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犟爱》
不羡肖家萧蔷
如果肖家的退休佣人没有在集市上看到买菜的荏苒,她会一辈子当着他的可爱徒弟,永远不变。
“师父,我要去大城市了,肖家的人来接我了。”最后一次的课堂,她在老树下说。
“嗯,要听话。”他手中那本《孙子兵法》翻了一页。
有麻雀停在枝头叽叽喳喳,她撑头苦恼:“师父,我舍不得。”舍不得爸爸妈妈,舍不得镇子里的伙伴,舍不得……师父。
“阿苒,”他合了书,不着痕迹地整理衣衫,从地上起身,“你终归要长大的。”他看着趴在破旧书桌上的她,慵懒的眼,毫无畏惧的眸,这就是所谓的初生牛犊不怕虎吗?
而她看着高三的模拟卷,似乎要将它看出个洞,目光如炬。
“阿苒,我们做个约定吧。”他的微笑一如既往的浅,如低语般:“再见的时候,要好好的。”肖家是虎口,她虽不是羊,却是一头倔犟的鹿,而那样的倔犟,是那里面的人所不需要的。
懵懂的年纪,她不知道约定的束缚力,只知道点头,说:“好。”
十六岁的肖荏苒,在被冠上那个“肖”之前,她是个无忧无虑的姑娘,生命里的人是如此稀疏且简单,而之后,是万分的纠缠不清。
白雪纷飞的腊月,她来到了肖家的祖宅。
“进去吧,大家在等你。”秘书先生显然迫不及待了。
荏苒伸手,触碰门把,转动它,仿佛在转动命运之轮。沉重的木门带着岁月的声响打开,她的身形一顿,却又向前倾身,有些东西,是不能躲的。
“啪!”震天响的巴掌,打得人双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肖靖!”同样响的怒吼。
沉闷的拐杖垂直击地传来来者的情绪波动。
“爷爷。”大红的身影,看得晃眼,肖荏雪的存在至始至终都是耀眼鲜明。
“爸,阿靖是气着了。”慈祥的母亲,眉目不减当年风采,豪门贵妇的楷模。
荏苒不吭声,行李箱被佣人接过,她抿唇不语,平静地看着面前一大帮子的人——爷爷、爸爸妈妈、大伯叔叔、伯母婶婶、姐姐、堂哥堂妹、佣人……看着眼花。
爸爸的怒火丝毫不退,质问她:“为什么不回家?你明明记得你是肖家的人!你是肖家的肖荏苒!”
十二年前,出游的幼儿园校车在山区翻车,上面有六岁的肖荏雪和四岁的肖荏苒。三十个孩子,十三个当场死亡,五个残废,十一个轻伤生还,一个失踪。
荏苒,便是那一个失踪的孩子。
她的养父母没有孩子,在三十几的年纪好不容易有了个孩子,一岁不到就因为先天的毛病夭折了,后因无法生育而万分困扰。
荏苒是养父去山里拾药材救回来的。养母见荏苒年纪小,又长得可人,存了私心将她留在了身边。
四岁的孩子,记忆是模糊的,在治好了一身的伤痛后,渐渐在两人的宠爱下快乐地长大。
白驹过隙的三年,养父望着自己可爱的女儿,狠下心告诉了她真想,出乎意料的,这个只有七岁的孩子不哭也不闹,没有嚷着回家,而是在他们身边,陪伴了他们十二年。
“回来就好了,苒苒那时还小,记得什么?”爷爷心疼回来的孙女,招呼她坐下。
肖家的人个个厉害,祖辈从军,父辈参政从商,子女一代则人才辈出。可是从穷乡僻壤回来的荏苒一身土气,再好看的相貌在她身上都会失色的模样,与这个“肖蔷”格格不入。
“老张在集市上问你是不是荏苒的时候为什么不承认?!”肖父的火气过盛,荏苒想到了带过来的干菊花,可以孝敬一下这位阔别十二年送了一个巴掌给女儿的父亲。
“爸爸,苒苒不懂事,别气坏了身子。”荏雪是多么的招人喜欢,掌上明珠,能说会唱,聪明伶俐的姐姐在五岁的时候就知道把妹妹推下山谷,能不聪明吗?
荏苒看到母亲对自己不认同的眼光,她期盼的是个继承家业的儿子,不是第二个嫁出去就泼出去的女儿。
“肖荏苒,还不给你爸爸跪下!”堂哥是个鬼灵精,注定继承这个辉煌强大的家,肖荏墨,多么好福气的孩子啊。
“啊啊,伯伯要家法姐姐啦!”幸灾乐祸的堂妹——肖荏月。
“月月,不许胡说,没人要动用家法。”爷爷的拐杖落地铿锵有力,军人的姿态毕露。
荏苒的眼中从来没有惊恐的神情,除了面对师父的害怕和认栽,没什么能让这个倔犟的姑娘低头。
“吃饭!”不容抗拒的命令,全家入座。
“动筷!”威严犹存的严肃,所有人拿起筷子吃饭。
荏苒对自己碗里的山珍海味一口未沾,她坐了两天的长途,吐了一路,现在是见什么恶心什么,管你面前是海参还是鲍鱼!
“还不吃饭?”肖父不满地瞪眼。
她真的想当着他的面大吐特吐,但是那样倒胃口的就不止一个人了。
“估计长途跋涉不舒服吧,李嫂,带苒苒去房间歇会儿。”贤良淑德的婶婶看出了端倪,让佣人过来。
“饭菜等会儿热热就好,先上楼。”李嫂在这家有些年头了,自然知道分寸。
荏苒跟着李嫂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饭桌。
她的房间是临时收拾出来的,儿时的童房已经变成了杂物室。
“好好休息。”李嫂开了灯和窗,房间照亮与通风后,她带上门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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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蓝的窗帘卷入皑皑白雪,她来到窗边,褪下旧了的羽绒服,荏苒一身浅灰色的毛衣,十分宽松。
她翻身跃上窗台,这里是二楼,这高度对她来说,任何惊吓意外迫使她掉落都不可能让她有分毫损伤。
雪化在她的发间,冰凉的触感,是镇上孩子们喜欢的感觉,可惜,她不能将这些带回给他们。
坐了良久,她的胃不再翻江倒海,却饥肠辘辘。
楼梯有稳重的脚步声,隔音门板显然没有荏苒千锤百炼的耳朵厉害。她跳回房内,佯装整理行李。
李嫂端了清粥小菜,让荏苒先吃着,她点点头,放下手里的衣物,去桌边小口地喝粥。
“会说普通话吗?”李嫂见她进门以后就没开口说过话,怕她在乡下久了,语言上面出了问题,这在城里可不好过。
荏苒放下勺子,点头,用女孩子清脆悦耳的声线道:“会的。”在镇上,会普通话的人不多,但好在她有了个全能的师父。
听到她开口,李嫂放心了,走出门,说等会儿来拿碗筷。
空空如也的肚子有了粥的滋润,终于不再大唱空城计,连带着荏苒苍白的脸色都缓和了很多。
李嫂不多时过来收拾了东西,让她早些休息。
洗漱上床,荏苒辗转反侧,难眠。冬夜的寒风刮过玻璃,似乎能留下冰渣,被子薄了,房间的暖气长期不使用,早已进入冬眠,无法复苏。
荏苒揉了揉太阳穴,坐起身,脑海里满是养父母老泪纵横的脸,心中颇为不忍和愧疚。他们是真正待自己好的,用心用力宠爱了十二年,却终得竹篮打水一场空。
今晚是睡不下去了,荏苒翻出行李箱里的考卷,高三这一年,没什么比功课更重要的了。
师父曰:“与其羡慕小说电影电视剧里的人完美无瑕,倒不如多念点书出人头地,没有什么比成绩更能说服人的,十年寒窗苦读换一时金榜题名,阿苒,我要你在这上面可以傲世群生。”
他的话言犹在耳,荏苒记得,他在老树下说这话的神情,神采飞扬形容他都太过通俗,他那墨黑的眼中,应该是名为“期望”的情愫。
一刻不停的笔,整夜光亮的灯,无人问津的房间,认真答题的荏苒。这是一个陌生充满挑战的城市,她不能给师父丢脸,他说过,她是他下了血本教出的徒弟,不是用来给别人比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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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当益壮
寒彻骨的凌晨五点,天是灰暗毫无光感的。
荏苒穿着厚实的运动服,出了家门。
“要去哪里?”苍老有劲的声音,一如他的拐杖,经久不衰。
荏苒呼出一口白气,答道:“跑步。”一晚上的挑灯战试卷,她的骨头有些酥。
爷爷挑眉,再而欣慰。肖家的这些孩子寒假期间哪个不是睡到太阳当空?就连那些做父亲的都懒散得不成样子,这个孙女倒是对了胃口。
“一起。”他放了拐杖,没有商量的余地。
荏苒想着这老头跑岔气休克了,自己在家里是不是更不好过了?还是期盼他长命百岁老当益壮继续老不死下去吧。
事实证明,退伍军人是吃荤的,不吃素。
沿着街道慢跑了快一个小时,这老头除了气喘,依旧面色红润有光泽,真有两把刷子。
“哟,这不是肖老,晨练呐?”早上卖豆浆油条的向牛叉的爷爷打招呼。
爷爷点了点头,看看身旁脸红气喘的荏苒,坐到吃早点的棚里,对荏苒招了招手。
荏苒调整呼吸,走过去,坐在他身边的长板凳上。
“两碗豆浆,五个包子四个馒头。”爷爷擦擦头上的汗,不疾不徐地说。
老板手脚麻利地上了吃的,爷爷闻着豆浆的香味,端着碗慢慢喝起来。
荏苒也不扭捏,捧起热腾腾的豆浆,细细品味与镇上粥铺不同的味道。
两个包子两个馒头下肚,荏苒撑到了。
“吃饱了?”爷爷的讯问。
“嗯。”简直是不能再饱!
“肖老,这是谁呀?不是荏雪、荏月,但这眉眼真真实实是你们家的。”卖豆浆油条的倒是会看人。
“我孙女,肖荏苒。”爷爷的语气总是很威严。
“荏苒?……啊!荏苒啊!”他想起了什么,看看爷爷又看看荏苒,明白了。他转个头对荏苒说:“你小的时候很贪我家的豆浆的,还记得吗''?”
那么久远的事情,您老指望我的记忆力有多强悍?荏苒忍着翻白眼这一大不敬的行为,摇了摇头。
“回去了。”爷爷起身,天正好大亮,一束光打在他壮实的身躯上,让荏苒想到了威武不能屈这五个大字。
爷孙俩漫步走回家,途中一路无话。
家门口的雪积得厚,荏苒孩子心性油然而生,多踩了几个脚印。
爷爷拿了拐杖,开门。荏苒跟着进去,里面正聊天吃早点的人见他们同时归来,不由一愣。
“爸,你带苒苒去哪里了?”作为母亲,她有资格问这个问题。
爷爷掸了掸肩头的雪,硬帮帮地回答她:“晨练。”说完话,人就慢悠悠地上楼了。
荏苒接收到那边转移过来的目光,没急着走。
“过来。”这回发号施令的是肖靖肖父。
荏苒无奈地走过去。
“今天你妈妈带你去买衣服,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像话吗?”肖父十分嫌弃荏苒身上的破旧衣服。肖家三个小不点则在一旁偷笑不停。
荏苒点头。眼角余光都没有施舍给他们,转身上楼。
荏墨魔王
商场金碧辉煌,荏苒只有在电视上看到过这样的建筑物,踏足进入是头一回。
“跟紧了,别又丢了。”荏雪笑她的不言不语,鄙视她的没见识。
孩子的记性是善忘的,她以为,荏苒会忘记那么早的事情。谁知,人性便是难记好易记仇,这笔账,荏苒若是要算,会千八百倍地还回去。
只是几件冬装,肖母郑重其事地挑了三个小时,为了让自己的女儿出去不丢肖家的人,她算是肯下重金。
适合的衣服裤子鞋子,一应俱全。肖母让荏苒换上其中一套,和荏雪先回家,她还有自己的工作,不能耽误在她一个人身上。
回家的途中,荏雪下车,说是要去看雪景,司机只说让她早点回来。
一身新的荏苒一个人回家,碰巧,家门口出来了荏墨,肖家的恶魔。
见了荏苒,他咧嘴笑道:“果然是人靠衣装,瞧瞧,昨天的丑小鸭变天鹅了。”
我要是天鹅你就是井底的癞□□!荏苒看都不看他一眼,绕过他走。
“谁让你走我家的路了?”荏墨挡了她的路,恶霸欺负弱小的嘴脸要多讨厌有多讨厌。
荏苒眯眼,荏墨扬起下巴拽拽地说:“求我我就让你过。”
荏苒叹息生命如此美好可有人偏偏不珍惜,然后,出手了。
肖家大院霎时传出荏墨杀猪一般的惨叫,荡气回肠的哀嚎召唤来一堆看热闹的人。
荏墨被卸了双臂,疼到冷汗眼泪止不住地冒。
“小墨!”伯母急吼吼地赶过来,看着自己的心头肉痛得发抖,立马掉泪,怒指荏苒破口大骂:“你把我的小墨怎么了?我告诉你,小墨出了半点差错我让你赔命!”话是过了,但是看在她爱子心切的份上,没人与她计较。
爷爷闻声而至,看了看荏墨的伤势,眉头一皱,“脱臼了。”不算什么大伤,但对破个皮都要嚎上半晌的荏墨来说,无疑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为什么?”爷爷冷声问荏苒。家里就荏墨一个孙子,他嘴上不说,其实是很宝贝他的。
“他挡我的路。”荏苒实话实说。
“挡个路你就把人家的胳膊脱臼了,那以后谁碍着你了是不是要杀了他啊?”伯母愤恨地大吼。
荏苒知道解释只会越描越黑,索性不说话了。爷爷的怒火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她蹲下身,伯母如临大敌地抱着荏墨后退,刚想大喊大叫,荏苒的速度更快,拉起荏墨的臂膀就是用力一扭,另一只手用同样的方法拍回正位。
“啊!”怕痛的荏墨又惨叫了。
“啊!小墨!小墨!”伯母的眼泪不断线的掉,抱着自己的儿子哭个不停。
爷爷又看了下荏墨的手,再看荏苒,皱着的眉头松开,拐杖敲击地面,大家的心一颤!“到我书房来。”他转身就走,荏苒面无表情地跟上。
剩下的人赶紧抬着痛到昏迷的荏墨去医院。
安静的书房,荏苒挺直了腰板面对爷爷紧绷的脸,双手插兜,握拳。
“荏墨欺负你了?”爷爷不是可以随便糊弄的老头子,荏墨什么性格他最清楚,荏苒也不是无风起浪的主儿,肯定是荏墨这个臭小子造的孽!
荏苒不回答,爷爷心知肚明,他换了个问题:“学了多少年武术?”那招卸人胳膊再接回去的活儿可不是能无师自通的。
“十年。”她认识师父十年,学了十年。
爷爷听后,大喜,拍桌大叫一声:“好!”他点头,对荏苒很满意,“我肖家能出个将门虎女算是对得起列祖列宗了!”
荏苒抽搐着嘴角想,他不会一个高兴把自己拉去参军吧?她没有半点保家卫国的热血和觉悟啊!
“荏墨终究是你堂哥,这件事我不追究了,以后不能这样。”爷爷得知孙女身怀武艺,就差眉飞色舞再加手舞足蹈了,哪还理会得了别的事情。
荏苒无语地退出了书房,没走几步就遇见小她两岁的荏月,她轻飘飘地飘过来,眼睛睁地大大的,问:“你会武功对不对?教教我好不好?”
荏苒蹙眉,武功是古代武学的专用名词,她这点拳脚又算得了什么呢?
“妈妈说,你是姐姐,我是妹妹。”荏月眼珠子骨碌碌转,一脸狡猾的狐狸笑。“所以,你要让着我。”
之前的话是为了这句做铺垫的吧,荏苒心想。她刚想拒绝,荏月小朋友软软的小身子就贴了上来,撒娇道:“堂姐堂姐亲亲姐姐,教教我嘛,这样荏墨堂哥就不会欺负我了。”
荏苒着实被她的话恶心到了,感慨荏墨造孽太深,自己的堂妹都想方设法地防着你。
“爷爷同意就行。”荏苒搬出最重的大山。
荏月就算是愚公都移不动了。爷爷肯定更愿意亲力亲为,她才不吃那份苦呢!可她不知道荏苒又为此吃了多少苦头。
看着荏月灰溜溜走掉,荏苒心情不错,回房去做试卷。
搬石学艺
雪下个没完,笔尖下的字迹清晰,荏苒望着一天一地的雪,难得走神。
荏墨怎么去的医院就怎么回来,医生将他全身上下检查了个遍,结果的得出诊断是——毫发无伤。
伯母的怒火差点掀了这家老牌的军医院,她的儿子都痛晕过去了,怎么可能没事!
于是医生在万般无奈之下,开了强健骨骼的药和一堆的钙片,这才送走了要命的这家人。
荏墨醒来没有鬼哭狼嚎着找荏苒算账,反倒是跑到爷爷的书房,谈了一个上午,午饭时间才出来。
寂寥无声的饭桌,伯母看伯父,伯父看荏墨,荏墨看爷爷,爷爷心无旁骛地吃饭。
伯母忍无可忍,放下碗,沉声道:“爸,今天的事情我要荏苒给我一个交代!”伤了她的儿子,绝对不能这么一页掀过!
“妈,我没事。”荏墨的脸色不佳,吃饭的速度减慢。
“小孩子间打打闹闹大人跟着瞎搅和什么?”爷爷没好气地说。
“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她一个野丫头,凭什么?!”伯母拍桌而起,怒气冲冲。
肖母听不得此话,又碍于情面,不好出口反驳。
爷爷皱眉,荏苒捧起碗,果然,爷爷一掌拍在桌上,碗碟都跳了一下,吓得人不敢动弹。
“这个家还轮不到你来发火!”爷爷的怒气爆发,“当初不让小墨当兵的是你,不让他学武的也是你,现在吃了苦头,怨谁?”慈母多败儿!他当初也不该心软。
“爷爷,我学。”荏墨放下筷子,站起来,放荡不羁的样子不见了,认真地说:“我跟着您学,再怎么样,不能比妹妹差。”
他们讨论了一上午的结论,就是让爷爷教他拳脚功夫。
荏苒埋头,吃饭吃饭,无视一切。
“小墨,练武太苦了。”伯母不忍心。
荏墨张了张嘴,握拳,似是下定决心,“妈,吃得了苦,才能成才。”
“我也要练武!苒苒堂姐答应的!”荏月举手大叫。
她什么时候答应了?这颠倒是非的能力真是练得炉火纯青。荏苒看了她一眼,不说话。
爷爷却笑得开怀。“好好好,咱们家总算能出几个练家子,你们比这几个臭小子争气多了。”爷爷一瞥自己三个儿子,又对荏苒道:“月月还小,你教她些皮毛就好,小墨我来带着。”
“嗯。”荏苒刚点头,荏月就扑上去亲昵地喊好姐姐啊好姐姐,荏苒险些早餐都呕出来。
一顿饭吃得作呕,荏苒到院子里消化食物,后面屁颠颠跟着荏月这个小尾巴。
“教我吧教我吧!”荏月的眼睛闪闪发光。
这句话怎么听着像“虐我吧虐我吧!”荏苒无语看天,想着怎么摆脱掉她。目光扫了一圈院子,停顿在一堆石头上。
脑袋大的石头,圆滚滚的,十几颗堆在墙角,乌黑的一坨。
“把这些,搬到那边。”她指着石头,再指另一头的墙角。
荏月“哦”了一下,真的乖乖去搬了。一趟搬完,她气喘吁吁,问:“然后呢?”
“再搬回去。”
“啊?”
重复了不到五趟,荏月累到胳膊都提不起来,浑身酸痛。
“明天继续。”荏苒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愉快。
荏月逃也似的离开了,荏苒看着她飞奔而去的身影,心想这丫头体力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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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好热,电脑居然发烧了,烫到我了。
雪霁的新年
雪停了的肖家,比以往更加寂静。
荏墨在隔天一大早就被爷爷带出去操练了,不知成果如何。荏月在荏苒的教导下哼哧哼哧来回搬石头,满院和睦。
婶婶心疼荏月来回地搬,怎奈荏月铁了心要学,就由着她去了。
临近过年,荏苒写了两张贺年卡,纯黑的钢笔字迹,干净漂亮的字,她想寄给远方镇上的父母,还有城市里悠哉生活的师父。
“你要寄出去吗?”荏月休息时间也不放过荏苒,跟屁虫一样跟着。
“嗯。”她看灰色的天空,想家了,想镇上的家。
荏月偷瞄贺年卡上的字,接着说:“让人帮你寄好了,过年前一定能寄到的。”她拍着胸脯保证。
荏苒看着手里的东西,话语随着呼出的白气飘远:“我自己来就好了。”
“那我和你一起去!”荏月开心地说。
“不,你继续搬。”荏苒不给她任何偷懒的机会。
荏月瘪着嘴去搬石头,碎碎念着什么。荏苒也不监督她,出门寄贺年卡。
几日后,远在乡村小镇的养父母收到了女儿大老远寄来的贺年卡,再度老泪纵横。
而师父大人看着徒弟的字迹,琢磨了一会儿,抽出一张空白的信纸,下笔有神。
过年是要放鞭炮的,荏苒知道,但却没见过一车子的鞭炮齐鸣的场面,虽不至于傻眼,耳膜鸣响倒是毫不夸张。
今天要过除夕,家里的佣人到处忙,荏苒却不知道他们在忙些什么,只能看到他们来回地跑。
荏墨荏雪在外面贴对联,荏月今天终于不用搬石头了,开心地穿着新衣服四处晃荡。
荏苒身上穿着米白的毛衣,外面一件靛蓝的大衣,双手插在衣兜里,倚着门框看外面满地乱滚的鞭炮。
爷爷从楼上下来,看到大门口斜靠着的荏苒,老脸露出喜悦,孙女回来的第一个年,怎么着都要过得舒心。
鞭炮炸了满院红,□□味充斥鼻腔,荏苒将半张脸藏在了大红的格子围巾里。
“苒苒,别闲着,去帮李嫂包饺子。”婶婶摸摸她的头,让她进屋。
记忆深处,她记得婶婶抱着她看春花盛开,细长的眉毛下,一双母爱泛滥的眼,里面满是对她的疼爱。
闻其言,荏苒乖乖进去,找李嫂。
每年在家,荏苒都会帮家里包饺子做年夜饭,有时会写春联卖钱买新衣服,当然,师父会提前把压岁钱给她,让她买好吃的。
一只只饺子皮薄馅多,李嫂看着手脚灵活的荏苒,对她刮目相看,荏雪荏月可没一个会的。
饺子入锅,荏苒回到大厅,爷爷的好友和父亲生意上的来往人来家里拜年。
退伍的老军人和驰骋商场的董事,荏苒视若无睹。
“这是您家的千金吧,真是亭亭玉立,有福气啊!”有人夸赞荏苒来讨好肖父。
“荏苒?是荏苒吗?终归是回来了。”爷爷的好友里,有人识得她,走出来说话。
爷爷喜上眉梢地说:“可不是,一回来,就把小墨的俩胳膊卸了,那小子现在天天缠着我让我叫他功夫呢!”
大家纷纷笑道将门虎女。
荏苒礼貌地点头,走出受人瞩目的包围圈。
门外,空无一人。
她走到大门处,看到了邮箱里面躺着的信封。心里面有异样的感觉,取出来一看,果真是师父的信!
展开层层叠叠的信纸,师父的声音仿佛回响在耳边:
徒弟安好。
贺年卡已收,徒弟的字大有长进,为师很欣慰。(^-^)
在肖家的日子莫要任性,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不孝。为师一切都好,回镇看望二老,身体健康,并无他恙,安心即可。
既来之则安之,阿苒,记住我们的约定,师父寄语。
荏苒从信封里抽出好几张大红票票,师父的笑脸浮现脑海,他每年都将钱放在她的手中,对她说:“阿苒,该给师父拜年了。”
收好手上的东西,荏苒来肖家这么多天,第一次,眼角有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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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仙不是打字快手,爪子粗,给键盘跪了。
女儿膝下有钻石
一年的辛苦,也只为今天的团聚,除夕晚上的年夜饭,一大帮子人围着圆桌,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律,没有细嚼慢咽的狗屁礼仪,这一天,是最随便的一天。
“爷爷吃饺子。”荏雪将饺子夹到爷爷的碗里,惹得老人胡子都笑得乱颤。
荏苒埋头吃自己包的饺子,不停地往嘴里塞。
“爷爷,孙儿祝您健康永乐。”荏墨倒酒,敬上。
“好好,小墨长大了!”爷爷今天是红光满面器宇轩昂啊。
荏月花蝴蝶一样转过去,抱着爷爷的手臂道:“爷爷,我也长大了呀,爷爷过年好!”
“嗯,我们家月月最好了!”爷爷摸摸孙女的头,无比欣慰。
伯母见荏苒拼命吃饺子,撇嘴说:“我们家的孩子都知道要孝敬长辈,别人家养大的就是没教养。”
此话一出,大家都知道在说谁。
荏苒抬头,对上众人的目光,缓缓放下筷子,咽下饺子。
肖父蹙眉,命令道:“去给你爷爷拜年。”
荏苒起身,走过去,低低地说:“祝爷爷福寿安康。”
“都是好孩子,大家都好。”爷爷不难为荏苒,她刚来,对大家没什么感情是意料之中的事。
荏苒回到座位,对饺子不再执着,只是静静地坐着。
除夕夜,万家烟火耀城,只盼岁岁平安,国泰安康。
“爷爷爷爷,压岁钱!”荏雪荏月齐齐跪在地上给爷爷磕头。这时候,她们不嫌地凉腿疼,磕头磕得那叫一个响亮。
于是,爷爷爸爸妈妈伯伯伯母叔叔婶婶给钱,红包一份份送出去,荏墨也跪,红包滚滚来。
“苒苒呢?”婶婶发完孩子们的红包,发现荏苒不见了踪影。
李嫂走过来说:“苒苒上楼了,她刚才说过了。”
“压岁钱都不要了吗?小墨,去把你妹妹叫下来。”婶婶推了推最近的荏墨。
“哦。”他心不甘情不愿地去了,伯母想阻止,又苦于众目睽睽,就此作罢。
荏墨找到荏苒的房间。却发现门掩着,露出一条缝。
他循逢望去,荏苒的背影单薄,她俯身提笔,在雪白的宣纸上行云流水般地落笔,与她外表不符的苍劲,白纸黑字,笔走游龙,他竟惊羡到不能言语。
门后的人站了五分钟,荏苒待字迹风干,回转身,精准地对上缝隙后的视线:“什么事?”
荏墨下意识地推门,门缝大开,他的惊慌暴露无遗:“婶婶……叫你拿压岁钱。”
“知道了。”她卷了纸,随荏墨下楼。
走到楼梯口,荏墨问:“你会书法?”
答案不是显而易见么?荏苒无声地回望他。
“你哪里学的?”他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随口问。
荏苒却被他问住,选择沉默。她不想和这些人提及师父。
荏墨以为她不想搭理自己,自讨没趣,匆忙下了楼。自从被荏苒教训了一番,荏墨就收敛了性子,不再那么不可一世。
“苒苒,来,这是你的压岁钱。”婶婶将红包塞到她的手中,叔叔的红包立马放在了上面。
荏苒望着红包,觉得烫手。爸爸妈妈也一人一个,毫不含糊,伯父爽快地给出红包,伯母就算不愿意,也要拿出来,毕竟不能和晚辈过不去。
“去给你爷爷磕头。”肖父下达命令。
荏苒走过去,却不跪下。和爷爷四目相对,她缓缓展开手中的宣纸,那四个笔法浑然天成的字,映入爷爷老而精明的眼——福寿安康。
“你写的?”爷爷惊喜,宝贝地接过纸,怎么看怎么满意。
荏苒默认,肖父过去一看,这几个字,宛如书法名家的手笔,可谓字字千金。
“苒苒真是厉害!”叔叔婶婶拍手。
“几个破字就想要压岁钱,未免太容易了吧。”伯母不懂字画,出口便死伤无数倒是绰绰有余。
荏苒不跪,师父说过,女儿家的膝下就算没有黄金,也有钻石,一跪跪下去,多疼啊!
爷爷看着荏苒倔犟的眼,她的脾气像极了自己意气风发的那几年,仗着年轻干了几件混账事,却也没后悔。
“肖家的骨气,你传了个十乘十,”爷爷掏出红包,递到荏苒面前,字字说得有力,“希望你能走好自己的路,回首莫悔。”
荏苒听得懂,老爷子不愧是久经沙场下来的老姜,一句话,夹枪带棍威力十足,那是军人的威严。荏苒腿再直也敌不过精神上的压抑,眼前景物一晃,她的腿一软,笔直跪下,膝盖磕在地板上,如师父说的那样,疼死了!
“起来吧。”爷爷把红包放到她的手心,语气缓和下来。
荏苒小腿使不上劲,她一咬牙,掐着自己手臂上的肉,一口气站了起来。
“我没什么好教你的,但你终归是我肖家的子孙,哪怕是化成灰了,也是。”爷爷的话,让所有人静默,爷爷的手,按在她的肩膀,烫到她想落泪。
她紧紧攥住红包:“爷爷,我知道了。”声音都是带颤的,却倔犟无比。
饭后,放烟花,璀璨的夜空,这是荏苒第一次近距离地看这么壮观的景象,犹如昙花一现,转瞬即逝。
出走那点事
过年后的日子,算是太平。
荏雪每天学舞练钢琴,荏墨跟着爷爷,整天不见人影,荏月勤勤恳恳地在后院搬石头,荏苒与试卷字画做伴,淡如白开水的生活。
快开学的那个月,荏苒被大人叫去,讯问上学的事情。照说她今年高三,是要高考的重要关头,半途转到g城,很难跟上学业,大家的意思是让她再重念高二,明年同荏月一起高考。
荏苒摇头,她不愿意。
“你难道想高考落榜吗?”妈妈气急败坏地说,“我们肖家的人高考落榜,这有多么丢人你知道吗?”
荏苒当然知道,她说:“我会更上教学进度的。”她买了教科书来看,知识点大同小异,不是很难。
“说得轻巧,我们家可不会做有风险的生意。”伯母冷笑道。
叔叔和婶婶一样,老好人一个,和和气气:“苒苒这么聪明肯定没问题的。”
“这事和爸商量一下吧。”婶婶觉得逼着荏苒重念一年高二,有些强人所难。
大伯不乐意了:“什么事都要问爸,他养我们兄弟三个干什么?这点小事不用他操心。”说完,他转个头对荏苒道:“这是你爸爸的意思,我们也是为你好,手续都办妥了,这件事也别去惊扰你爷爷,听到了吗?”
荏苒孤零零地站在他们面前,唇抿成一条线,摇头:“我不念高二。”她答应师父,今年要过高考,金榜题名的。
妈妈怒斥:“这个家还由不得你说不,别以为自己很了不起了,你是我生的,我有资格管教你!”
荏苒的眼睛微微眯起,冷眼看面前的那些嘴脸,笑:“为什么千方百计地把我接回来?以为我不知道吗?”
她看着自己的生母,眼神冰凉,“肖氏的经济危机已经严重到不得不用商业联姻来解决了,爷爷现在还不知道家里亏空了近百万的资产,你们舍不得荏雪荏月,所以我就是正好撞在枪口上的炮灰,养大了送出去给别人糟蹋的!”
“啪!”妈妈恨到极点的巴掌,荏苒直接倒地。她指着荏苒恨不得再来一巴掌,道:“我为了肖家这么做有什么不对?你吃我的用我的,你也别忘了,你这条命都是我给的!”
荏苒爬起来,擦擦嘴角的血:“那你要把这条命收回去吗?”倔犟的眼,寒光四射。
婶婶跑过去抱住荏苒,后怕道:“苒苒,你千万不能这么想,你这条命生下来以后就是自己的,没人能收走,听婶婶的,好好和你妈妈道歉。”荏月出生前,她最疼的不是荏雪而是荏苒,将她当做自己的女儿般喜欢,也最见不得她受委屈。
荏苒轻轻推开婶婶,拍拍她的手:“我不会道歉,被牺牲的是我,不是荏雪也不是荏月,他们惺惺作态,我为什么要跟着演戏?”
妈妈又要发作,婶婶赶忙拉着荏苒逃离,剩下的人来安抚气血上涌的妈妈。
“苒苒,你先到我家住几天,你爷爷和你爸爸去军区办事情,等他们回来就没事了。”婶婶一边说话,一边给荏苒的脸上药。
荏苒的脸红肿半边,惨不忍睹,荏月看着都怕,小声问:“疼吗?”
婶婶将药箱放好,回来拍拍女儿的脑袋说:“姐姐受伤了,你可不要打扰她休息。”
荏月听话点头,等自家妈妈出去以后,爬到荏苒身边:“你好厉害啊,二伯母那么凶,我都不敢这么顶撞她的。”
荏苒用冰袋敷脸,声音淡漠:“有什么不敢?纸老虎而已。”
“母的纸老虎,纸的母老虎?母老虎?”荏月喃喃自语,随即在床上笑得打滚,“二伯母是纸老虎纸的母老虎,哈哈哈!”
见她笑那么开心,荏苒走开来,把床让给她折腾。来到窗边,外面又在下雪,漫天大雪。
过了会儿,荏月不笑了,荏苒说:“帮我个忙。”
“好呀好呀,你说。”荏月是乐于助人的好宝宝。
荏苒住在婶婶家第一天,荏月帮忙将她的行李箱拖了过来,一如她来时那样原封不动。
第二天,荏苒在房间里看书,脸受了伤,她足不出户。
第三天,她做了一整套的模拟卷,睡了半天,敷面膜,脸上的红肿消了不少。
第四天,爷爷爸爸回来,得知家里的事情,爷爷震怒。
爸爸责怪妈妈操之过急。
爷爷连带大伯爸爸一起棍棒伺候。
当天去叔叔婶婶家找荏苒,却发现,她的房间好似没有人住过一般的干净整洁,空荡荡。
第四天,爷爷动用肖家全部势力寻找荏苒。
往后一个月,荏苒如人间蒸发,她的养父母得知此消息,泪奔至肖家,哭着要女儿,却被赶了回去。
那个月,雪埋了肖家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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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来如山倒
s市的云腾游戏公司外,许锦等了快一个小时,才等到心仪的男子款款而来。
“你知道我等了多久吗?你怎么可以让一个喜欢你的女孩子等这么久?!”她抱怨归抱怨,但还是踮脚去搂住他的脖子,闻着他身上好闻的味道。
“公司编程部内部会议,逃都逃不掉。”他的话语万分无奈。
许锦嘟起嘴,说:“我要去国外一段日子,你不能在这段时间里给我惹桃花?!”
“我们不是情侣。”他拉下她的手。
“早晚会是,任轻,你逃不掉的。”她调皮地说。
师父大人姓任名轻,乃云腾游戏公司编程部的核心人员,一天只有三个小时的班,有双休节假,可以不打卡上班,可以远程交任务,请假不用条子,永久没有加班……总之,是事业上大有成就的一个男人。
他会书法,在武馆教过武术,会打针和接骨,画廊里有他的大作,摄影展上有他拍摄的自然绮丽景观……在许锦看来,他是个全能如神的男人。
许锦为了能近他周身,使出了十八般武艺浑身解数,三十六计样样用过,上上策下下策使了个遍,就差一哭二闹三上吊了。
“我过几天要去羌镇。”任轻告诉她自己的行程,“那儿可没有什么桃花,只有柳树。”
许锦嬉皮笑脸地说:“不是还有你那好徒弟荏苒吗?她这几年长得越□□亮了啊,你收她不会是当童养媳的吧。”
“她去了肖家你忘了?我帮她照顾养父母是应该的。”任轻的话语如他的人,轻柔温暖。
许锦话变得酸溜溜:“谁知道你安了什么心,我看人家一正经姑娘被你教得乱七八糟,误人子弟啊。”她故作生气,转过身。
“哪里乱七八糟了,她现在能文能武,多风光。”任轻想到荏苒就无比自豪。
许锦就这个话题不依不饶地穷追猛打,俩人闹远了,本来空无的绿化带走出黑白格子大衣墨色无花纹围巾的荏苒。
冬日的阳光照不进枝叶茂密处,荏苒把冻僵的手插在口袋里握紧,快步离开这片没有温度的区域。
廉价出租的小屋,约莫几步就走到头的房间里,煮着香浓的蘑菇粥。荏苒屈膝坐在墙角的海绵垫上看书,模样认真。
她没有拿肖家的一分钱,租房子的钱是用师父给的压岁钱垫付的。而这个月的伙食费是她晚上在酒吧跳舞挣来的,师父教不了她跳舞,她是跟着网上的视频一点一点学出来的。
工资不高,因为她是不定时上班,老板只当她是学生妹,答应了她的条件,提前给她一个月了的工资。
酒吧不大,鱼龙混杂,每天来的人很多。
她懂得大隐于市,所以肖家的人很难找到她。
她可以一天只吃一顿,最重要的早饭。
白天去给人当家教,没什么比躲在人家家里更安全的了。
有时候房间里暖气坏了,她就去跑步,直到浑身都是汗,然后烧水洗澡,减少生病的机率,她没多少钱去医院。
她选择师父所在的城市,只因为她知道师父在这里,所以会有安全感。
但如果师父知道她从肖家离家出走,会失望会生气,然后把自己送回去,她了解师父,就像他了解自己。
还有一个星期就是开学的日子,她不上学就没办法参加高考,这是个难题,让她伤脑筋。
看着买来的高三下学期的教科书,她有点眼晕,狠狠打了个喷嚏,她去关了火,盛粥,喝粥暖身。
s市迎来了最冷的冬天,持续的低温和暖气损坏让身强体壮如荏苒都有些吃不消。
在少雪的羌镇长大的荏苒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寒冷,已经连着几天咳嗽不止。
喝完粥,她起身,一阵猛烈的咳嗽。
是该买药了,荏苒对自己说。
走远了,风大起来,荏苒脖子上的围巾飘扬,仿佛她的发。
她是短发,只是到了肖家没有再剪,羌镇的养父母为了省钱,都是养母操刀剪的。
头发长了浪费洗发水,自己剪又怕把自个儿的脑袋送往奇葩之路,就此作罢。
药店的药不贵,荏苒买了治咳嗽的,医师问她是什么毛病,她只答是感冒咳嗽,反正都一样。
当晚她狠狠在酒吧的舞台上跳了一场舞,下来的时候快把肺都咳出来了。
老板今晚的生意因为荏苒带的舞好得不得了。他多给了荏苒一些钱,让她去看病,身子好了,才能赚钱。
荏苒说,会的。因为身体是资本。
她隔天就去了医院诊治,医生说是肺炎,荏苒买了药,省着吃。
一个疗程的药吃完,荏苒决定不买了,太贵,她负担不起。
肺炎在古代是堪比绝症的大病,现代虽然没那么严重,但拖久了,就非常棘手。
病一拖再拖,荏苒连着两天发了高烧,一直不退,小房子太闷,她凌晨咳嗽咳得狠了吵到别人睡觉,跑出去坐在湖边的公园长椅上抱着膝盖,等死的颓废感很不好,荏苒知道。
她想,等天亮了就去买退烧药。
天亮了,她却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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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完这一章想说:身体健康尤为重要!病了一个星期,感冒好可怕!
师父大人登场
任轻早上有晨练的习惯,喜欢绕着湖慢跑一圈,这天,也不例外。
太阳已经高升,天冷,他贪睡,晚起了。
公园里漫步的年轻人,打太极的老人,看日出的学生,坐在长椅上睡觉的……嗯?!
他停下脚步,微喘气,走近她的身旁,拍她的肩。
荏苒发着烧,却睡得浅,一抬头,睁眼,再睁大眼,她跳下椅子转身拔腿就跑!
耳边擦过劲风,就算她在身体健康的情况下尚且躲不过他的钳制,更何况这副样子呢?她知道,自己一定烧糊涂了。
“阿苒?!”他扳过她的身子,一摸她的前额,冰冷的手脚滚烫的额头。
“师父。”她还知道叫他,她是个做错事的孩子。
任轻二话不说将她拉着走,叫了出租车把她塞进去。
路上,她一直哭闹,不去医院不打针,贵!
任轻哄孩子般的哄她,不去,咱不去,阿苒听话,我们回家。
39.8c的高烧,她的头脑早就不能维持清醒了。
肺炎的恶化导致她需要住院一周。荏苒知道自己大错特错,清醒后一直埋头在被子里装鸵鸟。
“不要闷在被子里,空气不流通。”任轻把她拖出来,脑袋固定在枕头上。
“师父,我想出院。”她其实想说:我讨厌白色我们找个五颜六色的地方再好好交流好不好。
不管怎么说,答案都是——不行。
荏苒睁大眼:“师父,作为一个男人,怎么可以说不行?”
任轻弹指在她的脑壳上,微笑如天使:“为师我现在不想和你贫嘴,给我乖乖养病。”
虽然他没有咬牙切齿,但荏苒仍觉得他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的。
“那师父,我给你讲故事。”荏苒试着讨好她怒火中烧的师父大人。
“说。”师父大人抬起睫毛浓密的眼看她。
荏苒便把自己的事情用讲故事的形式告诉了师父,他听完,眉头拧起。
“师父,你能不生气吗?咳、咳咳!”她抱着被子往后缩。
任轻伸手抚摸她的头顶,轻叹:“再怎么受气,离家出走都是不对的。”
荏苒闭嘴,不发表言论。
任轻眼光一闪,笑问她:“你现在住哪里?”
荏苒绞着被角,唯唯诺诺地回答:“我住了几天宾馆,用你给的压岁钱。”
师父大人一笑,那么的人畜无害:“阿苒,不要骗我,你不会成功的。”
荏苒几乎要抱着被子逃了,委曲求全地把地址说了,任轻这才放过审问她。
一周的住院结束,荏苒出院的时候是奔着出去的,好像出狱的囚犯重见光明。
“别跑那么快,你的病刚好。”任轻在后面喊道。
“师父,我们去哪里啊?”她眨巴着眼睛问。
任轻抬起手臂招出租车,微笑:“去我可爱徒弟的家。”
荏苒笑不出来了,她的表情更像哭。
狭小的房间里,任轻审视房间的格局,再审视低头看地的荏苒,最后轻吐出两个字:“退房。”他的徒弟不能住在这种地方。
荏苒抬头,问:“你要把我送回去吗?”
“阿苒,”他似是叹息,“你不愿的时候,连师父都不会叫的。”
荏苒愣了下,深呼吸,道:“师父,我真的不喜欢肖家。”
他蹙眉,轻声教导:“世上有很多你不如意的事情,不能不喜欢就不接受,莫要任性,你必须回家。”
她倔犟地扭头,咬牙,两个字:“不回!”
任轻低下声音:“阿苒,你便是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
荏苒咬唇,不说话。
收拾了行李,还是那个朴素结实的行李箱,荏苒和它贴墙而立,听着任轻和房东在商谈退房的事情。
她把脸大半都埋在围巾里,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望着前方的楼梯。
“好了,我们走吧。”任轻拿了退下来的钱,对荏苒说道。
荏苒直起身,点头。任轻帮她提着行李箱,稳稳地下楼。
“师父,我一定要回去,是吗?”她最终还是忍不住问了。
“是。”任轻不给她任何回转的余地。
荏苒又沉默了,跟着任轻坐车来到火车站,她从没坐过火车,来s市都是□□车过来的,反正她又不怕劫色劫财。
任轻交待了坐火车该注意的事项,把火车票放在了她手中。
“师父,你还是要赶我走,对不对?”荏苒带着哀伤说。
任轻无奈道:“瞎想什么呢?听话回家。”他抬手将她抱入了怀中,用了力气。
荏苒的头抵着他的胸膛,闭上眼睛。
火车姗姗来迟,终于到了分别的时候,任轻看着她走上火车,头也不回。他一手养大的徒弟,他当然知道她生气了。
窗外刮风下雪,快速往后掠的景色,荏苒没有心情观赏。第三站的乘客下车,她突然起身往驾驶室的车厢走去。
“中途下车?可以是可以,但请问小姐,你买了去g市的票,为什么要在l市下车?”工作人员不明所以地问。
荏苒从容地回答:“我丢了一样东西,要去找。”
“很重要吗?”
“比命还重要。”她坚定地说。
l市的雪景不错,银装素裹,她拉着行李箱在漫天纷飞的雪中不知何去何从。
有人问她要去什么地方,她不知道怎么回答。
十六岁的荏苒,孤身在l市,四处游荡,找一个能让她栖息一晚的地方。
结果睡了一晚的地下过道,她的病死灰复燃。
感谢老天让雪停了,不然她怕走不出这个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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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雪不冷化雪冷,她深刻认知到这一句话是真理。要将万物冻结的寒冷,她的抵抗力一弱再弱。
有人在摆摊卖字画,她借了笔墨,写字帖,画国画。
万幸有人看上了她的作品,围观的人也多了起来。
买药治病的钱是挣到了。
卖字画的小贩如同得了摇钱树,心甘情愿地供荏苒差遣,其实无非就是铺纸磨墨的小事。
荏苒在宾馆吃了泡面和药,洗了澡换了衣服,在地下道与小贩做买卖。
病情加重,她咳得狠,小贩怕她咳着咳着就吐血身亡了,偷了只鸡炖了汤用保温桶装给她。
荏苒道谢,却固执地不沾一口,她的生来就是这般倔犟。
又下了雪,生意不好做,小贩匆匆收摊,一个身上万丈金光的男人踱步到他面前,但看的,或者说是瞪的,是他身后靠墙闭目的荏苒。
“你就是这般用我教你的东西?”他的话有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师父。”她烧哑的嗓子,艰难吐字。睁开的眼,红通通的。
“凭这声师父,你也不听话,是不是。”他伸手触摸她烫得炙热的额头。
荏苒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他打横抱起她,说:“阿苒,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师父,就听我的话。”
荏苒点头,“认的,师父,我认的。”眼泪止不住地流。
“我们去医院,马上。”他抱紧她,疾步往外走。
小贩捧着东西,傻愣愣地跟过去,还不忘那桶鸡汤。
l市的医院不多,任轻怕他们医术不精医坏了自己的徒弟,自己开药让医生照着这方子配药水。
两瓶药水挂进去,荏苒的烧退了,肺炎却毫无起色。
小贩的鸡汤被师父买下,威逼利诱着让荏苒喝了个干净。
但半夜时分,她又将肚子里所有的东西吐了个胃清空,病情反复,荏苒的身子虚弱不堪。
迷迷糊糊的,她知道自己在哭,嚷着:“难受,好难受。”
冰凉的手覆在她的额头,那声音好似天籁:“不难受,马上就不难受了,阿苒乖,不哭不哭。”
他一直把她当孩子,她哭得眼睛睁不开,又哭又闹,果真是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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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疼了一天,睡前想起来要一更。
再度上学
告别病痛告别小贩告别l市,荏苒回到了s市,住进了师父的家。
“好好住着。”师父为她收拾房间。
“谢谢师傅。”她眉开眼笑。
任轻叹气,把房子和房间的钥匙给她,说:“我托人为你办了入学手续,你必须要去念书。”他不允许她继续荒废学业。
“高三?”她问得忐忑。
“今年的高考你若是不过,我会很生气。”他哀怨地看着自己这个倔犟的徒弟。
荏苒开心了,“嗯,我会考上大学的。”
任轻笑了,转而说:“阿苒,你违约了。”
“什么?”荏苒问完这两个字就想起来了——“再见的时候,要好好的。”
啊,死了!
任轻微笑再微笑,荏苒咽口水。
“阿苒,你欠我一个教训。”他看在她大病初愈的份上打了欠条。
“嗯。”她多么希望他年纪大一点得了健忘把这档子事忘记,可惜,他只比她长五岁。
师父上午的班,中午就回来照顾荏苒。
荏苒养好了身子必须去高中念书,师父大人亲自接送。
“师父,我自己去可以的。”她坐在副驾驶上,如坐针毯。
“我顺路。”他不会忘记自己的徒弟太过擅长逃跑。
若不是自己留了个心眼去火车站讯问有没有中途下车的乘客,她会不会就这么成功的逃出升天了?
一拿照片比对,工作人员一点头,他气得立马奔到l市,在风雪中寻找了她三天,好在,他找到她了,在她病死之前。
打不得骂不得,他教出的好徒弟,是他最舍不得的珍宝。再怎么气愤,当看到她因病重而苍白虚弱的脸,他的怒气灰飞烟灭。
“你那个比生命还重要的东西找到了吗?”他一边开车一边问。
荏苒含糊地回了个“嗯。”
“阿苒,若为自由故,师父家人皆可抛,是吗?”他露出绝对完美的笑容。
荏苒贴着车玻璃,不看他,却不受控制地面红耳赤起来。
盯着她进了高中,一直不羁淡定的任轻如释重负,猛踩油门赶去公司,她的学校,与他的公司是相反路线。
荏苒站在讲台上,水蓝的围巾衬得她的皮肤雪白,她喜欢把自己的脸藏住一半。
“这是我们班的新同学,肖荏苒。”班主任是个中年妇女,嗓门和她波涛汹涌的胸部一样大。
“大家好。”她的声音透过围巾,闷闷的。在黑板上书写下自己的名字,那个“肖”,歪歪扭扭。
高三的课程很紧,试卷满天飞,小抄默写本订正本随处可见,荏苒完全跟得上进度,她的聪明是任轻的骄傲。
夕阳西下,准时放学,这座学校的时间很准。
“荏苒,你是哪里人啊?”热情的女班长问她。
“羌镇,一个很小的乡村小镇。”她双手插兜,手好冷。
“那儿应该很美。”女班长羡慕山明水秀的地方出来的眉清目秀的女孩子。
荏苒想了想,说:“有河,没有山,水里面很多鱼。”她形容不出那儿的美好,因为太多。
“我们这儿的水都脏了。”女班长更加羡慕了。
荏苒不知道为什么她这个城里人这么向往穷乡僻壤的地方,但她这么喜欢自己成长的地方,就由着她喜欢吧。
殊不知,因为女班长喜欢打小报告而不招同学们待见,所以想找个说话的伴儿。
这件事,荏苒在第一天便发觉了,未说破,女孩子的脸皮不是城墙,心知肚明就好。
师父接她回家,她做饭,师徒俩一张饭桌其乐融融。
第二天吃完饭的时候,师父想到一件事情,和荏苒商量。
“不要打架,别让自己受伤。”他语气温和,似是祈求。
“那我伤了人怎么办?”她啃着包子,声音细若蚊吟。
他揉着她微长的头发,眉眼带笑,道:“我教出来的徒弟怎么会那么粗鲁呢?你说是不是啊?”
简单的话语,她的后背都凉了半截。
这回车上,他们一路都未再交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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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错发了一章,莫名消失的章节终于找回来了,吓死我了。
师父大人的隐瞒
这厢,随堂小考结束,荏苒拿着自己做的便当去食堂用微波炉加热。
任轻告诉她,食堂的饭菜不怎么样,她身体才好,不能吃差了,所以她才特地做了好吃的,怎么着也不能亏待自己啊。
女班长被排挤过来,缩在她边上问她吃的是什么呀。
她答,饭。
女班长委屈地啃面包。
“为什么要打小报告呢?”她已经知道她被人讨厌的原因了。
女班长张了张嘴,似是有说不尽的苦衷,组织好了语言,她回答:“他们做错了事情,不让老师知道,只会再犯,高三这年有了处分就不好毕业了,我想,老师罚他们,找家长,他们就能学乖了。”
年纪不大的女班长,心思缜密,只为了班上同学能顺利毕业。荏苒自愧没有如此博大的胸襟。
有女生见她们有说有笑,窃窃私语,匆匆离去。
女班长事情多,常拉着荏苒东奔西跑,在各科老师之间来回奔波。
某天中午,班主任交待完女班长事情,叫住了荏苒。“肖同学,你放学来我这边一趟。”班主任神色略带紧张,这么对荏苒说。
荏苒皱眉,点头答应。
女班长放学后就在老师办公室门口等着荏苒。女生有八卦天性,她真的很想不顾形象地把耳朵贴门上,听听她们在说着什么。
荏苒很快就出来了,面无表情。
“老师和你说什么了?”女班长迫不及待。
“没什么。”她眼中漠然。
女班长撇嘴,有些不甘心。
荏苒知道师父在校门口等她,不由加快了脚步。
只是两人都没顺利走出去。
几个人堵住她们,高中生特有的把戏。
“你们又来?”女班长习以为常。
荏苒不着痕迹地退后一步。
“打小报告的贱人!”面前深受小报告毒害的女生愤愤不平。
“你们自己做错了事情怪得谁!?”女班长振振有词。
“少废话。”
迎面来的巴掌。
女班长要躲,荏苒要动手,巴掌没落下。
“打架不好。”他微微一笑。
荏苒缩手缩肩缩头,她好像记得师父大人嘱咐过她某件事情的。
“你!”女生被天使般的笑容迷惑,尖牙利嘴的形象荡然无存。
荏苒撇过头,不看不说话。
松了抓着的手,任轻推了推二人的肩膀,三人畅通无阻地离开。
目送女班长离开,荏苒脚踢石子。任轻打开车门:“进去。”
荏苒灰溜溜地进车,任轻坐上驾驶座,说:“为师有没有说过不要打架?”
“嗯。”这个时候一定不能再惹师父动怒。
“形势所迫,被逼无奈?”他启动车子。
荏苒:“嗯。”
任轻开车,道:“这个时候才学会听话吗?阿苒,你能让我省点心不?”
“眼不见为净。”她喃喃,又说:“师父,你和肖家达成了什么协议?让我可以留在你身边。”还是……说出来了。
没行驶多远的车子猛然停下。
“你知道了?”他松开握着方向盘的手。
她眼皮都不抬,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班主任找我,问我可不可以让肖家把她调到别的学校。”
真相那么的真实,荏苒不能不信。
“阿苒,我不能让你的家人担心。”他即使千百个不愿意,也不能将她藏在自己身边。
荏苒点头,“我知道。”所以,她没有立马和他翻脸。
她最信任最喜欢的师父,世界上最后一个无私对她好的人,却要把她推向地狱。
或许,她不该抱着什么操蛋的希望去相信任何人。
“阿苒,哪怕你恨我,我也要让你好好活着。”任轻对她太过了解,若强迫她回肖家,她饿死病死也不会低头,倒不如让她这样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生活,和肖家的人联系,等她什么时候愿意回去了,再回去。
荏苒闭上眼睛,说:“师父,我不会恨你的。”
她的师父不是会在肖家势力下低头的人,他不会把自己往绝望里推。
任轻见荏苒一副不想再说的样子,叹息一声,开车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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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开学了,忙得外焦里嫩,一定会把一更坚持住的。
冰释
几日的太平,荏苒除了不怎么说话不再对他笑,一切都好。
送她上学,车上,荏苒打哈欠。
“没睡饱吗?”他问。
荏苒答:“春天快到了,困。”
春困是正常的生理反应,他自然知道。
到学校,她下车,一言不发地走进学校。
他凝望她的背影:“还在生气么?”她的倔脾气可不好哄。
女班长这几日忙得不见人影,荏苒整个人长了刺似的,生人勿近,整天除了写笔记答考卷就是看着窗外的天空,冷漠地拒绝一切。
而事情就爆发在任轻凌晨出现在荏苒房间里的那一天。
她正爬窗归来。
他坐在书桌前,说:“回来了。”
她的脸是冷冰冰的,话也是:“你都明白了,还做什么戏?”
“嘭!”玻璃杯破碎,他手滑,然后语气低沉:“你这几晚都跑出去,我怎么可能不闻不问。”
荏苒也不掩饰,道:“我去赚钱。”
“你嫌我没给你零花钱?”师父大人的眼神幽怨起来。
“不,我是要存钱……”她深吸一口气,“离开你。”
离开了他,就真的和肖家没关系了。
“阿苒,你太过倔犟。”他拿她没办法。
“师父,你逼我的,肖家逼我的,你们都要逼我做我厌恶的事情,我又为什么要做你们的牵线木偶?”荏苒的言语带着攻击,不再压抑。
任轻看着她,竟然,看不透了。他有些受伤:“你不靠肖家不靠我,会流落街头,会饿死病死,阿苒,你还只是孩子。”她不能失去依靠。
荏苒握拳,他说得是事实,没有他们,她说不定会活不下去。
“我通知肖家的时候,你发着高烧,意识不清,有生命危险,抢救需要你的家人签署同意书,我没办法了,真的没办法。”他撑头,掩盖自己伤感的表情。l市那晚,传真了同意书后,他就和肖家妥协,由他照看荏苒,但要旁敲侧击地让她回去。
“师父,谢谢你。”她轻声说完,转个身,她跳窗而下,二楼而已,她滚一圈就站起身跑。
“荏苒!”
他跟着跳下来,把她圈在自己的怀里,不放手。
“放开!放开!我不要你的没办法!我不要你们的骗局,我讨厌你们!我有家在羌镇回不了,我有爸爸妈妈却不能团聚,我什么都没做,却要被全家人牺牲!我凭什么任人摆布?!你还不放开!”荏苒逃脱不了,痛哭,她只是个倔犟的孩子,却要故作坚强,太难。
“阿苒!”他抓住她挣扎的手,反身将她摁在墙上,把她的双手举过头顶,死死制住。姿势暧昧,他喘气,说:“不管怎么样,你不要去到我找不到的地方,我怕找不到你,不能把你带回我身边。”
她哭,摇头。
“你欠我一个教训,违约的惩罚,我要你现在留在我身边,必须做到!不然,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徒弟!”他们额头相抵,谁也挣脱不开谁。
她以为自己会哭嚎:我不稀罕!可是,十年的情分,十年的仰慕,她喜欢他,不是秘密。
“师父!”她在他眼前哭花了脸,大哭大闹,不是像,她就是个孩子。
“不哭不哭,我们回家。”他抱住她,手足无措,她是他的死穴,温柔遇上倔犟,他没辙。
“师父,对不起。”她捂脸,泪水从指尖流出,歉意满满。
他拉下她的手,用指尖抹掉她的泪,在她耳边轻轻诉说:“阿苒,你哭起来真难看。”
“难看也是你徒弟!”她边哭边叫,孩子气十足。
他是她的师父,她是他的徒弟,一晚过去,什么都没有改变。
“阿苒,吃饭不要看书。”他用钢琴家一般的漂亮手指敲击桌面,无奈专心看英语书的荏苒充耳不闻。
只是单元测验,她没必要这么用功。
任轻热好了牛奶放在她手边,她不动如山,咬着圆珠笔笔帽默背句子。
他抚额叹气,夺了她手中的圆珠笔,按出笔芯,在几个重要的语法处划出蓝色笔直的线条,又圈了一堆的词汇,笔尖点点书面,说:“这些是考试百分之八十会抽考的,你看这些就行了。”她记性再好,也不能一时记住整个单元的全部知识点。
“谢谢师父。”她捧着书惊喜,眼睛都是亮晶晶的。
“吃饭。”他把书拿走,换了热牛奶,将土司推到她面前。
荏苒这才乖乖开吃。她好强,学习上一直不肯落后,一丁点儿都不行!
待她吃完,任轻拿车钥匙,她却说:“师父,我走着去,路上可以赏赏晚梅。”
他看着她,不说话。
“保证不跑!”她竖起手指做发誓状。
“好。”他笑着答应。
上学的路上有晚梅,很香。
荏苒边看书边走,满城晚梅花香让她打了好几个喷嚏,淡粉色的花瓣飞入书页,与一张薄薄的名片一起嵌入夹缝。
简约风格的名片,任轻两字龙飞凤舞,他的名字是她眼中最美的笔画。
公司地址一栏用小楷清楚地标注,那个地方有多远,百度地图都告诉她了。
先前装作不知道,只是因为她在生他的气,很气很气。
英语小考测验,荏苒答卷毫不费力,游刃有余。
女班长一直保持全班第一的记录在荏苒来到班上不到一个月时间,接二连三地被打破。
她羡慕嫉妒:“荏苒你人长得漂亮,成绩又好,一定有人追你!”
追她?谁这么有眼光!她赞同地点头。
“对了,每天接你回家的人是你谁呀?你哥哥?”女班长神秘兮兮地问。
“我师父。”她骄傲地回答,嘴角都是上扬的。
女班长咬手指:“好羡慕你,这么好看的人对你这么好。”
“是啊,看我命多好。”她笑。遇见他,是她前世今生修来的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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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觉得仙仙更得慢了,可以告诉我哟o(n_n)o。
踏青
百花争艳的季节,他带着她,踏青赏水游湖。
“师父师父!”她被他打扮得粉嫩嫩的,在人群中很扎眼。
“怎么了?”他随着人群慢悠悠走到她身边。
她指着卖棉花糖的,两只眼睛翡翠祖母绿。
“还是小孩子啊。”他掏钱感慨。
她红着脸等棉花糖转出来,小声嘀咕:“说得你自己有多老似的。”
“嗯?”他看向她。
“师父最好了!”她适时地卖乖。
“嗯。”他点头。
大红的棉花糖,她吃得满嘴糖丝,暗爽:聪明的孩子有棉花糖吃!
天气很好,游湖的人特别多,他们席草地而坐,看湖看水,看天看云,水天一色,波光粼粼。
棉花糖吃完了,她咋吧嘴,意犹未尽。
“吃得满脸都是。”他用餐巾纸用力擦她的脸。
“很难不吃成这样的。”她狡辩。
一对情侣坐在他们正前方,湖水就在他们脚边,他们亲得忘我,旁若无人。
荏苒自觉看向别处,问:“师父,我妈妈和爸爸还好吗?”
任轻笑:“肖家的不知道,羌镇上的倒还好。”
荏苒鼓起腮帮子瞪他:“我就一对爸妈,肖家的我不认!”
“又闹脾气。”他不置可否地笑。
她气鼓鼓地把视线转走,回到那对情侣身上,他们结束了漫长的亲吻,互看对方,含情脉脉。
他摸狗狗似的抚摸她的头,“再气,他们也是生你的父母。”
她抱膝,将下巴放在上面,她现在有权保持沉默。
“阿苒,看过来。”他在她身旁低声细语。
她还是忍不住转过头去看了。
这是什么?棒棒糖!她无语地看他,真的把她当小孩子,好歹也用巧克力收买呀!
“你这是欣喜若狂到无法言语了?”他明知故问。
她这是不想搭理,转回去,沉默就是那24k纯金!
前面的情侣在说话,激烈的对话,视力一向很好的荏苒能看到他们吐沫星子横飞。
眼角余光能看到任轻收了棒棒糖和她在看同样的人事物,她不满地想:其实他再坚持一会儿,棒棒糖也是可以的。
在之后短短五分钟,那对情侣从浓情蜜意猛地转变成血海深仇,女子愤恨地一巴掌将她的男朋友扇飞出好几米,在草地上滚了滚。
荏苒抬头看天,好蓝。
男子爬起,嗓门很大:“我他妈就是问一下上次和你走一起的男的是谁,用得着这么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女的不甘示弱:“滚你娘的祖宗十八代!老娘还问你你那女同事为什么老对你抛媚眼呢!为什么半天回答不上来?!”
“她是把我和公司里一哥们看混了!她近视八百多却只带四百度的隐形眼镜,所以会看错嘛。”男的据理力争。
“我他娘的信你就去跳湖!”
“你有本事跳啊!看我救不救你!”
“啪!”
这巴掌扇得一定很爽。荏苒闭上眼睛想。
“咦?”任轻也看到了这对受人瞩目的情侣,只是目光聚焦在那个半张脸肿成包子的男子身上,缓缓站起了身,徐步走了过去。
荏苒小步跟上,莫不是师父要打抱不平?
“小赵。”他确定地喊出那男子的名号。
“任轻?”他眼睛瞪得铜铃一般大,如看到救世主。他抓救命稻草一样抓住任轻,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谢天谢地你出现在这里,我第一次觉得你这么顺眼!快!和我女朋友解释啊!澄清误会救我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荏苒觉得,如果是她,宁可见死不救。
“我知道了。”师父大人一笑如春风。他礼貌地对那位姑娘彬彬有礼道:“他说得没错,我们公司里确实有人把我和他经常看混。”
只因为他们一个部门一个办公室,还经常一起吃饭,前提是体型差不多发型相似。
听完,女子上下打量一番任轻,拎起其男友小赵的领子,咆哮:“你那同事眼瞎了啊,这么活色生香的大美人不要去给你抛媚眼,你当我傻的啊!”
此话一出,全场死寂。
好想笑!荏苒憋笑憋到内脏都痛了,师父原来可以用活色生香来形容的啊!
任轻表情凝滞,仿佛也被那四个字惊到,愣住了。
小赵女友力大无穷,把小赵左右开弓两个巴掌扇进了湖里,现在的水一定非常冷。
小赵好一会儿都没露出脑袋,任轻脸色不佳地说:“我记得他不会游泳。”
小赵女友当即跳进水里,发疯似的找人。
荏苒往湖水里走,想去帮忙,任轻笑着拉住她,摇了摇头。
小赵突然从水里钻出来,大口呼吸,他的女朋友扑过去紧紧抱住他,怕了。
“这水浅得淹不死旱鸭子,你下次要解气,扇远点。”小赵肿着一张猪头脸,话语动听。
女子哭笑不得的咒骂,在这片犯浑的水域里是那么的可爱悦耳。
“师父,你明知道水浅,还是先说他不会游泳。”荏苒清楚任轻有意误导,让那个女的着急一下。
“知我者,徒儿也。”他微笑。
“师父你明明是报复人家形容你‘活色生香’。”这才是真相。
任轻无辜地说:“有吗?为师很大度地帮她牵姻缘呢。”
荏苒不说话,大度个鬼,瑕疵必报的伪君子!当然,这种话也只能在心里说说。
“还有,我希望你能把‘活色生香’用对地方,不要像方才那位用不对四字词语,会很丢为师脸,所以为师会时刻督导你的。”他的笑容可掬,多么温柔。
荏苒寒毛都竖起来了,这个人要不要这么斤斤计较!
回去的路上,春光明媚。
熙熙攘攘的商业街,师徒俩漫步着,他在她的身后,距离一臂。
她埋头走路,看地上有纹路的石砖,卡其色的靴子,走路时会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肖荏苒?”她的身前,有个强壮的身子挡着路。
她抬头,认识这人,班上的学习委员,男,姓刘,模样颇像狗熊,硕壮无比。
刘同学没注意到荏苒身后的师父大人,以为她只是孤身一人逛街,咧嘴一笑,说:“你是新搬来s市的吧,我带你去好玩的地方看看吧。”
荏苒微眯起眼,不敢看后方任轻的脸色,笑:“不用了。”
“你一个女孩子,我还是陪陪你吧。”刘同学不死心,挠头,想制造机会。
任轻好笑地看着面前两个年少的孩子,不参与。
“你想说什么?”荏苒不会蠢到看不出他的动机。
刘同学的脸瞬间水煮虾一般火红。
荏苒想起女班长的话,觉得这人很有可能就是那个很有眼光的人。于是,笑容灿烂:“你过来一下。”她插兜的手快速拔出一只,拉着熊一样的刘同学闪身进如身旁的咖啡店,里面灯光黯淡。
背后靠着玻璃门,贴了半透明的黑色膜,荏苒知道,师父大人能看清这里。
“你你你……干什么?”刘同学惊魂未定。
荏苒笑,笑得天真无邪。
五分钟不到的时间里,任轻看着背靠玻璃门的荏苒,她的对面,是脸色乎白乎青的刘同学。莫名的,他觉得时间流逝得太慢。
他们出来,荏苒面无表情,刘同学用任轻看来十分异样的阳光打量了他好几遍,最后,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地离开。
“拒绝了?”他笑问。
“嗯。”望着刘同学步伐踉跄的背影,她的目光似是透过他,在看别的什么。
“想什么呢?”任轻的大手摁在她的头顶,轻轻摩梭。
荏苒收回目光,低头:“他很像一个人。”
“嗯?”师父的手停顿,在等待她的话,她却径直向前走,余留下掌心的柔软触感。
只能付出,却得不到。荏苒闭了闭眼,心底冷笑,这不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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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要出门,今天和明天都忙得不可开交,先献上三更o(n_n)o
变故
回家的路上起了风,任轻走到了她的身前,为她挡住迎面的寒风。
“师父,”她说:“晚上吃鱼吧。”初春的鱼,肥美鲜嫩。
“好。”他这么回答。
当晚,水盆里,肥肥的鱼,肚皮圆滚滚,黑白分明的鱼身,鳞片在水中煞是好看。可惜,这是一道佳肴的原材料。
“我来吧。”任轻看她举着把刀却迟迟不敢下手,笑了,她对于活蹦乱跳且垂死挣扎的生物一直没办法呢。
“你把内脏取出来洗干净就行了,我会烧的。”她是会烧鱼的,但那时养母收拾干净用盐腌制过,没有这么浓烈的鱼腥味。
他从她手里接过刀,熟练地解剖鱼腹。
晚饭时,色香味俱全的红烧鱼,荏苒的手艺不错,鱼香弥漫,香气四溢。
“徒儿的厨艺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任轻运筷如飞,味蕾满足。
荏苒点头,她也是这么认为的。
一顿饭,任轻吃得非常满意,当然,如果没有后来的不速之客的话。
“任轻!我回来了!”许锦踹门而入,手上提溜着若干纸袋,笑容满面。
任轻的手上还举着筷子夹着鱼肉,淡淡看了她一眼,回:“嗯。”
荏苒看过去,教养良好地笑:“师娘好。”
许锦未想到任轻家里还多个人,愣了下,然后也笑:“是荏苒啊,好久不见。”
“正好,过来尝尝阿苒的手艺。”任轻用筷子指指剩半条的鱼。
“好啊好啊。”许锦放了东西就奔向餐桌。
多了副碗筷多了个人。
“我就说嘛,荏苒在肖家肯定不适应,看看,人都消瘦了。”许锦扒着饭,嘴上也不停。
“她姓肖,不回肖家回哪里?”任轻似笑非笑地说。
“你这儿不就可以?”许锦不以为然,“正好,师父师娘再加个徒弟,多和和美美的大结局。”
任轻挑眉,问:“你什么时候委身于我上任师娘这个头衔了?”
“很早以前!”许锦嬉皮笑脸,说道:“以前陪你去羌镇的时候,我让荏苒喊的,她也没说不愿意啊。”
任轻大摇其头,“这种事情你自己玩玩就可以了,拉着人孩子做什么?”
许锦听后,不乐意了:“什么叫自己玩玩?我追你从高中追到现在,要不是你聪明跳级了,我现在还满校园追着你跑呢!”
“啪。”
筷子放在桌上,荏苒眯眼,微笑:“我吃完了。”她拿着碗筷去厨房清洗。
任轻无奈,对许锦的执着五体投地。他说:“我不喜欢你,也是全校皆知的事情。”
“还好意思说,当着全校的面拒绝我,你很男子气概吗?”许锦怨念犹存。
厨房里哗哗的水声,荏苒在默默洗完。
许锦咬牙切齿道:“人家好好一姑娘住你这里,你要是禽兽了,信不信老娘阉了你。”
“她是我徒弟,我疼她还来不及呢。”任轻哭笑不得。
“就是你太疼她了呀,恨不得宠到天上去,感情肖家的人有多虐待她似的。”许锦的话酸到掉牙,一股子醋意飘荡在餐桌上,任轻都能闻到酸味了。
许锦这次因为学校的拍摄任务,特地和几个同学去了趟法国,带回来一堆纪念日,可巧,送了荏苒一只复古的怀表。
“这是……送钟?”任轻淡笑道,听言,许锦追着他满屋子狂扁。
荏苒小心地把怀表收好,无声地上楼。
楼下两人打闹结束,许锦横躺在沙发上,问他:“你就这么一直收留着她,不准备让她回肖家了?”
任轻泡了红茶,茶香四溢,他带着温文尔雅的微笑,说:“如果她愿意,我不介意收留她一辈子。”
许锦的心,咯噔一下,冰凉冰凉的。
“她……不一定只把你当师父。”许锦握紧拳头,又松开,又握紧。
任轻的话语如歌:“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倘若不幸发生了,我还是会继续疼她,一如既往地疼她……一生一世。”
许锦泪奔出门,从最初开始,她就明白,别说五年,哪怕是十年十五年,她都比不过荏苒在任轻眼中的一个回眸,一声师父。她这些年,只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任轻波澜不惊地喝茶看时政,墙上的时钟滴滴答答,算着时间差不多了,他去浴室,过了会儿,荏苒抱着衣服下来。
“师父?”她愣愣地看着出现在浴室门口的任轻。
“现在天还冷,别泡太久。”他摸摸她的头,笑着走开。
荏苒望着浴缸里放好的洗澡水,怔愣半晌,无声无息地进去关门脱衣服。
泡在氤氲的水里,她抱着自己的肩膀,对自己说:没有奢望,才不会有绝望。
自欺欺人的又何尝只是许锦,她在害怕,太多的患得患失,让她在感情上面不愿付出太多。
从小,亲生母亲重男轻女,生不出儿子,继承不了家业,看着荏墨茁壮成长,看着伯母嚣张跋扈,她恨自己,更恨荏苒是个女孩。
所以,她对她太过冷淡,绕是豆丁点大的荏苒都知道妈妈不喜欢自己,再而加上姐姐见不得自己受爸爸和爷爷喜欢,她的生活总是时好时坏。
她是爷爷眼中的宝贝孙女,是妈妈姐姐的眼中钉肉中刺,因此,聪明如荏苒,知道逃避,知道舍弃。
有舍才有得,舍弃了肖家,才能得到自由,才能在人海茫茫中遇到任轻,她生命中的一抹晨辉。
如今,爷爷的身子一年不如一年,肖氏的业绩赤字满目,她的归来让母亲的计划得以实施,用她,稳固自己肖氏董事长夫人的宝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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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洞察力与生俱来的优越。
家里的变故,微妙而清晰,爷爷年纪大了,知道这些事只怕会血压一高,直接躺进医学院,这岂不是随了他们的愿?
她的离开,算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吧。
等自己羽翼丰满,再选择何去何从,任轻是不错的依靠,只是,她没有把握,能让他陪伴自己一生。不是师徒,是携手白头的恋人,这需要跨越的不只是肖家的门槛芥蒂与众说纷纭,还需要勇气,她一直欠缺的东西,她倔犟,她强大,却不敢面对,没有勇气。否则,她又为何逃避?
胡思乱想半天,她睡在了浴缸里,整整两个小时。
“阿苒?”外面,任轻的声音透进来,带着回音。
她迷迷糊糊,回了个:“嗯?”
“出来吧。”他的声音有些无奈。
“嗯。”她闭着眼,回应都是迷糊的。外面没了声音,她继续睡。
最后,她是被冷掉的洗澡水冻醒的,打了个哆嗦,她慌忙爬出浴缸,穿衣的动作都僵硬了。
一出浴室,任轻就在门口,他将手里的热茶塞到她手中,戏谑道:“下次再在浴缸里睡着,为师就冲进去叫醒你。”
荏苒本来还睡意朦胧,现在瞬间清醒,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忙说:“不用了不用了!”
“快去睡吧。”任轻笑看她的窘样,不再开玩笑。
荏苒飞快上楼,身影真的如飞一般。任轻笑意更浓,倜傥他的徒弟一直是他的爱好的说。
清晨,师徒俩晨练,和和睦睦。
荏苒哈欠不止,真的是春困了,阳春三月,这个季节人都是懒洋洋的。
“回去再睡会儿吧。”任轻跑在她身侧,呼吸平稳。
“嗯。”她继续哈欠。
道路两边绿意盎然,他们慢跑结束,荏苒回房补觉。
这两天是双休日,距离高考还有三个月,学校玩命地布置作业,老师们一个个打了鸡血似的亢奋,好像上考场的不是学生而是他们自己。
荏苒睡了个回笼觉,补足精神才去吃早饭。
桌上热气腾腾的粥,两个漂亮的荷包蛋摆在盘子里,任轻正在看早报。
“师父。”她突然想叫他。
“怎么了?”他从报纸中抬头。
一时无措,她坐下,说:“吃饭吧。”不然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嗯。”他折叠好报纸,慢慢喝粥。
无声的几分钟过去了,一阵悠扬的钢琴曲传出,荏苒看任轻,因为这是师父大人自制的手机铃声。
“喂,”他接起,转而蹙眉,手机那头也挂得快,他看着通话结束的页面,叹息:“我要出一趟门。”
“哦。”她头也不抬。
任轻起身拿了外套就出去了,竟然连随手放在桌上的手机都忘了拿。
亮着的屏幕上,赫然闪着“许锦”两个大字。
她依稀记得,与许锦初见的样子,刚进高中的青涩学生,穿着校服就跑来了羌镇,她细长的柳叶眉,笑的时候很甜很美,对她说:“丫头,愣着干嘛?叫师娘!”
那时的他们在一个高中,他雪白的衬衫,她墨黑的短裙,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而她,只是十一来岁的黄毛丫头,什么都不懂,只知道每周等着一个名为任轻的年轻人,他是她的师父,其他的,都是奢求。
想到此处,原本安静的手机突然又铃声发作,她慌忙接下:“喂!”
小美人~~
许锦扶着自己残废的自行车,看着任轻帮自己和解被蹭掉一块漆的国产宝马车主。
其实她只是昨晚没睡好,脑子糊涂,拐角时来不及刹车,将对方的车子撞了。
对方很气愤,非要索赔,许锦被他的怒火吓着,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任轻,她赶紧打了电话,好在,他立马赶来了。
差不多和解了半个小时,对方说不过任轻,拿了索赔费用就怒气冲冲地开着车补漆去了。“下次小心点。”他敲敲她的脑壳。
许锦捂着脑袋,可怜兮兮地说:“我可不敢有下次,这个月又要省吃俭用了。”她的生活费不是用之不竭的啊!
任轻微笑:“不用了,你先欠着。”
“谢谢你哈。”她感谢说得扭捏,又看着风尘仆仆的他,问:“你一个人出来,荏苒呢?”
“在家。”任轻回答,“她可比你听话多了。”最起码她出门只有让别人吃亏的份。
“是是是,就你家荏苒最听话,乖宝宝。”许锦送白眼给他,推着残废了的破车去废铁回收站。
任轻笑笑,往回走。一摸口袋发现手机没带出来,想到荏苒一个人在家,他心中升起一抹不安,还是快点回去的好。
打开家门,里面空无一人,他站在玄关,有些失落,她还是不愿留在他身边吗?
走到桌边,他的注意力被一张明黄的标签纸吸引。
她的字迹,他一手教出来的。娟秀的字体,字字清晰:
师父大人,徒儿帮你去公司送资料了,十万火急。
末尾是个笑脸,好像她调皮的模样。
他深吸一口气,忙不迭的地用座机打自己的手机,很快就接通了。
“阿苒,你在哪里?”他张口就问。
“阿轻,我可不是你漂亮可爱的徒弟,老子这边忙死忙活,你小子倒是风流快活哈。”对方冷清的男音却是不着调的语气,有些滑稽。
“阿放?我徒弟在你边上吗?”他问得急切。
话筒对面有些嘈杂,任轻口中的“阿放”喊了几声“小美人”,然后,荏苒的声音传来:“师父。”
“阿苒。”他放心了。
荏苒听着手机传出任轻金属质感的声音,很有磁性。
“阿苒,你先在我公司待着,我来接你。”他放下话筒就往门外奔。
那边,受众人围观盘问的荏苒,握着手机,一脸无奈。
“小美人,来来来,吃蛋糕。”肤白貌美的男子,修长的四肢,冷清的声线,但,性格太过欢脱,浪费了一副好皮相。这人就是“阿放”,姓娄,外号“方丈”,男生女相,羡煞旁人。
“谢谢。”她接过蛋糕,不动口,只是欣赏它诱人的造型。
“小妹妹,今年多大了呀?”
“你是任轻的妹妹?哦,忘了你叫他师父了,他有没有女朋友啊?”
“我们公司里的单身女职员都暗恋你家师父呢,快快快!告诉姐姐他喜欢什么型的女人?”
几个妆容五颜六色的女人七嘴八舌地问她,荏苒头晕脑胀,想撤离这个包围圈。
“任轻知道你们这么逼问他的小徒弟,一定不会喜欢你们。”娄放一句话就解救荏苒于水火之中。
“我们只是问问嘛,哪里逼她了!”某女职员的高跟鞋跺地,语气不佳。
“在他把小美人领回去之前,我来当护花使者,你们统统给我干活去!”娄放大人一声令下,众人鸟兽散。
他腆着脸冲荏苒笑,笑得万物失色:“小美人,我的大名呢,叫‘娄放’,为什么听起来像‘楼房’?是因为啊,我那讨厌的爹是做房地产的,他啊,是个糟老头子,比你师父还不招人喜欢。”
师父明明很招人喜欢!荏苒好想反驳一句。
娄放把玩她长到肩膀的头发,恶趣味地亲吻她的发丝,悠悠地说:“我现在是编程部的经理,不用每天看房子看模型看糟老头子,真是幸福。”
荏苒不说话,他继续道:“看到你我就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啊,你很像老头子的一个老朋友,他呢,姓肖。”
娄放的话是在她耳边说的,似是轻语,荏苒瞳孔瞬间放大,“哗啦!”推开他离开椅子,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为什么他会知道?为什么他刻意提起姓肖?!是师父?还是只是万分之一的巧合?
“小美人莫要惊慌,哥哥我不会吃了你的。”娄放笑哈哈地说。
一职员鄙夷道:“还哥哥呢,快比人家大十岁了,没喊你大叔就不错了。”说完,埋头做事。
“唉,想我快二十五了,却没个像样的女朋友,可怜、可悲啊。”他作抬头四十五度仰天长啸的伤感姿态。
荏苒转个身就要走,却在身子回转时撞到了匆忙进来的师父大人。
“受欺负了吗?绷着一张脸。”任轻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看着她冷冰冰的脸色,轻声讯问。
后面屁颠颠跟上来始作俑者——娄放,他摸着鼻子打哈哈说:“阿轻啊,我可是拼了命地保护你家小美人了,可别怪我哟。”
荏苒撇过头,不去看这个表里不一的男人。
“你对她做什么了?”任轻宝贝地将荏苒藏到自己身后,挡住娄放不怀好意的视线。
娄放举起双手,无辜道:“天地可鉴,我什么都没干。”
“师父,”荏苒拉任轻的袖子,声音微弱:“我想回家了。”
任轻盯着娄放看,牵住荏苒的手,直到娄放畏首畏尾地逃离,他才拉着荏苒离开。
“任轻,你不能这么霸占小美人!”
走出公司的时候,娄放不知死活地在窗口大喊大叫。
“别理他,他今天没吃药。”任轻微笑着摸摸荏苒的脑袋,拿出车钥匙,心想这笔账明天再算也不迟。
荏苒坐上车后,将娄放的话告诉给任轻,神色过于冷静,让人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任轻安抚她:“他们家是做房地产的,估计和肖家的人有交集,毕竟他们家的生意做得很大。你放心,他不是坏人,只是喜欢装疯卖傻,他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再者,你家里人都知道你在这里了,不会有事的。”
“可是,我会不安。”她捂着自己的左心处,呼吸困难。
“阿苒,”他说:“我一定会保护你的,任何人都不能改变这个事实。”
她感动,只是脸上却表现得镇静,泰山崩于面前而面不改色,她练得纯熟。
娄放自此以后的一个月都没有打扰他们师徒俩的生活,据说他一个月来夜夜加班,整个人闭关修炼一样的,出来时胡子拉扎不说,直嚷着护短啊护短,让人以为他编程序编疯了。
※※※※※※※※※※※※※※※※※※※※
三更结束o(n_n)o
重女轻男的老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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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后的暑假
高考,满城交通管制,为考生开辟一条畅通无阻的路。
“师父,我走去考场没问题的。”荏苒汗颜,大清早被任轻严加看护的感觉很不好。
“阿苒,人生四件喜事: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哪一样,为师都不想错过。”任轻小心开车,算好了时间,务必要荏苒平平安安地到达考场。
荏苒听后,唬着脸:“羌镇闹过旱灾了,下过甘露了,师父你不要乌鸦嘴!”
“为师只是打比方。”他不刺激她,考试前的心情最重要。
“我来s市遇到师父算不算他乡遇故知?”荏苒掰着手指头在数:“如果今天我考好了,也就是金榜题名时,呃……还差洞房花烛夜,我还早呢,师父要喝喜酒可能要再等几年了。”
任轻一个刹车,淡笑道:“到了,下车吧,东西都带齐了吗?千万不要紧张。”
荏苒解开安全带,背着书包下车,她回头对任轻笑着摆手,快步走进了考场。
任轻握着方向盘,想着她方才的话,想到她会嫁人,会亲昵地靠着另一个男人的肩膀,会为他相夫教子……心里怎么就颇不是滋味呢。
考试结束那天,任轻为荏苒做了一桌子菜,荏苒受宠若惊,道:“师父,若是我没考好,你会把我扫地出门吗?”
“说什么呢,你有多少实力,我会不知道?”任轻上完了菜,看看时间,似是在等待什么,接受到荏苒疑惑的目光,他解释:“许锦说要来庆祝你高考结束,大早上就打电话过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许锦欢快地从大门出处蹦了进来,大叫:“我来了哦!荏苒,恭喜你考试结束哈!”
“多谢。”荏苒由衷开心。
“哈哈,我还买了好吃的给你,高考最痛苦了,想当年我高考,横尸遍野啊,大家考完之后就像泄了气的气球,腰板都挺不起来了。”许锦边说边往椅子上坐,摸到筷子就疯狂夹菜往自己嘴里送,好像考试的是她。
“你这是饿了多久?”任轻看她狼吞虎咽,摇头。
“我们要去敦煌拍摄,学校在作死,我们是陪葬品,这几天全在收集素材,下个月初直奔拍摄地点,一个月后能全尸归来就不错了。”许锦拼命吃饭,嘴里塞满了东西,说话含糊不清,好在能听懂。
任轻放任她消灭食物,问荏苒:“你准备报考哪个学校?”
荏苒想了下,回答:“就s市的大学,这样还能不住宿。”
“你准备当我家的米虫啊,蹭吃蹭住的。”他宠溺地摸摸她的脑袋。
“来我们学校吧,我们学校的饭菜是出了名的便宜又好吃好!”许锦举手发言。
“你这副饿死鬼的样子毫无可信度。”任轻笑眯了眼,戳戳她塞得鼓鼓的脸颊说:“许小姐还是先填饱肚子再来诓骗我的徒弟吧。”
“喂喂,不带这么学校歧视的,感情你考上名牌大学了不起啊!”许锦筷子一甩,张牙舞爪地扑过去和任轻打闹。
荏苒笑看他们一来一去,心里已经有了决定。
高考的成绩出来,荏苒一下子出名,s市轰动一时的理科状元出来了,拿毕业证书的那天,她被新闻记者围了个寸步难行。
她不得已借手机打了一个电话,黑衣保镖似的男子出现,将荏苒护着,送上车。
爷爷是料到会有这种麻烦,才给她这个号码吗?
当天,她一身荣光回到肖家,在祠堂给列祖列宗上香,去奶奶的坟前祭拜,光宗耀祖。
“苒苒,你要去哪所大学呢?要不要直接上清华北大?你的成绩够了。”婶婶帮她看学校。
荏苒摇摇头,她拿出自己的志愿表,婶婶看到,眼前精光一闪,点头:“嗯,这所学校也不错,你爷爷好像还和校长有交情,以前见过他们的合影。”
好不巧,荏苒满头黑线,但这并不影响她的决定,她只是想走自己的路,才能有自己的未来。
家里为荏苒办了庆功宴,她是这个家的骄傲。
“苒苒,好样的,你比家里的孩子争气多了。”叔叔举杯畅饮。
“我们家出个文武双全的才女,让他们看看我肖家的基因有多么彪悍!”伯父趁机附和。
“荏雪当年也考得不错,她就在本市念书,苒苒,你和你姐姐一所大学吧。”肖母自从得知荏苒的成绩,对她的态度改了很多。
荏苒轻轻摇头:“我已经决定去x大,有点远,但它是我的目标。”
x大是出了名的电脑学院,曾连着出了好几届的骇客,黑客遍布的校园,据说x大的网络防火墙是国内数一数二坚不可摧的。
一桌寂静,荏月哈哈大笑起来。
荏苒不明白,爷爷指指空着的座位说:“小墨今天没回来,是因为x大放学太晚。”
荏苒愣了下,要不要这么……狗血!
“这样倒不错,有小墨在学校里,也能照顾一下你了,月月,你明年跟着哥哥姐姐去吧。”婶婶摸摸自己女儿的脑袋。
荏月苦恼道:“人家考不上。”荏墨当年都是低空飘过,x大的分数线这么变态,除了荏苒,还没几个是高出分数线快五十多分毫无悬念就考上的!
“让你贪玩,学学你苒苒堂姐!”叔叔给了荏月一记爆栗。
荏月捂着脑袋往自己妈妈怀里钻。
“苒苒,以后常回来,小墨回来你就跟着回家看看。”爷爷看着自己的孙女,回想起十六年前,她还是软糯的一团,会扯着他的胡子喊“爷爷”,如今,已是亭亭玉立,作了女状元,光耀门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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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算了算荏苒的年纪,疑惑:“苒苒,你是跳级了吗?怎么十六便上了大学?”
家里的孩子上学都早,中途也跳过级,所以这个年纪毕业也正常,可是荏苒这个岁数实在太小。
荏苒挠挠头,回答:“当年为了省钱,所以七岁就……直接念了三年级。”其实是师父大人教太多了,她也学过头了。
又是一桌的寂静,她是天才?还是教她的人是天才?
“真是……好省钱。”荏月讪讪地说。
“今天怎么不见你那个师父?”伯母突然问了。
“他去机场送人。”荏苒由记得真相是许锦忘了拿签证,在机场鬼哭狼嚎。
“他把苒苒教得不错,改天再宴请他。”爷爷对任轻还是满意的。
“嗯。”荏苒喝汤,就此结束这个话题。
暑假她搬回了肖家,整日窝在房间里看书习字,偶尔,肖母会带着她和荏雪去逛街买东西,周围的邻里都羡慕她有两个漂亮懂事的女儿。
爸爸去了趟海南,为她稍了一堆的贝壳,她小心地收在盒子里。
荏月开始做她的搬石匠,荏苒见她越搬越轻松,换了个方式,搬着石头绕着院子走一圈,荏月汗流浃背泪流满面,苒苒堂姐比荏墨魔头还能欺负人!
师父来过两次信,还将她落在他家的小东西打包寄过来,其中还有一封女班长的信,大致在说她考上了什么什么大学,见到了多大多壮观的场面,特地来问她在哪里上大学。
荏苒斟酌下笔回信,寄出去。
折好信纸塞进信封里,从窗口能看到院子里搬石头的荏月,还有看她搬石头的荏墨。
搬完一圈,她累倒在地,仰头望到了荏苒,兴奋地叫:“姐姐姐姐!”好似分别已久的血亲。
荏苒面无表情地关窗拉窗帘,走下楼,准备出去寄信。
“苒苒,你要出门?”婶婶抱着洗好的衣服要去晒
“嗯。”荏苒在玄关换鞋子。
“早点回来,今天做好吃的。”婶婶慈眉善目,眼睛总是带笑的。
“嗯。”换好鞋子,她关门出去。
荏雪追出来,说:“我正好要去寄明信片,一起。”她看到她手中的信封,知道她要去寄信。
荏苒点点头。
对于荏雪,她没什么印象,就算有,也没什么好印象,她恃宠而骄,标准的千金大小姐,不好相处。
“你不去看你那师父吗?”她突然问。
“不去。”师父让她乖乖在家度假,没事别乱跑,做个乖巧孝顺的女儿。
“听说他很帅,你有他照片吗?”荏雪的小女儿心思毕露。
荏苒摇头,荏雪丧气,她还以为她会拿出来炫耀呢。毕竟她的师父据大人们说,皮相好教养好,年纪轻轻又才华横溢,都说荏苒做他徒弟是三生有幸,她真的很想见见。
寄了信,荏雪道:“你还没有手机吧,走,现在就去买。”
荏苒没有手机,家里穷,有有一部电话已经是很勉强的了,更别说手机,后来到了肖家也没想过买,在师父那里也不怎么需要,以至于她现在都没有属于自己的手机。
“走吧。”荏雪拉着她往商场跑。
商场里有手机卖场,琳琅满目的手机,荏苒看着眼花。
荏雪看了看牌子型号颜色,挑了几款递给荏苒看:“都是新上市的,你要去x大这么远的地方,总得有部手机吧。”
荏苒觉得有理,挑了下,银白色的,她掏卡,刷。
办卡交话费,一切都迅速果断。
“用用看。”荏雪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她的号码。
荏苒手中的手机闪烁亮光震动。
荏雪告诉她大致的功能,荏苒一直觉得:手机是个神奇的东西。它能建立起不同地方的人沟通的桥梁。
回去的路上,没多少人的街道,荏雪张口欲言又止了好几次,粉拳一握,问荏苒:“你记得你怎么掉下山的吗?”
荏苒停下脚步,回望她,笑:“你不是很清楚吗?”
她记得!荏雪心脏猛跳,她看着荏苒平静的眼,心虚惊慌。
“你……不告诉大人?”荏雪问得小心翼翼。
“告诉他们又改变不了现在的局面,”她一点都不想横生枝节,“我活着,活得好好的,所以,只要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有些事,就让它继续埋葬下去吧。”
荏雪愣愣地听着看着,她说:“我那个时候不是想害死你,只是想让你吃点苦头,不和我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不要恨我。”
她后悔过,害怕过,但是她不敢承认,爷爷会打死了她的。
“荏雪。”她觉得这是第一次喊她名字,“我从没恨过你,我们以后的路还长,没必要活在你争我斗的仇恨里,师父教过我:得饶人处且饶人。”虽然她不清楚这么用这个道理正确否。
荏雪憋了半天,才冒出一句:“你有个好师父。”
荏苒摸鼻子:“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荏雪和荏苒的秘密便就此悄无声息地埋葬在两个年少的女孩心底,她们的关系依旧维持在血缘与互相漠不关心的水平线上。
※※※※※※※※※※※※※※※※※※※※
暑假快过去了,开了学断更会比较严重,到时希望大家能谅解。
美人排行榜
一整个暑假的平安无事,肖家的孩子们要去上学了。
荏雪念的大学在本市,不急着搬去宿舍,荏月升高三,被迫在家好好念书。
来车站送行的人不多,荏墨熟门熟路地和荏苒过了安检,他把两人的行李放好,回头和自己的父母告别,颇有大哥风范地上了车。
这次他们坐的是长途大巴,因为快开学,火车站根本就站不住脚,权衡之下,他们选择了大巴。
兄妹俩的座位前后挨着,荏墨在荏苒前面,后背凉飕飕的。
荏苒闭目养神,戴着耳机,听荏月送她的mp3里的音乐,睫毛下的暗影浓郁,她似是沉睡。荏墨偷看了好几眼,终于不再回头。
两个小时的车程,正午的阳光刺眼,荏苒戴上了一顶鸭舌帽遮阳。
“苒苒,我送你去宿舍吧。”她是新生,作为堂哥兼学长,他有必要护送她过去,新生妹子总是学校那些万年光棍的下手目标。当然,他这么做也是为了保护那些老光棍的手脚健全。
“嗯。”她拉着箱子,荏墨提了另一个箱子,一前一后走着。
今天有很多学生来学校,路上不少人和荏墨打招呼,他是个受瞩目的少年。
接待新生的学长何其热情,若不是荏墨在,荏苒觉得自己的行李会被抱着奔走,正应了那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领到宿舍的钥匙和生活用品,他们在门口遇到了荏墨的熟人。
“肖学长接新生,真是学校一大八卦。”好高挑的女人,竟比荏墨要高出几公分。
荏墨面不改色:“陶夕,二年级,传媒系,新闻部部长,人称‘陶娘子’。”
他语速很快,荏苒没反应过来这是在向她介绍,荏墨的话音已落。
陶夕陶娘子一笑倾众生,故作嗔娇道:“学长你真是小家子气,人家不过是把你走路撞到树的事情不小心说了出去,不用记挂到现在吧。”
荏墨……走路撞树?!荏苒鸭舌帽下的脸抽搐,这笑话真该给伯母听听。
“哼。”荏墨冷哼,回头看了眼荏苒,对她说:“你的宿舍在一楼,我帮你把行李搬进去。”
“谢谢。”她点点头。
荏墨拿了行李就无视陶夕走进女生宿舍,荏苒同情被晾在一边的美人,谁让她什么不好说,在她这个堂妹面前揭荏墨的短。
她的宿舍已经有了五个人,五个正直青春最好年华的女生,她们的视线被门口金光闪闪的荏墨吸引,他是学校里出了名的vip金卡!
“肖、肖荏墨!哇,是本尊!”明明刚才还在挂蚊帐的人,此时瞬间转移一般地出现在荏墨正前方五米,展开双臂作势要扑过去。
荏墨皱眉,不着痕迹退后一步,活蹦乱跳的姑娘被拎着领子往后拖。
“胡闹闹,请你收起花痴和俺们几个一起打扰!”细细的手臂,却能将那个有一百斤左右的女孩子拎着双脚离地,荏苒掩藏在帽子下的眼,不由自主地看过去。
“虞美人,你放我下来!”被人这么晾衣服似的拎着,好难过!
荏墨放了东西,以最快的速度撤离,走的时候嘱咐荏苒给家里打个电话。
“肖学长果然体贴,还不忘告诉学妹打电话回家。”某女铺床铺到头晕眼花,说话都不经过大脑了。
荏苒找到自己的床位,上铺,6号,她卷起衣袖收拾东西。
“嘿,你叫什么名字?”双脚刚刚落地的人屁颠颠跑过去问荏苒。
“荏苒。”她拿出一叠的书。
“这名字真好听,我叫胡娆,外号你刚才也听到虞美人喊啦——胡闹闹。”
给你取这名字的父母也够胡闹的,荏苒一边把书放上隔层一边想。
“同学你好,我是虞菲。”力大无穷的女孩用蹩脚的普通话在和荏苒打招呼。
荏苒回她一个:“你好。”
“虞美人是乡下来的,口音不好不要嫌弃哈,大家以后是要好好相处的,对了,我叫花合。”之前铺床的女孩笑得甜美。
“啰嗦什么,还不打扫?”宿舍长一声令下,大家忙碌干活。
“喂,你这本书不错嘛,借我看看。”宿舍长床上坐着的女孩一眼望到荏苒手中精装的书,是绝版的珍藏,居然这么快就被人惦记上了。
她手中一空,书已离手。
“狐狸眉,你抢别人东西!”闹闹愤愤不平。
“你叫谁呢?!”狐狸一般的眉眼一挑,果真狐媚感十足。
“你叫云妲眉,妲己不就是狐狸么,不叫你狐狸眉叫你什么?”胡闹闹同学又在胡闹了。
狐狸眉拧起,手指竟无意识地在撕扯荏苒的书。
她眼疾手快抢回来,免得自己的宝贝书被人泄愤至残。
“你什么意思?”狐狸眉瞪胡闹闹。
“你们两个吵什么?还不干活?!”宿舍长怒目而视。
“吼吼,周婉伶周剥皮,藏不住本性了吧。”胡闹闹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儿,大家只不过认识一天不到,就挨个儿被她起了外号,荏苒感觉到自己也不会幸免。
果然,胡闹闹眼珠子一转,抱住荏苒,说:“咱家小苒大人有大量,不和你们计较。”
咱家……小苒?!荏苒的手颤抖了一下,浑身鸡皮疙瘩如春笋般往外冒。
“闹闹,来擦桌!”虞菲的口音不准,话说得别扭,引人发笑,却见胡闹闹这就奔了过去,果真一物降一物。
收拾干净的宿舍亮闪闪的,地面的瓷砖都能映出人的倒影。众人累倒在床上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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荏苒在阳台,她拿出手机,打电话。那边很快接起,她却不知道说什么。
“喂?”金属质感的声音,带着疑惑,她沉默,他却在几秒后问:“是阿苒吗?”
她心脏在打鼓,回答:“师父,是我。”
那边的语气柔和:“你买手机了?这时候是不是开学了?还适应吗?”
“嗯。”她握着手机点头。
“阿苒也上大学啦,时间过得真快。”任轻感慨,“记得刚认识你的时候,还是个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怕的孩子,虽然现在没什么变化,但终归是长大了。”
“师父,我会好好努力的。”她向他保证。
那边轻笑:“好,我就拭目以待。”
他比任何人都期待她的成长。
挂了电话,荏苒进屋,接受五双眼睛的注视。
“小苒的男朋友?”胡闹闹兴奋,她听出荏苒不是在给家里人打电话。
“不是。”她收了手机,戴上鸭舌帽,拿了钥匙出门。
“你去哪啊?……”胡闹闹的问题被门阻隔。
行人忙碌的校园,她不疾不徐地在走。她考上了大学,却开心不起来,原因至今未想明白。
自己选的路,坚定却没了方向,接下来她又要做什么呢?
迷茫间,她走到了图书馆,她的净土。
一整天泡在图书馆里的感觉让荏苒不知今夕是何年,完全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夜幕降临,闭馆,她才恋恋不舍地出来。
“好饿。”她什么都没吃。连钱包都没有带出来的荏苒只能回宿舍,没想到一进门,就闻到饭菜扑鼻香。
“小苒回来啦?要不要一起吃?”胡娆大口吃着咖喱饭,香气扑鼻。
荏苒不得不承认,自己馋了。
“周剥皮和狐狸眉出去了,趁她们回来糟蹋粮食之前,快点解决掉。”花合知道那两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会讨厌这种平民化的外卖。
“小苒是个内向的孩子,咱们不勉强,来来来,吃!”胡娆说话间就将食物递过去了。
“谢谢。”她接过,看着热气腾腾的米饭,空荡荡的心被什么填满。
见她不吃,单纯的虞菲我以为她在犹豫,于是说:“俺叫的外卖,好吃!”虞菲竖起大拇指。
荏苒对她一笑,开始吃饭。
宿舍里的人特色十足,排名如下:
no.1喜欢指挥别人的周剥皮周宿舍长,是某集团的千金,据说她爸身价亿万,不知真假。
no.2狐狸眉眼的云妲眉,听说,她男朋友超级有钱有势,不过没见过,拗口的名字漂亮的脸,家里是开跨国公司的,有钱,很有钱。
no.3甜美可人的花合,眼睛大,说话讨人喜欢,最重要的是父亲乃官员,外交官出身,属于书香门第,但不明白她为何大老远跑过来学电脑。
no.4胡娆胡闹闹,人如其名,不静又闹带折腾,宿舍有她就永无宁日,爱好是给人起外号,强项是电脑绘图,家里上有老母下有小弟,父为商人,天真烂漫过于活泼。
no.5虞菲,虞美人,家在山区,出身贫寒,人曰:山里的姑娘美如花,虞美人肤不白貌却美,浓眉大眼的大姑娘,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能文能武……就是说话别扭了点。虞菲说话不利落,却是这一届英语满分的状元,她对电脑语言有很高的天赋。
no.6荏苒小妹,被强行安上“小苒”的称号,家居g市,漂亮,少话,爱好看书,明明不怎么说话,可是大家莫名地想与她亲近,人格魅力无限。
“喂喂,这个排名和介绍是怎么回事?”狐狸眉拎着纸到闹闹面前大吼大叫。
我们的闹闹同学在用笔记本上网,乐得自在道:“学校论坛这不是在征集最美宿舍吗?咱们宿舍美女如云,怎么着也要炫耀一下,不是吗?”
听到“美女如云”,狐狸眉的态度软了点,瞥见闹闹电脑屏幕上的东西,瞪大眼:“这些照片你从哪里弄的?”
屏幕上晒着数个清晰的美男图,背景都是学校,有几张偷拍得很到位。
“这是我们学校的美男排行榜,前十,等会儿会有美女排行榜,最最厉害的是上美人排行榜的人,把男人女人放一起比,这才叫好玩!”胡闹闹拍手叫好。
荏苒在床上看书,郁闷了,这个学校让她幻灭,正常人都是稀有物种了,他们每天都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小苒,来,拍张你的照片,咱们上榜去!”胡闹闹打开手机调成照相模式。
荏苒蹙眉,转过身去,显然不愿意掺和这种无聊至极的东西。
“小苒不要害羞,你要是上了美人排名榜,追你的人会从这里一直排到校门口的。”胡闹闹劝说着。
死也不要!荏苒索性躲进被子里了。
关于荏苒是如何上美人排行榜的,这要感谢某个不知死活的少年。
美人排行榜今年的变动很大,改为在校拍摄,就是一人拿着dv在学校里乱转,采访一些漂亮的妹子和美男子,最后公布到论坛,让大家一起选,公平公正。
那天,阴。
刚采访完上届美人排行榜第三的某少年心满意足地捧着dv走在林荫道上,四处乱窜的目光锁定在正前方的女孩子身上。
她背影单薄,白色的衬衫卷了袖子,深蓝的牛仔裤洗多了,有些旧,她不染一尘的帆布鞋正踩过地上铺着的落叶。
“同学!等一下!”他连忙打开dv冲过去,喊了好几声,那个女孩都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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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终于追上她,一手扳过她的肩膀,另一只手举着dv。
她一个回眸,不经意,迷茫与疑惑,蹙眉,不着痕迹,仿佛人海中的惊鸿一瞥,风轻云淡。
“有事吗?”她问得冷淡,还没吃午饭,她快饿死了。
“那个……请问下……”她的眼让这个少年心慌与无措,心跳加快,呼吸一窒。
她不说话,看着他,然后,看到了dv!她看它,又看他,忽然想起胡闹闹说的美人排行榜征集活动,她退后一步,在对方伸手过来的同时,一个过肩摔!
过程很短暂,可当少年回看录下的东西时,先是荏苒的侧脸,淡漠,或者说是没有表情,她清冷的目光太过透彻,似乎能将人的心底看穿。
接着就是一阵天旋地转,惨叫声落地声脚步声此起彼伏,dv摔在地上,能看到那双鞋子不慌不忙地走远,她的背影在风中渐渐消失。
这段视频一炮而红!
前面的那些什么美男美女都是铺垫,最精彩的是最后这个啊!
编辑视频的人笑得前仰后合,最后将原视频发给已毕业的大师兄,这种学校百年难得一遇的爆炸□□件,怎么能不给那位分享一下。
远在s市的某人正在用电脑,收到小师弟发过来的视频,点开看。
美女、美男,目不暇接的采访镜头,学校近年来学生面貌越来越往选美上发展了,当他慢慢悠悠看到最后一段,定住,转而笑了,他的徒弟可不是那么好拍的。
反复将这一段看到烂熟,他拿起手机打电话。
那边正打饭,听到手机铃声,手忙脚乱地接起。
“阿苒,有好好吃饭吗?”他看到视频里的她脸色不怎么好,担心地问,她一向不知道怎么照顾自己。
“师父,我在食堂呢。”她找了个僻静的位子坐下,笑着回答。
“嗯,乖乖吃饭,这几天减少出门频率,最近那边天气不怎么好,衣服多穿点。”他眼前的视频里是她衣衫单薄的背影,天气凉了,她居然就穿这么点。
“我知道了。”那边还在疑惑为什么要减少出门频率?
“好好照顾自己。”他真心希望她能做到。
她美滋滋地吃饭,笑意怎么藏都藏不住,“我会的。”她吃到嘴里的饭都是甜的。
“那为师不打扰你吃饭了,有事记得打电话。”他最后再啰嗦一句。
她又不是小孩子。荏苒鼓起腮帮子收了手机,但是眼底的笑意却更浓了。
盘子里突然多出一只鸡腿,她愣了下。眼前的人影盖住她,有些别扭的普通话在说:“多吃点,你、太瘦!”
“谢谢。”她微笑,这个人,给她羌镇上那种朴实的美感,像她的养母,没有修饰的美。
“不客气。”她也笑,眼如纯净的山泉,纤尘不染。
两个女孩都安安静静地吃完饭,不八卦,不聊天,各自离去。
她们的友情,没有那么多的话语,却在无形中建立。
荏苒是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孩子,准确地说……她认生。在师父大人面前,她才会毫不吝啬地展颜一笑,他是她心底的潘多拉魔盒。
话说潘多拉魔盒此时正在和他的小师弟商量着视频的细节,这关乎到他可爱徒弟的桃花会不会泛滥成灾。
视频的播出果真让荏苒在校内一举成名,“清秀学妹身怀绝技拒绝搭讪,来者摔无赦!”新闻部同时推出的每周一报,头版头条,响亮红火。
荏苒听到看到且亲眼目睹报纸的销售量后,心想:我为什么下手不再重一点?
她的走红让身为堂哥的荏墨万分无语,他就是怕这种不要命的去搭讪荏苒,回头出现暴力事件不好应付,谁知道荏苒惊慌失措的时候不是逃跑,而是把人摔趴下再逃跑!这是谁教的?!
s市的师父大人有点小感冒,喷嚏连打好几个。
※※※※※※※※※※※※※※※※※※※※
开学进入倒计时,有种焦头烂额的感觉。
脉河童谣
荏苒那几日上完课就躲在宿舍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完完全全缩头乌龟的模样。
没办法,因为那段不幸在论坛和校园宣传片里播出的视频,她深受其害,新闻部的狗仔跟踪不说,就连同班的人都看外星生物似的看她,不胜其扰下,她选择缩壳!
不过学校里不会围绕着一个话题流行,约莫几个星期,她就被渐渐淡忘。
“小苒,咱们出门吧。”闹闹今天抽风,要在雨天出门。
“做什么?”她看外面的大雨,颇不愿意。
“买教辅书,我们不是要考计算机初级阶段么?教科书上的知识点不完全。”闹闹穿鞋,已经准备好了。
荏苒想了想,下床拿伞。
“小苒最好了!”闹闹作势要扑。
“啊,咱们的小美人就被你这么拐出去了。”花合在床上看书,随口接了闹闹的话。
话里那个“小美人”让荏苒寒毛都竖起来了,联想到某个不正经的人,她恶寒。
出了校门,闹闹招出租车,荏苒打伞。
这场雨下得冰凉,她身上寒意满满。
“小苒,快上车!”闹闹在出租车里向荏苒招手。
她坐上车,车门关上,窗外的雨声被隔离,只能看到雨水在车窗上汇集成流。
随着车子的前进,她的眼皮沉重下来,思绪飞往羌镇……蜿蜒的河流,曲折的水渠,雨水嘀嗒的青石板,像蝴蝶般纷飞的金色银杏叶,悠扬的歌声,呼唤孩子回家:“金谷月,雨花开,船公长篙落,脉河水悠悠,一路潺潺涟漪阔,何时回故乡?家在远方……”
“小苒,小苒?小苒!”闹闹的脸带着焦急,近距离地与她突然醒来的眼对上。
“怎么了?”她问。
闹闹松了口气,道:“你睡着啦,我喊了你好久都没把你叫醒,看你边唱歌边哭,以为你梦魇了呢!”
她哭了?摸摸自己冰凉微湿的脸,果然是眼泪。
“我们到了。”闹闹指指车窗外的新华书店。
她们下车,荏苒有些魂不守舍。
“小苒,你怎么了?”闹闹讯问。
“只是……想家了。”她淡淡地说。
“马上就月底了,考完试又有一天休息,你想家可以去看看的呀。”闹闹完全不理解她这么哀伤是做甚?
“是啊,可以回去。”她漫不经心地说,笑得勉强。
买了要用的书,她们又匆匆赶回学校,荏苒一路上,再未说过话。
后来的几天,她一直处于低气压状态,把宿舍里的人郁闷到了,质问是不是闹闹太过闹腾把人惹生气了,闹闹嚎哭得那叫一个冤,直嚷着她那是“思乡情切”!
月底,荏墨不回家,他们班在做一个重要的技能测验,荏苒也不回家,她因天雨,小感冒,在宿舍休养。
在考完初级阶段休息的那天,感冒卧病在床的荏苒出现在火车站,等火车。
到羌镇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她还有两天半的时间在这个小镇上逗留。
“阿妹要去哪?”骑着三轮车的老伯来到她的面前。
“脉河船家。”她望着月色下的河水,眼中泛着波光。
紧扣的门扉,她不敢敲门,二老都是早睡早起的人,这个时候约莫睡下了。
犹豫再三,她转身。
“苒妹子?!啊是?!”虎头虎脑的少年手机拎着鱼,愣愣地出现在荏苒面前。
“虎子。”她看到这个人,笑了。
“真的啊!阿伯、婶儿!快醒醒,你们窝儿的苒妹子回来了!”虎子的声音洪亮,带着家乡口音的话语不仅惊醒了房里的人和周围的街坊邻居,还把荏苒吓了一跳,无奈叹息,这货还是这么精神。
门很快打开,披衣出现的老妇人,两眼装满了不可思议,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她颤抖着手去触碰荏苒的脸,温热的手,冰凉的脸,妇人惊呼:“阿苒?!”
“妈妈。”她笑,又哭,真的好想好想她啊。
“我的阿苒,阿苒!”抱住荏苒,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后面多了个人,看到荏苒,也是震惊。
“阿苒,你怎得回来了?”白了双鬓的中年男人,看着荏苒惊喜。
荏苒想回答,却先打了个喷嚏,二老慌忙将这孩子带进屋,又是烧水又是熬姜汤,虎子摸摸自己的小平头,见没自己什么事,就连忙回去了。
荏苒喝了姜汤,暖和了身子,突然听到屋里有孩子的啼哭声,她瞪大眼睛看过去。
“他爸,娃娃醒了!”妇人急急忙忙奔过去,不多时,抱出一个孩子,肉嘟嘟的一团,挥舞着小手在控诉被吵醒的不满。
养父知道瞒不住,对荏苒说:“肖家接你回去后,就给我们领养了个孩子,每月给我们补贴,说是不要想着你了,你妈妈实在喜欢孩子,我们就……”养父说不下去,怕荏苒伤心。
“我可以抱抱吗?”她看着那团肉,伸手。
养母小心地将孩子递过去,调整好姿势,荏苒抱着孩子,看着他乌黑的眼,笑道:“他长牙了呀,什么名字?好可爱。”
“就叫脉脉,脉水河的脉,你爸取的名儿。”养母欢喜地说。
“这名字真好。”含情脉脉,满含他们的情,肖家的情,这孩子比她命好。
养父问她:“阿苒,你这次回来是做啥的?”
“我的一些东西留了点在这边,回来拿的。”她轻拍脉脉的后背,他渐渐入睡,她眼神清明。
“是这样啊。”养父轻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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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晚了,啥东西这么重要?明天再拿吧。”养母抱回已经入睡的脉脉,轻声对荏苒道。
荏苒点头:“好。”
羌镇的早晨微风阵阵,荏苒起了个大早,帮着生火做饭喂脉脉,她走到自己居住了十二年的小阁楼,木漆的书桌,抽屉里摆着一本书,打开,入目的是她稚嫩的字迹,一年又一年,厚厚的一本,书写了十二年。
十二年的回忆,她要带走。
“阿苒,虎子来找你了。”楼下,养母在呼唤。
将本子收到包里,她转身下楼。
虎子傻笑着站在门口,他后面跟着几个高个子的少年,东张西望,看到荏苒,惊呼:“虎脑袋没骗我们,是苒妹子!”
几人跑过去,将荏苒围住,兴奋地看着她。
“大猴、六小叔子、阿祝,好久不见。”她一一喊出名号。
“苒妹子去了城里,变漂亮啦,阿哥几个都认不出了。”大猴年龄最大,说话喜欢转弯,舌头灵活,长得颇有几分猴样,很滑稽。
“阿哥,一样的,一样。”她望着儿时的玩伴,想哭,眼睛好酸。
六小叔子是个十三岁的野小子,明明年纪最小,辈分却是最大的,人称“小叔子”,在全家排行第六,所以叫六小叔子。
阿祝看上去傻愣愣又木讷十分,却是个体贴入微的人,孝顺懂事,典型的二愣子。
“苒妹子这次回来还走吗?”六小叔子问。
荏苒哀伤地说:“两天半,不久的。”
“那……还回来吗?”六小叔子不舍得。
“回,一定回。”她点头。
“那咱们玩去,咱家有相机!咱拍照去!”六小叔子头也不回地跑家里去拿相机了。
剩下几人笑抽,六小叔子还真是一如既往地逗。
养父今天出船送干货,几个孩子顺路搭船。
荏苒站在船头,养父船撑得稳,一点都不晃。
相机咔嚓咔嚓响,荏苒回头,那几只在偷拍。
“相机给我!”荏苒过去抢。
“不给不给!苒妹子不准抢!”六小叔子绕着船跑,荏苒不一会儿就抓住了他,一看相机里的东西,好家伙,拍了这么多!
“妹子不怕,阿哥收拾他去。”大猴和虎子奸笑,相机被阿祝收着,两人就抬着六小叔子往水里扔。
六小叔子水性是镇上数一数二的好,他在水里游,竟跟得上养父撑船的速度。
“别着凉了,上来吧。”荏苒摇头,六小叔子到了水里就和人鱼没什么区别了,但充其量是条瘦骨嶙峋的“美人鱼”。
六小叔子爬回船上,嬉皮笑脸地说:“还是苒妹子疼我,回头照片一洗出来就放我床头,天天看!”
然后,六小叔子又被扔下水了。
中途几人下船,六小叔子换了衣服,他们沿着街道走,荏苒拿了相机,四处拍着,连街边卖糖葫芦的都不放过。
“苒妹子,阿哥请你吃糖人。”大猴掏钱买了糖人,递给荏苒。
可爱的造型,漂亮的服饰,鲜艳的色彩,荏苒不吃,一直握着看,这是个孙悟空的造型,很符合大猴的形象啊。
“苒妹子饿不?去咱窝里吃面不?”虎子家是镇上地道的卖面人,做的面条细滑有嚼劲,很受欢迎。
“嗯。”荏苒小心地将糖人包好,几人往虎子家的面店走。
虎子的爸爸手艺精湛,拉出的面条几乎不断,荏苒连着拍了好几张拉面条的照片。
“阿苒来一趟不容易,这面条给多点,虎子有这出息,阿苒功不可没哟。”虎子的妈妈曾是镇上的美人,熬得一手好汤,面条搭配鲜美的汤,天上人间只此一家的美味,荏苒不管相机,拿了筷子就吃。
“阿苒以后常来玩,虎子可想你了。”虎子爸爸一边下面条一边说。
虎子红了脸,抓耳挠腮:“你说这些做啥呀?”
“还不是你不肯好好念书。”虎子妈瞪了虎子一眼。
以前虎子是镇上作恶的小霸王,恃强凌弱,后来被荏苒教训了,狗血地从良后,就没再兴风作浪过。
“虎子从小就想娶着苒妹子一样的媳妇,哈哈,司马昭之心!”大猴大笑。
“不准胡说!”虎子恼羞成怒。
“司马昭是谁?”阿祝傻呆呆地问。
“一个不懂得藏住心思的人。”六小叔子卖文才。
这边荏苒筷子一放,肚子圆鼓鼓的,满足道:“好饱!”
“吃饱了就好。”虎子妈妈收了碗筷,慈祥地摸摸荏苒的脑袋。
荏苒撑着了,手机却不适时地响起,师父?!
对小伙伴做了个安静的手势,荏苒接起:“师父。”
“阿苒,听说你感冒了,现在好点了吗?”师父关心地问。
听说?听谁说的?荏苒疑惑。
“师父,我没事的。”她语气放低。
“那就好,你在宿舍吗?”他听到她那边些许的嘈杂。
几个小伙伴捂住嘴巴看着荏苒,又看她耳边的手机,六小叔子恶作剧心起,荏苒没来得及回答,他就抢了手机,说:“苒妹子不公平哦,有好东西不拿出来给我们玩!”
荏苒傻眼,转而慌乱:“给我!”
“不给!”六小叔子灵活地躲过荏苒伸过来的手,这里不是船上,他有的是地方躲。
荏苒追,他跑,像儿时那样四处跑跳,追逐的戏码层出不穷。大人看到了,只会欣然一笑,知道这又是哪家孩子在淘气了,却也不责骂。
“小叔子,快把手机还给我!”荏苒真的急了,不常喊的小叔子都喊出来了,也不知电话那头的师父听到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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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追呀来追呀!”六小叔子很欠扁地在前方扭屁股。
荏苒看准时机角度,踩着路边的板凳跳过去,却没看到这张板凳是缺了腿拿出来修的,她身子一歪,“哗啦”好大的一片水花。
“苒妹子!”六小叔子把手机放在身旁的窗台上,跳到水里。
荏苒从水中钻出脑袋,她会水,只是没有六小叔子那么厉害,便由着他把自己拖回岸上。
六小叔子满怀歉疚地把荏苒送回了家,养母看到俩孩子落汤鸡似的模样,吓了一跳,忙烧水让荏苒洗澡,六小叔子想起荏苒的手机还落在那里,浑身湿淋淋地过去找手机。
荏苒梳洗出来,他正好拿了手机回来,还跟来了虎子大猴阿祝几个。
“苒妹子,不生气哈,小叔子欠揍,回头咱们一起收拾。”大猴站在荏苒这边。
六小叔子窝在墙角瑟瑟发抖,他不是冷的,是怕这几个连起手来欺负他,他死定了!
“我没事,六小叔子再胡闹也是小叔子,让他回去换身衣服吧。”荏苒擦着头发发话。
“得嘞,苒妹子最好了!”六小叔子逃也似的飞奔而去。
大猴看着六小叔子一溜烟跑没的身影,笑嘻嘻地说:“苒妹子长大了,以前定会收拾这小子的。”
“是吗?”荏苒微笑,她真的长大了?
“是啊,长个子了,长头发了,连胸……啊!”虎子的话被大猴一掌拍回肚子里。
阿祝马上傻呵呵地说:“变漂亮了,变漂亮了。”
荏苒不戳穿,一笑而过。
脉脉因为家里人多吵闹而大哭起来,养母抱他出去转转。等哭声远了,大猴看着有些魂不守舍的荏苒,道:“苒妹子不要伤心,阿伯阿婶是太想孩子了,他们一直把你当亲闺女的。”
“我知道。”她知道,所以,她才放心,希望脉脉长大后能温顺懂事,孝顺父母分担家务,她把自己最珍惜的亲认,交给他了。
阿祝把荏苒的包当到桌上,却见桌上的手机亮着,问:“苒妹子,你手机怎么还亮着呀?”
荏苒惊醒,慌忙去看,果然还在通话中!
怔愣了一会儿,她果断挂掉,关机,现在的她,没有多余的精力和任轻解释今天的意外。
大猴见荏苒有些疲倦的神色,两只手一边一个拽着虎子阿祝离开。
屋子里静悄悄的,荏苒坐在长板凳上,缓缓把腿抬起,手臂抱住膝盖,将头埋在腿间,告诉自己:没关系的,哭过以后,就不难过了。
小小的屋子小小的她,小小的哭声隐藏着小小的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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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开学了,十月份有一场至关重要的考试,所以改为周更,仙仙祝开学的读者们学海无涯,回头是岸o(n_n)o
落花随流水
养母抱着脉脉回来时,荏苒已经在做饭了。她把脉脉放摇篮里,过去系围裙帮忙。
养父晚上才会回来,母女俩无声地吃饭,养母一手带大荏苒,不会看不出她心情不好,便一个劲儿给她夹菜,让她多吃点。
静默压抑的午饭,荏苒吃了饭收拾碗筷,养母抢了洗碗的活儿,她出门走走。
不知不觉,到了那棵熟悉的老树下,四季常青的枝叶,她坐在风雨冲刷了十几年的破旧课桌后,折叠双臂轻轻趴了上去,她好累,想睡。
听风吹树叶的声音,听远处隐约的人声,她闭着眼,记忆里是羌镇的集市,她还是孩童,坐在养父的肩上,看来来往往的人,吃着糖葫芦满嘴糖浆傻傻地笑,时光不老,她却已长大,再无法回到无忧无虑的年纪。
时光荏苒,她终究只是孤身一人。
莫名的悲伤,无意识的,泪水滑落,染湿了她铺散下来的发。
她如生根的树,趴睡在课桌上,一睡,便是三个小时。
下午的阳光柔和,睡梦中,能感觉到舒适的温度,暖暖的,很舒服。
当麻木的手臂血脉流通不畅到了极致,她像是生锈的机器人,浑身零件卡啦响,僵硬地直起腰板,无法言喻的酸麻。
肩上有什么落下,她下意识去捡,竟是一件黑色的外套,猛地抬头,看向她身后的树根,一双墨黑犀利的眼,满是笑意地看着她。
与她惊愕的视线对上,他缓缓起身,摸摸她的脑袋轻笑道:“总算是注意到我了。”
“师父?”她的嗓子干燥沙哑。
任轻在她的肩膀上按压了几下,她的酸痛减缓了不少。看了看时间,他说:“我们去吃东西吧,为师为了赶过来,午饭都忘了解决呢。”
她疑惑:“师父为什么要过来?”
任轻笑看她,“阿苒,你是真不知道你在我心里有多重要么?”他的话语,似一箭穿过她的心,太过清晰,让她无措。
“师父。”她想哭,却已哭得没了眼泪。
“走吧。”他轻轻拉起她,手上的力道拿捏得当,她被他牵着走。
镇上下午三四点,是众人皆闲的时候,任轻牵着荏苒的手出现在街道上,无疑让所有人眼前一亮。
下午的阳光并不刺眼,逆光中,一个青年正牵着少女的手,他们徐步而来,脚步一致。
少女垂头看地上的路,青年面带微笑,使人如沐春风,他们并肩而行,到何处,何处出现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卢伯伯,有栗子糕么?”荏苒声音极小,正看呆了的卢伯伯回神,这才反应过来,他赶紧点头说有。
“来两份吧。”任轻带着荏苒坐到一旁的茶棚里。
卢伯伯自是认识他们的,将东西装在小碟子里送过去,然后又走回去偷瞄。
荏苒无语地接受着周围汇聚过来的目光,再看若无其事吃栗子糕的任轻,果然是将脸皮练到固若金汤的程度了才能这般旁若无人!
“阿苒,你看什么呢?师父这张老脸很好看吗?”任轻一笑,让这家茶棚都蓬荜生辉了。
师父大人的功力就是深厚!荏苒心中吐血三升,嘴上不动声色地说:“没有,师父的脸很帅,风姿卓越厚颜无耻天上人间只你一人。”
中间那个是赞美么?任轻看着荏苒羞愤微红的脸,忍俊不禁,不揭穿她孩子气的话。
他突然到来,让她心中的阴霾烟消云散,他的存在,会让她万里晴空。
“阿苒,你是气为师不打招呼就过来了吗?”他把栗子糕消灭掉半碟后才问。
他的问题让她想到之前的某些事,心底乌云密布起来,荏苒摇摇头。
“不要不说话,你生气的时候会沉默。”他了解她胜过她自己。
“没有。”她撇过头,眼神倔犟。
任轻轻叹,道:“让为师猜猜,是不是因为脉脉?”
荏苒看向他:“你去过家里了?”
任轻点头,目光凝视她的眼:“他还只是个不到一岁的孩子,你莫要告诉为师你在气他抢了你的父母。”
荏苒眯起眼,笑:“我不会和一个孩子争抢什么,这点师父可以放心。”
“阿苒,”他把剩下的栗子糕推给她,说:“你现在,是准备谁也不要了,对不对?”
她逃避痛苦的方式太过偏激,就是将痛苦的根源连根拔起,完全抛弃,最后渐渐遗忘。
许久,她都不说话,她还能说什么呢?她的亲生父母将她视为交易工具,养父母也有了新的孩子,她还有什么人能够依靠?除了自己,她还有什么不能抛弃?
“阿苒,你太过任性。”他轻声说。
荏苒深吸一口气,说:“师父,你回去吧,我明天就会回学校,我会好好念书,毕业工作,至于别的,我不会多想,你不要管我了。”
啪嗒,栗子糕掉落碟子,他的愤怒在无形中蔓延。
荏苒往后挪了挪。
她这是气话,他明知道,却还是忍不住被激到。“阿苒,你刚才的话再说一边。”他的话似是寒冰,冰冷坚硬。
“师父,对不起。”能惹得任轻这副模样,她委实出息了。
任轻转个身对那边缩着看戏的卢伯伯说:“卢伯,栗子糕打包。”
回去的路上,他们沿水漫步。
“还气吗?”他问。
“师父,这话我也想问你。”她不看他,两人隔着半臂的间距。
任轻表情阴冷:“为师很生气。”
荏苒心里叫苦,瞥见脚边的水,她心生一计,微笑道:“师父,徒儿自己领罚,您能不气吗?”
任轻顿住脚步看她,语速缓慢:“那要看你怎么罚了。”
荏苒转个身就往河里跳,任轻眼睁睁看着水花飞溅了满天,他的徒弟跃入水中。
“阿苒!”他记得,她水性不好。他跟着跳,对岸坐在摇椅上的老婆婆看到这一幕。碎碎念:“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动不动就寻死觅活,好好的水,都给你们搅混了哟。”
脑袋钻入水中还没一秒,她被拉起,整个人都扣在了任轻的怀中,她听到他咬牙切齿地说:“下次不准再玩这种把戏!”
“师父,你怎么跳下来了?”她知道他会着急,那样就不生气了,可他是知道自己会游泳的,为什么也跳下来了?
任轻往岸上游,爬上岸,将她抱起,水哗啦啦地从他们身上溅落,一地水渍。
“阿苒,再气也不能拿自己的生命安全开玩笑。”他就怕那一万分之一的溺水机率,怕她会出事,怕自己后悔莫及。
看着他如此严肃的样子,她心里只有歉疚。“我知道了。”她将头靠在他的胸膛上。
总算是雨过天晴了,他看着她终于温顺,松了口气,她总能让他不留余地地慌张。
抱着她往家走,荏苒说:“一天内落了两次水,我今天与脉河犯冲。”
“六小叔子算是被你连累的。”他上午一直在听手机,大致猜到了过程。
没想到她后来关了机,他放心不下,这才赶来了羌镇,她不在家,他能肯定她会去的地方只有那儿,她睡得泪流满面,他心疼万分,想抱着她安慰她不要
哭泣,可是他不能,唯一能做的是等她睁开那双倔犟的眼睛,看到他。
“谁让他抢我手机。”荏苒气愤犹存。
“还好意思说。”他瞥她一眼。
“师父,还不是你打电话过来,这才让他看到的。”荏苒不肯吃这个亏。
“这还怪我了?”他挑眉,笑得邪气,抱着她的手忽然一松,她尖叫一声,正要撑着他的肩借力跳起,他却把手臂一收,将她牢牢抱住。
“老实让为师抱着。”他掂了掂手臂上的重量,带着水还不到一百斤的体重,任轻蹙眉:“阿苒,你在学校绝食么?怎么轻了这么多?”
荏苒也不清楚,她有好好吃饭的,于是说:“师父你太久没抱我,忘了我的体重了。”
“你的意思是让为师常这么抱你?”他莞尔一笑,这里是羌镇,大家都知道他们是师徒,知道任轻特别疼爱荏苒,但若是在城里,就不由得让人浮想联翩
了。
“师父,这样我很吃亏!”她怒目而视。
“那你可以在没人的时候抱抱为师。”他恬不知耻。
“师父你为老不尊!”她挣扎着往下跳。
“不要乱动。”他抱得越来越紧。
她的脸都要贴在他衣衫全湿的胸口上了,隔着紧贴皮肤的衣服,能听到他有力的心跳声,她嘀咕:“我可以自己走的。”
“为师这是在吃豆腐,乖乖让为师吃着。”他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以前谁说这人是正人君子来着?完全的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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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节快乐o(n_n)o
放不下的人
养母晚饭做到一半,却看到荏苒再一次浑身湿透地回来,后面站着同样衣衫尽湿的任轻,她又烧了洗澡水,两人各自去洗澡。
任轻换上养父的衣服,显得老练成熟了不少,他本是沉稳的人,年纪轻轻却过于沉稳。
“咋地又掉水里了?”养母熬了姜汤给他们。
“走路不小心,滑了。”任轻说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
“咋这么不小心?”养母一边摇头一边再去盛姜汤。
荏苒不声不响地捧着碗,眼睛时不时偷窥两眼师父大人笑容满面的脸。
大约偷看到第三次,任轻含笑的眼忽然与她对上,她连忙看向别处。
折腾了半天,养父回来,天色灰暗,晚饭正式上桌。
“任老师今天怎么来了?”养父看到任轻,疑惑地问。
“正好有些事情要处理,路过这边就来看看。”他话说得顺溜,荏苒瞥他一眼,这人真的正派吗?为什么说谎连想都不用想?
任轻把红烧肉往她碗里夹,不一会儿就堆出了座小山。
“我吃不了这么多。”她皱着眉头看着碗里香喷喷的肉。
养母说:“任老师对你这么好,再多也吃完,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她看着荏苒消瘦的脸庞,心疼万分。
“我没那么瘦。”她1.65不到的个子,再胖也重不到哪里去啊!是任轻太小题大做了。
“你就剩副骨架子了还不瘦?”养父指指她的细胳膊细腿。
荏苒见自己的养父母全站在任轻这边,投降,吃肉吃饭!我吃得白白胖胖好论斤论两来卖么?
任轻见她把大半的肉都吃完了,便不难为她继续吃撑了。他慢条斯理地吃饭,举手投足间体现出良好的教养。
这样的人,可遇不可求,她吃着饭,这么想。
晚饭过后,天色全部漆黑,养母和养父各做各事,荏苒抱着脉脉,哄他吃饭。
脉脉的小嘴一张一合,把粘稠的米糊一勺勺喝下去,十分乖巧。
任轻看她认真的模样,忍不住想荏苒长大后会不会是个贤妻良母。
“咯咯!”脉脉突然笑了,小手臂伸向荏苒。
“怎么了?”荏苒放下手里的东西,靠近他的小脸。
脉脉先是扯了扯她垂落下来的头发,然后又一直在摸她的脸,小手软乎乎的,在她脸上四处游荡。
“小家伙倒是能占便宜。”任轻把孩子抱到自己腿上,脉脉两眼乌黑,滴溜溜地看着他。
任轻抱着他转了个圈,脉脉笑得合不拢嘴,“咯咯”的笑声不绝。
“师父,别把他转晕了呀。”荏苒想把脉脉抱回来。
“你怎么不怕为师我晕了呢?”他的徒弟护短呀护短。
荏苒不想理会他不正经的话,此人似是双重人格,君子与伪君子的结合体太过可怕。她把脉脉抱回来,往屋子里走,嘴里念叨:“可不能把脉脉教成变态。”
任轻好笑地看着荏苒抱着孩子离开的背影,想象着她以后对自己孩子是否也会这般爱护,只是,那孩子的父亲……闭了闭眼,任轻告诉自己,她现在还只是孩子,不用想那么久远的事情。
第二日,荏苒告别了养父母、小伙伴们,告别了她成长的羌镇,踏上了回x大的路途。
任轻预订了两张火车票,他带着荏苒离开了那个宁静祥和的小镇。
火车上,手机拿着六小叔子洗出来的照片,她坐在窗边一张张看着。
任轻在她身旁同她一起看照片,偶尔会拿走一两张,细细地看。
比如此时,照片里的她站在船头,望水的眼专注,没有意识到自己在镜头中,后面的场景都黯淡了,只有她,是鲜明的一笔,似是宣纸上泼的墨,晕染出别样的境地。
“那时在想什么呢?”他盯着那张照片看了许久,问她。
荏苒靠过去看,想了想,回答:“在想……羌镇的水源保质问题,现在的水很难不被污染了,我在想要不要向镇长提议找个水质保洁工人定期清理河流。”
任轻听后发笑:“阿苒你真是个有远见的姑娘。”
荏苒缩回去继续看照片。
任轻手中,后面几张是在街道上,荏苒拿着糖人,眼角洋溢着明媚的笑,她一如往昔那般天真的笑颜,很久没看到了。
还有拍到大猴他们,这几个孩子,已经没了当年那样调皮捣蛋的性子,却还是十年如一日的淳朴,羌镇的孩子,都是如此,这也是在大城市成长的孩子望尘莫及的地方,没有了这份天真烂漫,他们的童年充斥在高科技产品中,渐渐遗失了名为童真的天赋。
荏苒看完照片,要将他们收起,任轻拿走几张,她由着他挑了。火车经过s市,任轻要下车,他再三嘱咐荏苒在学校要照顾好自己,荏苒直嚷着自己不是小孩子,任轻在她的呼喊中下了火车,淹没在人群里。
火车缓缓行驶,到站,天黑黑。
荏苒下车,刚出安检,她被一个不认识的人叫住,他拿着手机,说:“你是荏苒吧?我是来接你回学校的。”
“你是?”她完全不认识这人。
“哦,忘了自我介绍了!”他一拍脑门,然后笑着说:“我姓陆,是大你一届的学长,学电子商务的,我师兄让我来接你。”
“师兄?“荏苒糊里糊涂。
“就是任轻,他说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回去不安全。”陆学长特地搬出了师父大人发的短信来证明自己不是人贩子。
荏苒看着那条短信看了半天,才说:“所以……你是我师叔?”
陆学长:“……”
陆师叔有辆雪弗莱,车技勉强过关,他一路上喋喋不休着当年任轻有多么变态啊多么惨无人道,连跳几级不说,还拿着两硕一研的文聘拍拍屁股走人了,作为同门师弟的他,压力山大。
荏苒听了半天,才回了一句:“他变态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后来小师弟把话转述给大师兄,可怜的小师弟电脑黑屏三天。
总之荏苒对任轻是自己已毕业不知多少年的学长这点,一丝惊讶都没有,她只知道,学校里又多个人来关心她的生活起居,莫名地被嘘寒问暖不说,连吃个饭都被叫住,确定餐盘里有荤菜才放她去吃。
她郁闷,师父大人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让报应都落到了她身上?
后来,她在历届优秀毕业生作品展示的长廊上看到了任轻。
他还只是少年,与前面几个已成人的青年不同,那时的他稚气未脱,手里拿着本不知名的书,靠着树对着镜头微笑,千言万语都描绘不出他眼中绽放的神采有多么的璀璨,他如今的器宇轩昂,是与生俱来。
他的作品与其他人相比之下,显得单调简朴,展示的作品无非是一些画作,或平面设计图,或出色的摄影作品,或硬梆梆的一块电脑芯片,而任轻的作品是两块玻璃板贴合制成的植物标本。
这株植物太过平凡,校园里都随处可见,没有华丽的花朵,再普通不过的叶片,连带着它的根茎都完好无损地在玻璃中静静地立着。
她伸手触摸冰冷的玻璃,这是一种草本植物,茎方形,叶椭圆形,有锯齿,开白色小花,种子通称“苏子”,可榨油;嫩叶可食。亦称“白苏”。
她不禁落泪,白苏,还有一个名字——“荏苒”。
任轻,这个人,她怎能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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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着考试,得空码字o(n_n)o
用心良苦
再见到师父大人,却是一个完全的乌龙。
x大每年都有让新生去一些公司参观的活动,有时候去电子元件生产的工厂看电脑硬件的诞生,有时候去软件公司看编写程序的操作,总之,这次荏苒他们将要前往一家游戏公司长见识,据说是已毕业的学生向校长提议推荐的。
下通知的那天,整个宿舍因为闹闹过期的进口美食而集体食物中毒请了半天假,荏苒的情况还好,就是吐得脸色发青。
虞菲身子骨硬朗,去了几趟厕所就缓过来了,除了脸上蜡黄的肤色让她看起来病态十足。
其他几个不用说了,一排挂水,场面壮观,狐狸眉和周剥皮的谩骂更是连绵不绝又虚弱无力,总之,她们都在回学校后才得知明天要去参观某家游戏公司的事实。
“闹闹,都是你啦,害得我连东西都没收拾好。”花合抱怨着。
“人家哪里知道进口的巧克力这么快就过期了。”闹闹蹲墙角画圈圈自我反省中。
虞菲整理要用到的笔记本学生证一类东西,不去责怪闹闹,毕竟吃不吃那些巧克力是自己决定的,怨不得别人。
狐狸眉和周剥皮更不用说了,她们偷偷拿巧克力吃,完全是自食其果,怨不得谁。
“咱们明天带相机去吧,好像是允许拍照的。”闹闹讨好似的搬出相机。
“看看有没有故障,别明天用的时候爆炸了。”狐狸眉冷哼道。
“要爆炸也炸你身上。”闹闹扮鬼脸吐舌头。大家对她无语,这里年纪最小的荏苒都认为她太过孩子气,一点也没有成年人的样子。
出发的大巴车准时启动,参观的就他们这个班,三十几个人刚好将车子挤满。一宿舍的人一脸菜色坐在座位上吞药片,食物中毒的后遗症不是一两瓶药水就能挂得烟消云散的。
车子晃晃悠悠行驶,从早上八点到十一点,终于到了地方,荏苒却睡着了。
大家慢慢下车,荏苒最后被虞菲摇醒,她不标准的发音传入荏苒耳中:“醒醒,到了。”
“嗯。”荏苒没怎么清醒,迷迷糊糊下了车,胃里翻滚了一下,想吐,下一刻忍住了。不能在这里丢人……这里?!
荏苒的睡意随着看到公司上的牌子和标志时荡然无存,这分明是任轻工作的公司!
之前的毕业学生什么和这件事联系起来,打死她都不相信和任轻没关系,这是预谋已久的啊,阴险小人伪君子!
“小苒,怎么了?”花合见她脸色忽白忽青,以为她难受,关心地问。
“没怎么,我只是……”荏苒抚额,咬牙道:“觉得用心良苦。”
“啊?”花合不明白,谁用心良苦了?这句话的主语是谁啊?
公司派出了员工来接应,一大批学生向前进发。荏苒远远的,就看到一张无法忘怀的脸,男生女相,唇红齿白,分外妖娆,真真看不出君乃男儿身的娄放面无表情地现在众人面前。
“我是编程部的经理,我姓娄,今天由我负责带大家参观公司的各个部门,有问题的可以随时提问,当然,我们还会让你们体验一下如何把游戏玩到顺心应手。”娄放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清,却太过正儿八经,以至于荏苒开始怀疑这是不是他的孪生兄弟。
事实并非如此,因为在娄放转身带路时,他的目光别有深意地看向荏苒这边,且面无表情的同时做到了微笑,戏谑的眼神带着玩世不恭的味道,他果真是娄放。荏苒望着头顶的吊灯,啊,好漂亮的灯。
“小苒,你说他刚才是不是往我们这儿看了一下?”闹闹的疑问里带着点兴奋,因为这是个帅哥呀!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莫非我们中有他的熟人?”花合一语戳中真相。
“熟人”好想变成生的。
娄放带着这么一大帮子人兜兜转转,终于到了编程部,看着那扇门,荏苒心惊胆战起来。
任轻这个时候下班了吗?他只有三个小时的班,万一……他在呢?荏苒的心脏跳动频率让她呼吸都不顺畅了。
“阿轻!”娄放这一声,完全把荏苒一锤碾碎,浑身无力不说,腿软到随时会跌倒一般。
“这是x大的学生,算是你的学弟学妹了,来,小家伙们,叫学长。”娄放顷刻间冰冷美男形象全无,开始各种毁三观。
众学生们你看我我看你,犹豫半天才齐声喊到:“学长好。”
“你们好,我叫任轻,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来问我。”任轻的声音无法阻挡地传到荏苒耳中,她并不是怕见到他,而是对于这么快这么突然就见到他,开心到手足无措。
“好了,都进去看看吧。”娄放领着人进去参观。
荏苒走在最后,她是有意的,想确认这场闹剧似的预谋下幕后黑手究竟是不是他?
果然,她被拉住,眼前的门关上。
“脸色这么差,怎么了?”修长的指擦过她的脸,温暖舒适。
荏苒也不隐瞒:“陆师叔没告诉你吗?我食物中毒了。”那个姓陆的简直就是打小报告的专家啊,想想她几个月内被任轻训了多少回!
任轻听她这么说,笑了下,“他最近在忙,哪还顾得上告诉我,你也是,好好的怎么食物中毒了?”摸摸她的脑袋,嗯,他徒弟长高了。
“我没事,就是吃了过期的巧克力。”她望向编程部的门,罪魁祸首还在里面肆无忌惮地参观呢,凭什么她就要被拉到外面看冷冰冰的墙壁?!她看向任轻,很难过。
“我带你去看好东西。”任轻见她哀怨的眼神就知道她的小心思了,牵着她的手往别处走。
四下无人,她的心跳死灰复燃般剧烈跳动,好在任轻没有回头,没有看到她面红耳赤的窘样。
空阔的办公室,任轻进门后就拿出器具不知道翻来覆去折腾什么,荏苒随意走动,时不时拿书架上的书下来看看。
过了会儿,茶香四溢,任轻将泡好的茶放到她眼前,又去开了电脑。
“这是新开发的游戏,先看看宣传片。”任轻点开视频,音响传出波澜壮阔的音乐,屏幕里华丽的特效让荏苒目瞪口呆。
她指着视频问:“师父,这是你做的?”
“娄放也出了不少力,数据和人物模型倒是我一手操办的。”任轻淡笑答曰。
荏苒眼睛一瞥他手边的电脑,瞬间两眼放光:“alienware 18?!”外星人!据说这么一台就要三万起价。
“嗯,有时候测验游戏用。”任轻开了机子,把游戏界面打开,然后让荏苒坐下:“玩吧,记得告诉我需要改进的地方。”
荏苒欲哭无泪,她究竟是来干什么的?!
参观的时间过得很快,任轻办公室里,荏苒打了两局游戏,被杀得片甲不留,最后放任boss将自己一爪子拍死,她退出了游戏,揉揉眼睛道:“师父,我差不多该回去了,学校的大巴不等人的。”
任轻放下手里的活儿,看她一眼,微笑道:“那你回去吧。”
就这么把她骗过来然后再赶她走?荏苒愣在那不知道要不要发作下给师父大人看。
任轻终于忍俊不禁,不再逗她,走过去揉了揉她的太阳穴,道:“这次的参观确实是我向校长提议的,阿苒,为师很想你啊。”
一句话,一眼天堂白云飘飘,荏苒脚底的地毯化水似的软绵绵起来。
“师父……”我也很想你啊。这句话,怎么说得出口?
“回去吧,照顾好自己。”他的手搭在她的肩上。
荏苒点点头,“我会的。”
办公室沉寂了一会儿,外面响起娄放略带倜傥的声音:“阿轻啊,再不放小美人回去人家老师同学室友会抓狂的,占有欲不要那么强。”
荏苒笑道:“师父,我回去了。”
“嗯。”任轻看着她走向办公室外,轻轻关上了门,阻隔了两边的世界。
临走时,发放纪念品,荏苒的袋子里多了一盒糖果,精美的包装纸让她舍不得吃。
她记得给她这个袋子的人是上次掉湖水里的小赵,他看荏苒的眼神说不出的怪异,欲言又止了好几次才离开。因为他不明白为什么任轻只在这里面放了糖果还让他特地给一个女孩,不过她很眼熟啊……啊!不就是上次踏青遇到任轻那次和他一起的小姑娘吗?!
恍然大悟的小赵眼睁睁看着荏苒上了大巴,隐约间捕捉到一些蛛丝般的猫腻,却又不真切。
“小赵啊。”娄放出现在他身旁,打着哈欠,“任轻想保护的,永远不会让人察觉到他有多在乎。”
小赵冷汗直冒,问:“娄经理莫不是想杀人灭口?”
“不,我只是看不惯那个家伙藏这么深。”娄放的声音冰凉得似他如霜的眼,没有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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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庆快乐,作者将要举家旅行去喽o(n_n)o
追悔莫及
放寒假回家的那天,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铺天盖地地下了一天,沿路的雪景看得荏苒直打瞌睡。
“困就睡一会儿吧。”她身旁坐着荏墨,他的脸部线条从上车开始一直紧绷。
荏苒闻言,打了个哈欠,靠着松松软软的垫子闭上了眼。
一路开开停停,回到家竟已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冷得吓人,仿佛她初来时的那夜,冰冷没有生气。
叔叔因为自己的事业而忙不过来,爷爷不得已让大伯、爸爸重新接手肖氏,东山再起的两人如鱼得水地将事业做大,伯母也恢复往日的嚣张跋扈,妈妈更是趾高气扬到不可一世,对那些曾鄙夷他们夫妻无能的人各种藐视,爷爷一时受不了家里的乌烟瘴气,住进了机关大院,眼耳口鼻都落得清静。
回到家中,新增添的佣人将他们的行李送到房间,客厅中坐着盛气凌人的“家人”。
“回来也不知道喊人,越来越没教养了。”妈妈喝着昂贵的茶,对荏苒的不声不吭很不满意。既然爷爷已经不管家里的事情了,自然是到了好好教育这个女儿的时候了。
荏苒没理会她的高傲姿态,背着书包往楼上走。
“你看看,‘妈’都不会喊的女儿养出来不是丢人现眼吗?”伯母痴笑道。
荏苒的脚步顿住,肖父正拿了文件下来,听到这句话,皱了皱眉,用命令的口吻说:“苒苒,这才是你亲生母亲,别整天想着那个穷乡僻壤的破镇子。”
荏墨早已上楼,现下就她一人,面对本就陌生的面孔,她无动于衷。或许只要她乖巧地喊了这一声“妈妈”,她的日子就会平淡无奇,波澜不惊,可她是荏苒,那份与生俱来的倔犟让她无法委曲求全,只要她不愿意,谁都别想强迫她认这个可笑的母亲。
“一个可以把自己亲生女儿随手当交易物品的母亲,我为什么要认她?”她的冷笑,毫不遮掩。
听言,可想而知她父母的怒火有多恐怖。
肖家其他三个孩子听到楼下惊天动地的打骂声下来时,荏苒遍体鳞伤得让荏月尖叫。
刺目的猩红,奄奄一息的荏苒咬着牙,倔犟得不肯低头。
荏墨第一时间冲过去抱起荏苒往外跑,夺路而去间吼道:“你们是想杀了她吗?!”
后面有伯母呼喊儿子的声音,也有父亲那声滔天的怒吼:“这种女儿我们肖家不要!让她滚!”
好像戏剧一般的发展,她温顺躺在医院被窝里的时候,荏墨问她为什么不顺着他们的意,这样,也免了这顿鞭打。
她说:“有些事,我死也不会低头。”
他叹息道:“你真倔。”
“谢谢。”她权当夸奖。
窗外的雪无声落满窗台,刺骨寒冷的夜,荏墨坐在病床前,和荏苒聊了良久,直到她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隔天,肖家的人来了,却不见病床上的荏苒,无论大家怎么质问,荏墨都以一句“不知道”为由敷衍,只因他想保护那个倔犟的女孩。
春节随着冬雪到来,奈何爷爷机关大院里的好友盛情难却,因此不回来过,他只打了个电话,家里人也知爷爷的脾气,不敢多说,只是那一年的雪埋过了门前的台阶。
荏雪去拿朋友的贺年卡时收到了一封信,一封从s市远道而来的信。
是她的师父。荏雪看到了寄信人处行云流水般的字,在好奇心的促使下,她打开了那封信,字里行间不难看出那人对荏苒的疼爱,她何止是羡慕,这是她间接造成的一段缘,没有她的自私自利,就没有荏苒与他的邂逅,说到底,这难道不是她咎由自取吗?
犹豫再三,她还是提起笔,写了一封回信,这算是姐姐,为妹妹能做的举手之劳吧。
回信里说了荏苒的事,从她回家到挨打进医院然后失踪。
本想写得含蓄,却把事实全部托盘而出,以至于大年初一,任轻出现在肖家的大门口。
他的脸比外面的风雪还寒彻骨,他问他们:“我的徒弟,在哪里?你们把我的阿苒弄丢到哪里去了?”
荏墨是直接被任轻拎着领子提走的,伯母本想报警,他们却回来了,任轻身上的寒气逼人,吓得众人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看。
“如果你们不要她,那么,请把她还给我,”他字字阴冷,“我最大的错,是让她回到肖家。”
那是一切的开始,他抱憾终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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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游回来,累瘫了……
时光荏苒
空白的两年,荏苒出现在阔别两年的x大校门口,有些郁闷,毕业证书非得到本校来拿么?
话说两年念完大学,她跳级跳得这么过分,校方能接受也算是个奇迹。
校门口的吉普车上下来黑衣保镖,递给她手机,里面传出老者硬朗的声音:“拿了毕业证就快点回来,老头子我知道怎么破你的棋局了!”
真是童心未泯的老顽固,荏苒叹气,挂了电话让他们把车开远点,这里是校门口,她已经让人指指点点好几次了。
现在是秋风瑟瑟的开学时期,新生来往不断的校门偶尔有两张熟悉的脸孔,都是校内知名人士。
以为她只是新生的接待学长兴冲冲地奔过来,却被她面无表情地拒绝。
去往教务处的路上,不少新生在讨论开学之后的事情,一张张青涩的脸庞,她也拥有,却掩藏了那份天真。
“苒苒,你怎么现在才来?”荏墨走过来,已经褪去少年稚气的他成熟了很多,英姿飒爽的身影让路过的女生频频回头。
“爷爷太啰嗦难缠了。”她无奈道。
“也是,他最近迷上和你下棋,不下赢你誓不罢休啊。”他会心一笑,然后宠溺地摸摸荏苒的脑袋道:“我的堂妹居然和我一起毕业,简直是没天理了。”
“说明我是天才。”荏苒调皮地翘起嘴角。
荏墨敲她的脑门:“不要戳你堂哥的硬伤,我敢确定你是基因突变,否则怎么会超过如此聪颖的我呢?”
“你就吹吧,我这是寒窗苦读的回报,别忘了你这两年的功课简直是一塌糊涂,还有论文这笔账你还欠着我一顿饭呢!”
“爱计较的女孩子是嫁不出去的。”荏墨打趣道。
荏苒不理会他,径直往行政里走,荏墨摇头跟上,自己这个堂妹,越来越不好逗了。
因为暑假在实习,都没什么空来拿毕业证书,荏墨才决定今天和荏苒一起来。由于荏苒暑假期间都陪着爷爷耍,基本上都是宅着,所以她对拿毕业证书的日子一点都不讲究,反正它又不会跑掉。
教导主任负责保管他们的毕业证书,看到人来了,拿出东西给他们,轮到荏苒时她不由感慨:“你还这么年轻就要踏上社会了,才华横溢也有弊端啊,好好享受青春,谈回恋爱,免得将来连个回忆都没有。”
难以想象这是从一向掌管学风纪律的教导主任口中说出的话,荏苒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微笑点头:“我会的。”
荏墨嘴角抽搐,如果荏苒谈恋爱了,爷爷会抓狂的,他有多宝贝荏苒他是见识过了,那个老头绝对重女轻男!
拿了东西回去的路上,荏墨要去实习的公司处理事情,先走一步。他下个月开始就是肖氏的副总裁,要准备学习的还多着呢。
荏苒在校园里游荡了会儿,她有些怀念最初的时光,那个宿舍里的人,是她在这里仅有的朋友。
沿着大学里的湖走,不少美术系的学生在写生,有人突然搭讪,羞涩的男孩子口齿不清地邀请荏苒当他的模特。
荏苒笑了笑,答应了,“我就看着湖,你画快点吧。”毕竟爷爷等急了会暴跳如雷的,上了年纪,他的耐性差了很多。
男生手中的画笔飞速在纸上划过,传出笔尖摩擦纸张的声响。荏苒抱膝坐在湖边,她眼中的湖水与某一年踏青游湖时的湖水重合,她的身边,似是有一个肩膀,好像可以随时依靠。
“那个……画好了。”这个男孩子的速写很出色,荏苒的神情被他捕捉得很全面。
荏苒满意地微笑,带着有些黯淡的神色离开,也不顾身后的呼唤。
绕着岸边走,荏苒一边回顾过去一边欣赏有些微妙变化的校园,忽闻一句“救命啊!有人溺水了!”
这该死的溺水!望着湖水里深水区扑腾的两个黑点,荏苒咬牙奔过去,包包一扔跃入水中,秋天的湖水凉爽得人浑身一颤。
一同下水的还有一人,她没去看,拖了其中一个落水者就往岸上游,直到上岸,她才松了口气。
一起救人的同学正给那个昏厥过去的姑娘做心肺复苏,荏苒抹了把脸上的水,无语地看着自己救上来的女孩,落汤鸡似的面孔苍白无力,有些……面熟?!
“小苒?!”熟悉的叫声伴随用力的拥抱,这个外号有多久没听到了?
“闹闹,你会沾湿的。”花合把她掰开来,再看荏苒,竟然眼眶湿热起来:“真的是你!两年了,你一句话不说转学是怎么回事?”
“咳咳!”昏迷溺水者用力咳出水,那个一同救人女孩这才抬起头,竟是虞菲!
荏苒后知后觉认出了自己救上来的,不是别人,是狐狸眉苏妲眉。
“小苒,我好想你。”闹闹哭丧着脸,眼泪盘旋。
荏苒心软了一块,她笑得牵强:“抱歉,因为家里出了点事情,我转到x大的分校念书,今天来拿毕业证书的。”
“你毕业了!”众人看她的目光从故友重逢变成了不可思议。
“嗯,我跳级了。”跳着跳着,习惯了,只有拼命地念书,才能丰满自己瘦骨嶙峋的羽翼。
“小苒你是天才!”闹闹再度拥抱过去。
虞菲惊讶了一会儿开口道:“回宿舍换衣服吧,这种天容易感冒。”她熟练了很多的普通话使得她的话语听起来很有韵味。
去宿舍换了身衣服,花合的体型和她差不多,所以借了她一套,荏苒用闹闹的吹风机吹干头发,干爽了许多。
“小苒,我们还是大三,你就毕业了,这种感觉好不爽。”闹闹撅着嘴说。
荏苒不知道怎么回话,只能笑笑。
“记得回来看我们啊,我们还没脱离学海这个世上最深的海洋呢。”花合开玩笑地说。
“嗯。”她点头。
“你要加油。”虞菲的话如她的人,朴实无华。
洗澡出来的狐狸眉僵硬地说了一声:“谢谢。”便上床休息去了。
荏苒看着她们已经蜕变成蝶的美丽模样,自己却还是孩子似的年华;她们已过了双十,快迈入社会中磨练,她还是茧中的蝴蝶,封闭在那一方天地里止步不前。
“我会的,谢谢你们。”也不知道在谢什么,她发自内心地说了这话以后,一一道别,离开了这里,别了故人,别了学校,没有再回头看学校,坐上车子,离开了这载着些许回忆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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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家有女名荏苒
车子缓缓驶入院落,缓缓停下,荏苒下车,迎面走来的几位老笑得一脸慈善,她向他们问好。
“苒苒回来啦,肖老刚刚还念叨着你怎么还不回来呢,得亏吴老过去陪他下棋解闷,不然要亲自去找你了。”老人家的玩笑话说得真实,荏苒得知爷爷在和人下棋,很有自知之明地不去打扰,先去楼上把东西放了再说。
爬山虎满墙的老宅子别具一格,郁郁葱葱的叶子开始掉落,她的房间窗外是一棵粗壮的梧桐树,有麻雀在树干上嬉戏。
她铺纸习字,墨香洋溢的房间只有风吹树叶与书页的悦耳合鸣,时不时有麻雀的聒噪传来,生机盎然。
沉稳有力的字,比从前的华而不实多了更加犀利流畅的笔锋。
房间的安静被突兀的铃声打破,她珊珊接起,荏墨在那边悠悠道:“我欠你的大餐今晚就能解决了,要来吗?”
因为帮他搞定了毕业论文,所以荏苒索要了一顿大餐,亏他还是为人兄长的,居然拖欠到今时。
“好,我等着你回报的大餐。”荏苒话中夹杂着些许期待。
荏墨嘻嘻哈哈地说:“我这是借花献佛,因为今天肖氏和欧洲的大公司合作成功,于是有了这个宴会,我下个月上任,正好借此机会认识一下员工和一些合作人。”
肖氏么?她握着手机沉默了一会儿,那边也出奇的寂静,过了会,她说:“我会去的。”
“那我到时候派人来接你。”荏墨松了口气似的挂了电话。
宴会不大,但五脏俱全,悠扬的钢琴声与动听的小提琴曲鸣奏出华美的乐章,名流与记者遍布,整个大堂金碧辉煌,长桌上的盛宴都在璀璨的灯光照耀下泛着光芒。
荏苒好不容易和爷爷妥协,为了这次的美食,她可是要陪着那个越活越过去的老顽童下整整一天的棋呢!
牺牲巨大的荏苒一边咒骂荏墨一边吃个不停,边上热闹的气氛与她格格不入,她一直不喜欢这样明目张胆同流合污的场面。
“不知道的还以为爷爷不给你饭吃呢。”荏墨手握高脚杯过来,杯里的液体荡漾,深红的色泽,在里面来回碰壁。
“你怎么有空过来?”荏苒靠在桌边笑看衣冠楚楚的他。
“我爸和几个客户谈得昏天黑地,哪有我这个小鬼说话的份。”他苦笑,举起高脚杯道:“为被抛弃而干杯。”
荏苒闻言笑喷,随手拿了果汁来与他碰杯,玻璃相碰传出清脆的声音,两人相视一笑。
“你慢慢吃着,我先去洗手间。”荏墨微笑着转身隐入人群,荏苒继续品尝难得一见的美食,不多时,她已经解决了一只大餐盘里的海龙虾。
四处都是衣着鲜亮的美女,许锦很有危机感地抱住任轻的胳膊,生怕他被人抢了去似的紧张。
“你这样抱着我走不开路。”任轻苦恼地看着她。
“你这种人只要不看牢就会惹一堆桃花回来,我要寸步不离地看着你。”许锦瞪大她的眼睛盯着任轻目不转睛。
任轻有点后悔邀请她过来蹭吃蹭喝。
那边的舞台上,伯父正唾沫横飞讲着长篇大论,伯母意气风发地站在他身边高抬下巴,果真是相配的一对夫妻,狼狈为奸,天作之合。
“啊啊!有牛排,我的爱!”许锦看到桌上肥美多汁的牛排就忍不住口齿生津地扑过去大快朵颐,任轻的手臂得以解放地甩甩手,都被她抱得没知觉了。
“你不吃吗?”许锦见他对食物兴趣缺缺,疑惑。
“我没什么味口。”他的目光在人群里寻找焦点一般乱扫。
许锦知道他在找什么,露出失落的表情,说:“你只是顺便带我过来的吧,其实,你是想看看她回来了没有。”
“我想不会了,她那么恨肖家,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任轻清楚自己在自欺欺人,可心底就是有个声音在反复念着一个名字,让他夜不能寐,心力憔悴。
荏苒在不知情的人眼前消失了两年,尤其是任轻,心里的担忧可不是时间能消磨掉的。
“荏苒是个有主见的孩子,她不会做傻事的,你看肖家的人连警都没报,她一定没事的。”许锦只能如此安慰他了。
“我要是不放她回去,她也不会受气顶撞父母,是我教徒无方。”任轻好似哀叹地说着这些,似乎自责能让自己好过一些。
许锦见他悲伤,张开双臂去抱他,拍他的背,无声地抚慰着。
而有人站在五十米开外,普蓝色的礼裙甩开一个弧度,毅然决然地转身让她撞到了人。
“小美人,好久不见。”清冷的音调,话音未落一只咸猪手就摸上了她的肩膀。
荏苒看着娄放几乎没怎么变的漂亮脸蛋,淡淡地问:“你怎么在这里?”任轻的出现已是意外,他居然也在。
“我家老子趁我休假拉我过来找媳妇儿,可怜我美好的假日就要在漫无目的的泡妞上消磨掉了。”他的狼爪子放在她的细腰上。
荏苒琢磨着等会儿能不能把他的两只爪子卸下来拿去红烧。
“哥们,再不滚开我就喊保安了。”荏墨及时出现拯救娄放的两只手。
“我调戏小美人关你什么事?”娄放不以为意地回他一句。
“不好意思,”荏墨微笑得有点渗人,“你调戏的是在下的堂妹。”
荏苒憋笑憋得内伤,荏墨难得的男子气概啊,真该让爷爷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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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不是调戏你,莫不是你吃醋了?”娄放的话总是不着边际。
荏墨的脸色已经可以说是漆黑一片了。
“好了,咱们化干戈为玉帛,干一杯怎么样?”荏苒举起杯子,笑看他们。
“ok,小美人的话就是圣旨。”娄放也举杯。
“哼。”荏墨一脸阴沉地举着高脚杯瞪娄放。
三人干杯,然后荏墨冷着脸甩袖而去,娄放一口一个小美人走远,荏苒除了叹气还是叹气。
宴会的结尾,爷爷让人来接她回去,荏苒打了个电话就先行离开了,毕竟再吃她就撑成皮球了。
隔天荏苒从吃完早饭开始就一直和爷爷下棋,还不准放水,爷爷的耐性甚好,她只能硬着头皮下下去,腿都坐麻了。
老爷子今儿心情很好,下了两局棋见荏苒一直敲打着腿,大手一挥道:“去倒杯水,我们吃了午饭再下。”
荏苒如刑满释放,去厨房倒水,不知这时一辆采访车停在了院子外。
倒水出来的荏苒着实被屋子里多出的人吓了一跳,摄影机架得满屋子都是,沙发中间坐着爷爷和几个同是战友的老人家。
他们对面的女记者见到荏苒,笑问:“这位是?”
爷爷鼻子一哼,骄傲地回答:“我孙女。”
“原来是肖老前辈的孙女,真是漂亮,肖家的千金可金贵着呢。”女记者客套话说了一堆,看着荏苒,解释道:“我是本市电视台的记者,这次是来采访这些为国争光的老前辈的。”
“你好。”荏苒微笑,把茶水放到茶几上,又回去多泡几杯。
“您家的千金怎么有空过来看望您呢?看年纪也该高考了吧。”女记者先找了个话题和这几个老前辈拉近距离。
爷爷没说,他身边的吴老抢着回答:“她一直住这儿照顾她爷爷,是个孝顺的孩子,还有,她已经大学毕业了!这丫头可聪明着呢。”
“一定是肖老教导有方。”女记者惊讶之余还不忘奉承一句。
原先不怎么待见这种记者的崔老听到她的话眉头舒展开来,美滋滋地说:“我们家那几个臭小子整年不回来,孙子孙女也不喜欢和我们这几个糟老头子相处,好在有这丫头陪着下下棋、聊聊天,给我们烧菜做饭,你不知道,肖老可是当宝贝似的,我说要把苒苒许给我们家孙子,他差点把桌板都掀了。”
爷爷一脸当然,他挑起眉毛,说:“我们家苒苒文武双全聪明绝顶,怎么能便宜了你们家小子。”
荏苒端了茶出来听到这么一句,嘴角抽搐了一下。
“那你是不准备把她嫁出去了吗?”其他几位老人齐声问。
“谁说的,等苒苒嫁人,她的嫁妆一定比我们家小墨的聘礼多得多。”爷爷明摆着他重女轻男的观念。
在看电视现场直播的荏墨无语,好好的扯到他干什么。
“那肖二小姐对自己未来的夫婿有何要求?”女记者受气氛感染,不着头脑地问。
荏苒想了想,嫣然一笑间尽是天真:“没什么要求,顺眼就好。”
一句话,惹得众人啼笑皆非。
“肖二小姐真是可爱。”女记者眉开眼笑,肩膀止不住地抖。
荏墨也笑抽了肚子,心想荏苒这么敷衍人家,真是不怕播出去丢人。
闲聊几句,女记者切入正题,荏苒回避上楼,她在爷爷这里避世两年,今天终于彻底暴露。不过没关系,她已经大学毕业,就算离开这里,她也能展翅高飞到另一个地方,继续她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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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啦啦,继续让狗血淋漓着`(*n_n*)′
缘那个分
搬离那栋保护了她两年的房子,荏苒是有些舍不得的,而也有人舍不得她。
“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好好照顾自己啊。”几个老人家依依不舍地嘱咐她。
警卫员把她的行李都搬上了车,爷爷最后摸摸她的脑袋道:“记得回来看看,不管发生什么,老头子我都会护你周全。”一句话,让荏苒热泪盈眶。
“哭什么,拿出你的骨气,好好工作,你年纪这么轻又没什么工作经验,公司里的都喜欢欺负新人,忍字头上一把刀,别和上司犟,收敛收敛,也别处处被人欺负,要是应付不过来就打电话回来,老子崩了他去!”爷爷说着说着就激动起来了。
想到两年前的晚上,风雪交加,荏墨连夜派人把浑身是伤的荏苒送过来,他又是心疼又是气愤,恨不得冲回家去把那几个不争气的通通乱棍打死,但权衡之下,他只能把消息封锁,让荏苒住下,将她转到近一点的分校上学,在自己的庇护下成长。
转眼间,她已成人,要去远方的城市工作,心中的不舍越发浓烈。
“爷爷!”荏苒重重地拥抱这个对自己疼爱有佳的老人。
“去吧。”他拍拍孙女的背,送她上车,看她远去。
本来是要自己租房子的,但是爷爷不放心,直接在工作地址附近的小区买了房子,家具电器一应俱全,荏苒拿着钥匙开门看到里面的装潢设计,真真怀疑自己是来上班的还是来炫富的,这样的一套房子,估计是她工作十几年的成果。
上班第一天,她尽量打扮得成熟稳重一点,毕竟自己的年纪太过青葱。
这份工作是念大学的时候一个同学介绍的,他父亲是这儿的股东,而荏苒又帮他把成绩提高到年纪前十,作为报答,荏苒成为了这里的一个游戏场景绘制小组的一员。
先是找到人事的经理,带着自己遛狗似的转了一圈,最后安定在一个角落里。
编绘小组的人一直是很忙的,这个时候也没那个闲情雅致去认识新人,出了副经理给荏苒活儿做,大家都各忙各的,荏苒倒也轻松。
在手绘板上绘制初稿,荏苒一笔划过就是一条华丽流畅的线条,她负责一个山上的湖泊,原形是长白山上的湖,不过没有积雪,而是纷飞的落叶,而且这还是一个叫万剑山的地方,工程浩大。
这算是给新人压力么?荏苒边画边想,一直这样的话她也是能接受的。
这里任轻所在游戏公司的分公司,两地相差一个小时的车程,荏苒当初知道时是欣喜的,她觉得能离师父近一点,就能多一点机会看到他。
只是两年的时光白驹过隙,她心中懵懂的情感已没那么单纯,任轻有自己的前程,她去打扰他的生活换来的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悲剧。
他该是娶妻生子的年纪,她却还是一个孩子,也许等她长大,他已有了相伴之人。
虽然爷爷和奶奶相差了十岁有余,但那是因为爷爷当了兵,而奶奶痴心苦等了近十年才等爷爷一身荣光地回来娶她,荏苒自认没有那么痴情,自然,任轻也不能因为她耽误最好的年华,他的家人又怎么会允许呢?
她从前太过任性,才会让自己喜欢上一个不该喜欢的人,并且无法自拔。
时间能冲淡一切,她想,待任轻结婚,自己就能死心了,可每每想到还是会难过一番,自己从小就喜欢的人,这份感情,拿得轻巧,放下简直是难比登天。
“肖荏苒,你的场景图一半以上都不符合标准,让你画气势磅礴你给我画秋风萧瑟,这些全部不过关,你改完了之后去画江南小镇,听到了没有?!”经理气势汹汹地把一叠的画稿扔到荏苒面前。
谁知这妮子正想着她家如花似玉的师父大人,压根没听到多少,淡淡地“哦”了声,继续神游。
办公室里的人面面相觑,这丫头是被训傻了吗?
重新改图,又画图,荏苒专心致志,江南小镇吗?她心中的第一印象是羌镇的脉河,沿河的街市集市的时候人会很多,河里会像城市里的堵车,船与船并排行驶,有时也会堵得进退两难。
青石板的路,下了雨很美,滴滴答答的,下大了溅落的雨滴会像无数的弹珠在地上蹦哒;还有难得的雪景,黑瓦白雪,那是她最喜欢的景色,也是她最初见到任轻的季节。
树林里到了傍晚会有恐怖片的效果,光透不进去的时候里面的风声听起来好似野兽的嘶吼,但清晨的阳光一照,就是光束朦胧的仙境。
那里,是她的乐园。
画着画着,就到了下班时间,不知不觉,办公室里已经剩下她一个人,最近都是这样,她已经开始习惯。
保存了文件收拾东西下班,荏苒想着今晚吃什么口味的泡面,不是她懒,是她回去躺上床就不想动,而且超市的抽奖活动上她又得到了三大箱泡面,保质期还有一个月多,再不抓紧时间吃就要浪费掉了!
贪小便宜的荏苒把泡面各种吃法地消灭,比如说正常的泡开吃,还可以把汤倒掉放点佐料当拌面吃,也可以在看电视的时候捏碎了当零食吃……总之,这几天下来她已经快吃吐了。
先喝点牛奶,再煮开水,然后泡面,荏苒终于体会到上班族与泡面为什么是最佳拍档了,根本就是姻缘注定啊!
电视上在播放近期入室抢劫和晚上加班的女青年被袭的新闻,荏苒百无聊赖地看着,心想这世道真不太平。
隔天,她没吃成早饭,睡过头了啊!荏苒踩点到,险些全勤奖就飞走了。
但是今天的早会提前开,她没赶到,又被狠狠训了一顿。
人生最痛苦的是莫过于画着电脑里的美食却吃不到!
荏苒痛苦地画着关于食物的图,经理一定是故意的!她锤桌擦口水,再饿下去她就吃自己了。
于是乎,当公司本部的领导到编绘组视察的时候,荏苒正咬着自己的手指两眼冒金光地看着电脑屏幕里自己画的宫保鸡丁,另一只手还在补色,这算画饼充饥的延伸版么?
满脑子都是食物的荏苒忽然就被指名点姓:“肖荏苒,你给我过来!”
荏苒看过去,经理又抓狂了?她的视线一瞬间冻结在一处,与她目光对上的人温和地笑着,他为什么很开心的样子?明明都看到她快倒霉了,师父大人你能别幸灾乐祸吗?
再遇
荏苒灰溜溜地过去,经理深吸一口气准备开骂,另一声责备就响起:“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你是吸血鬼上身了还是被吸血鬼吸血了?”
“今天起晚了……”下面就算不说他也懂了,她两眼饿出来的狼光,声音低低的。
任轻抚额,所以她就饿到现在?一肚子的无名火冒上来,他冷声质问杵在一旁的经理:“你们这里是这么体恤下属的?”
经理一头冷汗冒出来,立马对荏苒道:“下次吃饱了来公司,现在立刻立马上马给我去吃饭!”
“好。”荏苒瞥一眼任轻,往外走。
结果任轻悠哉悠哉地轰炸了众人的三观:“我正好也没吃,一起吧,顺便和你谈谈不吃早饭对公司业绩的影响。”
吃早饭和公司业绩?荏苒鄙夷地看着任轻面带微笑地走过来,能告诉她这两个是怎么划上等号的吗?
最后师徒俩跑去公司外的街边摊啃蛋饼,他们坐在路边的长椅上无比凄惨地吃蛋饼喝豆浆。
“刚才就是我们两年来的第一次对话么,阿苒,能向为师解释一下你的音讯全无吗?”当他看到电视上的她时,才知道她一直在爷爷的保护下生活,放心的同时也憎恨自己竟连保护她的能力都没有。
荏苒挠挠头,傻笑着说:“因为我怕连累师父啊,肖家的人很可能会迁怒,到时候害你丢了饭碗就不好了。”
她的小心思,他一直知道,抚摸她的头叹息:“傻丫头,不用你担心我的饭碗,你失踪这么久,我哪能安心工作?”
你还有闲情雅致来视察,哪里是不安心的表现?荏苒不满地瞪他。
一眼就看穿她的想法,任轻笑道:“这次本来是娄放来的,但是他又请假了,所以换成我,怎么,比起为师,你更希望他来吗?”任轻竟哀怨起来。
“我又不知道。”她早会都没开,哪里知道今天有公司本部的人来视察。
“吃饱了就回去吧,你不是还有工作吗?”任轻站起身看她,逆光中他的身影有光芒围绕,荏苒睁不开眼。
荏苒站起来,两人走了几步,她突然停下叫他:“师父,”他回转身,见她笑得明媚,“我还没说,我很想你。”
明明还是个天真无邪的孩子,哪里长大了呀?他的笑意挡也挡不住地洋溢在脸上,走过去,抱住她,在她耳边轻声细语道:“阿苒,我很想你。”
想到他一看到分公司传来的江南小镇草图就和娄放调换,那样活灵活现的羌镇,他没办法不联想到她,心里的波涛汹涌澎湃,却要装出一副正儿八经的模样出现在她的面前,真的好想好想这么拥抱着她,保护她不再受委屈。
良久,沉溺在师父大人怀抱中的荏苒才发现不对劲,这么久没回去公司里的人会怎么想?!她尴尬道:“咳咳,师父,我还有工作。”
师父大人松开她,微笑,“没关系,你就算翘班为师都允许。”
你允许有什么用!而且这是助纣为虐啊!师父大人你的教育系统中病毒了吗?!
荏苒最终把师父大人的问题归结于大脑短路思维混乱语言中枢异常,所以,她义无反顾地转身回去。
任轻由着她飞奔而去,这才是他可爱的徒弟嘛。
被迫邀请师父大人去家里是当天荏苒下班后一小时内发生的。
一到家,她动作迅速地泡茶出来,自己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
任轻反客为主地在屋子里来去自如,到厨房转悠一圈出来,他靠在厨房玻璃门的门框上问:“阿苒,你在这里住了多久了?”
那边休息的荏苒老实回答:“嗯……大概一个月不到。”
听到答案的任轻笑得越发迷人,双手交叉在胸前,道:“你这一个月不到的泡面吃得可尽兴?为师也想尝尝。”
“噗!”荏苒一口水喷出去老远,她惊恐地擦嘴看向任轻,脊背冰凉冰凉的。
“你的灶台都开始结蜘蛛网了,阿苒,你就是这么照顾自己的?”任轻磨着牙盯着她看。
荏苒被看得毛骨悚然又不敢反驳,只能对着手指缩在沙发上认栽道:“再不吃完就过期了,我不想浪费。”
很好,还敢吃快过期的食物,任轻太阳穴一直在跳,揉了揉,他叹气,“我去买菜,你把积灰的地方给我擦干净。”
荏苒一听,冲进厨房抓起抹布就对着灶台拼命地擦,等听到关门声才放松下来。
如果这是梦,那么请不要醒过来,荏苒由衷地祈祷。
任轻带着两大袋食材回来,荏苒已经把厨房的各个层面都擦得闪闪发光,她正在洗堆积着的碗筷,围着围裙的身影让任轻有恍如隔世的错觉,好像她还住在他家那般静好,果真是时光荏苒,他的徒弟,已成长不少。
荏苒知道他回来了,却没听到其他动静,疑惑地回头,见到他望着自己出神地看,小心地喊了声:“师父?”
任轻一笑,把多余的东西分好放进冰箱里,找了备用的围裙系上,开始在料理台上忙活。
荏苒帮着打下手,很快就闻到了饭菜扑鼻香。
“阿苒,不准偷吃。”任轻举着锅铲无奈道。
“师父你盐放少了……啊!你手上都是油!”荏苒边叫边躲过任轻伸过来拍她的大手。
他们打闹许久,香喷喷的食物终于上桌,消耗了大半体力的荏苒运筷如飞地吃着,桌上的饭菜霎时少了大半。
“吃那么急做什么?慢点。”任轻给她夹菜的同时不忘让她细嚼慢咽。
很久没吃过一顿像样饭的荏苒捧着个碗感动道:“我总算不用吃泡面了!”
“我买了一个星期的食材,还有速冻食品,别动不动就泡面为食,早上上班也要吃饱了去,不能因为睡晚了就空腹一上午,知道吗?”任轻本不是啰嗦之人,却要因为一个不让人省心的徒弟一而再再而三地多言。
“师父你马上就要走吗?”荏苒略显失望。
任轻表情微变,点点头:“我得连夜赶回去,公司明天还有事情。”
这样也好。荏苒的心底传出这么一句话,她自己都不明白它的意思。
“最近昼夜温差大,晚上也不要跑出去乱走,门窗关好,这里的治安虽然不错,但是你也要万事小心。”任轻千百万个不放心。
荏苒点着头,吃饭的速度慢下来,似是要把这顿饭拖到天长地久。
任轻没有久留,毕竟他逗留这么多时间已经是计划以外的事情,荏苒送他出了楼道便被拒绝再送下去,这么晚了,无论她如何身怀绝技,任轻都不会放心她走这么长的夜路。
烟火城楼
任轻离开之后的日子又恢复了平淡,她照常上班、下班,买菜做饭,日复一日了一个月后,荏苒接到了从远方的羌镇打来的一通电话。
人山人海的火车站,挤来挤去的人头,票贩子四处藏匿,寻找下手对象。
荏苒穿着浅灰的亚麻衬衫和深黑色多口袋直筒裤,四下寻找着什么。最终,她的目光定格在火车站角落里蹲着的女孩子身上。
“莫秀。”她站在她的面前。
那个只有十四岁的女孩子正在数蚂蚁,听到这声呼唤,抬头仰望,顿时大大的眼睛里多了份光彩。
“阿姐。”她跳起来笑得灿烂,转而想起这是城里,荏苒被这么叫可能会不舒服,又喊了声“姐姐。”
荏苒望着这个只到自己肩头的小姑娘,忍不住伸手摸摸她的脑袋,道:“你一个人过来,很勇敢啊。”
“因为阿爹赶集去了,就不
送我过来了。”莫秀是荏苒养母娘家的孩子,算是她名义上的表妹,她母亲产后失调病故,莫父含辛茹苦地把莫秀拉扯大,就是希望她能出人头地,将来嫁个好人家,过上好日子。
这次是因为这边有个奥数比赛,莫秀代表他们学校过来参赛,养母就拜托了荏苒照顾她几天。
莫秀跟在荏苒身后不吵不闹,静静看着这个她从没见识过的大城市,富丽堂皇间又乌烟瘴气。
带莫秀回到家,荏苒让她到已收拾好的房间休息,然后去准备吃的喝的。
“姐姐,你家好大!”莫秀惊奇地欣赏着。
“嗯。”荏苒应了一声,将饮料和点心端到茶几上。
“姐姐姐姐,这个电视怎么没有天线?”莫秀家的电视还是需要天线来接收信号的老版。
“城里的电视大多不用天线。”荏苒淡淡地回答。
莫秀用很崇拜地目光盯着荏苒看,荏苒让她吃点东西,然后准备一下今晚的菜谱,多了个人,那就多做点好吃的。
带着莫秀出门买菜,路上灯火辉煌,荏苒对她说:“莫秀,考到这样的城市里来上学,会比在羌镇那儿学到的东西多得多。”
莫秀想了想,犹豫道:“这样阿爹怎么办?阿爹就一个人了。”她是个很孝顺的女儿。
荏苒突然觉得自己没心没肺起来一点感觉都没有,孝顺什么的和她是陌路人。
“等你学到了东西,再回去也可以。”说这话的时候荏苒是带着很多不确定的因素,在这种地方待久了,就会忘记那个穷苦的小镇,忘了自己本来的样子。莫秀这么纯真的孩子,会被污染成什么样呢?
莫秀只是低着头不说话,秀气的脸上写满了苦恼。
“你还是初中生,不用急。”她拍拍莫秀的肩膀,这孩子太过懂事,比起自己的前途,她更担忧父亲的身体状况,算是出了名的孝顺,也不知她以后会怎么选择。
市场里买了菜和水果,又去超市里买一些生活用品和零食,小小的推车里装满了东西。
“姐姐,”莫秀无知地拿着一只货架上捡到的电动剃须刀问荏苒:“这是什么?”
“剃须刀,你用不着,放回去。”荏苒转个身走到另一边买东西。
于是莫秀小妹妹就屁颠屁颠把剃须刀放回架子上了。
“小姐,这个你都拆封了,是不可以归还的。”一旁的中年服务员正色道。
“啊?这个不是我拿的,是我在其它架子上捡到的。”莫秀不知道这个已经拆封了,很无辜地看向服务员。
服务员拧眉:“拆了就是拆了,找那么多借口,没钱买就不要碰。”
“我真的没拆。”莫秀急了,偏偏荏苒不在身边,她又没有手机,只能尴尬地现在原地任那个服务员数落。
这边是男性用品专区,很快这边就围了很多男人在看热闹,莫秀面红耳赤,委屈地落泪。
“这个我要了。”玉白的手拿过那只剃须刀,在众人皆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推着车的清瘦背影就缓缓而去。
莫秀的视力很好,她看清楚眼前走过的是个少年,好看得没有边际,是哪个明星吗?
服务员愣了下,转个身“教育”莫秀:“小姑娘,以后不准乱拆东西,知道了吗?”
“不是我拆的!”莫秀有种跳进黄河洗不清的感觉。
服务员想回她一句“狡辩”都来不及,荏苒的就在她身后冷声问:“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妹妹拆的封,如果没有,请不要怪我告你诽谤。”
“我……”服务员一口气咽不下去提不上来,荏苒气场强大,她只能败下阵来,黑着脸走开。
莫秀擦擦擦擦眼泪,笑嘻嘻地说:“谢谢姐姐。”
“你要谢的人已经走远了。”荏苒刚才一直看着,其实她一开始是想看看莫秀会怎么处理这种事情,结果这丫头太好欺负了,万一以后到了城里,怎能不令人堪忧?
“姐姐,我是不是很没用?”莫秀沮丧地说。
也不为难这孩子,荏苒安慰她:“不管怎么说,你还是很蠢很善良的。”原谅她安慰人的技术不过关吧。
“是吗?!”莫秀当做是一种夸奖立马振作起来。
“……”荏苒推着车离开这个充满尴尬的地方。
莫秀的到来让荏苒的屋子里充满了人气,姐妹俩相处融洽,而后,这个朝气蓬勃的孩子被其表姐带着去了游乐场、高级餐厅、咖啡馆等各种高档消费的地方。
奥数比赛的时间正好是国庆前一天,和莫秀羌镇的爸爸商量后,荏苒决定再让莫秀在这里多逗留些时日,正好她有三天的假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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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我在这里浪费了你很多钱,阿爹会生气的。”一直省吃俭用、勤俭持家的莫秀开始担心荏苒的钱包。
“这个你无需操心,我也只是想让你多了解外面的世界。”荏苒此时正在网上看衣服,莫秀这身都缝补了好几次,洗得发白,虽然干干净净,但已经不能再穿了。
国庆放假第一天,秋风萧瑟,有些凉,莫秀别扭地换上新的衣服,简单的款式,和荏苒一般的朴素。两人一出门,乍一看还以为是姐妹装。
“姐姐,我们要去哪里?”国庆假日,车水马龙的大街上,莫秀为了不跟丢荏苒,只能牢牢抓着荏苒的手。
荏苒睫毛都不抬一下地看着前面的路:“一个你会喜欢的地方。”莫秀只好步步紧跟。
复古式的建筑,高尚流水,还有数不尽的游客,莫秀傻眼于眼前完全的亭台楼阁。
“这里是新建的影视拍摄点,为了拍摄一些古代的作品,这里算是投资巨大。”荏苒漠然地介绍着,还不忘加一句,“正好我最近收集古建筑题材,这里就很不错。”
莫秀回过神来时,荏苒已经买了票带她进去了。
恢宏的城楼,街市上卖着古玩和纪念品,荏苒顺手买了两根糖葫芦,和莫秀一起边走边啃。
长廊水榭,蜿蜒的人工河流清澈见底。荏苒拿起相机拍摄,莫秀则新奇地看着。
“莫秀,你喜欢建筑建筑设计,对不对?”荏苒从照相机下探出脑袋。
莫秀点点头:“嗯,上次,我画了一张图,被人买走了呢。”
荏苒是知道这件事的,莫秀的画了一张双子大厦设计图,被人以三万块钱买走,现在,那人已成为了鼎鼎有名的建筑设计师,而她,还是懵懵懂懂的孩子,不知道自己被骗了,那张设计图,可以让她一步登天,一夜成名。
“姐姐,阿爹让我好好念书,说设计师都是靠灵感吃饭。”莫秀趴在栏杆上眺望水的尽头。
荏苒看得出莫秀是个不争不抢的孩子,她喜欢羌镇那一方水土,习惯了默默无闻,因此不会被城市里的诱惑迷惑。
“莫秀,”她叹息般地告诉她:“你有很高的天赋。”
莫秀伸手在栏杆上写字,眼睫毛刷下来,很长很浓密。荏苒不去劝她,继续她的拍摄。
这边的饭菜不是一般的贵,权衡之下,她们缩在一个角落里吃泡面,荏苒对泡面还有阴影,吃得不多,倒是莫秀,津津有味地将汤都喝完了。
“姐姐,你为什么不吃?”莫秀见她都没吃。
荏苒仰天:“等会儿,我现在有点反胃。”
“反胃还要吃?”
“买都买了……”咦?刚才是谁在问?
荏苒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双墨黑的眼,她抹了把脸,心想这人和泡面怎么就这么的……有缘无分。
“任老师?”莫秀认得师父大人。
“莫秀,城里好玩吗?”任轻看着面前两个孩子,笑意满满。
莫秀乖乖点头。
“阿苒,泡面好吃吗?”他的笑容越发神采奕奕。
荏苒用指甲抠着边上的红木柱子,微微点头。
他今天来是为了工作,这里正在打算在拍他们公司制作的网游改编成的电视剧,他不得不来,没想到会遇到她们。
“师父要吃吗?”荏苒见任轻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看,莫名地心慌意乱,然后把泡面奉上。
任轻好脾气道:“不用了,为师饱了。”完全是气饱的。
“那师父是……”要回去?
“我请你们吃东西,不过要等我把工作办完。”任轻近乎完美地一笑。
荏苒想说在这等他办完事情,结果任轻二话不说拉着就她走了,莫秀快步跟上,生怕他们把自己忘了。
屏风、茶具、白鹦鹉,荏苒和莫秀同样如坐针毯地在沙发角落里各距一边地窝着。
这里的装潢太过奢侈,荏苒着实不敢乱走乱摸,莫秀就更加小心翼翼,她再没见过世面也清楚这样的地方不是她这种人能进来的。
“ok,多谢贵公司的支持,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把这部电视剧拍好。”屏风里的声音传了出来,一个多小时的谈话终于以此结束。
那边人员走动能感受到悉悉索索的衣料摩擦声和脚步声,他们从屏风另一端直接进如内堂,所以只有任轻一个人出现在大堂正厅。
“走吧。”任轻见她们对这里非常不适应,拿了外套就往外走,两人如释重负地飞快离开。
豪华的海鲜料理,莫秀没见过,荏苒没吃过。任轻把一米长的海龙虾一折二剥好放到她们盘子里,两个就盯着盘子里的肉和它干瞪。
“你们别告诉我对海鲜过敏。”任轻开玩笑着说。且不说莫秀,他自然清楚荏苒是没有海鲜过敏这一毛病的。
“师父,你这是发工资了吗?”这么一桌放在普通人家那儿就叫败家!
“今天是一个月的开始。”月底才发工资,言下之意就是不管他有没有发工资,都不影响他们吃这顿饭。
荏苒无奈,开始解决面前的半只龙虾,莫秀一小块一小块品尝着,好像吃了这顿就不会再有下顿的悲惨模样。
一顿饭吃了三个小时,荏苒表示自己对海鲜也开始反胃了。
莫秀吃饱了就一声不响坐着数自己手指头,约莫数了三遍,任轻站了起来:“吃饱了就走吧,今天玩开心点,晚上这里有活动。”
莫秀抬起头,很激动:“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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荏苒没听说,很疑惑:“活动?”
任轻微笑着刷卡结账,面前两个孩子乖乖地离开座位,跟着他走。
下午的街市越发热闹起来,不少人在空旷的草坪上拍写真,荏苒拿着相机四处乱拍,还偷拍了刚几张师父大人俊美的侧颜。
“我去那边看看!”荏苒发现一处古韵犹存的巷弄,带着相机奔过去,很快就淹没在人群里。
任轻和莫秀在原地等了会儿她,却迟迟不见荏苒回来,任轻打电话又处于无人接听状态,没办法,带着莫秀去找这个喜欢乱跑的孩子。
巷弄里发生了点意外,两个胖子卡在了中间,女胖子骂男胖子太胖,男胖子嗤笑女胖子太肥,总之两个胖子将巷弄堵住了,前后的游客太多,造成了一时的堵塞,中间段的人进退两难,正在被人挤来挤去的荏苒这才没有听到手机铃声。
莫秀站在巷口看着拥挤的人群,被吓到了,工作人员已经开始让游客不再进入,里面的游客慢慢退出来。
“莫秀,在这里不要乱走,我去找你姐姐。”让莫秀待着不乱走,任轻在出来的游客里焦急地寻找着荏苒。
荏苒被游客推着走,没办法走回头路,刚想打电话和任轻说一声,后面的人一挤,她抱着相机险些摔倒。
在这里摔倒一定会被踩得和钞票一样扁平,荏苒小心谨慎地走到宽敞一点的地方,又绕远路回到刚才和他们分开的路口。
“姐姐。”莫秀现在花坛上,像荏苒挥舞着手臂。
“莫秀,师父呢?”左右不见师父,荏苒问她。
莫秀奇怪了,“任老师去找你了呀,你没遇到吗?”
遇到了能问你么?荏苒摸了摸这单纯孩子的脑袋,然后姐妹俩开始寻找起不见了的师父大人。
下午有很热闹的游街活动,聚集的人潮将她们吞没,穿着奇异服装的人陆陆续续从古城门进来,两边道路上越发地拥挤。
“姐姐!”莫秀发现了什么,对荏苒大喊。
任轻的手机打不通,荏苒正着急,闻声走过去。莫秀因为个子不高,踩着一个石墩说:“那个人好像是任老师。”
荏苒也踩上去,看到了人山人海中的任轻,他的身旁,紧挨着许锦,他们手牵着手穿越人群似是在寻找什么,荏苒不笨,她知道任轻在找她。
许锦千里迢迢来这里找任轻,为什么不能成全一下她的执着呢?荏苒微微叹息,她在这方面是懦弱的。
“莫秀,我们回去吧。”她是个胆小鬼。
“姐姐,我们不和任老师说一声吗?”莫秀看了看那边。
“等回去以后吧,现在这么吵,打电话发短信都是徒劳。”荏苒望着他们淹没在黑压压一片的人头中。
莫秀“哦”了一声跳下石墩,荏苒紧接着跳下来,却没发现与此同时,两双视线都盯着她们的身影,直到她们隐入人群。
“你徒弟跑了。”许锦无奈地说:“都成年了还是孩子脾气,要好好教导啊,任师父。”
任轻叹气抚额:“还不是因为你,那丫头醋劲大着呢。”
许锦一脸无辜,道:“谁让你不说清楚,先说好了,老娘嫁人了,别把我扯进你和荏苒的感情纠纷里,省得我家那口子整天碎碎念。”
“他今天怎么放你一个人出来溜达?还跑这么远。”任轻带着许锦到能转得过身的地方说话。
“出差了,正好杂志社组团来这里进行拍摄采访的,我这不是走丢了手机没电要你帮忙联系嘛,谁知道你的手机居然也罢工了。”
任轻的手机叫冤,它明明是被主人一个不小心掉在地上,因千人踩得粉碎而只剩一堆残渣了好不好。
“那是意外。”任轻绝对不承认自己关心则乱而报废了一只手机。
许锦看了看地方,还算认得回集合点的路,于是对任轻挥手:“这里就差不多了,我能找到大家的,你快去追你的漂亮徒弟,这里人多很不安全的。”话音还在空气里飘着,她人已经奔出去好几米了。
任轻摇头,这家伙不管过几年性子都不会变。
“姐姐,你走慢点。”莫秀跟不上荏苒走路的节奏,踉跄着跟着。
远离喧闹的人群,荏苒气鼓鼓地往城门楼上走,夜幕降临,繁星的光芒无法遮掩地窜出,一轮浅色的弯月在云层里玩着捉迷藏,时隐时现。
莫秀好不容易追上荏苒,见她上了城楼,抬腿迈上楼梯,而此时,一只手快速地搭在她的肩膀上。
远处的灯火阑珊让荏苒手肘撑着栏杆托腮眺望,自己气什么她也不清楚,只是觉得又气又累,都不知道自己在纠结什么。
想了半天想不通,她恨恨地一拳垂在栏杆上。
“这木头怎么惹你了?”任轻从她身后的昏黄中走出。
荏苒头也不回,手指在空气中写字。
“你这是在写‘混蛋’?”任轻好笑地看着她,白白的指尖划过空气,一笔一划都在刻着“混蛋”二字。
“气什么呢?”任轻站在她身旁,俯视下方的道路,莫秀正坐在路边的椅子上看漂亮的琉璃灯。
我就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而气!荏苒扭头,不理任轻,真的不知道吗?她心底的声音反问她。
好吧,她承认自己吃醋了。荏苒你就嘴硬吧,是个人都看出你喜欢师父大人了,有什么好不承认的?
“对不起。”任轻说了抱歉,惹得荏苒一阵莫名其妙,他道什么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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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轻却悠哉悠哉地说:“阿苒,如果可以,我想拿条链子栓住你。”
好想一个“滚”字甩过去。荏苒深呼吸了一下,等任轻给她下文,若是没有,别怪她手下不留情。
“肖家有优越的环境,我认为你能在那里得到更好的教育,”任轻面色凝重地说,“但是我没想到你这倔犟的性子会这么排斥,这是我第一个错误;而让你在肖家受到伤害却没来得及保护你,这是我第二个错误;两年来后我依旧保持现状,这是我第三个错误,就像你一直不说有多喜欢我一样,我们都在等对方,却都等不到谁的转身。”他的话讲完了,荏苒却没反应过来。
待她消化完前面的话,才恍悟过来他说了什么,立马瞪大了眼睛,张着嘴不知道要说什么。
霎时烟火璀璨照亮夜空,如同白昼。
“阿苒,虽然这话晚了点,但我可能等不到你明白了。”他凑近她的脸在她眉间落下轻如鸿毛的一吻,她的眼睫颤抖了一下。
任轻的手紧紧握着她的手,找到指缝,他们十指紧扣,在荏苒垂着手毫无反应的时候将她纳入怀中,终于,这个倔犟的姑娘被他抓到了,再也不放手。
任轻怎么会忘记,他每隔一段时间就迫不及待地赶往羌镇,不就是为了这个倔犟的丫头吗?看着她成长,陪着她欢喜悲伤,他多么希望这个孩子的脸上不会有悲伤,他多么希望自己有一天能像这样抱着她,告诉她自己的心思。
“师父。”她回抱着任轻,没有想象中的失态与欣喜若狂,她本就不是那么夸张的人,只是想抱着他,被他抱着,这样,她就有勇气,面对这恍如梦境的现实。
烟火耀眼,荏苒在数不清的轰隆声中大声问任轻:“这话你怎么不早几年说?”她就不用纠结这么久了。
“你早几年才几岁?”任轻曲指敲她的脑门:“为师不是禽兽,也没有□□,你那时候还是和孩子,说了这些除了耽误你的学习还能做什么?”
“我现在就很大吗?”因为跳级的关系,她提前毕业,刚满了十八。
任轻的下巴抵着她的头顶,说道:“的确不小了,阿苒,我等你长大等得好辛苦。”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荏苒总觉得任轻这话一语双关,等明白和看到他们现在的样子,她红着脸推开任轻,对方是师父大人,打不过也说不过,这豆腐白白去让他吃足了。
“莫秀还在下面等,你确定要一直这么看下去?”任轻不去逗她,他对荏苒的脾气拿捏得很到位。
荏苒想斗得过任轻那还得再修炼个一轮,现在的她只有乖乖听话的份,孰知,她会听一辈子。
※※※※※※※※※※※※※※※※※※※※
消失的存稿o(╯□╰)o
两人的戏
莫秀回了羌镇,荏苒也重新开始上班,生活中唯一变得不一样的,是师父大人时不时过来蹭吃蹭喝的无耻行为。
“师父,你最近很闲?”荏苒站在房门口,睡眼朦胧地看着沙发上的任轻。
师父大人看着报纸泡着红茶,悠哉悠哉地看过来一眼:“徒弟早安。”
荏苒打着哈欠去洗漱,出来的时候任轻已经把微波炉里的早饭拿出来了。
“今天不上班,但也不能一直睡着。”任轻将她拉到桌前,香气四溢的早餐,荏苒有些恍惚,这日子越过越像做梦。
任轻对她的好依旧不变,似乎他们的关系如何都不影响师父大人对她的宠爱。
“师父也不用上班?”荏苒喝粥前挑眉问他,她突然很好奇荏苒在公司里的职位。
任轻揉揉她的脑袋:“食不言寝不语,为师怎么教你的?”
荏苒瞥他一眼,自顾自将早饭吃完。
见她吃饱喝足,任轻拿起车钥匙,对她道:“陪我一天吧。”
荏苒抬头看他,只见他莞尔一笑:“阿苒,我在约你。”
上了车被系上了安全带荏苒才反应过来师父大人的意思,“师父,我们要去约会吗?”
任轻刚发动车子,眉毛扬起,以不容拒绝的口吻反问她:“你说呢?”
荏苒第一次约会,对象是自己的师父,感觉很微妙。
大商场、游乐园、电影院、高级餐厅……都太过通俗,师父大人开了两个小时的车,将荏苒带到了一处视野开阔的地方。
确实很开阔,连个人都没有,只有水,海水。
“师父,这种季节来海边?而且我们也没带泳衣啊。”荏苒望着海浪滚滚的大海无语。
任轻将车子随意靠边停,牵着荏苒的手往海边走。
他们脱了鞋袜放在远离海水的地方,挽起裤脚踩在细软的沙滩上。
这里只有他们,十月多的海水,已经微凉,没有旅客很正常。他们一步一个脚印地走,任轻一直牵着她的手,却不说话。
沿着海岸线走了很久,浪花溅起,荏苒的头发湿了半截。
任轻从沙滩上捡起一枚贝壳,贴近荏苒道:“小时候我的父母带我来这里,我每一次都会捡一个贝壳回去。”
荏苒静静地听,“我的房间里有七个,串成风铃。他们只带我来了七次,我一个人来的时候,从不捡贝壳回去,但今天阿苒陪我来了,我就能捡一个回去,要谢谢阿苒呢。”
荏苒从没过问过任轻家里的事情。只知道他的爷爷是开武馆的,母亲曾是个护士,所以他的武术和医术都来源于这两人。
“师父?”任轻在她背后长久的沉默让荏苒疑惑,今日的任轻很奇怪。
贝壳轻轻放在荏苒的手心,任轻从她身后环住她,道:“我很久没见我父母了,因为早些年和他们吵了一架,就没再回去。”
荏苒突然笑了:“师父也好意思说我,自己还不是离家出走了。”
任轻捏她的鼻子,道:“为师只是不回去,不代表不联系,哪像你,音讯全无还惹了一身毛病。”
被说中真相的荏苒选择保持沉默。
“以前我说过,我会带着媳妇来这里捡贝壳走沙滩,如果他们看见了,那阿苒,你就是我任家认定的儿媳妇了。”任轻说这话的时候有种阴谋得逞的味道。
荏苒问他:“师父你那时候几岁?”
“和你现在差不多。”
“哦。”荏苒只当那是师父大人青春期未满随口胡诌。
什么反应?任轻不满地将荏苒转过来,发现她笑得一脸天真。
“还是个小孩子啊。”任轻刮了刮她的鼻子。
荏苒不甘示弱,两只手凑过去拉着任轻的腮帮子,硬是将一张俊美青年的脸拉成了大饼,还哈哈大笑。
两人闹腾了半天,泼水花泼得浑身头湿透了。任轻带荏苒回车上,拿出干毛巾给她擦擦,开车驶往前方。
别墅?海景别墅?!荏苒下车,看着这栋别墅傻眼,再看掏出钥匙打开门的任轻,愣得更加彻底。
“这是我一个兄弟的房子,”任轻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发回首道:“他很久没来了,我们可以借用一下他家的浴室。”
荏苒半信半疑地进去,任轻找了拖鞋给她,然后在房子里转悠了一圈,才把浴室找到。
楼上楼下一共两个,荏苒去了楼上。她冲了冲身上的海水,未来得及擦干头发,外面走廊上的座机就响了。
头上覆了一条毛巾,荏苒走出去接电话,只听里面传出一声怒吼:“你不准动我房间的东西!”荏苒知道是个怒气冲冲的男子在电话那头。
“请问……”荏苒猜到了他可能是这栋别墅的主人。
“你是?”那边的怒火一下子蔫了。
荏苒想了想,回答:“我是任轻的徒弟。”
那边“哦”了一声,然后:“徒弟?”接着:“女的!”
这一惊一乍什么毛病?荏苒拿着话筒不知道说什么好。
那边刚想说什么,话筒就被夺走,摁了回去。
师父大人修长的手臂白皙结实,比女子还诱人的锁骨暴露在空气中,再往下……咳咳,荏苒别过眼睛。
“他有胡说八道什么你就当没听见。”任轻道。
身上还滴着水,只穿了裤子,光着上半身跑过来只为说这么一句无关紧要的话?荏苒看着他一脸茫然。
任轻盯着头顶毛巾的荏苒,下一秒反应过来自己是什么形象,抬手抚额掩饰尴尬,轻声道:“去穿上鞋子把头发擦干,我们要早点赶回去。”说完,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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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理干净,将别墅大门上锁,任轻开车,绝尘而去。
附近还有一栋别墅,和海边靠的近,荏苒只看见别墅的铁门,车子就飞快地掠过去了。
当天任轻赶回去,他明天还要上班,离开时嘱咐荏苒好好睡觉,之后便匆匆走了。
那天的末尾,荏苒睡意朦胧间,午夜铃响,这虽不是凶铃,效果却差不多。
难得的双休,荏苒来到了久别的x大校园,迎接她的人不少,浩浩荡荡的一支队伍。
“学妹,把你请出来真不容易!”许久不见的陆师叔一上来就感慨。
荏苒微微点头,陆师叔身旁的美女就说话了:“这么个小丫头,让她来演女主角?凭什么!”
一瞬间美女就变成怨妇了。
陆师叔道:“快毕业的这些都演不出新生那种活泼劲儿,荏苒是我校毕业生,年纪又正好,我顶着被他师父打压的风险才求她出来的。”
这一届的毕业生在拍摄校园微电影,但合适的女主角一直找不到。女主角是个刚入大学的新生,男主角是快毕业的学长,一段狗血淋头的故事即将诞生。
荏苒看在陆师叔的情面上答应了。因为演员只能在已毕业和快毕业的学生里找,年纪小却已经毕业、正值花季的荏苒就成了陆师叔心里的不二人选。
拿到剧本,荏苒一边背台词一边看他们拍戏,不知不觉过去半天。
陆师叔其实已经毕业了,却被学弟拜托回来当导演,可怜他工作都顾不上就奔回来,真是深爱母校的好学生。
“荏苒,背得怎么样了?”陆师叔亲自过来讯问。荏苒丢了剧本,伸个懒腰点头。
“那就开机!”陆师叔摩拳擦掌,表情如狼似虎。
荏苒只能无语地换上新生校服,捧着一大堆书本走到过道上。
狗血就是这样发生的——
新生荏苒,抱着书,走在行人匆忙的林荫道,有些彷徨,有些无助,几分好奇,几分欣喜。
然后,男主角出现了,风度翩翩,面带微笑,略微……秀气。
荏苒看着他,若不是他穿着男生校服,她会把他当成个子很高的女生。“秀外”的程度和娄放不相上下。
“失神”间,荏苒手中的书掉了,接着狗血依然在继续。
男主过来帮她捡书。
荏苒道:“谢谢。”
“卡!”陆师叔喊停了。
两个正捡书的人看过去,只见陆师叔欲哭无泪地看着荏苒:“荏苒,给点情窦初开的表情吧,你板着脸说谢谢真的很可怕,他没欠你钱。”
荏苒无言,她不是演技派,那种近乎花痴的表情她做不出来。
ng数次后,陆师叔让他身边的那位美女向荏苒表演了一遍什么叫“情窦初开”。
虽然开过了头,那位美女看男主的眼神,就恨不得黏上去一样,陆师叔只让荏苒有她百分之一的热情就好。
“我演不出来。”荏苒望着秀气的男主头痛,她现在想笑都笑不出来了,更别说热情地凝视。
陆师叔让荏苒坐一旁去调节情绪,然后打了个电话,又让其他人开拍,将荏苒晾在角落。
荏苒调节情绪调节得直打哈欠,离睡着还有几个点头,一双手触及她的耳朵,向下,托起她的下巴。
荏苒将要合上的眼睛顿时瞪大,惊呼:“师父?!”
任轻微微一笑,道:“这么无聊,都快睡着了。”
陆师叔走过来,对着任轻感激不尽:“我就知道师兄你不会这么无情,谢天谢地,赶紧换衣服上吧,剧本上次就让你看过了。”
上?荏苒迷糊地看向任轻,她脑子还没转过弯来。
任轻换上校服出来时,大手按在荏苒的头上,道:“阿苒,这次,可以孩子气一点。”
等荏苒后知后觉抱着书走在林荫道上时,才恍悟过来师父要演男主角!她脑子里空白一片,看到任轻从对面走开,有些恍惚,眼神跟着他的步调走。
“哗啦”这回书是真的掉了。
荏苒蹲下来,面前的书被一只漂亮的手拿起,刚才,它还按在她的头顶。
荏苒抬头看到任轻,他带笑的眉眼,比今日的阳光还灿烂,她扬起嘴角,轻声道:“谢谢。”
任轻只是眯起了眼,好看得让荏苒忘了捡书。
第一幕就这么毫无违和感地顺利拍下来了。
“多亏你了。”陆师叔拍拍任轻的肩膀,看他好似在看救世主。
“如果这戏顺利拍下去了,你会找我?”任轻一个眉毛挑得,笑起来有点魅惑。他看过剧本,知道后面有什么样的戏码。
陆师叔打哈哈过去,然后转个身招呼大家继续拍。
后面的戏份大多都是荏苒和任轻的。
荏苒拍着拍着就真的有种自己是新生的错觉,任轻是她的学长,他们相遇相知……这该是多么美的一个梦。
摄像机里的两人,手牵手,有说有笑走过草木青葱的过道,走过人群。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原男主角开口了:“我怎么觉得他们不像在演戏?太……”他说不上来这是什么感觉。
陆师叔面带一抹奸笑,道:“他们确实不在演戏,你看任轻那张脸,都笑出花儿了,他做梦都盼着有这种机会呢。”
“他们是情侣?”
“谁知道,任轻这么人面兽心,搞不好荏苒这么可爱一孩子已经被这种禽兽吃干抹净了!”陆师兄的小宇宙莫名燃烧起来。
他身边的美女打断他的愤愤不平:“喂,他们都走出镜头了你怎么还不喊停?”
“……”陆师兄连忙去追拍戏拍到忘我的两人。
任轻牵着荏苒,走过湖畔,走过教学楼,走过宿舍区,一路走到了历届优秀毕业生的作品展览走廊。
荏苒伸手覆在那块植物标本的玻璃上,看着里面的植物,笑容很浅。
“我是从羌镇回去的时候看到它的。”任轻在她身后解说:“我看到它,想到你,就鬼使神差地把它带回去了。”
“师父……”她转身想对他说什么,却不想碰到一个温暖柔软的物体。
辗转几番,深究品尝后的任轻轻抚荏苒微红的唇,轻笑出声:“阿苒,我等这个机会等很久了。”
荏苒想,她刚才为什么会感动呢?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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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记本顺手了,台式键盘反而一卡一卡滴(●-●) 还有,加深了点狗血的程度。
倔犟的爱
为表诚意,陆师叔请任轻荏苒吃了一顿大餐。当晚,荏苒住到了任轻在x大附近的房子里。
进入简约的房子,荏苒第一个反正是:“师父真是狡兔三窝啊。”
任轻拿着抹布擦桌,听言抬头对她一笑,道:“以前不喜欢住宿,就搬到这里了。”
荏苒倒在沙发上,拖鞋蹬飞出去,拍了一天的戏,她已经累到四肢酸软抬不起来了。
所以当师父大人收拾完房间,看到的是熟睡的荏苒。
“小孩子啊。”任轻摸摸她的额头,轻轻在她额间落下一吻,而后将她抱去房间睡,睡客厅沙发这种事……不能让徒弟来,他舍不得。
微风徐徐的早晨,荏苒顶着一头乱发爬出房间,客厅里空无一人,早餐摆在桌上,冒着热气。
沙发上整齐地叠了一条毛毯,无疑是任轻昨晚的栖息地。
她用冷水洗了把脸,清醒了不少,回答桌边吃早饭,刚拿起筷子,任轻就回来了。
“师父早。”荏苒道。
“早。”任轻一身运动服,肩上搭着毛巾,应该是刚晨练回来。
师父大人很爱干净地去洗澡了,但是刚进去没多久,他当桌上的手机就响了。
“阿苒,帮我接一下。”浴室里师父的声音有回音。
荏苒接起,那边音量全开::“师兄,就算春宵一刻值千金,也不用腻歪到现在吧?!”
陆师叔早上很精神嘛,荏苒愣了下,然后道:“陆师叔早。”
那边所有的声音都戛然而止,接着陆师叔的声音断断续续的:“我……你!……任轻,咳咳,他!……床、床上……靠!……”
什么乱七八糟的,信号不好吗?荏苒正疑惑,那边就挂了电话。
过了会儿任轻出来,问是谁打来的,荏苒把手机给他,自个儿吃完饭去了。
阳台上师父大人和陆师叔交谈甚欢了几分钟,回来时他满面春风,道:“你陆师叔催我们拍戏了。”
荏苒叼着一块大饼去拿外套,师父大人去楼下把车开了出来。
今天拍的是学校外的商业街,荏苒在陆师叔的强烈要求下化了妆,她站在商店的玻璃橱窗外看着镜中的自己,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里面的人是谁。
很艳丽,惊艳的效果有了,只是……不像她,这不是荏苒,不是那个倔犟的姑娘,而是一朵脆弱的娇花。
于是娇花同学就傻愣愣在商业街等男主,一等二等三等,其实也就是一分钟,而电影里是等了一个小时。
荏苒必须表现出焦急、期盼、失望、沮丧等这类丰富的感情。
剧中一个小时到了,男主赶来,抱歉道:“对不起,我有些事情耽误了。”
荏苒低头看自己的鞋子,说道:“没关系。”她心想,若不是拍戏,约会迟到五分钟的她转个身就走了。
在甜品店里吃冰激凌,荏苒痛苦地看着师父大人挑着冰激凌吃得津津有味,她因为嘴上唇彩的关系只瞪着眼看着。
戏拍到一半,走来几个x大的女学生,镜头比较隐蔽,她们没看到,只是看到了荏苒那张人比花娇的脸。
“肖荏苒?”不认识的美女叫出了她的名字。
荏苒看过去,抬眼的同时那位美女边上的a同学抬起下巴:“哼,”一声冷哼后便是一句:“还美人榜上的榜首呢,勾三搭四,看看这脸都画成什么鬼样子了。”
“美人榜”三个字触动了荏苒的神经,某段不愿回想的记忆浮现脑海。
而那位美人接下去道:“你年纪轻轻的,要检点些。”
师父大人微蹙眉,还未开口,荏苒就放话过去:“学姐,我已经毕业了,学校里的事情和我半根头发丝的关系都没有,炒芝麻烂谷子的破事可以放下了,不然,可要出笑话了。”
“毕业了就可以这么目中无人了?果然出了校门就原形毕露,什么好学生,什么冰美人,我看虚伪做作才是你的本性!”美女另一边的b同学更加口无遮拦。
“咔嚓”,师父大人手中的水晶勺子碎裂。
荏苒听着不痛不痒,只是心里郁闷了下,对着镜头那个方向做了个手势,暗处走出陆师叔等一大帮子人,架着摄像机走过来。
“你们……”那几人傻眼了。
陆师叔咳了下,道:“同学,请为你们刚才的言行负责,不然。我们这片子只能给教导主任先看了。”
几个女生脸色煞白,慌慌张张道了欠,祈求他们将刚才拍到的删除,表情委屈得似乎被欺负的是她们一样。
鞠了躬道了歉,赔了礼删了卡,陆师叔将那几人的班级姓名留下,放她们回去,师父大人拿了那张纸,收在了口袋里,但此时荏苒已经不见了。
冰激凌很好吃,卸了妆的荏苒美滋滋吃着冰激凌,蹲在人来人往的街角,一勺一勺往嘴里送。
演戏是不容易的,她深刻体会到了,难怪那些明星钱多多房子多多粉丝多多,这些都是大把汗水心血青春光阴浇灌出来的成功的花啊。
冰激凌杯见底,荏苒抬手一抛,杯子没进垃圾桶,滚到了一双球鞋边上。
捡起杯子扔进垃圾桶,提着打包的慕斯蛋糕,任轻走到了她的面前。
她抬头看着他,而他没有伸出手,他不喜欢居高临下看着自己喜欢的人。他坐在她身边,和她一起看着人潮拥挤,车水马龙。
“还吃得下吗?”他拎高袋子问她。
荏苒笑着点头:“吃得下的。”
拆了蛋糕盒子,他一勺一勺喂她,满眼宠溺。
“你不吃吗?”她含着奶油问道。
任轻摇摇头,回答:“我也想体会一下,看着对方吃,心里会有多难受。”
那是拍戏呀,荏苒心里叹息,他顾及她的一切,不分场合。
“那师父难受吗?”荏苒眯眼,歪头,孩子气十足。
送奶油的手一顿,任轻凑过去,在她唇上一啄,说:“也不是很难受,应该说是……乐在其中。”
他的乐在其中,让她吃撑。
后面的戏越发狗血,女二号出现,荏苒的戏码渐少。
“来个拥抱!”陆师叔陆导演挥舞着双手对那两个对视的人大喊。
任轻看着美丽的女二号,女二号深情款款地看着任轻,就是……没有拥抱。
荏苒打着哈欠,看着那两人坚持到最后,笑场。
“怎么回事?”陆师叔不乐意了。
任轻双手插着口袋,他说:“当着女朋友的面抱别的女人,我没那么滥情。”
陆师叔气焰灭了一半,嘀咕:“这还没亲……”嘀咕到一半遭到任轻的一瞥,他收了话,换那个秀气的前男主,拍了个拥抱的背影,于是,前男主变成替身了?
荏苒一直不做声,任轻过去牵着她的手,轻轻抱了她一下,更轻地说:“阿苒,我不希望你难过。”哪怕一点。
荏苒抿唇,她现在难受了,眼睛鼻子酸了一下。
之后的戏就像一盆狗血,淋在所有人头上。女二号与男主花前月下,未行风花雪月之事时,女主发现,大哭奔走,男主追随……后面的剧情就不剧透了。
开机,拍戏。
荏苒深吸一口气,打开教室的门,此时看到的应该是两个依偎在一起的人,可现在从她的角度看,任轻的脑袋对着女二号,好像……亲吻,这是借位,其实他们隔着一拳不止的距离,但画面的冲击力还是很强劲的。
陆师叔在一旁小声提醒:“荏苒,快哭啊。”
荏苒低头,然后,甩门就走。
“……”陆师叔傻掉了,愣在那儿忘了喊停,也忘了把人拉回来。
任轻从里面打开门走出来,对陆师叔道:“我说过,要让她哭,很难。”说完''追了出去。
荏苒没有走远,师父还未追出来,她碰到了从图书馆回来的虞菲。
“你好。”虞菲停在她面前。
“你好。”她点了点头。
两人无言以对了半天,终归是虞菲打破了寂静:“你……在拍戏吧。”风声都传到她们宿舍了,闹闹一直在说。
“学校的微电影。”她承认。
虞菲笑了下:“闹闹曾去应征女主角,不过被刷下来了,她知道你是女主角的时候,手舞足蹈了半天。”
虞菲的口音已经再也听不出来家乡的味道了,她变得像个城市人,让荏苒失神,恍惚间想着自己的样子,是否也变得如此?
师父大人走到她的身边,虞菲看过去,任轻对她点了下头。
“要和大家聚聚吗?”虞菲提出邀请。
荏苒轻轻摇头,虞菲看了一眼任轻,微笑离去。
师父大人问她:“还生气吗?”
她踮脚,去捏了捏师父大人的脸,拉扯了两下,她咧嘴一笑:“不了,不生气了。”
任轻揉揉她的脑袋,似乎松了口气。
她回转身,道:“回去吧,拍完最后一点。”然后,她与这里,便再无瓜葛。
一场戏,拍得人心力憔悴,回到住处,荏苒累得瘫倒在沙发上不想动弹。送她回来的师父大人为她盖了毯子,倒了茶水放了点心,然后静静离开。
梦里的世界朦朦胧胧,荏苒看到了脉河,自己现在河边,彼岸,是少年时的任轻,而她,只是一个黄毛丫头。
梦醒,她要起来上班。
刚踏进公司的门,她就被经理叫过去,先是一番寒暄,然后切入正题,很多人以为荏苒被训话了,因为她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处于低压恍惚状态。
当天,她画画的时候都心不在焉,场景图毁了一半都丝毫没有察觉到。
来了一通电话,惊醒了她,也毁了她。
当天,荏苒请假回了家,三天后,她回来销假,又去了总经理办公室,出来时表情严肃得好似冰封,阴冷至极。没有人前去讯问她,因为她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清清楚楚写在了脸上,谁都看得出来,都知道,这时候去招惹她,绝对没有好下场。
还是当天,荏苒搬了东西,回了家,一切默默无闻。
一个星期后,她站在了机场上,手里握着机票签证,带着行李,去了一个名为法国的国度。
先把故事推到之前,经理叫来了荏苒,斟酌许久措辞完毕,道:“荏苒啊,你是我们这儿年纪最小的,大家也都对你挺好的。”
“嗯。”荏苒点点头,不发表任何意见。
经理又道:“是这样的,我们这儿呢,有一份出境入学的名单,赞助在校学生的,你虽然毕业了,倒是年纪轻轻的,还是多念点书的好。”
荏苒看了看名单,还有最后一个名额,她摇头:“经理,我不怎么想念。”
经理叹气,他就知道她不会上钩,于是沉声道:“这么好的机会,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不会珍惜。”
荏苒无声地望着经理,低头之际无意间看到了他手边的报纸,接着瞪大了眼。
经理被她突然睁大的眼睛吓了一跳,看看报纸再看看她,漫不经心地说:“哦,这是我们总部那边发来的,我们的boss终于要结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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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婚?!荏苒脑子空白,报纸上微笑的青年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师父大人——任轻。
“忘了说,之前一直是他弟弟打理公司,现在他弟弟跑到国外讨老婆了,我们名正言顺的boss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这和他要结婚有什么关系吗?荏苒不明所以,但一点难过的感觉都没有,所有的感官都麻木了一般,丧失了知觉。
经理推了推眼镜说:“上次看任总对你挺好的,看得出来你们认识,公司里的人不说不代表不知道,他特别关照过,你是新来的,年纪小,让我们照顾你一点。现在消息都放出来了,你可以喝完他的喜酒再去法国,我们很人性的。”对荏苒来说,简直就是人道主义毁灭。
经理让她考虑考虑,荏苒考虑考虑着就回去放空自己。
但现实不让她有时间缓冲,电话响了,将她打入了十八层地狱。
爷爷病危。
老爷子身体一直健康,但终归敌不过年岁,出了点问题。
她奔回去,看到的是重症监护室里的爷爷。
家里的人都在,场面很乱,荏墨护着她,婶婶叔叔在,其他人奈何不了,只能让她在病房门口等了三天,等到爷爷转危为安才摇摇欲坠着离去。
荏墨本要去送她,却被她打发回去,她说,要找个人,算账。
那晚风很大,任轻从公司出来,有些疲倦,一出大门,就看到了对街的荏苒,他没有踏出步子,因为她的脸色很差,眼神冰得快冷出冰渣。
他一直知道,她的倔犟会是她成长的利器和阻碍,却不知道,她的爱一如她的眼,坚强到没有软弱。
他知道她生气了,想必那个消息已经传到了她的耳中,所以,他等着她的话。
她说:“不是你甩了我,是我甩了全世界!”那么大的风声,都盖不过她拼尽全力的嘶吼。
他看着她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去,没有回头,他无法踏出步伐,这是他的疏忽,因此,由他来承担后果。
她去了法国,他留在了原地,处理一些早该处理掉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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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完考前假……世界就剩我和试卷面对面谁也不认识谁了o(╯□╰)o
白驹过隙
法国的塞纳河很美,塞纳河畔的画家在画一幅很美的画,坐着长椅的女孩,望水,她在吟诵泰戈尔的诗集,发音动听的中国女孩,很难得的景色,年轻的画家捕捉到了这美丽的风景。
画将近成功,另一个东方人过来,打断了他的创作,说着赶不上飞机的话题要将长椅上的女孩拉走,年轻的画家急了,过去请求她们再停滞一会儿。
长椅上的女孩同意了,让他画完,然后,年轻的画家向她致谢,她被匆匆拉走。
“你为什么这么受欢迎?”艾莉亚很难过,她长得不差,但从没遇到过被人求着画的情况。
荏苒想了想,回答:“也许你应该试着念一点书。”
“不要,念书就像是在慢性自杀。”艾莉亚是个厌学的姑娘。
“或许吧。”她已经自杀了三年。
“我们要去中国了吗?”艾莉亚从未去过那个很东方很东方的东方国度。
荏苒笑着说:“我是回去,而你是过去。”
艾莉亚嘟着嘴,这是她不高兴的表情,“我很想去的,但是妈咪不让我一个人去。”
“是的,”荏苒点头,抬首看法国蔚蓝的天空,“一个人,很不好。”
艾莉亚背着一个登山包拎着两个大箱子,兴致勃勃过安检,荏苒已经在另一头等她了。
“你的国家,很美吗?”艾莉亚问她。
“没有法国美。”
“那……有好吃的吗?”
“垃圾食品比较多。”
“唔……房子呢?是像罗马那里一样有城堡吗?”
“中国有个形容住宅的词,叫贫民窟。”
艾莉亚很疑惑:“那这样,你为什么要回去呢?”
荏苒歪头,笑了,“是啊,我为什么要回去呢?”
“我想,你一定想家了。”艾莉亚肯定地说。
“也许是的。”她无法肯定。
飞往中国的飞机起飞,艾莉亚一上飞机就犯困,靠着荏苒睡得很熟。
这个马来西亚的华人,住在法国,和她一起上学,一起毕业,现在要陪着她,去那个人口众多的国家。
飞机一停艾莉亚就醒了,慌里慌张地问荏苒:“我的中文不好,会被人笑话吗?”
荏苒答:“很多中国人中文说得还没你好。”因为中国还有一种语言,叫做方言。
艾莉亚放心了,于是她开始用很蹩脚的中文和中国人打交道,以至于荏苒一路有得飞快。
那栋房子三年没有人住,荏苒开门的时候甚至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的霉味。
艾莉亚在满是灰尘的房子里走来走去,问荏苒:“为什么这么小?”
荏苒正在找抹布,随口答道:“因为中国寸金寸土。”其实这房子不小,只是相对于艾莉亚的家,着实迷你了。
“哦,我不知道你活得这么艰难。”艾莉亚满怀同情地说。
荏苒擦桌子擦椅子擦茶几,回头瞪她:“可否来帮个忙?”
“可是,我从不做家务。”艾莉亚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
荏苒笑:“你的勤劳决定了你今晚的膳食是面包还是牛排。”艾莉亚挽起袖子抓起抹布就上了。
艾莉亚不会拿筷子,所以荏苒买了刀叉,让她切牛排。
她们一直用法语沟通,去超市购物的时候引人注目,两个中国人说着法语,怎能不惹人眼光。
艾莉亚没住过小区里的房子没有看过中国的大街,晚饭过后总是很新奇,在街道上到处走。荏苒为了防止她走丢,她们牵着的手就没放开过。
“嘿,我们唱歌去吧。”艾莉亚说风就是雨,“庆祝我来中国的第一天。”
荏苒找了个稍微高档次一点的地方,好让她肆意狂歌一回,毕竟艾莉亚的歌声实在不能让人恭维,有段日子她只要唱歌,荏苒再困,都会一瞬间惊醒。
艾莉亚唱得嗓子疼,拿着酒瓶当矿泉水瓶,仰脖饮尽。
荏苒陪着她喝,两人酒量都很好,一箱酒殆尽,都只是微醉。
艾莉亚酒品勉强,醉了喜欢跳舞,她有七级芭蕾舞证书,荏苒醉了只会不说话装睡,然后就真的睡着了。
“ranny,看我跳舞啦!”艾莉亚转了好几十圈,发现没有观众,很难过。
荏苒悠悠转醒,见她醉得差不多了,将她架着走。
艾莉亚也不闹,只是大声地用法语破口大骂着什么。荏苒听清了,在骂她的前男友,一个漂亮的法国男孩儿,只是人家屁颠颠去了加拿大,她还在校,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离开。
荏苒见证了一段没有伤感的分手,因为艾莉亚分手当场穿了睡衣哭着抱着那个男孩子的大腿,她只顾着把她拖回去,不在那里丢人现眼。
“ranny,我要找个中国的男人。”艾莉亚说。
“可以。”她除了说这个不知道说什么。
“那……我可以和他做吗?”
“……”她要理解,外国人很开放,只是艾莉亚有必要这么大声喊出来么,幸好是用法语。
迎面走来几个人,荏苒赶紧拉着艾莉亚到一边,她这么手舞足蹈的,万一打到人就不好了。
拿着人就要从她们身边过去时,艾莉亚突然抓住一人的手臂,用所有人听得清的分贝喊:“请和我做一次!”她说的是中文,罕见的字正腔圆。
整条走廊都寂静了,荏苒拉不开艾莉亚,只能道歉:“抱歉,她醉了。”
那里人中走过来一个,荏苒一抬头,愣住。
“你也醉了。”他的声音,穿过三年的时光,传入她的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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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退后了一步,后背撞在墙壁上,很疼。
“ranny!”艾莉亚突然大叫,“我要男人!我们去找男人!”她抱住荏苒,差点将她扑倒。
任轻想去扶她们,荏苒不着痕迹地站稳,艾莉亚说着两国交杂着的语言,晃晃悠悠地被搀着走。
走出这家会所,抬手打出租车,艾莉亚滑了下去,跌坐在地。
荏苒分身乏术,把她拉起来,她酒劲一上来,疯劲大,连带荏苒一起被拉到。
“艾莉亚!”荏苒冲她叫,艾莉亚看着她,一脸茫然。
“……”她和一个喝醉了的人说什么呢?荏苒抚额。
下一秒,她腾空,靠着一个温暖的躯体。
“飞哦!”艾莉亚被人半扶半抱起来,张牙舞爪地要飞天遁地。
“我自己能走!”荏苒挣扎,却没力气挣脱。
任轻抱着轻飘飘的她,上了车,有司机帮他关门。
艾莉亚在另一辆车上嚎得天翻地覆,荏苒想过去,但车子已经发动了。
“她不会有事。”任轻安抚她。荏苒不领情,撇头看窗外。
车子开了良久,荏苒眼皮沉了些,意识迷离的时候听到一声轻叹:“阿苒,我不会放手第二次。”第一次,是他对自己的惩罚。
醉酒不可怕,可怕的是醉后隔天醒来,头疼至极。
荏苒从陌生的床上爬下来,找到浴室,洗澡。
出来时拉开窗帘,外面的天大亮,她看了看没电的手机,又去看矮柜上的闹钟,很久没这么晚起了。
她这身衣服早就摆放在床头,这里的主人是个细心的人。
走出房门,她听到楼下吵吵闹闹的声音,好像是两国的语言。
走下去,在楼梯口就看到大厅沙发上的两人正用各自的语言“交谈甚欢”。
艾莉亚用法语说:“你们中国男人怎么可以随便把女人带回家,这是绑架!”
那位……也就是任轻的亲弟弟——任泽,幽怨地说着中文:“你是个中国人,居然不会说中国话,知不知道什么叫丢人!”
艾莉亚听他说话大声了,自己更大声了:“我不管,总之你必须赔偿!”
任泽见她伸手过来,“你不会是想让我牵你的手吧,我们中国人没那么开放,对一个陌生女人我提不起兴趣。”
艾莉亚大叫:“赔偿!”
任泽也大叫:“不牵!”
荏苒:“……”这就是所谓的沟通障碍吧,为何障碍得这么有喜感?
任泽欲哭无泪,崩溃地看向荏苒,求救:“嫂子救命!”
“我不是你嫂子。”荏苒蹙眉,从他身旁走过,到玄关处换鞋,回头喊艾莉亚:“走了。”
艾莉亚跑过去,嚷着中国男人不靠谱不靠谱,穿了鞋子蹦哒出去。
荏苒开门,后面传来任泽的声音:“我哥中午回来,你过会儿再走哇!”
“嘭”大门关上。
这是任轻在市区的房子,一出门就能打到车,她打车去有食物的地方。
法国餐厅,她这是迁就艾莉亚。
“不正宗!”艾莉亚指着盘子里的鹅肝用中文道:“没有法国的好吃。”
荏苒用叉子对着她:“这里,不是法国。”
“好吧,我将就。”艾莉亚把鹅肝吃完。
荏苒撑着头,窗外的景色迷人,她渐渐陷入沉思,在法国三年,她变得喜欢发呆,总是对着一处,放空自己。
“ranny,你在想男人。”艾莉亚有一双发现奸情的眼睛。
荏苒叹气:“艾莉亚,这顿饭你准备买单吗?”
“不,我没带钱包。”艾莉亚心平气和地说。
钱包?!荏苒想起一件事:她忘了拿钱包!身上的现金都用来打车了,她刚才在车上却没想到。
现在是怎样,吃霸王餐?荏苒看着吃得乐不思蜀的艾莉亚,她知道后会抓狂的。
手机没电,里面的号码也为数不多,毕竟她当年一出国就换了号码。
趁艾莉亚还没扫荡完,荏苒将这个悲惨的事情告诉她,她先是一愣,未来得及尖叫,荏苒用巴西烤肉堵住了她的嘴,小声道:“你的手机借我,我来求救。”
艾莉亚的手机握在她手上,而她,却不知道找谁求救。
“你记得谁的号码?”艾莉亚这么问。
她记得的号码只有一个,却不想求助于他。按出号码,她却迟迟不肯拨出去。
艾莉亚急了,抢过手机,打通电话,噼里啪啦用法语说了一堆,荏苒握着叉子的手缩紧。
“他说马上过来。”艾莉亚收了电话。
荏苒突然站起来,看着她:“你让他送你回去,我先走。”她转身走到服务生那里,对他说明了情况,服务生点头后,她不顾艾莉亚的呼喊,夺门而出。
走了很远的路,她走不回家,不知道这是哪里,s市变得陌生,她只是个异乡人。
天黑了,她在夜市里走,回家的路,她找不到。可家在哪里呢?羌镇?肖家?她是个不被人需要的孩子。
夜半,最冷的时间段,她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曾有一次,她去写生,晚归了,宿舍进不去,她还未认识艾莉亚,一个人在法国的街道上当游魂,没钱,只能在长椅上屈就一夜,这不是问题。
深秋,她能听到呼啸的风声,昏暗的灯光下,荏苒想起那一次,一觉醒来,她回学校,艾莉亚在大门口上窜下跳,她是新来的,不知道该往哪走。
这一次,艾莉亚艾莉亚被她一怒之下抛之脑后。她很久没这么任性了,只因为那个姓任名轻的男人。
他的隐瞒,他的欺骗,让她生气,可是十几年的情分,她割舍不断,她还是他的徒弟。
那年深冬,她问他:“你教我东西,我该叫你老师吗?”
他正在看金庸的武侠,很入迷,于是道:“不,叫我……师父吧。”
这一声“师父”,承载了太多。
路灯一闪一闪,她以为这灯要熄灭了,却没想到一闪一闪的灯光外,走来一人。
掠过黑暗,掠过人潮,掠过寒冷,他找到了她。
“你……”她起身看着气息带喘的任轻,怔愣了。
任轻大步流星过去,一把抱住她,她没反应过来,只能感觉到他身上的冰凉。
“还好……”他低声细语。荏苒被他身上轻微的颤抖吓住,发生了什么吗?
好一会儿,她找了个话题:“艾莉亚呢?”
任轻依旧抱着她,“在我家。”
荏苒放心了,任轻的呼吸吹拂在她的耳边,轻轻的,很痒,很熟悉。
“阿苒,对不起。”迟了三年的道歉,他说:“那个婚约,是我们的爸妈订下的,阿泽也是后来知道,东窗事发之前追着他的女朋友去了加拿大,公司群龙无首,我只能顶上,那时来不及处理婚约的事情,女方那里突然将消息散布,等我解除了婚约镇压了消息,一切风平浪静后,你却不在了。”他不是没想过追过去,但理智告诉他,她若爱着他,一定会回来,反之,是他们有缘无份。好在,他等到了,她回来了。
“师父。”兜转三年,她还是喜欢她的师父大人,什么都没有改变。
任轻揉揉她的头,终于露出了笑容,一时间月朗星明。
荏苒不知何时已被他调整姿势依偎在了他的怀中,听着他胸膛处的心跳,她问:“师父,你刚才在紧张什么?”那样的慌乱,不是任轻该有的情绪。
任轻搂着她慢步着走,道:“你不见了,我害怕。”
是吗?荏苒挑眉,很不靠谱的答案啊。
任轻心情很好地将荏苒带回了自己的家,任泽正和艾莉亚用各自的“方言”对骂。
任泽说:“我从没见过你这么没教养的女孩子。”
艾莉亚叉腰怒道:“你这个男人怎么可以对一个女士蹬鼻子上脸!”
任泽看着她,冷哼:“泼妇。”
艾莉亚把枕头砸了过去,“你一定是在骂我!”
然后他们就开始掐架。
门口的两人愣了一会儿,一人一个把撕打在一起的两个人分开。
“艾莉亚,冷静。”荏苒拉住艾莉亚。
任轻直接将任泽撂倒在沙发上,“和一个小姑娘大家,你真是越活越过去了。”
任泽龇牙咧嘴地说:“哥,这泼妇你哪带回来就送哪里去,我和她没有共同语言。”
那边艾莉亚向荏苒哭诉:“ranny,他很讨厌,他刚才一直再骂我对不对?!我不要在这里!”
这么晚了,她们能去哪?荏苒咳了下,说:“没有,他只是问你想吃什么。”
任轻看了荏苒一眼,荏苒脸不红心不跳地继续说:“艾莉亚,我们明天回去,今天就住这儿。”
“只能在这里住吗?”艾莉亚心不甘情不愿地看了眼任泽,撇撇嘴,她好不想。
荏苒确定地点头,艾莉亚咕哝了半天,指着任泽的鼻子,用生硬地中文道:“你,很差劲!”
“我……”任泽想跳起来,被任轻一巴掌拍回去,灰溜溜地上楼,想着:那不是他哥哥那一定不是他家和蔼可亲的大哥,他大哥一定被火星人拐走了,哥哥一定不会这么对他的,也不会胳膊肘往外拐……
晚上,艾莉亚和荏苒一起睡,因为她说没有安全感。
睡觉前,艾莉亚说:“ranny,差劲男的哥哥,对你很好,他喜欢你。”
荏苒笑了下,“你怎么看出来的?”
“你不见了,他去找你,”艾莉亚眨巴她漂亮的大眼睛,“出了餐厅不远,有个中国女孩走路不看路,被车子撞了,他很怕,走路都不稳,过去看到那不是你,接着把差劲男叫过来接我,飞一样地跑出去了……”艾莉亚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这就是任轻慌乱紧张恐惧的原因,因为他害怕,就这么失去她。
荏苒为艾莉亚盖被子,她欠任轻的,不只是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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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更周更……作者已经被专业课打败了::>_
牛肉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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羌镇少年人
孔夫子曾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但,有亲自远方来,荏苒哀矣。
“晚上吃什么?有火锅吗?我想吃鸳鸯锅,甜点嘛,就焦糖布丁,睡前我想和卡布奇诺,奶精糖精适量, 被子我要天鹅绒的,不然我睡不着,还有……你在听吗?”荏雪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荏苒脑袋一点一点,快磕到桌子上去了。
她是今天来搬家的,因为师父大人决定让她入住,并且十分之欢迎的,没有余地的,让她搬过去。
但一回到这里,门口的花坛上就蹲着荏雪和她厚重的行李箱,这位大小姐效仿她倔犟的妹妹,很成功地离家出走了。
“东西都收拾好了,阿苒,肖小姐,你们聊好了吗?”帮荏苒把行李搬上车,回来时就看到他的徒弟趴在桌上,而他的……小姨子,在滔滔不绝。
荏苒爬起来,抚额,问她:“你……过来干嘛的?”
荏雪不以为然地回答:“妈想把我嫁给一个做房地产的,我见都没见过,说不通,就出来啦。”
“那你为什么来我这儿?”荏苒太阳穴跳动。
“因为那个人本来是介绍给你的。”荏雪的语气好似天经地义。
任轻在荏苒爆发前道:“既然如此,肖小姐就安心住下的好,我想阿苒会很欢迎的。”
荏雪眨了眨眼,“你们是要同居吗?”
荏苒濒临暴走边缘,任轻从她手里将钥匙夺走,递给荏雪:“这是肖老的房子,作为孙女,肖小姐绝对有资格入住。”
“那好吧,我等着你和苒苒的喜酒。”荏雪拿了钥匙就拖行李进屋,荏苒被任轻轻而易举地拉走,绝尘而去。
荏雪当年的大小姐脾气不减,
她离开肖家的保护出来接触这大千世界,或许是一个历练的好机会,毕竟像荏苒遇到任轻这种机遇,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
“为什么帮着她?”荏苒气愤未平。
任轻悠哉地开着车,笑答:“她是你的姐姐,不是么?”
“但她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荏苒倔犟地看窗外的绿树成荫。
“阿苒,血缘,不是你能决定的。”任轻叹息一般告诉她。
五年没有回肖家,除了爷爷和荏墨还联系过几次,她几乎忘记了,那个有着血缘的家。
任泽带着艾莉亚去了海南,沙滩美女,便宜了任泽。
荏苒比较懒,哪儿都不去,在家闲着,时不时做点稀奇古怪的甜点,等任轻回来吃。而任轻,也迟迟不提让她工作的事情,好吧,有个这么有钱的男朋友,她着实可以懒到天荒地老。
只是荏苒总觉得没事干的自己就像一个废人,她正值大好年华,为什么就变成游手好闲的无业青年了?虽然任轻一直美其名曰“带薪休假”,可她就算是周假月假年假婚假产假一起请,也不用这么个带薪休假法啊!
百无聊赖的荏苒在无止境休假的第二周,就拖着个行李出门了,被正好休息一天的任轻拉在了玄关。
“非去不可吗?”任轻从背后抱住她。
荏苒坚定:“非去不可。”
“唉,为师一个人很寂寞。”任轻开始各种坑蒙拐骗。自从他们确立了某种关系,一直温文尔雅谈笑风生的师父大人就变成了斯文败类衣冠禽兽泼皮无赖,荏苒一抽再抽,总觉得爱情观颠来倒去几遍,已对他的手段麻木。
“师父,我只是去羌镇一个月,不是一年。”养母来了电话,养父摔了腿,她照顾不来四岁不到的脉脉,所以她才去帮忙。
任轻颇为不舍:“你可以把他接过来。”
“那多麻烦。”荏苒企图挣脱任轻的怀抱,但,那是徒劳。
“那小子才是个麻烦。”师父大人完全忘了自己以前还觉得那是个可爱的孩子。
火车不等人,任轻一拖再拖,终于妥协,送荏苒去了火车站,上火车的时候,荏苒没有回头,这次,她是不想看到他的眼神,让她难舍难分。
羌镇依旧脉河水清,微风拂面,舒适万分。
荏苒先去看了趟养父,送了补品问了伤势,踩空楼梯骨折,家里的经济来源断了,养母一下子苍老了很多。
或许是几年不见,荏苒看着他们衰老许多的容颜,心里有些空荡荡的。
养母将已经能跑能跳且能说会唱的脉脉领到荏苒面前,小小的孩子,乌黑的眼,微微泛蓝的眼白,上扬的唇角,白嫩嫩的,他是个皮相很好的孩子。
他跟着荏苒回家,荏苒烧饭做菜,他跟在她身边,不吵不闹,倒也乖巧。
“知道我是谁吗?”荏苒吃饭的时候这么问他。
脉脉捧着小碗,点头:“姐姐。”其实他们年龄差了很多,荏苒笑着给他夹肉吃。
羌镇的晚饭时间偏早,吃完饭天边的红霞还未褪去,紫红的天空飘着被染色的云朵。
脉脉和几个孩子你追我赶,荏苒再一旁静静看着,脉脉偶尔会往她站的方向看一眼,确认她在,然后继续玩。
当夜幕降临,荏苒挪动了下步子,脉脉屁颠颠跑过来,抱她的大腿,生怕荏苒丢下他跑了似的。
荏苒干脆抱起脉脉,问他:“怕什么呢?”
脉脉糯糯地回答:“妈妈说,要跟着姐姐,听姐姐的话。”
“真是个乖孩子。”荏苒欣慰地摸摸他的脑袋。
脉脉吧唧一口亲在荏苒脸上,咯咯地笑:“姐姐好看,喜欢姐姐。”这笑容与他婴儿时期没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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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小子牙没长全就亲好看姑娘了,长大后还了得?莫名想到某个登徒子,她黑了脸,道:“以后不能随便亲好看的女孩子,知道吗?”
“为什么?”牙没长全的孩子不懂。
“因为……”荏苒想了下,“……因为好看的女孩子脸皮薄,亲了脸会破的,就不好看了。”原谅她词穷且不知道怎么哄小孩子。
脉脉似懂非懂地点头,接着肉嘟嘟的小手摸摸荏苒的脸,奇怪:“为什么姐姐的脸没有破?”
“因为我还没那么好看,所以我的脸皮厚。”荏苒一本正经道。
“哦。”很成功的,脉脉被糊弄过去了,且这个错得离谱的认知,延续到了很久很久以后。
没有丝毫罪恶感的荏苒抱着脉脉回去,教他背注音版的唐诗三百首,陪他看幼稚的动画片,给他讲睡前故事,等他睡着了,荏苒已困得差不多。
回到自己房间,打开手机,满满一屏幕的未接来电,她有把手机调成静音的习惯。
打回去,那边很快接起,声音却很低沉:“怎么这么晚还不睡?”像刚睡下。
“脉脉是个活力充的孩子。”一句话诠释了全部。
那边好像笑了下,“有没有当母亲的感觉?”
荏苒撇嘴,道:“以后哄孩子的活儿……”
“我来。”任轻抢了话,“除了生孩子,其他的,我来。”
不是讯问,没有“好吗”之类的话,很直接的,他将照顾孩子的事情,都揽了过去。
任轻知道生孩子有多痛苦,母亲,是世上最不容易的女性。
荏苒停顿了会儿,嘿嘿笑着说:“我想,喂奶这件事你还是不能胜任的。”
那边是沉默,仿佛在思考什么,荏苒差点就睡过去了,他才开口:“晚安。”
荏苒揉着快合上的眼,道了晚安,挂了电话便沉沉睡去。
孩子一般都晚睡早起,荏苒迷迷糊糊的,就感觉到有人在摇晃她的手臂。
睁开眼,是一张稚嫩可爱的脸,“嘿,起床啦。”他露出白白的牙,笑得开心。
“早。”她坐起来,摸他的脑袋。猫儿一样的孩子温顺地抱抱她,蹦跳了出去。
羌镇的清晨,空气清新,鸟语花香。
荏苒将脉脉喂饱,送他上学,镇上的幼儿园翻修,请了城里的老师,据说教学质量不错。
脉脉去了学校,荏苒回家炖了鸡汤,送去给养父,却没有久留。
回去的路上,她遇上了背着书包的六小叔子,高中校服,洗白的裤子,陈旧的鞋,眉目不再稚气的脸,他已长大,不再是那个调皮捣蛋的孩子。
“苒妹子,你咋回来了?”他略微惊讶。
“爸爸摔了腿,我回来帮着带脉脉。”荏苒简略地回答。
今天是上学的日子,他却在街上徘徊,荏苒还未来得及问怎么不去学校,人群里就传来响亮的谩骂声,荏苒认得,是六小叔子的妈。
“娘哟,都追到这儿了。”六小叔子额头冒汗。二话不说拉着荏苒就撒丫子跑路,若不是荏苒,其他人恐怕会被他拖着跑。
六小叔子已经比荏苒高了一个半头,虽然还是很瘦,
但力道十足,荏苒的手腕都被他抓麻了。
“小叔子,六小叔子!”荏苒喊了几声,六小叔子都没理她,自顾自跑着。
待停下,两人气喘吁吁撑着墙,荏苒问:“为、为什么逃学?”
六小叔子的书包早就甩没影了,手扇着风,嬉皮笑脸道:“上学多不好玩啊,还不如玩玩水,逮逮蚂蚱蛐蛐儿,美哉矣。”
“美你个头!”荏苒戳他的脑袋,“小小年纪不念书,你以后拿什么养活你爹妈?家里就你一个孩子,你是他们全部的希望!”
六小叔子躲不过,只能被戳得脑门痛,捂着脑袋道:“我不像苒妹子你那么聪明,也没有任老师那样的好老师,学校的同学都嫌我像根竹竿子,都说我没用,我只会游泳,学习不好人际关系也不好,老师总说我拖班级后腿,我干脆就不上学了,看他们怎么说我。”
荏苒叹气,摇头:“你这样拖累的人更多,想想你妈妈,她一把年纪了还要替你担心,追了你那么些路,你爸还在帮人扛货搬砖盖房子,你怎忍心辜负他们?”
六小叔子右脚在地上画圈圈,不说话。
荏苒踮脚拍拍他的脑袋,说:“我们的六小叔子长大了呀,我都够不着你头顶了呢,以前谁说要当男子汉的?男子汉大丈夫,怕什么。”
六小叔子支支吾吾半天,话没说出来,肚子先叫了,他摸摸肚子,道:“咱们去虎子家吃了面再走呗。”于是,他们折回去吃面。
除了六小叔子,大猴虎子阿祝都去城里念了大学,只剩他一个,难怪他孤孤单单的。
荏苒押着六小叔子去高中,镇上只有一所高中,环境还算过得去,里面吵吵闹闹的,荏苒曾是这里的学生。
“苒妹子,陪我进去嘛。”六小叔子扯扯她的袖子。
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像个孩子,荏苒无奈地跟他进去。
办公室里,老师的脸色很难看,使劲数落着六小叔子的不是,六小叔子一个劲儿道歉,荏苒在门外听着。
写了检讨书,六小叔子出来,灰溜溜地去班级。现在是课间,人来人往的走廊,没人注意他们。
可一回到班级,六小叔子就遭到了嘲笑。几个男生起哄,说他逃学失败又一无是处这类冷嘲热讽的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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荏苒听不下去,过去掀桌,瞪着起头的男生,道:“你凭什么说他一无是处?你自己又有几斤几两?”
“说不过就带女人来,哼,不知道学校不给人随便进的啊!”男生不服。
荏苒冷哼,说道:“你需要为你的言行负责。”
男生乐呵呵地说:“负什么责?这里还没人让我负过责的呢,小妞,你来告诉我什么叫负责?”他的爪子去摸荏苒的脸,只怪她穿着打扮再加上长得嫩,二十一岁像十八岁左右,但怎么也不是一张任人调戏的脸吧。
手指头还没碰到,这只咸猪手就被打飞,随即咸猪手的主人也被一脚踹翻。
桌子碰撞发出噪音,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这边。
“没有人可以欺负苒妹子。”六小叔子的脚收回,将荏苒护到了身后,爆出一句:“畜牲。”
这话是重了别扭了点,可荏苒很欣慰,小时候总躲在大家身后的六小叔子,长大了。
“你要来打吗?!”那男生脱了上衣,摆出姿势。
六小叔子狡黠一笑:“不,我们换个比法。”
“比什么?”
“游泳。”
“……好。”
这周六,他们游脉河,从学校门口到镇口,这段距离虽不远,却是水流最湍急的一段。
脉脉被荏苒抱着,在终点等六小叔子的到来。
六小叔子先学会游泳再学走路的,他是个天生的游泳健将。
七岁那年他用一天时间游完脉河,途中呛过水抽过筋;八岁是半天,累了在水上浮了会儿,差点被人当成浮尸;九岁,一条脉河已被他游到来去自如;十岁,畅通无阻,后来,就是家常便饭。
现在和六小叔子游成平手的,羌镇上没几个,他是水的孩子,游泳是他与生俱来的天赋。
脉脉在水边光着脚丫划水,荏苒坐在他身边,这孩子对什么都好奇,水边的水草都被他拔了大半,堆在岸上湿湿嗒嗒的。
正午的阳光照得水面都是金色的波光,等他们到来的还有几个凑热闹的同学,不少成人也在围观。
脉脉等得烦了,挪了挪屁股,还不见人来,又挪了挪。
当水面荡过来涟漪,两个黑黑的脑袋拨开水面而来。
“他们来了!”有人惊呼。
荏苒抬头看去,两个黑点,挨得很近也很紧。
“哗啦”荏苒身旁溅起很大的水花,原来在蹬水的脉脉不见踪影。
“脉脉!”荏苒大叫一声跳下水,心中的恐惧笼罩全身,身子感觉到的水温都是冰凉的。
漆黑的水中,她摸了半天,没有找到脉脉,惊恐万分时,她的腰被人抱住,拉出了水面。
“苒妹子,没事吧。”六小叔子贼溜溜的眼珠子盯着她看。
“脉脉呢?!”她焦急地想去水下摸索。
“姐姐!”脉脉的小手勾住她的小手指,滑溜溜的,隔着水,让她觉得温暖。
六小叔子一手抱着荏苒一手托着脉脉,肩上磕着一个脑袋,是他的对手,却昏了过去。
几个人七手八脚把荏苒脉脉拉上岸,六小叔子把背上的人拖上去,啪啪几巴掌,男生几口水喷出来,猛烈咳嗽起来。
一个同学问他怎么回事,六小叔子抹了把脸,指着地上咳嗽的人说:“没用的东西,半路累趴了,好家伙,沉下去害我找了半天。”被指着说没用的人只是看了六小叔子一眼,狼狈地逃离。
荏苒抱着脉脉,两人都湿漉漉的,六小叔子将贴着皮肤的上衣扯下,拧水,荏苒看着这个少年,他不是那个营养不良骨瘦如柴的孩子了,他有些强健的骨骼,结实的腹肌,没有一丝赘肉的身体,平时都掩藏在薄薄的衣服之下。
“苒妹子,回家换衣服吧。”六小叔子兀自抱了脉脉,对她笑笑。
荏苒恍惚了下,儿时的记忆碎片在脑海中飞跃,明明年纪比她小,还执意叫她“苒妹子”,明明胆小怕事,还总是装成满不在乎,明明那么厉害,却总是一笑而过,这就是六小叔子,一个活宝,一个少年。
“六小叔子。”她出声。
“嗯?”
“你游得真好。”
“没啥没啥。”他红了脸,傻兮兮地挠头笑。
“教脉脉游泳吧。”
“啊?”
“他很喜欢水,像你小时候。”
“嘿嘿,我可是羌镇游泳第一的,放心,脉脉跟我学,以后肯定是好手!”六小叔子拍着胸脯保证。
脉脉在他怀里,扒拉着一根水草笑得天真可爱。
※※※※※※※※※※※※※※※※※※※※
决定把生物钟调回来,晚上码字决定了第二天只能吃两顿哇_
一份温暖安逸
回去灌了脉脉一碗姜汤,脉脉含着手指睡下。荏苒洗澡换衣服,热气腾腾的出来,养母正好回家。
养母看着荏苒,欲言又止。荏苒让她有话直说,她道:“刚才医院的人说,有人把我们拖欠的医药费住院费都垫上了。”
荏苒微笑,“这不是很好吗?”
养母小心翼翼地说下去,“说是……你的男朋友付的钱。”
师父大人这是在旁敲侧击么?荏苒看着养母郁结的脸,道:“那就应该是他吧。”
“真的有男朋友?!”养母的表情可谓是又惊又喜。
荏苒点点头,“他是个对我很好的人。”
养母立马讯问:“哪里人?家里做什么的?父母都在吗?会不会是骗子?这年头骗子多,还有,他有房子有车吗?经济来源有保障吗?”每一个问题,都很实际,是一个母亲对女儿的担忧。
“妈妈,”荏苒笑着说,“他叫任轻,是我这辈子唯一想在一起的人。”
养母的表情僵住,仿佛定格,她呆愣了片刻,握着荏苒的手,说不出话。
荏苒拍拍她的手背,笑得很幸福,“妈妈,我从小就喜欢他,这里的所有人,都知道。”
养母结结巴巴,“真、真的是任老师?他……也喜欢你?真的肯娶你吗?”
荏苒笑容依旧,“我不能保证,但除他以外,别无他人。”
养母知道荏苒的脾气,她这么说了,就会这么做,非君不可,就是这个意思吧。
“我知道了,那,结婚的时候我们能过去吗?”她抱住女儿,热泪盈眶。
“当然。”荏苒笑着回抱。
养母兴高采烈地拿了换洗衣服去医院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养父,荏苒回到房间打电话。
打到一半想到他可能在开会,掐断后,她发了个“谢谢”过去。
半个小时过去了,正在做饭的荏苒被铃声大作的手机打扰,接起来,师父大人慵懒的声音传过来:“比起感谢,我更喜欢实质性的回报。”
荏苒一菜刀砍进砧板里,立在她面前,道:“师父不就是想让爸妈知道我们的事吗?如你所愿,妈妈已经想到婚礼了。”
金属质感的音色悠然,任轻笑语:“阿苒,你在害羞吗?”
恼羞成怒的女子将菜刀□□,剁在砧板上,葱段飞出去,砧板颤抖了一下,她磨牙,道:“师父你就偷笑吧,我再多住一个月怎样?脉脉很可爱,我真有点舍不得了。”
那边继续笑:“你这是威胁为师?”
“徒弟不敢。”菜刀插回砧板上。
“阿苒,你在炖排骨汤吧。”突然说这个干什么?不过她真的在炖,就差放葱花了,未来得及回答,手机另一头传来一声轻叹,“很香啊,留点给为师吧。”
荏苒睁大眼睛,刚察觉不对,她便被一双结实的臂膀抱住,紧紧扣在怀里。
嗅着她发丝上的味道,任轻道:“很想你啊。”
“师父。”她靠着他,没了力气。
师父大人咬她的耳朵,大手扳过她的脸,发狠地亲吻,好似要将这些日子空缺的都弥补回来,让荏苒毫无招架之力地瘫软在他怀中。
“怎么过来了?”她迷迷糊糊地问。
任轻拨弄她的发丝,回答:“阿泽回来了,艾莉亚的父母将她接走,所以我把公司扔给他了。”
“所以师父大人你现在不是boss了?”她捧着任轻的脸笑。
“是的,我只有你了。”他一吻成瘾,再而无法自拔。
楼上有房门打开的声音,任轻放开她,排骨汤咕噜咕噜冒泡,脉脉抱着枕头跑出来了。注意到任轻,脉脉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小家伙,好久不见。”任轻摸摸他的脑袋瓜子,很萌的孩子啊。
他不知道这是谁求助地看向荏苒:“姐姐。”
荏苒盖上锅盖,回转身刮他的小鼻子,道:“乖,叫姐夫。”
“哦,姐夫。”脉脉听话地喊了一声。
任轻一怔,看向荏苒,她笑着去洗菜,再看脉脉,他歪着头看他。四目相对了好一会儿,任轻抱起脉脉,说:“乖孩子。”
他一直很乖的,脉脉点头。
荏苒由着他们交流,自顾自切菜炒菜,回个头发现一大一小在搭积木,玩得不亦乐乎。
任轻的神情,像个慈爱的父亲。荏苒想,他会很疼自己的孩子。
陪着脉脉玩耍了半天,小孩子累了,嚷着饿要吃饭,荏苒将饭菜端上桌,那边两人收拾了玩具,坐到桌边。
脉脉捧着碗用勺子欢快地吃着,三个人这么安静和睦地吃饭,荏苒有些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想成家了。并不是因为一个人生活不下去,而是执着那一份温暖。
再回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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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的人
g市今天是个好天气,婶婶正晒被子,家门口站了一个人,站了好一会儿,她走过去,愣住了。
荏苒在铁门前看了又看,就是没有勇气按下门铃,早知道,她就让师父大人陪着一起来的。
“苒苒?”婶婶不可置信。
松了一口气的某人,点点头。
“真是长大了,都快认不出来了。”婶婶捧着荏苒的脸看了又看,万分欣喜。
“婶婶,叔叔呢?”荏苒随意找了个话题。
“在家呢,这几天他感冒。”婶婶叹气道。岁月在这个曾经风华绝代的女人脸上留下了抹不去的痕迹,荏苒有些恍惚,婶婶为肖家操劳,但得到的回报少之又少,她与叔叔,都是至善之人。
“那……”她突然无从说起。
“别站在门口,进屋说。”婶婶拉着荏苒就往房子里走。
今天荏月不在,这妮子今年高考结束,直奔大学,是为了一个心仪已久的男生,发狠地用功,好不容易考上了大学,说什么也要把人追到手,只是近几天婶婶打电话回去,她似乎意志消沉。
荏墨忙于工作,人日渐消瘦,也顾不上成家,把一直高傲不可一世的大伯母吓着了,劝他歇歇劝他找对象,可荏墨像是着魔了,怎么劝都不听,眼圈都黑了也不停下,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
荏雪出走,现在就住在荏苒原来的家,说什么也不回家,把妈妈气得不轻。
家里的孩子都不在,肖家冷清得只剩一些人生过半的中年人与凉风作伴,爷爷已不管世事,只等抱孙子孙女。
妈妈逛街买了东西回来,看到荏苒,先是一愣,怔愣过后,道:“我以为你这辈子都不回来了。”她已没有当年的盛气凌人,或许,她已发现自己追求的东西,毫无意义。
“苒苒这次回来,少说两句,大家都好。”婶婶低声说。
妈妈走过去,看着荏苒成熟的眉目,忽而笑了,“漂亮了。”
荏苒没什么反应,只是抬起了一直垂着的眼帘。
“和你年轻时候一样,两姐妹都一样。”婶婶含笑道。
妈妈拿出购物袋里的衣服,拆开来,说:“你姐姐一直不回来,我这买的衣服也一直堆积着,看看,喜欢吗?”
荏苒保持沉默,看着自己的母亲,像看着一个可怜人。
子女散尽,这些人才会明白他们的可贵吗?
婶婶拿了衣服推着荏苒上楼,关上房门,她说:“你姐姐哪会喜欢这样的衣服?她这几年总是买了衣服又放起来,又接着买,荏雪走后,这衣服就买得更勤了,世上哪个母亲会嫌弃自己的女儿,苒苒,回来就好,以前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荏苒低下头,婶婶道:“若是她去世了,你还恨她吗?”
“不。”回答的速度快到自己的大脑没反应过来,话音已落。
“你是个善良的孩子,对自己好点,也对她好点。”毕竟,她造就了如今的你。婶婶最后的话,以眼神来传递。
荏苒无声地拿了衣服去换,出来后,她依旧沉默着。
婶婶看着荏苒,拍手,“苒苒穿什么都好看。”
荏苒拉拉衬衫的下摆,为何……有种被耍着玩的感觉?
衣服合身,只是青春活泼了点,上面那只卡通兔子是怎么回事?!
绷着脸下楼,妈妈的眼前一亮,似乎在自豪自己的眼光好,望着荏苒两眼泪汪汪。
见状,荏苒只能憋着不发作。
婶婶通知了家里其他人,在家养病的叔叔先过来。随后是出去钓鱼的肖父和大伯,拎着一桶鱼回来,头顶帽子脚踩皮靴,荏苒乍一看还以为是园子里除草的园丁。荏苒望着苍老许多的父亲,再度陷入了沉默。
“抓了不少鱼,回头炖点鱼汤吧,小墨最近瘦太多了。”大伯让李嫂将鱼带进厨房。
肖父看着和妈妈坐一起的荏苒,呼出一口气,道:“来了就多待几天,和你妈多说说话。”不像是命令,反倒像无可奈何的请求。
荏苒见人聚得差不多了,缓缓来口:“我……快订婚了。”
一屋子的寂静,妈妈握着荏苒的手僵硬如化石。
“这么大了确实该有个人了,”婶婶一笑,“是谁家的小子这么有福气?能让苒苒看得上。”
想到任轻,荏苒就笑得一脸幸福,“他叫任轻,我喜欢了很久很久的一个人。”
满室哑然,叔叔第一个点头,“那个年轻人是不错,苒苒有眼光。”
“真的……”妈妈看着荏苒,嘴唇颤抖,“真的喜欢?他能给你幸福吗?”
“能,只有他能。”荏苒坚定无比地说。
肖父闭了闭眼,道:“找个时间带回来吧,吃个饭,我们好商量商量。”
这算是同意了?荏苒没想到会这么顺利,不过还是点点头。
婶婶兴高采烈地说:“我们家第一个成家的居然是苒苒,其他几个孩子都要加把劲啊。”
下午,荏月从学校回来,拖着行李不声不响上了楼。
荏墨是晚上回来的,一身疲倦,一起陪同的还有大伯母。
荏苒正和妈妈在厨房用厨艺联络感情,餐桌上摆了丰盛的菜肴,香气扑鼻。
“苒苒呢?”他开口就问。
“厨房。”大伯对这个不孝的儿子很不待见,语气不佳。
荏苒端了鱼汤出来,看到荏墨,展眉一笑,“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他露出这段日子以来第一个笑容。
晚饭时荏月下来了,一改从前的吵吵闹闹,安静得没有声音。
“月月,怎么不吃?这可是你苒苒堂姐的手艺哦。”婶婶给荏月夹菜,她却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
荏墨拿着筷子端着碗就开始打瞌睡,两眼漆黑,也不知是多久没睡了。
熊猫的眼圈是用来卖萌的,荏墨是用来卖命的,他这般,是想英年早逝吗?荏苒感觉自己这一走,家里的人都变了很多。
饭后,荏苒本来想洗洗碗什么的,但妈妈和李嫂连起手来将她赶出厨房,让她好好歇歇。
爷爷隔天带了一堆山区的土特产回来,他最近去了一个住在山区的老军友家里,还带回来一张有些年头的老虎皮。
“几个小兔崽子,总算知道回来了。”爷爷一进门就吹胡子瞪眼,不过还是很高兴地给了一人一支野参当见面礼。
一家人和和气气吃完一桌饭,气氛很融洽。
爷爷听闻荏苒要订婚的事情,颇为气愤,“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先和家里商量?”
“爷爷,我就是回来商量的。”荏苒无辜地说。
“哼,你怎么不干脆结了婚再来通知我们呢?”爷爷故作强势。
“爷爷,我可以的。”荏苒保持微笑。
老爷子奈何不了,只能挥挥手,“罢了罢了,我这一把年纪的人了,你们这些年轻人的想法就是稀奇古怪。”
商讨完订婚的事项,荏苒给师父大人打了个电话。
“顺利吗?”那边毫不担心。
荏苒调皮地笑笑:“怎么办呢?好像很不顺利。”
任轻似乎在翻阅什么书籍,书页摩擦的声音荏苒听得一清二楚。
“既然这样,为师只有硬抢了。”任轻温和地说。
“私奔?”
“你想奔去哪里?”
“温暖一点的地方吧。”荏苒脑海中有鸟语花香的美景。
“喜欢看星星吗?”任轻讯问。
“喜欢。”
“那就去新西兰吧,度蜜月的话可以久一点。”
“嗯……嗯?!蜜月?!”荏苒没反应过来。
那边笑了一下,“夫人,该回家了。”
荏苒红了脸,含含糊糊来了句“晚安”,匆匆忙忙挂了电话。
隔天荏苒就准备回去了,毕竟师父大人下旨了不是。惹得家里人都认为小两口恩爱得如胶似漆一刻都分不开。
荏墨开车送荏苒去车站,顺路送周末回学校的荏月。
“月月,你这两天不对劲啊。”荏墨开着车,说道。
“我没事的。”荏月抚摸自己衣服上的褶皱。
“你这样……哪里像没事?”荏墨转动方向盘,车子左拐。
荏月扭头,望着窗外。荏苒正闭目养神,侧了侧身子。
“月月,不管在外面遇到了什么,我们都是你的家人,有什么事不要瞒着。”荏墨继续循循善诱。
不过荏月没有理会。荏苒打哈欠,“荏墨,你还看不出来吗?失恋两个字都写在她脑门上了。”
荏月猛地抬头,荏墨停在红绿灯前,“失恋?”荏苒看向荏月,她心虚地低头,荏苒挑眉,“不是吗?”
“月月,是谁?!”荏墨是个护短的,和荏月从小一起长大,哪容得被人欺负。
“没谁。”荏月摇头。
车子里的气氛诡异,荏墨发动车子,阴沉着脸将车子开得快飞起来了。
“你想死别拖累我。”荏苒敲敲车窗,外面的绿化极速往后掠去,留下残影。
车子飞驰到大学门口,这时候校门口零散进出着几个学生,荏墨唬着一张脸,为荏月打开车门。
“堂哥,别生气好吗?”荏月缩着脖子,往靠垫里挪,都快陷进去了。
“你说呢?”荏墨拧眉,怒意在他的眼底蔓延。
荏苒走出车子出来透气,一些学生注意到这辆停在校门口的豪车,窃窃私语起来。
荏月走出来,唯唯诺诺地说:“别告诉爸妈他们。”
荏墨绷着的脸皮上没有表情,荏月咽口水,她家这堂哥在商场纵横了几年,气场变得强大无比。
“嘿,肖荏月?”某女路人甲含笑走来。
波涛汹涌间还一抖一抖,荏月突然缩到荏墨身后去了。
女路人甲看着荏墨,眼前一亮:“你是?”
荏墨习惯性递出名片:“你好,我是她的堂哥。”
接过名片,女路人甲的眼睛更亮了,几乎泛着一层幽绿的狼光。
“好了,堂哥你走吧。”荏月推着荏墨回车上。
荏墨奇怪:“怎么了?”
女路人甲一笑,“你还不知道吧,荏月上个月啊,向我们国画系的第一才子告白,被当众拒绝,她都快没脸在学校了。”
“这件事你怎么不说?!”荏墨气势汹汹。
“没什么好说的!”荏月的眼泪掉下来了。
女路人甲见荏月哭了,怕荏墨责怪,改口道:“别哭别哭,我这嘴直,什么都藏不住,这样吧,我给你介绍个更好的。”
荏月一边哭一边摇头,眼泪都快甩到荏苒那边去了。
“好啦好啦,不介绍就不介绍,我送你回宿舍,咱吃顿好的,忘了那小白脸。”女路人甲从荏墨手里把荏月抢了过去,很要好一般拍着她的背安慰她。
荏墨见荏月哭得那么伤心,责怪的话也说不出来,对女路人甲颌首:“麻烦你照顾一下她。”
“好说好说,我很乐于助人的。”女路人甲保持她的女神一笑。
荏苒回到车上,荏墨走到车前,看着走远的两人,叹了口气。
“你不关心月月?”他找了个话题。
“小孩子终归是要长大的。”荏苒觉得事不关己。
这个话题似乎不怎么好,荏墨发动车子,绝尘离去。
到了车站,荏苒下车关门,荏墨打趣道:“下次见你,应该是任夫人了。”
“何时找个堂嫂?”一针见血。
“这是报复?”他笑了下。
“走了。”她转身,挥了挥手,没有回头。
s市的天一片漆黑。
车站没有多少人,荏苒裹紧大衣,天冷了,风凉得透骨。
腰上多出一双手臂,环住了她。
若不是熟悉这道气息,她可能一脚将人踹出去了。
“回来了。”他呢喃。
荏苒靠在他的怀里,道:“车子误点,让你等了很久,抱歉。”
任轻没说话,只是接过她手中的东西,两人携手回家。
相爱相守
晚餐,没有烛光,有一架钢琴。
荏苒看着多出来的庞然大物默然。
“朋友送的,是我们提前收到的结婚礼物。”任轻放了她的行李,过去解释。
钢琴上的流金字体让荏苒心动,忍不住去抚摸,打开盖子,黑白的琴键映入眼帘。
她不会弹钢琴,指尖触及琴键,发出清亮的音符,完美的音色,这是一台从里到外都价格不菲的艺术品。
一双手从她身后围抱住她,将她圈入怀中,修长的指在琴键上跳跃,悦耳的琴声使人如痴如醉。
一曲完毕,她鼓掌,“精彩的演奏,钢琴家。”
“这可不是免费的。”他将她转过来,吻她。
辗转间,荏苒靠后,手指按上琴键,发出哄响。
任轻与她四目相对,抬起她的双臂,合上钢琴的盖子,继续……
“师父……”她撑不住。
任轻将她抵在钢琴上,一直颇有修养的人,此时有些急不可耐。
他的指尖与她的发纠缠,唇齿相融,她甚至听到了自己的一声低吟。
“咳,哥,我还活着呢。”任泽穿着睡衣趴在楼梯扶手上无力道。
荏苒的脸红了又红,让她死了吧。
任轻抱着她,叹息:“真是……败事有余。”随后在荏苒耳边说:“厨房里有热水,去倒一杯。”
荏苒意识刚刚回归,乖乖过去。
任泽在沙发上□□:“我要死了。”
“那真是太好了。”任轻接过荏苒手中的水,翻出一板子药,扔在茶几上,“吃。”
荏苒问:“他怎么了?”
任轻回答:“感冒。”
“重感冒!”任泽横尸在沙发上强调。
吞了药,任泽吸吸鼻子,难过道:“哥,这两天公司就交给你了。”
“嗯。”任轻拿了一个文件夹过来,丢过去,“这两天就给我搬过去。
任泽两只爪子翻了翻纸,随即道:“嗷嗷,离公司这么近,国际标准现代高新,城市全景尽收眼底享受五星级待遇……哥,你有了嫂子就要赶我走!”任泽两眼含泪,好像某种动物被抛弃后的样子。
荏苒笑着摇摇头,有这样的弟弟,师父大人不知是福还是祸。
“这是爸妈给你娶媳妇用的。”任轻语气淡淡道。
任泽抱着文件在沙发上扭来扭去,“这事还早着呢。”
任轻一脚将这只软骨虫踢翻转过来,“睡觉去。”
任泽哀嚎着把那个合同抱走,临走时还对荏苒说:“嫂子,我哥他吃人不吐骨头的,你保重啊,以后我不能及时出现拯救你了!”他说完就撒丫子跑上楼,迅速得不像重感冒病人。
弟弟病重,哥哥上阵,这次要出国,荏苒不想出国门,留在家里……慢慢变懒。
早上,不对,一觉睡醒就快中午了,师父大人打电话让她起床,三次,她都“嗯”,又继续睡过去了。
冰箱上有贴着的标签纸,里面有包好的饺子馄饨还有热一下就可以吃的牛排饭。
怎么办,现在就开始想他了。荏苒无力地拿出饺子下锅。
手机想了,荏苒接听。
师父大人在太平洋另一头叮嘱她:“午饭要记得吃。”
她很不想说自己现在才起床。
“在做什么?”他时刻担心着。
“看电视。”瞒天过海。
那边顿了一下,“美食频道?还有水煮沸的声音?”
荏苒慌慌张张把火关小。
一声轻叹过后,他的声音传来:“真是不让我省心。”
荏苒隔着电话底气足,“我哪里不让你省心了?”
“哪里都是。”他笑了下,“这是一种本能。”
荏苒沉默了下,然后说:“师父,我想你了。”
收了线,她看着锅里翻滚的饺子,心里被什么填满了。
当天下午,师父大人的亲娘来了,带了一堆食材。
“怎么能把媳妇扔家里不管呢。”任母一进来就絮絮叨叨。
“伯母……怎么来了?”她还没有张口就喊妈的习惯。
任母在冰箱前笑对她说:“你猜。”
“……”
任母做了一桌菜,和准儿媳边吃边唠家常。
饭后,出门溜达,买了一堆摆着看的东西。
睡前,看照片,从师父大人刚出生,再大一点和任泽打架,接收公司,最后一张是他前几年去国外拍的。
“我家这儿子啊,就是死心眼。”任母指着十岁左右的任轻,道:“小时候他跟他爷爷一起学武术,老爷子在羌镇颐养天年,在他十一岁那年……走了……”
荏苒犹记得,师父大人十一岁,她六岁,遇到他的那一年。
“他回来后就一直往羌镇跑,我们那会儿还奇怪呢,现在明白了,原来是……”任母看她的眼神满满都是笑意。
“……”
总觉得这话一语双关了。
荏苒无意中问任母,对他们在一起这件事,为什么表现得这么顺其自然,她有时候都以为是做梦。
任母告诉她:“以前带他去海边,他说,‘以后会带儿媳妇过来看海’。”
荏苒没明白。
“我们在海边有两套别墅,一套是小泽买的,一套是我们度假用的,就是上次你们经过的那套。”
荏苒的眼睛瞪大了,那个时候,任轻就……真是个可怕的男人。
任母握着荏苒的手说:“第一次看到他对女孩子这么上心,十几年的心思,他全花在你身上,我们再怎么不同意,他都不会改变,更何况,我们都很满意。”
“谢谢。”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谢什么,以后好好过日子。”任母拍着她的手背,语重心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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荏苒抱走了影集,将它珍藏起来。
师父大人完胜归来,荏苒摆了“庆功宴”。
烛光,红酒,美人。
好吧,她很低俗,想不出什么好的创意,她甚至都想直接买束玫瑰花以表心意了。
风尘仆仆的师父大人脱了外套,过去索吻。
“唔唔!”她挣扎,礼物在桌上啊!
“阿苒,我们结婚。”他俯身把她压在了沙发上。
这算是求婚?荏苒脑子有点糊涂等想明白了,这婚……不得不结。
……
窗外下雪了,荏苒看着窗帘间的雪白,伸手,却触碰不到什么。
被子里,另一个躯体动了下,将她的手抓回来,“很冷。”
“嗯。”她缩到他怀里,困得要死。
一只手滑过她腰间的肌肤,她一颤,“不能……”
“不能什么?”他欺压而上。
被纠缠了一晚,她无力抵抗。被扛到床上时,她就再也无法主导这场战争。
“阿苒……”胜利者正在享受他的战利品。
“嗯……”她的眼角滑落出泪,没有缘由。
他去吻,牵引她的手,让她越发羞涩难当,柔软与炙热相碰,他几乎溃不成军。
灰白的天空飘着雪花,她洗了澡,睡得熟。
手机响了半天,任轻现在才去接,另一只手在扣衬衫上的纽扣。
“哥,你死在温柔乡里了?!”任泽的咆哮轰炸出来。
为了不吵到荏苒,他走到阳台,雪花落在他的肩头,他忘了拂去。
“这么大人了,还这么毛燥。”任轻心情好,责备的话都是温温的。
任泽听出了什么,“嫂子呢?”
任轻眯眼,“你想说什么?”
那边嗨了起来:“嘿嘿,你们年后结婚吧。”
“这个不用你管。”
“娄放那个疯子消失三天了,你跟他熟,能联系上他吗?跟他说一声,我给他一个星期去玩失踪,一个星期以后,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任泽以抓狂的嘶吼结束通话。
任轻按了按眉心,走过去,俯身在她唇上一吻,抬手为她掖被子,无声地离开房间。
荏雪今天过来,难得的,第一次来,“荏苒呢?”她没看见人。
“在睡。”任轻友好待客,更何况,这是荏苒的姐姐。
“还在睡?”荏雪挑眉,冰雪聪明的姑娘明白了什么,“你们要办喜事了?”
任轻微笑,“希望能赏脸来。”
“一定,不过伴娘你找月月吧,我这把年纪不去丢人现眼。”荏雪直截了当地说。
任轻只是喝了口红茶,笑容不改。
荏苒下来的时候,荏雪正要走,玄关处,荏雪挥挥手说:“祝你幸福,再见。”她开门关门,走得潇洒。
“她来干什么的?”荏苒没睡醒的模样。
任轻笑着回答:“送祝福的。”
“哦。”她没多想,过去做餐桌上,老远就闻到香味了。
“喝点粥。”他将碗推到她手心里。
荏苒脑袋往下磕,却没有“咚”的一下,额头碰到他的手背,温热的。
“吃完再睡。”他揉她的脑袋。
荏苒不满,“又不是猪。”
他好笑,“猪也很可爱啊。”而且很好骗。
喝了粥,她恢复了些体力,窝在沙发上看电视,任轻去书房处理事情。
后来迷迷糊糊睡了一小会儿,身上盖了条毛毯,屋子里有暖气,并不是很冷。
茶几上摆了一个牛皮纸袋,上面有张便签纸:
我出去一下,记得吃饭。
她打开纸袋,里面竟然是请柬,每一张,都有行云流水的字迹。
这个人,她真的好爱好爱。
随后的事情有些混乱,荏苒一直在浑浑噩噩中度过。
过年,带师父大人回肖家,年初两家人见面,敲定了订婚时间。
登记,白雪纷飞的天。
拍婚纱照,拍了一个星期,中式西式,美不胜收。
二月十四,订婚,那天风和日丽。
三月三,结婚,人声鼎沸,他们交换戒指,让所有人见证。
新婚后,他们去了新西兰。带回来一只长不大的比熊犬,叫“棉花糖”,为它的毛色,也为纪念它是被一包棉花糖“买”过来的。
※※※※※※※※※※※※※※※※※※※※
约莫正文差不多结束了……吧。
棉花糖记
荏苒找了份工作,就是画游戏的人物设定,在家画。
任家两兄弟异口同声让她在家……养好棉花糖。
棉花糖一直适应不了新家,总是躲在床底下一声不响。有一次荏苒找了它半天,最后被师父大人从床底下拖出来,关在阳台上反省。
荏苒不是同情心泛滥的人,至于为何收养棉花糖,完全是因为师父大人喜欢小动物,说是什么看到它就想到某人。
一人一狗在家的时候,一个画画一个钻床底,和睦相处。
师父大人回来,荏苒搁了笔,出去迎接。
“棉棉呢?”这是棉花糖的原名,它要适应新名字还需要时间。
“床底下吧。”荏苒对这种毛茸茸的东西没辙。
“有点耐心。”任轻笑语,然后吹了一声口哨,二楼的门被撞开,那团白色东西是飞奔过来的,几乎是跳下楼梯,在任轻脚边打转。
狗腿!荏苒走开。
温柔地摸了摸狗狗,任轻看着黑豆似的眼,说:“要听话。”
棉花糖舔舔他的手,欢脱地围着任轻跳。
“乖。”他揉乱它的毛,走过去洗手。
荏苒啧啧称赞:“训犬师,要吃水果吗?”
“我觉得它比较喜欢你。”任轻从后面搂住她。
什么眼神?荏苒瞥了眼蹦哒过来的棉花糖,它抬着前爪卖萌,眼神一冷,卖萌的变成了卖可怜的,耷拉着脑袋回二楼钻床底。
“看。”任轻笑出了声。
荏苒撇嘴,她真的不喜欢软绵绵的一团东西靠过来对着人狂舔。
“你不喜欢它……总喜欢我吧。”任轻咬住她的耳垂,撕咬,舔舐,亲吻。
“嗯……”荏苒抑制不住,想逃。
任轻不让她逃脱,诱敌深入,他喜欢将兵法用于她的身上。最终,开疆拓土。
“啊!”她痛得惊叫。
循循善诱,意乱情迷的,究竟是谁?
棉花糖喜欢叼东西,比如任轻的拖鞋,比如荏苒的手套。
“师父,我戒指你拿了吗?”荏苒不常带结婚戒指,但不会把它乱放。
结婚大半年了,她一直叫他师父,这个称呼,不需要更正,这是新婚夜时,师父大人亲口说的。
“找不到了?”任轻走过去。
荏苒皱起眉头,然后脚边蹲了一团棉花白的东西,暖烘烘的。
一看,棉花白的棉花糖正咬住她的戒指在献媚。
那顿午饭,荏苒将它关在了大门外。
饭后一小时,任轻在厨房洗碗,门外安安静静的。
任轻说:“阿苒,我记得上次妈过来,是不是拿了你的戒指?”
荏苒脸色一变,似乎婆婆说戒指很漂亮,走的时候没有放回去……她放下遥控器出去。
任轻洗着碗,面带笑容。
门外,棉花糖蹲在台阶上,没有吃午饭,它有点蔫巴巴的。
荏苒也蹲下来,双臂环住它的脖子,她说:“对不起啊。”
狗狗蹭蹭她的脖子,呜咽着叫出声,好似在诉说自己说了多大的委屈。
过了会儿,任轻出来,将爱人与爱犬领回去。
棉花糖正式成了他们家的一员。
荏苒偶尔会带棉花糖去溜达了,它很乖,不会乱跑,只是贴着荏苒走。
有青年过来,赞美荏苒的狗,转而赞美荏苒的人,棉花糖忠心耿耿,护主,于是叫得震天响地,把人吓跑了。
荏苒笑摸它的脑袋,“谁教你的呀,这么好。”
棉花糖舔舔她的手指,荏苒欢喜地说:“护花使者二号,今天给你做好吃的。”
棉花糖欢脱地蹦跳起来。
“……”
荏苒有时觉得,这狗成精了。
有朋友送荏苒礼物,棉花糖有了一座小房子,狗屋很漂亮,它经常在温馨的小窝里藏骨头,不过都被主人清理掉。
任轻在院子里给棉花糖洗澡,荏苒在边上看,“为什么不让我洗?”她也很想给棉花糖搓得满身泡泡。
师父大人笑了,“因为我不舍得。”他点了点棉花糖的鼻子,狗狗打了个喷嚏,“它是公的。”
“……”
荏苒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冬天,棉花糖洗干净了会往床上跳,趴在荏苒身旁摇尾巴。
这时候任轻会将它抱走,温柔地……丢出去。
“……”这人真的不是人面兽心吗?
然后,她深刻认识到了师父大人的“兽”。第二天起不了床,棉花糖得到允许趴在床下等主人起床。
荏苒揉腰爬起来,棉花糖叼着拖鞋眼神发亮地等她带自己出去溜达。
“今天不能带你出去了。”
此话一出,它呜呜叫唤。
“要恨就恨把你带回来的那个人。”她挑拨离间。
棉花糖冲出去,楼下传来它的叫声。
荏苒还没挪下床,师父大人就端着吃的上来了。
“有力气了吗?”他温柔地笑。
“棉花糖呢?”她感觉不好。
“在吃饭。”他放下托盘向她走去。
荏苒往后缩,任轻手臂一伸,连人带被抓住,压在怀里,狠狠欺负。
“别别!我……唔唔唔!”
她后来明白一句话,自作孽,不可活。
※※※※※※※※※※※※※※※※※※※※
后面就是细碎的番外了……
陈年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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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节礼物
圣诞节到了,荏苒琢磨着送师父大人圣诞礼物,却不知道送什么好。
棉花糖和一颗网球玩疯了,跳来跳去,时不时过来蹭蹭荏苒的腿,表示自己存在。
荏苒无疑是地换台,手机铃响,居然是荏雪的手机号码。
电话的另一头是个成熟却失去冷静的男子,刚接通他就喊道:“肖荏苒小姐,请你快点到xxx医院来……”
荏苒赶到医院,荏雪昏迷不醒,肇事者脸色煞白地坐在角落里,电话里的男子正冷冷瞪着他,好像荏雪要是醒不过来,他就生吞活剥了那人。
肖家的其他人正赶过来,不过她离得近一点,看样子应该是要她献血,毕竟鲜活的血液比血库里冰了不知多久的血袋要好。
不过检查之后姐妹俩血型不符合,一个跟了爸,一个随了妈。
荏雪处于严重贫血的状态,这场车祸让她险些丧命。
英俊的青年人急得团团转,荏苒被护士叫过去,劈头盖脸一顿骂,好像是“怀孕了还过来抽血救人,你想一尸两命吗?!”
一片空白之后,荏苒回归现实,摸摸肚子,里面有个小生命,这种感觉,很不错。
肖家的人当夜赶到,荏墨荏月都来了,血液源源不断,只是荏苒得知了荏月的血型原来是很稀有的熊猫血,这点遗传了婶婶。
是熊猫血的荏月被邀请去献血,抽了一大包,医院还颁发了证书,不过她一起来,两眼一黑,睡过去了。
荏苒最后一个通知师父大人,他带来了保温桶,里面有他做好的饭菜。
爷爷拿着拐杖作势要敲死肇事者,弄得病房里鸡飞狗跳的,荏苒走出去,空旷的走廊上。她拥抱任轻。
“师父,圣诞节快乐。”她开心道。
“……荏雪还在里面。”任轻的意思是晚点快乐,比如回家……
荏苒却撅嘴,难过道:“本来想送你圣诞节礼物的。”她转个身摸着肚子碎碎念:“你爹不要你了,咱们母女……母子也成,咱们好好过日子,再给你找个英俊潇洒的好爸爸,孩子……妈妈很爱你啊……啊!”快走到走廊尽头的人被回过神来的师父大人抱和满怀。
“阿苒,告诉我,是真的?”他几乎热泪盈眶。
“哼。”她护着肚子。
“谢谢。”他无法言喻心中的激动,作为一个……父亲的激动。
荏苒摸摸平坦的肚子道:“宝宝,咱们原谅你爹成吗?因为他还要给你换尿布呢。”她开始期待,他们的孩子,会是怎样。
任轻抱着荏苒,抚摸她的长发,“要辛苦你了。”
“所以未来的日子,师父可以被我呼来喝去吗?”她两眼放光。
“呵……等宝宝出生后,我会一一讨回来的。”他挑起她的下巴,现在还能吃点豆腐。
一吻结束,荏苒又摸肚子,皱起眉头:“我饿了。”孕妇容易饿,这是真的。
“看来小家伙是个大胃王。”任轻微笑。
由于荏雪还在昏迷,这件事荏苒除了师父大人谁也没说,不过这不代表一张纸能包住永久的火。
那个护士过来给荏雪测体温,看到荏苒坐在椅子上打瞌睡,严厉教育:“一个孕妇怎么能在这么冷的天坐冷板凳?你不要孩子啦!?”吓得荏苒差点从椅子上跌下去。任轻扶着她,微微蹙眉。
其实她也不算坐冷板凳,垫了毛绒坐垫,病房里又有暖气,身上盖了毛毯,他本就担心,护士这么一说,他站不住,横抱起荏苒,对着一屋子毫无反应的众人一个颌首,便带着人回去了。
隔天一行人到了家里,嘘寒问暖,妈妈婶婶千叮咛万嘱咐各种孕妇要注意的事项,这孩子只有两周,可荏苒觉得自己快要临盆一样危险。
爷爷乐得胡子乱颤,说是荏苒生个曾孙给他,他就发一个大红包。
但是荏苒不乐意了,万一是曾孙你呢?!她对重男轻女很介意。
爷爷听后笑得越发开心,哈哈大笑道:“要是女娃更好,像苒苒这样的,再来一个,文武双全,多好。”
孕妇不能受气,所以事事顺着她说,妈妈走之前还是不放心,本来想留下来照顾荏苒,却又顾及她和自己之间的芥蒂,便留下了一堆注意事项,回了医院照顾荏雪。
孩子三个月大,荏苒肚子上看不出什么,有些孕妇前几个月肚子确实不大,荏苒几乎和平常一样,吃吃喝喝,逗逗棉花糖,时不时出去溜达溜达。
荏雪脑震荡严重,看东西都晃,留院观察,那个不知名的男子衣不解带地照顾荏雪,肖家的人看在眼里,都默许了。
本来肖父是不同意的,只是女儿长大了,该有个托付,却不知,这个人能否给她幸福,毕竟世上,如任轻这样的,不多,甚至可以是罕见。
得知荏苒怀孕,远在羌镇的养母带了脉脉过来,小家伙又长大了不少,欢喜地摸着荏苒的肚子喊:“弟弟弟弟弟弟!”
荏苒严肃道:“也可能是妹妹!”随即觉得不对,“是侄女!”任轻在一旁笑眯了眼。
将近临盆,荏苒总感觉肚子上揣着一只皮球,沉甸甸的,而且时不时往外拳打脚踢,闹得她寝食难安。
这时候任轻就会在她肚子上轻拍:“不准折腾你妈妈。”
荏苒笑得奸诈,“没事,我回头折腾你。”
任轻往床上一躺,四肢分开,道:“来吧。”
“……”
小家伙是早产,赶上荏苒花开。
原因是家里进了贼,看准了家里只有一个孕妇的时候才出手的。
荏苒踢中了他的命根子,全力一击,棉花糖将他咬得体无完肤。然后,满地血光。
任轻是冲进医院的,产房里,已陷入重度昏迷的荏苒无所觉察,那个男人有多么恐惧她的离去。
孩子是顺产,是个女孩,如她所愿。
荏苒的身体素质很好,体力足够支撑生产,虚惊一场,医生小心翼翼地将那个满身是血的婴儿被抱走。
她觉得自己的手被握住,有人在她耳畔轻语,听不真切,但很温暖。
可爱小家伙是个粉嫩嫩的糯米团子,软软糯糯一团,小手挥舞,惹人怜爱。
任语,是她的名字,对她的千言万语,全包含其中。
孩子,我愿你一世平安。
※※※※※※※※※※※※※※※※※※※※
有孩子的家是温暖闹腾的!
四口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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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夜饭
那是一次再正常不过的年夜饭。不过很奇怪的是,两家人都到齐了,连荏苒的养父母都被请了过来,说是团圆饭要人多才好吃。
于是筹光交错,各种聊天,突然荏月问:“苒苒堂姐,你怎么认识堂姐夫的?”
任轻正给荏苒夹菜,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笑看荏苒。
不光是荏月,所有人都好奇起来。
荏苒脸上莫名出现红晕。
鸦雀无声了一会儿,养父咳了咳,道:“从我这开始吧,我来讲。”
大家都竖起耳朵听……
养父捡到了一个漂亮可爱的小女孩,与养母商量过后,他们决定把这个女孩子当亲闺女养,搬了家,在养父的老家——羌镇,安家落户。
养父从事起老本行,脉河的船工。
一年后,荏苒坚决留在了羌镇,养父养母更视她为掌上明珠。
下雪天,脉河上结了薄薄的冰,寒气逼人。
那年的荏苒有两个羊角辫,红袄子花裤子,土里土气的打扮。
几个小孩子在玩雪仗,她一个人在河边,看冰面下游过的鱼儿。
六岁的孩子已经很懂事了,她的手指在雪地上写字,指尖冻得发紫。
“为什么要在雪里写字?”荏月插嘴,被她家如花似玉的才子捂住了嘴。
荏苒含笑回答:“那时候家里没什么钱,幼儿园没上,就看看字帖随便写写。”
养父母露出愧疚的眼神,荏苒的亲爸亲妈也低下了头。
荏苒继续说着她的故事……
后来几个小孩子……也就是六小叔子他们,几个孩子嘲笑她没上学堂不会写大字。
然后荏苒朝他们扔雪球,演变成以一敌三的打雪仗。她脱了红袄子,动作敏捷灵活,几个男孩子居然不是她的对手。
只是打得兴起的人都忘了这边离河边很近,荏苒一退再退,免不了掉落河里的悲剧,所以她一直认为自己和脉河犯冲。
深冬的脉河,刺骨冰寒。六小叔子下水救的她,但他那时太小,冬天的水那么冷,他有心无力,拖不动荏苒,反而差点跟她一起沉下去。
“扑通”一声,冰水一起飞溅,两个孩子都被抓上了岸。
荏苒面色青紫,呼吸已经停止了。
几个孩子吓哭,救了人的任轻覆在荏苒身上听她的心跳,做了几遍心肺复苏,揉搓她的手心,浑身冰凉的孩子冷得似一具死尸。
荏苒睁开眼,看到的是近在咫尺的,任轻的眼,黑得像墨汁,浓浓的,散不开。
唇齿相亲?她不懂人工呼吸,脸上浮现出羞红。
“太好了!”任轻抹了把脸上的水,头发丝都结冰的他,已忘却了寒冷。
荏苒在寒风瑟瑟中清醒,爬起来找到自己的红袄子,抖抖水,漠然走开,甚至没有说“谢谢”。
“为什么这么冷漠?”荏月又插嘴,不过这次她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荏苒颇为不好意思道:“那时候很怕陌生人,而且一看就很像城市里来的陌生人,当然要躲远点了。”
故事继续,荏苒留心了这个男孩子,他叫任轻,经常来镇上,还给镇上的孩子带好吃的好玩的,教他们很多东西,人气很高。
人气高不代表他受荏苒的欢迎,她很怕,被带回那个视自己如粪土的家,因为生母的冷漠,让她非常害怕,再度回到地狱。
她的秘密基地就是那张课桌的所在,她从学校的垃圾堆找到了,桌子腿缺了一个,她让养父补上了,搬到这里,她能安安静静看书,还能开开心心玩耍。
只是好景不长,任轻发现了这里,她正好在树上睡午觉。
好在他没看到她,只是伸手抚摸凹凸不平的桌面,露出了浅浅的笑容,一个十一岁的孩子,他的笑容竟让周围的一切黯然失色。
荏苒坐起身,她贴着树干,怕他发现。
任轻坐在桌子后,拿出书桌抽屉里的书,慢慢翻阅。
荏苒生气,摘了树上硬帮帮的果子就往他脑袋上砸诡异的是,他一个歪头,果子不知道落到哪里去了。
任轻嘴角挂着笑容,抬头望向枝叶茂密处,道:“你书上的理解是错误的,而且错别字很多。”
荏苒好胜心强,听到这话,自尊心严重受损,越发不想出去了。
没想到任轻三下五除二爬上树,与她面对面,他笑:“很深奥的书,你能看懂那么多已经很了不起了”
荏苒往后缩缩,瞪他。
任轻得寸进尺地翻上她所在的树枝,伸手:“我教你吧。”
她拍开他的手,打掉他的自以为是。
“你对我有敌意?”他轻而易举地看出她的心思。
“哼。”她跳到下一个树枝上,爬下树。
没走几步,身后“蹭”的一声,他跳下来了。
任轻拍拍身上的树叶,不急不缓道:“肖荏苒,你的书,还要吗?”她落荒而逃。
“哈哈哈,堂姐夫威武!”荏月举旗呐喊。
“我有这么可怕吗?”任轻眯眼看着荏苒。
荏苒对对手指,“谁让你吓我一跳,况且那个时候你那么……嚣张,专门跟我作对似的,我能不跑嘛。”
“是吗?”他微微一笑,荏苒顿时想跑。不过立马被搂住腰,“下面的故事,我来讲。”只听他这么说。
※※※※※※※※※※※※※※※※※※※※
零下了,爪子都冻僵了……
那年邂逅
任轻很好奇,肖家的孩子,为什么要留在羌镇这个小地方。
后来,他明白了,她不要肖家,肖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她自由。荏苒的生母必然不想让她回来,多一份负累。
荏苒也不回去,在这里,她活得潇洒。
他无意识地接近这个女孩,想看看,她倔犟的眼眸下,有怎样的心性。
荏苒在“秘密基地”看书已不再是秘密,每次看书,就会有个人,坐在书上,同她一起看书。
她不喜欢自己的“领地”了闯进他人,再帅也不行!
她不会放弃自己的领土,所以,她就这么和任轻耗着,看谁耗得过谁。
任轻每周都过来,荏苒每周都去那,变相地说,这成了一种默契。
只是有一次,荏苒感冒了,她偷偷溜出家门,书看不进去,她干脆趴在桌上睡着了,发烧发得她脑子都快冒烟了。意识模糊,只能感觉到热,呼吸到的空气都是热的。
醒来时,她在羌镇的诊所挂水,被子盖得严实,她出了一身的汗。
“体质真弱。”他开口就叹息。这话在荏苒的理解下成了一种讽刺。
诊所的医生过来换药瓶,对荏苒道:“谢谢人家吧,背了你一路,背上都滴水了,这药还是他开的方子,别说,还真是懂医理的行家才写得出来的,哪家的孩子这么聪明啊……”医生絮絮叨叨出去了。
荏苒看着任轻,不可置信。
任轻看着荏苒,高深莫测。
树下,课桌。
荏苒习字,任轻这回在树根处靠着看书,懒洋洋的好像没有骨头。
她时不时偷看两眼,却每一次都很不巧地和他的目光撞上,气愤之余,她写错了字。
他悠然:“你想学的,我可以教你。”
荏苒警惕得看着他。
“只有一次机会。”阳光从树叶间倾泻下来,洒在他身上,美无度。
人生有很多条岔路,她走了幸运的那条,“……我叫你老师?”
“不,”他正在看一本武侠小说,“叫我师父。”
“……”
这就是一切的真相。
“就……这些?”荏月不满,“难道没有更加激情些的?”
荏雪抚额翻白眼,“你指望两个小屁孩有多激情?”
荏雪的丈夫是个不苟言笑的人,这会儿嘴角上扬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道:“妹夫这招真是厉害,早就把人栓在身边了,佩服佩服。”
“彼此彼此。”任轻四两拨千斤,“放长线钓大鱼,姐夫练得炉火纯青。”
两个青年俊才,损起人来都是文质彬彬,换作他人,只能被吃得死死的,比如荏苒,比如荏雪。
※※※※※※※※※※※※※※※※※※※※
任轻与荏苒的故事落幕了,下面会奉上一个小小的“犟爱”,淡淡的,没有大风大浪的爱情,希望各位亲能喜欢o(n_n)o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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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莫秀睁开眼,看东西很模糊。
她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想哭就哭出来,忍着给谁看?莫秀,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表姐?”莫秀想伸手去触碰什么,手臂抬不起来。
记忆中,表姐是个很厉害的女子,小小年纪便能独当一面。
“羌镇那边,还没人知道,说不说,由你决定。”模模糊糊的声音,不真切。
上帝不欢迎她,让她回到现实,直面人生。
“想哭,就哭吧。”同一句话,不同的人说出来,却让她潸然泪下。
压抑的情绪决堤,恐惧,悲伤,痛苦,委屈,无助……太多太多,她不是个坚强的姑娘。
望着病房里相拥的两人,荏苒默然。
手机振动,她接起,缓缓道:“莫秀生病,我过来看看她,晚饭前就回去。”她悄然离开。
莫秀被带回别墅,美其名曰“精神疗养”。
一个月后,她站在了荷兰的飞机场上。
“为什么带我来?”她一路上都不敢问,现在终于忍不住了。
将行李送去安检,他过去拉住她的手,道:“你已经站在这里了,原因不重要。”他牵着她,过了安检,几个西装革履的黑子男子把行李拿走。
莫秀第一次进五星级酒店,很拘谨,全都是金发碧眼的美人,她在东夏的身边,缩成了一团。
房门一关,莫秀放松,下一刻紧张起来,她……和东夏一个房间?!
去阳台抽烟的人丝毫没有觉察到莫秀的异样,只是望着远方的景色,神情冷漠。
有人敲响房门,服务生送来餐车,后面很进来莫秀打过几次面照的毛刺男。
毛刺男很大方地给了小费,然后朝莫秀挤眉弄眼,打招呼:“哟,美女。”
莫秀脸红,点头回应:“你好。”
“我是张绍良。”毛刺男名字响当当。
莫秀想着要不要也自我介绍一下,对方就跑到阳台和东夏沟通了。
看着他们你一句我一句搭着话,为何有种感伤?
莫秀把餐车上的东西一一摆好,倒饮料……却发现只有红酒。
两人交谈完走进房间,莫秀已经把所有吃的搬上桌子,透明的高脚杯里酒色通透的液体荡漾。
“嫂子很能干啊。”张绍良鼓掌。莫秀面红耳赤,不知手脚该往哪里放。
东夏举起酒杯,张绍良也举了起来,碰杯,预祝这次出差圆满成功。
张绍良吃饱喝足就出去了,东夏用笔记本噼里啪啦打着字,静静的房间,莫秀看阳台外的天空,放空。
“你可以出去走走。”东夏并不限制她的自由。
莫秀轻轻摇头。她怕生,在不认识的地方尽量减少出行是上上策。
东夏合上电脑,走过去看着坐在地毯上的她,居高临下。
“怎么了?”她不明所以。
样子长大了,脑子怎么还是一样迟钝?东夏弯腰敲了敲她脑壳,在她捂着脑袋疑惑时,道:“我要出去一趟,晚上很晚回来,早点睡。”说完,他拿了外套出去。
莫秀盯着门合上,那个身影消失的时候,她想哭。
看不懂荷兰的电视,她打开房门,才发现门口有两个男子守着,吓了她一跳。
“你们……”她很想问他们辛不辛苦啊,该不会东夏离开这么久,他们就一直杵着吧?
“有什么吩咐?”两人异口同声。
莫秀转个身回房,倒了两杯水给他们,太辛苦了!这年头保镖不容易啊!
在酒店里转了一圈,看到几个亚洲人,一个是日本,一个是韩国,语言不通,她只用微笑表示友好。
身后跟着一个保镖的感觉很不好,莫秀走走停停,回到房间,她想好好休息。
东夏真的很晚回来,莫秀都睡迷糊了,还唱歌,似乎是一首童谣,很好听。
床面塌下一角,他上了床,与她同衾而眠。
莫秀在东夏躺下的一瞬间惊醒,四肢僵硬,冷汗直冒。
“做噩梦?”他的声音自黑暗而来。
莫秀摇摇头,也不知他看得见还是看不见。
温暖怀抱,莫秀整个人紧绷成石头,记忆深处的恐惧蔓延,她颤抖如筛糠。
东夏松开手臂,莫秀大口呼吸,麻木的四肢回血,她心痛,痛出了眼泪。
东夏打开床头的灯,柔和的光线,他清楚地看到莫秀惨白的脸,空洞的眼睛,没有焦点。
他坐起身,自嘲道:“我才是你的噩梦。”
莫秀蜷缩在被子里,痛得苦不堪言。
荷兰风车很美,莫秀拍照,被拍照,画写生,阳光普照的天。
“你喜欢建筑设计?”东夏看着莫秀兴致勃勃地画风车,忽然问。
“嗯嗯。”莫秀点头,落笔精准,线条优美。
任何人认真起来都是迷人的,无论是作家画家书法家,认真写生的莫秀,世界里只剩下纸笔与风景。
忘了昨晚的不快,忘了沉痛的记忆,忘了一切,只有画画,然后在脑海里构思新的设计图。
后天就要回国,他今天抽空带她出来走走,然后,她迷上了大风车,拍了很多照片不说,掏出素描本和笔就开始画画,全神贯注得忘了边上还有游客。
回国的飞机起飞,她靠窗,云层在下方凝聚成海,她在窗玻璃上写写画画。
“红茶还是咖啡?”东夏在她身旁问。
“啊?”她回过神,才发现空姐推着车在等她的决定,慌忙说:“红、红茶。”
东夏喝着罐装咖啡,莫秀微微侧头,能看到他不输女子柔美的脸部线条……还有抿成一条线的唇,薄如蝉翼。
东夏的眼睛瞥过她,偷窥的视线收回,莫秀缩了缩……他们,在交往吧,交往该做的不该做的事情他们都做了……
“那个,”莫秀弱弱吱声,东夏赏她一眼,“谢谢……就是以前那些。”
她与东夏有过两面,一次在表姐家附近的购物超市里,他帮过她,因为一只剃须刀。
一次是影视古城里,他将她从众人的脚下救出,拉到花坛上。
“没什么。”
好吧,施恩莫图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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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来还有作业_
3
言情小说杂志上有这么一句话:当一个人接二连三地出现在你的生命中,你却无动于衷,终究会追悔莫及。
东夏瞥到莫秀手中的杂志,那一行娟秀的字体,无比显眼。
“今天家里来客人。”他说。莫秀合上杂志,听他吩咐。
“我今晚不回来,你招待他。”
“然后呢?”
“让他滚。”
东夏干脆利落地关上门出去,莫秀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客人中午到,却不止一个。莫秀看着门口一堆的老少爷们,手抖,差点把门关上。那样太失礼了。
一群西装笔挺的男子进屋,坐在沙发上,莫秀赶忙端茶倒水,还切了水果开了暖气。
“小姑娘今年几岁?”一张面熟的脸正对着她讯问。
“19。”她回答。
看着一桌子的东西和整洁的环境,他点头:“你很勤快。”
“谢谢。”这应该是夸奖吧。
边上一群人聊家常,好像在自己家一样悠闲。
莫秀又去厨房端了下午茶出来,熟练的动作仿佛是一种习惯。
打开电视,莫秀转台间无意中看到时政频道,面熟的脸……咳咳,她现在过去表示敬畏还来得及吗?
边上有人笑谈这次什么政策怎么样,又说了很多国家大事,莫秀听得云里雾里。
夜色将近,客人准备走了,临走时,那人说:“晚上门窗锁好,东夏今天不回来。”
莫秀以眼神讯问他为何知道。
对方眉毛一挑,“我是他的父亲,这些人,是他的叔叔伯伯。”
原来面熟的真相是这么回事。
只是接待客人,怎么变成了见家长,还一次性这么齐全!莫秀风中凌乱了。
说到见家长,她很久没回羌镇了,有些想家。
东夏早出晚归,她除了和导师学设计,其余的时间都在这空荡荡的房子里,无所事事。
隔天东夏回来的时候脑袋上多了一圈绷带,莫秀问他怎么了,他没有回答。
当晚,她不容拒绝地被邀请去一个聚会,用东夏的话说:“唱歌喝酒,同流合污。”
“……”
他的语文老师一定很难过。
ktv包厢里,张绍良嚎着“想你的夜……”夜夜夜着,音就破了。
“嫂子来了!”一群人起哄。
莫秀脸红,躲到东夏后面。
东夏径直走过去,迟到,自罚三杯。
他脑袋上还有伤,莫秀在他准备喝第二杯的时候就把剩下的夺过来一饮而尽。
羌镇的孩子酒缸里长大,难喝醉,天冷,大人都会灌一两口米酒给孩子,练出来的。
“老大何时领证?”张绍良喝高了,口没遮拦。
东夏眼角的余光都没赏给他,神情疲倦地把茶几上的话筒递给莫秀,“会唱歌吗?”
“我……”不会啊。
“上次你做梦唱的歌,再唱一遍。”
“做梦?”她眨眼。
张绍良和边上的男人哄笑,“这枕边话都听到了,老大招供,一晚上几次?”
莫秀低头在地上找缝。
“想死直说。”东夏揉了揉太阳穴,似乎头疼了。
莫秀接过话筒,断断续续开始唱:“金谷月,雨花开,船公长篙落,脉河水悠悠,一路潺潺涟漪阔,何时回故乡?家在远方,千里归乡……”
唱着唱着,眼睛酸了。
“够了。”他蹙眉,夺过话筒扔给张绍良,张绍良继续鬼哭狼嚎。
莫秀拿了罐听装的啤酒,东夏按住她的手,淡漠道:“我不喜欢别人抢我的东西,哪怕是酒。”
这就是刚才起他放冷空气的原因?莫秀深刻认识到不能惹脑袋受伤的人。
“抽空回一趟家吧。”他打开啤酒,慢慢喝。
莫秀疑惑,只听他说:“羌镇离这里很远。”
“''嗯。”确实很远。
“所以你要早去早回。”
“哦。”
“我年底去美国。”他定定看着她,“为期一周。”莫秀愣了下,他在不着调的歌声中,轻声细语道:“等我回来。”
4
一个星期有多长?莫秀会回答:度日如年。
她在著名的古式建筑里边有边看,脑海里却浮现出另一番景象。
“等我回来。”
四个字,宛如枷锁,扣住人的心扉,难以忘怀。
学校组织建筑系的学生参观这座老式家宅。百年风雨不倒的建筑。很有历史与参考价值。
这是私人财产,他们必须小心翼翼,有些地方还不能进入。
莫秀一直觉得闯进别人家到处参观是不对的,可是这“家”大如园林,她想出去都找不到路了。
有几个同样走迷路的学生正企图翻越院墙,摔下来惊飞一堆鸟雀。
这里没什么警戒线,只是不能走的地方都站着两个很有礼貌的……警卫员。调皮硬闯“禁地”的学生都被他们微笑着扔出五米开外。
“请问贵府正大门怎么走?”迷路的莫秀欲哭无泪地求助警卫员。
彬彬有礼的警卫员让出一条道:“请。”
“……”
莫秀感觉自己和同学们都被耍了。
大家都在入园的鹅卵石道上等人到齐,却见莫秀从“不能进入”的林间小道走出来了,有人不服,质问:“凭什么她能走近道啊?!”
莫秀挠挠脑袋,她也不知道。连老师都不理解,问那边的警卫为什么,他们都闭口不言。
大巴车呜呜启动,莫秀排在后面,然后从古宅沉重的门后飞奔出来一个毛刺脑袋,举着手机冲到莫秀面前,抓着她的手臂说:“嫂子别走呀,老大正往回赶呢。”
莫秀愣住,正要上车的人顿住,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莫秀身上,很多人交头接耳起来。
莫秀惊讶:“东夏回来了?”不是还有两天吗?
“嗯嗯,马上!”张绍良作发誓状。
司机不耐烦地按喇叭:“还走不走了?”
张绍良拉着莫秀退后,对着一大帮子人挥手告别:“再见哈。”他拖着莫秀就走进那扇古木门,大门缓缓合上。
张绍良放开莫秀,摇头叹息道:“嫂子,老大怎么养你的,细胳膊细腿,我都怕把你手臂捏断了。”
“还好吧。”最起码不是骨瘦如柴。
张绍良带着莫秀往主楼走,里面的家具古色古香,还有早梅的花香,淡淡的。
“这里是老大家的祖宅,算是一部分的历史文物,别人当然碰不得,嫂子是自己人,拆了都是合情合理的。”他这话说得,好像莫秀已经嫁过来了一样。
主楼收拾干净,莫秀走进卧房,那一房间的青纱帐飘扬,让她险些以为自己穿越了。
“老大马上来哦……”张绍良的声音已经飘远。
莫秀抚摸过桌子,百年的铁梨木,硬如磐石。
纱帐飞舞的床,鸳鸯锦,蚕丝被,这是……
微敞开的门被直接推开,进来的人望见站在床边的人,走过去。
莫秀后知后觉地转身。微微笑道:“你回来了。”说出口的话,好似演练了千八百变。
东夏抬起手臂,将她轻轻揽入怀中,“我回来了。”只有她听得见的低语。
莫秀在他怀中抬起头,问:“这里是你家?”
“嗯。”他揉揉她的头发,软软的。
“你家里人谁要结婚?”她指指床上的东西,听说以前人结婚的时候会在床上放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盖蚕丝织成的鸳鸯被子。
东夏挑起她的下巴,笑得邪乎:“为什么就不能是你我呢?”他亲吻这个懵懂的女孩,傻傻的孩子吓得魂飞魄散,他不允许她逃离,就算是心里阴影也要克服!
莫秀反应过来时两人已躺在了床上,坦诚相见。
“啊……”她痛。
东夏覆在她身上,攻城掠地。不留余地地啃噬,不管她如何挣扎,他都不会放手。
“不要……别……”她的腿被抬起,她含泪恳求。
抓住她的手,咬住,他道:“乖。”婉转的语调,让莫秀一愣。
“不……啊,嗯……”她语无伦次,海上的浮木,只能被海水推着,越推越远。
她被迫与他面对面坐着,双目含情的少女攀着他的肩,起伏跌宕,一夜疯狂……
俗话说,小别胜新婚,可他们还没结婚啊?!莫秀四肢无力地咬被子。
将人吃干抹净,东夏心情不错,伸手把莫秀捞进怀里,想怎么折腾都行。
“我们……是什么?”她在他身下迷糊地问。
“夫妻,恋人,新婚燕尔,随你。”他把玩她的头发。
莫秀不懂,他道:“昨天晚上起,你的名字就写在我东家的族谱里了,百年以后,你我的名字会刻在同一块碑上,不管你是什么出身什么人,死后都是我东家的鬼,进我东家的祠堂。”
莫秀的眼泪涌出,她本就是个爱哭的孩子。
“还有问题吗?”他按耐不住,巫山云雨的滋味如罂粟花毒,无法自拔。
莫秀遇上东夏,只有被欺负的份儿。
※※※※※※※※※※※※※※※※※※※※
新年快乐!
5
正午,东夏从床上下来,去浴室洗漱,出来时莫秀还没醒。
把人抱去洗洗干净塞回床里躺着,她中途醒了一次,又睡过去,看来累得不清。
手机里刷屏的未接电话,他打回去,那边咆哮:“操完了就快回来把事情处理掉,老子要累死了!”
挂掉,东夏直接关机,走出去透气。偌大的家,也就这么几个人,祖先留下的只是一个空壳,若不是父亲坚持着,他会直接捐给国家,用来旅游参观。
点了一根烟,他又掐灭,最近很少抽烟了,或许是因为有了另一个寄托。
张绍良正在楼下院子里教一只白鹦鹉唱歌:“对面的美女看过来,看过来看过来……”
鹦鹉不理他,扑腾着翅膀往上飞,停留在东夏的肩头。
张绍良大叫:“不带这么歧视的,把我喂你的瓜子都吐出来!”
东夏放在走廊扶手上的手抬起,拍走鹦鹉,转身回房。
鹦鹉飞回张绍良的手臂上,啄了啄羽毛,听张绍良摇头晃脑道:“春宵一刻值千金,英雄难过美人关。”
日头偏离,东夏让人送来了食物。
莫秀支起身子,动哪哪痛,东夏隔着纱帐对她说:“吃的放桌上了。”
莫秀条件反射回了一个“嗯”。
“我下午回来。”他拿着钥匙出去了。
这人白天晚上人格会分开吗?
莫秀忍着酸麻胀痛下床,桌上的饭菜还温热,她真的饿了,快速消灭掉它们。
东夏告诉她,要在这里住九天,东家的规矩很奇怪。
宅子很大,她会小步地在小道上行走,偶尔停留在比较有参观价值的地方盯上一小会儿。
堪比园林的宅院没什么人,格外幽静。
莫秀走到别院,发现那儿了梧桐树上立了一只白鹦鹉,好像不怕人,一直盯着她看。
“嘿,美女!”白鹦鹉爆出这么一句。
“……”莫秀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自己被一只鹦鹉调戏了。
鹦鹉歪了歪脑袋,又唱了起来:“对面的美女看过来,看过来看过来……”
“……”莫秀转身,走出院子。
突然白鹦鹉飞了出来,爪子抓住她的肩膀,痛得莫秀倒抽一口凉气。
莫秀不敢乱动,尝试着走两步,鹦鹉居然呆在她肩膀上不走了,她只能小心地挪着步子走。听说,白鹦鹉是保护动物来着……她想不起来是听谁说的。
停停走走,莫秀在一处凉亭歇脚,凉亭有一个小秋千,垂在半空,似乎是专门给鹦鹉的,它扑腾着翅膀飞上去,晃荡着秋千开始唱:“你是我的玫瑰你是我的花……”
“……”莫秀抽着嘴角落荒而逃,鹦鹉飞出来,直接落在她脑袋上,抓得她头皮一痛,惨叫出声。
声音比较大,马上就有人来了,将鹦鹉唤走,然后对莫秀恭恭敬敬的。
莫秀问这鹦鹉的来历。
那人回答:“是张少养在宅子里的。”
张绍良这人平时都教些什么东西给鹦鹉啊?莫秀只觉得脑仁疼。
晚饭前东夏回来,莫秀做了饭菜,满屋子菜香。
来蹭饭的张绍良搓搓手,献媚道:“嫂子真贤惠啊,老大真有福气。”说罢就要往桌子上扑。
白鹦鹉在一边的架子上喝水,忽然仰脖高歌:“亲爱的,你慢慢飞,小心……噶!”张绍良眼疾手快掐住它的脖子阻止它破坏东夏吃饭的心情。
莫秀叹了口气,为东夏添了一碗汤。
白鹦鹉惨叫着被带走,张绍良一边吃饭一边看东夏的脸色,还好,他和鹦鹉都不用被炖汤了。
吃饱喝足,碗筷自有人收拾,张绍良有事,叼着牙签就出去了。东夏和莫秀牵着手,在园子里走。
好像……和她自己走的时候感觉不一样。
两人就这么手牵手,不说话,气氛压抑,莫秀低着头走,却没看路,往前跌,撞到了东夏的后背,很结实。
“对不起。”她捂着头道歉。
东夏回转身,他抬手摸摸莫秀的脑袋,冷不丁冒出一句:“越撞越傻。”
莫秀红了脸,嘀咕:“我不傻。”
“呵。”东夏居然笑了,天色很暗,但他的笑容却灿灿生辉。
晚上……咳咳,和谐而过。
九天过去,莫秀会了学校,专业课旷了几节,借了同学的笔记,她赶上了进度。
东夏很少在学校,大三的学生大多都在实习,在校的不多。
天越来越冷,莫秀买了一件大衣寄回羌镇。而后,她也收到了一件大衣,寄件人是东夏。
不是什么貂皮大衣之类的奢侈品,只是很普通的牛仔外套,暖和结实,牛角扣泛着光泽,她很喜欢。
6
有一个建筑学教授的讲课,莫秀带着纸笔去听。
不少人已占好位置,她坐在一个靠窗的位置,边上有人说:“这里有人坐了。”
莫秀匆匆换位置,好不容易在最后一排坐定,她悲剧地发现,听不清那个老师说话。
教授是个老态龙钟的白发老者,说话没什么力道,偏偏今天他的麦克风坏了。
课堂有些吵闹,教授翻册子点名,莫秀全神贯注地听,才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忙大声喊“到”。
人头攒动的阶梯教室,莫秀认真记载黑板上的建筑理论,物理构造、建筑原理……
突然教室里吵吵闹闹的声音都没了,只有教授拿着教棒敲击黑板的敲击声。
“迟到了就快点进去。”教授眼神不怎么好,挥挥手让门口的人走进去。
莫秀愣愣看着朝自己走来的人,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
那人在她身旁坐在,揉揉她的头发,没有说话。
下面的课莫秀都没听进去,身边坐了一个东夏,注意力完全无法集中啊。
莫秀怔愣着提着笔,看着黑板就开始放空,这丫头最大的本事就是随时随地发呆。
东夏戳她的脑袋,“回魂。”莫秀埋头写笔记,耳朵通红。
“你今天怎么在学校?”她悄声问。
“我是z大的学生。”言下之意就是学生在学校没什么不正常的。
“那……你过来旁听?”她傻乎乎地问。东夏好笑地再揉她的头发,拍了拍。
莫秀顶着一头乱发走出教室的时候问:“你下次还会来吗?”
“看情况吧。”他不是每一次想她,就头脑发热失去理智地抛开一切来到她的身边。
莫秀想到什么,突然指着自己的衣服,眉开眼笑:“谢谢你送的衣服,我很喜欢。”
“嗯。”他第一次送女孩子礼物,有点……不肯定。
过几天学校有圣诞晚会,她想邀请他去看,只是他那么忙,犹豫再三,她话没说出口。
到校门口,那辆低调却奢华的车子停靠在路边,车窗摇下来司机张绍良露出贼溜溜的眼,“嫂子好!”
莫秀对微笑他点了点头。
东夏上车,隔着玻璃,他们四目相对,莫秀挥挥手,转身,有些没精打采。
手机这时候响了,是短信。
“明天陪我上课。”
莫秀惊喜之余回:“你居然上课?”
“……”东夏看着手机屏幕无语,恨不得回去揉乱她的脑袋狠狠□□一番,他一个大三的学生上课很奇怪吗?
莫秀后知后觉道歉。
“今天早点回家。”
莫秀欲哭无泪。她搬到东夏家住后,晚上……不人道啊。
隔天莫秀感冒了,鼻音很重。
东夏是财经系,榜首,牛人啊。
莫秀靠着他的肩膀,脑袋一磕一磕的,东夏有些后悔,昨晚上就不该折腾她那么久。
“这位同学,睡觉也不要这么明目张胆啊。”财经学院的钱教授见莫秀睡那么香,边上的人都看着她,严重影响他们上课了。
莫秀捧着脑袋坐直,好难过。
“老钱,这不是咱们系的学生。”张绍良这痞子一脸猥琐道:“这是俺们家老大的家属。”
钱教授愣了愣,笑眯眯地对上东夏不怎么友善的视线,乐呵呵地说:“我上次说可带家属,没想到你这次就带了一个过来,不错不错,有前途。”
莫秀脑子糊涂,前途?什么有前途?带家属吗?
下课了,东夏起身,莫秀却趴在桌上不省人事,手心贴在她的额头上,烧了。
带人去医院打点滴,莫秀温顺地睡在他怀里。呼吸很重,嘴巴微微张着,很可爱。
外面下了雪,圣诞节一过就是元旦,然后要过年……他不由感慨时间过得真快。
感冒发烧的人被抱着回到家,东夏放了外套,去厨房倒水出来,看到莫秀从沙发上爬起来,皱眉:“起来干什么?”
莫秀烧糊涂了,满地找拖鞋的同时,回答:“你还没吃饭,都快晚上了……”她找到了拖鞋,穿上。
东夏直接打横抱起她,往楼上走,边走边说:“好好睡一觉。”
莫秀眼皮重得抬不起来,只感觉,额头上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温暖了她的眉心。
7
圣诞节那天,莫秀裹得圆滚滚,窝在沙发上看电视,感冒刚好,她要减少出行,就连学校的圣诞晚会她也不去了。
东夏打电话来,让她好好休息,家务活不准做,要是让他发现抹布什么的偏移一寸位置,她今晚就别想睡觉。
莫秀怕了他,只能喝着热可可,等他回来。
甜言蜜语,他从未说过只言片语。很多年以后,回想当初,有朋友说莫秀是个傻姑娘,连个告白都没有,就傻乎乎跟着人家过了。
莫秀也觉得神奇,可是她这么说:“就好像除了他,没人会要我了呀。”
非君不可,非你不嫁,这和她那个倔犟的表姐,难道不是异曲同工吗?
东夏回来了,跟进来的还有一堆蹭吃蹭喝的。
张绍良拎着两瓶白酒大步流星跨进来,对着呆愣的莫秀打招呼:“嫂子圣诞快乐。”
后面的人说着叨扰了你好之类的客套话,换了鞋进屋。
莫秀起身就要去倒茶迎接客人,被东夏一个眼神逼回沙发上规规矩矩坐着。
于是一大帮子人,围在一张桌子上吃火锅,喝啤酒。
莫秀问怎么回事,张绍良抢着回答:“本来是要下馆子搓一顿的,但老大惦记着嫂子你一个人在家,我们拦都拦不住啊,所以干脆来个集体吃火锅,省钱省事。”
莫秀感动地看向东夏,他正涮羊肉,回她一眼,目光柔和。
这堆人有的举止优雅有的言行粗俗,都是东夏的弟兄,但他介绍的时候都一笔带过,很平淡。
期间有个文质彬彬的青年送给莫秀一只手表,她左手筷子右手生菜,权衡之下让东夏代收了。
之后陆陆续续很多人送给她见面礼或者圣诞礼物,莫秀挺不好意思的,可她向来不会拒绝,不然东夏哪能这么容易将人骗到手。
客人都走完了,莫秀和东夏一起收拾客厅,莫秀摸了摸那块漂亮的表,问这贵不贵。
东夏看都不看一眼,捧起碗筷往厨房走,漫不经心地回答:“你能看都不看把检察官的礼物收下,很给我长脸。”出来时他又拿了抹布,对着眼睛瞪成铜铃的莫秀又道:“才两百万,眼睛不用睁这么大。”他扬着嘴角说完,尽量不让自己故意的成分太明显。
“……”
他认识的都是些什么人啊?!
这个圣诞节过完,学校越发冷清了,元旦回家的人比较多,莫秀考虑到车费和时间问题,打电话回羌镇,说放了寒假再回去,她爸爸没有意见。
元旦自然是和东夏过的,还有东夏他妈。
后来莫秀才了解到,东夏的父亲从政,母亲从商,两人天南地北,一家人很少一起。
东夏的妈妈从北美过来,带了一些礼物给莫秀,莫秀开门的时候手里捏了个鸡蛋,厨房里飘着葱油香,东夏的妈妈正好赶上一张葱油饼的诞生。
这一家人只有元旦和春节才聚一起,东夏与父母并不熟络,少年老成。
东夏妈妈对儿子和年轻女孩同居的事情并不过问,只是在莫秀绑围裙做饭时,示意东夏,早点结婚,公司要有个正经的继承人。
东夏不发表言论,东夏爸爸考虑了下,下结论,东夏毕业,莫秀大二,把婚结了。
这事决定时,莫秀还在剁猪肉,完全不知情。
寒假一至,莫秀收拾东西回羌镇,东夏让司机送她。
到了寒假,羌镇的孩子多了,一些在外念书打工的人也踏上了回家的路。
莫秀先路过脉河船家,看望阿姨,脉脉长高了不少,活泼可爱的大男孩手舞足蹈说着自己得了儿童游泳比赛第一名,他的老师是羌镇著名的游泳高手,六小叔子。
莫秀将礼物给脉脉,赶回了自己家。
父亲正在扫地,看到她,放下扫帚,把她的行李拎回了屋。
“阿爹,我买的大衣你不穿吗?”她见父亲还穿着破旧的棉袄,很心疼。
年迈的父亲坐在桌边,喝了口热茶,道:“天没那么冷,不干活的日子穿的。”
“哦。”莫秀去灶台生火。
“阿秀啊。”父亲喊她。
“什么?”她摸了半天找不到火柴,父亲递过来一只打火机。
莫秀愣愣地点了火,看见父亲苍老了很多的脸上露出担忧,“我看到你笑着回来,才放心,你没遇到骗子。”
什么意思?莫秀直起身子,木柴噼里啪啦烧着,火光映得她的脸通红。
父亲叹息,目光长远,语气低缓,“几个月前,来了个年轻人,叫东夏,和我说了一些事情。”
莫秀脑子“轰”的一下,炸开,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渐渐疏通。
“很沉稳的年轻人,现在想想,难得的有毅力,我的锄头都招呼到他脑门上了,他还一声不吭。”
原来东夏脑袋上的伤,是这么来的。
莫秀爸爸当时知道自己含辛茹苦宝贝大的女儿被人糟蹋了,没把东夏用柴刀劈成一块块还算他理智尚存。
“阿秀,你要和他一起吗?”父亲严肃地问她。
莫秀点头,“阿爹,我想的。”
“那就好好过日子,过两年,嫁过去,我也就没什么心事了。”他考虑了这么些天,木已成舟,而女儿和他一起这么久又没有受委屈受欺负,作为父亲,没有什么好操心的了。
“阿爹,以后我接你去城里住吧。那儿有大房子。”莫秀一直想让自己父亲过好一点。
“我这把老骨头还去什么城里。”父亲直摇头,“你看你阿苒表姐,嫁了人生了孩子,人爸妈不都在这里安生地过着日子。”
莫秀没了话,父亲又说:“富贵人家规矩多,你听话懂事就好,受气了也别忍着,这里永远是你家。”
莫秀擦擦眼泪,破涕为笑,“哪有那么多气,阿爹,我还没嫁呢。”
父亲突然大声了:“早点嫁过去,没命没分的,像什么话。”
“……”
果然是女儿嫁出去就像泼出去吗?
8
莫秀只在电视剧上看过,女主角被绑架了,向男主角勒索钱财啊江山啊这类的。却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也有那么一天,不过被绑架的不是她,是她的未婚夫,东夏。
快过年那会儿,莫秀去学校拿了素描本和笔记,导师推荐她明年去考证书,她在那逗留了一会儿,回到家就发现东夏不在,电话答录机开着。
一听,是绑匪的电话,吓得她手足无措。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话筒都握不紧。
对方说报警就撕票,而且要求莫秀带着现金过去赎人。
莫秀慌了,打电话给张绍良,无人接听,难不成他也遇难了?
在家里转了三圈,莫秀找到东夏的钱包,里面有很多名片,她慌不择路,随便拨通了一个,求救。
电话那头是个熟悉的声音,上次来家里吃火锅的时候有见过本尊,五大三粗的一魁梧壮汉,憨憨的,像巨大的熊宝宝。
一个小时过后,有几个人过来,敲门,礼貌地把莫秀带走,带到一个富丽堂皇的会所,高级包厢里坐着几个成年男子,还有一个漂亮的少妇。
少妇安慰她:“别怕,东夏是个聪明人,不会让自己出事,我老公已经想办法救他了。”
莫秀眨巴着眼,望着一屋子的人,心里的恐惧稍稍去了一些。
又一个小时过去了,包厢的门打开,东夏完好无损地走进来,莫秀扑到他怀里,用力地拥抱他。
东夏后面跟上来那个熊一样的男子,揉着手腕道:“真不禁打,老子还没出全力呢。”
他后面的弟兄大笑:“再打下去,他们下半辈子只能跪着走了,街角又要多几个乞丐,多有伤风化。”
莫秀从东夏怀里钻出脑袋,问他有没有事。
“没事。”他拍拍她的背。那群人本来想绑架的对象是莫秀,却没想到算准时间闯进来,她正好去了学校,他正好回来拿文件,乌龙一场,却是幸好,幸好,不是她,幸好,她是安全的。
虎背熊腰的壮汉哈哈大笑,“也亏的你媳妇聪明,万一报了警,这官匪勾结,你们俩都遭罪。”
东夏紧紧抱着莫秀,道:“多谢。”
“谢啥,上次我差点吃牢饭,你也不是帮了我一把嘛。”壮汉乐呵呵地说。
“……”莫秀怕怕地钻进东夏的怀里,他认识的人有没有正常的呢?
走的时候那壮汉还用隔山打牛的力道在吼:“结婚记得发请帖啊!”
莫秀耳朵贴着东夏的胸膛,但还是嗡嗡作响。
绑架的事情两人都未再提起。
之后便是过年,莫秀将父亲接过来,两家人吃了一顿年夜饭,把订婚结婚的日子敲定了。
大年初一,莫秀送父亲回羌镇。东夏家的两位,给了“压岁钱”,随后毫不拖泥带水地离家了。
莫秀在床上数红包里的压岁钱,一张、两张、三张四张五张……数得她手都在抖。
洗完澡出来的东夏看到床上的未婚妻在哆嗦着数钞票,从她身后环抱住她,在她耳边吹气,道:“别数了,床上都是钱。”
莫秀望着床上铺满了的钞票,红得晃眼,她迷茫地问:“这是我们俩的份吗?”
东夏随手从床头柜抽出一个厚实的红包,晃了晃。
莫秀傻眼,“你家真有钱!”她十岁以后就没有压岁钱了。
“是我们家。”东夏不悦地丢了红包,就着满床的钞票将人扑倒,以实际行动纠正她的口误。
9
元宵那会儿还没开学,莫秀煮汤圆,东夏在客厅沙发里敲着笔记本,家里很安静。
黑芝麻馅儿的汤圆圆鼓鼓的飘在锅里,煞是可爱,但莫秀看着看着……莫名恶心!捂着嘴干呕两下,莫秀红着眼睛关火。厨房的隔音效果极好,东夏并没有发觉。
莫秀机械地盛着汤圆,有种不安的感觉油然而生,她一直没做措施,该不会……不会吧,她才二十!
稍作镇定,把汤圆端出去,莫秀轻轻坐在东夏身边。
东夏将笔记本放在一边,他揽过莫秀的肩膀,接过碗,道:“这些天饺子馄饨面条轮着来……你不觉得我们都胖了吗?”
莫秀眨巴眼,看了下东夏,他穿着深灰的毛衣,领口大开,雪白的肌肤精致的锁骨……咳咳,再胖点也没问题吧。再看自己,肚子……肚子是不是有点胖?难道真的怀孕了!?莫秀的脸色瞬间白了,完了完了,她还要上大学啊!
“怎么了?”东夏吃着汤圆看着她愁云惨淡的脸。
莫秀摇摇头:“没什么。”
是么……东夏上下一打量,她脸上长了点肉,也没摔没碰四肢健全,再顺着莫秀的目光看,肚子?肚子怎么了?
想到某种可能,东夏眯起眼,舀了一勺汤圆递到莫秀眼前,“你也吃。”
莫秀皱眉,捂着胃摇头。
放下碗,东夏起身,拉起她不容拒绝道:“现在,我们该出门了。”
“去哪?”莫秀傻呆呆地问。
东夏冷冷地笑:“医院。”
莫秀睁大眼睛,东夏拿了外套和车钥匙,说:“不要试图隐瞒我任何事情。”雷厉风行的东先生洞察力惊人。
医院,妇科。
莫秀握着检验报告坐在蓝色的长椅上,唉声叹气。东夏买了杯热牛奶,轻轻放在她手心。
“东夏,”她可怜兮兮地说:“我是不是真的吃太多了?”
东夏好笑地揉她的脑袋,“只是胃肠炎。”虚惊一场,却让莫秀惊出一身冷汗。东夏不由想,她真的不想要孩子吗?
莫秀握着牛奶,再次叹气:“如果有宝宝的话上学就困难了。”
“你……”东夏试探着问:“没有想过打掉孩子吗?”
“当然没有!”莫秀直接跳起来了,“怎么可以打掉孩子,那是杀人!”
东夏赶紧顺毛:“只是一个假设,毕竟现在的大学女生都不喜欢孩子。”今天来人流的人里就有不少学生妹。
莫秀红着脸小声道:“小孩子多可爱啊,像脉脉,聪明伶俐的。”
“那以后生一个。”东夏牵着她往电梯走。
莫秀脑子糊涂,接一句:“我生啊?”
“难道是我?”东夏不以为然地回头瞥她一眼,电梯门正好开了,走出一群人,电梯一下子就空了。
两人进电梯,莫秀紧贴着东夏,听他低沉地说:“我的孩子,只能由你来生。”
莫秀面红耳赤,手里牛奶的温度,身旁的东夏的体温,还有自己心脏的温度,仿佛电梯里的空气都灼热得似是要沸腾。
10
寒假结束正逢春暖花开,莫秀的班级出去写生。她背着画板和画具走到光线好的地方席地而坐,掏出纸笔打线稿。
画着画着,就听到树林里传来嬉闹声,动静还挺大,莫秀好奇地走过去看。
几个学生正在一棵参天大树下朝上呼喊,树上猫着一男生,捧着个鸟窝轻轻将它放回去。
逆光中,他的身影与羌镇的回忆重叠,莫秀不由想起自己的家乡,欢闹的童年。
“喂,莫秀!”边上的女同学拍她的肩:“听说你勾搭上了财经系的东夏,怎么样,他床上功夫了得吧?”
莫秀莫名其妙,傻愣愣地回望对方。
女同学得意洋洋地说:“他可是名人,听说好多女生都爬过他的床,你是第几个?”
第几个……莫秀低着头,摇头。
“哟呵,还委屈了。”女同学乐呵呵地说:“像你这种乡下来的孩子,有天赋又才能反而危险,看你傻傻的好骗,东夏人际关系很复杂,得罪他的人都没好下场,你有自知之明赶紧拿钱离开他,跟着这种人迟早身败名裂。”
莫秀手里握着一支笔,攥得老紧,指尖都发白了。她努力让自己挺起腰板直起身子,非常坚定地说:“东夏没你说得那么坏。”
女同学还想说什么,莫秀的话却抢先一步:“不许你说他的不是。”
“你爱上他了。”女同学一眼就看出来了。
莫秀脸一红,脑袋又垂下去了。
女同学也不为难她,叹息道:“我还以为你被人骗了还不知情想拉你一把,没想到你是心甘情愿,当我之前废话,祝你们终成眷属吧。”她再次拍拍她的肩膀,和树上跳下来的男生说话,又和其他人一起离开了。
莫秀不知所措地望着树冠,光从枝叶间隙钻入,映照出光影交错的视觉效果。
那天的事情不了了之。
东夏从欧洲出差回来,莫秀给他做了一桌好吃的,饭桌上安安静静。
“这几天有发生什么事吗?”东夏看着莫秀埋着脑袋吃饭,一粒一粒数米粒……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莫秀稍稍抬起头,又低下去吃饭,本来的安静变成了死寂,气氛僵硬,渐渐冷化。
莫秀洗了碗,把东夏的衣服放进洗衣机,回头又去洗澡,一切都像是无声电影,直到她灰溜溜地回房。
他们是分房睡的,毕竟两人都需要自由空间,而且这样能减少意外。虽然东夏有时会拉她过去“彻夜长谈”。
莫秀往被窝里钻,不想碰到一个温暖结实的躯体,她一愣,开口就是:“你怎么在这?”一般他都是让她去他房里的,他从未来过她的房间。
黑暗中,东夏的眸子泛着流光,他用双臂支撑在莫秀身体两侧,正对她的脸,凑近,道:“你有话对我说,不是么?”
莫秀心脏一颤,她抿唇,心想还是被他察觉到了。
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倒不如破罐子破摔,莫秀抬手抱住东夏,没一会儿就哭了,这姑娘藏眼泪的功夫一绝。
东搂着未婚妻,拍她的背,静等她倾诉委屈。
莫秀抽噎着说完那日的事情,调整情绪,道:“我不是、不相信你,可、就是、就是觉得难过,对不起。”
一直保持沉默的东夏一点生气的苗头都没有,轻叹一声,他道:“傻丫头,这么点事情也能憋这么久,不难受吗?”
莫秀一脸无辜。
“我早就知道了。”东夏揉揉她带着洗发水香味的头发,“那天爬树的男生是我安插在你身边的保镖,他是乡下来的,不会让你感到不自在。”经过上次的绑架事件,他不得不防。
莫秀在他怀里动了下,东夏抱得更紧,话语温柔:“我说过,不要隐瞒我任何事情,但是你毕竟不是我的下属,我不能命令你对我言听计从知无不言,你难过,我不见得多好受,所以你不说出来我就打算陪着你一起。”一起忧伤一起痛苦。
“东夏……”莫秀含泪吻上东夏的唇,她心里的阴霾一扫而空,那份感动与释然化成浓浓的爱意,燃烧了两人一夜。
11
恰逢财经系有一场考试,莫秀在学校里和东夏碰面,他身旁簇拥着一堆男生,大声说着什么,莫秀在走廊的一头愣愣看着。
张绍良眼尖,用胳膊肘捅了捅东夏的手臂,道:“嘿,嫂子等你很久了,再不去人家就回去啦。”
东夏从漫不经心地应答到一眼望穿人群,锁定住了默默凝望这边的莫秀。
天气还不是很暖和,她的围巾松松垮垮垂下来,两只手握在一起,看得出来她有些紧张。
径直朝她走了过去,莫秀显然注意到了迎面走来的,她的未婚夫。
左脚下意识退后半步,东夏的一只手臂便一把伸了过来,抓住了她,眯起眼,东大boss的语气带着些许不爽:“躲什么?”
莫秀唯唯诺诺地回答:“就是……有点不好意思。”她总不能说你看起来太凶巴巴的太可怕了吧?谁让东夏学校里总是气场全开,正常人顶不住啊!
“……”东夏为她整了整快掉下来的围巾,手背碰了碰她的脸,温热的,很软很舒服。
“你的手很冷啊。”莫秀握住他的手,心疼地说:“围巾、围巾要么?”她果然是冻傻了,手冷要围巾做什么?!
东夏笑了一声,反握住莫秀的双手,将她拉到自己怀里圈着:“这种事情不需要你来。”
莫秀望着张绍良和一堆不认识的男生走过来,乖乖站着不动了。
张绍良一见面开口就是:“嫂子,你们考完试了?”
莫秀点点头,“嗯,我提前交卷了。”
“好呀好呀,咱们吃火锅去呗。”张绍良搓着手望着东夏对莫秀道。
莫秀抬头看东夏,他微不可及点了下头,好吧,给张绍良一个面子,“好。”
华丽丽地,莫秀坐上东夏的车,张绍良当司机,来往市中心最大的火锅店。
一路上,张绍良的刺猬头左摇右摆,莫秀被动地依偎在东夏的怀里,明明没开空调,她却觉得温暖无比。
“嫂子。”驾驶座的张绍良忽然道:“那个……你看看右边的窗户外面。”
莫秀看过去,随即她瞪大了眼睛,那栋恢宏的建筑物让她心脏一颤,不为别的,而是它的设计者,正是自己!
曾被人买走的设计图,她最初的构造理念和设计方案都凝聚在眼前,这一刻,莫秀想哭。
“虽然做了改动,但还是保留了大部分的原图设计,嫂子,不得不说,老大挖到宝了。”说话间张绍良将车子停在了这栋建筑物前。
带着螺旋构造的双子大厦,直达云霄的高度,莫秀仰着头,脖子酸痛不已也舍不得低下。
东夏开了门,牵着她的手一起下去,而张绍良也下了车,打电话说着什么晚点要过去拿份文件云云,接着收线,对莫秀眨眼:“作为这栋大厦的设计者,要不要进去看看?”
“这里是……”
东夏搂莫秀的腰,面无表情:“我的公司。”
“啊?!”
在张绍良一脸奸诈的笑容下,三人进入公司,由于莫秀是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出现,不少人向她投入惊诧的目光。
“张总监今天怎么过来了?”前台的接待员惊讶于张绍良一行人的出现。
“拿份文件,还有……带嫂子参观。”张绍良手掌一摊,接待员的视线粘在了莫秀的脸上。还有他们老板搂着她腰的手上。
“……”被盯得浑身发毛,莫秀小声道:“你好。”
接待员机械地回了一句:“你好。”刚才她差点大脑当机想说:夫人好。
张绍良已经打开员工专用电梯,东夏搂着莫秀进去,金属包围的空间直升顶楼。
出电梯时,莫秀问:“你们怎么知道那个设计者是我呀?”
张绍良走在前头,闻言回头答道:“看出来的是老大啦,他对你的所有事情都很上心。在看过你的设计风格之后再比对我们公司总部的大厦,还有那个自命不凡的设计师,他从原本的无名小卒到如今的功成名就本就让人可疑,我只是简单查了一下,结果就翻出了真相,嫂子,你以前真是太天真了……”话还没说完,张绍良就自觉闭嘴了,东夏的眼神里满满的威胁啊!
东夏摸摸莫秀的头:“以后为我工作吧,正好我们缺一个建筑设计师。”
“可是……”她会觉得像走后门的。
张绍良不怕死地继续开口:“当然啦,这要等嫂子你有了顶级的证书和铁铮铮的实力才行。”
“嗯。”她会努力朝那个方向前进的!
张绍良拿了一个文件夹走出自己的办公室,东夏带了莫秀在总裁办公室,这会儿还没出来。
嗯……他记得里面有个休息室的,要不要自己先走啊?
正想着,那两人就出来了。
“这么快?!”张绍良脱口而出。随即东夏的视线将他一箭穿心,啊,他的年假可能就这么没了!
莫秀迷茫地看了眼东夏,后者回以微笑,道:“下次可以过来玩。”那个休息室的隔音效果究竟有多好,他很想试一试。
“好啊。”莫秀很喜欢他办公室里的设计还有那些历史悠久的古董摆件。
张绍良眼睁睁看着小白兔被大灰狼拖进陷阱却无能为力,莫名的,有种负罪感。
“走吧,吃火锅去。”张绍良抚额离去。
“他怎么了?”莫秀问东夏。
“在忏悔。”
“啊?”
等莫秀明白的时候,已经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12
火锅店里坐了一大帮子大老爷们,隔壁桌一桌的姑娘,这些都是那些男生的女朋友,莫秀在里面很不起眼,从长相到穿着上。
一边默默吃饭一边打量面前的女孩子们,莫秀在做着对比。
正前方的那位举着高脚杯道:“我这件衣服才四万,穿出来都嫌老土,真搞不懂男人的眼光怎么这么差,我看中的那件大衣,啧啧,十四万,那才配得上我这一身的名牌。”
啊……四万。莫秀摸摸自己的衣服,东夏送的牛仔大衣,她很喜欢,比那件哪儿都遮不住的衣服好多了!
左前方的那位也不甘示弱,伸出修剪得尖锐如刀尖的手指,无名指上戴着亮闪闪的钻戒,“昨天拍卖会上拍的,粉钻,也就几百万,等我生日他会送我更好的。”
莫秀再看自己的手,手心上都是茧子,纯纯的劳动人民的手。
右前方的漂亮女孩儿一甩酒红色的长发,朱红的双唇开启:“你们的男朋友就是抠门,什么几万几百万,我们情人节去了拉斯维加斯,他说我爱输多少输多少,只要我高兴。”
莫秀回想自己与东夏的情人节,好像是在家里吃面条看电视,还是吃饺子看电影?
“一个个的太天真了。”这回发言的是莫秀身旁的女士,“我是第一次来这种低级的小餐馆吃火锅,这么多人一起吃,不嫌脏吗?我和我家老公从来都是包场,今天来纯属降低身价,要不是推辞不掉我才不来呢。”
其实张绍良没难为谁让谁谁谁非来不可吧?他们只是来庆祝考试结束吃个火锅缓解压力,怎么变成降低身价了?况且她还没来过几次这种高级餐厅吃火锅呢。
在莫秀沉思间,她左手边的女生忽然惊讶道:“你是谁的女朋友啊?怎么穿成这样就跑过来了?”
莫秀回神,然后才发现这桌子人都盯着她看,她后知后觉道:“我们学校不让穿得太……太少。”她想说太暴露来着,但这些女孩子听了会不高兴吧。
“切,学生妹就会装纯。”那名女子鄙夷地看了眼莫秀,转而对着隔壁桌的男士们喊道:“这是谁家的?好像喝多了。”
隔壁桌吃得正酣,闻言全部投去疑惑的目光,通通凝聚在窘迫的莫秀身上。
东夏皱了皱眉,起身,在众目睽睽之下拉起莫秀,摸摸她发烫的脸,然后舒展开蹙起的眉心。
“嫂子怎么了?”张绍良一手筷子一手羊肉,维持着准备涮羊肉的姿势。
东夏握紧莫秀的手,不费吹灰之力将她拉到了自己这桌,随手拖来一张椅子,让她挨着自己坐下。
“东夏,这样不好。”莫秀红着脸低着头,声音很小。
张绍良挑起眉头,似乎明白了什么,立马笑呵呵地说:“怎么会不好?老大聚会上向来懒得动筷子,吃得也少,嫂子一来还能帮他消灭一点。”
莫秀看着东夏空空的盘子碟子碗,她果断相信了张绍良的话,替东夏夹了一大堆吃的,放在他面前。
“……”东夏无语,他看起来是很能吃的人吗?
隔壁桌的女士中颇有不甘的,跑过来坐到自己男朋友腿上撒娇:“亲爱的,我喂你吃吧。”
她男朋友正和兄弟喝酒,不耐烦道:“你跑过来干什么?回去,我又不是小孩子。”
妖娆的女士灰溜溜地回去了。
莫秀夹了一棵青菜往火锅里放,东夏望着面前堆满食物的碗,虽然什么都没吃,但有什么已经把身心都填满了。
多了一只莫秀,男士这桌倒十分和谐,莫秀偶尔会帮忙拿餐巾纸添调料酱汁。还知道什么蔬菜对身体好,哪些肉类不能多吃,喝酒配什么吃最好,惹得隔壁桌一群女士酸得冒泡。
东夏深感自己的未婚妻很能干,夹了吃的放在她碗里,就当奖励了吧。
莫秀的眼睛亮亮的,火锅的热气在她眼底氤氲,睫毛都有了水汽,脸蛋微红,看上去白里透红。
“嫂子,咱们干杯!”喝多了的张绍良举着酒瓶摇摇晃晃过来了。
东夏在莫秀面前倒了一杯啤酒,举起来,一饮而尽。
张绍良被拖回去了,莫秀感激地看了眼东夏,他揉揉她的脑袋,很轻。
一顿火锅吃到打烊时间,走出餐厅那会儿已是半夜。
张绍良是直着走进去,横着被人拖出来的,抱着路灯直吐,莫秀好心地递了一瓶矿泉水过去。
“咱们都喝酒了,怎么办?”有人提出了核心问题。
东夏也喝酒了,但不多,莫秀抢先一步从他口袋里掏出车钥匙,道:“我来开吧。”尽管她考了驾照以后从来没摸过方向盘。
东夏没有阻止,几个人将张绍良搬上车,莫秀坐在驾驶座上,先适应一下。
外面的一堆人中有不怕死的,带着女朋友就飙车回去了,有的打电话让熟人家里人来接,很快就冷清了。
莫秀缓缓开着车,她很紧张,手心都出了汗。
或许是酒精作用,东夏有些热,打开车窗让徐徐凉风吹进来。后座的张绍良迷迷糊糊说着什么,时不时爪子挥舞两下以示自己的存在。
东夏在十字路口停下,这会儿是红灯,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觉得丢脸吗?”东夏忽然问。
“什么?”莫秀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红绿灯。
“那些女人有的,我没有给你。”东夏以一种复杂的神情望着莫秀。
莫秀摇头:“我不需要那么奢侈的东西。”
“但我能给你更好的。”
“现在就很好。”莫秀觉得东夏喝了酒后话会变多。
红绿灯跳绿,车子缓缓开出去,可是伴随着一声引擎的呼啸,那明晃晃的车灯刺得人睁不开眼。
莫秀抓紧方向盘,撞车的那一刹那,她的手被握住,方向盘极速朝着左边打转,温暖的躯体覆盖在她身上,为她挡住所有的伤害。
“啊啊啊啊!”
惨叫与刺耳的刹车声,轮胎巨大的摩擦响声还有车体摩擦碰撞的哄响,十字路口一片狼藉。
13
白色的世界行走着几只白衣天使,莫秀的视线由模糊到清晰,病床边上坐着一人,静静地望着她。
她想起身,可脑袋沉甸甸的,身子一动整个世界都在摇晃。
医生正在给张绍良拔针,听到动静走过去,道:“轻微的脑震荡和惊吓过度,乖乖躺着吧。”
东夏沉着脸,为莫秀轻轻盖上被子拍了拍,起身走出病房,他的头上缠着厚厚的一圈绷带,面无血色,莫秀想喊他,却发不出声音。
张绍良四仰八叉地躺在病床上哼哼唧唧,那个医生抬脚踢了踢他垂下来的一条腿,说:“喝不死你,真该酒精中毒。”
“……”莫秀盯着那个医生直勾勾地看。
医生注意到莫秀的目光,推了推不适合他的黑框眼镜,自我介绍:“你好,我叫东锦霄,是东夏的堂哥,唔……我那个老爹应该登门拜访过。”
堂哥?他爹……啊!莫秀回想起上次东夏爸爸带着一大堆亲戚来“做客”,原来里面有东锦霄的父亲啊。
“你好好休息,东夏马上回来,至于这家伙……”东锦霄又踢了一下张绍良:“如果他滚下来了记得让护士把他抬出去扔掉。”
“……”他们是不是有什么过节?
莫秀没一会儿就睡了,头晕脑胀的感觉好了很多,醒来时天都大亮了。
张绍良不在病床上,该不会真的滚下来被扔掉了吧?!
莫秀坐起身,腰酸背痛的程度不亚于被车子一碾过去,同时东夏从外面进来,身后跟着东锦霄还有捂头嚎痛的张绍良。
东夏小心地触碰她的额头,问:“感觉怎么样?”
“不晕了。”莫秀摇头。
东锦霄过去做了一下简单的检查,初步判断:“嗯,没什么大碍了。”
“我擦你个庸医为毛老子的头还这么痛?!”张绍良抓住东锦霄的衣领鬼哭狼嚎。
东锦霄推开他,整整衣襟,“酒鬼,活该。”
“破庸医!”
“……”
他们一定有过节。
东夏沉吟不语良久,忽而抱起莫秀走出病房,不管病房里争吵的两人。
“东夏,你没事吧?”莫秀的手指抚上他头上的绷带。
“没事。”东夏走进电梯,放下她。
“我们回家吗?”
“嗯。”东夏按下通往一楼的键,“我不喜欢医院。”
原来是这样啊,莫秀松了一口气,“我也不喜欢。”更不喜欢他愁眉不展的样子。
车祸的事情不了了之,那个肇事者飙车闯红灯不说,还是醉驾,如今仍半死不活地在医院里接受治疗,出院后还要接受制裁,不用东夏做手脚他的人生都已步入万劫不复。
莫秀照常上学,回到家会给东夏做饭料理家务,平淡如水的日子里透着点滴温馨,羡煞旁人。
张绍良和东锦霄的过节莫秀向东夏八卦了一下,得到了这么一个答案:
当年他们是一个高中,张绍良抢了东锦霄的暗恋对象,被东锦霄手持水果刀扎了一身的血窟窿却又刀刀避开要害让张绍良痛了整整一个月。从此两人便以各种奇葩的报复方式斗得你死我活,直到东锦霄出国留学。
“……”这不是幼儿园小孩子的行径吗?莫秀无语望天花板。
“前几个月他学成回国,所以……”不用东夏多说,莫秀就明白了,所以他们又杠上了,难怪最近很少看到张绍良,原来是跑去对付东锦霄了。
“张绍良不知道堂哥喜欢那个女孩子吗?”莫秀问。
“知道,所以他才抢,因为绍良从小就喜欢看锦霄哭。”
“啊?那堂哥哭了?”
“没有,他知道后就拿了把水果刀冲过去了。”
“……”张绍良那时候就喜欢造孽啊。
东夏放下手中的合同,将莫秀搂在怀里,贴近她的耳朵道:“你叫锦霄什么?”
“……堂哥啊,怎么了?”他凑太近她会很紧张。
“没什么,我很喜欢你这么自觉。”咬住她的耳朵,东夏开始欺负他的迷糊未婚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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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夏得知莫秀离开园子,没有动怒。本来他就不打算一直瞒着她让她久居东园。只是园子里的人没有他的命令不会擅作主张送她回家,钱包都不在身边的她,如何回家呢?
张绍良这厮为了守口如瓶不知道躲到哪里逍遥去了,病房里的挂钟声嘀嗒。东夏无奈地回拨那个刷屏的未接来电……关机?!是没电了?
隐隐有些不安,东夏叫来东锦霄,道:“我想回趟家。”
东锦霄看着他那个才破过壳儿的脑袋,啧啧道:“都这样了还惦记着未婚妻呢,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痴情?”
东夏懒得管他,拔了针管下床,被东锦霄拦下:“好好好,我怕了你了,亲自替你跑一趟看看。”
东夏坐在床上,等东锦霄一去一回,他的答案是:“家里没人。”
这个时间她哪怕是从市中心走回去也应该能到了……东夏再也按耐不住,直接冲出病房了。
上一次的车祸导致东夏的脑中残留了一块玻璃碎片,东锦霄安排了手术,东夏不想对莫秀撒谎也不想让她担心内疚,后来发生了地头蛇强迫他们兄弟二人在夜总会“找乐子”的事件,借此将莫秀送到东园祖宅养着,而东夏也开始手术的准备。
手下的人很快找到了莫秀,结果人却在她表姐家。
莫秀在面包店遇到了出来采风游玩的荏苒一家,并且被盛情邀请到了他们家做客,顺便给没电的手机充一下电。姐妹俩相谈甚欢,莫秀逗着他们家可爱的孩子,然后忘了时间,知道东夏上门。
莫秀对东夏顶着的鸭舌帽很有兴趣,戴着鸭舌帽穿着休闲服的东夏好像十几岁的青少年啊。
“哟,失踪人口回来了。”荏苒手撑下巴道:“我以为你会躲更久呢……妹夫。”
东夏明白这是荏苒设的局。在知道他失踪后,聪明如荏苒自然猜到了东夏有事瞒着莫秀不让她知道,为了引这个精明的男人出现,只能把莫秀神不知鬼不觉带到自己家来了。
“来了就吃顿饭再走吧。”任轻上菜,时间并没有在这个风华绝代的男子脸上留下痕迹,他依旧俊朗如当年。
淘气的孩子们与狗狗棉花糖玩耍去了,餐桌上,东夏把事情简单交待了下,莫秀的神情立马变得惊慌,转而失落。
荏苒不以为意,喝着茶水笑道:“如果阿秀瞒着你偷偷治病,你会怎样?”
会找到她,治好病,然后生气……东夏看着莫秀沮丧的脸,她一定认为自己是不被需要的,他的做法只能让她伤心而不是安心。
任轻微笑:“莫秀会比你想象得要坚强,单方面的隐瞒是一种不成熟的欺骗。”他说这话时深深望着荏苒,回忆起多少年前有个犟脾气的姑娘也做过类似不成熟的事情。
“师父,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你干嘛还记那么牢?”荏苒磨磨牙,这男人要不要记性这么好?!
任轻揉揉荏苒的脑袋道:“关于你的事情我怎么可能忘记?”
“骗人,你昨天就忘了买我想吃的薯条。”
“乖,那种垃圾食品少吃为妙。”
“……”
迫于师父大人的压力,荏苒没继续较劲下去,不管过多少年,她在任轻眼中都是小孩子,还是那个任性倔犟的女孩。
莫秀由东夏牵着走出任轻荏苒家,东夏郑重对莫秀道:“对不起。”他的刻意隐瞒还是让她伤了心。
“没关系。”她不懂埋怨,傻人有傻福。荏苒看出了东夏的人品人格人性建在,所以在为莫秀出头的同时没有过多为难他。
莫秀是个老实巴交的孩子,还好是遇到的东夏。若是那种歪脑筋的早就将她骗得一无所有了,两人天南地北天差地别,却又恰恰,天作之合。
暑假一过,东夏大病初愈,莫秀大二,他们结婚,莫老爹将莫秀的手交给东夏的那一瞬,一切都仿佛命中注定,亦或爱得倔犟轰烈,亦或云淡风轻,一生一世,相爱相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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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里番外长篇“山明水秀”也随着2014年步入结束,感谢看这本书的亲们,仙仙在此先拜个早年,祝大家年年年岁岁平安健康o(n_n)o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