找的混蛋!” 另一头坈昳沉吟半晌后道:“大公主,你当时是何感受。真如传闻中所说的那般特别痛吗?” “那时啊,等等……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个貌美如花大男人?” 对面顿时陷入沉默,半晌后坈昳威胁我道:“大公主,你要做的第八个任务,就算彻底忘记本仙那日说的胡话。” “啊?你什么时候喝醉过,本公主从不知晓。” “……算你反应够快。你且记住今日你所说的话。” 我欣喜地眨巴眼道:“所以我第八个任务算是完成了吗?” 再度陷入沉默的坈昳很勉强地叹气:“算是吧。” 幸福来得太突然,本公主简直想要流泪。 “大公主,你先别哭。第九个任务还等着你完成,你必须在半个时辰之内赶去湘河石桥上救下准备跳河的北辰姣。时间紧迫,距离她跳河还只剩下,厄……半个时辰。” “……” “你为何不早说!!!”我蓦地站起身,忙跑到桃树下拽住正瑟瑟发抖与桃树上巨蟒对峙的步爻廉,“既然怕蟒,还傻站在这作甚,赶紧跟我走!” 步爻廉不甘道:“可是你想吃的脆桃,我还没摘下来。” 我忙拽他上马车:“你敢摘吗?” 步爻廉瞬间陷入沉默。 待我和一脸茫然地步爻廉赶到湘河石桥上,正见一衣着华丽的黄衣少女坐在石墩上抹眼泪。 “姑娘!” 听到我的喊声,北辰姣浑身一怔,看向我道:“我没想要跳河,你别过来!”她说着便颤颤巍巍地站起身,低头望向石桥下湍流的河水。 我抽了抽嘴角,大声喊道:“姑娘,你说什么?你站地位置风大,我听不见!” 眼眶泛红的北辰姣用力绞着手绢,又重复了一遍:“我没想要跳河,你别过来!” 我又道:“啊?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北辰姣怒 了我一眼再次重复道,于是我又假装听不见,再次问道。 我问五遍,北辰姣终于忍不住跳下石墩冲到我面前,气急败坏地扬手要揍我。 北辰姣一抬手,我便知她是练家子。我一个闪身避开她的手刀,便见她像发疯地小兔子一样紧咬着唇,不管不顾地朝我扑来。 北辰姣虽会武功却是花拳绣腿,怎可与我武状元相比,更何况现在的我,不瞎。我轻易躲开她的攻击,只听一声闷响,北辰姣以狗啃泥的姿势,狼狈地摔倒在地上。 下一瞬我便听到一声快要撕裂我耳膜的尖叫声:“啊!!!为何连一路人都要欺负我!为何我最喜欢的面首要和我第二喜欢的面首私奔!为何大哥生完一场重病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时常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发脾气,竟然喊叫我滚!为何我做人如此失败!大哥不疼我,面首不要我,我还活着作甚!”北辰姣喊完后,便开始撕心裂肺的哭起来。 在姜国北辰姣就只有一个大哥那就是北辰离。 北辰离脾气不好?恩……常年上火之人,脾气又怎能好得起来。 她最喜欢的面首和她第二喜欢的面首私奔,由此可见她做人是很失败。 见她哭泪,我从怀里拿出锦帕:“赶紧擦擦鼻涕眼泪,妆花了,很丑。” “我现在很丑吗?我的妆哪里花掉了?”北辰姣慌忙接过我递到跟前的锦帕,又拿出菱花小镜整理妆容。然而挂着一张大花脸的北辰姣神情一怔,她蓦地抬起头来,上下打量我道:“这锦帕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这锦帕是……”苏岄亲手为我织的。后面的话却在我看清北辰姣拿在手中用冰蝉丝所织甚是还染有血迹的锦帕时,生生咽回腹中。 这锦帕是昨日蓝奕扔在花丛中,今日我在后院等步爻廉时特意捡回来的。 为何北辰姣会问起这锦帕的由来。难道她认识蓝奕? 我道:“这锦帕是我从花丛中捡来的。不知是何人丢弃之物。” 第59章 小兰乱流年V章 见锦帕上染有血迹,北辰姣皱眉说道:“别人不要的东西,你捡来作甚?”纤纤细手一扬,她手中的锦帕便如一只随风翩跹起舞的蝴蝶落入河中,随波飘远。 诚然如北辰姣所说,蓝奕不要的东西,我捡来作甚。然而看着那块快要消失在我眼中的锦帕,我心里竟生出难以言喻的烦闷感。 “喂,不过是一块锦帕而已,你千万别想不开跳河啊。你若是喜欢,改明儿我送你一块一模一样的。”见我呆站在桥边,北辰姣戳了戳我的手背。 我是来阻止她跳河,最后却被她误以为我欲跳河…… 我淡淡收回望向滚滚河流的目光:“走吧。妆都花了,我送你回家。” “哦。” 一路上北辰姣都在捣鼓她那张哭成花猫的脸,等马车停在公主府时,她这才后知后觉地诧然道:“你……怎会知道我的身份!” 我伸手指了指她挂在腰间刻有“姣”字的白凤玉佩:“这东西恐怕姜国不会再有第二块。” 北辰姣闻言忙捂住白凤玉佩,好似只要她这一捂,我之前便没看见…… 北辰姣撅着樱桃小嘴,气鼓鼓地嘀咕道:“若非今日进宫求大哥悬榜捉拿我的两个面首,被大哥痛骂一顿,我也不会哭着跑去河边,忘记乔装打扮被你发现……” 让北辰离悬榜捉拿面首……亏北辰姣想得出来。我抽了抽嘴角:“怪我咯?” 北辰姣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转而黯然垂下眼眸:“要怪就只能怪我大哥!一直以来他都极是宠我,我记得他以前曾说,妹妹就是拿来宠的,要天上的月亮都会给我摘,所以我想要面首,他便命人去寻美男子送来我府中。以前大哥从不会对我说一句重话,自从他生了一场大病后,就像变了个人一样,竟为找面首这种小事,骂我一顿。丢了面首,又被至亲痛骂,害得我险些想不通跳河寻死……还好你突然出现,不然我连妆都哭花了也不知道。” 我建议道:“那你赶紧回府重新描个妆?” “恩。” 北辰姣跳下马车,却在走到大门口时脚步一顿,还以为她又想不开要去跳河。只见她朝车厢内探出脑袋的我挥了挥手:“喂,你叫什么名字?” 我长松一口气回答道:“邱纤。” “哦。”北辰姣点了点头,转而蓦地抬头看向我,指了指:“你是邱纤?我大哥赐封的惊鸿将军?!我听人说三十年前父皇赐封钟有颜 为惊鸿将军,那是因为钟有颜不仅是巾帼英雄,而且有着倾城之貌,但现在大哥所赐封的惊鸿将军却是一满头白发,面容似鬼的女人。没想到这惊鸿将军竟然会是你!”说到此处北辰姣忙摆手道,“邱纤,我不是有意说你长得像鬼……” “无碍。”我打断北辰姣的话笑道,“六公主快人快语,邱纤不会为此介怀。” 第九个任务,本公主顺利完成! 在回将军府的路上,我伸了一懒腰,看向窗外朦胧的月色,心道,只要顺利完成仅剩的三个任务,我便能成为美貌常驻,长生不死的神仙! 夜风习习,白发随风飞扬,我依在窗边闭上双眼,不由去想我自己真正的容貌。 九州女儿国大公主有着一张白皙如玉的瓜子脸,一双凤眸微翘清澈灵动,樱唇鲜红欲滴,一头黑发犹如上等丝绸柔软光泽。 我细细想着,转而睁开眼在心中轻叹道:“好想再看一眼那样的自己啊。” 突然间一道黑影自我跟前闪过。还好我反应够快,并未流露出心中的警惕。 闪身钻入车厢之人不是别人,正是我最恨却又曾经深爱过的蓝奕。 见他出现在车厢这一刻,我恍然想起自己昨日曾说让他乖乖躺在床上等我。之前为急着救北辰姣,我早已将今晚相邀蓝奕一事抛至九霄云外。更何况,我根本不信在经过昨日那一番虐待之后,蓝奕他还会出现在我面前。 不想他竟主动找上门来…… 马车内,我依旧靠在窗边吹着夜风,蓝奕看了看我目光不由转移到放置在马车内一件男人的衣衫上。 那衣衫是步爻廉的。听到坈昳交代给我的第九个任务,因时间紧迫,我命车夫用逃命的速度扬鞭狂奔。步爻廉因受不住马车过快的颠簸而在马车内吐了一回。 步爻廉的府邸正好在我去湘河的路上。见步爻廉吐得脸色发白,我忙在中途放他回府先休息。步爻廉却在下马车前脱下他被我拽掉袖子的外衫。他道,在桃树下时,若非我用力拽他的外衫,他的衣袖也不会被我拽掉。所以这袖子必须由我亲手为他缝好。 本公主现在有的是钱,衣服烂了,本公主送他一箱便是。但那时事出紧急,我哪里还有时间与步爻廉讨价还价,只好点头应下步爻廉的要求。又因为步爻廉之前吐过,在送北辰姣回来时,受不了车厢内异味的北辰姣忙从她随身携带的香囊内取出香料焚烧。 蓝奕紧攥着步爻廉 的外衫,看到角落里那一堆焚烧过的香料,墨黑的长眉就像是蚯蚓紧扭成一团。 我见状不由想起北辰姣焚香时说:“这香可是好东西,名为翻云覆雨,平日我都舍不得多点。这香除了味道贴别好闻之外,它最大的用处便是能够使人精神亢奋,翻云覆雨更有力!” 因为光线太黑,此时我看不清蓝奕隐于阴影中的脸色,只见有血自他唇边溢出滴落在步爻廉的衣衫上。 我搭在木窗上的手不由紧了紧。蓝奕他……又吐血了?便见他一扬手将步爻廉的衣衫扔出窗外,他亦是身形一闪消失在马车内。 安静的车厢内,若不是因为步爻廉的衣衫已不见踪影,我定会误以为刚才自己看到的蓝奕不过是幻觉。 蓝奕他出现在我身边到底想做什么? 抱着这一疑惑,我刚走到房门口便听到里面微不可闻的轻咳声。 他不是走了吗? 我推开门,缓缓走到床边。即便已经知晓蓝奕如今正躺在我的床上,但却还在看到不着寸缕的他时,虎躯一震。 “阿南?” “阿南在。” 晓是吐过血的关系,蓝奕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沙哑,脸色苍白。 “下床。”我皱眉道,便见蓝奕起身拿替他放在床边的衣衫。 不喜欢看到他伪装成路人的脸,我垂下眼眸,目光却不偏不倚落在蓝奕蕴藏着爆发力的腹肌上。 光滑瓷白的腹肌呈现出完美的弧度,总能令人生出想要摸上它一把的冲动。 这半年来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为何他能够在短短半年时间内脱胎换骨,从吊死鬼变成健硕美男。不过转瞬想到自己能够在眨眼间满头黑发作银丝,这世间也没什么不可能的事。 我躺下床,疲惫地闭上双眼:“阿南可会唱歌?” 蓝奕闻言一怔,晓是害怕一唱歌便被我从中发现破绽,他拒绝道:“阿南不会。” “念诗可会?” 蓝奕拒绝道:“阿南是粗人,没念过书,不会背诗。” “看来阿南会的东西不多啊。”我揉了揉额头,“本将军今日乏了,你就站在床边替本将军打扇便是。” 我说完闭上双眼,只听蓝奕应了声,下一瞬阵阵舒逸的柔软拂面而来。 香枕被褥上还残留着蓝奕身上淡淡的花香,安静的房间内只 剩蓝奕扇扇所发出的风声。 我闭着眼,不知自己在床上躺了多久,却终是无法入眠。 “阿南,你的媳妇她……是怎样的人?”我突然开口道。 规律袭来的柔风突然一停。 “阿南?” 半晌后听到我的轻唤声,蓝奕缓缓开口道:“她的眼睛很美。” 回想起陈瑾的长相。不得不承认,陈瑾的眼睛的确挺美。 “还有呢?”我不由追问。 “她的笑总能让我忘却一切的烦恼,包括生死。” 蓝奕和陈瑾有说有笑的画面转瞬浮现在我脑海中。 蓝奕又继续说道:“她的力气很大,心却很柔软。” 在不知晓陈瑾会轻功之前,我只当她是一弱女子,当初那铁球不过是她指使练过武的家丁砸下来的。如今看来陈瑾的武功不可小觑。 我诧然:“既然你的媳妇被你说得这么好,那你为何对她硬不起来?” 过了许久,蓝奕声音低哑地说道:“因为我不敢。” 他不敢?! “咳咳……”我被蓝奕的理由呛得直咳嗽。 他敢翻身压我,却不敢碰陈瑾…… 一阵咳嗽过后,我的声音染上苦涩:“所以在你心里,她是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青莲?”而我则是……跌入泥土之中被他所轻视践踏的落红? 蓝奕没有再回答我的话,我只当他是默认。 双手在锦被中紧握成拳,我闭着眼睛,一夜无眠。而蓝奕则在我床边替我打了一夜的扇。 他的手不累吗? 就在我翻身故意吐出一句梦话时,上前为何掖好被角的蓝奕却用几乎蚊蚋的声音低声说道:“她在我心里永远都只是一个怕鸡的傻姑娘。” 。 第60章 小兰乱流年V章 就在我翻身故意吐出一句梦话时,上前为何掖好被角的蓝奕却用几乎蚊蚋的声音在我耳边低声道:“她在我心里永远都是一个怕鸡的傻姑娘。” 心在这一瞬狠狠漏跳一拍。 若非我装睡,我不会听到蓝奕的话。 若非我的听力比起常人更加敏锐,我不会听清蓝奕的话。 天下怕鸡的女子少如凤毛麟角…… 我也不曾听说过陈瑾怕鸡。 一个轻柔的吻就像是羽毛划过我的眉心,转瞬即逝。 听到蓝奕关门离开的声音,我蓦地睁开眼,望向窗外破晓的晨曦,唯恐刚才心跳太快被他听到。 接下来每天夜里,蓝奕都会出现在我屋中。我却不曾再强迫他做那种事情,仅是让他站在床边一整晚为我打扇。 渐渐的,我发现,当我脱光了在他面前沐浴时,他竟会脸红,随之将脸转到别处。我故意踢掉锦被,当他替我捡起来时,我会口里支吾着“好香”,一口咬在他的手臂上不放,这个时候他不会粗鲁地捏住我的下巴,撬开我的嘴,而是轻柔地抚摸着我的脑袋唤我“玉兮”。天知道,若非我紧咬着他,我定会流泪。 “阿南,明日便是我第一天上朝的日子。你说我会不会听到很多人窃窃私语说我是丑八怪的声音?” 站在床边打扇的蓝奕沉声道:“不会。” 我闻言笑而不语,不会才怪。 我坐在床上,一边取发簪,一边看向窗外随风摇曳的花枝,直截了当地问道:“阿南,我丑吗?” 得不到蓝奕的回答,我扬起一抹苦涩的笑,拍了拍床板:“阿南,陪我睡觉。” 向我拂来的柔风随即消失,蓝奕放下折扇,便开始脱衣服,他修长的手指落在他系法繁复的腰带上,仅是眨眼的功夫,那腰带便已被他给解开。 蓝奕脱去外衫和中衣,看到他最后脱掉里衣展露出完美的腹肌时,我差点就忍不住咽口水。 为不让蓝奕发现我已经看得见,等到他上床之后,我用自己的手臂挽住他的手臂,然后浑身一僵:“你不必全部脱光。我今日只想抱着你睡觉而已。” 我话音一落,便换成蓝奕浑身一僵,他沉声道:“我这便去穿上。” 他不穿里衣,我会胡思乱想。 他穿上里衣,我还是会胡思乱想。 只要他出现在我的视线中, 我便无时无刻不再胡思乱想,想着他口中所说的傻姑娘并非陈瑾,而是我。想着半年前选择突然诈死,兴许是有他的苦衷。想着我要如何将他对我的伤害再还给他。 我扬手熄灭床边的红烛,就像是一只小猫蹭进他怀里:“熄灭烛火之后,你便看不到我的丑。” 蓝奕紧了紧他搭在我腰间的长臂:“将军你……” “嘘。”听着极为熟悉不怎么强劲的心跳声,我道:“阿南,我给你讲一个故事。” 蓝奕的心跳突然乱了一拍:“阿南,洗耳恭听。” 我默了默道:“从前有一个虎背熊腰总是被人笑话的胖姑娘因为一纸婚约不得不嫁给自己连面都没有见过的男人。在胖姑娘看来让她嫁给陌生人还不如让她出家。 可胖姑娘不想她爹爹难过,最后还是选择嫁给陌生人。胖姑娘嫁过去之后,发现那家所有的人都不待见她,她所谓的夫君对她更是避之不及。 这样的待遇不但没有让她觉得心寒,反而让她觉得开心。她琢磨着过段时间便与自己有名无实的夫君和离。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胖姑娘渐渐喜欢上自己的小叔叔。 因为某些原因,她慢慢瘦了下来,变得比以前好看许多。她精心将自己打扮一番,想要惊艳自己的心上人。谁知心上人却说她的装扮不伦不类。她见心上人和别的女子谈笑甚欢,便心生醋意,终是忍不住对其倾述爱意。” 说道此处,我卷起里衣的衣袖,将蓝奕变得冰凉的手放在我手腕处一道凹凸不平的伤疤上,感受到他指尖的微颤。 我又道:“他说他想在乞巧节那日看到胖姑娘所说的烟花。那时距离乞巧节不足两日,为做出烟花,胖姑娘不眠不休甚至连喝水的功夫都没有。为此她不仅被烟花炸伤手甚至还伤了眼睛,可她的真心换来的却是心上人对她的欺骗。心上人丢下她离开,她开始生病发烧,因为无力挣扎而遭到自己夫君的强|暴。仅是眨眼间,胖姑娘的满头黑发便成银丝。心也失洁的那一刻随之死去。” 我说这番话时,蓝奕的心跳很乱,特别是当我故意说自己被蓝裴强|暴时,蓝奕的心跳竟在那一瞬突然停止。若不是他紧扼住我的手臂,源源不断有痛意传来。我定会误以为蓝奕已经休克。 在我因为被蓝奕扼得生痛而发出声响时,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却将我的声音所掩盖。 “咳咳……” 蓝奕蓦地推开我,起身下床,捂着嘴站在窗边 咳得撕心裂肺。 我摸索着下床倒了被凉茶递到他跟前,蹙眉道:“阿南,可是要喝水?” 借着月华,我看到殷红的鲜血自蓝奕修长白皙的指缝中溢出,异常刺目。 蓝奕深邃的眼中写满痛苦。 他是因我所说的那番话而痛苦?还是因咳得难受而痛苦。 此时蓝奕深邃墨黑的眼眸中映出我淡然苍白的脸庞以及我如雪的白发。 “阿南怕是染上风寒,今夜不能再继续伺候将军。” 蓝奕没有接我手中的茶,而是仓惶转身离开。 待那咳嗽声渐渐消失在屋外,我仍旧呆站在窗边保持着递茶的动作,只是我眼中淡然却以被苦涩所取代。 将杯中的凉茶一饮而尽,我缓缓蹲下身,从怀里拿出锦帕去擦蓝奕滴落在地上的血迹。 这一夜,注定无眠。 快要破晓,我换上官服,坐进去往皇宫的马车上。我刚一下马车,便感受到周围异样的眼光。 这种异样的目光再熟悉不过。 可本公主何时胆怯过? 我从容迈上石阶,朝大殿走去,只当窃窃私语的众人是一群苍蝇。 虽说苏岄只见过北辰离一个皇帝,但她看人的眼光并不差。姜国貌美的皇帝到底是何模样?他封我做惊鸿将军到底又是怎样的目的? 抱着满腹的疑惑,听到脚步声,我蓦地抬起头,却见一长相不男不女,被这里的人称为公公的不男不女扯着嗓子喊道:“皇上今日身体抱恙,免去早朝。” 北辰离病了?还是他故意装病? 就在我转身准备离开时,不男不女的公公突然叫住我:“惊鸿将军且留步。” 公公走到我身边身边低声道:“惊鸿将军且随我来。” 看来北辰离果然是装病! 去见北辰离的一路上,身旁领路的公公不时用余光打量我,见我淡然走在他身旁,他的一双三角眼中不由流露出诧然。 想来“我”生活在冬青镇这种偏僻的地方,没见过世面,看到周围奢华的景致定会失态。 琉璃瓦,黄金顶,水晶雕,白玉柱,这些东西本公主哪样没毁过? 且不说这些常见之物,就算是传国玉玺我也毁。稀世珍宝在本公主眼中不过是浮云。 待绕过长廊,走入种满奇花异草的御 花园时,入目的便是北辰离坐在玉石桌前挺拔如松般的背影。 这背影好熟悉,难道我曾经见过北辰离? 我跟着公公朝北辰离走去,见公公张开嘴正欲通传时,突然一抹白影从红梅林中走来。 “梅妃参见皇上。” 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听到梅妃清脆如黄莺般的声音,看到她那张清秀美艳的脸,我紧攥着手强压下想要扇自己一耳光,看看自己是否是在做梦…… 就在这时,只听北辰离道:“梅妃为何会在此?” 站在北辰离跟前,站于距离我十步之遥的正对面,陈瑾扬起一抹明媚的笑:“臣妾听婢女说御花园中的红梅开了。瑾儿知皇上最喜欢的就是这红梅,便想着前来折数枝红梅回去插瓶,待皇上夜里前来,可供皇上能细赏一番。” “梅妃有心。” 北辰离清冷的声音传入我耳中,一股寒气自我脚底窜入心头,我站在北辰离身后平生第一次生出想要逃的冲动。 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北辰离转过头来,淡然地看向我问道:“惊鸿将军可喜欢红梅?” “惊鸿将军?”见我发怔,身旁的公公提醒道,“皇上在问你话。” 内心千百念闪过,指甲紧陷入肉中,我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不被眼前的男人看出破绽。 我回答道:“邱纤甚喜。” 北辰离勾起一抹浅笑:“既然如此,你且陪朕逛逛这梅林。” 第61章 小兰乱流年V章 脚就像是灌铅,我紧咬着牙,终是迈开脚步朝着面前的蓝奕和陈瑾走去。 半年前,缙云山腰上,那令我撕心裂肺的画面再次出现在我脑海中,仅是十步,我却好似花光所有的力气。 我走到蓝奕跟前,只见他墨黑的眼眸中映出我苍白的脸。此时我极是庆幸,因为自己的脸素来苍白,以至于蓝奕无法看出我脸色的变换。 “臣领命。” 我用尽全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风轻云淡。 相比我此时竭力营造出的淡然,我却轻易捕捉到陈瑾眼中一闪而过的敌意。 这半年来,我曾无数次设想过蓝奕真正的身份,却做梦也不曾想到有朝一日我会在御花园中见到他,而他竟穿着一袭明黄的龙袍,成为了姜国的皇帝。 心中翻江倒海,我站在蓝奕身旁,只听他看向陈瑾道:“瑾儿,你身体刚恢复不久。此处风大,既然已摘得红梅,便早些回淑明宫。” 陈瑾闻言一怔,福身道:“臣妾告退。” 蓝奕抬脚朝着梅林而去,走了没几步,突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仍旧站在原地的我,挑眉道:“惊鸿将军?” “臣在。” 强压下心中千千念,我走到蓝奕身后侧,停了下来。见他抬脚,我再抬脚。 嫣红似海的梅林中,唯有我和蓝奕踏在落红的脚步声。 过去我也时常跟母皇一起逛梅林,我终是与身着一袭龙袍的母皇并肩而行。 然而现在面对身着一袭龙袍的蓝奕,我却不得不与他拉开距离。望向蓝奕的背影,我甚至怀疑此时走在我面前的男人并非蓝奕,而是与蓝奕长得一模一样的双生子。 可就算他刻意改变自己的声音,我却还是从他脖颈间尚未消退的吻痕一眼便认出他来。那吻痕是我前日入睡前,勾住蓝奕的脖颈,在他肌肤上所制造的杰作。我之所以那么做,为的便是想要试探蓝奕的反应。 他可否会担心自己脖颈处的吻痕被陈瑾发现。 结果那天夜里,借着月光,我微眯着眼看到站在我床边的蓝奕一边为我打扇,一边不断用指腹摩挲着那我吻过的地方,试图想要擦掉我留在他脖颈间的痕迹。 就在我一不留神,又想远之际,蓝奕突然开口道:“惊鸿将军是否在想,朕为何要赐封于你?” 在尚未见到他真容之前,我一直在想他口中的疑问。但现在我所想 的却是蓝奕他为何会成为北辰离! 我回过神来,用我来御花园的路上所想好的说辞:“承谋皇上厚爱,臣定为皇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所以惊鸿将军并不好奇,朕赐封你的原因?” 蓝奕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我。 “自然还是好奇的……” 我垂眸回答着蓝奕的问题,却并未注意到他已停下脚步。当我的脑袋装神撞上蓝奕健硕的胸膛,我这才反应过来。 恰巧一阵东风袭来,无数红梅倏然宛如雨落,我惊慌地下意识抬眸,却撞上蓝奕墨黑深情的眼眸。 蓝奕的深情于我而言便是致命蛊惑。不管是我单纯的爱着他,还是我复杂的恨着他,我总稍不留神便跌入他眼中深邃的漩涡。 风不知何时止,耳畔是他并不那么强劲的心跳声。 清晰地感觉到蓝奕的心跳突然漏跳一拍,下一瞬只听他轻声笑道:“惊鸿将军打算在朕怀里待到什么时候?” 糟糕。 我方才可有露出破绽? 我忙往后退了三步:“臣失礼,还望皇上恕罪。” 蓝奕静静凝望着满脸惊慌的我,随手折下一直红梅,向前三步走到我跟前,将红梅插在我发间。他炙热的气息喷洒在我额间:“不想惊鸿将军与朕一起逛梅林竟如此心不在焉。” 我紧抿了抿唇道:“邱纤能够与皇上共赏梅林盛景是邱纤三生之幸。臣刚才失神只是因……皇上的声音很想臣的一位故人。” “故人?”蓝奕挑了挑眉,以为我瞎,毫无顾忌地伸出手在距离我脸庞半寸的位置,隔空做出轻抚我脸庞的动作。 我下意识皱了皱眉:“确切来说是仇人。” 蓝奕隔空轻抚我脸庞的手一顿:“仇人?” “恩。”我点了点头,却道:“臣在府中休养的这段时间,一直在深思皇上赐封臣为惊鸿将军的原因。” “因为是你。” 蓝奕突如其来的话让我一怔。 “因为是我?” 蓝奕缓缓收回他放在半空中的手,并没有在解释,却是话锋一转,突然道:“对于惊鸿将军方才的失礼,朕并介怀。三十年前,先帝对当时的武状元一见倾心,赐封其为惊鸿将军,奈何最后却终是不曾抱得美人归。如今朕所赐封的惊鸿将军英气盖世,乃是世间少有的奇女子。不知朕可有常抱 惊鸿将军在怀的幸运?” “……” 蓝奕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见我面露茫然,蓝奕又道:“若是惊鸿将军答应,从今日起你便是朕的玉妃。” 玉妃你爷爷! 若不是必须在蓝奕面前装下去,我真想现在就将他揍得七孔流血。 我紧攥着双拳,正欲开口拒绝,蓝奕却道:“朕给你七日考虑的时间,七日后你再告诉朕,你的选择。” 本公主会稀罕做你的妃子?!莫说想七日,就是想七百年,本公主也不可能成为他的妃! 我深吸一口,正欲立即拒绝蓝奕,蓝奕道:“郝公公,送惊鸿将军出宫。” 面对今日所发生之事,我只觉自己的脑子好似变成一锅浆糊。 等我回过神来,我发现自己已经在铜镜前呆坐了一整天,看向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此时我甚至不知道要如何应对即将以花匠身份出现在我面前蓝奕。 结果我抱着凉茶坐在铜镜前,等了大半宿,蓝奕都不曾出现。 “臣妾听婢女说御花园中的红梅开了。瑾儿知皇上最喜欢的就是这红梅,便想着前来折数枝红梅回去插瓶,待皇上夜里前来,可供皇上能细赏一番。” 陈瑾今日在御花园所说的话不断在我脑中回响。 蓝奕他今晚不来的原因,便是他要细赏陈瑾这枝红梅? 已被凉茶牛饮入腹,我想要自己冷静下来,然而我却忍不住蓦地站起身,换上夜行衣,拿上流云鞭,夜潜皇宫准备不惜任何代价,将蓝奕这混账送上西天。 姜国皇宫守卫森严,奈何我从小便是在皇宫长大,自然知晓靠近御膳房的地方一定有狗洞。 从狗洞而入,避开守卫,不到半炷香,我便顺利站在淑明宫的屋顶上。 “皇上,为何事到如今你还是对她念念不忘的?” 我缓缓掀开屋顶的琉璃瓦,只见蓝奕正端坐在桌案前批阅奏折,而陈瑾则苦着一张脸站在桌前。 “瑾儿。朕所做之事,不需要告知你理由。”此时身着一袭白衣的蓝奕批着奏折,不曾抬眸。 陈瑾苍白的脸上扬起一抹苦笑:“半年前,皇上那一吻,虽是为气走邱纤。可瑾儿不但没有因此而生气,反而庆幸皇上所吻之人是我。这半年来,瑾儿对皇上尽心尽力。瑾儿不敢奢求能够得到皇上的真心。瑾儿此时最大的愿望 便是成为皇上的女人,还望皇上成全。” 陈瑾说罢,噗通一声便跪在地上。 蓝奕拿着狼毫笔的手一顿,抬眸看向跪在他面前的女人,无奈的一声轻叹:“瑾儿,你又是何苦。此生朕的妻唯有玉兮一人。” 陈瑾蓦地抬眸对上蓝奕向她投来的目光:“皇上,你又是何苦。你明知她此生都不可能成为北辰离的妻。” 蓝奕紧握狼毫笔,修长的手青筋暴露,我爬在屋顶上,只见一滴殷红的鲜血自他唇角溢出,滴落在奏折上。 “皇上!” 陈瑾慌忙起身至蓝奕身旁,从怀中拿出锦帕,为蓝奕擦拭着唇边的血迹,哽咽道:“皇上,放下你的执着可好?兴许你会发现其实我不比邱纤差。邱纤对皇上是真心,我对皇上也是真心。但我不会像她那般,不懂皇上的心……” “瑾儿。” 蓝奕打断陈瑾的话,却在他张口时,陈瑾倏地俯身吻上蓝奕的唇。 满脸是泪的我倒抽一口冷气,静静看着屋内所发生的一切,静静看着陈瑾深情地吻着蓝奕,最后小心翼翼盖上琉璃瓦,运起轻功,从狗洞而出,离开皇宫。 决堤的眼泪不断自我眼角滴落,脑袋一片空白的我漫无目的地走在长街上,脑中不断回响着在我离开淑明宫时蓝奕对陈瑾所说的话。 “为什么会这样……” 我坐在湘河旁的石桥上,分明哭得撕心裂肺,然而我却一点也不难过,一点也不伤心…… 第62章 小兰乱流年V章 “姐姐,你……你可是有心事?” 晋城三月,繁花似锦,草长莺飞。 我坐在后院,摊开手。苏岄将剥好的花生放在我掌心上。 看向她脸上小心翼翼地表情,我将口齿留香的水煮花生送入口中。 “阿岄,这周围的花开得好看吗?” 苏岄剥花生的手一顿,黯然垂下映满繁花的眼眸,良久后又塞了花生到我手中:“姐姐,这花生是……是皇上命人送来的。据……据说,是雪山之巅所种,多……多吃能够延年益寿。” 我看了看夕阳下随风摇曳的繁花,蓦地转头抬起苏岄像小狗一样耷拉着的脑袋。 “姐……姐姐?” 因为我突如其来的动作,苏岄一惊,眨巴着乌黑的大眼睛。 我扬起一抹笑,就像变戏法一样,拿出我刚来后院便采下藏在衣袖中的蔷薇花:“我听阿岄说,她最喜欢的蔷薇叫做飘雪蔷薇,而这后院中的蔷薇却是花瓣呈淡紫色的胭脂蔷薇。明日我便让花匠将此处的蔷薇全部换成阿岄最喜欢的飘雪蔷薇。” 苏岄愣愣地看着我,又眨巴了好几回眼后,颤抖地伸出手在我面前晃了晃,我精准无误地握住她柔软的小手,挑眉道:“阿岄,你做什么?” 苏岄咬了咬唇,晓是不敢相信我的眼睛已经看得见,她支吾道:“我……我在赶苍蝇。” “赶苍蝇?” 苏岄点头如捣蒜:“恩。” 我笑道:“既然赶苍蝇,你脸红什么?” “我……”苏岄张了张嘴,她被我握住的手突然抖得更厉害,“姐姐,你……” 苏岄眼眶蓦地一红,我便见笼罩余辉的泪珠自她眼睛溢出,她哽咽道:“姐姐你看……看得见了吗?” 我慌忙去擦她眼角的泪:“我看到一只眼眶红红的小花猫。” 我话音一落,未料哽咽的苏岄突然扑进我怀里嚎啕大哭,她一边哭,一边嚎啕大哭地问:“姐姐,你……你没有骗阿岄对不对?” 视觉恢复后,我本一直想找机会告诉苏岄,可却因最近发生的事太多,我不知该从何说起。 “阿岄,我看见了蓝奕。” 苏岄的哭声戛然而止,她瞪大哭红的大眼睛:“姐姐你……你说什么?” 我剥了水煮花生塞进苏岄嘴里:“连日来发生的事情太多,你且边吃边听我说 。” 半个时辰后。 “蓝奕这……这王八蛋!”苏岄气愤地将自己的粉拳砸在石桌上,这半年来她跟着我好歹也学了些拳脚功夫。她气鼓鼓地嘟着脸,“姐姐,你……你打算怎么办?” 我捏了捏她鼓得像肉包一样的小脸,轻叹道:“我也不知道。一年前北辰离染上恶疾,半年后蓝奕才诈死离开冬青镇,而就在蓝奕离开的同时,北辰离的病便开始有所好转。换言之,蓝奕并非真正的北辰离。” “所以蓝奕当初抛……抛弃姐姐,是为……为了当皇上?”苏岄气愤地皱紧眉头。 我紧抿着唇,脑海中不由回想起那日我在淑明宫偷看到的画面。那夜陈瑾不管不顾吻上蓝奕的唇,结果却被蓝奕蓦地推开,喷了她一脸的血。 “瑾儿,当初你让朕纳你为妃,是为以朕对你的宠爱,来掩盖朕不会碰其他女人。”蓝奕说罢,长袖一挥,将桌案上所有奏折掀落在地。我从不曾见过如此气急败坏的蓝奕,在我眼中就算他满肚子坏水,可他总是笑得温润从容,好似这世间不会有能够令他伤心痛哭之事。 对于一个看淡生死的男人,还有何事能够令他难过。 “当初是当初!”满脸是血的陈瑾跌坐在地上,紧攥着双手喊道:“我娘亲曾为皇上采千秋果而不慎掉入万丈深渊。皇上那时便曾许诺会照顾我,直到你不在这世上为止。奕哥哥,不管是现在背负先帝重托的你,还是过去隐瞒自己身份生活在冬青镇的你。此生瑾儿只爱你一人。那年瑾儿为嫁给你,故意散布消息说你欲娶我为妻。 可到最后,你宁可让我爹爹退婚,遭受他人耻笑,也不愿娶我。半年前,你自知若是你不宠幸你孪生大哥的女人,必会惹人怀疑。我自荐成为你的妃,制造你独宠我一人的假相。可就算我脱光了躺在床上,你却连眼都不眨为我盖好锦被,转而坐在这桌前批阅奏折! 知晓你喜欢吃绿茶饼,我便在绿茶饼中动了手脚,掺入壮阳的药物。可你宁可去寒潭中泡上数个时辰,也不愿要我……” 陈瑾面容狰狞地抬头,怒瞪着蓝奕吼道:“北辰奕,你到底是不是男人!” 因为咳血,蓝奕的胸口不断起伏,他道,他沉声道:“瑾儿,我能够给你,你想要的一切。除了我这个人,这颗心。” 那时蓝奕负手而立背对着陈瑾,爬在屋顶上的我却正好看到他苍白的脸,他低声道:“我北辰奕此生生是玉兮的人,死亦是玉兮的鬼。 ” 幽幽烛火映在蓝奕脸上,两行清泪划过他苍白苦涩的脸庞。 察觉有人正在我擦拭眼角的泪,我回过神来,看向紧抿着唇的苏岄:“阿岄,在这里人们是否视双生子为不祥?” 苏岄为我擦拭泪痕的手一顿,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她点头道:“在我们姜国,双……双生子就像是瘟疫。若是哪户人家诞下双生子,定会双双送……送入寺庙,此生困于古刹,长伴青灯。若……若是双生子诞生于帝皇家,因害怕他们的不祥为……为整个国家带来厄运。刚诞生的双生子便会被国……国师灌以毒药,将其双双扼杀于襁……襁褓之中。难……难怪蓝奕他自幼便身中剧毒,不想他竟……竟会是出生于帝皇家的双……双生子。” 先帝北辰湛子嗣单薄,膝下多女却无子。二十六年前,姜国迎来普天同庆,大赦天下之日,便是因北辰湛的皇后为他诞下北辰离。可世人却不知其实当初先皇后诞下的其实是双生子,一个是北辰离,一个便是北辰奕。 姜国帝皇家的双生子不能存活于世,所以北辰奕很不幸,成为被抛弃的那一个。 可我却不知当初为何蓝奕不曾被毒|药毒死,而是被送到冬青镇上。 正如蓝奕所说,每日我上朝时,不曾在朝堂上听到有人因我的容貌而对我窃窃私语。后来我让苏岄一打听才知晓,原来因蓝奕赐封我为惊鸿将军一事,不少臣子上奏说我配不上惊鸿将军的称号。蓝奕则在奏折上批下话说,对我有所质疑,便是对他有所质疑,疑君者之臣,怎敢称臣。 曾经在朝堂上,我站于母皇身侧俯瞰天下。 如今在朝堂上,我站于众臣子之中,淡然仰望蓝奕。 母皇总说我命好,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得到我想要的一切。我却在心中摇头,只道她不懂我。我想要修仙,江山……我看不上。 此时正襟危坐的蓝奕可是跟我一样,其实他并看不上这江山? 这天夜里,蓝奕出现在我面前时,我正在黑灯瞎火地缝制衣衫。 “将军你这是……” “送礼部尚书的生辰礼物。”上次步爻廉的衣衫被他给扔了,现在我只能为步爻廉做件新的。 借着月光,我看到蓝奕修长的眉宇就像蚯蚓一样扭作一团。 “阿南,你若是女人,你是会选择做与三千伊人共侍一君的妃子,还是做一世一双人的尚书夫人?” 哐当一声 ,我桌上未燃的红烛被蓝奕打翻在地。 我谎称道:“阿南,赶紧将烛台捡起来。这烛台可是礼部尚书昨日送来的。” 蓝奕神情一怔,长袖一扬,只见他拿在手中的烛台便化作一抹弧度,被他扔出窗外。 烛台落入花丛,听到花丛中发出窸窣的声响。 我道:“是什么声音?” 蓝奕道:“阿南出去看看。” 仅是半晌的功夫,便见推门而入的蓝奕手中拿着烛台,很明显蓝奕手中的烛台并非苏岄昨日送我的烛台。 蓝奕悄无声息地将烛台放置在桌上:“将军,是一只野猫。” 我哦了一声道:“阿南,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蓝奕双手紧握成拳,眉头皱得更深几分:“将军,阿南并非女子,不知该如何做选择。” 我又哦了一声道:“阿南,你可知女人最想要的是什么?” 蓝奕默了默,阴沉的目光落在我手中的衣衫上,恨不能在这衣衫上戳出洞来。 蓝奕沉声道:“阿南不知。” “这女人啊……”见蓝奕越是在意,我缝制衣衫的动作便越是小心翼翼,我顿了顿道,“其实有很多种。有的女人看重名高过所有,有的女人看重利高过所有,但却有一种女人不爱名不图利,只愿与自己所爱之人同甘共苦,他若不弃,她便不离。阿南,你说这样不求名利,只求一心人的女人可好?” 蓝奕沉吟良久并没有回答。 “这样的女人太死心眼。若是三生有幸,遇上怜她,惜她,懂她之人,便是极好。若是三生不幸,遇上抛她,负她,伤她之人,便是悲哀。本将军曾经便是这样的女人。”我抬眸望向窗外被乌云遮挡的月色,“只可惜,本将军并非福德深厚之人,用一颗真心换来的却是满腹伤心。本将军早已并非完璧,做皇帝的妃子怕是不行。做礼部尚书的妻子倒是可以考虑。” 我说着从怀中拿出一沓银票递到蓝奕跟前:“阿南,你受本将军威迫,伺候于本将军身边。一笔钱,你且拿去,足够你和你家媳妇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 “将军……你是要……赶我走?” 蓝奕的脸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 我点了点,笑道:“本将军想嫁礼部尚书为妻。” 我话音一落,脸色苍白的蓝奕一个踉跄险些跌坐在地上。 我将银票放在桌上,转而就像抱着宝贝一样,抱着怀中的衣衫躺在床上道:“忘掉一个人最好的办法,不是玩男人,而是试着去爱上另一个人。阿南,你走吧。” 这夜,我抱着衣衫,唇边微扬,装睡。 这夜,蓝奕双手紧握成拳,脸色苍白,站于床边。 待破晓时,屋中的花香味渐渐消失。 我起身换上官服,抵达皇宫时,与我料想中的一样,只听郝公公扯着嗓子说,蓝奕今日身体抱恙,免去早朝。 我故意让车夫在回府的中途停车,与我料想中的一样,我淡淡看到乔装打扮成花匠模样的蓝奕出现在长街上。 “惊鸿将军,可是要买衣裳?” 一头枯槁白发,一张苍白宛如厉鬼的脸,这样的容貌晋城恐怕再难找出第二个来。所以我能够被人一眼认出来。 我闻言点头道:“你们这里可有适合我穿的红衣?” 看到我就像看到财神一样的老板忙点头道:“铺子里刚好来了几件托人从西蛮带回来的红衣,惊鸿将军可要试穿看看?” “好。” 西蛮天气炎热,我以为从那里带回来的衣裳只是布料会比较轻薄。当我换上衣裙站在铜镜前,我才晓得为何西蛮人会用火辣来形容他们那里的姑娘…… 第63章 小兰乱流年V章 “这衣裙好看吗?”我转头看向老板问道。 成衣铺老板满脸堆着笑,连连点头:“俗话说佛靠金装,人靠衣装。这一身别致出众的衣裙正好展现出将军婀娜曼妙的身形。不瞒将军你说,这身衣裙来试的不少,却没人能够将这身衣裙穿出韵味来。乍一看,我甚至以为将军便是热情似火的西蛮女子。” “我像热情似火的西蛮女子?” 老板继续连连点头如捣蒜。 那时我只当老板所说的话不过是为卖出衣裙,并未在意。 “就这件。” 我抱着买好的衣裙出门时,乔装打扮成花匠的蓝奕正站在门口。 早已料想到他会站在门口的我并没有觉得意外。我神情淡然地从他身边经过,琢磨着上哪里去找就像染香楼那般替人梳妆打扮的地方时,一道劲力突然揽在我腰间,我尚未来得及反应便跌入一个熟悉坚实的怀抱。 一辆好似赶去投胎的马车自我跟前疾驰而过。 “姑娘小心!”蓝奕刻意改变声音在我耳边说道。 我诧然的眸光撞上蓝奕眼中的紧张,蓝奕紧紧抱着我,好似害怕下一瞬我便从他眼前消失。 “姑娘,你可有撞到?”疾驰的马车突然在前方停下,一抹黄影跳下马车跑到我跟前。看向被蓝奕紧抱在怀中的我,北辰姣诧然:“惊鸿将军?” 没想到险些撞上我之人会是赶着去捉面首的北辰姣。 我挣开蓝奕的怀抱:“多谢,相救。” 北辰姣见状内疚地握住我的手:“惊鸿将军,你上次也算是救我一命,不想今日我险些撞伤你。不过我真有要事在身,还望惊鸿将军助我一臂之力!” 北辰姣哪里会知道站在她面前之人,便是她的大哥,厄不对……确切来说应该算是她的二哥。 北辰姣道:“惊鸿将军,我终于命人寻得我那两个面首的下落。你武功了得,肯定能够帮我将那两个面首捉回来。哼!我那被药灌傻的大哥不疼我,不帮我找面首,我便自己想办法。” 北辰姣说罢,径直拽着我上了马车,将她口中被药灌傻沉着一张脸的大哥晾在路边。 正欲上马车的北辰姣感受到蓝奕投来的目光,动作一顿,双眸一转:“这位公子,看你身手不错,可有兴趣帮我捉拿两个偷跑的……家丁?若能捉到,我定重谢。” 北辰姣竟拿钱让蓝奕帮她捉面首 …… 我抽了抽嘴角,便听车厢外蓝奕道:“好。” 在去往捉面首的路上,我依在车窗边,吹着清风,神情不怎么淡然地看向窗外的青山碧水,而坐在车厢软榻上吃蜜饯的北辰姣则一直义愤填膺地痛诉着她大哥如今对她的冷漠无情…… 顾忌有她不知晓身份的陌生人在,北辰姣道:“惊鸿将军,我大哥病好之后,便新纳了个妾。在他病倒的那段时间,都是他的妻子整日不辞辛劳的伺候在他身边。这混账大哥倒好,病好后便将嫂子晾在一边,整日和小妾黏糊在一起,连正眼都不看我嫂子一眼,更不用说我……将军你说他到底是被药渣糊了脑子,还是被狐狸精给勾了魂?” 正主就在这马车上,我歪着脑袋,微微摇头:“你大哥之事,我不予评价。” 北辰姣皱了皱眉,不甘心地转头看向正主:“你是男人,你倒是说说看,我大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蓝奕闻言沉吟不语,就在我以为他不会说时,他的目光落在我的侧脸上:“大概是被狐狸精勾了魂。” “我就知道是这样!”北辰姣激动地一掌拍在木案上,又道:“上回我送了一碟掺有巴豆粉的绿豆糕给那小妾,那小妾不过是拉了三天肚子。我竟被我大哥禁足一个月。在那段不能游山玩水的日子里,还好有莫庭陪我,不然我肯定会被闷出病来!还有上上回我不就是在送给小妾的发簪里放了虱子,被大哥发现后,竟扣了我半年的俸禄!看来下次我再阴那小妾,定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不然我定又会被我那色胚大哥责罚!你说我要如何收拾勾走我大哥三魂七魄的狐狸精……” 莫庭是北辰姣最喜欢的面首。余光瞥见蓝奕眼底的阴沉,不敢想象北辰姣再继续说下去的下场。我打断她的话道:“阿姣,前面便是青龙寺。你确定那两个家丁就藏匿在这寺庙中?” “定不会错!我收到消息说,他们如今假扮成香客住在青龙寺中。”听我提起她的面首,北辰姣话锋一转,肯定地回答道。北辰姣毫无城府,心中所想全部都表现在脸上,见她紧攥着手中的蜜饯,黯然垂下眼眸,我便知她是真的对自己的面首动了真情。 此时北辰姣眼中的黯然,我再熟悉不过。曾几何时,我也有过同样的心情。 之前北辰姣还像吃了炮仗一样痛诉蓝奕,转瞬间却像被人丢弃在路边的小狗耷拉着脑袋。我转看向发出一声轻叹的北辰姣:“阿姣,本将军可是英气盖世,傲战强敌的武状元。定能帮 你将那两个家丁捉回来。” “恩。” 北辰姣应了一声,抬眸朝窗边看来。不知她是在看我,还是在看窗外的风景,她虽在笑,却笑得一点底气都没有。 青龙寺乃是一所建于山顶的古刹,距离晋城十里之遥。 僻静的古刹,虽说香火不多,但也不该连个和尚也看不着。 当我们三人来到青龙寺中时,直觉告诉我此处定有蹊跷。 急着找面首的北辰姣哪里会注意到周围的异样,径直拽着我去到厢房。 “莫庭!” 门被推开那一瞬,我诧然看向身着一袭黑衣站在房中的男子。 这男人会是北辰姣的面首? 我紧抿着唇,余光瞥向站在我身旁的蓝奕,只见他墨黑的长眉下意识微蹙。 “公主?” 本公主阅人无数,除了被猪油蒙心,栽在蓝奕手中,本公主还不曾看走眼过。能够成为北辰姣心尖上的面首,这男人的相貌自然不在话下,飞眉入鬓,一双桃花眼好似幽潭般看不到底,好似降下云头染上烟火俗尘的谪仙。 男人浑身散发着清冷的气息,但他唇边却挂着如沐春风的暖笑。如此违和的两种感觉却被他完美的柔和在一起。 这个男人绝不简单。 我刚做下结论,只觉浑身一软。 不好! 见北辰姣蓦地往后一倒,我忙上前接住她,此时莫庭唇边的暖笑更甚。 面首虽美,却暗藏杀机。 “走!” 蓝奕径直将被檀香所迷晕的北辰姣打横抱起,紧紧牵着我的手转身离开。 “想走?可以。把公主留下。”一道犹如冰溪淌过的声音自我身后响起,比起蓝奕假扮北辰离时声音的冰冷,莫庭的声音则更加低沉。 看向周围如洪水般朝我和蓝奕涌来的黑衣人,我转头看向仍旧站在屋中,不曾有过任何举动的莫庭:“你到底是何人?” 莫庭抬眸看向我,犀利的桃花眼好似要看穿我的内心。他笑道:“白毛姑娘,你现在应该担心的是你的命。” 白毛姑娘…… 此处早已经过莫庭的精心部署,想要离开便只有一个办法。 我用力反握了握蓝奕的手,随即放开运气轻功:“逃!” 这一瞬,蓝奕极有默 契地抱着北辰姣与我一同跃上屋顶,转而朝山下逃去。 浑身发软,我紧咬着牙,以最快的速度逃离身后黑衣人的追杀。 风声划过耳畔,因失明过,我的听觉自然比普通人要敏感。然而当我察觉到有暗器破空朝我袭来时,却因暗器袭来的速度极快,我竟来不及躲开。 一般在这种情况下,暗器皆染有剧毒。 眼看本公主还有三个任务便能容颜永驻,飞升成仙。不想今日竟会丧命于此…… 我紧闭上双眼,然而预料中的痛苦却并没有来临。 听到熟悉的闷哼声,我蓦地转身,只见原本抱着北辰姣站在我身旁的蓝奕,此时却站在我的身后。 我怔怔地看着他,一双惊恐的双眸中映出他苍白的脸庞。 我尚未回过神来,便被他拽着继续往山下逃。 浓浓的血腥味自蓝奕身后弥散开来,他的气息越发变得紊乱,只听他沉声道:“快带公主离开。” 蓝奕将北辰姣塞入我怀中,见我犹如被雷劈傻般呆如木鸡的站在他跟前,蓝奕不由喝道:“快走!” 我吃力地将北辰姣抗在肩头,挑眉道:“你确定?” 蓝奕从怀里拿出一封信:“若是今日我惨死于此,替我将这份信送到北文巷一个伏苏的人手中。” 蓝奕深邃的目光就像是无形渔网紧紧锁在我脸上,自他眼中我看到比幽潭更深的不舍,比黑夜更浓的流连。 “好。” 我抬手接过他的信,转身便消失在竹林中。 半个时辰后,当我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赶回竹林时,寂静的竹林中,已空无一人,却弥散着令我心惊惶恐的血腥味。 我寻着血腥味而去,只见一只白老虎正长着血盆大口朝着躺在血泊中的蓝奕靠近。 “畜生,想要命就滚!” 听到我的怒喝声,白老虎脚步一顿,歪着虎头看了看我,随即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虎啸。 这只白老虎比“邱纤”之前见过的都大,若换做平日,兴许三拳我便能送它下黄泉。但今日我足足揍了它三十拳才勉强将它揍晕。 “蓝奕……” 揍晕白老虎后,我颤抖地伸出手指去探蓝奕的呼吸,感觉到喷洒在指尖绵弱的气息,我长松一口气,就像对待稀世珍宝,吃力地紧抱起蓝奕。 此时黑衣人定会在 山下四处搜索。我绝不会傻到在这个时候下山。既然附近有虎,就必有虎穴! “蓝奕,本公主不允你死!” 虎穴内,我紧咬着牙拔出没入他后背的毒镖,为他吸出毒血。 “玉兮……” 深陷昏迷中,蓝奕断断续续地说道:“玉兮,是阿奕没能……保护好你……” 火舌摇曳,蓝奕苍白的脸写满痛苦。 替他擦拭血迹的我随即摇了摇头:“不是你没能保护好她,而是你骗了她。” 半晌后,就在我以为蓝奕不会再继续说胡话时,他却道:“我……没想过骗玉兮。” “那你为何骗她?” 蓝奕的眉头紧扭在一起,并没有再回答我的问题,而是一声声唤着我的字:“玉兮,玉兮……” 这轻唤声好似千斤铁锤般撞击着我的心扉。 害怕蓝奕再继续这般唤下去,我便会对他心软,我拍了拍他滚烫的脸,沉声道:“不许再唤我的字!” 然而发高烧的蓝奕根本听不进我的威胁,无奈之下我只好用自己的唇去堵他的唇。 印在蓝奕的唇上,纤薄柔软的触感是我最喜欢的,我分明只是想堵住蓝奕的嘴,却在他张口的那一瞬,忍不住探出舌尖,在他口中掠夺他灼热的气息…… 第64章 小兰乱流年V章 “玉兮……” 我抱着浑身滚烫的蓝奕不知自己是何时睡着的,迷蒙中蓝奕的轻唤声却不绝于耳。 翌日。 “咕噜。” 听到白老虎发出的咕噜声,我蓦地从梦中惊醒,看向正堵在山洞口的白色身影。 昨日担心蓝奕是否死掉,我整颗心都在蓝奕身上,仅是打晕白老虎而已,却并未打死它。 睡了一觉,感觉全身的力气已经恢复,我单手抱着蓝奕,另一只手抡起拳头,怒瞪白老虎:“想死,就放马过来!” “咕噜。” 被我盖世英气所震慑,白老虎眨了眨眼,调头便夹着尾巴跑出洞外。 这白老虎逃得还真快。我摸了摸自己瘪下去的肚子,一声轻叹。若是刚才我动作快些,一拳抡死它,现在我便能烤老虎肉吃。 “阿奕?”我拍了拍蓝奕因为发烧而染上一层红晕的脸。 半晌后,仍旧深陷昏迷的蓝奕皱眉低唤道:“玉兮……” 我闻言拍他脸的力道不由重了些:“蠢货……我在这里。” 肚子饿得咕咕叫,就在我琢磨着是否要扛着蓝奕去找吃的时,洞外又再度响起白老虎的咕噜声。 老虎肉竟主动送上门来! 我欣喜地一抬头,不由被白老虎口中的东西吓得失声尖叫。 是鸡! 我双脚一软被白老虎叼在口中还在转眼睛的野鸡吓得哆嗦。 “走!拿走!” 见我大声朝着它嘶喊,白老虎很是委屈的咕噜一声,转而又叼着野鸡离开了山洞。 “玉兮别怕。” 就在我跌坐在地上时,被我单手抱住的蓝奕突然下意识伸手反抱住我。 他摸索着抚上我的脸庞,温热地指腹游走在我的眼眉。他分明不曾醒来,却小心翼翼地勾勒着我的轮廓:“玉兮,对不起。” 我望向蓝奕写在脸上的痛苦,冷笑道:“你一句对不起,就能让我所受的伤消失?就能让我的满头白发便会青丝?” 蓝奕勾勒我轮廓的手一顿,不知过了多久,他声音低低地说道:“伤在玉兮,痛在吾心……” 是吗? 他不是我永远不知我有多痛。 “咕噜。” 就在我紧咬着唇,努力逼走涌上心头的酸 楚时,耳边再次响起白老虎的声音。 它该不会又叼着野鸡回来? 我蓦地抬头,看向洞门口的白老虎,眼中的警惕转而被惊诧所取代。 原本被白老虎叼在口中的野鸡此时竟已变成一只野狼…… “咕噜。”白老虎叼着野狼,眨巴着它琥珀色的大眼睛,缓缓迈开爪子向我走来。见我不再像刚才那般歇斯底里的尖叫,白老虎小心翼翼地将咬断喉咙的野狼放在我跟前,又冲我眨巴着眼。 我皱了皱眉,指向地上的野狼:“这是……给我吃的?” “咕噜。”白老虎又眨了眨眼。 看来还真是给本公主的。 于是乎,这天清晨,我生了火,和大白一人一虎,吃了两只野狼腿。至于蓝奕,他仍旧高烧未退,断断续续唤着我的名字。那感觉生怕我醒来时,他再也看不到我。 大白是本公主刚为白老虎取的名字。 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昨日在我离开蓝奕后,我扛着北辰姣重新回到青龙寺中,将北辰姣藏在庙中的柴房里。临走时,我在地上给北辰姣留了字,相信她看到后,定会在柴房中,等着我前去寻她。 不确定莫庭的人是否还在山下搜索我们的下落,我歪着脑袋看向正抱着骨头咬得脆崩响的大白。 我伸手敲了敲大白埋着的虎头。 骨头啃得正欢却突然被人打扰,大白蓦地抬起虎头,瞪大的双眼发出幽幽绿光,却在看见动手的是我之后,低低地咕噜一声,很委屈地用爪子将他啃得面目全非的骨头推到我跟前。 “……” 它以为本公主想要跟它抢骨头? 我揉了揉额头,捡起跟前的骨头,大白那炙热的目光落在我那骨头的手上。 “大白。”我一声轻唤,径直将骨头塞进他口中。 晓是没料到我突如其来的举动,大白咬着骨头,一脸懵傻,呆望着我。我摸着她毛茸茸的脑袋问道:“大白,你去瞅瞅山下还有黑衣人没?” 听到我的话,大白歪着脑袋,眨了眨眼。 我恍然想起,大白并非旺财,大概它根本听不懂我的话。我叹了声气,心道,看来只有等天黑之后再下山。 结果大白突然扔了骨头,站起身,虎头一转就朝洞外又跑了出去。 大白啃骨头的声音消失后,寂静的山洞 内又只剩下蓝奕断断续续地轻唤声。 昨日我用强硬的手段堵住他的嘴。但只要我的唇一离开,蓝奕便又开始唤我的字。 此时蓝奕声音就好似被砾石磨过,沙哑不堪。见他干涩的薄唇已经裂开,我下意识抿了抿唇,抬起蓝奕的脑袋,就像旺财平日舔我掌心那般,伸出舌尖舔了舔蓝奕干裂的嘴唇。 柔软的舌尖触及到蓝奕开裂的嘴唇,虽觉得硌人,但我却品尝到这世间最*的味道。 就在我舔得正起劲时,蓝奕犹如蒲扇般的睫羽微颤,他缓缓睁开眼,深邃如墨的眸光紧锁在我沉醉的脸上。 察觉到近在咫尺灼热地目光,我蓦地抬头,在撞入蓝奕眼底深情那一瞬,我就像是当场被捉住的小偷,心慌气短。 “玉兮,你的眼睛!” 就在我想逃时,手被蓝奕像铁箍一样紧握住,一抹难以置信的欣喜自他深情的眼眸中闪过。然而下一瞬,他却黯然垂眸道:“我定是又在做梦……” 他经常梦到我? 一抹难以置信的欣喜自我眼中闪过。 只是蓝奕低着头,并没发觉我情绪的变化。 就在我打算问他饿不饿,要不要吃我烤的野狼腿时,蓝奕就像是一只野狼蓦地咬住我的唇,用舌头撬开我的牙齿,捧着我的脸释放他所有的深情。 他还发着烧,哪来的气力? 炙热的掌心罩在我胸前那一瞬,我挣扎着发出支吾声:“唔……阿奕,不要……” 我本来只是想用声音唤回蓝奕的理智,结果他的吻,他的所有动作都变得更加凶残。 他背上还有伤啊。 触摸到他后背的湿润,我想推开将我压在身下的蓝奕,他竟在这时冲了进来。 “唔……” 口被蓝奕狠狠封住,承受着狂风骤雨的我脑中顿时只剩一片空白,呆望着蓝奕那张被汗水洗礼后露出真面目的脸庞。 在云端飘来飘去的我不知过了多久,只听蓝奕一声低吼,便有一股暖流充满我的身体。 “玉兮。” 极致之后,蓝奕紧抱着我,将脑袋埋入我怀里。 热浪散去后,我躺在蓝奕垫在地上的外袍上,眸光淡然地望向山洞石壁,不由想起蓝奕昨日交给我那封信的内容。信上蓝奕说,为使他的身体变得如同北辰离尚未染上恶疾前那般健硕,从而避免被人看出 端倪。他吃了野郎中所研制的回血丹。 回血丹顾名思义,是养气血的大补丹药。但以蓝奕的身体状况,却无法服食回血丹。 回血丹对蓝奕而言并非大补丹,而是催命符。每日服食回血丹虽能让蓝奕的身体一天天变得健硕,但他脆弱的心脉根本无法支撑太久。 他的命本该在二十六年前就已经结束,是上苍垂怜,让他在冬青镇活了二十六年,让他有幸能够遇到我。 大哥染上恶疾辞世,先帝也因承受不住打击一病不起。这两个皆是他从未见过面的至亲。 多年来,国师王御景野心勃勃,若北辰离不再这世上,待先帝病逝,祖先抛头颅洒热血,拼死所打下的江山岂不是要落入奸人之手。 他心无江山,唯有玉兮。 知晓蓝奕不愿回晋都假扮北辰离的原因是因为我,便以我邱家九族性命相挟,逼迫蓝奕回晋都。 他若不肯,仅是眨眼间,我便从此消失在这世上。 所以他义无反顾地抛下我,在先帝跟前发誓,定会用余生所有护住祖先所打下的江山,并为北辰皇族开枝散叶。 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恐怕他都无法遵守。 蓝奕想得太多,所以才会写下这封信以防万一。 以防,他不在这世上,我会过不好。 他说,玉兮双目因为他失明,现在看不到,所以可以假扮成他人出现在我跟前。 他说,玉兮现在不喜吃红烧乳鸽,也不喜喝女儿红。她现在爱吃烧鸡,爱喝烧刀子,记得多准备一份烧鸡和烧刀子给她的爱犬,旺财。 他说,玉兮夜里睡觉的时候总不老实,爱踢被子,爱说梦话,害怕她着凉染上风寒,夜里定要安排一个守夜丫鬟在她身边。切记,要双耳失聪的守夜丫鬟。 我爱说梦话? 那段时间蓝奕守在我床边,他到底都听到了什么? 蓝奕炙热的气息喷洒在我脖颈间,我回过神来张了张口,终是道:“北辰奕,你……后悔吗?” 蓝奕气息一滞。 聪明如他,在看到大白猫着身子进入山洞的一瞬间,他深邃的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自然已知自己并非在做那种旖旎的梦。 他揽住我腰间的手紧了紧,他不答反问道:“玉兮,你可恨我?” 我毫不犹豫地回答:“恨你。” 蓝奕揽住我的手开始发颤,炙热的掌心转瞬变得冰凉,我紧闭上眼,咬咬牙又道:“蓝奕,七日限期已至,我已经想好答案。” 第65章 小兰乱流年V章 大白屁颠屁颠跑回山洞时,口中叼着一块染血的黑布。 所以黑衣人还在搜索我们的下落。 “咕噜。” 大白放下破布转而抱着骨头又开始坑起来,安静的山洞内只剩大白啃骨头的声音。 我看向面色苍白的蓝奕问道:“你可有力气保护自己?” 想着他烧了一夜尚未饮水,我便琢磨着去弄些水来。我却又怕他被大白咬伤。 见双眸黯然的蓝奕微微摇头,我抿了抿红肿的唇:“大白,跟我走。” 下一瞬,我的手被蓝奕紧握住。 这就是他所说的没力气? 看向自他黑眸中所流露出的惊慌,我荒凉的心划过一丝难以言喻的苦涩。 半年前,若是在缙云山腰山,他肯握住本公主的手不放,刀山火海,本公主定不会松手。 “我去找水。” 不去看蓝奕眼中的痛楚,我用力挣开他的手,和大白一起离开山洞。 好在大白对人言的理解能力不比旺财差。听说我要找水源,大白便迈着它强而有力的虎爪,领着我来到溪边。 风和日丽的清晨,金色的晨曦透过树叶洒在水面上,我蹲在溪边,探出头正准备捧水,便从水面上看到双唇红肿,满头白发的自己。 “好丑。”我嫌弃地皱了皱眉,捧起水洗了洗脸,一声轻叹。 当我拿着盛有清水的芭蕉叶回山洞时,蓝奕正靠着石壁凝视打坐。 此时的他浑身散发出冷峻的气息,就像是他人口中所说的北辰离。可当他听到脚步声,睁开眼那瞬,我便知他是深爱过的蓝奕。 “你回来了。” 听到蓝奕恢复过去那般温润的声音,我捧在手中的水险些洒出来。 就像昔日在蓝府中见到我那般,他纤薄的唇边勾起一抹淡然浅笑,深邃如墨的眼中流露出犹胜晨曦般的温柔。 恍惚间,我甚至以为自己回到了半年前,只是在注意到他清俊的容貌时,我蓦地回过神来,紧了紧拿在手中的芭蕉叶。 “喝水。” 我径直将芭蕉叶递到他跟前,蓝奕神情一怔,接过我手中的芭蕉叶。 因芭蕉叶盛有水不好拿,蓝奕微凉柔软的指腹触碰到我的手背,就像是羽毛划过,惹得我心微微颤。 脸颊蓦地一红,我就像 是被山芋烫到般,蓦地收回手。还好蓝奕眼疾手快,紧握住卷成碗状的芭蕉叶,以避免洒他一身水。 我站在他身旁紧抿着唇,暗自在心中唾弃自己,都已经是被我睡过来又睡过去的男人。他不过是不小心摸到我的手背,我竟然还会脸红心跳…… 出息呢? 蓝奕不再看我,而是垂头静静喝水。 不得不说,长成人样的他就连喝起水来,也比以前养眼许多。难怪苏岄会说成为北辰离的蓝奕是她见过最美的皇帝。 察觉到我紧锁在他脸上的目光,蓝奕蓦地抬眸朝我看来:“玉兮,你在看什么?” 我愣了愣:“你现在一天吃几碗饭?” “……” 我不过是故意想要转移蓝奕的注意力,不想就像喝琼浆玉露般认真喝水的蓝奕却回答道:“人前跟过去一样,饭量未变。人后便是以酒取而代之。” 蓝奕说得风轻云淡,我听着心却又紧了紧,再次唾弃自己,他要作践自己与我何干。不过是喝酒,这半年来我喝的酒不比他少。 我盘腿坐在他身旁,玩着大白毛茸茸的虎尾巴:“那你还挺有口福的,皇宫里的美酒定比我喝的烧刀子要好。” 被我调侃,蓝奕也不恼,他道:“玉兮若是想喝,待我回宫便命人与你送来。” “不用。无功不受禄。皇上这番美意,邱纤心领。” 半个时辰前,在我要告诉他答案时,将头埋在我脖颈的蓝奕,却用手捂住我的嘴,痛苦地说:“玉兮,你不必说。” 我不必说。他又何尝不知,如今的我不再是他的玉兮。 看向此时捧着芭蕉叶,薄唇紧抿的蓝奕,我摇着大白的尾巴在空中画圈圈:“皇上,今后可以唤我邱纤,邱姑娘,或者邱将军。玉兮二字,只有我至亲之人唤得。” 山洞内顿时陷入寂静,只见蓝奕捧着芭蕉叶的手青筋暴露,开始颤抖。因为他手抖,芭蕉叶内的清水则至松开的缝隙流了出来。 “皇上,你不想喝水,也别浪费啊。”我见状夺过他手中的芭蕉叶送到大白跟前,“还可以喂大白。” 听到我唤它,正在啃骨头的大白蓦地抬起头,看向我递到它跟前的清水。 在溪边时,大白便已经将虎头埋进溪水中一阵虎饮。 “喝水。” 听到我的命令,大白眨巴着眼,一脸委屈地 看着我,僵硬地垂下脑袋,开始喝水。 “真乖。”我一边摸着大白的虎头,一边说道。 我不敢去看蓝奕的脸,害怕自己会生疼。 不知过了多久,蓝奕道:“玉……邱将军。” “嗯?” 我诧然抬眸,蓝奕又道:“水,大白已经喝完。” 我垂眸一看,只见大白早已趴在地上,两只爪子抱着骨头,而我则傻捧着空空无水的芭蕉叶。 “我是在掂量一片芭蕉叶到底有多重。”我说着径直将卷成碗状的芭蕉叶倒扣在大白头上,“这样大白戴在头上就不会觉得累,还挺好看的。” “……” “咕噜。”大白嫌弃而又委屈地一声轻嚎。 我回过神正准备告诉蓝奕,北辰姣被我藏在青龙寺中,蓝奕望向我突然问道:“你是何时能够看见的。” “厄……就在我逃命的时候。因为惊慌,我一不小心跌在地上,后脑勺撞上石块,不想我竟因此而重见光明。”打死我也不会告诉他,我是因为和他滚来滚去,情到深处,自然明。 蓝奕闻言望着我扣在大白脑袋上的芭蕉叶深陷沉默。 他沉浮极深,自然不会相信,我的解释。 不过相不相信是他的事,不相信拉到。 我从怀里拿出昨日蓝奕给我的信:“皇上,公主被我藏在青龙寺柴房之中,待天黑之后我们再于公主回合下山。” 蓝奕看了一眼我递到他跟前的信,转而闭上双眼继续凝神打坐。 他道:“有邱将军护我与阿姣周全,这封信已无存在的必要。” 我拿着信的手一顿,分明是我不愿让蓝奕唤我玉兮,可当他真唤我邱将军时,我却觉心闷气短。 “好。” 就像是发泄,我径直将手中的信撕了又撕,最后撕成渣渣…… 夜幕降临,坐在地上玩了一整天虎尾巴的我站起身来,看向好似化作一尊石像的蓝奕:“皇上,你现在可有力气走路?” 等到蓝奕回答我说没有的时候,我恨不得给自己脑门上来一掌。 我就不该问他,而是直接让他起来走。 我这一问,不由将自己坑了进入。 我叹气道:“那臣还是抗着皇上你走吧。” “好。”蓝奕不经思索回答道。 我抽了抽眼角,暗自认栽,却在大白蹭到我脚边时,灵光一闪。 “大白。” “咕噜。” 大白抬起头,看到我眼中促狭的笑,它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我朝眼中写有怯意的大白眨了眨眼:“大白,今日让皇上骑在你身上,是你三生修来的福气。” 大白转头瞅了瞅身型健硕的蓝奕,再度发出委屈的咕噜声…… 为不让北辰姣发现她请来捉面首的男人是自己的亲“大哥”,蓝奕在离开山洞时,又往自己脸上抹了易容粉。 当我和蓝奕在青龙寺柴房中找到北辰姣时,北辰姣正抱着一堆干草,低声抽泣,自言自语。 “莫庭他原来跟其他人面首一样,并非真心喜欢我。其他人面首用尽各种手段想要赢得我的青睐,是因为我的身份。而莫庭费尽心思接近我,也是因为我的身份。不同的是,其他面首是想从我这里得到赏赐,而他想要的却是以我来要挟大哥……” 看来北辰姣还不傻。 北辰姣沉浸在自责中,并未注意到,我和蓝奕已经站在她身旁。 “公主。” 听到我的轻唤声,北辰姣浑身一震。 “惊鸿将军!” 就像是许久不曾见到我的旺财,扔掉抱在怀中的干草,北辰姣径直扑进我怀中:“惊鸿将军,你果然来救我了!” “邱纤乃言而有信之人,绝不会丢下公主独自离开。”担心北辰姣将她的鼻涕眼泪蹭到我身上,我握住北辰姣的双肩,往后退了一步:“公主,邱纤这就带你离开。” 因为我这一退,北辰姣在看到蹭到我脚边的一抹白影时,还没来得及发出尖叫,便两眼一闭朝我倒来。 “咕噜。” 什么也没做,只是想蹭蹭我的大白很是委屈地看向倒在我身上的北辰姣。 于是乎,这天夜里我扛着北辰姣,大白驮着北辰奕,匆忙朝山下而去…… 第66章 小兰乱流年V章 月色朦胧,山路崎岖。 为确保安全,我特意让大白带我们走平日它走人不走的小路。 不想在走到一颗歪脖子树下时,竟看到一袭黑衣的莫庭正慵懒依靠在树下。 上次被坑,再次见到莫庭时,我自然变得警惕。 察觉出杀气,大白发出低沉的咕噜声。 好似小憩的莫庭缓缓抬眸朝我看来:“放下北辰姣,我可留你二人还有这只白老虎全尸。” 我挑眉道:“莫庭,你确定不是我撕你?” 莫庭波光流转的明眸一怔,转而爆发出轻笑声:“白毛姑娘好大的口气。” “本姑娘不仅口气大,力气也很大。” 我说罢,取出腰间的流云鞭便朝莫庭而去。 仅是眨眼间,藏匿在歪脖子树上的黑衣人便将我包围。 以本公主的身手,这些小喽啰只有被鞭尸的份。 不过本公主是要修仙之人,自然不会轻易杀人。就在我像抽陀螺一样,解决掉包围我的黑衣人时,只听蓝奕突然大喝道:“玉兮小心!” 白影一闪,眨眼间,蓝奕竟出现在我跟前,一掌朝着打算偷袭我的莫庭击去。 晓是没料到蓝奕有如此快的身手,在莫庭反应过来,想要避开时,他已避之不及,生生挨了蓝奕一掌。 因为蓝奕的掌力,莫庭不由往后退了一步。 殷红的鲜血自他唇角溢出,莫庭波光流转的桃花眼顿时腾起凛冽的杀气,就像是要将蓝奕扒皮拆骨。 莫庭伸出白皙修长的指尖,抹掉他唇边的鲜血,虽浑身散发着杀气,他的动作却说不出的妖孽。这样的人间极品难怪北辰姣会喜欢到骨子里,就连和别的面首私奔,她也不恼,一心想要将这人找回来。 等等…… 正在抽打小喽啰的我突然一怔。 北辰姣说莫庭是和她第二喜欢的面首一起私奔的。但自始至终,我都不曾看到另一个面首! 那个面首是被莫庭给杀了还是说…… 在看到蓝奕脚边突然冒起的土堆时,我扬手便是一鞭朝着土堆击去。但我的动作快,莫庭的动作更快。 月光下,寒光一闪,只见犹如银蛇般的九节鞭自莫庭衣袖中抽出,缠在我的腰间。他用力一拽,我因失去平衡径直跌入莫庭怀里。 “玉兮!” 都说过不要再叫我玉兮! 莫庭硬邦邦的胸膛撞地额头生疼。见我被莫庭所牵制,蓝奕双眸一凛,运起掌风便朝地面冒起的土堆击去。 土堆中定是藏着人,在蓝奕击去的那瞬,无数如雨般的银针自土堆内|射出。 “阿奕!”在下意识发出喊声后,我紧抿着唇,说服自己道,如今身处险境,我断不能唤他皇上,更不能直呼他北辰奕。我在莫庭怀里点了点头,突然头顶传来莫庭的轻笑声:“白毛姑娘,这算是在送你上路之前,给你的莫大殊荣。” “殊荣?” 看向莫庭微眯的桃花眼,我猛地抬脚朝着他的胯|下踹。 一声沉重的闷哼,取代莫庭的轻笑声。 冷汗自他额头渗出,莫庭紧搂着我的手一松,我趁机挣开莫庭的束缚,闪身至蓝奕跟前扬鞭为他挡去漫天银针。 “童索,给我将此二人挫骨扬灰。”莫庭阴沉的声音近乎是从牙缝间挤出来的。 他半弓着身子靠着歪脖子树,墨黑的长眉紧皱在一起,额头青筋暴露。 以我的力道,这个时候的莫庭定是痛得生不如死。 痛得如筛糠般浑身发抖的莫庭艰难地抬头朝我和蓝奕的方向看来,见童索的银针皆被我的流云鞭给挡下来。他哑着声音道:“童索,攻击北辰姣。” 不好! 我转头看向被我扔在路边的北辰姣。 一根泛着寒光的银针朝着北辰姣的后脑勺而去。这一瞬,我终于知晓何为鞭长莫及…… 就在我心惊北辰姣是否会被银针戳傻时,我挽好的发髻突然一松,只见苏岄送我的银簪以更快的速度朝着银针而去。 “玉兮。” 在银簪打落掉攻击北辰姣银针的那一瞬,蓝奕抬眸朝我使了个眼色,便闪身朝北辰姣而去。而我扬鞭便朝莫庭击去。 “主子!” 童索见我袭击快要痛晕过去的莫庭,哪里还顾得上朝北辰姣放银针。 流云鞭如铁箍般缠在莫庭修长白皙的脖颈上,我喝道:“不想他死,就用银针自戳玉枕穴。” 自戳玉枕穴,会让这容貌清秀的童索立即深陷昏迷。 “放了我家主子!” 见童索担忧的目光紧锁在我缠在莫庭脖颈的流云鞭上,我耸了耸肩道:“我数一二三,你若不自戳,我便用流 云鞭拧下你家主子的脑袋。” 痛得一直发抖的莫庭抽着冷气,咬牙道:“她……不敢!” 这莫庭说得没错,本公主确实不敢杀人。 我道:“一,二……” 本公主唬人的段数不要太高。看向我唇边残酷无情的冷笑,我还未数到三,一声闷响,自戳玉枕穴的童索便已倒在地上。 所以的敌人都已经倒下,现在就只剩这个痛得半死不活的莫庭。 我收紧缠在莫庭脖颈的流云鞭:“说,你到是何人,为何要绑走公主?” 莫庭瞥了一眼被我打晕在地的小喽啰们,勾起一抹嗜血妖孽的笑:“我不说,你又能奈我何?” 这莫庭笃定我不敢杀人。我皱了皱:“再踹你几回。” 我话音一落,莫庭苍白的脸不由又白了几分:“女人你找死!” 莫庭从怀中拿出一瓷瓶,朝着我缠着他的流云鞭掷去。 一声轻响,瓷瓶在撞上流云鞭的一瞬碎裂,只见碧绿色的液体洒落在我的流云鞭上。眨眼间,以软银所制的流云鞭竟被那碧绿色的液体腐蚀,从而断开。 莫庭的九节鞭转瞬朝我胸口击来,此时我不得不庆幸,因为他太痛而速度比起之前慢了不少,使得我能反应过来避开他致命一击。 莫庭的九节鞭没有打到我,却卷住我的衣袖。 嘶啦一声,我的外衫被莫庭的九节鞭扯下来。 晓是没料到我的衣服会被他用九节鞭扒下来,莫庭惊诧的目光直直落在我的手臂上。 身上一凉,我尚未反应过来,蓝奕带着余温的外袍转瞬将我紧裹其中。 这一刻虽然有蓝奕的外袍,我却还是感觉冷,感觉到自蓝奕身上所散发出骇人的寒气。 “莫庭,找死的人是你。”蓝奕低沉的声音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 然而就在他杀气起准备对莫庭动手时,砰地一声,四周顿时生起白雾。 莫庭放出的白雾效果类似于苏岄做给我的玲珑扭。 我以为蓝奕会在第一时间追杀莫庭,不想我的手却在下一瞬被他紧握住。 茫茫白雾中,蓝奕没有说话,我也没有说话。 我就任由蓝奕牵着我的手,站在白雾中,等着雾散,再将被吓晕的北辰姣和被银针扎晕的大白带回晋城。 站在白雾中,蓝奕虽近在咫 尺,我却看不到他。 感觉到喷洒在我额间的热气,我抿了抿唇:“皇上,你可知莫庭到底是何人?” “西蛮人。” 蓝奕说话时,他的双唇就像是一缕清风轻柔地从我额前掠过。 “……” 我虽不算矮,却因蓝奕九头身,我直到他的肩膀,若非他故意欺身而至,我的额头定不会触碰到他微凉柔软的双唇。 蓝奕这只臭狐狸! 我在心中暗骂道,扭过头用后脑勺对向蓝奕的双唇,诧然问道:“皇上从何看出他们是西蛮人?” “莫庭所用的腐骨水,乃是西蛮皇族独有。” 我用后脑勺对着蓝奕,他竟也不离开,翕合的双唇落在我的发丝上,感觉就像是他在吻我的头发,轻柔而又深情。 待白雾散去后,看向躺在地上的北辰姣和大白。 二选一,我果断选择扛北辰姣,将被银针扎晕的大白塞入蓝奕怀中。 我昧着良心说道:“皇上你力气小,大白给你抱。公主我来扛。” 蓝奕看了看我扛在肩头的北辰姣,又看了看他怀里的大白,薄唇勾起一抹浅笑:“好。” 丢了马车,我和蓝奕只好各自负重徒步回城。 走了许久的路,看了一眼我额头渗出细汗,蓝奕道:“玉兮,我们歇会再走。” 害怕逃走的莫庭去而复返,用腐骨水泼我。我诧然道:“我没见你喘啊。” 蓝奕停下脚步,放下大白:“手麻了。要不玉兮帮我揉了揉。” “……我们还是坐下来休息吧,男女授受不亲。” 蓝奕虽然应声坐下,但他却蓦地抬头,促狭地看向我道:“玉兮,你确定你我授受不亲?” 蓝奕将他的外袍给了我,此时他仅穿着里衣,因为抱大白的关系,他的里衣被扯开,而露出他健硕的胸膛。 虽然摸也摸过,吻也吻过,可当我看到他半露的胸膛时,我却还是没出息地想要咽口水…… 。 第67章 小兰乱流年V章 北辰姣不过是腰间盈盈一握的小女子,以前我扛着野猪猛虎下山也不曾像今日这般累过。 我放下北辰姣,刚坐到蓝奕身旁,肚子便响起如鼓般的腹鸣。 赶着回晋城,下山这一路,我连水都不曾饮一口,更不用吃的。我尴尬地冲坐在我身旁的蓝奕笑了笑,去见他突然蹲下身,取下北辰姣系在腰间的两个荷包的其中一个。 蓝奕甚至连看都没看,径直将荷包扔进我怀里。 “吃吧。” 我知道北辰姣另一个荷包里放有翻雨覆云香,殊不知这个荷包里放的竟是吃的! 从荷包里拿出风干的牛肉,我咽了咽口水。想到蓝奕现在是皇上,再怎么想吃也得先走个形式。我将牛肉递到蓝奕跟前:“皇上,你先吃。” “恩。” 蓝奕看了一眼我拿在手中的牛肉,就在我以为他会伸手来拿走时,他突然欺身而来,在我尚未反应过来时,直接张口吃下我手中的牛肉。 蓝奕微凉柔软的双唇掠过我的指腹,除此之外,他的舌尖就像是狗尾巴草在划过我指腹的瞬间撩拨着我的心弦。 我就像是被烙铁给烫到,蓦地收回手。瞥见蓝奕唇角隐约挂着的浅笑,我红着脸在心中暗骂自己没出息。不过是被蓝奕的舌尖添了手指,我竟忍不住脸红心跳。 难道我就不能当自己刚才是被狗舔了一下吗。 淡定! 我津津有味的嚼着牛肉干,却听蓝奕道:“邱将军,朕还想吃。” 敢情现在就开始用皇帝的身份来使唤我。 再被他舔手,本公主就是傻缺。我将装有牛肉的荷包塞到蓝奕怀里:“皇上请自便。” 蓝奕连眼都不眨说道:“朕的手还很麻。” 麻的话,刚才从北辰姣腰间解荷包的动作会不会太利索。看向蓝奕耍无奈的脸,我抽了抽嘴角道:“皇上,臣的手不干净。” 蓝奕却笑道:“不干不净,吃了不生病。” 蓝奕摆明是想我喂他,从而趁机舔我的手。 狐狸奕! 我在心中暗骂,抬眸看向他皱眉道:“皇上,这种民间误传,不可信。” 蓝奕道:“是野御医说的。” 野御医? 我愣了半晌,这才放于过来,蓝奕口中的野御医便是野郎中。 蓝奕转头就像是小狗可怜巴巴地望着我:“邱将军,朕很饿。” 本公主也很饿! 可因为他现在是姜国皇帝,而我则是他赐封的惊鸿将军。他的地位比我高,我不得不听他的。 就把他当做是狗,一会他再舔我的手指,我就在心里默念自己是被狗舔的! 此时装牛肉的荷包在蓝奕怀中,见他没有要主动给我的意思。我只要欺身去拿。 刚才我不过是随手一塞,现在那荷包正好落在蓝奕腿根的位置。 我一低头,正好蓝奕也低头。 他微凉柔软的双唇印在我眉心,我一慌,抓荷包的手却抓到别处。 蓝奕在我耳边发出低沉的闷哼声。 我又是一慌,紧握着蓝奕的那处,身体失去平衡径直扑进蓝奕怀里。 不曾料到我突如其来的举动,毫无防备的蓝奕被我扑到在地。 我的胸压在蓝奕脸上,晓是憋着气,蓝奕俊美白皙的脸庞染上一层红晕。 他长眉微挑,低声道:“朕可否理解为邱将军是在对朕投怀送抱。” 投怀送抱? 送他去死还差不多。 我慌忙坐起身道:“皇上莫要误会,臣方才不过是腿软。” 因为我这一坐,蓝奕的脸色越发红润,仿佛要滴出血来。比起之前,他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那现在呢?” 我诧然:“现在什么?” 我话音一落,明显感觉到蓝奕突变的某处正抵在我大腿根上。 色胚! 蓝奕低沉的声音中隐约夹杂着笑意:“邱将军现在还腿软吗?” 被蓝奕突变的某处给吓到,我蓦地站起身摇头如捣蒜:“不软,不软。” 我红着脸只觉我的话好似有哪里不对…… 想来比起蓝奕红得快要滴出血来的脸,我现在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 “皇上,臣想出恭。你且在此等臣。” 彼时,蓝奕的身份尚未捅破。 我可以从容去欺负,去亲,去睡他。 这层纸一旦捅破,我便只是他北辰奕的将军。再无可能有任何改变。 我捂着心口慌忙跑进树林中想要平复自己此刻的心情,却隐约听到远处传来的喊声。 好似有人在喊竹安。 竹安乃是蓝奕的字。 姜国皇帝突然消失不见,此时定有不少人在寻找蓝奕的下落。 我提着裙子匆忙跑回蓝奕休息的地方。 “皇上,我听到那边有人在唤你的字。” 正在闭目养神的蓝奕听到动静蓦地睁开眼,看向我手指所指的方向。 好似在专注的凝听,半晌后,蓝奕皱了皱眉:“朕不曾听到有人唤我。” 我诧然:“怎么可能听不见,明明就有。” 我束起耳朵,便听到有人在很远的地方唤蓝奕的字。 “邱将军可有听错?不过是风声而已。” 风声? 我摇头否认:“因为双眸曾经失明,我的听觉要比正常人敏锐得多。” 我不过是想说服蓝奕,我真的是听到有人唤他字的喊声。 蓝奕闻言却垂下眼眸,俊美的脸上写满愧疚。 “皇上。” 见蓝奕抬眸朝我看来,我道:“皇上要不我们去那边看看?说不定真的是前来搭救你的人……” 北辰姣尚未醒来,就在我准备弯下身去扛北辰姣时,蓝奕突然紧握住我的手。 “皇上?” 我皱了皱眉,下意识想要挣脱他掌心的炙热。 晓是预料到我的反应,我越是想要挣脱,蓝奕便越是握得更紧。 此时蓝奕看向我的眸光很深就像是深不见底的幽潭,里面所蕴藏的情愫我难以承受。 害怕他的决定动摇我好不容易做下的决定。 赶在蓝奕开口之前,我沉声道:“我的夫君已在半年前暴毙。皇上请自重。” 因为我的话,我清晰地感觉到蓝奕紧握住我的手突然一抖。 蓝奕问我是否愿成为他的玉妃。 那日,我努力按耐下想用鞋底抽他的心情。 蓝奕硬是要给我七天的思考时间。在这七天里,本公主确实想了很多。 想了成百上千种拒绝他的说辞。 狐狸奕聪慧过人,我心意已决,他自然能够感受得到。 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此时的蓝奕便如同我过去那般,掩耳盗铃。 不从我口中听到拒绝的话,他便还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 过去他彻底 粉碎掉我对他所有的眷恋。 如今这样的伤,我只能还给他。 无视蓝奕眼底浓得化不开的痛楚,我道:“皇上,我们去那边看看,万一呢?” 蓝奕垂眸沉默良久,当他再度抬眸时,深邃的眼底再无黯然。 仿佛刚才他脸上流露出的伤痛,不过是我的错觉。 “邱将军,若是真如你所说。我们只需在此处等着,寻朕之人自然会找到这里。” 蓝奕说得好似有几分道理! “臣,遵命。” 既然如今蓝奕与我只剩君臣关系,我便要做好一个臣子的本分,在我愿意的范围内遵循蓝奕的旨意。 我捡起掉落在地上的荷包,还没来得及递到蓝奕跟前,便听他道:“吃吧。朕现在不想吃。” “哦。” 其实我现在也不想吃。 不过陪蓝奕干坐着,我觉得还是吃风干牛肉比较就好。 我吧唧吧唧嚼着牛肉,一炷香之后,我便看到背着银弓,身着一袭紫衣的姜由从天而降,一如本公主第一次见他那般。 “皇上!” 姜由的目光在移至我脸上时,一双狭长的凤眸中涌出复杂的情绪。后来我才知道这半年来,为找到能够医治蓝奕旧疾的药引,姜由去了西蛮。因听说我突然出现甚至还成了蓝奕赐封的惊鸿将军,姜由这才急急从西蛮赶了回来。 “胖子纤……”姜由上下打量着我,“真的是你吗?” 因为姜由长了一张和我贴身婢女一模一样的脸,所以每回我看到他都觉得特别亲切。 我扬起一抹明艳的笑道:“溟教教主好久不见。” “……” 在确定是我后,姜由抽了抽嘴角,下一瞬我便被他紧抱在怀中,只听他道:“胖子纤,这半年来本座一直命牟嫣四处寻找你的下落。你到底躲到哪里去了?” 此时的姜由情绪有些激动,我轻轻拍了拍姜由宽阔的后背:“这半年来,我一直住在晋城郊。” 姜由长眉上挑:“那你的意思是本座的左护法办事不利?” 我微微摇头,继续笑道:“只能说你我之间缘分未到。” “所以你的意思是,现在你我缘分已至?胖子纤,你瘦了也丑了……” 姜由尚未说完的话被蓝奕的轻咳声打断。 “我”是姜由的青梅竹马,这半年来我杳无音讯,他看见我难免激动。 “姜由”是我的贴身婢女,虽说此姜由非彼姜由,但我看见他就像看到亲人一样,难免激动。 于是乎我二人因为激动,而完全忽略掉阴沉着一张脸,站在我二人身旁的蓝奕。 听到蓝奕的轻咳声,姜由这才松开他紧抱住我的手,转瞬站到蓝奕跟前:“姜由救驾来迟,还望皇上恕罪。” 蓝奕阴沉的目光落在姜由抱拳的手上,蓝奕只是说我们在青龙寺中了西蛮奸细的埋伏,却并未细说我和他为何会陪北辰姣一起来帮她捉拿面首。否则有些事在姜由面前定会暴露…… 第68章 小兰乱流年V章 和蓝奕坐在回晋城的马车上,被折腾两天,我靠着车窗,吹着清风,隐约闻到鱼香茄子的味道。 不知不觉间,我便已闭上双眼,进入梦乡。 “皇上,既然你当初选择放弃胖子纤,如今你又何必将她强留在你身边?” 迷蒙中,我好似听到姜由和蓝奕的声音,但蓝奕的声音太轻,我并未听清。 当我醒来时,只见一群美貌如花的宫女正站在我床边。 若不是听到她们唤我玉妃娘娘,我差点快要以为自己已经回到女儿国。 等等…… “你们唤我什么?” 听到我的疑惑美貌如花的宫女齐齐唤道:“玉妃娘娘。” 看向周围奢华的装饰,确定是在姜国皇宫后,我啪的一掌拍断床板。 在我蓦地撑起身时,被吓坏的宫女齐齐噗通跪在地上,开始求饶:“玉妃娘娘饶命!” 宫女求饶声不断。 “玉妃”二字听得我想揍人。 我挠着头发怒喝道:“通通给我闭嘴。我是皇上赐封的惊鸿将军,不是什么玉妃!” 宫女们跪在地上浑身发抖,口中的声音戛然而止。 我不曾想到,我一觉醒来,竟又被蓝奕给坑了! 蓝奕这混账竟趁本公主不在时,先斩后奏,霸王硬封妃!!! “玉妃。” 怒火中烧,听到蓝奕温柔的轻唤声,我怒得更加厉害。 听声辩位,我随手拿起木架上的花瓶便朝蓝奕砸去,不想蓝奕竟不躲。 一声闷响,花瓶应声落地,溅起白瓷碎片。 只见蓝奕白皙的脑门被花瓶上的浮雕划出血痕。 蓝奕连眉都没皱一下。难道他不觉痛?见蓝奕眸光直直盯着我,我不由担心他是不是被我给砸傻了? 安静得连银针掉落在地上都能听见的寝殿内,耳边突然响起一声惊呼,原本跪在我跟前的宫女其中之一竟晕了过去,其余的虽没晕,却已被吓得脸色苍白,抖如筛糠。 “滚出去。”蓝奕皱了皱眉,声音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 看来他还没傻。 我长松一口气,就在我快滚到寝殿门口时,手却被蓝奕紧拽住。 他又道:“滚出去。” 挣脱不开蓝奕的束缚,我怒道 :“谁稀罕做你的玉妃?我这就滚!但你拽住我是几个意思?” 蓝奕龙颜一怔,在他阴沉的目光扫向跪在地上那一排宫女时,只见美貌如花的宫女们被吓得花容失色连滚带爬拖着晕倒过去的宫女消失在寝殿内。 殷红的鲜血顺着蓝奕的额头滴落在我手背上,我只觉好似被烙铁给烫到一般。 “松手!”不待我吼出来,蓝奕好似我腹中的蛔虫,蓦地松开我的手,我顺势便将手背上的鲜血擦在他龙袍上,冷笑道,“蓝奕,你到底想作甚。” “想留你在我身边。”不给我打断他的机会,蓝奕继续说道:“如今我已昭告天下,从昨日起你便是我的玉妃……” 啪的一声轻响,我重重地一记耳光扇在蓝奕脸上,终是打断他的话。 承受不了蓝奕眼中的黯然,我转瞬将目光移到别处,我紧攥着手沉声道:“滚出去。” 谁知如今在姜国呼风唤雨的蓝奕竟真的耷拉着脑袋,离开寝殿。只是在他离开时,他沉声对守在门口的侍卫说道:“若是让娘娘离开流玉殿,诛九族。” 诛九族…… 门口的侍卫闻言齐刷刷跪在地上,待蓝奕离开后,便站流玉殿外站成八卦阵,就连屋顶上也站有侍卫,以防我用各种手段逃跑。 这阵仗……与坐牢无异。 我咬了咬牙,在寝殿内走来走去,等到金乌西沉,我仍没想到成功避开侍卫的看守,离开流玉殿的办法。 “来人!” 我话音一落,便见一貌美如花的宫女哆嗦着出现在我面前。 “玉……玉妃娘娘。” 认出眼前的宫女便是之前被我吓晕的那个,我的眉头皱得更深:“你很怕我?” 宫女下意识点了点头,又立即摇头。 “说,我哪里可怕?不然,我……”我顿了顿,学着蓝奕那般威胁道:“诛你九族。”后来诛九族便成了我的口头禅,再后来我便成了别人口中的恶妃。 宫女噗通一身跪在地上,我真怕她把挽发的木簪给抖出来,她哆嗦道:“玉妃娘娘……力气大,连皇上都敢打,婢女怕受罚。” 我把玩着放置在梳妆奁中的一支紫春玉簪,挑眉问道:“难道你不觉得我长得吓人。” 宫女下意识点了点头,又立即摇头。 我道:“说实话,否则诛九族。” “ 玉妃娘娘长得很是吓人。” “……” 难怪女人都不喜欢听实话。我抽了抽嘴角,将手中的紫春玉簪递到她跟前,宫女愣了愣突然哇地一声哭嚷道:“玉妃娘娘饶命!” “……” 难道她以为我要用这紫春玉簪让她自尽?我慌忙蹲下身用衣袖一边替她擦眼泪,一边解释道:“这玉簪是我赏你的。莫哭,我没有要杀你的意思。” 宫女又是一愣,激动地紧攥着我的手道:“玉妃娘娘,你真的不杀我吗?” 我道:“你若再叫我玉妃娘娘,我便杀你。” 宫女慌忙捂住嘴,眨巴着眼,又松开捂住嘴的手,小心翼翼问道:“玉……那我该唤娘娘什么?” 既然蓝奕这混账已经让天下人知晓我已成为他的玉妃,今日我能用紫春玉簪堵住宫女的口,却堵不住全天下人的口。我揉了揉额头道:“你爱怎么唤,就怎么唤。” “娘娘,奴婢不敢。”宫女又一哆嗦,只见她束发的木簪果然被她抖落。 我直接用紫春玉簪将她散落的长发重新挽好,我轻拍了拍她的背道:“别怕,去拿烧刀子来?” 宫女诧然:“烧刀子?” 我道:“喝酒壮胆,你便不会再怕我。” 听到我的吩咐,宫女忙三步并作两步,匆匆跑出屋外抱来烧刀子。 不得不说,姜国皇宫的烧刀子就是不一样,比起平日我在酒楼里买的烧刀子要香醇浓烈得多。 “喝!” 听到我的吩咐,宫女抱着装有烧刀子的大碗,紧皱着眉头就像要去赴死那般,双眼一闭,大口大口地喝。 一碗酒下肚,宫女眼中的惧意全然消失,从而染上醉意。宫女告诉我说,她三岁死了爹,七岁死了娘,十岁被亲戚卖进皇宫当宫女,因为胆小懦弱,一直被其他宫女欺负。她不求遇到一个得宠的主子,只求能够遇到一个性情温婉的主子,那样她就不会担心因为害怕而在端茶的时候将热茶洒在主子身上,而被主子命人拖出去打板子。不想她竟遇到像我这样的主子,单单是看到我的脸,她便害怕得浑身发抖。 我哭笑不得皱眉道:“怪我咯?” 这个叫弯弯的宫女很用力地点了点头,紧接着一声闷响醉倒在桌前。 我想找人陪我喝酒,不想这弯弯就一碗酒的酒量…… 就在我以为自己要一个 人喝闷酒时,穿着一身龙袍的蓝奕突然出现在我眼前,见他犹如远山的长眉紧蹙,我冷笑道:“这一身袍子还挺适合你的。”谁能想到,昔日冬青镇上第一才子,病若吊死鬼的蓝府二爷摇身一变竟成了姜国皇帝。 “来人,将这丫鬟抬出去。” 清场后,蓝奕为自己倒了碗酒:“我陪你喝。” 蓝奕的身份变了。 但有一件事却没变,知玉兮者,蓝奕也。 他知现在的我想寻人陪我喝酒,他便陪我。 我皱了皱眉道:“你若喝醉,明日定早朝。” 蓝奕端碗的手一顿,唇角微扬:“玉兮这是在关心我?” 我朝他甩去一记白眼,否认道:“作为臣子,我不过是提醒你。还有,不要再叫我玉兮!” 我从不曾见过蓝奕如现在这般痞气地挑眉说道:“玉兮若能堵住我的嘴,我便不唤。” 堵住他的嘴? 我闻言目光不由落在蓝奕鲜艳欲滴的红唇上。 我咽了咽口水,要怎么堵? 就在我琢磨着弯腰去脱袜子时,蓝奕又道:“以我现在的样子,明日无法上朝。” 之前注意力在勾勒蓝奕绝好身材的龙袍上,并未注意到蓝奕的脸。想起今日晌午我不但用浮雕花瓶砸了蓝奕的额头,而且还扇了他一耳光。我蓦地再次抬起头看向蓝奕,昏黄烛光下,不知蓝奕用了什么神奇的药膏,他左边脸上的红掌印已消退,只是额头上像“王”字一样的血痕却清晰可见。 晌午时,我尚在气头上并未觉得。此时我眨巴着眼,看向蓝奕额头上的“王”字,噗呲一声笑出声来,只觉蓝奕现在的模样好像大白…… 第69章 小兰乱流年V章 见我笑,蓝奕就像是魔怔般傻傻地望着我,从他墨黑的眼眸,我看到自己笑起来的模样……一点都不美。 我皱了皱眉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强扭的瓜不甜,只会被扭成苦瓜。皇上还是放我归去吧。” 听到我说让他放我归去,傻看着我的蓝奕眼中闪过一抹转瞬即逝的惊慌,他突然大喝:“不许回去!朕不允回去!” 未料到蓝奕如此突如其来的反应。 下一瞬,我被他一把拽入怀中,他修长的手紧紧拥着我,好似欲将我这般永远禁锢在他怀中。 我的脑袋深埋他胸前,虽此时我看不见他脸上的神情,却明显能够感觉到他是在……害怕? 他的心跳声很快,快得就像是在打鼓。 我忍不住在心中轻叹,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 被蓝奕闷得快要背过气,可我的双唇却紧贴在蓝奕的胸前说不出来。 我的皇妹过去总爱做噩梦,我只得像哄她那般,轻拍着蓝奕的后背,无声安慰他。 莫怕。 我归去只是迟早的事,怕也没有…… 不知是因为我的安慰起效,还是蓝奕害怕我生生被他憋死。 他紧抱着我的手松了几分,就像是小孩想要吃糖那般,头顶传来他可怜巴巴地哀求声:“玉兮,过去是阿奕负你。你可以打我,可以骂我,唯独求你不要离开我。去年七夕那日……” 听到蓝奕提起过去的事,我浑身一僵,下意识想要堵住耳朵,不想听。 察觉出我的身体突然变得僵硬,蓝奕一声轻叹,抬起我的下巴,逼迫我与他深邃的眼对视。 接下来,蓝奕说:“玉兮,直到去年七夕那日,我只道自己即便是死,也会是死在你怀里。不曾料到病入膏肓的父皇终是死马当活马医,将大姜的江山交到我手上。 伏家,陈家,还有野郎中皆是父皇安排在我身边,暗中保护我之人。我身上流着皇族的血,大哥病故,我这个不知是否能够活过明天的人便成了父皇唯一的希望。 玉兮,这是我的宿命。我无法扔下祖先打下来的江山不管。你生性开朗,我以为自己以假死的方法离开你,你纵使会难过,也会好好活下去。不想你竟……癫狂到挖我的尸体。缙云山中,你追来,我知自己无法再回到你身边。所以选择用利用陈瑾来气走你,让你对我死心。” 寂静的房间,我紧 咬着唇,听蓝奕默了默,颤抖地说:“玉兮,我并非你的良人。成为北辰奕那一刻,我便努力让自己忘掉你,不去想你,不允任何人在我面前提起你的名字。 我告诉自己,我并非深爱玉兮的阿奕,而是这大姜的皇帝,我要做的,便是护好大姜,为大姜延续皇族血脉。 大哥一生不曾对谁动过情,却对嫁给他冲喜的苏宝儿渐生情愫。大哥心爱的女人,我会给她一生富贵荣华,却绝不会碰她。 当初陈瑾说愿做我的妃子为我制造我不愿宠幸苏宝儿的理由。多年来陈瑾对我的心思,我怎会不知。我甚至想过宠幸于她……让她诞下为姜国诞下龙子。” 听到此处,我的虎牙陷入唇中,就连流血我亦是不知。 他竟在我面前,说他想和别的女人生儿育女!!! “可这一切都被我想得太简单。”蓝奕一声苦笑,“当陈瑾靠近我时,我的身体便会下意识想要推开她。那时有个声音不断在我脑中回响。它说……她不是玉兮! 为能让自己狠下来要了陈瑾,我将自己灌醉。可醉了之后,那脑中的声音却更加清晰更加响亮。它说,此生谁也不要,只要玉兮。 当陈瑾脱光出现在我寝殿时,我非但没有正常男人的反应,反倒觉得胃痉挛的难受。 是陈瑾的问题,还是我的问题? 我对陈瑾下不了手,我便命伏苏为朕寻来懂得撩拨人心的绝美舞姬,可在舞姬扑进我怀里那一刻,我反手一掌便将其劈晕。 既然知道是我的问题,我便命野御医为我制药,好让我能够抛去脑中的声音,完成为姜国延续皇族血脉的使命。可谁知……当我服下药将舞姬抱上床时,舞姬却惶恐地问我,我为何哭……” 温热的液体滴落在我的额头上,清晰感觉到蓝奕胸前的起伏,我以为蓝奕是在哭。谁知他蓦地推开我,捂着嘴剧烈地咳嗽。 蓝奕修长的眉宇紧皱成团,看上极为痛苦。 心蓦地一沉,我往额头上一抹,沾染在我指尖的液体并非蓝奕的眼泪,而是刺目的鲜血! 看着紧捂着嘴,剧烈咳嗽的蓝奕。我双手紧握成拳,努力掩藏眼中所流露出的担忧。 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看到蓝奕咳血,却跟每一次一样,心如刀绞。 朝蓝奕脸庞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在蓝奕抬眸的那一瞬,害怕被蓝奕捕捉到我所努力想要隐藏的情绪。 我的手在半空中慌忙一转,见桌上放着酒,我端起酒道不知所措地胡言:“要不你喝口酒缓一缓?” “大公主……” 我话音一落,便听到坈昳犹豫地声音。 每逢坈昳出现,便是告诉我下一个历练的任务。 可这一次,坈昳除了告诉我任务之外,还告诉了我一个噩耗。 端在手中的酒碗应声落地。 “你说什么!”在蓝奕面前,我却情绪失控地喊出声。 坈昳又重复道:“现在在你跟前的男人,管他是蓝奕还是北辰奕,如果不能找到千秋果,解掉蓝奕体内的剧毒。他便只能再活两个月,你的第十个任务便是在他断气之前,找到千秋果,救活他。厄……虽然本仙知道,你恨极眼前这男人。但通过历练任务要紧,大公主要折磨人,除了让他死之外,还有一千种方法让他生不如死。” 你不知道! 坈昳不解道:“大公主这话是何意?本仙上知九重天太白金星的药童有狐臭,下知阎罗王的执笔官有洁癖,你倒是说说看本仙有何事不知?” 看到还在继续吐血的蓝奕,我耳边一阵嗡鸣。 刺目的鲜血自蓝奕指缝间滴落,望向蓝奕诧然看来的目光。浑身发颤的我将唇咬得更紧,在心中无声道:“所以你的意思是……如果我找不到千秋果,蓝奕就会死?” 坈昳默了默道:“还有一种可能,如果其他人找到千秋果,也能够救蓝奕。但你就会……” 坈昳后来说什么我已听不见。 分明知道蓝奕离死不远,但不管是他上一次诈死,还是这一次坈昳告诉我他若寻不到千秋果具体的暴毙时间,我皆觉突然,皆觉难以接受,那感觉就像是被人生生扼住咽喉,无法呼吸,心中只剩一痛字。 哐当一声,我端在手中的酒碗应声落地。 我瞪大眼睛,直直盯着跟前不断咳血的蓝奕。 分明吐血的人是他,他却心痛地从衣袖中拿出锦帕慌忙为我擦拭唇上的血珠:“玉兮,你若难受伤我便是,莫要伤自己。” 蓝奕欺身而来,柔软的锦帕小心翼翼落在我的唇上,他深情的眼近在咫尺,宛若满天星辰。 “阿奕。” 因为害怕,害怕他又从这世上消失。我不知所措地伸手摁住他的后脑勺,趁他反应不及用自己的唇印上他的,莽撞地撬开地唇齿,贪婪地 吮吸他的气息。唇齿间弥散着浓郁的血腥味,分不清到底是蓝奕的,还是我的…… 蓝奕一怔,转瞬间想要化被动为主动。然而我却癫狂地绕上他的舌尖,和他难分难解,将所有的力气都耗在这个吻上。 待我如一滩水靠在蓝奕坚实的怀里,望着窗外随风摇曳的翠竹,蓝奕修长的手指与我十指紧扣。 人们都说守得云开见明月,等到夜风吹走挡住明月的乌云,在我喉中徘徊许久的话终是说出:“阿奕,放我离开可好?我不愿像金丝鸟般被困在这深宫中。” 蓝奕扣住我的手紧了紧,他摆头道:“玉兮,你的理由太烂。” 我不敢去看蓝奕的眼:“那是不是我找到不烂的理由,你就会放我离开?” 蓝奕斩钉截铁道:“你不可能有能够说服我的理由。” “……”我默了默,没有据理力争,而是低低地说,“可是我并不属于这里。” 晓是见我执意要离开,我话音一落,蓝奕被气得心跳加快。 据我经验所知,蓝奕平日里啜一口茶的时间,心跳是五十三下,开心的时候是六十八下,伤心的时候是四十六下,气愤的时候是七十三下,可现在他的心跳却是……八十八下!足以见得他现在定是气极。 我并不曾原谅他,更不能告诉他,他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可活,而我急着离开皇宫则是为他寻找能够为他解毒的千秋果。 就在我准备说出刚才想好的说辞时,蓝奕霸道地说:“玉兮,你不属于这里,但你注定只属于我。” 第70章 小兰乱流年V章 不管我好说歹说,蓝奕都冷着脸不放我走。 因为我说自己不适应深宫的生活,隔日蓝奕便将活蹦乱跳的大白送来流玉殿,吓得弯弯还来不及惊呼,便两眼一闭,噗通倒地。 也不知蓝奕灌大白喝了什么*汤。 在蓝奕送大白来流玉殿时,大白眨巴着,谄媚地一个劲往蓝奕身上蹭。 突然间,一种我家养的白菜被猪拱了的悲哀油然而生。 瞅见大白张开血盆大口用舌头去舔蓝奕的掌心,我喝着热茶,一声冷哼:“卖主求荣。” 蓝奕神情一怔,如墨的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他轻轻拍了拍大白仰头看他的虎头:“大白,你娘亲在吃醋。” 放屁!我分明在喝茶! 我下意识反驳:“谁是大白的娘亲!” “咕噜……” 好歹大白也是万兽之王,极有灵性。听我否认蓝奕的话,大白嗖的一下从蓝奕脚边窜到我跟前,转动着一双乌溜溜的虎牙,幽怨地看着我。那小眼神好似无声地在控诉我说,为何不要它? 我还来不及反应,大白又发出一声听上去甚是伤心的咕噜声,转而蹲在角落里耷拉着脑袋。 这大白竟在我面前装可怜…… 我抽了抽嘴角,只听蓝奕一声轻叹道:“大白,娘亲不要你。” 娘亲你个鬼! 我咬牙切齿放下茶杯,正准备骂蓝奕这混蛋胡说八道。我尚未出口的话便被大白一声比一声凄惨的咕噜声打断,大有一种杜鹃啼血的阵势。 “大白,你娘亲方才不过是在说笑,你娘亲心地善良,她又怎忍心不要你。” 蓝奕话音一落,大白的咕噜声戛然而止。 黯然耷拉下脑袋的大白蓦地抬起头朝我投来询问的余光。 大白眼中的委屈让我心头一紧,这一瞬我真觉得自己好似狠心丢下孩儿的坏女人。不愿让大白继续伤心,我忙朝大白招了招手:“大白乖,娘亲没有不要你的意思。” 见大白闻言眼中的幽怨委屈散去,屁颠屁颠的跑过来舔我的掌心,我转瞬抬眸看向蓝奕,本打算说大白是我的,它的爹爹是谁由我来定,莫要乱认儿子。 可当我抬眸看到蓝奕眼中清浅愉悦的笑意时,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却在想到蓝奕有可能只能活两个月而被我的唇齿生生挡回腹中。 自我重获光明后, 我便不曾见蓝奕这般笑过。 蓝奕的笑很美,就像是夜空的一弯朗月,撩拨人心。 我紧抿着唇不由看呆了去。 察觉到我异样的目光,蓝奕深邃的目光不由从大白舔我掌心的舌头转移到我脸上:“你在看什么?” 看你眼中的笑。 我会说? 除非我傻! 发痴被蓝奕逮个正着,脸颊蓦地一红,我支吾道:“看……看你的额头。” 不得不说,野郎中制的金疮药有奇效!仅是一夜,他额头上的血痕已经变淡,若不是特别用力看,定看不出他额头上的伤痕。 蓝奕下意识伸出手抚上他的额头,浅笑道:“吾之玉兮不仅心性特别,就连伤人亦是特别。” 蓝奕他到底是在赞我,还是在损我? 坈昳只告诉我唯有千秋果能救蓝奕一命,至于千秋果到底长什么样子,生长在何处,要靠我自己去查。 我皱了皱,再一次尝试:“皇上,即便有大白相伴,这深宫凝重的气息还是会压得邱纤喘不过气。邱纤潇洒肆意惯了,过不得这般凡事将规矩的生活。” 接下来蓝奕一句话将我挣扎的念头瞬间抹杀。 他道:“邱纤,在此处你就是所有的规矩。” 我就是所有的规矩……? 蓝奕已经对我说得很清楚,苏宝儿是他大哥的女人,他不曾碰过苏宝儿半根手指头,陈瑾自荐枕席却惹得他想吐,面对绝美舞姬什么的他也下不了手。 但为让蓝奕放我离开,我道:“我是这里的规矩?自古以来,唯有母仪天下的皇宫才是这后宫为所欲为的霸者。” 蓝奕深邃的眼中闪过一抹意味难明光芒,他笑道:“玉兮,自古以来,唯有拥有帝皇宠爱之人才是这后宫为所欲为的霸者。” 厄…… 被蓝奕抓住重点,我抿了抿唇,无力反驳。 就在我紧蹙着眉,绞尽脑汁试图想出能够说服蓝奕的对策时,蓝奕宛如蜻蜓点水般的文落在我眉心。 柔软微凉的触感瞬间打乱我所有的思绪,只听蓝奕又道:“玉兮想当皇后,朕终有一天会如你所愿。” 谁说我想当皇后,蓝奕怎能如此曲解我的意思。 我慌忙摆手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的皇宫是谁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蓝奕眼底的浅笑因为我的话而散去,取而代之则是抹遮蔽眸光的黯然。 “玉兮,天色不早,你且早些歇息。” 他说完也不再看我,也不再看大白,转身离开,蓝奕明黄孤寂的背影逐渐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咕噜。” 好似察觉到蓝奕低落的情绪,白影一闪,原本蹲在我脚边的大白便已冲出殿外。 我揉了揉额头,低声道:“去安慰安慰他也好……” 不想半个时辰之后,大白口中叼着一只锦盒又屁颠屁颠跑回流玉殿。 “咕噜。” 虽已月上中天,但我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离开皇宫去寻千秋果,哪里睡得着。 我靠在窗边烦躁地挠发髻,见大白口中叼着锦盒,我刚一蹲下身,它的虎头便凑了过来,随即将锦盒塞入我怀中。 我拿起散发着淡淡檀香的木盒,诧然道:“这是蓝奕让你给我的?” “咕噜。” 会是能够随时出入皇宫的令牌吗? 我双眸一亮,带着三分不切实际的期望缓缓打开锦盒。 在看到锦盒里躺着一张宣纸时,我无奈摇头轻笑。 他自己的身体,他又怎会不知。何况野郎中医术高明,定已告知过他,如果找不到千秋果,两个月后他便真要两眼一闭,躺进棺材。 人之将死,最想拥有的,便是他最渴望的。 我打开蓝奕折好的宣纸。 素白的宣纸上,是蓝奕遒劲有力的笔迹。初来冬青镇时,我不识这里的文字,却在看到蓝奕所写的字时,能够从他的笔迹中感觉出他的大气磅薄。当时我只道那是一种看淡生死的淡泊,如今看来却更像是睥睨江山的傲然。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什么鬼?”我低念着蓝奕写给我的诗,因为最后两个字不认识,不由皱了皱眉。 我虽不识得最后两个字,但根据语境,我琢磨着这两个字大概就是什么鬼的意思…… 他每日拿回血丹当饭吃,他会瘦? 简直就是在忽悠本公主。 靠在窗边,我拿着蓝奕写给我的情诗看来看去,不由蹙眉。 “弯弯,拿笔来。” “弯弯?” 抬眸看向端着香炉,站得笔直却在打盹的弯弯,我正欲叫醒她让她回屋洗洗 睡。 岂料大白见弯弯听到我的唤声不搭理我,它不由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虎啸,直接将刚睁开的弯弯吓晕过去…… 狼毫笔提起,又放下。等到我将自己的头发挠成鸡窝,我这才提笔写下:“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 我将自己重新写好的诗放入锦盒中,让大白带去蓝奕那里。 谁知第二天,蓝奕便召苏岄带着旺财进宫陪我。苏岄和旺财在见到我的那一瞬,皆是相同的反应,径直扑进我怀里。 一道白影晃到我眼前,大白一声虎啸,不仅吓得弯弯险些摔了茶杯,更是让苏岄和旺财蓦地止步。 “白……白虎?” “汪!”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在旺财出现的那一瞬,我极是担心旺财会像弯弯那般被大白吓晕,不想怂的竟会是大白!!!但后来我才渐渐发现,大白并不害怕只够塞它牙缝的旺财,它真正害怕的其实是苏岄。那种害怕给我的感觉就像是王者见到真正的王者。可苏岄分明只是懂些花拳绣腿的小丫头,多年后我仍旧不明白大白看到苏岄便会一声不吭绕道走的原因。 话说回来,蓝奕看到我写给他的诗,怕我闷,不但将苏岄和大白弄进宫陪我,每日一下朝便厚着脸皮来流玉殿陪我,直到我说乏了想睡觉,蓝奕才依依不舍黯然离开。 “姐姐,现……现在该如何是好?” 我已将千秋果能够救蓝奕性命之事告诉苏岄,只是我为何会知道,我只能忽悠苏岄说,我是无意中听到蓝奕和野郎中之间的对话。好在苏岄根本没有想过质疑我话中的真实性。 我抬了抬下巴指向保持着十二分警惕站在殿外的侍卫:“阿岄,他们很厉害。别看他们穿得是普通侍卫的衣服,他们每一个人的势力皆不在昶青之下。” “这……”苏岄默了默道:“姐姐,就……就算我们现在能……能够逃离皇宫,在不……不知道千秋果线索的情况下,我们就……就像是无头苍蝇,难……难以寻到它。” 苏岄的顾忌,我早有想过。想来我的师父老王学识渊博,只要找到他,相信定能从他口中得知有关千秋果的消息。 就在我准备将自己的打算告诉苏岄时,苏岄却道:“姐姐,也……也许我有办法查到千秋果的线索。” 第71章 小兰乱流年V章 距离蓝奕的死期还有五十五天。 我伸出两只手掌,只觉自己就像是一只热锅上的蚂蚁。 这日我缠了蓝奕许久,软磨硬泡。蓝奕这只肚里满是坏水生怕我跑掉的狐狸,终于在我狠狠一脚踩在他脚上后,勉强答应给我一块能够在皇宫内自由出入的令牌。 在我欢天喜地抱着令牌时,蓝奕还厚脸皮地指了指自己的唇。 一丝促狭自我眼底闪过,我笑道:“皇上闭上眼睛。” 蓝奕没有丝毫犹豫,依言而行。 感受到我玩味的目光,正在我脚边啃骨头的大白虎躯一震。 我立即将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然后再往它虎脖子上比划。吓得哆嗦的大白便被我捞起来。 等得我将大白的脸凑到蓝奕跟前,蓝奕淡淡开口道:“朕的唇,唯玉兮吻得。” 我摁着大白僵硬的脑袋往蓝奕面前送的手一顿,大白的毛还未碰到蓝奕的脸,他是如何知道的? 只听蓝奕道:“大白的气息太急促。” “……” 敢情是这样。 我幽幽嘀咕道:“唯我吻得?你曾经还主动吻过陈瑾……” 蓝奕长眉微蹙:“玉兮,你说什么?” 为不让蓝奕发现我的醋意,我忙道:“我是说亲就亲,我就当自己是被大白咬了一口。” 我话音一落,面前闭着眼的蓝奕,和我怀里的大白皆散发出一股幽怨。 “咕噜。” 我放下大白,吧唧一口吻在蓝奕柔软的唇上。 蓝奕睁开眼时,我虽表情出一脸勉强,然而唯有天知道,每每吻上蓝奕的唇,我都心甜如蜜。 没出息! 就在我的唇角忍不住上扬时,我在心里怒骂自己道。 得到蓝奕赐给我的令牌,待他一走,我便带着苏岄去了藏书阁。 苏岄说姜国皇宫的藏书阁什么书都有,兴许能够在里面查到有关千秋果的线索。 所以我便对弯弯说,入夏后天气天热睡不着,想去藏书阁挑两本书来看。 我的理由极是牵强,因为许多字我都不认识。那日夜里弯弯被大白吓晕,我为写词送去给蓝奕,还特地跑去殿外问侍卫,某些字该如何写。 我虽表面上是弯弯的主子,但弯弯最大的主子却是蓝奕 。我若去藏书阁,要不了半炷香的时间,蓝奕便会知晓,更何况在这皇宫中,不管我去哪里,我身后还有二十个侍卫像狗皮膏药一样跟着我。 谎称找话本来看,定会惹蓝奕生疑。所以思来想去,我只能打着研究某宫图的幌子,在藏书阁里翻来翻去。 提起藏书阁,苏岄两眼反光,说姜国的藏书阁是七国中最大的,里面的书包罗万象,天上地上,即便是某宫图也应有尽有。 皇宫内的藏书阁自然不同与书院里藏书阁。我只当苏岄是没见识,不想当本公主抵达位于皇宫南面的藏书阁时,我眼中不由流露出惊叹的神情。 这藏书阁也……太高了吧! 之前在流玉殿中,我便能看到这擎天一柱的白塔。我还以为此处乃是存放北辰皇帝灵位之所,不想竟会是藏书阁。 “姐姐,有……有关千秋果的线索找……找起来会……会比较辛苦。” 我闻言,生无可恋地仰头往塔顶望去。 方才我问看守在门口的侍卫,只听侍卫回答说,这古塔内藏书三万八千三百八十三卷,共有二十二层。 姜国皇宫的藏书竟比母皇的藏书多三倍! 我和苏岄在藏书阁内所呆的时间不能太长,想到自己会轻功,我便让苏岄从底层找起,我从顶层找起。 顶层中,就在我埋头书卷中,竭力搜寻“千秋果”三个字时,两道黑影突然自我眼前闪过。 “是谁!” 我下意识准备去拿流云鞭,手却一空,不由想起流云鞭已被莫庭的腐尸水所毁去。 “纤儿,是我。” 我闻言眉头下意识皱得很紧,在这姜国唤我“纤儿”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险些被我弄残的蓝裴,另一个则是步爻廉。 但无论是谁都不可能有避开包围在藏书阁外的二十个侍卫出现在我面前的实力。 见我下意识的动作,其中一蒙面黑衣人道:“纤儿莫怕,我不会伤害你。”黑衣人说完,卷起衣袖,借着烛光,只见在黑衣人精装白皙的左臂有着和我一模一样的鬼画符胎记。 只听黑衣人说这印记是南明世家独有的胎记,因为我真正的娘亲是南明世家唯一的血脉,前朝长安郡主,所以因为我同样拥有鬼画符胎记,我便是他的妹妹,南明白珠遗失二十年又六个月零八天的掌上明珠。 南明世家? 刚才我翻阅典籍 的时候,正好看到书上说,南明世家是前西蛮一族。 若黑衣人所说的话是真的,那“邱纤”其实也是公主?! 一丝夹着警惕的惊诧自我眼底闪过,我道:“你到底是何人?为何知晓我手臂上有胎记?莫不是你弄一个和我胎记一样的刺青来诓我?” 因为我的疑惑,黑衣人给了我一个比起之前更加震惊的回答。 黑衣人答道:“我叫泽莫庭,是西蛮国三皇子。” “西蛮国三皇子?!泽莫庭,莫庭……” 难道他是北辰姣最爱的面首??? 不待我伸手去揭黑衣人脸上的面具,只见泽莫庭点了点头,自行摘下覆面的黑色面巾。 一张俊美如玉,宛如寒梅般,清傲却又妖孽的脸出现在我面前。 这么特别的脸,我又怎会忘记。 他就是北辰姣最爱的面首,蓝奕口中所说的西蛮奸细没错!可他方才却说,他如今是西蛮三皇子,他的娘亲是前朝郡主,而我则是他失散多年的妹妹…… 太多刺激的信息灌入我脑中。 此时泽莫庭眼中的凛冽傲然早已不在,望向就像看到亲人一样眼巴巴看着我的莫庭。我揉了揉额头:“我脑袋有些糊,你且容我缓一缓。” 泽莫庭见我并无过激的反应,他长松一口气道:“纤儿,此事说来话长,你且容哥哥慢慢说与你听。” 泽莫庭说,在西蛮前朝覆灭时,前西蛮王命所有的皇族自刎殉国,其中便有他的娘亲也就是我的娘亲长安郡主,南明白珠。 多年来南明世家不问世事,与世无争。在接到前西蛮王圣旨的那一刻,南明恩也就是南明白珠的父亲唯一想的并非殉国,而是如何保留南明世家的血脉。在被禁卫军所包围的宅院内,南明恩心生一计让家丁和丫鬟假扮自己的一双儿女殉国,而让自己的骨肉能够有活下去的一线生机。 不想反过来假扮成家丁和丫鬟的南明白策和南明白珠在逃跑时却被禁卫军所发现。两人被逼至悬崖边,无奈之下,南明白策抱着南明白珠从悬崖上跳了下去。 历历风声过耳,南明白策紧抱着南明白珠,在要落入地面时,他对南明白珠说:“珠儿,不要恨。南明家的所有人都不愿仇恨毁去你的一生,去看自己想看的风景,去爱自己想爱之人,替哥哥好好活下去。这是哥哥唯一的*……” 坠地的那一瞬,南明白策用身体为南 明白珠挡去所有的痛苦。 南明白策被摔得血肉模糊,而南明白珠则完好地活了下来。痛苦一宿的南明白珠谨记哥哥的临终遗愿,在那之后隐姓埋名替南明白策好好地活下去。 从此这世间再无南明白珠,唯有白乐儿。 白乐儿虽不会武,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特别是一手丹青,更是画得惟妙惟肖。为谋生,她当街作画,却被伺候在新西蛮帝皇的泽原身边的公公发现,被带入宫中为新选的秀女作画。 画一张画,五两纹银。画一百张画,她便能买一处不大不小的宅子,悠哉度日,不画是傻缺! 那时的白乐儿这般想着,认真细致的为秀女作画。结果却被公公责骂所她画得太写实,若是不能将秀女画得更美些,便要扣她的钱,原本一张五两降至三两。 那一百张画,她岂不是要少上两百两纹银。 万万不可! 她便立即重新作画,保留每位秀女最美以及最有特色的部分,又将其画得犹似天仙。 当泽原看到秀女图,再看到真人时,他第一反应竟是召见白乐儿。 那时泽原只是觉得画秀女图的画师画技高超,本是想让白乐儿为他画一幅画像,结果却在看到白乐儿踏着霞光走进大殿的那一瞬,便爱上了眼眸比起霞光更加璀璨的白乐儿。 第72章 小兰乱流年V章 白乐儿只是为五百两纹银而画秀女画。在见到泽原时,她处之泰然,并未像其他女子那般灼热的目光直直落在他的脸上,恨不得径直扑进他怀里。 泽原目光如炬,又怎会看不出那时的白乐儿眼中并没有丝毫对他的爱慕之情。 白乐儿原以为泽原召见她,定是因她画得太过浮夸,一怒之下欲降罪于她。她连求饶的说辞都已经想好。岂料泽原竟封她为御用画师,隔三差五便传她入宫作画,而每次画的皆是泽原的画像。 与公公的要求相反,泽原的要求是尽量好得真实。 为了替哥哥好好活下去,为了泽原每次丰厚的赏赐买所更大的宅子,白乐儿每回为泽原画画时力求画出泽原最真实的模样。 要画得真实,首先便要看得真实。白乐儿看着看着,便将泽原的一怒一笑看进心里,使得她神使鬼差之下竟被泽原骗上龙床。 于是后来便有了泽莫庭,再后来便有了泽莫萱,也就是“邱纤”。 在“邱纤”一岁又三个月的时候,泽原带着白乐儿,泽莫庭,还有“邱纤”一同出游,乘龙舟欣赏新建的运河。结果年仅五岁的泽莫庭见“邱纤”爬进舞姬跳舞的木莲花中玩耍,他便用麻绳拴着木莲花,将“邱纤”放入运河中。 不想一个浪打来,麻绳突然和木莲花脱离。“邱纤”便呆坐在木莲花中渐渐飘远,等泽莫庭回过神来时,无风而起的浪已将“邱纤”卷入河中。 “纤儿,这二十年又六个月零八天,为兄无时无刻不再为当初的愚蠢而后悔。好在,上苍垂怜,终于让我兄妹能够得以团聚!” 泽莫庭说罢,激动地握住我的手,清傲的眼底溢满欣喜。 在消化完所有信息后,我沉吟道:“泽莫庭,人有相似,胎记有相同。万一……” “没有万一!”泽莫庭激动地否定道:“纤儿,你就是我妹妹。我定不会认错胎记。” 泽莫庭从衣袖中拿出一张画卷。画卷上所画的是我和泽莫庭站在一颗歪脖子树下。 这颗歪脖子树我记得,便是上次泽莫庭用腐尸水毁掉我流云鞭的地方。 仿佛看出我在想什么。泽莫庭愧疚道:“纤儿,上次与你交手,我并不知你是我妹妹。不知者无罪,你莫要生哥哥的气。” 泽莫庭解释时,我正仔细看着画像中的我和他。 晓是继承白乐儿的天赋,泽莫庭画技高超,不仅画得极 其逼真,就连我竭力隐藏的贵气皆被他画了出来。更令我觉得惊诧的则是我和泽莫庭的容貌。 虽说我和泽莫庭的气质大相径庭,但若是仔细看便能发现,我和他的五官竟真有六分像。 泽莫庭随着我的视线看向画卷,他斩钉截铁地说:“纤儿,你定是我泽莫庭的妹妹,绝不会错。” 我……从未有过哥哥…… 泽莫庭不会知道,站在他面前的我已非他的妹妹。 见我神情淡然地卷起画卷,情绪激动的泽莫庭有些慌,他立即在我面前抬手立誓:“纤儿,为兄说的句句是真。若我对你有半分欺骗,便让我喝水不慎被呛死,吃饭不慎被噎死,赶路不慎滚下悬崖而摔死,睡觉不慎被塌下的房梁压死……” 我急着寻找千秋果的线索,见泽莫庭所发的毒誓就像老妪的裹脚布又臭又长,我忙堵住他喋喋不休的嘴。 “我信你。” “唔唔?” 因为被我用手堵住嘴,泽莫庭只能激动的发出支吾声。 就算我听不清他此时的话,我亦是能从他的欣喜而又质疑的眼神中,猜出他是在问:“真的?” 有哥哥……会是怎样的感觉? 我默了默,放开手点头道:“真的。” “妹妹!” 沁人心脾的檀香将我包裹,下一瞬我便被泽莫庭紧抱如怀中。 这已经是我第二次被泽莫庭抱,晓是身体里流着同样的血,我跟上次被泽莫庭抱住一样,并不反感他的拥抱。 我张了张口道:“哥哥。” “纤儿!”泽莫庭冷峻妖孽的脸上绽放出绚烂的笑。 翻书的时间被泽莫庭所耽搁,我双眸一转道:“哥哥,我现在时间紧促,你和童索能否帮我一个小忙。”我说着目光不由落在另一名站在泽莫庭身后沉默不语的黑衣人身上。自我进入藏书阁后,蓝奕的二十名得力侍卫便又重新站成八卦阵,不仅地面上有,就连藏书阁塔顶上也有,以防我逃走而被蓝奕诛九族。 泽莫庭能够出现在这里,唯有的办法便是靠童索打洞。 泽莫庭闻言激动地将我抱得更紧:“纤儿,莫说一个小忙,就算你要天上的星星,哥哥也会想办法给你摘下来!” 为节约时间,我开门见山道:“哥哥,这塔内的藏书共有三万八千三百八十三卷,邱纤希望哥哥能够从中帮我找出有 关千秋果的线索。” “千秋果?”一抹诧然自泽莫庭眼底闪过,泽莫庭又追问道,“纤儿要千秋果作甚?” 之前泽莫庭设下美男计欲绑走北辰姣,便是为威胁蓝奕。 数百年来,西蛮与姜国争战不断,担心泽莫庭会对蓝奕不利,我忽悠道:“听说吃了千秋果能够使白发重变乌丝。所以我……想找。” 看向我满头的白发,泽莫庭流露出恍然明了的神情:“看到纤儿太过于激动,我竟忘了千秋果能够令你重获三千青丝。” 我不过是胡说八道忽悠泽莫庭的。不想千秋果竟真有能够使我重获黑发的功效!!! 泽莫庭庆幸道:“纤儿,莫再找。为兄知道千秋果在何处。” 千秋果的下落来的太突然,我瞪大眼睛,眸光紧锁在泽莫庭的脸上,不错过泽莫庭每一个神情变化,生怕他跟我一样,其实是在忽悠我。 “哥哥,你说的……可是真话?” 如同我心中渴望的那般,泽莫庭神情肯定地点头道:“真的。” 此时比起泽莫庭找到妹妹的心情,我更显激动:“如今千秋果在何处?” 我以为泽莫庭会像之前抖出我身世那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将千秋果的下落告诉我。 结果泽莫庭却默了默,轻柔地摸着我的发顶道:“纤儿莫急,等时机成熟,为兄自会告诉你。” 蓝奕还有五十五天可活,叫我怎能不急。 我痛苦地摇头道:“哥哥,纤儿很急。纤儿不愿听到别人再叫我丑八怪。” 泽莫庭浑身顿时散发出凛冽地杀气,他沉声道:“谁敢,我灭谁!” 第73章 小兰乱流年V章 “邱纤”在幼时因为意外而被砸伤脑袋,十岁前的事,她皆已记不得。 所以我根本无法从她的记忆中找到她一岁又三个月被泽莫庭放在木莲花里被浪卷走这件事,更何况那时她太小,就算有她也不可能记得。 若“邱纤”真如泽莫庭所说,其实是西蛮公主。那“邱纤”的屠夫爹爹定会知晓“邱纤”是他所捡来的。但如今我将“邱纤”弄成这副鬼样子,有何颜面再去面对“邱纤”的屠夫爹爹…… 再加上如今时间紧迫,既然泽莫庭如此肯定“邱纤”是他胞妹。我也不用再多做证实,毕竟泽莫庭看我时如同看见亲人般的神情不假,毕竟他说千秋果乃是百年千秋之意,百年仅结一颗,而这颗千秋果是他好不容易弄来的。 听到泽莫庭说千秋果在他手上,我只觉这几日脑中紧绷的弦终于得以放松。 难怪姜由伏苏他们寻不到千秋果,原来这百年结果,世间仅有的一颗是在泽莫庭手上。 掐算着时间差不多,我抱着几本藏书,被二十个侍卫“护送”回流玉殿。 大半夜的,我远远看见一抹白影正站在流玉殿门口。 是蓝奕? 自从我被蓝奕强行坑入皇宫后,我便不曾与蓝奕有过被翻红浪的互动。 封妃是蓝奕硬封的,我不会是他的玉妃。 不想我仅是从藏书阁取来几本某宫图打掩护,蓝奕竟大半夜跑来自荐枕席。 等等…… 我走进几步,在看清那抹白影婀娜身姿时,我脚步一顿。 站在殿门口之人并非蓝奕,而是与蓝奕一样,喜欢穿白衣,天天穿白衣的陈瑾。 她大半夜的不在她的韵梅殿睡觉,跑来我这里作甚? “姐姐……”挽着我的苏岄随着我的动作,也停下脚步,“是……是陈瑾。” 苏岄是我的闺中密友兼狗头军师,有关陈瑾与蓝奕之间的二三事,我已委婉地告诉苏岄。 以为陈瑾是因爱生恨来找我麻烦的,苏岄皱了皱她姣好的柳眉。 我还没紧张,苏岄便已紧张地紧捏我的手。看向她黑眸中的担忧,我轻拍了拍她因为用力而凸起手筋的手。 我柔声道:“阿岄无碍。” 苏岄闻声抬眸望向我眼中的柔光,这才缓缓将紧蹙的柳眉舒展开来。 陈瑾侧身站在大殿门口,憔悴的侧颜 上写满心事。待我牵着苏岄走到近处,听到脚步声,回过神来的陈瑾蓦地抬起头朝我看来,借着清朗的月光,我看到她原本宛如秋湖的眼中布满血丝。 很明显,她哭过。 “你……”来做什么? 我的话尚未出口,便被陈瑾打断,她的眼中溢满黯然,不似过去她见到我那般流露出敌意,她的声音有些沙哑:“邱纤,我有话跟你说。”陈瑾的眸光从我脸上移至苏岄脸上,她顿了顿又道:“仅是跟你说。” 苏岄见状害怕陈瑾对我不利,暗戳戳塞给我一枚玲珑扭:“姐姐,阿岄先……先去休息。” 夜凉如水,心却因苏岄的小动作而暖。 回到房中,我随手将抱在怀中的书放桌上一放。陈瑾黯然的目光不由随着我的动作落在书上,在看到封面上写着“龙啸凤吟三十六式”,陈瑾苍白的脸蓦地染上红晕。她冷喝道:“不知廉耻!你以为你靠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就能绑住他的心?邱纤,你也好歹去镜子前照照你现在的模样。现在他对你好,不过是因为他对你心中有愧。” 因为我现在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所以他对我的好,不是因为他爱我,而是因为他欠我? 这样的想法,自我重获光明,见到蓝奕的第一眼,我便有想过。 我倒了杯凉茶细细品着,淡淡说道:“陈瑾,他也欠。可你就算主动,他也不曾要你。” 我犀利的话,就好似一把锋利的长戟刺入陈瑾的心口。 陈瑾闻言原本因为看到《龙啸凤吟三十六式》而变红的脸又在顷刻间变得苍白。 本公主虽不杀人,却也并非软蛋。 见她浑身一抖,往后退了半步,我就像当初蓝老夫人冷漠对我那般,品着茶,连斜眼都不看她:“如果这就是你想说的。你现在可以离开。” “邱纤,你!” 我垂眸望向玉瓷杯中茶水泛起的涟漪,虽不曾看到陈瑾此时的表情,但却完全能够从她激动的语气中,想象出她当下的愠怒。 陈瑾深吸一口气,愠怒的语气转瞬间变得幽怨:“邱纤,你说我到底何处比不上你,为何他的心思全都放在你身上?” 我继续品着凉茶,微苦却苦后回甘。 我默了默道:“想来是因为我眼睛比你亮,颧骨没你高长得有福气,眉毛比你黑看起来更美,鼻子比你挺他捏起来手感好,这胸嘛……更是比你大好几 轮。男人不仅喜欢征服的快感,更爱极刺激的美好。我力气大,这龙啸凤吟三十六式最后一式,攀龙附凤,以你的力气自然不可能做到。” “你……无耻!” 这一次也不知是气还是羞,陈瑾苍白的脸又是一红。 我冷哼忽悠道:“他只觉享受得很,巴不得我对他更无耻。” 陈瑾被我气得浑身发抖,直喘粗气:“邱纤,算你狠。” “我狠吗?”我放下手中的玉瓷杯,抬眸看向她勾起一抹浅笑:“不是我够狠,而是不管我变成什么样,我在蓝奕心中都足够美。” 我此话一出,不仅是陈瑾,就连我自己也是一怔。 我……是不是太自信? 突然抽风跑来奚落我的陈瑾就像一只斗败的公鸡,耷拉下脑袋,苦笑道:“邱纤,你说的没错……” 陈瑾她……到底是被门夹坏脑袋,抑或她其实是在梦游? 她竟在本公主的冷嘲热讽之下,同意本公主对她的冷嘲热讽…… 我眼中的惊诧,却在陈瑾无可奈何地叹息声中,变得更加惊诧。 她继续苦笑道:“若非如此,他便不会只因你一句话,便让我诈死,赶我出宫。” 宛如一记惊雷劈在我脑门上,我震惊道:“你说什么?!” 因为我的震惊,眼前的陈瑾明眸怒瞪:“邱纤,事到如今,你又何必再装。当初他为逼你放弃他而硬着头皮吻我,你一直埋恨在心。他的唇唯有你吻得。可他却吻过我。若非因我娘亲当年为寻千秋果而不慎摔下悬崖,蓝奕深觉亏欠与我,就因为你的一句话,想来此刻我已经不在这世上。” “……” 我万万没想到,白日里我嘀咕的话竟被蓝奕所听到,而且他因此命陈瑾诈死离开皇宫。 “邱纤。我恨你。”陈瑾紧攥着双拳说道。 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我点头道:“我知道。”若非恨我,当初她又怎会用汤碗大的铁球来砸我。 看向陈瑾神情一怔的脸,我沉吟道:“若我是你,我绝不会给自己恨情敌的机会。一直以来,你都太自以为是。他最初拒绝你,你便知他并不爱你。可你却愚蠢地以为这世上除了你,无人能够配得上他。在漫长的等待中,他最终会发现原来你便是他的心中白雪。你说你了解他,却从不知他心里真正想要什么。他的心负满枷锁,等待只会让他的枷锁越来越深。烈 男怕女缠,唯有死皮烂脸缠着他,方能绕过枷锁,走进他心中。” “邱纤,若是你知道他心里真正想要的。你又为何如此折磨他?” 为何折磨他? 我毫不犹豫地说:“因为他欠我。” “他欠你?”陈瑾好似听到这世间最不好笑的笑话,方才分明是她说蓝奕对我心中有愧,可现在她却一声冷笑:“邱纤,自以为是的并非我,而是你。 当初在缙云山上,你只看到他吻我,却不曾看到他因为急火攻心晕倒在路上。即便是陷入昏迷,他也下意识用力擦自己的双唇,呢喃着说:‘玉兮,不要哭。’ 听到探子回报说你失踪。他就像是一片摇摇欲坠的枯叶,呆看着你曾经练习时在宣纸上歪歪扭扭所写下自己的名字。他就这般不眠不休呆坐了整整三天。三天后,他终于放下宣纸,抬头看我,你可知他当时对我说了什么吗?” 望向我眼中的不解,陈瑾又道:“那时他小心翼翼将宣纸放入一锦盒中,用红烛封住锦盒的开口。在红烛滴落的同时,一行清泪自他的脸庞滑落。 他放下红烛捂着眼说:‘瑾儿,玉兮她把自己藏了起来。今后那怕是偷偷地,远远地,我都无法再看到她……’ 他的生命不再有你,从此他彻底将自己活成守护姜国半壁江山的孤家寡人。他不允任何人在他面前提起你的名字。他……甚至尝试过忘记你,为姜国皇族延续血脉。因此我欣喜地以为,自己终于能够成为他的女人。殊不知,无论是他的心,还是他的身都无法接受除了你之外的其他人……” 陈瑾望着我无法再继续说下去,而我则无法再继续听下去。 我为陈瑾倒了杯凉茶,她却没喝。 最后她转身丢下话道:“我来此不是为喝茶,更不是来自取其辱。若是找不到能够替他化解体内毒素的最后一味药引千秋果。他活不过今年仲夏。邱纤,如果你心中还有半分对他的爱,我希望你能够陪在他身边。” 第74章 小兰乱流年V章 望向陈瑾走到门口寂寥的背影,我忍不住唤道:“喂,你真打算放弃?我是不会陪在他身边的。”泽莫庭说,我若跟前回西蛮便能拿到千秋果,我是西蛮的大公主,怎可嫁给敌国皇帝为妃。 从晋城去到西蛮,不出意外需要半个月的时间,等我拿到千秋果再命人送来给蓝奕又要耽搁半个月的时间,万一中途再出点意外,蓝奕的小命就算是走到尽头。 陈瑾闻言并没有回头,她苦涩地说道:“邱纤,持宠而娇便是你现在这副嘴脸。” 持宠而娇…… 好似……陈瑾说得没错。 可是持宠而娇却抵不过造化弄人。 望向陈瑾消失的方向,我一声轻叹,抱着《龙啸凤吟三十六式》走进卧室。 童索有打洞的本领,这让我完全可以避开蓝奕的侍卫,凭空消失不见。 但我若真的不见,蓝奕是否会诛侍卫们九族,我还真不敢赌。毕竟是数百条人命…… 就在我冥思苦想要如何将伤害降到最低,顺利离开皇宫时,我突然撞上一面肉墙。 熟悉的心跳声在我耳边响起。 是蓝奕! 腰被蓝奕用手环住,我蓦地抬眸撞上蓝奕深邃如夜的黑眸。 自那双黑眸中所溢出的哀求令我神情一怔。 蓝奕声音沙哑:“玉兮,你刚才对陈瑾所说的话……可是出于真心?” “……” 我和陈瑾的话他听到了? 他全听到了! 蓝奕眼中的哀求好似一柄利锤锥要刺伤的我的眼,刺痛我的心。 长痛不如短痛,当初蓝奕不也正是因为这样,诈死骗我。 现在我与他不过是互换角色。 当初他为我好,而伤我至深。 如今我为他好,明知会伤他至深,可我却别无他法。 就如陈瑾所说,我恃宠而骄,他心中唯有我,我便足矣。今后,我还有我的仙要修,他还有他的江山要守。我能为他做的,便是爱着我活下去。那怕是苦,我也与他同受。 “是真。”逼迫自己不避开蓝奕的目光,我伸手抚上蓝奕冰冷苍白的脸庞,“阿奕,我不属于这里,迟早会离开。” 掌心下冰凉的肌肤一僵,这一次蓝奕的情绪不似之前那般激动。他沉默地紧拥着我。 一千七百三十五下,一千七百三十六下,一千七百三十七下…… 我依在他坚实的怀中,默默数着他的心跳声。 真想这般数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默数声被蓝奕打断:“玉兮,为何你不能……为我留下来。” 因为我不愿看到你死啊。 笨蛋! 留得青山在,本公主还有再见到你的机会。 我道:“因为不够爱。放我离开吧,我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做。你囚我在此,我的心却不在此。” 我提心吊胆地望着他,生怕蓝奕因受不了刺激而吐血。结果他却拽出我抱在怀里的《龙啸凤吟三十六式》。 先前被陈瑾一阵冷嘲热讽,我也没有脸红。怎么现在看到某宫图落在蓝奕手里,我就心跳加速,脸颊变得滚烫。 好在蓝奕并未去看书名,而是随手将书放置在书架上,转而打横将我抱起。 他要做什么? 因为蓝奕突如其来的动作,我险些惊呼。 我被蓝奕放在床上,他站在床边弯着身,吐纳的热气喷洒在我额头。蓝奕的眸色很深,就像是深海漩涡,我一不小心就掉了进去,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薄唇,险些没出息地咽口水。 蓝奕俊逸的脸渐渐靠近,在他柔软微凉的唇吻上我的双唇那一瞬,我用力地在心里说服我自己,就算是……最后一次放纵。 可就在我准备抬起手拦住蓝奕的脖颈加深这一吻时,蓝奕的唇却突然离开。 他眼中的深情就像是午夜落在海面的星光,蓝奕低声道:“玉兮,让我最后一次满足你的愿望可好?” 蓝奕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我又怎忍心再拒绝。 我红着脸,垂下眼眸,点了点头。 蓝奕修长的指尖不舍地摩挲着我的脸颊,我闭上眼任由他微凉的指尖游弋而下,轻车熟路地脱去我的外衫…… “胖子纤?” “莫吵!” 睡梦中,耳边隐约传来姜由的声音。在鼻子被人紧捏住,被憋得喘不过气时,我蓦地睁开眼,看向正捏着我鼻子的姜由。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诧然坐起身拍开姜由的手,却听姜由一声轻叹道:“受皇上所托,我是来送你离开的。” “送我离开?” 因为昨晚 哭得太厉害,至今脑仁还痛,一时间我竟没反应过来他话中的意思。 见我反问,姜由一怔,眼底划过一丝欣喜:“难道你已改变注意不想离开?” 意识逐渐变得清醒,反应过来的我摇头道:“不曾。” 姜由闻言又是一声轻叹,他看向我欲言又止:“你且收拾好东西,我这便带你离开。” 我道:“那苏岄呢?” 姜由解释说:“昨日韵梅殿走火,陈瑾诈死。若你今日无故失踪的话定会惹人生疑。我会让牟嫣假扮成你留在这皇宫,过几日苏岄再离开。这样便不会有人在怀疑你。” “他想得还真周全。”我揉了揉发涨的额头。 姜由将一套太监服递到我跟前:“以你现在模样,只能装扮成白发苍苍的老太监。” “……”我皱了皱眉,“为什么不是白发苍苍的老宫女?” 姜由痞气地笑道:“在你夫君登基时,老宫女都被他放出宫,送回老家颐养天年。而老太监们出了这皇城,便只能遭到世人的白眼。所以这皇宫内除了老太监之外,便是如花似玉正值妙龄的宫女。胖子纤,你真不担心哪日你夫君真对你变心?” 我抱着太监服愣了愣,违心地说:“变心最好。这样我方觉心安。” “胖子纤你……” 我打断他的话:“出去吧。我要换衣服。” 待姜由离开卧室后,我站在铜镜前望向铜镜中的自己脱下中衣。铜镜中,只见我雪白的肚兜边沿隐约露出一片的竹叶。在肚兜里面有着一支好似斜“一”字的墨竹。 “竹安。”我低唤道,缓缓伸手摩挲着暴露在外的那片竹叶。 昨日我原本以为会有机会实践某宫图里面的招式,结果蓝奕竟在脱去我的衣裳后,目不斜视地将他曾经留在我胸前的牙印变成刺青。 蓝奕随身还带着刺青的工具? 所以其实他在来之前,就打算放我离开?还是说他本就是为给我绣刺青而来,却无意中听到我和陈瑾的对话,从而决定放我离开? 见我目不转睛地凝望着他,蓝奕苦涩地笑道:“玉兮曾说想要找为牟嫣绣刺青的刺青师,这牙印是阿奕留下的,阿奕会负责。” 所以蓝奕便将我胸前的牙印变成了代表他的墨竹。 “一”字墨竹生长于心口前。 唯有竹安。 蓝奕这只狐狸如此委婉地表达着他的霸道。 我不由在心中默默叹息。 “玉兮可觉得好?” 对面坦然的我,蓝奕眼中没有丝毫情|色。反倒是我,看到他眼中的自己,脸蓦地一红。 为不让蓝奕发现我的异样,我低下头看向胸前向心生长的墨竹支吾道:“若是觉得不好,你可……还能洗掉?” 蓝奕顿了顿声音变得低哑,竟让我有一种他在哭的错觉。他道:“玉兮,洗不掉。这辈子,都洗不掉。” 那就不洗。 这刺青极是好看,就算能洗掉,我也舍不得洗。 蓝奕穿着整齐,而我却…… 这样怪怪的。 就在我抬起头准备穿衣服时,蓝奕却蓦地将我的脑袋摁进他怀里。 “玉兮,不要离开好不好?” 没听到蓝奕咳,有温热的液体落进我发间。我知道那定不是血。 啜一口茶的时间,蓝奕的心跳是四十六下。 他是在伤心。 可是我……始终是要离开的。 过去,我死皮赖脸地缠着蓝奕,要和他做夫妻,口口声声说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 可在看到他静静躺在棺材里的那一刻,我只想要他好好活着。 在缙云山中,看到蓝奕活生生地出现在我面前,我从未如此庆幸过,庆幸他并非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造化弄人。 此刻将我脑袋恩进怀中的男人已经不再是为自己活着。 身为九州女儿国大公主,母皇最宠爱的女儿,母皇的无奈寂寥,我看在眼里。所以我自幼便不宵想那高高在上的龙位。 高处不胜寒。 “玉兮,今后我可还能找到你?你若不愿看到我,我便站在远处看上你一眼也好。” 他就不能爽快放我离开? 先是在我胸前绣上斜“一”字墨竹刺青,现在又说如此煽情的话。害得我不陪着他一起哭都难…… 第75章 小兰乱流年V章 换好太监服,我悄悄对苏岄交代了几句。 “姐姐,你且……且小心。” 苏岄用依依不舍的小眼神望向我,在我转身离开时,又再次拽住我的手:“姐姐,你等……等我一下。” 苏岄跑回屋中,半盏茶后,她抱着一个包袱出现在我面前,令我不由想起当初我要去黑风寨救蓝裴时,她追着马车而来塞给我一大包玲珑扭。 这是…… 不等我开口,苏岄便道:“是被阿岄改……改良过后的玲……玲珑扭,还有一件阿岄新……新做出来的宝贝。” 我记得苏岄上次做出来的宝贝是一个能够预测地震的铜蛤|蟆,上上次做出来的宝贝则是一个会永远指向南方的铁勺,所以我对苏岄这次所做的新宝贝并不在意。 我接过包袱放在桌上,转而张开双手,将瘦瘦小小的苏岄紧抱在怀里,我轻声道:“阿岄,谢谢你。” 晓是被我波浪壮阔的胸给闷坏,苏岄红着脸支吾道:“姐姐,你……你是阿岄的姐姐,无……无须对阿岄说……说谢。” 我就像摸小狗那般,轻柔地摸着苏岄的发髻笑道:“好歹他也是姐姐的男人,这皇宫里好吃好喝的你替姐姐吃遍,切莫亏待自己。若是有人敢欺负你,你便告诉牟嫣,她的命也算是我三两句话救下的。看在救命之恩的份上,她也不敢让你受委屈,知道吗?” 苏岄红着脸,点头如捣蒜:“阿岄知……知道。” 自从苏岄随我离开冬青镇后,这还是我头一回离开她出远门,而且还是去到另一个国家。 真心舍不得我的贴心小棉袄。 我故作潇洒地扬起一抹笑:“阿岄,回见。” 我抱着苏岄给我的包袱,跟在姜由身后朝宫门走去。流玉殿在皇宫西南面,相距宫门甚远。然而今日我却觉得流玉殿距离宫门好近,等我回过神来,便已看到肃穆的朱红色大门。 驻足于宫门口,我看了看四周,酸溜溜地说道:“我要走,他竟也不来相送。” 姜由闻言道:“胖子纤,你回头看。” 难道蓝奕一直悄无声息地跟在我身后? 一股莫名的酸涩夹着欣喜自我心中涌起,我僵硬地缓缓转过头去,在看见身后的画面时又僵硬地缓缓将头转回来,怒瞪姜由道:“小由由,你这是在逗姐姐玩?” 在我身后除了一条空旷的长道,连个鬼影子都 没有。 姜由见状噗呲一声笑出声来:“胖子纤,你现在不是姐姐,而是老太监。” “太监你大爷!”若不是担心站在宫门前的侍卫发现端倪,敢忽悠本公主,本公主的铁拳早已招呼在姜由身上。 “老太监莫怒。”姜由朝着藏书阁的方向抬了抬下巴,“你的男人在那里。站得高,看得远。藏书阁顶层乃是目送的最佳地点。” 这一回听到姜由的话,不知为何,我竟不敢往后看。 他真在那里看着我吗? 我咬了咬牙,迈开脚:“我们走吧。” 姜由狭长的凤眸中闪过一抹诧然:“胖子纤,你不看你男人了?” 他看着我便好。 溟教的势力渗透整个姜国,之前姜由没能找到我,那是因为他们没料到我的容貌有如此巨大的改变。而现在我不管去到那里,定会有溟教的人暗中保护我。 在离开晋城后,我回去偷偷看了昶青,他还是老样子整日发呆叹气的时间比练功的时间多,而云游四海的老王还没有回来。 见昶青安好,我漫无目的地走在竹林中,不知不觉竟走到当初蓝奕在此去火的寒潭。 昔日在野鸡山下的温泉,我又丑又胖,有贼心没贼胆,不敢扑倒蓝奕,来上一处鸳鸯戏水。 那日在这寒潭,我双目失明,他已是姜国皇帝,若不是我不曾转身,想来他定已扑倒我,来上一处鸳鸯戏水。 “还真是可惜。”我随手捡起地上的小石子,打着水漂悠悠说道。 寒潭水面上见橘黄色的余辉渐收,我揉了揉干瘪的肚子,望向天空:“小由由,你去弄两坛烧刀子,还有一只烧鸡来吧。” 寂静的四周,回应我的唯有风声。不出来是吧,我勾起一抹促狭的笑:“小由由,如果你躲在这附近不出来的话,你就会……浑身长疮,晴天不举,雨天大小解失禁,雪天……” 噗通一声闷响,姜由径直从树上栽了下来。 “胖子纤,你的嘴能不能再毒一点?” 我认真地点头道:“能!” “……” 在姜由帮我去那烧刀子和烧鸡的时候,我忙刻了个标记在树上。 等姜由一手拎着酒,一手拎着烧鸡回来的时候,我已在寒潭边生好火。 听到动静,我朝姜由挥了挥手:“过来一起喝。” 姜由走过来放下烧鸡和酒,盘腿坐在火堆旁,笑得极是诡异:“胖子纤,你何时变得如此不爽快。” “厄……”我掰下一只鸡腿问道,“你怎知我有事要问你?” “因为你男人总是把事情藏得太深,你看不穿。” “……” 姜由的话一针见血。 他伸手捏了捏我的耳垂,本公主不喜欢这样的感觉,真想拍开他的手,却听他道:“你男人的事,本座不敢说。不过本座可以说说自己的事。我们姜家看似乃江湖中人,实际上却是效忠于朝廷,更确切来说是效忠于皇上本人。 从本座懂事以来,本座便知自己长大后会取代父亲的位置,成为溟教教主。本座甚是布满这样早已被设定好的人生,便在幼时偷偷离家,却刚好在路上碰到正在喊救命的你。我走进一看,竟发现你的身子已陷在沼泽中,仅剩一个脑袋露在外面。” 所以当初是“邱纤”救了他? 陷入回忆中的姜由皱了皱眉,嫌弃地说:“胖子纤,本座好不容易将你这矮冬瓜从沼泽里捞出来。浑身是泥的你竟径直扑进我怀里,便开始大哭。本座那时险些被你身上的臭气熏死。” 我道:“我那时害怕嘛。” 姜由写满嫌弃的凤眸突然闪过一丝明晦难辨的情绪。他挑眉道:“胖子纤,你可记得你挂在本座身上整整哭了一炷香的时间?” 我朝姜由甩去一记白眼:“这么多年前的事情,你怎还记得如此清楚。” “因为印象实在深刻。” 我缓缓点头:“如果是我,我也忘不掉。” “你说什么?”姜由捏着我耳朵的手一顿,语调变得激动。 我拍开姜由的手,歪着脑袋有些尴尬地笑道:“其实我在十岁那年因为一场意外,突然失忆,忘记了以前的事情,也忘记了你。” 姜由被我拍开的手僵在半空中,震惊的他半晌之后回过神来,瞪大凤眸:“你不记得?!那你为何能在缙云山认出本座?” “当时我……只是觉得你特别亲切。”就像我的贴身婢女。 “是吗?” 姜由眼中的疑惑越发让我觉得他是在怀疑我……并非“邱纤”。 其实我并拿出证据他是在怀疑我。可我却隐约有这样的感觉。为证实我的猜想,我道:“所以当初不慎落入沼泽的人其实是你?” 姜由的疑惑更甚:“胖子纤,你不是说你失忆了吗?” 我啃着鸡腿冲他笑道:“我猜的。你这人虽心思缜密,但给我的感觉偏偏就像亲人一样。你何时真正开心,何时真正烦恼,甚至何时在怀疑我,我都能感觉出来。” “亲人?”姜由抽了抽嘴角,轻叹道:“看来这辈子你与本座也只能做亲人咯。” “不然你还想做什么?” 姜由认真的看向我道:“做情人。” “咳咳……” 一块鸡肉卡在喉咙口,我咳得脸颊发红。 “胖子纤,你莫激动。”姜由轻拍着我的背,眼中的认真转而被促狭的笑意所取代,“像你这性子,也只有他眼瞎才会喜欢。” 听到有人说蓝奕的不是,我冷哼一声:“你才眼瞎,你全家都眼瞎!” 姜由淡淡点头:“恩。你是我的亲人,所以你也眼瞎。” 我淡淡点头:“没错,我是瞎过。但我现在已经弃暗投明。” 我以为姜由会反驳,结果他却悠悠说:“有的人选择弃暗投明,有的人却选择在黑暗中驻足等待。”姜由顿了顿又道,“胖子纤,我收回曾经所的那句话。” 我诧然:“哪句话?” “他并非你的良人。” “厄……” 当初姜由说蓝奕并非我的良人,我不信。 现在他改口觉得蓝奕是我的良人,我仍不信。 我低头看向拿在手里的鸡腿:“这鸡肉……有些老。” 这夜我本想从姜由口中套出蓝奕为何会改变主意放我离开,但姜由却闭而不淡,总是拐着弯我试图劝说我回到蓝奕身边。 他叹息道:“胖子纤,蓝奕他兴许活不到今年秋天。” 我猛灌下一口烧刀子,拒绝道:“小由由,我却不愿眼睁睁看着他死。” 所以我必须为他去拿千秋果。 第76章 小兰乱流年V章 姜由问我打算去哪里,我笑着忽悠道:“学我师父,四海云游,赏明月听清风。” 姜由很是诧然,我竟还有师父。不过我也懒得跟他解释。他便像狗皮膏药一样跟着我,而我则趁姜由不注意在路上留下标记。 这日我和姜由住在客栈里,我盘腿坐在床上掰着手指数着天数,便见地面某处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凸起。 是童索! “公主跟我走!” 从地面上冒出的童索压低声音说道。我忙抱着包袱跟童索由他打的地洞去到客栈外。 朦胧的月光下,只见泽莫庭站在柳树下走来走去,俊美的脸色流露出一丝焦急之色。 “纤儿!” 听到脚步声,泽莫庭闪身而来,在我尚未反应过来时,便已紧紧将我抱入怀中。他激动地说道:“纤儿……不,萱儿,哥哥带你回家。” 于是乎,我和泽莫庭坐在汗血宝马内,由童索驾着车急急赶回西蛮。 在路上泽莫庭告诉我说,千秋果生长在西蛮最北面的迷雾林中,因为迷雾林中的山峦过于险峻,而且半空中还有秃鹰食人,所以能够找到千秋果的可能性极小。泽莫庭之所以能够找到千秋果,靠的便是他有神打洞技能的属下,童索。 天上有秃鹰,山势很险峻,这些都难不倒童索,他可在山中打洞,直至适合千秋果生长的覆有冰雪的山顶。 千秋果有延年益寿,常驻红颜,甚至令白发便青丝之效,所以在泽莫庭拿到千秋果之后,他便将其作为寿礼送给“邱纤”真正的娘亲,白乐儿。 当我抵达西蛮皇宫后,与我容貌有八分像的白乐儿一见到我,便抱着我一边痛哭,一边痛骂泽莫庭是个傻缺竟把我放在运河中被浪卷走,害她这二十多年来寝食难安。 白乐儿在我怀里哭得撕心裂肺。晓是这具身体里流的是白乐儿的血,她哭,我也不好受。 眼中腾起雾气,我轻拍着白乐儿的后背:“娘亲,你别哭,妆会花。” 可这样的话,对北辰姣有效,对白乐儿却不起丝毫作用。 大颗的眼泪就像是断线的珠帘划过白乐儿的脸颊染湿我的衣衫,泽莫庭见状又是哄,又是认错骂自己是傻缺,可是白乐儿就像是没听见,越发哭得伤心。 白乐儿水盈的桃花眼已经哭肿成一对山核桃,害怕她继续哭下去会瞎。我抿了抿唇道:“娘亲你见到萱儿非但没有 笑脸,还如此难过。若是萱儿的出现只会给娘亲带来难过,那萱儿这边回姜国。” 我话音一落,白乐儿的哭声戛然而止,害怕我真的回姜国,她死死拽住我的手臂:“萱儿!我的好萱儿,娘亲不哭,你别走。” 此时的白乐儿哪里还有西蛮王最得宠的王妃该有的清傲。 她可怜巴巴地望着我的模样,让我不由想到旺财。我抬起手,用衣袖擦拭着白乐儿眼角的泪,声音有些哽咽:“娘亲不哭,我便不走。”就算我走,等我将千秋果送到蓝奕手中,我还会回来。 不想我安慰好白乐儿,刚下朝的西蛮王听说自己失踪多年大公主被泽莫庭找到,竟直接运起轻功赶来寝殿。 “你是……孤的萱儿?” 跟半老徐娘,风韵犹存的白乐儿一样,西蛮王泽原看起来根本不像“邱纤”的爹爹,简直就像是她哥。 西蛮王一双犀利如鹰的眼落在我脸上,这种来自帝王的震慑力会让他人有直接想跪的念头。可本公主却毫无压力。 见我直视他深沉的目光,西蛮王看了看白乐儿的脸再看了看我的脸,上前颤抖地握住我的手,笑道:“果然是孤的萱儿!” 堂堂西蛮王笑就笑嘛,可他笑着笑着竟笑出泪光,声音也变得沙哑,如白乐儿先前那般痛骂泽莫庭是傻缺,害得我流落至异乡,在姜国受苦,活该他没资格继承王位。 比夜更浓的亲情溢满寝殿,看到身为一国之尊的西蛮王重获明珠喜极而泣的模样,我的鼻子又是一酸。 为不让自己哭出来,我用力摇头:“萱儿,这些年来过得很好。并不曾受苦。爹爹不必担心。” 泽原神情一怔,深邃的目光落在我的白发上,突然间被骂成狗一直耷拉着脑袋站在边上的泽莫庭捉住我的手便往他胸上捶:“都是哥哥的错,都是哥哥不好!” 泽莫庭跟西蛮王一样,虽没哭出来,但是眼中早已有泪光。白乐儿见状,忙一掌拍在泽莫庭脑门上,让他松手,莫捶坏我的手。 这日,我第一次见到白乐儿和西蛮王,他们便给了千秋果,一座宫殿,百名婢女,数之不尽的玲珑绸缎,奇珍异宝。之前我满心满眼想的便是来西蛮取千秋果,并不知晓原来西蛮王的状况和姜国先帝的状况恰恰相反。 姜国先帝子嗣少,多女寡男,在外人看来,他就只有一个儿子,北辰离。而西蛮王子嗣众多,却多男寡女,他唯一的公主便是失踪多年的“ 邱纤”。 所以我在西蛮王和白乐儿眼中的地位竟高于所有皇子…… 这样的感觉,竟让本公主觉得自己好似在女儿国,可任性妄为。 在我拿到千秋果的当天晚上,我便用我从蓝奕那里偷来的易容粉,假扮成泽莫庭的模样,留书离开西蛮皇宫。 在顺利溜出西蛮皇宫时,我极是庆幸,西蛮人喜欢戴帽子,所以我完全可以藏起我所有的白发。 驾着泽莫庭的汗血宝马,我以最快地速度赶往姜国,害怕被抓回去,我决定翻阅被人称为死亡山的奇峰山回姜国。 奇峰山之所以被人成为死亡山,那是因为在这奇峰山中,除了有毒蛇猛兽之外,还有一处名为栖雪池的极寒之地。这栖雪池的寒气能够使自它上空飞过的飞鸟瞬间冻结。若想抄捷径去到姜国,就必定要经过这栖雪池。 覆满冰凝的地上,我尚未看到栖雪池在何处,因为冷,我的牙齿已经开始打颤,四肢变得僵硬。 本公主会冻死在这栖雪池旁吗? 后有追兵,时间紧迫。我紧咬着颤抖的牙齿,将自己的额头抵在汗血宝马的额头上,低哑地说:“对不起。” 抽出苏岄曾送我的玄铁匕首,我闭上眼朝着汗血宝马咽喉刺去。不敢去看汗血宝马的眼睛,我剥开马肚子,抬手举起已经断气的汗血宝马,让它燥热的马血就像雨水淋在我身上。 汗血宝马之血,极燥,能抵御此处严寒。 我便双手举着不断以鲜血淋湿我的汗血宝马,朝栖雪池另一端的尽头奔跑而去。 覆满冰凌的地面映出我此生最恐怖的模样。被血水冲刷的长发紧贴在我脸上,因为连夜赶路,我的双眸赤红如血,浑身从头到脚都是血,俨然如同十八层地狱所爬出来的恶魔。 很久以后,我不由想晓是从那一刻起,沐浴鲜血的我便注定无法修道成仙…… 散发着热气的马血不断保持着我的体温。在离开极寒之地后,胃部翻涌的我只觉胆汁都已经被我吐尽,可我不能停下来! 我浑身的血腥味太重,必须找到水源洗去这一身的乌血,否则定会引来野兽。 若是一两只,我还能够应付。我怕的是引来群居的野狼。 庆幸在我找到水源前,我都不曾遇到野狼。我跳进溪水中,手却紧捂着胸前放置千秋果的位置。后来我在奇峰山中寻到野马,以我预期的时日赶回晋城。 在我流玉殿时,我曾让苏岄离宫后,便回晋城郊外,每日戌时去到寒潭边沐浴。 这日距离蓝奕断气还有十三日,我赶在戌时来到寒潭。 苏岄正泡在寒潭中四处张望。 “阿岄。” 听到声音,苏岄朝我的方向望来,她涌起欣喜的双眸转瞬蒙上一层水汽,她张了张嘴,却浑身抖得说不出话来。 连日来风餐露宿,我连内急都连憋就憋,更不会在乎是否自己脸有没有花,衣裳有没有脏。 不用往湖面看,我完全能够想象出自己此刻到底有多狼狈。 肯定比乞丐还乞丐。 我小心翼翼从怀里拿出千秋果,唯恐它一不小心掉进寒潭,我不由退后几步将它放在寒潭边,这才脱去衣裳跳入寒潭中,紧抱住苏岄,长吐一口浊气,扬起笑道:“阿岄,我终于拿到了千秋果!” “姐姐……” 苏岄的脸闷在我的胸前,她的身体变得僵硬,浑身红如煮虾。虽然我和苏岄同为女子,但却从未共同沐浴过,苏岄还小难免会害羞。 感受到她异样的情绪,我摸着她的发顶道:“阿岄,姐姐没事。我只是害怕,自己不能在蓝奕断气前赶回来,所以赶路快了些,害得风吹乱头发,尘土弄脏衣裳。” 第77章 小兰乱流年V章 见苏岄是为报平安,为不让蓝奕发现我的踪迹,洗白白后,我便摸了摸苏岄湿漉漉的小脑袋,迅速离开。 月上中天,我揣着千秋果,溜进太医院。 深夜中的太医院依旧是灯火通明,这是我自离开冬青镇后,第一次看到野郎中。此时身着一袭太医服的他不再像以前那般吊儿郎当,头发白了许多,但比起我还差得远。 他眼底的青影,眼中的血丝无声的诉说着他内心的担忧。 我趴在屋顶上,从怀里拿出菱花铜镜,只见我眼底的青影,眼中的血丝比野郎中更甚。 我抱着菱花铜镜无声叹息。 曾几何时,本公主无所不用其极,只为修仙。然而现在本公主却不顾一切,只为救蓝奕。 还真是……孽缘啊。 在我离开时,我不仅偷了蓝奕的易容粉,还偷了他总是用来迷晕我有淡淡鱼香茄子味道的药粉。想来这样的药粉出于野郎中之手,我断然不敢用来对付野郎中。否则蓝奕用头发丝便能猜出,千秋果是本公主送来的。 所以我只好能野郎中困得睡着后,再将千秋果偷偷放在他桌前。 为消磨时间,我盘腿坐在屋顶上,从包袱里拿出苏岄新做的宝贝。之前在寒潭,苏岄得知我会潜入皇宫,她告诉我说,让我用她研制出的新宝贝放在双眼前朝北看,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苏岄新研制的宝贝叫做二郎神镜,是用四块水晶片所制,前面的水晶片要比后面的大,镶嵌在两根一指长的青铜管中。 按照苏岄所说的做,我将这宝贝放到双眼前。 透过水晶片,在看到出现在眼前的侍卫时,我虎躯一震,险些从屋顶上径直摔下去。 我倒吸一口凉气放下二郎神镜,那近在咫尺的侍卫便转瞬消失不见。 这是…… 再拿起二郎神镜,侍卫又再一次出现在我眼前。 这是……什么鬼! 我紧抿着唇,轻微地转动视线,只见一块写有祈玉池匾额出现在我眼前。 是蓝奕的字迹! 他的字迹就算化成灰,本公主也认得。 “祈玉池……”我无声默念,转而继续移动视线。 这一移,我再次险些从屋顶上摔下来…… 我的苍天! 只见蓝奕白皙如玉的胸膛近在咫尺!!! 即便是在他身下,我也不曾像现在这般如此仔细认真的欣赏他令人口舌生津的胸膛。 我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这果然是意想不到的惊喜! 淡淡月华笼罩在蓝奕宽阔的胸膛上,那完美的弧度令我不仅联想到自己和他浪翻红被时的癫狂。 想好……摸一把。 我缓缓将手伸出,隔空朝着蓝奕的胸前摸去。 这感觉虽空,却有着难以言喻的暗爽。 本公主竟在蓝奕不知晓的情况下,狠狠占了他的便宜。 我的唇角忍不住愉悦地往上扬,视线缓缓上移,我便看到那张令我朝思暮想的脸。 有回血丹所营造的假相,此时蓝奕的脸色并不差,白里透红,秀色可餐。可他的眼睛却溢满孤寂,让人看了甚觉心疼。 若是他不曾认识我的话,如今的他是不是……便不会备受相思之苦? “大公主,若是他不曾认识你,等待他的便是轮回之苦。” 脑海中冷不丁响起坈昳的声音。 我无声问出萦绕在我心中的疑惑:“坈昳,你所安排给我的任务看似并无关联,实际上你却是用这些看似并无关联的任务让我一步步爱上蓝奕,甚至为他放弃修仙可是?” “厄……”坈昳默了默,“大公主,你还记得你曾经的口号吗?” “口号?” 坈昳在那头又默了默,开始唱道:“哔哔之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听到坈昳的歌声,我只觉自己好似被天雷劈到…… 我万万没想到这世间会有人,厄不对,是有神唱起歌来竟比我还难听。本公主虽唱歌五音不全,但至少还有调。而坈昳竟连调都没有! 这种诡异的唱歌方式,本公主就算是想模仿也不曾有这样奇葩的势力。 知道我在捂着嘴偷笑,坈昳炸毛道:“不许笑!本上仙这叫唱得独一无二。” “恩。”我艰难地点了点头,身体剧烈地颤抖,“我不笑。我有事要问你。” “不行。” 我神情一怔:“我都还没问,你就直接拒绝我。难道你就不担心我其实是想问你行不行?” 我以为坈昳会同刚才那般炸毛,结果他却语气严肃地说:“大公主,在你的意识进入‘邱纤’的身体之前,她已经一不小心被自己的口水给噎 死。而我的法术最多只能保护这具身体三年,所以你会白发,并未全因你伤心所致。 你出生于帝皇家,除了修仙,任何事对你而言手到擒来。为踏上修仙之路,你自幼便开始翻看修道成仙的典籍,自然知道修仙的艰难。就拿我来说,本仙可是从一条锦鲤在经过三千年修行之后,跃过龙门,变成游龙,又在经历万年的修炼方得以飞升。” 坈昳顿了顿一声叹息:“唉,本仙如今极是后悔,在最年少的岁月里,本仙只顾修仙。现在曾为老神仙,连姑娘的小手都不曾牵过。害得九重天上的姑娘都怀疑是本仙不行。相亲没一次成的。上次你说只要本仙将你的任务转移至冬青镇外,你便将你最美的皇妹许配给本仙。这话……如今可还算数?” 我所有的注意力皆在坈昳说这具身体只能保持三年,全然不在意他后面所说的话。 我紧攥着手:“所以你的意思是,三年之后不管我是否能够完成任务,‘邱纤’都会死?” 坈昳却又道:“大公主,皇妹给我的话到底算不算数?” 在这如此关键的时刻,坈昳竟跟我唠叨这些!我眉头紧蹙,无声道:“自然算数!” 转瞬间脑海里响起坈昳欣喜的笑声:“大公主,这千秋果交到蓝奕手上,你便还只剩两个任务。顺利完成最后两个任务后,你的意识便能回到本尊。届时你便可让你的皇妹娶本仙为夫。” 我沉吟半晌后道:“坈昳,既然你是本公主未来的妹夫。你可否想办法让本公主一直留在此处。” “大公主!万万使不得!你费劲千辛万苦,万苦千辛,好不容易快要走到最后。南天门站岗的天将都已经在向你招手。你怎能为儿女私情而放弃!江山美男算个屁啊。大公主拿出你当年的气势来。修仙难,蓝奕便是你修仙路上最大的障碍。只要你跨过这道障碍。你便能成为受芸芸众生所膜拜的神仙。更何况神仙也能成亲的啊。 大公主你莫慌,莫因蓝奕而迷失此生的终极目标。兴许……兴许你成为神仙之后,你对蓝奕的感情便会渐渐变淡,到那时蓝奕在你心中也就只算个屁。” 谁说蓝奕的坏话,比说本公主的坏话,更让本公主生气。我下意识在心中反驳道:“你才算个屁!” “……”坈昳委屈道:“大公主,虽本仙有变成屁的本领,但你这样说我,本仙是会受伤的。” “受伤就去相亲。” 坈昳越发委屈:“相亲只 会更受伤。大公主,坈昳坐等嫁九州女儿国最美的公主。” “……”我抽了抽嘴角嫌弃道:“一边玩去,莫要耽误本公主欣赏蓝奕。” 坈昳一声轻叹:“有什么好欣赏的,一会又该吐血了。” “……”我慌忙拿起二郎神镜朝着蓝奕泡澡的露天温泉看去。果不其然如坈昳所说,蓝奕捂着嘴,可那刺目的鲜血却源源不断地从他指缝间溢出,滴落在池水中。 揪心。 我一手拿着二郎神镜,一手隔空想要摸他的脸,试图为他擦去所有刺目的鲜血。 “阿奕!” 就在他倾然朝水中倒去的那一刻,我身体的反应远超过理智的思索。我闪身便朝着蓝奕而去。 此刻所有守护蓝奕的侍卫皆在祈玉池外,就算蓝奕晕倒在温泉中也不会有人发现。 二郎神镜能够将远处的景致放到我面前,但实际上祈玉池距离太医院甚远,等我将蓝奕从温泉中捞起时,他红润的脸已变得乌青,连气息都没有! “阿奕!” 我用力压他的胸,俯身用力往他口中渡气。 本公主好不容易为他拿来千秋果,他不能死! 因为惊慌,我甚至忘了坈昳说若是我拿不回千秋果,他的死期会在十三天之后,所有他现在根本不会被淹死。 在我不知往蓝奕口中渡了多少口气后,耳边响起他的轻咳,他吃力地睁开空洞无神的眼,却在看见我的一瞬间,墨黑的眼底再聚星光。 “玉兮?玉兮真的……是你吗?”蓝奕问得小心翼翼,连大气也不敢喘。他缓缓抬起的手却在快要贴在我脸颊上时,生生一顿,不敢落下。 此时我从他眼中看到他毫无任何遮掩的害怕。 他在害怕,害怕我不过是他所产生的幻觉。 他蓦地收回轻颤的手,乌青的唇勾起一抹无力酸涩的弧度:“一切不过是我的奢望。玉兮有她的任务要完成,她毕生心愿便是成仙,又怎会再回到我身边……” 他……他说什么?! 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我瞪大眼睛,震惊地看向再一次晕过去的蓝奕。 第78章 小兰乱流年V章 “玉兮有她的任务要完成,她毕生心愿便是成仙,又怎会回到我身边……” 他竟知道! 他怎会知道?! 在抗着蓝奕去太医院的路上,陷入昏迷的蓝奕并未睁开眼,他却又支吾道:“朕只愿回到从前……被玉兮扛一辈子……” 伴着风声,我黯然低声道:“可是我们已经……回不去了。” 听到动静,野郎中在看到泣不成声的我扛着蓝奕,他不由用力揉了揉眼睛。 “快救他!” 见我腾出一只手,从怀里拿出千秋果,野郎中顿时瞪大眼睛:“你……” “你什么你!快救他!” 月沉日升,日沉月升,野郎中说蓝奕会在服下洗毒丹的第三天晚上醒来,待他醒来后,他便再也不用受剧毒折磨之苦! 在蓝奕醒来之前,野郎中还告诉我说,前任国师也就是王御景的师父谢空在先帝与先皇后的哀求之下,终是将原本已浸入毒水中的蓝奕捞了出来。 为照顾不能被世人所发现的蓝奕,谢空辞去国师一职,带着蓝奕避世隐居,不想在蓝奕六岁时,体内余毒爆发,为救蓝奕,谢空用自己的血换掉蓝奕身上的毒血,谢空因此而死。 蓝奕虽活了下来,但那毒早已深入骨髓。若不能找到银月蛇胆汁,千秋果,以及千年深海鲛珠,这三位药引炼制洗毒丹,蓝奕深入骨髓的余毒难以去除。 据说银月蛇曾出现在冬青镇附近的缙云山上,千秋果则生长于西蛮迷雾林中,至于千年深海鲛珠乃是镶嵌在姜国帝王冠冕之上。 因银月蛇有着一层刀枪不入的蛇鳞,要取它的胆汁,必须用蛮力由外不断对它造成重击,从而击碎它的胆汁。但因银月蛇极其灵巧,所以取胆汁之人必须具备蛮力的同时,还要有着能过避开银月蛇攻击的鬼魅身手。 我在去黑风寨的路上,偶得《钟氏拳法》,蓝奕便从那时起了欲让我帮他取银月蛇胆汁的心思。 “原来如此。难怪蓝奕当初会冷眼看我被封飒打成猪头。” 我若有所思地低吟道,只见野郎中噗通一声跪在我面前:“微臣虽不知玉妃娘娘是如何拿到千秋果,想必过程定是异常艰辛。玉妃娘娘对皇上痴心一片,皇上更是待玉妃娘娘如心中明月,无人能够取代。过去是微臣有眼无珠,觉得以玉妃娘娘的身份配不上皇上。还望玉妃娘娘恕罪!” 好似额头是 铁做的,野郎中用力将头磕在地面上:“望玉妃娘娘恕罪!” 野郎中布满皱纹的额头转瞬磕出鲜血,我慌忙用力将他扶起:“野郎……太医,你严重了。”野郎中欲挣扎不起,可他这把老骨头怎敌得过我的蛮力。最后被我像小鸡一样拎起,我苦笑道:“野郎中,你说的没错。我配不上他。” 如今的蓝奕已经脱胎换骨,集美貌与才华于一身,坐拥江山,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除了像厉鬼一样的我,他想要什么会没有。 听到我的话,野郎中浑身一颤,又想跪下去磕头。 我不由说出我深思许久的话:“我给你千秋果,唯有一个条件,那便是睁眼说瞎话,不许说这果子是我拿来的。至于理由嘛……你随便忽悠。” 半炷香后。 “玉兮!” 当蓝奕醒过来,紧扼住野郎中的手臂时,我正坐在远处的一颗大树上,用二郎神镜透过窗户偷看蓝奕。 其实我并听不到蓝奕说话的声音,可是从他的嘴型,我知道他定是在唤我的字。 在看清被他抓住的人是野郎中后,他眼底的星光再度散去。 看着他黯然垂下眼眸,我紧攥住二郎神镜,隐在夜幕中低声道:“阿奕,我在。” 之前在离开西蛮皇宫时,我曾留书:“一个月后,必回。萱儿。” 所以当我确定蓝奕无碍后,我便又风尘仆仆地赶回西蛮。 我尚未进皇宫,便看到身着一袭玄衣站在城墙上的西蛮王,叱咤风云的西蛮王仅是往高处一站便说不出的威严。不过此时他却在四处张望,好似在等谁归来。 我不曾有过爹爹。之前在冬青镇上时,我极少回娘家见“邱纤”的屠夫爹爹,并且我每次回去的时候,屠夫爹爹都忙着杀猪根本没空理我。所以我不曾如此刻这般清晰的感受到有爹爹是何感觉。 因为我有母皇,为不造成混乱,我断不能唤泽原父皇。 “爹爹。” 此时我的白发藏在帽中,脸上又抹了易容粉。照理说,泽原不可能认出我来。 可我话音一落,泽原犀利的目光转瞬便落在我的脸上。他原本看不出情绪的眼闪过一抹难以言喻的激动。 “萱儿?”西蛮王浅薄的唇角微扬,却又想起什么,立即沉下脸:“来人,带公主来孤的御书房!” 下一瞬,我便被泽原的隐卫所包围。 御书房内,泽原一掌啪的拍在桌案上,恨铁不成钢地怒瞪我道:“萱儿,你可是拿了千秋果去姜国?” 泽原虽是在问,但语气却极为肯定。 厄…… 以泽原的实力,自然能够调查清楚过去我在姜国所发生的事情。我是蓝奕的妃子,这是全姜国百姓都知道的事实。 就算我想否认,此时我也找不出借口。 我看向泽原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的脸,点了点头承认道:“是。” 我以为接下来泽原会问我,千秋果是不是给了蓝奕。结果他却叹息道:“萱儿,你可是爱极北辰离?” 厄…… 本公主其实爱的是北辰奕。 见我犹豫不回答,泽原又是一声轻叹。他站起身,缓缓走到窗边,背对着我道:“二十四天前,孤派出去寻找你下落的隐卫,在奇峰山失去你的踪迹。在山中搜寻数日后,他们终于在栖雪池附近发现孤赐给莫庭的汗血宝马。隐卫回报说,为能避开隐卫用最短的时间抵达姜国,你很有可能举着破开腹部的汗血宝马,淋着马血,以此法保暖,从而穿越极寒之地。” 泽原顿了顿:“萱儿,你可知孤在听到隐卫的禀报后,是何想法?” 是何想法…… 觉得我疯了? 觉得我胳膊肘往外拐? 觉得我不像个公主? 君心难测,我摇头道:“萱儿不知。” 良久,不曾听到西蛮王说话,我便无聊地望着雕花房梁发呆。就在这时西蛮王蓦地转身,逮住正在发呆的我。 “萱儿,你可是在想念姜帝?” 我下意识点了点头,却在回过神来后又立即摇头。 厄…… 本公主这样的反应,在阅人无数的西蛮王面前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我尴尬地想挠头发,这一挠,却发现自己的头发裹在帽子里。 西蛮王见状沉声道:“萱儿,你是孤的女儿。北辰离乃是敌国的帝王。你们之间注定不会有结果。” “爹爹。”看向西蛮王笑道,“萱儿不曾奢想过和他会有结果。” 晓是没料到我会如此回答,西蛮王神情一怔:“萱儿你……” 不想在谈论蓝奕,我打断西蛮王的话道:“爹爹,我想去看看娘亲。” 西蛮王又是一声叹息:“也罢。你且记住你自己的身份。” =============================================================================== 时光犹如握在手中的白沙,越是想要握紧,最后却只剩空气…… 一年的光景好似白马过隙。 坈昳交代给我的第十一个任务是让我帮昶青报仇。因为任务没有期限,我便一直拖着。 并非是我不愿为昶青报仇,而是因为我害怕,害怕第十二个任务会有期限。只要期限一到,不管我是否完成任务,我都不会再是“邱纤”。 “姐姐!” 某日戌时,晋城郊外,某寒潭中,看到倒影在水面上的树枝突然多出一抹红影。苏岄脸颊微红,蓦地朝我的方向看来。 寒潭的水清澈见底,我抱着一坛烧刀子坐在树上朝她招手笑道:“阿岄,长得越发玲珑有致。” 本公主这招百试不爽,果不其然苏岄闻言微红的脸颊立即红得快要滴出血来。她慌忙埋下脑袋支吾道:“姐姐,总……总是取……取笑阿岄。” 我唇边的笑更甚:“非也。姐姐我说的乃是实话。你上次说想吃西蛮特有的切糕,姐姐此次特定给你带了两包来。你尝尝看,若是觉得好吃,姐姐下次命人暗中给你送一车来。” “一……一车?” “恩。在西蛮这玩意儿都是按车卖的。阿岄,赶紧上来陪姐姐喝酒吃切糕!” 苏岄红着脸窸窸窣窣慌忙穿上衣裙,见她武功有所精进,一跃而上,我不由拍手叫好。 “姐……姐姐,过奖。” 我和苏岄坐在树上,吃一口切糕,喝一口酒。跟过去一样,我告诉她,我在西蛮的所见所闻,苏岄总是安静听。只要我不问起他,她便不会说有关他的事情。 这一次,我终是忍不住好奇地问:“阿岄,为何这一年来,你从不在姐姐面前主动提他?” 苏岄拿着切糕的手一顿,因为喝了酒,她说话又变得顺溜,她道:“姐姐有二郎神镜。姐姐想要知道的,都能用它看到。即便不用看,他的一切,姐姐皆能想象到。” “厄……”苏岄说的在理。 我默了默道:“来!我们继续喝酒!” 第79章 小兰乱流年V章 入夜后,我轻车熟路偷溜进姜国皇宫。 这一年来,我便如现在这般,来回往返于西蛮与姜国之间。 我每次来姜国的借口,便是西蛮这么大,我想到处看看。西蛮王见我蹲在西蛮皇宫不安分,沉吟许久后只是说,让我每逢十五必须回来陪娘亲礼佛吃斋。 这要求对我而言根本就不是要求。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西蛮王本还打算为我招驸马,结果我在选驸马那日突然晕倒。后来太医说,我患有奇症,五脏六腑以极快的速度在衰老,大概活不过一年半。 我闻言不由想起当初蓝奕假扮成花匠接近我时,我故意骗他说我心疾难愈,活不了多久。 不想那时的话竟一语成谶。 只要三年期限一到,这十二个任务不管我能不能完成,“邱纤”都得一命呜呼。 我坐在树枝上,心底的忧伤还来不及蔓延至四肢百骸,便被眼前绝美的画面所抛至九霄云外! 透过二郎神镜,此时正在宽衣解带的蓝奕出现在我面前。 最开始的时候,他站在祈玉池旁背对着我。 如今的蓝奕骨髓中的余毒已清,不用继续再将回血丹当饭吃。但他现在的体魄却比过去更加撩人。 他修长如玉的身形半隐半现于月光之下,宽肩窄腰毫无赘肉,近乎完美。蓝奕拔下玉簪,三千如瀑青丝披散在他的身后,虽挡住他如玉的后背,却平添尤抱琵琶半遮面的蛊惑。 夜风习习,扬起蓝奕如瀑长发,就在他缓缓转过身来那一瞬,我不由抹了一把从唇角流出来的口水。 小蓝奕一如既往的壮观啊。 都怪苏岄做的这二郎神镜太好,能够看得特别细致,所以……不管看多少次,我都会忍不住脸红心跳。 真的是……太细致!!! 本公主害羞…… 心脏快要跳出喉咙口,想到太医说我现在迅速衰老的心脏受不了刺激,否在会休克。不能错过接下来的好戏,我迅速将目光从小蓝奕移至他宽阔有力的胸前,从而移至他俊美倾国的脸庞之上。 晓是时间是忘却伤口最好的良药。我不出现,渐渐的,慢慢的,我便悄无声新地被蓝奕深埋于心。 月色下,如今他的眼底是漫天繁星,而并非黯然的孤寂。 这就对了。 看到他浅薄的唇角勾起一抹比 明月更加璀璨的浅笑。我亦是隔着层层朱墙,冲他扬起一抹笑。 此时蓝奕长臂一扬,一跃而起,犹如一条游鱼没入池中,溅起镀上月华的水花。 因池水清澈见底,他在池中游泳的英姿,尽数落入我眼中。 好想和他一起游…… 我努力按耐下想要在水中推倒他的冲动,深吸一口气来平复过快的心跳。 蓝奕每日批阅完奏折后,便会来祁玉池泡澡。这一刻,是他一天之中最放松的时刻,也是我一天之中最享受的时刻。 美皇入浴图再怎么看,本公主都觉看不够。 待蓝奕穿上衣衫,离开祁玉池时,我仍觉意犹未尽。我便又移动二郎神镜,目光追随他而去。 不用猜,我也知道蓝奕会夜宿流玉殿。 我说蓝奕已随着时间的推移将我深埋于心,可他那颗心上却只有我一人。半年前,不知发生何事,苏宝儿竟主动求蓝奕废掉她皇后之位,放她去守皇陵。真正的北辰离,如今便是静静躺在皇陵中。苏宝儿正值韶华,蓝奕不忍苏宝儿从此与青灯为伴,本不允。结果苏宝儿却一哭二闹三上吊,以性命相挟,逼迫蓝奕不得不下旨。 苏宝儿去守皇陵后,蓝奕便赐封了他后宫中唯一仅剩的女人为皇后。 这个女人,便是假扮成我的牟嫣。 蓝奕赐封邱纤为皇后,曾在姜国掀起轩然大波。且不说我长得丑,最重要的是我曾经是一个卖烧饼的妻子。 可蓝奕却在朝堂上反问群臣:“朕可是肤浅之人?” 敢说蓝奕肤浅?除非他是想急着想去阎王爷那里报道。 群臣噗通一声慌忙跪在地上:“皇上英明神武!” 于是蓝奕又问:“朕可是贪恋女色之人?” 如今蓝奕的后宫就只有邱纤一个女人,他虽执意册封邱纤为皇宫,但群臣却不曾见蓝奕有多宠邱纤,蓝奕虽每日留宿流玉殿,但据伺候在流玉殿的宫女不小心说漏嘴说,其实蓝奕每日皆是与邱纤分床而眠。众人皆知,北辰离在患上重病之前,不曾有过妻妾,苏宝儿不过是为冲喜而赐给北辰离的。 所以在群臣看来,蓝奕他并不贪恋女色,而是……贪恋男色。 他立邱纤为后,不过是他需要一个听他话好使的傀儡为他打掩护。更有甚者传言说,蓝奕每日批阅完奏折后,美其名曰是去祈玉池泡澡,命所有侍卫退避三舍,实际 上却是在祈玉池中玩男人。 群臣思忖着,若反对蓝奕赐封邱纤为后,蓝奕很有可能将好男风之事摊到明面来。届时,蓝奕硬要封男人为后,他们姜国岂不是就成了他国的笑柄。 这……万万使不得! 在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群臣皆道:“皇上英明神武以江山社稷为重,并非贪恋女色之人!” 就这样,邱纤成了蓝奕的皇后。 可蓝奕只是下旨封后,却以国事繁忙为由,并未举行册封大典。 蓝奕这番举动,更加落实群臣对他的猜测,北辰离他果然好男风! 目光随着蓝奕来到流玉殿,以前蓝奕在冬青镇时,房间的窗户总喜欢半掩半开,但现在他却总爱将窗户大大开着,站在窗边偶尔仰头望月,偶尔低头沉吟,偶尔望着远处发呆,即便是躺上龙床睡觉,他也懒得再关上窗户。 久而久之,不管蓝奕是在御书房,还是在流玉殿,窗户都是大大开着的。 对于蓝奕新养成的习惯,我默默在心中为他点赞。 这样良好的习惯,大大方便我仔细认真专注地偷窥他! 岂是弯弯不慎说漏嘴的话并非事实。事实上,牟嫣在跪安之后,并没有睡,而是在连通卧室的厅堂内站得笔直为蓝奕守夜。 在牟嫣去到厅堂后,空荡的卧室中,蓝奕坐在桌前,倒了一杯薄酒细细品着。 看到他鲜红欲滴的薄唇抿在杯壁上,此刻我真真想化身成为那酒杯,被他握在手心,抿在唇中…… “徒儿,你这样会上瘾的哦。” 听到耳边响起的声音,我下意识点头:“早就已经上瘾……” 等等这声音是……我转过头,透过二郎神镜看到的仅是一撮花白的胡须。我慌忙方向二郎神镜,一张陌生的老脸出现在我面前。 我恍然想起,认识老王的时候,我已双目失明,不曾见过他的容貌。他神龙见首不见尾,我重获光明后,他却一直不曾回来过。 我迟疑道:“老王?” 老王见到我眼中却并无欣喜,他转而半眯着眼,望向流玉殿:“徒儿,原来你的心结是北辰奕。” 老王他说我的心结是北辰……奕? 见我瞪大眼睛,好似见到鬼一样看着他,老王拿起我手中的二郎神镜,透过二郎神镜看向正在喝酒的蓝奕:“阿岄这丫头还真会做东西,改明儿你 让她帮为师做一个。站在山头上用这东西往溪中沐浴的少女望去,那画面,啧啧……” 我朝正在做白日梦的老王甩去一记白眼:“为老不尊。你就不怕鼻血流太多,失血身亡?” “徒儿,说得你好似流过许多鼻血?俗话说得好,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不想北辰奕竟栽在徒儿这株牡丹花下。”看向我眼中越来越盛的疑惑,老王放下二郎神镜顿了顿又道:“徒儿,其实谢空是为师的师父。” 老王的话成功让我从树上一头栽了下去,还好如今的我身手敏捷,在空中翻身一跃便又重新落到树上。 “老王,你就是装神弄鬼,胡说八道让苏宝儿嫁给北辰离冲喜的王御景?!” “装神弄鬼,胡说八道……”老王揉了揉脑门,“徒儿,有像你这般一见面便侮辱师父的吗?” 想到这一年来,蓝奕为对付朝堂上老王的势力而寝食难安,我不由一声冷哼:“老王,有像你这般不露面却像搅屎棒将朝堂弄得乌烟瘴气的师父吗?” “……” 老王的八字眉抖了抖。 “徒儿,为师乃修道之人,岂会做丧天害理之事。这一切皆是命。命中注定。” 听到老王的话,我卷起衣袖,扬起拳头,威胁道:“老王八,你确定不是你想铲除北辰奕坐上龙椅,而是这一切皆是命中注定?” “老王……八?!” 老王的八字眉又是一抖。 看向我扬起的铁拳,他哭笑不得地说道:“徒儿,纵使为师有铲除北辰奕坐上龙椅之意,想来这也算是命中注定。更何况为师从未过这样的想法。” 第80章 小兰乱流年V章 老王他到底在说什么?! 老王将二郎神镜塞到我怀里,相比我的惊诧,他淡然道:“徒儿信命否?” 本公主只信我自己! 不待我回答,好似已看穿我心底的答案,他又道:“既然如此。你想要的,那便去要。过去如此,如今为何不敢如此?” “过去如此,如今为何不敢如此?”我下意识反驳:“本公主有何不敢!” 老王却笑得一脸高深莫测:“我家徒儿以前最怕花母鸡,现在却……最怕见北辰奕。” “……” 我默了默,眼中的警惕未退:“你到底想对他做什么?” “为师想对他做什么?”老王捋着花白的胡须,我从他的眼中除了看到对世间万物的悲悯,并未察觉到他觊觎天下的野心。我甚至觉得老王浑身散发着不属于这俗世间而清寡气息。 老王压低声音一声轻笑:“徒儿。事出有因,因果循环。为师所做的一切,只为消其业孽。人生如茶,苦尽方甘来。” 老王他到底在说什么鬼?! 见我眉头紧皱成一堆,眼中满是不解。老王无奈地摇头道:“徒儿,你现之心境,乃他彼之心境。何不以心换心,方得圆满?” “说人话?”我抬头朝老王甩去一记白眼,谁知我旁边哪里还有老王的身影。 “老王?” “老王八?” 一阵清风袭来,树影摇曳,寂静的四周除了蝉鸣,不再有任何声响。仿佛方才所发生的一切,不过是我所产生的幻觉…… 我现之心境,乃他彼之心境。何不以心换心,方得圆满? 本公主和蓝奕会有圆满? 我拿起二郎神镜再去朝流玉殿看去。此时蓝奕侧卧在龙床上,清俊的脸正好对着窗户,他笼在月光下的俊颜被我尽收眼底。 蓝奕熟睡之后,修长的眉宇总会微蹙,好似在梦里面,梦到不开心的事。 是因为朝堂上又有官员花样作死? 还是因为房间里有蚊子? 因为偷窥太久,如今以我的身手完全能轻而易举避开侍卫,闪身潜入蓝奕房间。 “阿奕。”我蹲在蓝奕床边,看向他睡得并不安稳的睡颜,张了张嘴无声唤道。 好像伸手抚平他眉间的皱褶,我站起身,又缓缓俯身,想将手放在蓝奕眉心轻揉 。 “玉兮……” 谁知我刚伸出手,蓝奕突然揽住我的腰,一把将我紧抱在他怀里,吓得我连气都不敢喘。 这已经并非蓝奕第一次半夜“偷袭”。 见他并未睁开眼,我暗暗长松一口气。 任由他紧抱住。自从蓝奕余毒清除后,他做梦时,心跳总是忽快忽慢。跟过去一样,我贪婪地凝听着他的心跳声,等到蓝奕抱累撒手时,再偷偷离开。谁知有蚊子突然在我耳边嗡嗡作响。 果然,蓝奕是因蚊鸣而睡不好。 此时我被蓝奕紧抱在怀里,我不能帮他打蚊子。更可悲的是,正值仲夏,穿透单薄的衣料,那该死的蚊子竟然在我腰间咬了好几个包。 一个包的痒尚且能忍。几个包的痒,本公主正的很难忍。 为不吵醒蓝奕,我扭动着腰,缓缓在蓝奕身上蹭来蹭去。察觉到蓝奕平稳的呼吸突然一沉,我的心也随之一沉,我浑身一僵不敢再动。 可是腰上那几个包真的好痒…… 蓝奕的呼吸再次平稳后,我越发小心翼翼地轻轻蹭他。 不想这回我没蹭几下,竟……竟……有硬硬的东西抵在我小腹上。 若非是本公主内心强大,想来在听到蓝奕口中溢出的闷哼时,我定已吓得滚下床。 色胚! 我暗自在心里骂道。决定咬紧牙关,忍着痒不再动。 谁知,我不动。蓝奕揽住我腰的手竟开始不安分。不过好在他并未睁开眼。 也就是说,他其实是在……做那种梦…… 身上突然一凉,等我回过神来,我竟发现身上的衣裙竟已被做那种梦的色胚蓝奕给脱了。 此时我盯着蓝奕眉宇微蹙的睡颜,不由暗自庆幸牟嫣是守在外屋的,只要我咬着牙不发出声音,牟嫣便不会察觉。 但实际上,我没有发出声音并非是因为我紧咬牙关,而是因为蓝奕他用他的唇堵住了我嘴。 他微凉柔软的唇印在我唇上那一瞬,就像是久旱逢甘霖。我脑中响起比蚊鸣更加频繁的翁鸣声,所有的理智顷刻间灰飞烟灭。 淡淡的酒香在我口中弥散开来,蓝奕最开始吻得小心翼翼,就好似一用力,我便会化掉。可当我腰太痒,又在他腰间蹭了几下后,他猛地一个翻身将我压在他的身下,动作从最初的和风细雨转瞬变成暴风骤雨。 在这暴风骤雨中腰间的奇痒被我渐渐遗忘,被蓝奕压在身下的我就像是海面上的一叶扁舟,被蓝奕袭来的巨浪卷起,浮浮沉沉,欲仙|欲死…… 风平浪静之后,额头挂满细汗的蓝奕紧搂着我,并没有放开。 “玉兮……”他的脑袋埋在我脖颈间,呼出的热气酥酥麻麻,惹得我不由轻颤。 看到天边亮起的一抹鱼肚白,三魂七魄还留在风浪中的我不由虎躯一震。 若我不能赶在蓝奕醒来之前离开,蓝奕的春梦就要变成我的噩梦。 被蓝奕紧抱在怀中,除了蹭他,我根本无法挣脱。 此时蓝奕额间挂着暧昧的细汗,而我的额间则挂着害怕的冷汗。 在蓝奕醒来之前,我是打晕他?还是打晕他? 听到自屋外响起的脚步声,此刻我比热锅上的蚂蚁还要慌。 我的手在蓝奕怀中抽不出来,就在我打算用头直接撞晕快要醒来的蓝奕时,蓝奕抱住我的双手突然一松。我趁机慌忙起身连外袍都来不及穿好,便以最快的速度闪身跃窗而出,离开留玉殿。 那时做贼心虚的我忙着离开,不曾再回过头去看上蓝奕一眼。那时若是我回过头去便能看到蓝奕缓缓睁开的眼,墨黑清澈,并无半分睡意,而他纤薄的唇角微勾,正噙着一抹促狭的笑意。 顺利逃离皇宫回到客栈,我还来不及长松一口气,便听客栈里有人说:“听说国师终于从天竺国求得天竺心经回来。听说三日后国师会在万福寺为皇上皇后祈福。” 老王要为蓝奕祈福? 昨日老王对我说的那句话,我甚是不解。 昨夜我本打算偷窥完蓝奕后,立即去找老王问清楚。岂料蓝奕竟会梦中起色心,害得本公主现在腰酸背痛,只想在床上平躺。 快要日落,身体恢复后我跑来寒潭找苏岄,却听苏岄说就在半刻钟之前,老王被蓝奕招进皇宫。 老王不是今早就已经进宫见过蓝奕? 揣着一颗好奇心,我忙赶回皇宫,解开蓝奕御书房上的琉璃瓦。 我总说,我乃九州女儿国大公主,见过大风大浪,我却从未见…… 蓝奕他……乃姜国帝皇此时竟突然跪在老王面前! “国师,若你能让玉兮活下来,陪在朕的身边。朕愿放弃这江山。” 眼前的画面刺得我难以呼吸。 男儿膝下有黄金,更何况蓝奕他乃九五之尊怎能跪王御景! 他怎能为想留我在他身边而跪王御景! 泪水夺眶而出,我不知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气才控制自己不去拽蓝奕起来。 “皇上这万万使不得!”老王慌忙去扶跪在地上的蓝奕,可蓝奕却道:“昔日谢国师曾告诉我说,若取天竺心经者定已得道成仙。如今你已取回天竺心经,成为天人。朕别无所求,只求朕的皇后不要离开朕。” 蓝奕犹如千斤石尊,老王扶不动:“皇上,你且起来再说。” 蓝奕执着道:“国师若不答应,朕便不起。” 老王叹息道:“皇上,强扭的瓜不甜,你这又是何苦?皇后她并非傀儡,她的意愿微臣无法左右。若是微臣能够左右,那皇后便不会再是皇后。” 老王的话好似一把长戟击碎蓝奕心中的念想。曾经蓝奕面对生死淡然浅笑,然而现在他苍白的脸上写满脆弱,就像是他的心脏被人生生取出来,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 指甲紧陷入肉中,颤抖不已的我只觉自己下一瞬便会哭出声。 我慌忙盖上琉璃瓦,运气轻功朝着晋城郊外而去。 风声掠过耳畔,一路上我脑海中全是蓝奕眼总的脆弱,是他苦求老王的声音。 房间内,苏岄正拨着永远指向南的铁勺发呆。听到哭声,她蓦地转头看向已经哭成落水狗的我。 “姐……姐姐?” 不待苏岄有所反应,我便上前紧抱着她,嚎啕大哭。 我边哭,边嚷道:“本公主此生什么也不要!” 不要江山! 不要美男! 不要修仙! 只要蓝奕…… 第81章 小兰乱流年V章 流玉殿外,青竹摇曳,蝉鸣不绝于耳。 我身着一袭如火红衣坐在铜镜前,往自己眼底下抹水粉,试图让自己的眼睛看上去不是特别肿。 听到推门声,我慌忙起身迎上蓝奕,福了福身:“皇上。” 在我抬眸那一瞬,蓝奕神情一怔,黯然的眼中涌起的情绪我有些看不懂,像是惊诧却又并非惊诧。 半晌后,他开口道:“你的眼睛?” 蓝奕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沙哑。我早已想好措辞,我忽悠道:“今日臣妾做了个噩梦。醒来时,便发现眼睛已哭肿。” 我甚是希望今日我在御书房顶所见只是我的一场噩梦。 蓝奕复杂的目光紧锁在我脸上,就好似要用他的目光在我脸上挖两个窟窿。 这世间有谁会像我这般,为偷偷摸摸留在心上人身边,而假扮自己…… 没错。 就在蓝奕按照惯例去祈玉池泡澡时,我偷溜进留玉殿,让假扮我的牟嫣每逢十五代替我回西蛮皇宫,而我则代替假扮自己留在流玉殿。 我对牟嫣有救命之恩。 所以知恩图报的她自然答应了我的要求。 假扮成自己陪在蓝奕身边,直到我不得不离开那一刻为止…… 这是我思来想去后觉得最好的办法。这样既成全了他,也同样成全了我自己。等到我不得不离开时,我再让牟嫣回来代替我。这样的话,便好像我一直都在蓝奕身边,自始至终不曾离开过。 蓝奕应了一声道:“下去吧。” 我又福了福身,如同牟嫣平日那般准备去到外屋为蓝奕守夜。 “皇后。” 我刚走到门口,岂料蓝奕却又出声唤住我。 心提到喉咙口,蓝奕该不会已经看出我是真的我?! 我最熟悉的人便是我自己。所以举手投足间,我特意露出破绽假扮得不是特别像自己。 邱纤不虚! 安静的房间内,我默默在心里为自己打气,缓缓转过身,故作镇定地看向已经坐在桌前的蓝奕问道:“皇上可是想喝酒?” 蓝奕神情一怔,却转瞬点了点头:“好。” 我转身去拿酒,蓝奕在我身后又道:“拿皇后最爱的烧刀子便好。” 心微微一颤,我背对着蓝奕点头如捣蒜:“好。” 我抱着一坛烧刀子回来时,蓝奕正单手支颐望着窗外的明月。 听到动静,蓝奕转头看向抱着酒坛的我。 “皇上,你要的烧刀子。” 此时蓝奕的眼眸就像是深邃的大海,我看不出他眼中的情绪。 “恩。” 我放下酒坛却又听蓝奕道:“皇后可否陪朕小酌几杯?” 据我观察得知,这一年来,蓝奕从不曾让牟嫣陪他喝酒。但今日……他心中定不好受。 夜深人静,心戚戚。 蓝奕想要找人陪喝酒实属正常。我放下警惕道,为蓝奕斟了酒,又为自己斟了酒道:“其实臣妾也想喝酒。” 皇宫的烧刀子要比坊间所酿烈上数倍。但蓝奕却是千杯不醉的酒量。 一坛酒喝完,他神清气爽地又命弯弯抱来一坛。 这要是再继续喝下去,我铁定得醉!我一醉,这嘴就既不关风,也不关秘密…… 见蓝奕打开封泥,继续斟酒,我忙握住他的手:“皇上请保重龙体。” “皇后……” 蓝奕明晦难辨的目光落在我紧握住他的手上。 如今的我是假扮自己的牟嫣,我慌忙松开蓝奕的手,露出一脸怕死的模样跪在蓝奕跟前:“是臣妾不知分寸,还望皇上恕罪。” 这个时候,牟嫣断不敢抬头看蓝奕的脸色。所以我微微颤抖,耷拉着脑袋。 果不其然,被我的爪子所碰到,蓝奕他真的生气了。 他沉声道:“今后莫再如此。快起来。” 我点头如捣蒜,见蓝奕没了酒兴,起身往龙床走去,我便默默退出卧室,站在外屋为蓝奕守夜。 虽是守夜,后半夜我却偷溜进蓝奕的卧室,蹲在床边双手捧着脸,欣赏他犹如远山的眉,长若夜蝶般的睫羽,英挺若悬胆的鼻,鲜红欲滴蛊惑人心的唇。即便是闭着眼睛,他也美得令本公主气血逆行。 这夜大概是因为我点了艾香,没有蚊子,蓝奕睡得很安稳。 天边露出一抹鱼肚白,蓝奕穿戴好龙袍出来时,目光不由落在我端在手中的瓷盘上。 “这是……”蓝奕深邃的眼中闪过一抹诧然。 我道:“听说皇上近年来总想吃绿茶饼,但所有御厨做出来的皇上皆不满意。我见如今天气炎热,便学着做了些。” 当然 这绿茶饼的配方,自然不会是我原来的配方。我将原本放入绿茶饼中的桂花蜂蜜换成了桐花蜂蜜,茶叶也从以前的碧螺春,换成西湖龙井。 即便手法相同,这味道却相差十万八千里。蓝奕自然不会因此有所怀疑。 蓝奕修长的手从瓷盘中拿了一块绿茶饼送入口中。 我有些忐忑地看向蓝奕,好不好吃的话尚未问出口。 蓝奕便道:“尚可。” “哦。”我有些失望,这新的搭配方法,可是我昨晚蹲着他床边,看了他一夜想出来的。 因为尚可,蓝奕便只吃了一块。准备上朝的他走到门口,却又停下脚步背对我问道:“皇后为何想做这绿茶饼?” 看着一大盘不被蓝奕所“临幸”的绿茶饼,我有些心塞,便下意识嘀咕道:“还不是因为你上火,做那种梦。” 没听清我说的话,蓝奕疑惑道:“皇后,你说什么?” “啊?”意识到自己差点作死,我忙道:“天气热,绿茶饼去火。” “恩。”蓝奕淡淡应了一声,便又迈开脚步。 每天他闭上眼之前,最后一个见到的人是本公主我。 每天他睁开眼之后,第一个见到的人还是本公主我。 这样的感觉真好。 我抱着一大盘绿茶饼,看向他消失在门口的背影不由傻笑。 一宿没睡,等到我笑累之后,我便三步并作两步,蹦跶至卧室,躺在还残留着蓝奕余温的龙床上。 香枕薄被上皆是蓝奕的气息,我躺在床上,不过须臾便沉沉睡去。 迷蒙中,好似有蚊子在叮我的脸。 糟糕,忘记点艾香。可因为太累,我根本睁不开眼。只是提起薄被盖在脸上,又继续和周公愉快地玩耍。 我不知自己睡了多久,等我再度睁开眼时,眼前竟是一片漆黑。 我的第一反应并非屋内没点灯,窗外的明月又被乌云遮挡。 心中顿时涌起恐惧,我不怕我瞎,只怕我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回到蓝奕身边,我却再也看不见他的眼,他的眉,他的笑…… “玉兮!” 听到一声闷响,蓝奕焦急地声音突然出现在房中。 顷刻间,漆黑的房间内亮起烛火,看到额头乌青,发丝凌乱跌坐在地上的我。这一瞬,蓝奕眼中的慌乱比我更甚。 但当我定睛一看,蓝奕却又恢复如常。 “皇后,你可还好?” 听到蓝奕清冷的声音,我有些晃神。 好似刚才那个惊慌的他不过是我所产生的幻觉,抑或是那一瞬他真的把我当成玉兮。 我慌忙站起身摆手道:“无碍。谢皇上关心。” 蓝奕闻言淡淡应了一声,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 我这才想起,这个时辰他应该回去祈玉池泡澡。我揉着被撞青的额头,安静的房间内除了烛火燃烧所发出的吱吱声,还有就是我肚子打鼓的声音。 想起今早我所做的绿茶饼,我忙走到外屋的桌前。 “饼呢?”我诧然道。 只见桌上的瓷盘内空无一饼。敢情这流玉殿还闹老鼠不成? “弯弯? “赶紧的,去御膳房取些吃的来。” 守在门口的弯弯听到我的唤声,进屋看到我狼狈的模样不由一愣。 我见她瞪大水汪汪的眼睛,不由恶趣横生:“还不去?想被诛九族?” 弯弯闻言乌黑的眼睛更加水盈,就差哭出来,她忙道:“奴婢这就去!这就去!” 九族的性命压在身上,我估摸着一盏茶的时间,弯弯便会提着食盒回来。 结果半盏茶不到,我还没听到脚步声,便已经闻到肉香。 我抽了抽鼻子。 是红烧牛肉……不对!是红烧牛肉面! 我咽了咽口水,便看到蓝奕提着食盒进来。 “皇上?”我眼中的诧然难掩。 蓝奕淡淡应了一声,从食盒中拿出一碗红烧牛肉面,一壶酒,一个鸡蛋。 蓝奕将红烧牛肉面前递到我跟前:“吃吧。” 我以为蓝奕已经去了祈玉池,没想到他竟是去给我拿吃的! 我看了看蓝奕,又看了看面前的红烧牛肉面。 心中淌过一股暖流的同时,却夹杂着一丝酸。 如今在他眼中,我是抹了易容粉的牟嫣。所以我连我自己的醋都吃…… 第82章 小兰乱流年V章 本公主饿得心发慌,我接过蓝奕递来的象牙箸,便开始大快朵颐。 然而看相不错的红烧牛肉面刚一入口,我整个人瞬间呆如木鸡。 这味道…… 见我发怔,蓝奕迟疑的声音不由自耳边响起:“皇后?” 糟糕,差点露馅! 我慌忙捂着嘴剧烈的咳嗽,来掩饰内心的震惊,蓝奕竟亲自煮红烧牛肉面给我吃。 红烧牛肉面吃太快被噎着。为求演得逼真,我用力咳嗽,甚至咳出眼泪来。 蓝奕见状慌忙倒了一杯茶递到我跟前,又轻轻拍着我的背,柔声道:“吃慢些。没人跟你抢。” 假装渐渐不再咳嗽后,我泪眼汪汪地看向蓝奕道:“这红烧牛肉面有些辣。” 我不过是为我为何咳嗽找个借口,谁知蓝奕竟端走我面前的碗。 他怎能端走我面前的食物,更何况还是他亲手煮的面啊! “皇上你……” 我眼巴巴看着蓝奕端在手里的红烧牛肉面,只听他低沉的声音中夹杂着自责的意味:“是朕疏忽。你这个时候不适合吃太辣。” 这个时候? 我疑惑地朝蓝奕眨巴着眼:“什么时候?” 淡淡烛光下,蓝奕清俊的脸竟染上一层薄薄的红晕。他转身不再看我:“医术上说女子每个月这几日,不易吃辣。” 厄…… 见蓝奕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我赌一车黄瓜,此时我的脸定比蓝奕更红更烫! 虽红烧牛肉面被蓝奕端走,好在他还给我留下一个鸡蛋,一壶酒。 美酒配鸡蛋。 这组合甚是诡异。 我揉了揉干瘪的肚子,还是凑合着吃吧。 待屋外再度响起脚步声时,鸡蛋我已经吃完,我正捧着酒杯,享受地半眯着眼,细细品尝着这陈年佳酿。 本公主喝过的酒比蓝奕做过的烧饼还多。但我却从未喝过这般入口时微涩却在舌尖一绕后便弥撒开淡淡葡萄香的酒。 “你回来了。”看到蓝奕端着一只冒着热气的碗踏着月华出现在屋门口,眼中染上一抹微醺的我冲蓝奕勾起一抹明媚的笑。 美酒好喝,蓝奕好看,夫复何求? “皇上,你端着碗站在门口不累吗?”我皱了皱,抬了抬下巴指向身旁的镶金梨花凳,示意他 过来坐。 蓝奕端着瓷碗进来后,目光转瞬落到我剥在桌上的鸡蛋壳上,他蹙眉:“鸡蛋,你吃了?” 如今蓝奕他坐拥半壁江山,想要一皇宫的鸡蛋都可以,我不就吃了他一个鸡蛋。为何感觉像欠了他八万两银子? 他煮的鸡蛋,我吃不得? 不不,是牟嫣吃不得。 但总之,还是我吃不得…… 这样的感觉……有些心累。 我揉了揉乌青的额头,气呼呼地说:“皇上想吃,臣妾再去为皇上煮一个。” “慢着。” 我放下酒杯,蓦地站起身。 蓝奕却又用命令的口吻:“坐下。” 他当我是大白还是旺财?! 好吧,他如今当我是牟嫣,我不得不坐,还得坐得笔直。 眼观鼻鼻观心,当我坐得笔在心中暗骂蓝奕是以帝皇之威镇压小姑娘的大混蛋时,蓝奕又命令道:“吃。” 吃? 下一瞬,只见蓝奕将那热气腾腾的瓷碗端到我面前。 “这是……什么鬼?”我看向瓷碗中的热粥皱了皱眉。 蓝奕坐到我身旁,拿起桌上盛满美酒的酒杯,小酌一口道:“猪肝红枣粥,补血。” “……” 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短。 一大碗猪肝红枣粥下肚,我满足地擦了擦嘴,正准备收拾桌上的残局,好好为蓝奕守夜。 蓝奕竟跟变戏法一样,不知从何处拿出一个鸡蛋。 蓝奕的手骨节分明,修长如玉,剥起鸡蛋来别有一番风味,令人觉得赏心悦目。 蓝奕淡淡道:“朕便知,那鸡蛋会落入你腹中。” 一个鸡蛋而已,你堂堂姜国帝皇到底要计较道什么时候? 我蹙了蹙眉,闷声道:“皇上不曾告知臣妾,臣妾便误以为那鸡蛋是皇上为臣妾所准备的。” 蓝奕专心剥着他手中的鸡蛋,不曾再理会我,就连一个眼色都不曾给我。好似那鸡蛋便是他的全世界。 我有些嫉妒…… “皇上?”我挑眉道。 结果蓝奕却道:“闭上眼睛。” 见我发愣,蓝奕又重复道:“闭上眼睛。” 假扮自己的我不敢不从,我依言闭上眼睛。 下一瞬,蓝奕夹杂着一缕墨香的龙诞香伴着清风迎面袭来。感受到落在额头前的温热,受惊的我险些掉下镶金梨花凳,跌坐在地上。 心跳失常,耳边响起蓝奕轻柔的声音:“皇后,朕不愿看到这张脸受到半点伤害。” 跳动失常的心脏涌起一股暖流,此时我极是庆幸自己闭着眼睛,蓝奕看不见我眼中涌起的泪花。 安静的房间里,蓝奕的脸距离我很近,我甚至能够感受到他炽热的呼吸。他微凉的手指滚动着鸡蛋不时会触碰到我的眉心,惹得我心尖微微轻颤。 蓝奕说为让我额头的乌青明日便能消除,他会揉久一些。 我闻言故作镇定地应了一声,却巴不得他能揉得更久一些。当额间的温热消失时,我只觉心中一空,恨不得从床上再滚下来几次。 “皇后,朕今日还有奏折要看。你且好生休息。” 言下之意,他不会留宿流玉殿。这样的情况以前也经常有。不过比起往常有所不同的是,蓝奕今日竟让郝公公将奏折送来流玉殿。 所以他的意思是让我休息,他则坐在斜对龙床的桌案前批阅奏折? 蓝奕认真批阅奏折时,他是指点江山的君王,浑身散发着沉稳的威严,虽近在咫尺,却让我觉得他距离我极远。远到我努力踮起脚,伸出手也够不到他…… 感受到我复杂的目光,蓝奕蓦地抬眸,长眉微蹙:“还不休息?” 为掩盖眼底的情绪,蓝奕抬眸,我便慌忙垂眸,我道:“皇上未眠,臣妾不敢睡。” 耳边响起蓝奕一声轻笑:“今日朕上朝的时候,皇后不是睡得很香?” “……”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蓝奕怎就不明白我九曲十八弯委婉的拒绝。 我默了默道:“不瞒皇上,实际上臣妾正是因白日里睡太久,如今全无睡意。” “噢,是吗?” 我用力点头,然而蓝奕却垂眸看奏折,不再看我。他沉声道:“睡不着,那便闭目养神。” “……” 我和衣躺在床上,依蓝奕所言,闭目养神,却时不时半眯着眼偷看蓝奕。 我竟在一会偷看蓝奕,一会闭目养神,如此重复中不知不觉睡着。 如今蓝奕不管在哪里都喜欢开着窗户,被风声惊醒,我睁开眼抬眸看去,只见蓝奕单手支颐,另一只手还拿着狼毫笔,竟在桌 案前睡着。 混蛋,到底懂不懂照顾自己! 担心吵醒他,我抱着外袍赤足朝蓝奕走去,小心翼翼为他披上衣袍,又悄无声息地关上窗户。 他这样的姿势会不会太累? 要不要取下他握在手中的狼毫笔? 我深陷犹豫。 沉吟良久后,害怕蓝奕中途醒来,发现我天生神力,我直接点了蓝奕的睡穴,将他扛上床。 被我点了睡穴,蓝奕一时半会醒不过来。我可以放心地在他清俊的脸上摸来摸去,亲来亲去,不被他所发现。 “阿奕。”我用手指绕着他披散在锦缎上的青丝,轻声唤他的名字。 “喂,不答应我是吗?”我自言自语道,又吧唧一口亲在他时常皱成一堆的额头上。 我轻浮地摩挲着蓝奕宛如刀削的脸庞,心中顿时恶趣横生:“小叔叔,你若不应我。我便……便采你了哦。” 我说完,不由扒掉蓝奕的龙袍,将小手伸进他的里衣内。 这一年来的偷窥,我曾无数次想要狠狠地,用力地摸一把他结实蕴含爆发力的胸。 今日本公主终于如愿以偿! 这掌心下的手感简直是爽哉!妙哉! 我坐在蓝奕身上大把大把的摸着,笑兮兮地凑到蓝奕耳边说:“小叔叔,在遇到我之前,你可有想过,有一日你会不会喜欢上一个女子像喜欢我一样深情的喜欢?” 我顿了顿继续自言自语,“反正本公主是不曾想过。本公主毕生的愿望便是保住本公主美貌如花的脸,不生不灭,站在云端之上俯瞰众生。这样的感觉绝对比当女皇要爽上百倍。可……后来本公主却觉得有一种感觉比成仙更爽。难怪会有人说,只羡鸳鸯不羡仙。 左手成仙,右手成汝之心中朱砂。小叔叔,你说若是换做是你,你会如何选择? 小叔叔,你不说的话,我便继续采你了哦。” 我的小手往下而至,划过他坚硬如石的小腹,就在我紧张而又好奇地触碰到男人的最特别之处。 突然间,一阵天旋地,原本坐在蓝奕身上的我后背突然抵在床板上,只见蓝奕蓦地睁开幽深如墨的眼,声音说不出沙哑:“玉兮,玩够了吗?” 第83章 小兰乱流年V章 蓝奕分明被我点了睡穴,为何他…… 心咯噔一沉,瞬间傻掉的我只想挣扎出蓝奕的怀抱。 “皇上,臣妾不是玉兮。”脑袋已经被突然睁开眼的蓝奕吓成一锅浆糊,我下意识否认道。 因为心虚,我不敢去看蓝奕的眼。只听一声沙哑地轻笑声在我耳边响起:“玉兮,牟嫣不敢爬上朕的床,更不敢在朕身上点火。” 色字头上一把刀。 所以我便如此轻易地暴露了我自己…… 害怕我逃,蓝奕的双臂如铁箍般将我抱得跟紧。 这一年来,我无论是在西蛮皇宫陪“邱纤”的亲人,还是躲在姜国皇宫偷窥蓝奕,我心中皆有千言万语想要对蓝奕说。 可当我真正面对蓝奕时,我除了窘迫,空白的脑中连半个字都没有。 倒是蓝奕。他虽也不说话,但呼吸却变得越发急促,带着淡淡的茶香喷了我一脸,让我忍不住抬头看向他染满情|欲的脸庞。 见我蓦地抬起头来,蓝奕眼中的笑更深,就像是拂过繁花的清风撩拨着我的心弦。从前的蓝奕丑得很跟我现在差不多,可这双眼睛却美得让我移不开眼。 趁我发愣,蓝奕从怀里拿出一支玉镯递到我跟前。 因为相隔太近,我轻易地发现蓝奕噙着笑的眼中闪过一抹忐忑。 “这玉镯不是被我……”我瞪大眼睛,惊诧的目光落在挡住蓝奕半张脸的玉镯上。 这只玉镯是蓝奕曾经送我的定情信物,曾两次相赠,曾两次被我所弃。 第一次,乃是因为蓝奕他为保护陈瑾而骗我。欺我者,我弃之。 第二次,乃是因为蓝奕他为离开冬青镇而伤我。弃我者,我弃之。 两年前,在我伤心欲绝离开冬青镇时,我极是纠结。 到底是要砸了这玉镯,还是偷偷留下来?我想了三天三夜,最后将这玉镯埋在了蓝奕的空坟中,不想蓝奕连自己的坟都不放过! 好似看穿我的心思,蓝奕默了默,垂下眼眸:“阿奕从懂事起便不曾见过自己的娘亲。这玉镯乃是皇后的信物,见玉镯如见皇后,也算是娘亲留给我唯一的遗物。阿奕曾想过,恨极我的你会毁了这玉镯,可我却又抱着一丝痴念,也许玉兮再是恨,也会舍不得……” 也许我再是恨,也会舍不得…… 我抿了抿唇,眼中满是疑惑,甚至忘记 自己此时的处境。 “那你为何笃定,我便是将这玉镯藏在你的空坟里?” “玉兮,阿奕不知。”蓝奕毫不犹豫地摇头,“后来寻不到你的下落。阿奕唯一想的便是掘地三尺,也要将你找出来。阿奕便在自己的空坟中找到这只玉镯。” 原来如此。 等等……难不成他还以为我会自尽在他的墓中…… 我抽了抽嘴角,“哦”了一声,却见蓝奕的脸越发红润就像是朱砂,而他的呼吸比起之前更沉更乱。 晓是忍耐得很辛苦,他轻柔地摩挲着我的脸颊说道:“玉兮。曾经阿奕乃是将死之人,即便是对玉兮动心,却不愿因为这份感情而误玉兮终身。 可玉兮告诉我说,她最爱的话是短暂而又绝美的烟花。若是两情相悦,又岂顾朝朝暮暮。阿奕虽剧毒难治,看起来就像吊死鬼,但阿奕也是男人禁不住心上人的诱惑。 自懂事起,阿奕便知自己活不长。既然活不长,没有足够的时间游历四海,看遍万千奇景,吃遍天下美食。阿奕便阅书万卷。以书待步,观书中奇景,晓七国美食。 尚未遇见玉兮,阿奕不觉此生有所遗憾。等到徒手可打虎却怕极花母鸡的你出现时,阿奕只觉此生若不遇玉兮,阿奕死而有憾。” 冬青镇第一才子的嘴就是厉害。 不但能吻得我找不到东西南北,说出来的话更是让我不禁落入他织起的网,不愿去找东西南北。 蓝奕这混蛋,心里苦,却什么都不说。害得本公主当初误以为自己眼瞎,看错人,爱错人! 心中涌出万千情绪,我不由将双手攥得更紧了些。 蓝奕突然发出一声闷哼,他混乱的气息一滞,一滴冷汗自他额头滴落自我眉心。 蓝奕目光灼灼地盯着我,声音沙哑得不像话,他道:“玉兮,你若再不放开手拿玉镯,今晚便不许再放手。” 他什么意思? 我诧然地眨巴着眼,注意力终于从蓝奕的脸上转移到自己的手上。 滚烫而坚硬的触感…… “啊!” 我一声惊呼,慌忙松开紧握住蓝奕那处的手。然而就在我扬起手那瞬,蓝奕这只坏狐狸便径直将玉镯套进我手里。 “玉兮,我不会再给你放弃这只玉镯的机会。你,是朕的皇后。” 不给我任何反应的机会,蓝奕 便用嘴堵住我的惊呼声。他的炽热贯穿我的身体,我做梦也不曾想到这一夜蓝奕竟花样百出。 被蓝奕揉圆搓扁的我累得只剩呼吸的份,曾经轻易打虎的我现在却使不出丝毫力气推开无止境压榨我的蓝奕。 他大颗的汗水如雨般滴落而下,蓝奕的青丝与我的白发交缠在一起,早已分不清身上的汗水到底是自己的还是蓝奕的,我呆呆地望着他的脸,这张在我心中无数次勾勒出的脸,就在蓝奕转瞬将我抱坐而起时,我呆滞的双眸突然一惊。 比起过去,蓝奕今晚“收拾”我的手段简直是技高数筹! 原本连呼吸都觉得吃力,我却不知自己哪里的力气,径直将与我对坐的蓝奕摁在床上,愤然紧攥住他的要害:“说,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偷临幸过别的女人!” 没想到如死鱼般任由蓝奕摆布的我会突然发威,被我压在身下,蓝奕深邃的眼眸一怔,眼中燃烧的情|欲越发汹涌。 蓝奕是被本公主开窍的小嫩瓜,最开始他全无技巧只凭生猛取胜,再到后来技术相对有所提升,但却绝不能与今日这般的手段同日而语。 若非真枪实践,他怎会知道这般抬起我的脚,那般扭动我的腰,能给我带来震撼魂魄的美妙! 见蓝奕凝望着我沉吟不语,我一口咬在他泛红的肩头上。我从心里不相信蓝奕会背着我偷吃,但被蓝奕绝美的床技所惊艳,脑袋被蓝奕撞得昏昏沉沉的我甚是想不通他哪来的好技术。 不知是被我捏得难受,还是被我咬得生疼。 蓝奕幽幽发出一声宛如瑶琴般低沉微颤却又蛊惑人心的呻|吟,我便窘迫地看见一滴殷红的鲜血自我鼻中滴落在蓝奕白里透红的肌肤上。 “玉兮!” 蓝奕见血有些慌,他也顾不上呻|吟,忙捧着我的脸,替我擦鼻血,问我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闷声道:“心里不舒服。” 蓝奕替我擦鼻血的手一顿,沉吟良久,他道:“玉兮,你可还记得你曾经去过藏书阁?” 那时蓝奕死期将至,我急着为他寻找千秋果的下落,便去了藏书阁。我点头道:“记得。” 蓝奕又问道:“那你可还记得你从藏书阁所拿回来的孤本?” “孤本?” 我疑惑地眨巴着眼,却在突然想到什么后,脸上的表情一僵。 我红着脸支吾道:“你所说的孤本该… …该不会是那《龙啸凤吟三十六式》?!” 第84章 小兰乱流年V章 对于本公主的质疑,蓝奕却勾起一抹邪魅狂狷的笑:“阿奕不曾忘记陈瑾在离宫时,你对她所的话。” 我对陈瑾所的话? 那日我对陈瑾说了许多话。思及至此,我忙问道:“陈瑾她现在身在何处?” 虽说陈瑾曾是本公主的情敌,甚至还试图用铁球砸傻本公主。 但本公主心胸宽阔,不是特别记仇,最重要的是蓝奕唯一爱的人是我。本公主不必再去计较陈瑾过往对我的冷嘲热讽,毕竟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出自她对蓝奕的真心。 真心无错。 同为女子,本公主只希望她能对自己好一些。 蓝奕闻言唇边的笑微敛,修长的眉宇轻蹙,他突然往我脸上狠狠捏了一把:“这个时候,朕不愿你提及他人。” 蓝奕不愿我继续问的办法就是堵住我的嘴,让我在他身下浮浮沉沉,忘却所有,只记得他的眼,他的眉,他的唇,他的器大活好…… 龙啸凤吟三十六式,难道蓝奕他……打算挨个试?! 到第五式,龙头凤尾的时候,蓝奕他……他竟…… 他怎么可以那样…… 我慌忙想要挣扎,可他的头却已经埋了下去。 那微凉柔软的触感落下,蚀骨*想来便是如此,浑身血气逆流,那极致的触感无限清晰地在我脑中放大。我只觉自己下一瞬便要在这龙床上灰飞烟灭。 真心不想说,我竟不知自己是何时晕过去的。 等我醒来时,我竟愕然地发现,自己的身体并没有因为蓝奕卖力的“折磨”而酸痛难忍。 眼前清澈的温泉水笼着晨曦荡起金鳞,周围的环境我再熟悉不过。 这是祁玉池! 我瞅了瞅四周,却并未发现蓝奕的身影。 他人呢? 我疑惑刚起,指腹划过背脊的触感使得我不由轻颤。 “玉兮是在找我?” 最美好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我皱了皱眉,违心地反驳:“谁想找你。” 伴着蓝奕坏坏的轻笑声,他指尖微震:“那你刚才在慌什么?” 他的眼睛难道长在我胸上,看得到我方才慌张的模样? 我抿了抿唇,目光却在瞥见水中的倒影时一怔。 薄雾散去,山头骄阳渐升,我和蓝奕沐浴于祈玉池中,他 修长的指尖划过我白皙的后背,俊美的脸庞噙着宠溺的笑,一双比黑曜石更加璀璨的双眸正透过水面凝望着我的脸。 不知是因为泡得太热,还是因为这般共浴本公主害羞。 我的脸红若粉桃,因为昨晚在蓝奕身下爽哭过,所以现在的眼睛虽微微有些肿却说不出的水盈灵动,三千白发贴着肌肤在水中如冰蚕丝般散开。 若说之前脸色苍白的我像厉鬼,那么现在我更像是……像是一只勾人魂魄的千年山魅。 水中倒影出的画面说不出的妖娆。 蓝奕望着水中的我,我望着水中的蓝奕,两人相顾无言。 俗话说好了伤疤忘了疼。 我炽热的目光顺着蓝奕清俊的脸庞移至他精致的锁骨慢慢往下…… 早很久以前,我就想在这祈玉池中和蓝奕共谱一曲鸳鸯戏水。现在我腰也不酸,浑身有劲,状态极好。 我咽了咽口水,琢磨着要如何开场时,蓝奕却一把将我捞出温泉。 我一声惊呼,一件长袍已罩在我身上。下一瞬,蓝奕秀色可餐的身形便被另一件长袍挡去。 快要到嘴的珍馐飞了,见我蹙眉,蓝奕抱着我坐在一块大石上,用锦帕轻柔地为我擦干头发,他轻声道:“玉兮,若是想,今晚我们可在此试第六式。” 我色心刚起,便被蓝奕发现。 这感觉不太好。 我蓦地从蓝奕怀中站起身,用后背对着他,冷哼道:“谁要跟你试。今晚本公主要睡觉!” “玉兮。” 一阵清风袭来带着龙诞香的味道,下一瞬我便又被蓝奕打横抱起。仅是眨眼间,蓝奕便已为我的赤足套上长袜吗,御起轻功朝着流玉殿而去。 “皇上,娘娘。” 守在门口的弯弯看到衣衫不整的蓝奕抱着仅裹着一件长袍的我,她震惊的表情就好似被天雷劈到,脸上好似写着:“说好的好男风呢!” 看到弯弯夸张的表情,我将头埋在蓝奕怀里忍不住偷笑。 感受到我轻微的颤抖,蓝奕一巴掌暧昧地打在我的屁股上,沉声说:“若再不老实,今晚便别想睡觉。” 即便不用看,本公主也能想象得出弯弯此时更加震惊的表情。 一年没吃到肉,这也难为他被世人误以为好男风。 原本被蓝奕看穿心思的窘迫转而变成对他 的心疼。不知是想看弯弯彻底风中凌乱的表情,还是想心疼蓝奕。我蓦地抬起头看向他扬起一抹媚笑:“若是皇上有独洒甘露的兴致,臣妾愿陪伴皇上左右。” 弯弯瞪大眼睛,瞬间石化的表情深得我心。 我原以为勤政爱民的蓝奕会在送我回流玉殿后,便赶去上朝。 谁知他竟亲自为我描眉,甚至还用朱砂在我眉心花了花鈿。透过蓝奕墨黑的眼眸,我看到一朵栩栩如生的海棠在我眉心绽放开来。 “玉兮,朕今后每日为你描眉画这花鈿可好?” 蓝奕问得认真,我笑道:“想得美。”却在心中点头如捣蒜,好。 我以为蓝奕不过是一时兴起,描完眉,画完花鈿,他总该上朝了吧。 我可不想成为从此君王不早朝的罪魁祸首。然而就在我准备撵走蓝奕时,他却道:“将东西拿进来。” 弯弯几乎是魂魄离体的状态端着一檀香木托盘进来的。 那檀香木托盘上放置着一条红艳似火的长裙。 在弯弯展开那长裙时,我只觉自己的双眼快要被闪瞎。 由冰蚕丝所织的正红色长裙奢华雅致,上面用金线绣着一只傲世金凤,袖口是用七色碧玺所装饰的繁花,裙摆处镶嵌着不计其数的珍珠,裙尾飘逸逶迤就像是一只火凤的尾巴。 “这是……要作甚?”我满眼诧然。 “下去吧。”蓝奕接过弯弯手中的长裙,趁我发怔便将那长裙穿在我身上,长裙的腰带上绣着相遇祥云。蓝奕站在我跟前,用他独有的手法将腰带打成蝴蝶结。 在蓝奕为我穿衣时,我不由想起今日乃是老王字在万福寺为我和蓝奕祈福的日子。 但是…… 我低头看向这一袭比嫁衣更加华丽的长裙,不禁蹙眉问道:“皇上,穿这身衣裙去寺庙真的适合吗?” 谁知蓝奕望着我一番打量后,竟点头道:“再适合不过。” “……” 我想了想,兴许是姜国的礼俗和我女儿国不一样,祈福的时候需要穿得喜庆些。 自从我头发变白之后,我便再没梳过繁复的发髻。既然是要出现在众人面前,我琢磨着要不戴一顶帽子来藏住白发? 但我那些帽子都是一股西蛮风,与这身高贵奢华的长裙完全不搭。 我抬眸望向正目不转睛凝望着我的蓝奕,满脸犹 豫:“要不,我让弯弯去找一块能够盖住我白发的红纱?” “不需要。” 蓝奕的目光突然一沉,墨黑的眼眸闪过一抹难以言喻的伤痛。他走到放置着檀香木托盘的桌前,掀开木托盘上的红绸,只见那木托盘中竟还放置着一支用细如牛毛的金丝所打造的凤翎。 “玉兮,过来。” 因为想仔细看看这凤翎,我不由依蓝奕所言,走到他身边。蓝奕垂眸静静看着躺在他掌心中的凤翎。我虽看不见他的眼,却看到他脸庞流露出的黯然。 “皇上……”我想解释其实我一瞬白头并非全因他之过,还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他。 手被蓝奕紧握住,此时我长发未挽,蓝奕则将那凤翎插在我发间。 蓝奕脸上已不在有半分黯然,他勾起一抹浅笑:“走吧。” 我要对蓝奕坦白的事情太多,望向窗外已大亮的天色。我反握住蓝奕的手,点了点头,便跟他出了流玉殿。 不过是祈福而已,我却诧然发现地上铺着红绸,树上挂着同心结,就连天上飞过的白鸽也都绑着红绳。 在姜国,皇帝祈福的阵势是不是太过于夸张跟成亲似的。 一路上我仍由蓝奕牵着我走,我则欣赏着四周夸张的景致,暗觉这祈福太铺张浪费。等到绕过转角,我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快要走到蓝奕平日上朝的大殿。 这是先要去大殿,然后在与群臣一同前去万福寺的节奏? 突然间一阵鼓声破空响起,随后便是瑶琴长啸的声音。 下一瞬,听出曲来,若不是被蓝奕牵着,我险些给玉阶下的群臣跪了…… 此刻在这姜国皇宫中所奏的曲竟是凤求凰!!! 若是本公主还反应不过来蓝奕的用意,那本公主便是真的傻!比大白还傻! 看向脖颈上挂着一朵大红花站在大殿门外的大白和旺财,我抽了抽嘴角,今日蓝奕亲力亲为哪里是为祈福,分明是为册封我为大姜皇后…… 第85章 小兰乱流年V章 蓝奕之前不愿给假扮我的牟嫣举办册封大典便是在等我吗? 此时满朝文武跪在我脚下,老王抱着竹简咬文嚼字念了许久,我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我站在大殿上,觉得这一切都好似在做梦。 “坈昳,在否?” 不对着天边的乌云大喊,坈昳可会出现? 我并未抱希望,可转瞬脑海中却响起坈昳狗腿的声音:“皇姐有何事找妹夫?” 皇姐?!妹夫…… “坈昳,你认亲戚的速度也太快了些吧。” “不快不快。等到皇姐元神归位,我便妥妥地嫁给阿旳为夫。” “……” 本公主好不容易和蓝奕在一起,你难道就不能说句好听的? “厄……”坈昳默了默:“那本仙祝大公主与北辰奕百年好合,百子千孙,白头偕老,永结同心,心心相印,夫唱妇随,琴瑟和鸣……” “打住!”我在心中喝道。 坈昳又默了默:“大公主,花开花落,月沉日升,若不能修道成仙。这人啊,终有一死。而这具身体……” “打住!”不愿听坈昳说我还只有五个月的时间,我再次打断坈昳的话,默了默道:“坈昳,看在我是你皇姐的份上,我想知道若我离开,阿奕他会不会……” “打住!” “……” 这回换坈昳打断我的话:“大公主。即便你知道结局,也无法再去改变。既来之则安之,归去时则放之。” 我抽了抽嘴角,默道:“能放得下,我还问你作甚。你本公主吃饱撑着,闲得蛋疼?!” “……” “大公主,你没有蛋。” 就在我和坈昳吵架时,原本松开我的手站在我身边的蓝奕再度握住我的手紧了紧,他低声道:“玉兮,在想什么?” 我闻言抬眸看向蓝奕,发现他目光极是虔诚地望向天际,像是在祈求上苍愿我和他能够百年好合,百子千孙,白头偕老,永结同心,心心相印,夫唱妇随,琴瑟和鸣…… 拥有最大的烦恼便是害怕失去。 即便是站在我身旁看淡生死坐拥江山的男人,他也会害怕。 心中五味杂陈,我道:“是老王念的那些话太无趣。” 蓝奕发出哭笑不得地轻笑声:“朕的玉兮果然是最特别的。” 我毫不谦虚地点了点头:“本公主也觉得自己是最特别的。” 蓝奕却道:“玉兮,今后自称去掉最后的字。” 去掉最后的字? 本公? 本宫…… 就在我抽嘴角的时候,老王的废话已经练完,此时蓝奕松开我的手,接过老王递来的凤印:“感天地之恩,遇女玉兮,心为之所动,情为之所系。沧海有枯时,此情无穷尽。愿天地垂怜,佑朕之皇后千岁长安,伴朕朝朝暮暮,共赏大姜盛世。” 傻子。 在蓝奕将凤印递到我面前时,我在心中暗骂道。我却不知自己到底是在骂蓝奕,还是在骂我自己…… 册封大典结束后,蓝奕急着处理西北旱灾之事,我便独自抱着凤印回了流玉殿。 在回去的一路上,只怪我听力太好,听到有小宫女和小太监躲在花丛里说,蓝奕封我为后,不过是想掩饰他好男风的事实。他压根不曾想过举办册封大典。如今如此隆重地举办册封大典,那时因为蓝奕想到借此压一压坊间流传得越发汹涌的传言。果不其然,等册封大典一结束,我便不受蓝奕待见,独自打发回流玉殿。 小宫女和小太监讨论得太激动,根本不曾注意到徐徐走来经过花丛旁的我。 弯弯跟着我身后,最开始她并未听清小宫女和小太监的话,走到近处,在听清小宫女和小太监的话后,弯弯被吓得脸色刷地一白。 毕竟传出蓝奕好男风的人是她。 “嘘。”我对弯弯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不再去看她的惊慌,转头继续朝着流玉殿的方向而去,脑袋里回想着蓝奕所说的话。在他去御书房处理旱灾一事前,他紧拥着我说,我虽是他的妻子,他的皇后。他却给不了我盛世婚礼。 在蓝奕看来,这册封大典仅仅只是册封大典。 如今我已是他的皇后,我只能踮起脚摸摸他的头,安慰他道:“我已是你的人。我都不计较,你计较作甚。” 有很多话想对蓝奕说。 抱着凤印回到流玉殿,我脱下足有十斤重的长裙,正准备补眠,却听弯弯通报说,礼部尚书求见。 “礼部尚书?!”我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是步爻廉。 当我换上一身轻便的衣裙出现在正厅时,身着一袭官服的步爻廉正站在正厅中央。听到我的脚步声,盯着自己脚尖的步爻廉蓦地抬起头:“邱…… 皇后。”步爻廉拜见我道。 取掉脸上的那颗大痣,步爻廉越发变得俊朗。再加上这两年半,他在官场上的历练,现在才华与美貌集一身的步爻廉简直就是晋城少女第一想嫁的对象。据我从弯弯那里打听来的小道消息所知,自从北辰姣丢了她最喜爱的面首之后,她便将注意力转移到洁身自好,俊朗博学的步爻廉身上。 只可惜这一年来多来,不管北辰姣如何追求步爻廉,步爻廉都不与回应。据世人猜测,步爻廉之所以不理会北辰姣的示爱,那是因为步爻廉无法接受北辰姣宠幸面首之事。 后来北辰姣听到坊间的传言后,竟一气之下遣散所有面首,收敛自己骄纵蛮横的性子,欲以此讨步爻廉欢心。 北辰姣与蓝奕乃是同母所出,是北辰离和蓝奕最宠爱的皇妹,能得北辰姣厚爱,世人皆以为步爻廉会因此接受北辰姣的爱意。谁知步爻廉却还是不予回应。 “步尚书,好久不见。”我命弯弯退下后,笑道。 实际上方才在大殿上,我便一眼看到了步爻廉。但蓝奕却突然往前站了半步,他的肩膀正好挡住步爻廉所站的位置。 步爻廉看向我唇角的笑,神情一怔。半晌后,他回过神来,慌忙错开目光道:“是微臣唐突。” “邱纤”和步爻廉知根知底,我便没必要在他面前端皇后的架子。更何况方才在大殿上站了许久,本公主……厄不对,本宫现在脚酸。 我转瞬坐在椅子上笑道:“如今此处没有别人。你还是步爻廉,我还是邱纤。有话坐下说,无需与我客套。” 步爻廉又是一怔,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后,便依我所言坐在我下右方的位置。 步爻廉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我便一边磕着瓜子,一边等步爻廉先开口说话。 果不其然,步爻廉见状开,默了默问道:“皇后,这瓜子甜吗?” 第86章 小兰乱流年V章 过去步爻廉问“邱纤”什么东西甜吗?其实是在委婉地问“邱纤”心情可好。 一般来说,只要天上没下刀子,“邱纤”都会点头说,好。 步爻廉如今问瓜子甜吗?本宫可以理解为他是在问我嫁给蓝奕好吗? 若我说不好,步爻廉难道还有势力带着本宫逃离皇宫?更何况,本宫从未觉得如此好过,如此美满过。 咦。之前老王说什么来着。 “徒儿,你现之心境,乃他彼之心境。何不以心换心,方得圆满?” 那时在本宫看来,即便和蓝奕在一起又如何,本宫迟早要离开,等到离开时,会因为曾经的相伴而承受不了失去的重创,更加痛苦。当初蓝奕在冬青镇选择诈死,大概便是本宫那时的心境。所以将心比心,本宫才能勇敢地走进蓝奕身边,成为他的皇后,成就自己的圆满? 看向步爻廉眼中隐约流露出的一丝期望。 我明媚地笑道:“这瓜子,比蜜甜。” 我的话令步爻廉眼中的那丝期望彻底暗下去。步爻廉对“邱纤”的心思,本宫很是清楚。曾经拥有时,他觉得“邱纤”只是一个傻乎乎的胖姑娘,他说什么,“邱纤”便信什么,满心满眼都是他。他看到“邱纤”对他笑,他便觉烦,恨不得“邱纤”彻底从他生命中消失。他的志向是考取功名,为大姜效力。可等到,真的如愿以偿,在朝堂上历经勾心斗角的暗涌后,他最想要的却是“邱纤”那一刻千金难换的真心。 若是“邱纤”还活着,她定会说,这瓜子比黄连更苦。 可此邱纤非彼“邱纤”。 步爻廉终是错过了“邱纤”的那颗真心。 神情黯然的步爻廉拒绝喝茶缓缓。他站起身,却在离开流玉殿之前说:“两年半前,当微臣拿着皇后所赠的盘缠来到晋城时,微臣遇见一位高人。高人说微臣脸上的大黑痣乃是煞星痣,若除痣便能平步青云。微臣闻言欣喜若狂,央求高人为微臣祛痣,但高人却又说,收之桑榆则失之东隅。微臣爹娘去得早,家中清贫,二十余年来微臣遭受镇上人的白眼。微臣那时唯一想的便是出人头地。若能入朝为官,平步青云,微臣不介意失之东隅。” 步爻廉说道此处,发出一声苦涩的轻叹:“这二十余年来,微臣虽无爹娘,却有那么一个人对微臣嘘寒问暖。她若是有吃的,宁愿自己饿肚子,也要偷偷拿来给微臣吃。微臣永远不会忘记,为寻野狼为微臣做笔,微臣 和她迷路被困在深山中。那地方别说野狼就连野果都不曾有。庆幸,她太贪吃出门前还用素油纸包了只鸡腿在怀里。在被困深山这三天里,她不吃不喝,却将那只鸡腿给了微臣。 后来有许多爱慕虚荣的女子想要爬上微臣的床。微臣便问她们,若是三日不吃不喝,会将唯一的鸡腿给微臣吗? 结果微臣将那些女子关在柴房中三天,三天后那些女子眼中却只有鸡腿,没有微臣。微臣也曾问过六公主同样的问题,被微臣灌醉的六公主却说,若是能够和莫庭在一起,她可以三十年不吃不喝。” “……” 这简直是一只鸡腿引发的血案。 我默了默问道:“你所说的高人可是王御景?” 步爻廉却没回答我,他只是说:“这瓜子……甜就好。” 谁知步爻廉前脚一走,蓝奕后脚便急急回了流玉殿。那深邃的眼中俨然弥漫着一股抓奸的意味。 正在喝茶的我看到蓝奕不经意间所流露出的不安,笑出声的我险些被茶水呛到。 我看向在朝堂上正襟危坐,如今却不太淡定的蓝奕咯咯笑道:“想要抓人,明日请早。” “还有明日?”蓝奕挑了挑眉,低沉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我不过是恶趣横生,想要逗逗蓝奕,谁知他隔天竟派步爻廉去西北赈灾,分明是公报私仇,竟还义正言辞地说步爻廉清正廉洁,派他去赈灾,赈灾的银两绝不会被步爻廉中饱私囊。 我……只能甩他一记白眼。 原本封后这日晚上,我有一肚子的话想对蓝奕说,结果吃饱喝足后,我躺在床上便犯困。最后我便被蓝奕圈在怀里沉沉睡去。 翌日晚上,当我想要和蓝奕秉烛夜谈时,蓝奕却从桌案上到榻上再到龙床上,将我秉烛夜弹。 第三天,我琢磨为防止蓝奕化身饿狼,连张口的机会都不给我便将我吞入腹中,我便打算在用晚膳时极开始说。可这日,蓝奕却在御花园中设下宴席,御花园中秋海棠开得极美,但蓝奕染上醉意的目光却落在我的脸上,仿佛我比那秋海棠还美。 蓝奕深邃如墨的眼仿佛总能看穿我的心思,他握住我的手,眼中的深情宛如幽潭,他勾起一抹浅笑道:“我花开后百花杀,朕的玉兮自然比这万千秋海棠更美。” 蓝奕他难道没看到下面喝酒的群臣都在翻白眼。 可此时蓝奕闪烁着星光的眼中却只有我,没 有御花园中的娇艳万千的秋海棠,没有高台下群臣翻起的白眼。 这天晚上蓝奕心情好,喝了许多酒。 说好的千杯不醉呢? 最后却醉得倒在我肩头上,跟蝉鸣似的不断唤我的字。 转头望向半眯着眼的蓝奕,我嘀咕道:“真想堵住你的嘴。” “只能用嘴。”香浓的酒气喷洒在我的脖颈上,此时蓝奕的声音慵懒微哑。 还好他说话的声音小,高台下忙着吃吃喝喝的群臣并没有听到。 见我没动静,蓝奕蓦地抬头,他柔软微凉的唇犹如羽毛划过我的下巴,引得我微颤。 “玉兮。” 蓝奕眼中已染上比夜更浓的情|欲。害怕他下一瞬便用我的嘴堵住他的嘴。我一个激灵,揽住他的腰,受到惊吓的群臣长大的嘴巴可以塞下鸭蛋,在他们整齐的注目之下,我扛起不带丝毫反抗的蓝奕扔下话道:“皇上他喝多。” 我话音一落,便听蓝奕在我耳边闷笑道:“玉兮,这般扛着朕好似英姿飒爽。” 我抽了抽嘴角,在走过转角时,往蓝奕手感极好的臀上一拍:“我只觉自己是屠夫,肩上扛的是头猪。” “……” 蓝奕默了默,挑眉道:“玉兮,想要怎样吃朕这头猪?” 看来蓝奕他是真的喝醉了?不然怎会承认自己是头猪。我忍不住腾出一只手来扶额。 可被我扛在肩上的蓝奕却又道:“玉兮是想清蒸还是想红烧?清蒸的话,便回流玉殿,我命国师为朕打造了一张寒玉床,晚宴时已送去流玉殿。想来清蒸的效果定是极好。若是玉兮想要红烧的话,我们便去祈玉池,今夜月色撩人,也算是为红烧加料。” “……” “玉兮,这还没开始烧。你脸红什么?”月华如练,蓝奕鲜红欲滴的薄唇微勾。 还不是因为他的话说得太露骨! 不回答蓝奕的话。因为不管本宫如何回答,都会被蓝奕笑话。 我扛着蓝奕,御起轻功,半盏茶后,径直将蓝奕扔入祈玉池中。 “红烧加料?本宫只爱看醉猪溺水。”我拍了拍手,仰头轻哼。 水花四溅,蓝奕如铁球般沉入温泉中。我本以为蓝奕是在装醉,见他良久不曾自水中浮起来,我唇边微扬的弧度一僵。 “皇上!” 我惊 恐慌乱地跳入水中,然而就在这一刻,平静的水面突然又再度溅起水花,蓝奕就像是一条跃出水面的游龙将朝他扑去的我紧抱着怀里。 香浓的酒气袭来,脑袋紧贴在蓝奕坚实的胸前,听到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声。我提在喉咙口的那口气这才又落回丹田。 耳边响起蓝奕如瑶琴般撩拨人心弦的闷笑声:“既然玉兮怕看醉猪溺水,那还是吃红烧猪肉更安心。” “……” 清风袭人,满池旖旎。 于是这天我要对蓝奕说的话,还是没能说出口。 后来我发现,我每次找机会打算告诉蓝奕我心里的那些话时,蓝奕总能想到办法打断我的思路,堵住我的嘴。 蓝奕他为何会知道我并非“邱纤”,最开始我以为是老王告诉蓝奕的。后来某次,被蓝奕搓扁揉圆,我气若游丝地躺在寒玉床上,蓝奕紧抱着我,轻柔地用他微凉的指腹摩挲着被我自己咬出血来的双唇。他长眉微蹙,沉声道:“若是受不住,你可以咬朕。朕不允你伤了自己。若不是你昨晚做梦嚷着说想与朕试试这龙啸凤吟第十八式,朕哪里舍得让你这般逞强。” “……” 羞都羞死了,他竟还说! 等等……我昨晚是梦到到自己缠着蓝奕要试试这龙啸凤吟第十八式没错。不想我竟在做梦的时将这番话说了出来! 由此推测,当初蓝奕假扮成花匠在将军府为我打扇的时候,指不定是我在睡梦中一不留神,一股脑将什么都说了出来…… 第87章 小兰乱流年V章 秋去冬来,万物凋零,唯傲梅独香。 这半年来,蓝奕除了上朝处理要事之外,其他的时间,他总是陪伴在我身边。 鸟鸣悦耳,当我醒来时,窗外的天色早已大亮。入冬后,我的身体便越来越差,竟连大白都扛不动。 看到大把掉落在香枕上的银丝,我无奈轻叹。 尽数捡起香枕上的银丝,我披上蓝奕放在床边的冬袄走到梳妆奁前,从抽屉里小心翼翼拿出一股黑发。 这股黑发是我这半年来从蓝奕梳发的象牙梳上所一根根攒下来的。 自从入冬后,蓝奕便不允我打开窗户,害怕寒气进来我因此而染上风寒。不过为看雪景,趁蓝奕上朝时我便偷偷打开窗户,欣赏皇宫中银装素裹的美景。 但这日我却是坐在梳妆奁前,笨拙地用我的白发蓝奕的黑发编织同心结。如雪的白融合墨色的黑,好似白昼与黑夜分明永不会相逢的两者却交融在一起,不再有绝对的白,绝对的黑,唯有一幕深情。 同心结被我编的歪歪扭扭,我有些恼,想重新编,却听到一阵熟悉的脚步声自屋外响起。 为不让蓝奕发现,我慌忙将同心结塞进梳妆奁中,转身朝着出现在门口的蓝奕屁颠屁颠地跑去。 出乎意料的是,蓝奕竟拒绝我主动投怀送抱。 我诧然看向蓝奕取下沾有白雪的披风,然后接过弯弯递到他跟前的手炉。 看来这外面是真的冷啊。我正准备绕开蓝奕,为他倒杯热茶。谁知蓝奕却捧住我的脸道:“这样便不会冻到朕的玉兮。” 这一刻我好似听见……心尖白雪融化的声音。 真心不想离开他。 我抽了抽酸涩的鼻子,将自己的双手放在蓝奕手上,因为舍不得,我笑得有些不自然。 我道:“傻子。” 蓝奕的脸离我极近,他缓缓点头:“朕此生只为皇后一个人傻。” 酸涩的心淌过一股暖流,我噗呲一声笑出声来:“本宫陪皇上一起傻!” 为能让我活得更久些,每日蓝奕都要监督我喝野郎中用稀世药材熬的大补汤。那药的味道极是酸爽。我曾小心翼翼地对蓝奕说,这大补汤对我而言没用。三年期限一到,我就该走。结果蓝奕竟为这番话连续三天不曾睡好。 看到他眼底的青影,就算这大补药再难喝,我也毫不犹豫地一口牛饮入腹。 只为蓝奕开心就好。 喝完蓝奕端给我的大补汤,我特地用清水涮了口。 “皇上。”我软绵绵地挂在蓝奕身上,朝他眨巴着眼送去妩媚的秋波,小手在他坚实的胸膛前摸来摸去。 “玉兮。” 耳边响起蓝奕宛如天籁般隐忍微哑微颤的声音。这是我最喜欢听的声音,我吻上蓝奕最敏感的咽喉,舌尖轻转便听到蓝奕低沉如钟鸣的喘声。蓝奕已经大半个月不曾碰过我,虽然我的头发越发稀疏,皮肤也越来越糙,但我好歹也是他最爱的人。 蓝奕他是正常的男人又怎忍得住心上人的蛊惑。 在我拿出吃奶力气的挑逗下,蓝奕终以有所反应,眸色变得幽深。 被蓝奕抱放在寒玉床上,他的吻便如雨落,口中的呼吸被蓝奕夺走,身上的衣裳不知何时已被蓝奕剥去,肌肤泛起红晕。我与蓝奕坦诚相见,然而在这关键的时刻,我竟突然开始激烈的咳嗽…… 蓝奕眼中的浓情转瞬变成惊慌。 “玉兮。” 被他剥去的衣裳又迅速包裹在我身上。 “我……咳咳……我没事。”我咳得满脸通红想要继续,但此时蓝奕脸上却只剩惊慌。那种惊慌好似他快要失去所有。 好想哭,我却不能哭。 我若是哭,我害怕堂堂大姜皇帝会跟着我一起哭,抑或他躲着我偷偷哭。 我紧咬着唇逼迫自己不许再咳。但越是如此,我便咳得越发厉害。 手足无措地蓝奕轻拍着我的背,试图减轻我咳嗽的状况,他的手落在我后背上,我明显感觉到他指尖的颤抖。 “皇上,咳咳……我没……事,我不过是被口水呛到……” “不许说话。”蓝奕长眉紧蹙,继续为我拍背。 等到我不再咳,害怕闷到我,他虚抱着我。蓝奕没有如平日那般唤我的字,他仅是沉默地用尽力气虚抱着我。 越发寂静无声,我便越是清晰的感受到蓝奕此时竭力压抑在心中的情绪。 我缓缓伸出手像蓝奕时常摸我头那般,我轻柔摸着他的头。为转移他的注意力,我道:“阿奕,我有一件事骗了你。” 果不其然,我成功转移了蓝奕的注意力。 见他抬眸凝望着我,我犹豫道:“那个……我不曾被蓝裴他……”强占过。 我后 面的话尚未出口便被蓝奕所打断:“我知道。” 他知道?! 这回换我不知道…… 我原本是想转移蓝奕的注意力,谁知蓝奕的眉头却皱得更深。 深陷回忆的蓝奕沉声道:“在你失踪后,姜由曾将大哥抓回溟教。在姜由的逼问下,大哥说出所有实情。” 那时我为伤他故意对他说出那样的话,不想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在骗他。所以他当初写在脸上伤痛,是因为知晓我在骗他? “阿奕,对不起。”我的话尚未出口,蓝奕转瞬将他的额头抵在我的额头上,声音低低地说:“玉兮,对不起。” “……” 我愣了愣,一口咬在蓝奕的唇上,声音有些发颤:“这样的话今后不许再说。”我故意俏皮地冲被我一口咬呆的蓝奕眨巴着眼笑道:“今后你只能说,玉兮,朕心悦于你。” 蓝奕点了点头,倾尽他所有的温柔在我耳边柔声说道:“玉兮,朕心悦于你。” 我傻笑道:“这还差不多!” 时光宛如洪流,眨眼即过。 三年前的初春,我被坈昳用法术送来这里。他给我三年的时间用来完成历练的十二个任务。若是我能顺利完成这十二个任务,便能获仙骨,成为长生不老的神仙。 我害怕老,可现在看到铜镜中白发苍苍的自己,如今的我却只愿留在蓝奕身边,那怕这样又老又丑也没关系。 我缓缓伸出手,摊开掌心,用另一只手掰回三根手指。 还有两天,我便不再属于这里。 趁蓝奕像往常那般上早朝时,我偷偷写了纸条,让野郎中替我送出宫去。在我为蓝奕取会千秋果之后,野郎中便视我为拯救大姜的恩人。他曾跪在我面前说,只要不危害蓝奕,危害大姜,我若有事吩咐于他,他定为我肝脑涂地。 所以这封滴有蜡油盖有我凤印的信,由野郎中替我送去给昶青再适合不过。 这日蓝奕下朝后,我便缠着他说据老王夜观天象,明日夜里会有流星雨。我想去晋城郊外看看苏岄,看看流星雨。 蓝奕闻言神情犹如往昔,他摸着我的发顶浅笑道:“好。” 但我却从野郎中口中得知蓝奕近日根本没上朝,而是在暗中教伏苏如何模仿他的一举一动,如何处理政事。 心知我时日不多,野郎中一脸老泪横流,央求我让蓝 奕不要为我而轻生。 在将写给昶青的信交给野郎中时,我道只要他能顺利将这封信送到昶青手中,我便有办法让蓝奕不为我殉情身亡。 夜里,蓝奕将我抱到祈玉池中,已经三个月不曾修炼《龙啸凤吟三十六式》的我有些小激动。可蓝奕却在温泉中目不斜视地为我擦身,然后又要求我为他擦身。 这是洗干净好上路的节奏? 我抽了抽嘴,在为蓝奕认真擦身的时候,蓝奕突然道:“玉兮,阿奕想听你唱歌。” “……” 我的歌声恐怕也只有蓝奕听得进去。 此刻我正站在蓝奕身后为他擦背,我默了默便开口唱道:“修仙之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谁知一遇奕郎,初心改,青丝换,只求相守至白首。” 洗完澡,听完曲,蓝奕便抱着我回到流玉殿。 烛火被蓝奕扬手熄灭后,因为关着窗户,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内,躺在蓝奕身旁的我看不见他的脸,但我的手却他紧握住。 我知这个时候,他肯定无法入睡。 “阿奕。”寂静的房间内,响起我的轻唤声,蓝奕握住我的手不由一僵。 没听到躺在我身旁的他应声,我继续平静地说道:“过去我是九州女儿国大公主邱纤。女儿国中只有女人没有男人。后来我来到这里,遇见你。你便成为了我唯一的男人,而我也不再是九州女儿国大公主,而是姜国皇后。阿奕,我不会死,我不过是回到属于我的地方,仅此而已……” 第88章 小兰乱流年V章 良久,蓝奕应了一声,却什么也没说,仅是攥住我的手。 可听力极好的我还是听到水滴落在锦缎上的声音。 夜深人静,我紧咬着牙,让自己与蓝奕一样,默然落泪。 翌日清晨,蓝奕没有上早朝。 我蓦地睁开发涨的眼,便看到一双溢满深情与不舍的眼。 “阿奕,我口渴。” 在蓝奕起身为我倒水时,我慌忙垂头抹了一把忍不住流下的泪。今日蓝奕倒水的动作极慢,等到我收拾好自己抬起头时,却发现瓷杯中那滚烫的茶水早已溢出,烫红他的手背他竟不曾察觉。 此刻我恨不得跳下床从蓝奕身后紧紧抱住他,一遍遍唤他的名字。 可我那样做的话只会让蓝奕更舍不得我。 我努力让自己笑道:“皇上,你到底是想喂我喝水,还是想喂地面的汉白玉喝水?” 听到我的话,蓝奕倒茶水的手一顿。半晌后,他才转过头来扬起一抹弧度怪怪的浅笑,将那杯中的茶水饮入自己口中。 “你……” 我瞪大闪过一丝诧然的双眸,下一瞬蓝奕的眼眉便近在咫尺,熟悉的触感紧贴在我唇上,清香温热的茶水便在他舌尖的洗礼下渡入我口中。 蓝奕捧着我染上红晕的脸吻得异常温柔,我只觉他灵活的舌尖并非在撩拨我的唇齿,而是在搅动我的心脏。 一吻之后,我气喘吁吁地挂在他怀里:“皇上,我们是不是该出发了?” 去看看苏岄,最后再看看流星。 蓝奕浑身一僵,将头埋在我脖颈里。良久后,他低声道:“玉兮,再让朕抱一会。” 我闻言噙着泪花,哭笑不得地说:“马车上你也可以抱啊。” 可此时蓝奕就像是听不进话的小孩,固执而又倔强地抱着我。 一个时辰后,我撩着蓝奕柔顺如丝的长发,踮起脚拍了拍他的头:“阿奕,再这样抱下去,天都快黑了。” 然而蓝奕仍旧固执地抱着我。 虽我已不能成仙,但坈昳交给我的第十一个任务,我必须完成。我不能让昶青继续抱着仇恨活下去,更不能让他在我离开后,有刺杀蓝奕的机会。 唉。 如今北辰离已不在,这口锅只得蓝奕来背。 为能用我愚蠢的方法化解北辰离所造下的孽,从而圆 满地离开这里,我抿了抿唇道:“阿奕,我腿麻。” 果然这招对蓝奕有用,蓝奕立即松开像铁箍一样钳住我的双手。 这回可以走了吧。 结果蓝奕却又打横抱起我,放在寒玉床上像是对待稀世珍宝般为我揉腿。 半个时辰后,我伸出手捏了捏蓝奕僵硬的脸:“阿奕,再这样揉下去,天都快黑了。” 害怕蓝奕继续假装没听见,我可怜巴巴地眨着眼说:“阿奕,苏岄她一直在等我。” “恩。”害怕泄露心中的情绪,蓝奕淡淡应了一声,这才抱着我出了流玉殿,上马车。 坐在汗血宝马车上,我从车窗内探出脑袋望向离我渐行渐远的流玉殿,不敢去看蓝奕的眼。 从姜国皇宫到晋城郊外有两个时辰的路程,出宫的时候还是骄阳高照,眨眼间却已金乌西沉。 一路上我的目光虽停留在流玉殿的匾额上,陌上野花叶草上,但我却能够清晰感受到蓝奕落在我身上深情似火的目光。 越是快走到尽头,我越是不敢去直视那双承载千言万语的眼。 在汗血宝马车停下来那一刻,我就像逃一样跳下马车,窜进苏岄的房间。此刻我虽将蓝奕丢在门外,但我并不担心昶青会对蓝奕动手。昶青定已按照我报给他的地点,早早跑去埋伏。 野郎中在送信来给昶青时,曾替我转告苏岄,我会在今日前来见她。 在我跳下汗血宝马车的那一刻,站在窗户旁四处张望的苏岄便已看到我。 “姐……姐姐!” 我刚窜进屋,便被扑进我怀里的苏岄抱个满怀。因为我傲然的双胸,苏岄哪一回不是在我怀里闷得小脸发红。然而这次她却被我的胸闷得小脸发白。 “阿岄。你可是病了?” 我伸手去探苏岄的额头。 体温正常,应该没染上风寒。 苏岄摇头如捣蒜:“姐姐,阿岄没……没病。” “没病就好。”我长松一口气捏了捏苏岄吹弹可破的小脸,“这段时日,阿岄可有想姐姐?” 苏岄点头如捣蒜,眨巴着乌黑的大眼睛:“姐姐,可……可有想阿岄。” “自然是有。”我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块我亲手雕的平安玉牌戴在苏岄脖颈上,笑道:“阿岄,这玉牌虽雕琢得丑了些,但好歹也是姐姐亲手雕的。你若是嫌姐姐雕得 丑,你便戴在衣裳里。好歹这玉牌质地好,可是我磨了蓝奕许久才求来的。那时他还阴阳怪气地说,这独一份我却没给他。我直接甩了他一记白眼,姐妹情他懂个屁!” 苏岄低头捧起已挂在她脖颈间的玉牌,又连连摇头如捣蒜:“阿岄,不……不觉得丑。” 苏岄不知道我真正的身份,更不知道我会在今天离开。 藏尽所有离别的悲伤,我唇边的笑更甚:“阿岄,不嫌弃就好。” 和过去一样,我将自己的近况告之苏岄。 “阿岄,元宵那日,蓝奕那货竟亲手为我做了一碗七彩汤圆。不过他说按照姜国的习俗,元宵的时候,七彩汤圆只能吃一颗,若是能够吃到包在里面的珍珠,则表示来年会心想事成,美梦成真。蓝奕喜欢白色,我当时便选了一颗白色的汤圆。结果我这一口咬下去……你猜是什么情况?” 苏岄总是静静聆听着我滔滔不绝的唠叨,然后在我发问是认真回答我的问题。 苏岄低头看着胸前的平安玉牌,沉吟半晌道:“姐姐不……不仅吃到汤圆中的珍珠,而……而且发现每颗七……七彩汤圆里都有珍珠。” 我想卖的关子,竟被苏岄一语道破。 “阿岄,你说得好似亲眼看到我将那其余六颗珍珠用瓷勺戳开一样。” 苏岄乌黑的眼中闪过一抹惊慌,她垂眸道:“阿岄不……不过是猜的。” “那只能怪我们家阿岄太冰雪聪明。” 我跟苏岄闲聊许久,自始至终我都不曾告诉她,我藏在心中的秘密。 热茶已转凉,估摸着时间差不多,我放下手中的茶杯透过窗外看向那一抹立于天地修长的背影。 我道:“我和蓝奕约好去寒潭边看流星雨。我先走咯,下次再来看你。” 苏岄抱着茶杯的手一僵,她用力点头道:“好。” 我走出竹屋,看向正站在窗边望着我的苏岄挥了挥手道:“阿岄,好好照顾自己。” 我转身揉了揉眼,傻傻地说:“风沙好大。” “玉兮,在此等我。” 不想蓝奕竟把我的烂借口当真,闪身至汗血宝马车前取来披风。 傻阿奕。 我在心中无声叹息道。 夜幕降临,清澈的寒潭倒影出万千繁星,看不见底。 每至夜晚除了繁星外,这寒 潭水面还会飞来无数萤火虫。 如镜的湖面上不知是萤火雨还是流星雨,我扯出一抹笑喊道:“阿奕,快看!好美!” 如果不是这半年来我的身体越变越差,如果不是今日要完成坈昳交代给我的第十一个任务。我定要与蓝奕在这流星雨下寒潭中实践那《龙啸凤吟第三十六式》的最后一式。 阿奕,快看!好美! 是我给昶青的信号。我在信上告诉昶青,听到这句话后隔半炷香,他便能轻轻松松杀掉蓝奕。 为什么我会怎么说呢。 我从怀里拿出我编了九十九次,最后终于看起来像样的同心结,塞到蓝奕怀里,然后什么话都没说,便一直吻他吻他,只想拥吻着他直到天荒地老。 平日若是我主动吻蓝奕,蓝奕定会如狂风骤雨般回应。但现在被我一阵狂吻的他,却像是木有一样,闭着双眼,任由我在他颤抖的双唇上胡作非为。 我的手掌在蓝奕的胸前,本想用他的心跳声估算半炷香的时间,结果蓝奕的心跳太乱,我只得凭感觉。 还好我此刻情绪不曾失控,在昶青破水而出手执匕首朝蓝奕刺来的那一刻,我以雷霆之速点了蓝奕的穴道,就像老鹰护小鸡一样为他挡住那泛着寒光的匕首。 “玉兮!” “师姐!” 两道嘶吼声打破夜色的静谧,不断有殷红的鲜血自我唇边溢出,这是我生平第一次感受到生命的流逝。 是了。这便是我完成第十一个任务的办法。二年前,北辰离在染上恶疾后,无意中知晓自己原来在这世上还有一个孪生弟弟。这二十五年来他在皇宫中独享身为太子的荣华,而蓝奕却饱受着剧毒折磨为掩盖身份沦落到成为遭人白眼的私生子。 因接受不了事实,北辰离为此在这寒潭附近的行宫中喝得烂醉,纵马狂奔于山林间时,将昶青在林中采竹笋的娘亲踏于马下。 昶青的娘亲因此惨死,可喝得人畜不分的北辰离直到死的那一天,都不曾知晓自己杀过人。 若北辰离不死,昶青心中的怨难消。可北辰离早已化作一捧黄土,为能使昶青放下仇恨,我只能用这种九曲十八弯的办法。 如今蓝奕替代北辰离活着,北辰离的锅便由蓝奕来背。可我舍不得让他背负被人的恨。 所以……这锅最后便由本宫来背。反正本宫背不过锅,都不能再看到姜国升起的骄阳。 “师姐,你为什么!” 对于突如其来的变故,昶青措手不及。 心口的剧痛让我的脸扭作一团,我痛苦地央求昶青道:“昶青,你对北辰离的恨就算在我身上好不好……” 我的脑袋正好靠在蓝奕的胸膛前,感觉到他极快的心跳,害怕蓝奕强行冲开穴道伤神,我用最后的力气解开他的穴道,仰头凑到他变得冰冷的耳边低道:“阿奕,等我。我定会回来找你……” “玉兮!” “朕不允你走!” 在我闭上双眼失去意识之前,我听到蓝奕他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阿奕,莫哭。 你乃堂堂大姜帝皇不能在昶青面前哭啊。 其实我还有好多话想要告诉他,可是已经来不及…… 第89章 小兰乱流年V章 身体好似一根漂浮在空中的鸿毛。 “大公主。” 当我睁开眼时,我竟发现自己站在南天门门口! 还以为是自己眼花,我用力揉了揉眼,“南天门”三个大金字快要闪瞎我的眼,那站在南天门口的小哥英姿飒爽,气宇轩昂,甚至还在对我笑…… “大公主,你没看错。” 是坈昳的声音! 我蓦地转头看向站在我身后长得比女人更美更妖孽的坈昳。 我满眼诧然:“为何我会出现在这里?”我并未完成坈昳交代给我的十二个任务,照理说我这时应该回到女儿国。 坈昳却撩了撩头发道:“大公主,距离三年之期,还剩两个时辰。你已完成十一个任务,只要在剩下的两个时辰内,完成最后一个任务,你便能获仙骨,夸过南天门,成为能够红颜永驻的神仙。” “这……也行?!”我眼中的诧然更甚。 坈昳笑得倾国倾城地点头:“自然行。” 抱着一丝好奇,我问道:“所以最后一个任务是?” “忘记蓝奕。”坈昳斩钉截铁地说。 我神情一怔。 原来最后一个任务竟是这个啊…… 我捂着心口的位置微微摇头:“坈昳,送我回去吧。” “回去?”坈昳脸上的表情极是夸张:“大公主,只要你跨出这一步。你便能得到自己多年来梦寐以求的仙籍。” 我低头习惯性地去看戴在手腕处的玉镯,却发现自己已变回原来的模样,手腕处不再有蓝奕赠我的定情之物,想来胸口处亦是不会那向心生长的墨竹。 我摇头道:“本宫做不到。” 坈昳默了默:“大公主,你可要想清楚。这决定关乎于你的生生世世!” “即便是想破脑袋,我也忘不掉他。”我蹙眉道,“坈昳,你不用再问。这条修仙路,我不会再走。” 坈昳欲言又止:“大公主你……确定?” 还以为坈昳会因此感到惋惜,不想他竟拍手笑道:“太好了!本仙终于不用挤破脑袋去为你抢仙籍!” “……” “回!” 坈昳扬手一挥,一阵天旋地,我仿佛听到母皇的声音。 “母皇……” 我蓦地睁开眼,声音说不出的 沙哑。 “皇儿,你总算醒了!你若再不醒,母皇便要下旨将皇储之位传给旳儿。”母皇眼中布满血丝,紧攥着我的手,见我醒来她重重吐出一口浊气。 可我接下来的话又让她重重将那口浊气吸了回去。 我紧握住母皇攥住我的手:“母皇,我自幼便无坐拥天下之志。比起我,二皇妹会是更好的皇储人选。母皇切莫因为我是你和父后所生,你便将一切好的都给我。” “皇儿你……”母皇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我。 为何我任性妄为,砸玉玺,撕奏折,母妃都舍不得罚我。那是因为我是母皇和她最心爱的男人所生,并非子母河的产物。所以母皇爱我胜过一切,包括她的女儿国。正因如此,她只想将她觉得好的一切都给我,而对其他女儿的感情淡薄如水。 这是我一直不曾对母皇说破的秘密。 母皇的寝殿,任何人进出都必须通报,除了我。 我记得那是我六岁的一傍晚,我听说安月国进贡来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狼崽,也就是二哈。我想问母皇讨来做自己的宠物。当我迈着小短腿去到母皇寝殿时,竟发现母皇抱着酒壶醉倒在美人榻上。自打我懂事以来,我不曾见母皇喝醉过。 “母皇,你醒醒!”我用力推了推母皇。见她没有醒来的迹象,我便爬到她的身上开始捏她的脸。 母皇“嘶”的一声。很好,醒了。 我正欲开口,母皇却捧着我的脸,唤我“墨谦”。 我蹙眉奶声奶气地问:“墨谦是谁?” 母皇平日犀利明亮的眼那时已变得迷蒙甚至眼中还闪身的泪花。母皇却并未回答我的话,她自顾自地说:“墨谦,你可是……嗝……从奈何桥边飘过来看我的。我一直很想你,我们的纤儿……上个月竟用女儿国的传国玉玺去砸……蚊子,你说她皮不皮?墨谦,为何你的脸小了许多,可是因为……变成鬼之后,不但身体……会变轻连脸也会……变小?” “……” 那日母皇捧着我的脸乱七八糟地说了很多。大意便是,母皇还是公主的时候,曾经被先皇派去周游列国,然后遇见父后还有了我。可父后却因为保护身份暴露的母皇被害身亡。等母皇被护送回女儿国后,她竟发现自己怀有身孕,而她腹中的孩儿便是我。在女儿国想要怀孕不过是喝口水的事。母皇有孕,百姓并不会觉得稀奇。更何况以母皇的机智想要隐瞒我的身世并非难事。 那时我终于明白,为何母皇视我为掌中宝,而其他皇妹却更路边的野草野花一样入不得她的眼。 事关重大,这秘密我从不曾告诉过任何人。 直到今日我终于能够明白母皇偏爱我的心情。我是父后在这世间唯一留给她爱的证明,她又怎控制得住不偏爱于我。 对上母皇震惊至极的目光,我哽咽道:“母皇,我遇见了自己爱的人。我想去找他。我想若是当年父后还在,这女儿国的江山也抵不过他一缕青丝,对不对?” 听我提及父后,母皇瞪大双眼,冷不丁地两行清泪至她脸颊滑落。 我知道她现在虽看着我,却是在透过我在看父后。 这日我告诉了母皇,从我六岁起,我便知晓她藏在心中的秘密。我也告诉了她,在我昏迷这短短三天时间里所发生的事情。 晓是信息量太大,母皇听完后沉默许久才回过神来。她皱了皱眉:“皇儿你是说……那蓝奕是姜国的皇帝?” 我垂眸点了点头。母皇却突然一脸激动地站起身道:“母皇先去藏书阁一躺。” “母皇?”看向母皇慌慌张张离开的背影,我不由唤道,然而母皇并未理会我。 母皇像阵风匆忙离开,却又拿着一卷羊皮纸匆忙回来。 母皇气喘吁吁地坐在床边展开羊皮纸,指着上面一块像只鸡一样的地图道:“皇儿,这可是你所说的姜国?” “没错!这是姜国的模样没错!”我紧攥住母皇摊在我床上的羊皮纸一脚,双手乃至浑身都忍不住颤抖。 我惊诧地发现羊皮纸上画着两块大陆,一块名为九州,一块名为华夏。而姜国便在那块华夏大陆上。这么说来,我和蓝奕其实是在同一个世界上?! “可母皇既然华夏大陆也在这世上,为何我从未听说过?” 母皇指着隔开九州和华夏大陆中间的位置告诉我道:“这张地图是母皇年轻时周游列国无意中从一说书先生那里得来的。那说书先生说因为九州和华夏之间隔着一片足有三个九州大陆般宽广的海域,而在这片海域中间还有一处死亡地带,几乎无人能够从那片死亡地带通过。于是久而久之华夏大陆便成了一个传说,再到后来连传说都已被人所遗忘……” 这天看着紧抱着羊皮纸,待母皇离开之后,立即从我放榴莲壳的木柜中翻出许愿宝盒。 “坈昳,赶紧得,给本宫出来! ” 我用力敲了敲铁盒,一股青烟从铁盒窜出化作坈昳的模样。好似早已料到我要问的,不待我开口,坈昳便道:“诚然如你母皇所说,华夏确实存在于这世上。” 我昏睡三日,可在姜国却是三年。害怕即便华夏大陆存在于这世上,我和蓝奕也不是同一时代的人,我紧攥着手忐忑地问道:“那他……可还活着?” 一颗心提到喉咙口,在我紧张地想要从坈昳口中得到答案时,这货竟翘着腿坐在椅子上开始悠哉悠哉地嗑瓜子! “坈昳你想死?”我从牙缝挤出声音,怒举坈昳的真身许愿宝盒。 “咳咳……” 坈昳浑身一抖,吓得他被瓜子呛红脸。 “大公主手下留情。”坈昳默了默,蹙眉道:“过去的蓝奕算是死了,但现在他又算活着。” “什么叫过去的他算是死了,现在却又算活着?你给我说清楚!”我高举着许愿宝盒,忐忑的心中生出一丝灼热的希望。 蓝奕他……还没死。 第90章 小兰乱流年V章 “大公主,此事说来话长。你这样举着许愿宝盒手会酸。不如放下,且听我慢慢道来。”坈昳神情惊慌地说。 我自己的身体不比得“邱纤”,更何况在这昏睡的三天里我粒米未沾,如今手脚发软,举着许愿宝盒确实是有些累。 我蹲下身将许愿宝盒放在我双脚前:“你若不从实招来,这许愿宝盒我便踩烂它!” 坈昳抽了抽嘴角告诉我说:“大公主,其实蓝奕早在一年半以前就已经病故。” “你说什么!” 心蓦地被人狠狠揪住。坈昳的一句但是,又让心沉到谷底的我转瞬再次看到一丝希望。 差点被坈昳吓死,我捂着混乱跳动的心脏,一脚虚踩在许愿宝盒上:“你说话给本宫一口气说话!” 看向被我踏在脚下的许愿宝盒。坈昳便真只用了一口气解释清楚蓝奕如今到底是生还是死的状况。 听完坈昳如击鼓般的一番话,我不由默了默,在脑中整理坈昳所说的话。 诚然如坈昳之前所说,蓝奕的确是在一年半前便已经病故。但坈昳却将我的魂魄送回到三年前。也就是说本该因为找不到千秋果而毒发身亡的蓝奕却因为我的出现而改变了他的命运,使他活了下来。 坈昳之所以说我会昏睡三天,实际上这不过是我最后在南天门所待的三刻钟。 所以此刻距离“邱纤”死,不过三天。 “本宫要去华夏找蓝奕!”听完坈昳解释,我并未多想为何坈昳要送我回到三年前,让我改变蓝奕的命。此时我唯一仅有的念头便是去华夏找蓝奕! 可我刚一吼出声,便因为体力不支,两眼一闭饿晕过去…… “阿奕……” “阿奕,你一定要等我!” 从梦中醒来,我蓦地睁开眼,只见母皇正端着一碗热腾腾的人参鸡肉粥坐在床边。 “皇儿,你要去找蓝奕也得吃饱喝足再去。现在你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如何乘风破浪穿越死亡地带?皇儿你若是不能做好万全准备,母皇是绝不允你去送死。” 得知蓝奕和我活在同一片天空下,看的是同一轮明月,我恨不得长出一双翅膀飞过沧海,飞过死亡地带,飞到蓝奕怀里。 吃完母皇送到我嘴边的人参鸡肉粥,我便抱着绘有地图的羊皮纸开始琢磨穿越死亡地带的办法。 我只能说自己是母皇亲生的 ,不是子母河水送的。 见我开始研究地图,母皇便命人去藏书阁取来有关造船术,航海技巧,风暴预测,星象观测等方面的典籍,坐在我身旁开始翻阅。 不知从何时起母皇以玉冕告高束而起的青丝中已生出缕缕华发。 见母皇认真地翻阅典籍,我唤道:“母皇。” 母皇闻言抬眸,对上她眼中的诧然,我迟疑道:“母皇,为何信我?” 我昏睡三日,醒来后便告诉母皇我遇到神仙,神仙让我的魂魄去被的地方过了三年。“难道母皇不曾怀疑过是我疯了吗?” 母皇闻言一怔,她噗呲一声笑出声来:“皇儿,你过去嚷着要修道成仙,如今却又只羡鸳鸯不羡仙。你打娘胎出来就没正常过。母皇不曾怀疑过你疯,是你一直都疯。” “……” 我紧攥地图的手被母皇紧握住。她一声轻叹,原本写满威仪的眼中却流露出难以言喻的苦涩和无奈:“皇儿,你爹爹他不在后,你便是母皇在这世上唯一的珍宝。娘亲恨不得用这皇权用这半壁江山将你绑在母皇身边。 可偏偏,在别人眼中难以企及的皇位,到你这里却被视如敝屣。在你昏睡的这三天里,母皇寝食难安,曾不断反省自己放纵你任性而为到底是对是错。可当你醒来后,你用你父后临死的那一刻深情而悲恸的眼神看着我,母皇只觉你要做什么母皇都依你。只愿你眼中无伤无痛。” “母皇!”我抽了抽酸涩的鼻子,一把紧抱住坐在我身旁的母皇。我虽从不曾见过父后,不知父后到底是怎样的人,但从母皇对我毫无底线的好,我知父后定是一个值得母皇用尽一生去爱的男人。 母皇轻拍着我颤抖的后背,声音暗哑:“皇儿,正因为母皇失去过。所以母皇不愿你承受这种犹如被抛弃在黑暗中永远走不到尽头的噩梦……” 为做好足够充分的准备,母皇几乎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造船与收集有关死亡地带的消息上。虽然船只如期完工,但有关死亡地带的消息几乎为零。 在我离开蓝奕的第三十三天,风和日丽,适宜扬帆出海。 我穿着一袭红艳似火的劲装,乌黑的长发用玉冠高高束起。登船之前,我站在岸边从怀中摸出乾坤镜。这乾坤镜是坈昳送我这大媒人的谢礼。二皇妹从小最听我的话,这是我第一次求她,她沉吟良久后,终是答应娶坈昳为夫。 坈昳说这乾坤镜能看见过去未来,但我未 修成仙骨只是普通的凡人。所以我只能看到过去,不能看到未来。相亲上千次的坈昳终于能够成亲,他欣喜地将乾坤镜塞入我怀里。我却不忍心告诉他,我这个二皇妹,生平最讨厌的便是男人,恨不得让这世间所有的男人化为灰烬。不过坈昳并非普通的男人,应该不会轻易死在二皇妹手中…… 看向乾坤镜中的自己,我暗道,这张脸蓝奕他会认得吗? “皇儿。” 视我如命的母皇自然会前来送我,我闻言蓦地抬眸寻声望去,因为震惊,长大的双唇足足能够塞下一直鸭蛋。 “母皇你这是……作甚?” 只见我的母皇竟取下打从我懂事以来她便戴在头上的玉冕,夹杂银丝的黑发盘成堕马髻。明黄的龙袍已被她换成一袭水蓝色长裙。多年来母皇驻颜有方,若不是那几缕白发泄露她的年龄,如今站在我跟前母皇敛去浑身所散发出的威仪,比起娘亲,她此刻更像是我姐姐…… 见我看呆,母皇捂嘴笑道:“皇儿,这身打扮是你父后最喜欢的。他当初看到我穿这身衣裙的反应就跟你现在一模一样。走!我们出发。” 这样笑得好似小女儿家的母皇我从未见过。被她牵着上到甲板,我这才反应过来。 “我们?出发?!” 我僵硬地转头朝母皇看去,只见她就像是在说今天天气很好一样说:“朕已将皇位传给老二。如今母皇可随你一起去那华夏大陆看看!” 我闻言双腿一软,险些给跪了。 母皇虽说是想去那华夏大陆看看,但我又岂会不知她其实是放心不下我,害怕我遇到危险,故陪同我前行。 茫茫大海,除了虾就是鱼,偶尔天上飞过数只海鸟,十天半个月都看不见一座荒岛。不过好在我有坈昳送我的乾坤镜,我可以看到在这一刻之前所发生在蓝奕身上的事,甚至追溯到他打从娘胎里出来,呱呱坠地的那一刻…… ====================================时间分割线==================================== 二十八年前,姜国皇宫。 一声哭啼,让稳婆欣喜不已。他们姜国的第一位皇子终于诞生了! 可就在这时,皇后却又是一声痛呼。稳婆惊恐地发现,原来皇后腹中还有一胎儿! “是……双生子……”在姜国双 生子乃是不祥,稳婆被吓得抱着北辰离跌坐在地上。为不让双生子为姜国带来厄运,按照祖宗留下的规矩。这对双生子是要被国师溺死在混有百种剧毒的去噩池中。 姜国皇帝膝下子嗣单薄,终于老来得子。上苍却给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稳婆抱着北辰离和北辰奕浑身发抖站在去噩池旁,在谢空将北辰奕投入去噩池那一刻,高高在上只跪天地的姜国皇帝竟和皇后跪在谢空面前,求代替祖宗执行规矩的谢空放他们的儿子一条生路。 被扔进去噩池,北辰奕痛苦的哭嚷声犹如雷响,不过须臾这雷响般的哭声便被淹没在去噩池中。 面对皇帝和皇后下跪哀求,谢空心一软,便不再对北辰离下毒手,而他在捞起浸泡在去噩池中的北辰奕时,竟发现被北辰奕还有微弱的气息。 那日姜国皇帝对外宣称皇后诞下龙子,取名北辰离。而身中剧毒的北辰奕则被谢空暗中带回国师府。虽明知身中剧毒的北辰奕活不过六岁,谢空却还是执意辞去国师一职,避世隐居照顾一天天长大的北辰奕。 “师父,人的一生有多长?”已经五岁的北辰奕小脸看上去却比他放在石桌上的宣纸还要苍白。 谢空神情一怔,摊开北辰奕的小手,指着北辰奕掌心断开的掌纹道:“这便是人一生的长度。” 第91章 小兰乱流年V章 北辰奕小小的掌心中一条极深的掌纹划破他的生命线。 “这小孩活不长。” 这是北辰奕昨日独自在山顶上看日落时,听到两个莽汉之间的对话。 之前那两个莽汉在他身后时,他曾听其中一个莽汉说隔壁村有寡妇刚死了儿子,正好可以把他抓去卖给隔壁村的寡妇。 可当浑身酒气的莽汉将他拎起,在看到他的脸色时竟被他吓得双脚一软抱着他跌坐在地上。 “鬼啊!” 受到惊吓的莽汉被同伴猛地一脚踢在肩膀上,那同伴喝道:“瞧你这怂样!” 同伴从受到惊吓的莽汉怀中捞起北辰奕看了看道:“这小孩活不长。” 等到两个醉酗酗的莽汉丢下他离开后,北辰奕脑中仍旧回想着莽汉所说的话。 活不长的意思是他……马上就快死了吗? 如果是这样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那日小小的北辰奕在悬崖边站了许久。等到谢空前来寻他,他才回过神来。 他自幼便体弱多病,但师父却无微不至地照顾他。 清朗的月色下,看到谢空眼中的不安,北辰奕收回站在悬崖边的脚,转头朝谢安挥了挥手:“师父,我在这里。” 听到他的声音,谢安眼中的不安转瞬消失。 那时北辰奕想,若是他跳下悬崖,谢空寻不到他的话定会伤心。他不愿师父伤心。 可他却没料到不愿谢空伤心的后果那便是,谢空为他而死。 “徒儿。” 那日谢空在告诉他一生的长度后,转而又问道:“你是信命还是信你自己?” 小小的北辰奕眨巴着眼,疑惑道:“信命还是信我自己?” 他的命能够由他自己决定吗? 见北辰奕垂着小脑袋沉吟半晌并未回答,谢空托住他微凉苍白的小手,叹息道:“为师曾经信命,而害人性命。终会有一天以命偿命。” “师父,你在说什么?”北辰奕蓦地抬起脑袋,小脸写满疑惑。 谢空却望向他,将他摊开的小手收成拳头:“阿奕。你且记住,这命啊是在自己手中。” 北辰奕墨黑的眼蒙上一层黯然,他紧攥着自己被收成拳头的小手:“可是师父……阿奕活不长。” 谢空神情一怔,发出苍老的笑声:“可是徒儿 ,谁又能活得长?明天会发生什么谁会知道。兴许你的病明天便能治好。” 于是乎,小小的北辰奕便日复一日盼望着病被治好,再也不会因为咳嗽一口气没喘过来而晕倒。 谁知到日复一日的等待他的病非但没有好转,反而咳嗽越发严重,甚至咳出血来。 晓是知道自己活不长,在这一年的等待中,年仅六岁的北辰奕看到锦帕上刺目的血迹,他并不觉害怕。他眨巴着眼,看向站在他身旁的谢空,淡淡地说道:“师父,阿奕最喜欢看夕阳。阿奕若是病故,师父将阿奕埋在山头上可好?” 小小的北辰奕觉得自己的生命就像是这夕阳,虽短暂却也有过美好。 那时的北辰奕不曾想到二十年后,会有个天生神力的奇女子告诉他,烟花虽短暂,却绽放出它所有的美好,美得刻骨铭心…… 北辰奕眼中的夕阳和邱纤口中的烟花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六岁时,柔美的夕阳,让北辰奕明白活过便好。 二十六岁时,绚烂的烟花,让北辰奕明白爱过便好。 可当他在失去邱纤时,他却恨夕阳近黄昏,烟花难永恒。 小小的北辰奕因为剧毒发作而蜷缩在床上不断吐出乌血,他怎么也不曾想到谢空竟会用自己的血来换掉他身上的毒血,甚至在临死之前告诉他,他的身世。谢空还告诉他,若不是自己对他狠下毒手,他也不会小小年纪便承受剧毒蚀骨之苦。 “阿奕,你不必觉得愧疚。当初为师将你扔入无噩池中,乃是为师自己的选择。现在用为师的命来救你的命,也是为师自己的选择。与……与你无关。” 察觉到谢空握住他的手渐渐变得冰凉,浑身颤抖的北辰奕虽默然无声,然而他墨黑的眼中却涌起水汽。 一滴温润的泪滴落在谢空手背上,谢空用尽生命最后的力气望向北辰奕扬起一抹笑:“徒儿,男儿有泪不轻弹。答应为师,以后不许哭。” 然而北辰奕还没来得及答应,谢空便已松开紧握住北辰奕的手…… “师父!”北辰奕奶声奶气地发出痛哭声。 早在谢空为北辰奕换血之前,谢空便已找来蓝勋。在谢空死后,蓝勋便带着北辰奕回到冬青镇。 北辰奕真正的身份绝不能被外人所知,于是北辰奕便成为了蓝勋的私生子,蓝奕。 最开始蓝勋极是担心年幼的北辰奕接受不了他人的闲言 碎语,谁知蓝勋竟发现自己的担心完全是多余。 不管是蓝夫人的哭闹声,还是下人们的窃窃私语声,北辰奕始终看上去安静淡然,好似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第92章 小兰乱流年V章 谢空有恩于蓝勋,谁也不会想到一个卖烧饼的私生子会是姜国的皇子。 北辰奕来到蓝勋家不久,蓝夫人便因无法接受北辰奕的存在,在与蓝勋争执中,把那用来威胁蓝勋的剪刀却误刺入蓝勋胸膛。 听到蓝夫人撕心裂肺的哭声,听到下人们说他是灾星,北辰奕只是静静站在门边看着蓝勋的脸色渐渐变得比他更加苍白。 他是灾星吗? 北辰奕不由想起谢空临死之前告诉他说,他是被视为不祥的双生子。 为蓝勋守夜,看着蓝勋下葬,北辰奕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看到年幼的北辰奕孤零零地站在边上,比北辰奕年长两岁的蓝裴缓缓走到北辰奕身边,紧握住北辰奕比冬雪更加冰凉的小手说:“阿奕,这不是你的错。” 手背传来一缕温暖,无悲无喜的北辰奕抬头看到蓝裴眼中的心痛。从那一刻起,北辰奕虽视蓝裴如亲人,却在看到蓝夫人投来阴毒怨恨的目光时,冷冷甩开蓝裴紧握住他的手。 蓝老夫人不愿他接近蓝裴。为不使蓝老夫人更伤心,北辰奕便刻意疏远蓝裴。 后来生活在冬青镇的北辰奕渐渐发现,在这冬青镇上还有各种属于皇室的势力在保护他。保护着他这个即便换过血也活不过二十六岁的废人…… 时光匆匆而逝。在他被誉为冬青镇第一才子那年,陈瑾的娘亲为替他寻千秋果而不幸丧命。因亏欠陈瑾,他视陈瑾为妹,她想要的,他能给的,他都给。直到有一天,陈瑾说想要成为他的妻子,北辰奕这才有所迟疑。 见他沉默不语,陈瑾以为北辰奕是答应娶她。她欣喜地将这一消息告诉伏苏,数百年来伏家暗中为姜国皇室效力,伏苏虽是北辰奕的臣,却和北辰奕更像是朋友。伏苏虽知北辰奕只是将陈瑾当做妹妹看待,但既然是北辰奕所做出的决定,他自会支持。 隔天伏苏将他为北辰奕所准备的聘礼便送去陈家。可当北辰奕得知后,北辰奕竟又亲自去陈家,让陈父拒绝他的提亲。 蓝奕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竟妄想娶陈家小姐。从那一刻起,这样的传闻便伴随北辰奕左右。 北辰奕早已看淡生死,又怎会在意这些流言蜚语。 “奕哥哥,为何要拒绝我对你的一片真心?” 当陈瑾红着眼眶,哭着跑来找他时,北辰奕默了默道:“瑾儿,我乃将死之人。” 陈瑾扑进他怀里紧抱住他:“奕哥哥,瑾 儿不在乎这一切。瑾儿只要你!” 她只要他? 可为何……他无法去想象陈瑾成为他妻子的画面。 就在陈瑾抬头欲吻上他唇的那一刻,他就像躲瘟疫一样,迅速躲开。 他推开陈瑾道:“瑾儿,对不起。”他只当陈瑾是妹妹,从未对她有过爱慕之情。 对于北辰奕的反应,陈瑾只觉心如刀割。哭得通红的眼眸蒙上一层黯然:“奕哥哥,你可是……早已有心上人?” 陈瑾永远也不会忘记那时北辰奕背对她站在窗边,他轻声说:“想来阿奕此生无缘与此相逢。” 怎么会是无缘! 陈瑾想要上前紧紧抱住这单薄孤寂的身躯。可不给她任何机会的北辰奕却在这时转身离开…… 被北辰奕所拒绝,那时不甘心的陈瑾只当北辰奕是因为不愿拖累于她而找的借口。只要找到银月蛇,找到千秋果,北辰奕深入骨髓的毒便能解,到那时他就不会再拖累她,不会再拒绝她! 接下来陈瑾将所有心思都放在寻找银月蛇,千秋果的下落上。跋山涉水,陈瑾不觉苦。她寻到银月蛇的下落,欣喜而归,却在看到北辰奕望向一胖丫头的目光时,只觉自己的心好似被黄莲浸泡过一般,苦不堪言。 北辰奕看那胖丫头的眼神是那么的似曾相识,就像她看北辰奕那般竭力隐藏心中的爱慕。 那胖丫头是谁? 她听有丫鬟唤那胖丫头蓝夫人。 原来是蓝裴指腹为婚,嫁过来数月却不曾有过夫妻之实的妻子,邱纤。 像这样连自己名字都不识得的胖丫头,她哪里配得上北辰奕! 可这样的胖丫头竟在聚雅阁吟诵出“我花开后百花杀”的雅句。连大字都不识,邱纤不可能想出这样的诗来。除非邱纤隐藏了自己的势力! 因为谢空的死,如今王御景一直在寻找北辰奕的下落。不知是出于嫉妒,还是害怕邱纤是王御景派来的人。陈瑾宁可误杀一百,也不愿北辰奕因此受到伤害。 赏文会之后,陈瑾尾随北辰奕与邱纤来到小巷中,在看到北辰奕主动亲吻邱纤那一刻,陈瑾所有的理智都被心中所涌出的痛苦所淹没。 她转身拼命跑开,却在一户大户人家门口看到正往石狮子脚下放铁球的小厮。心中生出恨意的陈瑾拿出银票,夺过小厮手中的铁球,闪身进到小巷边的一户人家,在邱纤和北辰奕走出 小巷时,用尽她所有的恨意将那铁球朝着邱纤砸去。 但陈瑾万万没有想到……在那电光火石一瞬,北辰奕竟没有丝毫犹豫为邱纤挡下铁球。 好在北辰奕并无性命之忧。在北辰奕昏迷时,从北辰奕口中知晓邱纤身手不凡更有着天生蛮力的野郎中便骗邱纤说若是取不回银月蛇胆,北辰奕便会死。野郎中是在试探邱纤,所以野郎中早已联系溟教教主姜由。若是邱纤取到银月蛇胆逃之夭夭,姜由自会拦下邱纤。 然而事实证明邱纤并非王御景派来的人。可即便如此,邱纤这种已是他□□子之人是没资格爱北辰奕的! “奕哥哥,像邱纤她这种女人不值得你爱!”在北辰奕醒来后,陈瑾歇斯底里地吼道。 可脸色苍白的北辰奕却皱眉沉声道:“瑾儿,今后你若再敢做出伤害玉兮之事。你便不必再出现在我面前。” “奕哥哥……” 身体的力气好似在那一瞬被抽空,陈瑾瞪大溢满苦涩的眼睛看向北辰奕,只觉北辰奕的声音就像是一把利锥狠狠刺入她心里。 为能让邱纤主动放弃北辰奕,陈瑾想尽一切办法让邱纤误会北辰奕。可陈瑾却发现她越是从中挑拨,两人只会爱的越深。然而就在她黯然神伤决定放弃时,却突然收到姜国皇帝传来的密信,让北辰奕回晋城代替病故的北辰离成为姜国太子。 北辰奕的秘密不能为邱纤所知。注定他们会因此而分离,过去陈瑾认为在这世上不会有人比她更爱北辰奕。可当北辰奕在缙云山为赶走邱纤而吻她的那一刻,除了清晰感受到北辰奕的痛之外,她还从邱纤眼中看到绝望,那种令人无法直视的绝望…… 出于自私,那一刻陈瑾极是庆幸自己能够知晓北辰奕的秘密,能够守在北辰奕身边。 可就算是朝夕相伴,她甚至说服北辰奕纳她为妃,她也比不上一个消息得无影无踪的邱纤。 北辰奕每日夜宿淑梅殿,但无论她如何无所不用其极的勾引北辰奕,北辰奕也不会看她一眼,他只会在梦中一遍一遍唤着“玉兮”,那深种于他心中再也无法移除的女人。 陈瑾退而求其次,即便是有名无实这样一辈子呆在北辰奕身边,她亦是满足。可偏偏消失已久的邱纤又再次出现,当她再次看到邱纤时,她神色震惊,还以为自己青天白日见鬼。跟前的邱纤披着一头白发,脸色堪比过去剧毒未解的北辰奕。 邱纤她……怎会变成这样? 那日夜里北辰奕喝了很多酒,清晨十分陈瑾看到北辰奕吐出的污物中染有鲜血,可他却丝毫不在意,仅是望着天边,浑身轻颤哽咽地说:“玉兮对不起……” 晶莹的泪珠滴落在乾坤镜上。 “本宫再继续这样看下去,眼睛准得哭瞎。不行不行!本宫已经瞎过一次。不能再瞎第二次!”我忙低念坈昳教我的口诀,让乾坤镜中蓝奕痛苦的声音和画面彻底从我眼前消失。 我揉了揉哭红的眼,放下乾坤镜走到甲板上,想吹吹海风。结果我竟看到一艘在落日下闪着金光的大船在海面上朝着我的方向而来。 难道是我哭太久眼花? 据母皇估算,还有三日我们便会进入死亡海域,在这附近不可能会船只,而且这船只还是从死亡海域中驶来的。 谁知我用力揉了揉眼,那艘船竟还在那里。 “什么鬼?” 我盯着远处的船只皱了皱眉,顿时间心中闪过一抹不切实际的念头。 这段时间,我在船上靠着乾坤镜打发时间,在我知蓝奕还真真实实活着后,我便不敢用乾坤镜看他现在的状况。我害怕我真会一不小心哭瞎…… 看到那金光闪闪的大船,我跌跌撞撞跑回屋中,拿起桌上的乾坤镜,颤抖地低声念咒。 乾坤镜中立即显示出那艘大船前一刻钟所发生的事情。 只见身着一袭白衣的男子,玉冠束起的银发被海风。看向男子站在甲板上微颤的背影,我黯然垂下眼眸。 一头白毛……这人绝不会是蓝奕。 然而就在这一刻,乾坤镜中的画面突然转到白衣白发男子的正面。 这是……苏岄送我的二郎神镜! 乾坤镜中看到白衣男子拿在双眼前挡住脸的二郎神镜,我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上,而那白衣白发的男子正用二郎神镜望着我的船。 我不知晓彼时白衣白发男子在二郎神镜中到底看到什么,但我却从白衣男子颤抖的双唇中听到他低哑地声音。 那声音好听至极,犹如瑶琴般撩拨人心。 只听他道:“玉兮……” 第93章 小兰乱流年V章 繁星璀璨,野郎中坐在太医院的屋顶上喝着药酒,酒劲上头来了灵感,他正准备赋诗一首,便听到下面有人惊慌地在嚷嚷着什么。 “到底让不让人好好赋诗!”野郎中大声吼道。 眼前突然出现一抹黑影,野郎中还没反应过来,便听到姜由低沉痛苦的声音。 “皇后遇害身亡。” “你……你说什么?” 若不是姜由眼疾手快扶住他,野郎中险些一个踉跄滚下屋顶。当野郎中急急赶去寒潭时,野郎中呼吸一滞。 天边无数流星划过,只见不知何时青丝变白发的蓝奕紧抱着静静躺在他怀中亦是满头白发的女人。 殷红的鲜血犹如刺目的海棠花在邱纤的胸前绽放。 这一刻,蓝奕清俊的脸又变成从前那般毫无血色。野郎中颤抖地张了张口,想要对皇上说节哀。耳边却突然响起蓝奕沙哑地声音:“你们说……她还会回来吗?” 野郎中神情一怔。 一年半以前,蓝奕险些于青龙寺遭害,而后蓝奕抱着被他用药迷晕的邱纤回到皇宫。 那时姜由冲撞蓝奕道:“皇上若是只能为胖子纤带来痛苦。微臣还望皇上放她离开。” 姜由对邱纤的感情野郎中早已看出来。野郎中也觉如今的状况蓝奕不适合纳邱纤为妃。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蓝奕却摩挲着邱纤苍白的脸庞道:“姜由,她并非幼时央求你娶她的邱纤。” 姜由诧然:“皇上,你何出此言?” 不想蓝奕竟说他抱在怀里的女人虽拥有着邱纤的身体,但她的魂魄却是来自于一个叫九州女儿国的地方,并且还是那里的公主! 姜由觉得自己好似听到了这辈子最好笑的笑话。 “皇上,你觉得这世上会有像胖子纤这般莽撞任性却大字不识一个的公主?”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尽百花杀。你觉得邱纤大字不识会吟出这样的诗来?她不识字只是因女儿国的文字与我们姜国所用的文字不一样。” 姜由闻言脸上的笑意微敛,他默了默道:“也许这些诗是胖子纤从步爻廉那里听来的而已。” “以步爻廉的心境是写不出,我花开尽百花杀这样的韵味。这首诗更显玉兮的霸气。据朕所知,在邱纤加入蓝家之前,她虽有一身蛮力,却憨厚老实,并不如玉兮这般古灵 精怪。” 虽觉蓝奕说的话在理,但姜由却立即否定:“不可能!胖子纤分明记得她过去的事……”说到此处,好似想到什么,姜由下意识皱了皱眉。 蓝奕深情地凝望着他满头白发的邱纤又道:“姜由,玉兮她拥有邱纤的所有记忆。玉兮并不知她自己熟睡之后,总是爱说梦话。” 谁知蓝奕话音刚落,便听他怀中陷入昏迷的邱纤支吾道:“本公主是要成仙的人,断……断不能因为蓝奕这混蛋,耽误本公主的历练!可是……本公主好想将他拴在本公主的腰带上,永远……不分开……” 除了蓝奕,其余二人在听到邱纤的梦话后大变脸色。 在将邱纤小心翼翼放到床上盖上锦被,蓝奕告诉二人,邱纤的魂魄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那是因为这是她历练的地方。三年时间,若她能完成十二个任务,便能飞升成仙。若是不能,她的魂魄便会回到女儿国。 “皇上,这不过是邱纤的梦话而已。不能当真!”见蓝奕如此魔怔,野郎中忍不住道。 “梦话?”蓝奕乌青地唇边扬起一抹无奈地笑,“若真只是梦话该有多好。” “……” 想起过去那一幕,野郎中犹豫半晌,想要安慰他的王说邱纤会回来,谁知披散着一头银发的蓝奕抱着邱纤蓦地站起身,黯然的双眸突然燃起痴狂的光芒:“朕辜负玉兮太多,又怎舍得让她历经艰辛来此找朕。王御景在哪里!朕要见他!” 两月之后。 在大船驶去死亡海域那一刻,野郎中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还活着…… 野郎中此生都不会忘记电闪雷鸣之下,在滔天巨浪袭来的那一刻,银丝随风飞扬的蓝奕站在甲板上眼中那痴狂的执着,好似生死都无法阻止他去见皇后。 好在果真如王御景所说,只要蓝奕可为爱舍弃所有,便能穿越死亡海域。 哐当一声,劫后余生的野郎中正在甲板上晒夕阳,突然间浑身微微颤抖的蓝奕丢掉手中的二郎神镜。要知道那二郎神镜可是皇后生前的宝贝,皇上他平日都轻拿轻放,生怕磕坏皇后的宝贝,今后皇后责怪他…… 难道是蓝奕身体出现状况?! “皇上!”野郎中慌忙起身上前为蓝奕把脉,却听蓝奕唇边扬起一抹傻笑,一遍遍唤皇后的字。 野郎中慌忙捡起地上的二郎神镜朝着远处的船只望去,只见对面船只的甲板上站着一位绝世美人, 那美人正望着他们的方向微微蹙眉。 这美人分明与皇后没有丝毫相似之处,可当野郎中看到美人额间红艳似火的海棠花鈿时,他双手一抖便如蓝奕之前那般将二郎神镜砸在地上…… “是……是皇后!”野郎中欣喜地喊道。他不认得如今的邱纤,却认得曾经皇上为皇后画在额间的海棠花鈿。虽那美人所画的海棠花鈿没皇上画得有雅韵,但这花鈿的一笔一划皆与皇上曾经所画的花鈿如出一辙! “是朕的皇后!” 只见蓝奕运起轻功,便闪身踏着霞光朝着对面的船只而去…… 半个月之后。 姜国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姜帝红妆十里只为迎娶新后。但对于新后的身世无人知晓,不过有坊间传闻说,王国师已修道成仙,乘仙鹤而去。而新后便是那国师王御景的关门弟子。新后懂得修仙之道,所以纵使北辰离好男风也会不惜一切娶这名为玉兮的女人为后,从而求取修仙之道。 第94章 小兰乱流年V章 姜国皇宫,流玉殿。 一明眸若水,额间绘有海棠花鈿的美女子正坐于窗边低头看向躺在她掌心中的乾坤镜。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九州女儿国公主邱纤。不过因为种种曲折离奇的原因,现在她的身份是即将嫁给姜帝的新后,玉兮。 邱纤再一次低念完咒,然而乾坤镜中所出现的画面还是她自己。 三个月之前,在坈昳将乾坤镜给她的时候,她便有问过坈昳为何无法看到苏岄。那时坈昳想了想说,也许是因为苏岄脸太小还没长开所以乾坤镜无法识别,抑或是乾坤镜失灵过段时日便能看到苏岄状况。 可这一连三个月,乾坤镜仍旧无法显示出苏岄。当姜帝历经千辛万苦将邱纤领回姜国后,邱纤竟找不到她视如亲妹妹的苏岄。 某日姜帝抱着他尚未娶进门的邱纤和衣而眠,平日邱纤做梦时,口中除了鸡腿和烧刀子,便是阿奕,小叔叔,竹安,吊死鬼,但自从邱纤得知苏岄失踪的消息后,她每日梦中的低语就变成,苏岄,阿岄,阿岄你到底在哪里…… 这样的状况让我们的姜帝煞是吃味。令姜帝更觉糟心的是王御景飞升之前竟捋着胡须告诉他说,若是苏岄在出现,让他看紧点皇后,毕竟苏岄打从骨子里并非凡人也并非女人。 并非凡人也并非女人? 姜帝因为王御景的话整夜整夜听着邱纤的梦话,心中发酸难以入眠。他又怎会不知当初苏岄每日戌时在寒潭中沐浴便是为支开监视她的姜由,好与邱纤碰头。有次姜由说邱纤从西蛮赶回来时,和苏岄在寒潭中|共浴,姜由虽不曾亲眼看到但从两人离开寒潭时的模样一瞧便知。 姜由还调侃姜帝道,这样的待遇恐怕姜帝也不曾有过。 那时姜帝假意不在意,却也不曾像现在这般在意到快憋出内伤来。 食髓知味的姜帝借着月光看到他怀里的女子眨巴着嘴轻唤:“阿岄。”姜帝蓦地翻身吻上那如一抹水盈鲜红的薄唇。 邱纤总会在被姜帝吻过后,摸着自己被吻肿的唇,笑嘻嘻地说,姜帝的唇就像是桂花糕,柔软微凉,姜帝吻她的感觉,就像是在吃桂花糕。但姜帝从未告诉过邱纤,她的唇馨香馥郁,集世间所有的美味也不及一亲她芳泽的美好。而据姜帝所见,邱纤曾用她的美好吧唧一口落在苏岄脸上。 想起过去的种种,这让姜帝怎能不酸? 此时睡得香甜的邱纤突然觉得自己憋得喘不过气 来。她蓦地睁开迷蒙水盈的双眸看向压在她身上狠狠吻她的男人。于邱纤而言,反正她早已是姜帝的妻子,圆房之事是在大婚之前还是大婚之后并无差别。 不管是过去的“邱纤”还是现在的玉兮,这一生,这一世她只会爱蓝奕一人。 睡得真香被姜帝吻醒,邱纤迷迷糊糊地唤道:“阿奕。” “邱纤”与“蓝奕”这两个名字如今已经成为他们的秘密。有次邱纤如同小猫蜷在姜帝怀中玩味地唤姜帝“阿离”,结果姜帝竟孤零零地站在窗边发了一宿的呆。 霜寒露重,看到姜帝眼底的青影,邱纤扬起手就往自己脸上扇,说自己今后再也不嘴贱。他们好不容易才真正在一起,邱纤又怎舍得让姜帝难过。 啪的一声脆响,然而她的脸却并未感受到痛楚。脸颊上传来姜帝掌心的温热,只见姜帝一脸不悦,好似媳妇被人欺负了一般,皱眉沉声道:“你敢!” “……” 邱纤哭笑不得地抽了抽嘴角。 青丝绕白发,姜帝的吻越发灼热,被撩得浑身酥麻的邱纤只想翻身将近在咫尺的姜帝压在身下,狠狠惩罚一番姜帝点火的后果。邱纤用力挣扎,然而她的力气却不及过去三分。她就像是一只小猫在姜帝怀里蹭来蹭去。 姜帝坚实的胸膛划过邱纤美好的柔软。只听他一声闷哼,好似竭力在隐忍。 “玉兮。”姜帝低哑的声音微颤,是邱纤最喜欢的。 “我在。”感受到姜帝身体的变化,脸颊发烫的邱纤羞赧地低声回应,内心却荡起小激动。 不想头顶却又传来姜帝的声音:“别动。” 别动? 让他来? 也行。 邱纤便依姜帝所言静静躺在姜帝温暖的怀里等着姜帝来动。可她等着等着直到去见周公,姜帝没有再动过…… 翌日。 熟睡中的邱纤是被人参鸡肉粥的香味所勾醒的。 “皇上。” 察觉到手腕被人拽住,邱纤尚未睁开眼便唤道。 谁知拽住她的手一僵,转瞬盖在她身上的锦被便被掀开。 “皇儿你……” 锦被被掀开,邱纤胸前,锁骨上的吻痕顿时暴露在邱凤薇面前。邱凤薇恨铁不成钢地皱了皱眉,一双凛冽的凤眸紧锁在邱纤脸上,咬牙启齿道:“这姜帝可是强迫你与他圆 房?” 邱纤闻言一愣。想起昨晚那一幕,邱纤下意识皱了皱眉嘀咕道:“没强迫成。” 邱纤哪里好意思告诉邱凤薇,是她想要,姜帝到最后却都没给。 在邱凤薇见到姜帝的第一眼起,邱凤薇便千叮呤万嘱咐邱纤,在尚未大婚之前,绝不能做出掉女儿国大公主身份之事。 可在邱纤看来,身份值几个钱?她满心满眼皆是姜帝,姜帝的眼,姜帝的唇,姜帝的锁骨,还有姜帝不可描述的部分…… 见自家女儿有骨气地守住最后的防线,邱凤薇挺胸骄傲地说:“不愧是我邱凤薇的女儿!” 邱凤薇说完将人参鸡肉粥塞入邱纤怀里,便急急转身离开。 邱纤回过神来,看向那一抹水蓝色的身影问道:“母……娘亲你要去哪里?” 邱凤薇丢下话道:“去警告某人!” 警告蓝奕不准要她? “娘亲,你……回来啊。女儿有话同你说!”邱纤抱着热腾腾的人参鸡肉粥,精致的小脸刷的一红,她看向已经邱凤薇身影消失的转角喊道。 御书房。 听到郝公公禀报玉兮的娘亲求见,正在认真批阅奏折的姜帝忙放下手中的狼毫笔。站起身在郝公公惊诧的目光下,走到御书房门口亲自相迎。 这是邱凤薇来到晋城后第二次见姜帝。 听到脚步声,邱凤薇抬头便看到出现在御书房门口的准女婿。说到这准女婿,阅人无数的邱凤薇是打心眼里满意。且不说他那一头为邱纤而白的银丝,单是姜帝看邱纤时的眼神,她便能感觉到那刻骨铭心的深情,仿佛在姜帝眼中她的宝贝女儿便是姜帝的一切。 有这样的男人不惧生死穿越死亡海域来寻邱纤,她自然是放心将自己的宝贝女儿嫁给眼前站在御书房门口亲自相迎的姜帝。 不过打从邱纤出生至今,这二十四年来,邱凤薇同样视邱纤为所有。虽知自己的宝贝女儿迟早有一天会嫁与他人,生儿育女,相濡以沫,白头偕老。可当她看到姜帝时,邱凤薇总有一种自家养的水晶白菜被隔壁家的野猪给拱了的心情。 就算姜帝亲自站在门口迎接她又怎样,就算姜帝再好,她也绝不能让姜帝轻易得到她的宝贝女儿! 如今蓝奕是姜帝又如何,她邱凤薇执掌女儿国大权的时候,这姜帝还在襁褓里吃手指。 邱凤薇缓缓走到姜帝面前,不怒而威。 这样的气势完全不输姜帝。一个女流之辈怎会给人如此压迫的威慑力,郝公公还以为是自己所产色的错觉,不由揉了揉眼,却见邱凤薇眼中的凛冽比起已故的先帝更甚,压迫得他不敢直视。 在来御书房的路上,邱凤薇早已想好一百种为难姜帝的办法。 “娘亲。”姜帝勾起一抹浅笑,恭敬的说道。 邱凤薇为难姜帝的话尚未出口便被姜帝的一声“娘亲”给堵了回去。 “不知娘亲找离儿有何事?” 姜帝从不曾在邱凤薇面前自称“朕”。 在邱凤薇进到御书房后,姜帝又亲自倒了热茶递到邱凤薇跟前:“娘亲,这是你最喜欢的碧螺春,也不知姜国所产的碧螺春是否适合娘亲的口味。” 姜帝一口一个“娘亲”已将邱凤薇唤得轻飘飘的。邱凤薇突觉是自家的水晶白菜将隔壁家的野猪给骗了过来。 沁人心脾的碧螺春入口清香甘醇,鲜爽生津,还带着一缕淡淡的果香。邱凤薇不由笑赞道:“好茶!” 得到邱凤薇的夸赞,姜帝温润如玉地笑道:“娘亲喜欢就好。郝公公将今年洞庭所进贡的碧螺春送五斤去娘亲的住处。” 只舍得送她五斤? 邱凤薇暗暗腹诽觉得这姜帝未免太小气,兴许她该重新想想这姜帝是否值得她将宝贝女儿托付。 谁知姜帝却道:“剩下的五斤送去流玉殿。” 第95章 小兰乱流年V章 她的宝贝女儿跟她一样最喜欢喝的茶便是碧螺春。 敢情明面上是姜帝拿极好的碧螺春来孝敬她,实则却是拿她来试茶…… 不过姜帝对她的宝贝女儿倒也算是上心。 邱凤薇轻咳一声,神情淡然地喝着茶香袭人的碧螺春:“不是老身王婆卖瓜自卖自夸,我家玉兮貌若空谷幽兰,心若天边皎月,虽是女子却胸怀若谷,英气盖世。她并非池中物,如今却舍去她平生所往,背井离乡,只为与你长相守。” 邱凤薇话音一落便听姜帝道:“我北辰奕此生定不辜负玉兮。”一次相负便足以让他心如刀绞,痛不欲生。 姜帝眼中的认真令邱凤薇不由一怔。邱凤薇不由想起过去也曾有人用这般的神情对她说过相似的话。后来那人用他的命证明对她此生不负。 早已想出一百种办法为难姜帝的邱凤薇却因为姜帝一个眼神忘却自己要给女婿下马威这件事。 邱凤薇缓缓扬起一抹笑,点了点头。 既然是她宝贝女儿不顾生死去爱的男人,她再为难也只是枉然。更何况她只是希望邱纤能够得幸福。 一盏茶入腹,准备离开的邱凤薇起身道:“姜帝,玉兮乃是老身的心头肉,含在嘴里怕化,捧在手心怕摔。若是老身能够守护在她身旁一辈子,老身绝不舍得将她交给任何人,毕竟我们那里的人想要生产不需要靠男人。” 邱凤薇说完话,不等姜帝有所反应,便朝御书房外走去。 她的宝贝女儿从今以后便交由北辰奕来守护。 七月初七,风和日丽,繁花似锦。 这日不仅是有情人互赠信物表明心迹的乞巧节,也是三年前蓝奕和邱纤成亲之日,更是当下姜帝大婚之日。 十里红妆,喜乐声响彻晋城每一个角落,百姓们家家户户张灯结彩为庆祝他们带来和平安定的姜帝继邱皇后死后没有娶男子为后,以免引来他国的笑话。 流玉殿内,邱纤身着一袭火红嫁衣坐在铜镜前,正在为她戴凤冠的弯弯忍不住落下泪来。 弯弯手一抖,扯到邱纤的一缕青丝。见邱纤吃痛地蹙眉,弯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带着哭腔:“皇后娘娘恕罪!” 邱纤看向弯弯眼眶红红的模样煞是不解:“你哭什么?” “奴婢……”弯弯咬了咬唇道,“奴婢不敢说。” “不敢说?”邱纤神情一怔,还好她反应够快,诛九族这种威胁弯弯的话被她生生吞回腹中。邱纤想了想道:“若你不说,从今天起你便负责打扫流玉殿的所有茅房以及倒夜香,等到你十八岁时便指给公公作对食。” “皇后娘娘,我说,我说!”邱纤话音一落,弯弯便换身发抖地说道:“奴婢,不过是……想起先皇后?” 邱纤诧然:“她?” 弯弯用力点了点头:“先皇后虽口上总是说诛奴婢九族,但先皇后除了吓唬奴婢之外,从未惩罚过奴婢。不想先皇后最后竟为保护皇上而死。过去在弯弯看来,皇上定是好男风。偌大的寝宫就只有先皇后一人。皇上不过是拿先皇后来掩饰他的喜好。可是在先皇后死时,皇上却因此伤心落泪眨眼白头……” 弯弯说道此处欲言又止,邱纤道:“所以呢?” “奴婢若是说,还望皇后饶奴婢不死!” “恩。”邱纤点头答应。 弯弯神情怪异地看了邱纤一眼,低声道:“过去奴婢曾听皇上唤先皇后玉兮。先皇后同皇后一样,喜欢吃鸡喝烧刀子,就连照镜子时也喜欢右眉微挑。所以奴婢看到皇后便想到先皇后……” 邱纤并没有刻意改变自己的习惯喜好,毕竟谁会想到死去的人,会“死而复生”。 邱纤默了默,水盈的眼底闪过一抹狡黠:“所以你觉得本宫是先皇后的替代品?” 弯弯脸色刷的一白,再次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用力磕头:“奴婢该死!望皇后娘娘恕罪!望皇后娘娘恕罪!” 据邱纤从野郎中那里听来有关她“死”后姜国发生的事情,其中就有弯弯每月初六那日去到皇后遇刺的地方祭拜。 看到跪在地上抖成筛糠的弯弯,邱纤不由在心中叹息,这丫头虽话太多,但对她却存有主仆之情。 邱纤一声轻咳道:“吉时快到,还不快起来为本宫戴凤冠。” 这是……不罚她了吗? 弯弯抬起头,看向邱纤唇边的浅笑,不由一愣,随即整理着邱纤头上的发饰。 惊天撼地的喜乐声震得邱纤耳朵快要聋。 邱纤坐在十二抬的喜轿内掀开喜帕,从洒在软榻上的红枣花生中挑了两粒花生塞进耳朵里,因起得太早,这一上午还不曾吃东西,邱纤便翘着腿,开始在喜轿里吃红枣花生。 红枣很甜,花生很香。 邱纤吃得开心,连喜轿何时停下来的都不知道。 在轿帘被掀开的那一瞬,轿外的人一怔,轿内的人亦是一怔。 轿外的姜帝曾经无数次想象过他的邱纤真正的模样会是如何? 死亡海域上,在他用二郎神镜看到站在甲板上的邱纤时,他所看到的并非邱纤的模样,而是她眼中的狡黠,那狡黠便如现在这般,像是一只激灵的小猫儿。邱纤在一愣之后竟翘脚坐在喜轿中拿着吃了一半的红枣冲他挤眉弄眼。 哪个女子成亲会像邱纤这般随意的掀开喜帕坐在喜轿内吃红枣? 然而姜帝不但没有因此而恼怒,反而越发笑得开怀。 “阿奕,你笑起来真美,一如我初见你那般。”冲姜帝挤眉弄眼的邱纤坐在喜轿中无声对姜帝说道。 邱纤眉目含情,笑得明艳,正如邱凤薇所说,貌若空谷幽兰,令人恨不得折枝在怀,呵护于心,一生一世。 姜帝不曾用花生塞住耳朵,然而这一瞬惊天撼地的喜乐声却好似消失不见,此时在他墨黑深情的眼中唯有邱纤明媚若霞,倾国倾城的笑。 姜帝凝望着他的心中皎月,无声道:“玉兮也是。” 对于活了二十六年实际上只是二十三岁的邱纤而言,在被送入洞房之前,她从未想过自己大婚这日竟比打虎还累。说到虎,此时胸前扎着一朵大红花的大白旺财还有二哈正在她脚边蹭来蹭去。 不得不说,即便她回到本来的身体,大白和旺财还是能够在第一时间认出她来。 就在邱纤刚准备自行掀开喜帕时,门突然被姜帝推开。 “玉兮。”耳边响起姜帝宛如瑶琴般低沉撩人的声音。邱纤握住喜帕一角的手被姜帝握住。 下一瞬,喜帕被掀开,一张泛起红晕,温润如玉的脸庞出现在邱纤面前。过去穿白衣的蓝奕让她觉得淡然若竹,穿龙袍的蓝奕让她觉得肃穆威严,如今穿喜袍的蓝奕让她觉得妖孽冷峻。 姜帝乃是因饮酒而脸红,而邱纤却因看到姜帝秀色可餐的模样血气逆流而脸红。 此时两人眼中皆只有彼此,就在眼中溢满深情的姜帝准备吻上邱纤鲜红欲滴的双唇时,脚边那三只毛茸茸的宠物,便开始嗷嗷叫,体型最小的旺财更是跳进邱纤怀里,瞪大乌溜溜的大眼睛挡在姜帝和邱纤之间。 “汪汪!嗷呜!” 因为突如其来的声音,邱纤不由一怔。 过去在睡觉之前邱纤总会弹一曲《高山流水》给旺财听。玉兮遇蓝奕,便如流水遇高山,山护水,水润山,从此便是一体,山离水则枯,水离山则陨。 不想旺财竟在她的新婚之夜领着大白和二哈汪汪又嗷嗷哼出《高山流水》来…… 这旺财也太通人性了吧。 一曲汪完,三只宠物叼着姜帝打发的鸡腿离开,长生殿再次变得安静,静到邱纤甚至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这并非她第一次嫁给蓝奕,也并非她第一次和蓝奕翻雨覆云。可她却是没来由的紧张。 压在邱纤头顶的凤冠被姜帝取下,三千如瀑青丝如丝绸般披散在邱纤身后,邱纤的模样本就明艳动人,此时嫣红若桃花的妆容更是令姜帝难以把持。 他已经憋得太久。姜帝只觉口干舌燥。 然而就在姜帝褪去邱纤与自己身上的喜服,准备进入主题时,问题来了。 过去生猛如虎的邱纤此时却眼泪汪汪躺在姜帝身下哑着声音喊痛。泪水划过邱纤精致的妆容,姜帝手足无措地停下动作,不敢再开垦那圣神的领域。 转瞬间细腻的吻落在邱纤眼角,此时姜帝的声音比起邱纤更加沙哑:“睡吧。” 睡吧?! 邱纤含泪的双眸一怔,衣服都脱了,他竟让她睡? 邱纤抽了抽鼻子,就像从前那般翻身压在姜帝身上,恶狠狠地说:“睡你还差不多!” 凤烛在姜帝用掌风熄灭的那一瞬,邱纤不曾看到姜帝黑眸中一闪而过的促狭笑意。 夜色静谧,花好月圆,到底是谁睡谁? 厄…… 还有待商议。 第96章 小兰乱流年V章 因为姜帝好男风的传闻在坊间声声不息,以至于朝中官员大部分皆不敢在姜帝面前提选秀纳妃之事。当然每个朝堂都不缺几个脑子不好使,想要强行改造皇帝的愚臣。 至于这几个坚持上奏姜帝选秀纳妃的愚臣,其下场说不上惨,就是有些虐。 害怕邱纤听到选秀纳妃的事情会不高兴,姜帝在邱纤面前只字不提。谁知正躺在软榻上看话本的邱纤却笑嘻嘻地说:“他们都说我这肚子不行,只会吃不会生。为了姜国皇族血脉的延续,就算皇上好男风,也该再纳几个嫔妃,好生几个……” 邱纤的话尚未说话,姜帝便将手中已剥好的橘子塞进邱纤喋喋不休的口中,深邃的目光扫过邱纤平坦的小腹,薄唇微勾出一抹邪魅的笑:“朕只想与朕的皇后生儿女育。” 于是乎,橘子被邱纤吞入腹中,而邱纤则被姜帝吞入腹中。所以姜帝不仅品尝到橘子的美味更感受到这世间令他忘乎所有的美好。 寒梅收,枯草生,眨眼即是一年春。 这月初六,弯弯按照惯例提着香烛纸钱去到先皇后遇害的地方祭拜。 站在寒潭边,此时弯弯眼中哪里还有平日那般的小心翼翼,唯唯诺诺。 “查得如何?” 听到身后响起的声音,弯弯立即转身,恭敬地跪在那人面前:“回禀主子,据弯弯这半年来的观察。如今的皇后与先皇后,除去容貌不同之外,他们的行为举止皆如出一辙。弯弯有九层的把握断定如今姜国皇后玉兮与先皇后邱纤乃是同一人。” “很好。” 此时荡起微波的寒潭中映出一张冷峻若雪却又妖孽胜桃花的脸,这人不是泽莫庭又是谁。 他的亲妹妹为能和姜帝在一起,将一个假邱纤派到西蛮皇宫顶包,甚至还怀上一叫伏苏的男人的种。 泽莫庭若不是害怕母妃知晓她真正的女儿已遇害,受不住打击。他就灭了那假扮邱纤的牟嫣,害得他现在还要忙着为牟嫣选驸马…… 不想就在他以为邱纤已经不在这人世时,姜帝竟突然带回来一名女子并封其为后。 没错,弯弯是他的人。所以姜帝好男风的话,也是他故意让弯弯传出去的。经过弯弯的观察,泽莫庭又怎会不知晓姜帝有多爱自己的妹妹。 一眼白发,若不是爱到骨子里,又怎会如此。更何况他之前偷潜入姜国皇陵便是为确定邱纤是否真的遭害。不想他发现棺椁中竟是空无一物,再加上新皇后和邱纤的行为举止相似,这让泽莫庭怀疑新皇后便是邱纤。 在泽莫庭看来想要改变一个人的容貌并非难事。邱纤的白发为何会便回青丝,兴许是因为姜帝为邱纤找到第二枚千秋果。 但泽莫庭哪里会知道,姜帝其实早已将死去的“邱纤”暗中送回冬青镇,埋在自己过去的那座空坟中。 “今后这世上不会再有弯弯,吃了吧。”泽莫庭随即将一颗毁去声音的哑药丢在弯弯面前。 身为泽莫庭的死士,弯弯没有丝毫犹豫,捡起地上的药吞入腹中。 谁会知晓此时云端之上正站着一仙一蛟看着寒潭中所发生的一切。 祥云上坈昳磕着瓜子看向站在他身边容貌清秀的男子道:“邱纤隔三差五便背着北辰奕偷溜出宫寻找你的下落,慕苏岄你真不打算再去见见她?” 慕苏岄清澈的目光凝望着映出祥云的寒潭。 他乃溟海赤蛟太子,慕苏岄。十八年前,坈昳突然跑来找他,问他想不想看看外面不一样的世界。 坈昳算是慕苏岄半个师父,慕苏岄对坈昳并无戒备之心。不待慕苏岄有所反应,坈昳竟一掌击在他的后颈上。等慕苏岄醒来,他竟发现自己变成一个还在襁褓中的女童。 “苏岄啊,就当是帮为师一个忙。等你长大以后,帮为师保护一个叫邱纤的胖丫头。” “为……为何要保护她?”躺在襁褓中的慕苏岄眨巴着眼,望向飘在半空中的坈昳。 只听坈昳沉吟半晌后道:“还记得因触犯天条硬是要与妖界大公主在一起,最后遭到天罚受七世轮回之苦,不得与妖界大公主相见相爱,七世之后便会魂飞魄散的竹安上仙吗?” 坈昳顿了顿又道:“我欠他一条命。” 第97章 小兰乱流年V章 最近邱纤开始绕着流玉殿跑圈圈开始强身健体。 这强身健体的原因嘛。 一则,是为有体力完成《龙啸凤吟三十六式》的最后一式。 二则,是为在姜帝生辰时,送他一份能够令他觉得惊喜的生辰礼物。 今年邱纤生辰时,姜帝不仅亲手煮寿面给她吃,还请来晋城最有名的戏班为她祝寿,但令她最觉惊喜的是半夜姜帝将她灌醉之后,竟又在她胸前刺上一支向心生长的墨竹。其实她早就想让姜帝帮她刺上,奈何她如今胸口上又没疤,一直扭捏没找到机会开口。 果然,懂她者,阿奕也。 邱纤听野郎中说唯有强身健体才有机会尽快怀上龙子。所以为给姜帝一份满意的生辰礼物,邱纤白日里勤加跑步,夜里便勤加练习《龙啸凤吟三十六式》。 眼前距离姜帝生辰还有半个月,西蛮竟送来一封战帖。战帖上说,若是姜后敢带兵来望沙丘一战,姜国胜,那他们西蛮便与姜国结盟,百年不再宣战。但若西蛮胜,姜国便要献上三座城池不说,连姜后都要作为人质留在西蛮。 这战帖看似在挑衅姜国。但实际上,泽莫庭则是想借机将自己的妹妹光明正大带回西蛮。 最开始姜帝将这消息捂得严严实实不然邱纤知道。而话唠弯弯也因为去寒潭祭祀邱纤回来后染上风寒最后发高烧,烧哑喉咙,现在没办法说话。 不知自己被泽莫庭点名上战场的邱纤是在某日翻墙出去寻找苏岄下落时,偶然听到街上百姓说大战在即,她却整日躲在流玉殿中,连面都不敢露,虽是挂牌皇后但也太有损他们姜国的形象。 邱纤闻言瞬间炸毛,不想姜帝连这么大的事竟也瞒着她! 邱纤立即丢了手上的糖葫芦臭豆腐,翻墙跑去姜帝的御书房。 她是姜国皇后。在这姜国皇宫中,邱纤想要去哪里皆是畅通无阻,无人敢阻拦。不然在这守卫森严的姜国皇宫中,她又怎能轻易地翻墙进出。气炸的邱纤没让郝公公通报,便进到御书房。 “皇……” 在看到单手支颐,另一只手拿着奏折却睡着的姜帝,邱纤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缓缓走到姜帝身旁,凝望着他眼底的青影。 金乌西沉,姜帝醒来时,发现自己身上披着斗篷,而他的皇后正坐在桌案对面。 听到动静,邱纤扬起头来冲姜帝扬起一抹诡异地笑:“你醒了?” 看到邱纤手里的奏折,姜帝的心咯噔一沉,便又听邱纤斩钉截铁地说:“望沙丘一战,我定要去!” 最开始姜帝闻言断然不允。邱纤默了默却说若他不允便收拾东西回老家。仅是一句话,便使得爱妻如命的姜帝不得不妥协…… 望沙丘大战那日,假扮成士兵跟在邱纤身后的姜帝看向身着银甲,英气盖世的邱纤不由想起邱纤曾在冬青镇上对他所说的话。 那时邱纤曾安慰他说:“别怕,只要没鸡的情况下,即便是面对千军万马我也会保护你。”可当她真面对千军万马时,姜帝却只想将她护在身后。 其实在邱纤出征之前,姜帝与邱凤薇便已为邱纤想好用兵制胜之法。令人出乎意料的是,万里晴空竟突然下起冰雹,而且那冰雹只下在敌方所站的山头,姜国将士所在的地方别说冰雹就连冰渣都没有。 天灾当头,姜国竟不用一兵一卒便令泽莫庭退兵。 看到嘴巴快要笑歪的邱纤班师回朝,站在祥云之上的慕苏岄收起召唤冰雹的法术,转瞬变成弯弯的模样朝着姜国皇宫而去。 在回晋城的路上,邱纤总觉得汗血宝马颠得她胃难受,但为在姜国将士面前保持自己英姿飒爽的模样,邱纤便以小解为由跑去小树林里吐。 邱纤来望沙丘迎战,野郎中自然会被姜帝派来。见邱纤“尿频”得厉害,休息时野郎中不由上前为邱纤把脉。 不就把个脉而已,野郎中为何在这荒郊野地还给她行大礼。 “野御医,你可是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直到现在还腿软?” 邱纤收回手,便见野郎中神情怪异地跑去不远处姜帝休息的地方。也不知野郎中对假扮成士兵的姜帝说了句什么,就在邱纤准备上马继续赶路时,姜帝竟不顾会暴露自己的身份上前打横抱起准备骑马的邱纤。 因姜帝突如其来的举动,邱纤不由一怔,望向脸上挂着傻笑的姜帝。 真的是傻笑,而并非如清风朗月般的浅笑。 “你……你干什么?”邱纤诧然问。 只见姜帝傻傻地笑,想要抱紧邱纤却又不敢抱得太紧,姜帝欣喜道:“朕,朕要做父亲了!” 邱纤又是一愣,却并不如姜帝那般欣喜若狂,反倒有些失落。 看来龙啸凤吟最后一式又练不成了…… 九个月之后。 流玉殿外听到邱纤撕心裂肺的喊声,姜帝恨不得去九州女儿国取来子母河水,生育的痛苦由他来承受。 听到殿内响起的一声哭啼,姜帝慌忙进到屋内,连皇子都不曾看一眼,便紧抱着气若游丝的邱纤说,再不允她为他生儿育女。 邱纤听了又是好笑,又是好气。 于是乎,姜帝姜后携手到老的百年间,他们仅育有一子,名为北辰蓝玉。 。 第98章 小兰乱流年V章 【同命劫】 问世间情为何物? 老子还真不知晓! 三千年前坈昳甚是不解为何在与妖界一战中救他性命的挚友竹安上仙会为救妖界大公主玉兮而盗取镇守溟海的碧天珠,引导溟海之水倒灌人间,涂炭生灵。 碧天珠乃是千百龙族精魄凝聚而成,谁若盗取碧天珠便会收到万劫不复的诅咒。 竹安因此遭受七世轮回之苦,并且在七世轮回结束之后魂飞魄散。 天帝知晓此事后,震怒之下,便在玉兮身上设下同命劫,并令其七世皆无法再见到竹安。 同命劫,顾名思义。 竹安所遭受的劫难,妖界大公主便会因此承受相同的劫难。 在竹安轮回的第七世结束时,坈昳看向渐渐消失在他面前的竹安欲言又止地问道:“竹安,你……可曾恨自己当初太冲动?” “恨……” 见竹安黯然垂下眼眸,还以竹安是在后悔三千年前他为救玉兮盗取碧天珠一事。 不想竹安却道:“坈昳,我只恨自己不曾能够与玉兮执手白头……” 竹安苦涩的声音渐渐随风消逝。 只剩坈昳呆站在原地一脸茫然地重复道:“只恨自己不曾能够与玉兮执手白头?” 其实早在坈昳前来寻竹安之前,便已找到能够解除诅咒的办法。只要凑齐百年蛤|蟆皮,百年东海珍珠,百年板蓝根,百年女儿红,百年普洱茶,百年蝙蝠眼,百年老妪裹脚布,这七件百年之物便能解除诅咒。 坈昳本是想时光逆流回到竹安不曾灰飞烟灭之前,为他找齐这七件东西。结果竹安在魂飞魄散之际竟说自己自始至终都不曾后悔爱上妖界大公主玉兮。 坈昳躺在祥云上,翻来滚去,经过三天三夜的深思熟虑,最后决定由玉兮来解开诅咒。她身上有同命劫,只要她身上的诅咒解,便等同于解除竹安身上的诅咒。 并且为能够让竹安和玉兮在一起,绞尽脑汁的坈昳骗第七世转世轮回的玉兮说只要她完成十二个历练任务便能得道成仙,然而实则坈昳却是想利用这十二个任务让玉兮再次爱上竹安。为此坈昳甚至还拽来溟海赤蛟太子慕苏岄与在他点化下飞升成仙的王御景帮忙布局。 虽中途有些事并未按照他所预料的发展,不过好在,他最终为竹安达成心愿,使得竹安能够与玉兮,相守相依,执手至白首。 竹安大婚那日,坈昳站在祥云上看到竹安掀开轿帘那一瞬,眼中夫复何求的笑意,他长松一口气道:“大功告成!本仙终于可以安心去相亲……厄不对。”坈昳将长发往身后一撩得瑟地说:“本仙终于可以安心嫁给现任女儿国女帝为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