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染与卿书》 第1页 [现代情感] 《花染与卿书》作者：冷砚心【完结】 文案： 小时候，同生日的两个女孩因缘邂逅，甚至同姓。 夏花问：阿染，你的梦想是什么？ 夏染：我要做一个自由流浪的艺术家，花花你呢？ 夏花：我要挣很多钱，做个富婆。 她们约定十年后再见面，闲话平生。 夏染飞蛾扑火无限作死，夏花好好学习低调敛财。 长大后，俩人竟然发现，两个人梦想的境遇神奇般地对调了？ 纸醉金迷背后，是吞噬人的漩涡。 所有的偶遇，不过都是他的处心积虑。 有些人自出生时起，就携带着根植于内心的暴力种子。 为你美艷，为你对抗全世界，陪你渡劫，等你赴约。 全文存稿完成，客官喜欢的话点个收藏，万分感谢。 内容标籤： 因缘邂逅 青梅竹马 励志人生 逆袭 搜索关键字：主角：夏染，夏花，苏墨 ┃ 配角：江宸，孙璐 ┃ 其它： 第1章 爱丽丝 夏初，南方热气蒸腾，蝉不耐烦地聒噪着。沿海某市的一所私立小学里，三年级的几个男孩子趁着课间，追逐打闹着，比窗外的蝉还要聒噪。他们不时用余光瞟一眼坐在最后一排的那个女生，交头接耳地议论她。 她叫夏染，转学到这里才两个月，却一个朋友都没有。这会儿，她正埋头在一个宝蓝色的日记本上写着什么，长长的髮丝在脖颈间粘滞着，让她很不舒服，她绾了绾头髮。 “喂，你们说那个乡巴佬在写什么呢？”为首的男孩问道，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痞痞的。 他叫江诚，是三年级公认的孩子王。家里似乎很有钱，零食小玩意从来不缺，每天霍霍一群跟屁虫跟他闹事情，这段时间，他盯上了夏染。 这个刚转校来的女生，连五毛钱的保护费都不交，简直是不把他放在眼里。而且她很奇怪，转来两个月了，一个朋友都没有，每天拿着那个日记本，不知道在写些什么，看着实在是好欺负，他很想给她点颜色看看。 “谁知道呢？”一个跟屁虫说道，“要不，我们去抢来看看？” “抢个屁！”江诚轻蔑地瞥了他一眼，从练习簿上撕下一页纸来，大笔一挥，在上面画了一只丑陋无比的大乌龟，背面涂上胶水。他背着手笑嘻嘻地走到夏染身边，重重地拍了一下她的背，把那张乌龟画儿贴在了她背上。 她的思绪骤然被打断，有些愠怒，扭头皱着眉问道：“你干嘛啊？” “呃……嗯……那个，班主任叫你呢，你赶紧去吧。” “真的吗？”夏染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真的。”江诚信誓旦旦。 “谢谢。”夏染合上了日记本，把它小心翼翼藏进了桌子里面，然后起身往走廊那一头的教师办公室走去，这下，满走廊的同学都看到了她背上画着一只搞笑的乌龟，一个个笑得脸抽筋，江诚和他的跟屁虫们更是为自己的恶作剧感到兴奋，捧腹大笑。 夏染察觉到了背后的闹笑声，没有多想，反正，自己过不久又要转校的。 趁着夏染不在，几个人一哄而上，从夏染的桌子里把那个她视若珍宝的蓝色日记本偷了出来。 “锦什么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这都是些什么啊？”江诚皱了皱眉，翻着，这日记本里很多是她抄下来的古诗，其中有些用胶带粘住的页码，他三下五除二撕开，只看到一些留言，不同字迹，来自不同的人。 和这些本地的孩子们不一样，夏染的父母是外来务工人员，从她四岁时起带着她在沿海一带打工漂泊，颠沛流离。每次都是她刚刚适应新学校，就又要换地方借读，从幼儿园到三年级，转学七次，导致她总是和玩得好的小伙伴离别。那个笔记本里粘住的页码，都是那些小伙伴写给她的留言，她很在乎。 感情多深，分别时就有多难过，后来她索性不再交朋友，性格越来越孤僻。 江诚使的这个调虎离山之计，不过是小孩子的把戏，实在是有些拙劣，暴露了他自己。当班主任听眼前这个文弱羞怯的女孩子说是江诚让她来的，又从她背上撕下一张乌龟画儿时，立马就明白髮生了什么闹剧，脸一沉，声音降了一度，说道：“我没喊你来，你回教室去吧，把江诚给我叫来。” 夏染看到那乌龟画儿，也明白自己是被捉弄了，脸憋得通红。 难怪刚刚从走廊上走过来，一路都有同学在自己背后闹笑，原来他们都是在笑自己啊，这个江诚也忒可恶了，老是这样让自己出丑，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她有些忍无可忍，跟班主任直说了：“老师，您能不能让他们别再这样恶作剧了？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这么做了。” 这位班主任年轻貌美，一头蓬松的鬈髮披散在肩后，想必她是个温柔的大姐姐，值得自己说出心声。 “江诚虽然顽皮了点，但还是个好孩子，年年都是三好学生，不会这么针对别人的，你是不是招惹他了？”班主任扶了扶眼镜，认真地看着她，一本正经地问道。 “我没有。”夏染辩解着，但这样的辩解有些苍白无力。 大姐姐班主任拍了拍她的肩膀，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这笑容，让夏染安心了许多，她一定会帮自己处理好这件事的。
第2页 “好了，放心吧，我会帮你教训他的，保证不会再让你受欺负。你没事离他们远点，搞好自己的学习就好了。还有，别老是自己一个人，班里的女孩子们都挺乖巧友好的，你去交几个朋友，好不好？” “好。”夏染敷衍地答道，却一点都不想这样做，毕竟“乡巴佬”这个绰号，最早就是从班里那群女生小团体传出来的。 这所私立学校收费不菲，班里的女孩子一个个都是家里的小公主。敏感如夏染，一开始就意识到了，她们把自己这个说话带方言口音的“乡巴佬”排挤在外，于是情愿自己一个人独处。 是啊，哪怕母亲费尽心思打扮她，让她在收费不菲的私立学校借读，穿名牌衣服，她本质上还是那个乡下姑娘，很容易被小团体排除在外。极少的几个朋友，也都因为自己频繁转校失去了联繫，给她留下的，只有那日记本上宝贵的留言祝福。 她退出办公室，一路小跑回了教室，喊道：“江诚，班主任让你去办公室一趟。” “我不信，你肯定是在骗我。”江诚一转身，暴露了他手里那本宝蓝色的日记本，夏染立马就紧张了，冲上前问道：“你们在做什么？把我的日记本凡给我！”夏染本来是想说“还给我”，可是一着急，家乡的口音就更明显了，“f”“h”不分，说成了“凡给我”，惹得这群孩子哈哈大笑。 “乡巴佬！想要啊？有本事自己拿啊？”江诚乐了，把夏染的日记本丢了出去，另一个男生稳稳接住，又传给别人。夏染追上去，却怎么都追不到，而班里那些女生看着她被欺负，没有一个人为她出头，只是在旁边嬉笑着，像看耍猴一样看着她。班长是个叫孙璐的女孩子，看他们这样喧闹，只装作没看到，默默低下头继续刷题。 比起这些无关紧要的人，升学比较重要。 夏染被他们这么羞辱，脸羞得通红，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班主任久等不到江诚，亲自来找他，不料一进教室门就看到了这一幕，吼道：“你们在做什么？就这么欺负新同学吗？孙璐，你这个班长怎么当的？” 乖乖女孙璐第一次被老师点名批评，愣了一下，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说道：“老师，对不起，我学习太专心了，没注意到教室里发生了什么事。是我失职了，我给夏染同学道歉。”她沖夏染微微鞠了一躬，说道：“对不起。” 一套说辞滴水不漏，班主任不好再责备她，只好转身沖江诚说道：“江诚，你跟我去一下办公室。” 江诚听到这话，满不在乎地笑了笑，把嘴里的棒棒糖丢到窗外，然后甩手把日记本的残页丢给夏染，迈着拽拽的步伐出去了。那本蓝色日记本已经被他抖散架了，纸张在教室里四处散落着，夏染默默擦了把眼泪，把散落的纸张一页页捡回来，重新粘起来。 “切！就知道找老师打小报告，真讨厌。”孙璐见班主任走了，嘲讽夏染道。 “是啊是啊！”小女生们附和。 夏染听着这些闲言碎语，虽然难过，却并不打算放在心上，她只心疼这个日记本，这是她唯一的感情支撑了。只可惜，被江诚那群调皮的孩子弄坏了。放学后，夏染照常收拾书包，准备一个人回家，忽然有个小女生神秘兮兮地走过来，说道：“班长说有事要单独跟你说，让你去女厕所等她。” “我？”夏染有些疑惑，不过还是照做了。 明明是放学的高峰时期，女厕所里却一个人都没有，夏染有些纳罕。她发现刚刚自己削铅笔时，手上沾了不少铅笔的粉末，于是打开洗手池的水龙头，洗了洗。抬头的一瞬间，忽然发现镜子里晃过一个影子，她转身，发现自己被江诚那伙人团团围住了，而孙璐，就斜倚在不远处的门口，双手交叉，冷漠地看着她。 “是你找班主任告状的对不对？”江诚没好气地问道。 “我没有。”夏染辩解道，“明明是你自己蠢，捉弄我还让我去找班主任。” “多嘴！”江诚吼道，因为心虚，胖乎乎的脸憋得通红，他一巴掌就要冲夏染唿过去，可是快打到夏染的脸时他又怂了，反手把她的书包抢过去，倒过来一抖，文具盒、课本、还有那个日记本簌簌掉落在地。 “打她啊江诚！不给点教训她记不住，你爸可是区长，你还怕她吗？”冷眼旁观的孙璐忍不住发话了，江诚听了这话，似乎受了很大鼓舞，一巴掌就扇在了夏染脸上。 她脸上顿时火辣辣地痛，揉了揉脸，蹲下身去捡日记本，却被江诚抢先了。他一边笑一边把日记本撕成了碎片，砸到夏染脸上，说道：“你不是爱找老师告状吗？快去啊？我警告你，你再敢告状一次，我就堵你一次，我看不惯你很久了，以后记得交保护费，听到没怪胎？” 怪胎……是说自己吗？夏染心下一惊。 日记本被江城撕成了碎片，如羽毛般四处散落，夏染看着好友留给自己的字句飞散一地，忍住的眼泪还是涌了出来。明明是六月天，夏染却不寒而慄，她感觉自己好似冬日走在冻结的冰湖之上，脚下忽然裂了一条缝来，吓得瑟瑟发抖不敢动弹，因为说不定下一秒就会陷落下去，掉进无尽的冰冷里，就像这日记本一样支离破碎。
第3页 她很害怕，可是看看周围，并没有人可以帮她，真的让她绝望。 那个女孩又出现了，她穿着一件红裙子，脚踩一双红木屐，笑靥如花，她站在女厕所的墙角里，抬起手指放到嘴唇上，轻轻地沖夏染摆了个“嘘”的动作，可是周围的人似乎都看不到她的存在。只有夏染知道，在自己孤身一人生活的日子里，只有这个女孩会陪着自己，跟自己说悄悄话，她叫“爱丽丝”，长得十分美丽。 可是神奇的是，除了自己，别人都看不到爱丽丝。 “你来了。”夏染欣喜地笑了，也把手指放到嘴唇上“嘘”了一下，这是自己和她交流的暗号。 “别怕，杀了他。”爱丽丝沖她轻轻地微笑了一下。 “怪胎！你在跟谁说话呢？”江诚踢了她一脚，气唿唿的。 她摸了摸地上的铅笔，突然有了勇气，站起身来，直勾勾地盯着江诚，不卑不亢地问道：“你还算个男子汉吗？就知道欺负女生，算什么本事？我看你才是怪胎！” “你！”江诚明显被激怒了，又要给她一巴掌，夏染伸手抵挡。 “啊！”他痛得嚎叫了一声，他这一巴掌，不偏不倚打在了夏染手里的铅笔上，铅笔尖削得很锐利，把他细皮嫩肉的手掌戳出了一个深深的洞，一瞬间，血流如注。 夏染邪魅一笑，故作惊讶道：“哎呀，江同学你受伤了，要清洗一下。” 说罢死死地拽着他的手，把他按在洗手池边，打开水龙头沖洗。水流加快了他流血的速度，洗手池里顿时被他的鲜血染红了一大片，宛若盛开了一朵朵血红的彼岸花，映着洁白的瓷砖，显得格外骇人。 “放开我！”江诚平日里很兇，但不过是纸老虎，只会唬唬比自己胆子还小的孩子，这会儿他看到自己流了这么多血，手中剧痛，吓得出了一身冷汗，挣扎着，可是夏染却死死抓着他的手不放，目光里杀气腾腾。 孙璐没料到兔子急了也会咬人，被夏染的目光吓得脸色苍白，抛下江诚转身跑掉了，她这一跑，江诚身边的跟屁虫也跟着跑了，一个个吓得大惊失色。 为了堵夏染，他们早就支走了所有的同学，江诚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救命！”他的声音里已经有了哭腔，看着满手鲜血在洗手池渲染开，吓得瑟瑟发抖。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开坑，已全文存稿，喜欢的话点个收藏，小天使就是我更新的动力！ 第2章 囚禁 关于此事的议论在全校炸开了锅，不出所料，第二天夏染和江诚的家长都被请到了校长办公室。 “对不起，医药费我们会全部承担的。”夏染的妈妈夏敏妆容精緻，红唇欲滴，冷静地说道。 “医药费？你觉得这只是医药费的事吗？我儿子要是得了破伤风怎么办，可是会死人的！你们有没有基本常识？伤的不是你儿子，一点都不心疼是吧。”江诚的妈妈很是激动，诋毁道：“真是什么藤结什么瓜，做父母的这种态度，难怪教出来那种没教养的女儿。” 夏染爸爸是个胆小老实的人，一听这话，第一反应不是生气，竟然是下跪。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懦弱地抓住江诚爸爸的皮鞋，额头上沁出层层汗水，道歉道：“我没教好女儿，让她伤了你们而儿子，实在对不起，你们说吧，要怎么样补偿我都愿意。” 他知道，这所私立学校的金主之一，就是区长，也就是江诚的爸爸。得罪他们家，不仅会让女儿没地方借读，甚至还会让妻子和自己丢了工作，在这个城市再无立足之地。 他惹不起。 “你干什么！”夏敏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要把他搀扶起来，他却转身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算了，把事情问清楚再说。”江诚的区长爸爸把他扶了起来，校长连忙附和道：“是啊，我已经让人去通知班主任了，她应该很快就来了。” 夏敏气得脸都青了，冷漠地说道：“我问过我女儿了，是你家儿子欺负她在先，她为了保护自己，才伤了你儿子。” “你有病啊？我儿子年年三好学生，欺负你女儿？怎么可能？”江诚妈妈俨然变成了一个泼妇，骂道：“最烦你们这些外地人，一身坏毛病，什么事都想碰瓷。我儿子欺负你女儿？她配吗？”她嫌恶地看着夏敏劣质的皮包，把江诚一把揽在怀里，温和地看着他，问道：“儿子，来跟妈妈说实话，你有没有欺负她？” “妈妈，是我先打她的，可是我打不过她。”江诚委屈极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俨然一个小奶狗。 夏染噗嗤一笑，老师们的表情也有些忍俊不禁。 江诚妈妈不甘心，追问道：“儿子你说实话！妈妈在这，你不要怕她！” “我说的是实话，是我先弄坏了她的东西，也是我先扇了她一巴掌，老师说了，不能撒谎……” 江诚妈妈的脸有点疼。 这么蠢，是怎么当上混世魔王的，夏染心里暗笑，不过这样最好。他自己都承认了是他先欺负的人，那么这件事，也就不算是她一个人的过错了。 “听到没，你儿子自己都说了，是他先打的我女儿。”夏敏第一反应不是心疼夏染，而是在江诚妈妈面前耀武扬威，女儿被打的那一巴掌，反倒像是她取胜的一个筹码。
第4页 校长吓出了一身冷汗，如果江诚这孩子说的是真的，那么这件事就属于恶劣的校园欺凌事件，一旦传出去，会给学校带来极大的负面影响。他连忙打圆场说道：“孩子们都才八九岁，他们的话不能全信，到底什么情况咱们都不知道，班主任和班长肯定最清楚。咱们先别妄下结论，先听听她们怎么说，马上就到了。” 孙璐跟在班主任身后进了校长办公室，神色异常淡定。 校长发话了：“小李，你说说看，平日里这俩孩子表现到底怎么样？江诚平时有没有欺负夏染？” 大姐姐班主任支支吾吾的，夏染满怀期待地看着她，她却躲闪着夏染的目光，回答校长道：“江诚是个优秀的好孩子，乐于助人，从来没有欺负过同学，包括夏染。” 这话，和江诚本人所说大相迳庭。 “你撒谎！”夏染忍不住吼了出来。 大姐姐班主任犹豫了下，目光游离，声音有些颤抖，她继续说道：“夏染同学，转进班里两个月来没有任何朋友，性格比较孤僻。可能是有心理疾病，还有一点暴力倾向，希望家长能意识到这点，早点带她去做心理辅导。” 夏染脸憋得通红，不可能的，明明昨天她还在护着自己，劝自己好好学习多交些朋友，今天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 “老师，你为什么要撒谎？”夏染不可置信地看着班主任。 班主任默默咬了咬嘴唇，选择了沉默，她想起了孙璐在来之前对自己说的话。 “老师，的确是我和江诚，先欺负了她，可是您想想，这事要是传出去，会有什么后果呢？”她用狡黠的小眼神看着班主任，流露出不符合她年龄的成熟老道。 孙璐说得很朦胧，班主任心里却很清楚。 江诚是三好学生，孙璐是班长，两个人却带头搞小团体欺凌同学，这事传出去会成为他们的污点，让他们没办法保送重点中学。而自己带的班级，年年都是优秀班集体，出现校园霸凌这种事，自己这个班主任算是严重失职。一旦公布这件事，自己会被推到风口浪尖上，面临被辞退的危险，履歷上会留下不光彩的一笔。 她只是一个刚毕业没几年的师范生，这样的代价，她承受不起。 所以哪怕校园霸凌真实存在于自己班级，她也只能粉饰太平，即便这样做会让夏染蒙冤。 孙璐站在她身后，默然微笑，趁热打铁说道：“我可以作证，老师没有撒谎，校长您可以去问问班里的同学，夏染转校来两个月和谁都不说话，没事就一个人削铅笔，真的有点问题。叔叔阿姨，你们也看到了，江诚手上的伤是铅笔扎的，那时候刚放学，我一听同学们说夏染约江诚去了女厕所，立马就跑去了，在外面就听到夏染说，她要杀了江诚。” “你们为什么要撒谎！”夏染彻底按耐不住了，冲上去抓着孙璐的衣领质问她，却被拖开，她试图用脚踢孙璐，却踢不到。 “我没撒谎。”孙璐穿着蕾丝公主裙，眼泪滚滚落下，委屈巴巴地看着夏染，捏着嗓子说道：“夏染，对不起，是我这个班长做得不够好，没有照顾到你的感受，竟然让你想杀害同学。” “听到没有？”江诚妈妈振振有词，“都说了你家女儿有病，有病就带她去治行不行？留在学校祸害别的同学吗？” 夏染呆呆地看着他们所有人，不可置信，有病？到底是谁有病？江诚自己都承认了错误，可是教他说不能撒谎的老师，却撒了谎，可笑自己之前还那么相信她，而应该尽班长责任的孙璐，却这样戏精附体，添油加醋陷害自己，他们，还真是蛇鼠一窝啊。 最终，一群人利益捆绑，牺牲的还是夏染一家。夏染的爸妈，支付了江家巨额赔偿金，更糟糕的是，夏染本人被认定有精神疾病，勒令退学，并且这城市再也没有学校愿意让她借读。 而孙璐、班主任、江诚还有校长，他们继续掩饰着盛世太平，真讽刺啊。 夏染第一次意识到，这个世界是多么地冷酷无情。 七月，夏染的父母结束了在沿海一带打工漂泊的生活，回乡创业，他们在小镇上租了一个店面，开了一家饭馆。七月到八月，母亲都把夏染锁在了阴暗潮湿的出租屋里。“什么时候你想通了，我就放你出来。”她冷冷地吩咐道：“今天我可没空管你，柜子里有现成的饭菜，你自己热一下。还有，记得把阳台上的衣服洗了。” “你有本事就关我一辈子吧，我再也不上学了。”夏染吼着，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 “这两个月你就在家里呆着养病吧，好好反思自己的过错，别再给我惹事了。”夏敏冷面无情地说道，她心里很烦躁。心比天高，身为低贱，当初她一门心思想要离开这大山，打拼这些年，好不容易有了付房子首付的钱，却因为女儿夏染伤害同学，一切都泡汤了。 “妈，我没病。难道他打我，我就要一直忍着不还手吗？” “没实力还要惹事，你没病，可是你错了。” 夏敏挑了挑眉，咔哒一声从门外扣上了锁链，把夏染锁在了屋子里，蹬着高跟鞋正要走，却被夏染叫住了，“妈，那天爸爸下跪，你不是也拦着他吗？你心里也不想忍对不对？我还手了，所以我们一家子都被赶出来了，可是我不后悔。”
第5页 “鸡蛋碰石头，不叫勇敢，叫愚蠢。” 从门缝里看着母亲离开，夏染一筹莫展，已经一个月了，自己每天都被这样囚禁着，仿佛一只被折断羽翼的鸟儿。 爱丽丝再次出现了，她从厨房里拿来了一只叉子，递给夏染。 “去吧，门锁很容易从里面打开的，重要的是门外那一道锁链，用这个叉子从门缝里挑开那条锁链，你就自由了。” 夏染听话地捣弄了一番，想从门缝里把叉子伸出去，挑开锁链，可还是做无用功，窄窄的门缝什么都插不出去，她只好放弃了逃出去的想法。 突然好怀念四岁以前，那时候自己和爷爷奶奶住在一起，爸妈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回来，给她带新衣服，带棉花糖，把她抱在怀里看雪，陪她去放炮竹，无忧无虑。那时候的母亲，从来不会对她做这么残忍的事。 世界已经如此残忍了，母亲为什么就不能给自己一点温情呢？她眼里，只有钱，根本没有自己。 这齣租屋在二楼，是以前的老房子了，到处是乱拉的电线，楼梯间满是垃圾，甚至还停着一副棺材，每次夏染路过都会忍不住害怕，而且这房子隔音效果极差。唯一的亮色，便是阳台上前屋主留下的一盆芍药花，此时开得正好，一朵朵妖冶张扬的芍药花迎着烈日吐露芬芳，招蜂引蝶。穿红裙子的爱丽丝眉头紧锁，她静静地欣赏着那盆芍药花，轻轻拔下一片花瓣，闻了闻，没有香气，于是她红唇轻启，把那一瓣芍药花瓣吃了下去。 夏染感觉到嘴里的苦涩，问道：“爱丽丝，我该怎么办？” 爱丽丝却没有回答她。 她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又没有事情可以做，只见阳台上放着一个老式的玻璃橱柜，她便轻轻地推开了它，从屋里拿来一些精緻的小东西摆在里面。有兔子书包、母亲的化妆盒、一条丝巾、鸡毛毽子…… 把这些东西摆好之后，她假装自己是顾客，模仿成年妇女的仪态，走到橱柜前面，细细甄选了一番，问道：“老闆，这条丝巾多少钱啊？” 根本没有老闆，她绕回橱柜后面，把一支铅笔含在嘴边，扮出一个老爷爷的形态，假装“吧嗒”抽了一口烟，慢慢悠悠回答道：“姑娘眼光真好，我这丝巾啊，是从上海进来的高档货，价格和那些地摊货不一样咧！不多不少一百块钱。” “便宜点好伐？”她轻轻地揉了揉脑袋，又换回妇女神态。 “小本生意，不砍价不砍价。”老头敲了敲手里的烟杆。 “那这样好不好？八十八，数字吉利，八十八我就不砍价了，二话不说拿走。”夏染掐着细细的嗓子模仿着成年女子神态，总觉得自己演得不够像，于是走到屋里，把母亲的高跟鞋翻出来穿上，又悄悄涂一点口红，这下感觉对了。 自问自答，自说自话，她一个人倒也演得挺开心。 不过，还是太无聊了啊，天气这么好，好想出去玩…… 第3章 初见 夏染静静地趴在阳台扶栏上，看楼下人来人往。茶镇只有在节日时候才显示出熙熙攘攘的一面，多数时候十分静谧，比如现在，只有零零星星几个人从街上走过，对面楼下是一家杂货店，门可罗雀，写着“广州真皮”之类字样的招牌，漆皮剥落，慵懒的老闆娘拿着鸡毛掸子，逗弄一只脏兮兮的哈巴狗玩，哈巴狗追着咬自己的尾巴，蠢蠢的样子看得夏染髮笑。 她百无聊赖地看着老闆娘，老闆娘则百无聊赖地看着路过的行人，不知不觉一个小时就过去了。她微微动了动，腿酸酸麻麻的，她正要回屋，忽然看到对面杂货店来了客人。 是一个和自己年岁相仿的小女孩。 小女孩穿着一件轻盈的的粉色纱裙，把在手里捏出汗来了的一枚五毛硬币交给老闆娘，然后小心翼翼拿走了一瓶泡泡水，刚出门就忍不住吹起来。大大小小的泡泡宛若精灵，晶莹剔透，漂浮在她身旁，在夏日阳光下显出五彩斑斓的颜色，轻盈地飘到她的粉红色纱裙上，碰到纱裙上的绢花，轻悄悄地破碎成梦。 她自顾自吹着泡泡，那样无忧无虑，天真无邪。 一眼万年，鬼使神差地，夏染伸手把自己的鸡毛毽子丢了下去，叫了一声“哎！” 五彩斑斓的鸡毛毽子准确无误地落在女孩脚下，她猝然停下脚步，抬头看向夏染，只见她站在破败的老楼上，穿着一身如火焰般炽烈的红裙，沖自己招手，肆意又招摇，就像她身边那一丛娇艷欲滴的芍药花。很多年后，夏花再回忆起这一幕，终于找到了一句诗来形容她，那就是“天生丽质难自弃”，什么都掩盖不住她的美丽，一种天真纯洁、摄人心魄的美丽。 “那时候，我第一眼就联想到了童话书里的公主，你就像一个被关起来的公主。”后来，夏花这样告诉夏染道，“你沖我招手，说你的毽子掉下来了，可你不能出门，问我可不可以帮你捡一下。” “是啊。”夏染回忆起来也忍俊不禁。说起来，自己其实是个戒备心很重的人，习惯独处，可不知道为什么，第一眼看到夏花时，就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她总觉得要是错过她，就会错过这夏日的阳光，所以她耍了个小心机。 那一天，夏花站在五彩斑斓的泡泡中，捡起了那枚五彩斑斓的毽子，沖夏染喊道：“等着，我这就帮你拿回来。”说完就兴沖沖跑进了这座破败的小楼，看到楼梯间那个乌漆麻黑的棺材时，她调皮地笑了笑，甚至还踢了一脚，然后飞奔上了二楼，帮夏染打开了门外的锁链。
第6页 夏染自由了，她很是开心，冲上去就抱住了夏花：“谢谢你！” “你为什么会被关起来啊？” “我……哎这个说来话长，以后告诉你，小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夏花，夏天的花儿。” “巧了，我也姓夏，叫夏染，渲染的染。花花，你不知道，我在家里快憋疯了。”夏染扶了扶额头，深唿吸了一下，终于出来了。 夏花眨了眨眼，机灵地一笑，说道：“不如，你跟我出去玩吧！” “不行，被我妈发现就惨了。”夏染犹豫着，可是脸上分明透出了嚮往的神色，夏花一眼就看穿了。 她不由分说，拽着夏染就下了楼，两个人兴沖沖地跑过狭窄的小巷，去了河边。夏日炎炎，河边却很凉爽，浓密的树荫笼罩着长满芦苇的河滩，河边处处都是鸢尾，伸着长长的绿油油的叶子，夏花蹦蹦跳跳地走着，撕下一片鸢尾叶，轻轻吹出婉转的曲调，引得林中鸟儿跟着她鸣叫。等走到河边，她先是捡了几块石头打水漂，紧接着便坐在了凉爽的大石头上，把脚伸进碧波荡漾的溪水里，欢快地吹着泡泡。 “这里，是我的‘秘密基地’。”夏花神秘兮兮地说道，“不想做功课的时候，我就偷偷跑到这里来玩，我还从来没有带人来过呢。来来来，跟我一起玩水。” 夏染战战兢兢地缩在后面，她其实很怕水，不仅怕水，很多东西她都害怕。大概是因为从小到大，母亲为求省事总是习惯性把她关在屋子里，很多东西她都没有接触过，不熟悉所以害怕。她站在大石头上往下看了看，只看到碧幽幽的一潭水，在阳光下波光粼粼，折射出琉璃般的光彩，却看起来很深很深，她的腿不自觉地抖了抖。 “你不会是怕了吧，哎呀这有什么好怕的。”夏花笑道，拽了夏染一把，夏染吓得往后退了退，嘴上却打死不承认，辩解道：“哪有，我才不怕水呢，我只是怕打湿了衣裳，回家被我妈妈发现。” “真的吗？”夏花诡秘地一笑，俯下身去，扑弄起水花来，一大片水花溅到了夏染衣服上。“这下总可以了吧，反正都湿了，先玩开心了再说！跟你说，待在水里可舒服了呢” “不行，花花我怕！我不会游泳的。”夏染终于承认了。 “我也不会，有什么好怕的，你看这水多浅。”夏花站在齐腰深的水潭里看着夏染，她就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怪可爱的，让寻常人见了就心软，可是夏花不一样，她是谁，她可是被全年级男生戏称为“霸王花”的存在，最是没心没肺凶神恶煞的。她的一双丹凤眼骨碌碌转了下，立马就有了主意，沖夏染伸出一只手，笑道：“好吧，既然你害怕我们就回去吧，来，拉我一把，我这就上去了。” 夏染虽然害怕，还是往前一步，站在大石头边缘伸出一只手来给夏花，可是夏花抓住她的手的一剎那，忽然收紧手腕，一用力，便把她从大石头上狠狠地拽了下来，夏染“噗通”一声掉进了水里。 “啊！”夏染惊唿，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在水里拼命挣扎着，情不自禁地喊道“救命啊！” “喊毛线喊。”夏花白了她一眼，伸手把她扶起来，她这才发现自己水不过齐腰深，淹不死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夏日炎炎，可是水里却十分凉快，肌肤触碰到冰凉的泉水，便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轻盈感让她忘却了恐惧，她扶着夏花的手，稳稳地飘在了水里，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似乎，有什么禁忌被打破了。 不出半个小时，她就和夏花在浅水滩嬉闹成一团，两个人打着水仗，水花四处飞溅，好久，没有玩得这么嗨了。两个人玩着玩着，夏花从水里捞出来一个东西，递给了夏染，说道：“吶，这个送你。” 夏染接过去，只见这是一个类似绿宝石的东西，圆圆的，半透明，在日光下显得晶莹剔透，很是美丽，她兴奋地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我的神秘宝藏，告诉你，这水下好东西多着呢。”夏花笑了笑，又捞起来一个，痴迷地看着这闪闪发光的东西，骗夏染说道：“你多捡一些，回去用水养着，过几个月就会变成珍珠哦。” “真的吗？” “当然是假的。”夏花立马打碎了她的幻想，解释道：”其实，这些不过是啤酒瓶的碎片，被丢弃在河道里，经过夏天的河水沖刷，就磨成了圆圆的样子。” 夏染看着那碎片，似乎有些心醉神迷。这些玻璃渣，是最没有用为人所抛弃的东西啊，可是在岁月的打磨下，磨出了美丽的轮廓，在太阳下折射出美丽的光泽。自己何尝不是如此呢？母亲对待自己，就好像对待一只小猫小狗一样，随时都可能抛弃自己，至于父亲，若不是他偶尔醉酒回家打骂自己，她都要忘记父亲的存在了。 如此孤独，如此没有安全感，就好像这被抛弃在河道里的玻璃渣。 自己，是会如这玻璃一样变成美丽的艺术品呢？还是如青苔腐烂在水底？ “想什么呢？”夏花一把将她推到水里，然后把一捧水浇到她头上。
第7页 “好啊你！敢偷袭我！”夏染立马就反应了过来，见河底飘着油油的一缕水草，拔起来，往夏花身上砸去，没想到混乱中正好砸中她的脸，一股腐烂的气息在她口鼻间漫溢，她只觉得噁心，便停下了动作，一口口啐着唾沫，皱着眉头抱怨道：“真噁心！”然后气唿唿地往岸上走去。 夏染只是在和她嬉闹，失手砸中她的脸，完全没料到她会生这么大气。 她有些手足无措。 以前，她没有什么朋友，所以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就那么一瞬间，她又想退缩了。 缩回自己的蜗牛壳里，安安静静，与世无争。 她顿了顿，走出去拍了拍夏花的背，道歉道：“花花，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臭死了！”夏花厌恶地看着她，夏染捏了捏她的脸蛋，笑道：“这样好不好，我请你吃冰淇淋，肯定特别甜。” 小孩子就是这样天真无邪，一说起吃冰淇淋，两个人又和好如初了。 第4章 转校 天色渐晚，夏染和夏花玩得太开心了，都忘了时间，直到夕阳在山涧投下温柔的光影，她们才恋恋不捨地上了岸。空气中依旧瀰漫着闷热的气息，可夏染觉得，这样的黄昏，美得不像话，让她沉醉。这一天，是她自记事以来过得最开心的一天了。从小，妈妈就对她严加管束，这也不准那也不准，她过得固然安稳，却错失了许多同龄人都有的乐趣。 她的衣裳湿透了，因为在水里游来游去，沾染了些青苔，她在水里使劲搓了搓，没办法抹去这痕迹。 “怎么办？我妈会发现的。” “要不然你去我家，我帮你洗洗，这天气很快就能晾干的。”夏花一点都不慌。 两个人说走就走，去了夏花家里。夏花家和夏染一样在山上，爸妈为了照顾她读书，在镇上租了房子。这房子却比夏染家还要简陋破败，是一家棉被厂的库房改造的，到处都是粉尘的气息，夏花的房间，只有简单的一张床。但是夏花，却把它布置得很温馨，床前的窗台，既是窗台，又是她的书桌。上面放着梳妆镜，指甲油，还有一盆绿油油的宝石花，以及各种精緻的小玩意。这会儿，上面放着她的暑假作业。 她从床底下翻出来一个行李箱，找出一条花裙子，递给夏染:“喏，你先凑合换我的睡衣吧，我把你的衣裳拿去洗。” “没事，我自己洗。” “这青苔的污渍，你肯定洗不掉的，放心吧，交给我！”夏花拿着她的裙子，先用盐水浸泡了，再用洗衣粉洗，果然干净了许多。 洗完，夏花把这裙子拿到外面的露台晾着，夏染穿着她的睡衣，意外地合身。她裹在夏花的小被子里，可以闻到一股淡淡的栀子花香。 看夏花为自己忙里忙外的，她突然有些感动。 很久，没有一个人对自己这么好了。 她看着夏花忙碌的身影，陷入了沉思。她在阴暗潮湿的洞穴中蛰居了很久，双眼早已习惯了黑暗，可是夏花，人如其名，绚烂无比，就这样闯入了她的世界，肆意绽放。 等她重新穿上自己的衣裳时，天色已经全黑，夏花把她送出巷子口，担忧地问道:“你妈不会骂你吧，天都黑了……” “不会的，这会儿他们肯定在忙着照顾烧烤摊的生意呢，家里没人，我悄悄回去就好了。” “那就好，你快走吧。” 昏黄的路灯光下，她走了几步，回头看，夏花还站在巷子口，她沖她招了招手。 再走几步，回头，她还在。 走到下一个路灯下，那个小小的人影才隐遁在巷子里，夏染有些感动。 一路上，夏染都有些欢欣雀跃，以至于路过楼梯间，看到那副棺材时，她一点都不害怕了。 每天夏敏锁上门不久，夏花就来了，把门外的锁链打开放夏染出来，两个人结伴去河边玩水。夏日炎炎，却一点都不觉得热，很多年后夏染想起那些阳光灿烂的日子，都忍不住动容。 她相信命中注定，有些人，或许前世就有缘分，所以才会在相遇后一见如故。 比如，自己和夏花。 没过多久，夏染就自作主张叫夏花“花花”，夏花则叫她“阿染。”两个人给那个河湾起了一个名字，叫花染溪。 时光飞逝，这样疯玩的日子持续了一个月，某一天夏染回家时，察觉到了不对劲。 门缝里，隐隐透出灯光来，自己离开的时候，肯定是没有开灯的，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母亲回来了。 她忐忑不安地拿出钥匙开门，门锁转动的一瞬间，她听到了屋里响起高跟鞋的声音，心下一惊。 “你死哪里去了？”果不其然，母亲冲过来，像拎小鸡崽一样，揪着她的耳朵把她拖进了屋里，高跟鞋往膝盖上一踹，她腿一痛跪在了地上。 “你就不能让我省点心吗？就这么跑出去，天黑才回来，你知道我有多着急吗？”她黑着脸，埋怨道：“你爸也不知道死哪里去赌钱了。” 夏染乖乖地跪着，小声说道:“妈，对不起。” 母亲似乎没听到这一声道歉，默默抹着眼泪，埋怨道:“你们一个个，都不叫我省心，早知道我当初就不该生下你。”
第8页 这话说得很重很伤人心，而且母亲也不是第一次这么说了，夏染皱了皱眉，却只是站起来扯了纸巾帮母亲擦泪，说道:“对不起。” 她知道，母亲当年不满二十岁，就未婚先孕怀上了她，这在民风保守的茶镇是不多见的，母亲为此饱受流言蜚语的攻击。父亲虽然负责任娶了母亲，可是父亲一家，都很鄙弃母亲，所以她才那么渴望离开这里。事实上她也差不多要实现这个梦想了，却因为自己犯错，连累她又不得不回到这个小镇，是自己对不起她。 自己，是她唯一的小棉袄了。 她踮起脚，努力用小身板抱住母亲的肩膀，安慰道：“妈，我错了，我再也不乱跑了。我都听你的话，你不是说要送我去镇小学读书吗？我答应你。”可以感受到，母亲的肩膀在微微颤抖。 每个人生下来，都是在人世间走一次轮迴，歷经劫难。这件事或许就是夏染的第一个劫，她有了阴影再也不想去学校，为此被母亲囚禁起来，两个人互不让步，陷入僵局。 打破这个僵局的人，是花花。 夏花的出现，宛若在她苍白的生活里开出了一朵花，让她重新相信了这个冷酷的人间，还有温暖。 初秋，她跟在母亲身后，走进了这个陌生的镇小学，夏日的余热还未散去，瞥一眼，只见操场上是一排沉默的柚子树，绿意盎然，有淘气的孩子在树下用石头砸那些青里泛黄的柚子，他们衣裳灰扑扑的，脸红通通的，见夏染穿着一身仙气飘飘的蔷薇色裙子路过，宛若一朵亭亭玉立的粉玉兰，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睁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她。 眼神里，有羡慕，有欢喜。 夏染默不作声地低下头，躲避那些孩子的目光，看了看素白手腕上的手錶，时间是上午九点半。 “小染，转了学，要和同学们好好相处哦。”母亲叮嘱道，夏染低着头，目不转睛地盯着母亲的高跟鞋，鞋跟在地上沾了泥，她很想弯下腰去抹干净。 “听到了没？”母亲转过身来，轻轻拈起她的脸，她只看到母亲唇角的口红鲜艷欲滴，呆呆地应了声：“嗯。”母亲这才放心地牵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眉目间却似有隐忧。 “以后，不能再发生上次那种事了，知道吗？” “嗯。”夏染黯然，是啊，那种事……绝对不能再发生，可是真的是自己的错吗？ 她凝神，仔细看了看周围，上学这么重要的日子，爱丽丝居然没有出现在自己身边。奇怪，这一个多月以来她去哪里了呢？难道，是看自己有了新的朋友，所以离开了吗？ 上课了，班主任带她走进教室，自我介绍时，小伙伴们都很安静，歆羡地看着这个大城市里来的女孩，她皮肤白皙，瞳孔明亮，眸子里宛若一泓沉静的秋水，拘谨地抱着怀里的白雪公主书包，纤细如玉藕的手腕上，一块有蓝色四叶草纹饰的手錶闪闪发光。 夏染胆子很小，自我介绍时，一直不敢看台下的同学，不安地用右手抓着自己左手腕。也就没注意到，夏花就坐在下面，她扎着两个俏皮的麻花辫，用水灵灵的丹凤眼看着夏染，眼神熠熠发光，格外炽烈。班主任指了指她，说道：“夏染，你去坐夏花旁边吧。她是班长，以后你有什么事，都可以找她帮忙。” 夏花？夏染勐然抬头看过去，真的是她！ 是了，夏花和自己同年级。这个镇小学规模虽然不大，但同年级也有四个班，自己能和夏花分到同班，真是有缘。 而夏花也心有灵犀一般，沖她笑了笑。 “同学们，打开课本第14页，今天我们来学习如何用英文做自我介绍……”班主任很快就开始讲课，夏染从书包里拿出文具盒，突然想起来，因为是转校生，她的课本还没来得及去领。 她尴尬地摸了摸铅笔，微微扭头看向夏花，却发现她也正扭头看着自己，似乎是心有灵犀，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夏花沖她一笑，露出两个甜甜的梨涡，头上的麻花辫俏皮地抖着。 “一起看吧！”夏花说着，把课本推过来一半。 “谢谢。”夏染礼貌地回答，有些感激。 “我俩之间还用说谢吗？”夏花温柔地问道。 夏染甜甜一笑算是回应，低头看着课本。忽然发现，夏花课本的空白处，画着一个女孩，栩栩如生，分明画的就是自己，因为画中人手腕上戴着一块一模一样的手錶。 “画我做什么？”夏染悄声问道，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夏花。 “嘘！”夏花只是跟夏染摆了个手势，就拿起铅笔继续画了，答道：“因为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哪有！”夏染脸上飘起一抹绯红，拿橡皮擦仓促擦掉铅笔画，嗔怪道：“你别画了！” 心里却莫名涌起一股蜜意。 夏花笑了笑，不再画，她心里清楚自己说的是实话，更知道，自己对这个文静柔弱和自己同姓的女孩子很感兴趣。她身上，有同龄人没有的一种神秘的气质，让自己情不自禁想要去了解她。那一天，自己初见她时就意识到了这一点，她披散着长长的头髮，穿一袭红裙，站在芍药花旁肆意招摇。 “同学们，来跟我念！” 班主任本来是个实习的师范生，姓何，性格温柔，英文说得很动听，平日里大家都习惯叫她“何姑娘”。四十分钟的课堂，她翻来覆去就重复讲解了一个句式：“my name is xx，ie from xx.”
第9页 乡间小学的孩子不比大城市的孩子从幼儿园就学英语，到四年级才开始学英文课程，用的还是三年级的课本，严重落后。即便是这样简单的一个句式，还是被孩子们学得七荤八素。更麻烦的是，小孩子玩心重，在座位上根本坐不住。他们趁她板书的时候，在下面说悄悄话，像一片蚊子在嗡嗡叫，叫得她有些头疼。 “安静！”她吼了声，教室里顿时就安静了，不一会儿，那蚊子的嗡嗡声又起来了。 她有些无奈，说道：“大家拿出练习本，把这句话抄五遍吧，下课之前交给我。”她一声令下，同学们就动手写起来了，只是简简单单一句话，在四十个小学生手中写出了不同的形态，像极了一个个歪歪扭扭的蝌蚪，又像长歪了的枯树枝，她背着手一一看过去，哭笑不得。 直到走到夏染旁边，她停了下来，有些讶异，这孩子一手英文写得十分娟秀美丽，不逊于自己，全然不像其他同学鬼画符似的字迹。最让人惊讶的是，其他同学都还在一笔一划慢慢磨的时候，她已经写完了五遍，却不吵不闹，安安静静在草稿本上抄起了下一课的内容。 一个人安安静静地抄，那么乖巧。 难怪校长特别嘱咐说，让自己多多照顾这个孩子，果然是个好苗子啊。 班里几个调皮的男生，见何姑娘正专心致志看着夏染写字，愈加放肆，搓了几个纸团互相砸起来，不偏不倚，一个纸团唰地飞过来，砸在了夏染的脸庞上，吓得她手一抖，手里的铅笔登时落地。 何姑娘顿时就怒了，吼道：“谁干的！闹这么久还不安分吗？自己不好好学习，别影响同学行不行？” 男孩子顿时安分了，何姑娘说道：“夏染同学，你的英文写得很标准，去黑板上写一遍给同学们看看。” 夏染乖乖地上去写了一遍，下来的时候，夏花悄悄地写了小纸条递给她：阿染！你好厉害！　夏染羞涩地笑了笑，在小纸条上回復道：你也很厉害呀，我才知道你是班长。 课间，夏花出去找班主任了，在走廊里谈着什么。夏染忐忑不安地坐在座位上，看着周围喧闹的同学，他们都在嬉闹，同时又在悄悄地看她，对陌生的同学，总归是有一点好奇心的。 何况刚刚课堂上，何姑娘因为她训斥了男生们，又让她去黑板上示范写英文，出尽了风头，这个女孩子这么让人惊艷，他们就更好奇了，坐在夏染前排的男孩子终于按捺不住了，转过身来搭讪，他不怀好意地笑笑，试探地问道：“同学，你名字里的染，是传染病的染吗？” 他本来就长得不好看，龇牙咧嘴的，愈发显得像一个小混混。 夏染愣了愣，冷冷地答道：“是。”心里突然就生出一丝恐惧来，这场景，似曾相识，当日那个欺负自己说自己的“怪胎”的男孩子，就是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的，他故意用“传染病”这个词，难道是在挑衅自己吗？ 她有些不自在，情不自禁往后缩了缩身子，浑身紧绷，不寒而慄，她小心翼翼地问道：“有什么事吗？” 男生正要说话，忽然一本作业簿飞过来，砸在了他脑袋上，他揉了揉额头，皱着眉头正要发怒，发现砸自己的是夏花，立马就换了张脸，嬉皮笑脸地问道：“花姐，干嘛打我呀。” “今后夏染就是我的人了，你不许欺负她。”夏花左手叉腰，右手接过男孩手里的作业本，又要伸手去打他，他连连捂脸，说道：“知道了，班长大人，我逗她玩呢。” “真的吗？”夏花露出怀疑的神情。 他发誓道：“真的！”怕夏花不信，他转头从桌子里面翻出一个七彩的棒棒糖来，递给夏染，满脸歉意地说道：“对不起，我没想欺负你的。” 夏染看了看男孩真诚的眼神，又看了看夏花，忽然就有些动心了。 她接过来那个七彩棒棒糖，细声软语地说了声“谢谢。”想了想，从书包里翻出了一个盒子，里面满是五彩琉璃的弹珠，她抓住出一把放到男孩手里，“吶，这些送给你。”早上来的时候，她看到好多男孩子在操场上打弹珠玩，想来他会喜欢的。 “哇！这么大方！”男孩感嘆了下，感受到了周围男孩子们歆羡的眼神，他得意地笑笑，把这些弹珠收藏在了文具袋里。 夏花也有些惊讶，小卖铺里弹珠一元三个，而彼时大多数孩子一天的零花钱才五毛，买包辣条，肯分别人一根，都是莫大的革命友谊了。夏染居然出手这么阔绰，这一把弹珠起码有十个，抵得上这些穷苦人家孩子一周的零花钱了。 “夏染，你爸妈是做什么的啊。”男孩惊讶地问道 “他们做生意的。”夏染淡淡答道，似乎不想多提他们。 第5章 结义 下午，隔壁班的男孩子们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一条小狗，它小小的，似乎还没断奶，被这些淘气的男孩子像揉面团一样揉着，发出阵阵哀嚎。调皮一点的孩子，都围在走廊上，玩着这小狗。 夏染听得肝儿颤，却不敢出手去阻止，毕竟她只是个新来的。直到放学后，她路过校门口，又看到了那群男孩子，他们围在一辆三轮车前，轮流坐上驾驶座，假装开车，而那条小狗，就作为“乘客”被关在车厢里，哀哀哭嚎着。
第10页 夏染终于忍不住走了上去，说道:“你们能不能放了那条狗？” “我们不想放怎么办？你谁啊管的着吗？”男生们起闹道，其中有个男孩子和夏染同村，听说过不少夏家的流言，更加放肆，嬉笑着说道:“你们不知道吗？她是新转来的，叫夏染，她妈妈是个□□。” “你胡说！”夏染的脸顿时都憋红了。 “我才没有胡说，我妈说了，茶镇的女人只有出嫁的时候才会化妆，你妈天天化妆，就是为了勾引男人，你妈就是个狐狸精。” 此言一出，周围的小孩子们都跟着起闹，唏嘘不已。 这男孩正处于换牙阶段，一颗门牙已经掉了，露出一个豁口，说话都似乎漏风。他接着说道:“我妈还说了，你就是个野种，你们夏家都不认你。” 夏染看着男孩门牙上的豁口，一开一合，气得咬紧了嘴唇，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包裹住了她。她又一次感觉到，自己独自一个人站在一个寒冷的冰湖之上，周围天寒地冻，脚下满是蜘蛛网一样密集的裂痕，她随时都可能从裂缝中掉下去，坠入寒冷的冰水里，万劫不復。 爱丽丝消失了一个月，终于出现了，她温柔地摸了摸夏染的脸庞，抓起夏染的手，紧紧握拳，沖那男孩另一颗门牙砸去。可是出手的一瞬间，夏染的胳膊却被死死拽住了。她愕然回首，是夏花。 夏花沖夏染摇了摇头，示意她别冲动，然后沖隔壁班这群男孩子说道：“喂！你们欺负一个女孩子算什么本事？笑死我了。”夏花嘲讽道，一伸手把她揽在怀里，沖她笑了笑，说道:“以后夏染就是我的人了，你们要再敢欺负她，别怪我不客气。” “切，别人怕你，你以为我也怕你吗母老虎？”男孩门牙上的豁口又开合起来，口出狂言，夏染颤抖着，很想出手打掉他另一颗门牙让他记住教训，拳头却被夏花握紧了，夏花不紧不慢地说道:“你上次熘到我们班，把我的字帖作业改成你的名字，交给老师，害得我放学被留下来赶作业，你忘了吗？” 男孩听到这话，明显犹豫了下，从驾驶座上熘下来，嬉笑着说道：“花姐，我错了，你可千万别告诉老师。” “那你给她道歉，以后也不许欺负她。” 男孩乖乖地给夏染道了歉，夏花拉着她，把那条小狗从车厢里抱出来，扬长而去。 “阿染，有些人你跟他讲不通道理的，知不知道？”夏花帮她理了理鬓边的碎发，从自己头上取下一个闪闪发光的发卡，轻轻地夹在她的发间，满意地笑了：“这个发卡只有我会戴，以后他们看到这个发卡，就不敢欺负你了。” “谢谢。”夏染感激地看着夏花，有些佩服她。 “都说了，你我之间不言谢，不然我可就生气了。”夏花紧紧地牵着她的手。 不见了啊，夏染皱了皱眉，奇怪，爱丽丝又不见了。 算了，不管那么多了，夏染豁然开朗，笑着对夏花说道：“稍等，你帮我看着它一下。”把小狗放到夏花脚下，然后掏出一枚一元硬币，去小卖铺买了一根火腿，餵给小狗，它吃得很开心。两个人趁着太阳未落，把这小狗带到花染溪这个“秘密基地”，看她俩下了水，小狗也欢快地扑了过去，在浅水里追逐着，时不时抖抖身上的水，水花飞溅，夏染趁机给它洗了个澡。 夏花看着夏染和小狗雀跃的身影，看着这揉碎在溪水中的阳光，油然而生一种很奇妙的感受。夏染，哪怕是这样疯玩的时候，都那么优雅，一手英文写得和何姑娘一样美，她根本不像是这山里的孩子，可是为什么，她会回到这个各方面都很差的乡村小学来读书呢？她爸妈既然是做生意的人，肯定不缺钱把她送出去啊？ “阿染，你这么聪明，为什么还会转回这里啊？” “啊？”夏染愣了一下，看向夏花，她的眼神那么真诚。 到底要不要告诉她呢？夏染有些犹豫，万一她知道了自己曾经出手伤人，会不会后悔交自己这个朋友？其实仔细想想，那时候，那些人说的话或许是对的，自己就是心理有问题，才会那么孤僻，才会伤害到身边的人。或许也是因为自己有病，才会让家里人变成这个样子吧，别人的爸爸妈妈都和孩子关系那么融洽，一家三口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只有自己不一样，父亲常年沉迷赌博，遇事不决先认怂，而母亲，一心想着远走高飞，却因为自己绊住了脚，其实，自己就是多余的一个人啊。 她纠结了下，一五一十说了实话。孙璐她们怎么排挤自己的，江诚怎么堵自己却被自己用铅笔刺伤的，全都告诉了夏花。 “花花，我是不是很坏，你还愿意和我一起玩吗？” 夏花只是静静地握住她的手，说道：“怎么会呢？你只是为了保护自己而已，这不叫坏，欺负你的那些人，才是坏人。”她心疼地看着她，真想不到，她看起来那么柔弱文静，永远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却经歷过这样的灾难。 “你真的不觉得是我的错吗？” “阿染，不要把什么事都揽到自己身上，这件事根本不是你的错。”夏花皱了皱眉，要是那个时候自己在她身边就好了，必定不会让她受到这样的委屈，不过如果不是发生这件事，自己或许和她，就不会有交集吧，还真是命运巧合。她继续说道：“阿染，以后有我在，一定不会再让你受到任何委屈的！你放心！”
第11页 “谢谢花花。”夏染眼眶有些湿润。 “要我说多少遍，不要跟我说谢。”夏花帮她抹了抹眼泪，餵了一颗大白兔奶糖，安慰她道：“伤心的时候，吃一颗甜甜的糖，就不伤心啦。阿染，你知道为什么我要当班长吗？” “为什么？” “因为我和你一样，以前也被那些男孩子欺负过，或许比你还要惨。那时候他们撕了我的课本，叠纸飞机玩，还笑话我说我妈妈是扫大街的，所以我拼命表现，当上了班长。如今哪怕是隔壁班的同学见到我，都得恭恭敬敬地叫我花姐，你看，有时候解决问题，不一定非要用拳头，对不对？” 是啊，夏染也这么觉得，花花她总是那么冷静，遇到困难，完美地化解，不像自己，只会硬刚。 其实母亲说得也有道理啊，很多时候，自己都是鸡蛋碰石头，不自量力，而花花则不一样，她就像溪水淙淙，温柔从容，把石头包裹起来，不知不觉磨平它们的稜角。 “花花，不然我们俩学小说里的，桃园结义怎么样？” “那是什么？”夏花有些疑惑。 “反正……就是我俩结拜成姐妹，比亲姐妹还要亲，以后一起成长，永不背叛对方，好不好？” “好啊！”夏花二话不说答应了，“阿染你是哪一天的生日？我可不想做妹妹。” “八月六，你呢？” “我也是！” “这么巧？”夏染有些纳罕，原以为同姓，分到同班已是有缘，没想到竟然是同一天生日。可是她，却比自己成熟稳重那么多，她笑了笑，说道：“好吧，那你当姐姐。” 这季节没有桃花，彼岸花却开得正好，一簇簇分散长在水边，花影姣好，照水妖娆，两个人采了许多，配上鸢尾叶，在河边双双跪下，朝天地拜了三拜。 拜完，夏花满意地笑了，拍了拍夏染的肩膀：“今后，姐会罩着你的。” 暮色四合时，两个人才恋恋不捨地回家，小狗紧紧地跟着她们，“呜呜”地叫着，在她们腿边黏着不走，蹭来蹭去。 “我妈肯定不会让我养它的。”夏花很纠结。 “我妈也是。” 夏花沉思了下，从书包里翻出一只桌球，往河边的草丛抛去，小狗果然摇着尾巴去追了，夏花趁机拉着夏染的手，跑掉了。没有办法，夏花的父母虽然没有夏染妈妈那么严苛，却也不会允许她养一条来歷不明的流浪狗。 深夜，夏染妈妈卸了妆，对着镜子仔细敷着面膜，吩咐夏染道：“出去把水倒了。”夏染看着母亲卸妆后这浑浊的水，闻着母亲身上浓烈的脂粉香气，犹豫了下，还是忍不住跟母亲直说了：“妈，其实你不用天天化妆的，浪费时间，这小镇上的女人都不化妆的。” 她听到这话，愣了下，问道：“你是不是听到了些什么话？” 夏染如实回答道：“今天我同学说，你是狐狸精，天天化妆就是为了勾引别人。” “小染，你记着，不要太在意别人说的话，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她抹平了面膜最后一处凸起的地方，面无表情地说道：“化妆不是为了给别人看，是为了让自己有好心情，总有些愚蠢又自作多情的男人，看到女人化浓妆，就觉得是在勾引自己。” “可是他们说得那样难听，妈你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吗？” “我花的是自己的钱，画的自己的脸，别人说得再难听又能拿我怎么样呢？你在学校也是一样，不要怕别人说，不要想着合群，他们要是说你，你就记住，只有弱者才会老想着动嘴皮子。” “嗯。”夏染若有所思，记在心里，却并不明白。直到很多年后，当同样的命运降临到自己身上时，她才终于懂了母亲这番话。 第二天一早，早自习结束以后，夏花照常拉着夏染的手去校门口买早饭，家长都没空管她俩，多数时候就是给一块钱，让她俩自己解决早饭。 “你去吧，我今天不舒服，不想吃早饭。”夏染微笑着，招招手，继续埋头抄书。 夏花只好自己一个人去，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两个圆圆的肉包子。 她捏了捏夏染软软的脸，把一个包子放到她手里，说道：“校门口那家肉包子太腻了，我吃不下两个，你帮我吃一个吧。” 夏花一眼就猜到了，夏染不是不舒服，而是她昨天用来给小狗买火腿的那一块钱，就是她的早饭钱。这个姑娘，善良得让她心疼。她突然萌生出一个奇怪的念头来，她很想保护她，哪怕是让自己牺牲一切。 所以她小心翼翼地，用这种方式照顾夏染的感受。 放学后，两个人回到了花染溪。那条小奶狗竟然还在那里等她们，见两个人过来，兴沖沖从大石头后面刁回来那个桌球，丢在她们脚下。 夏染夏花面面相觑，安静了片刻，心有灵犀一般同时说了出来：“我们养它吧！”两个声音分毫不差，两人相视一笑。 从那以后，两个人都省下一半的饭钱，给这小狗买食物，又找了旧衣服和枯草，在石头底下不露天的地方，给它做了个窝。它很乖，白天就躲在花染溪，等到傍晚，夏染夏花来了，就陪她们玩耍。
第12页 为了省钱养狗，两个人中午吃同一份饭，有同学问起时，夏花解释道：“我懒得洗饭盒，所以和夏染同学一起吃。” 两个人这一吃，就吃了三年。无论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分对方一半。夏染喜欢写日记，日记里出现最多的是夏花;夏花喜欢画画，画的最多的是夏染。每年八月六号，两个人都去买两条一模一样的裙子，常常被别人错认成双胞胎，天天黏在一起，连去厕所都要拉着对方一起去。 夏花自知不是一个有读书天分的人，和夏染在一起，她会教她学习；而夏染，性格过于乖巧柔弱，只有夏花在，她才能安心做好自己的事情，两个人奇妙地互补了。 这样快乐的日子，过得很快，夏染渐渐忘却了过往的伤痛，和同学们也亲近了许多。 第6章 流萤 又一个暑假，夏染还想和之前一样，每天和夏花泡在花染溪玩，却被夏花拦住了。 “抱歉，这个暑假我得回家，帮爸妈採茶，不然下学期街上的房子就不能继续租了。” “那我陪你去！”夏染毫不犹豫地说出口。 夏花回家去了，夏染妈妈怎么都不愿意让夏染同行，两个人自相遇后第一次分开那么久，分开的这一个月，夏染闹着母亲，她终于松了口，让夏染去夏花家半个月。夏花家只有几亩薄地，和一座摇摇欲坠的吊脚楼木屋，可是夏花却把它拾掇得很干净，村庄里常见的蛛网一丝都见不到，甚至还养了只猫。 第一天，两个女孩子一起在茶园里採茶，这时节的茶叶只剩下了老掉的所谓“大茶”，也就是长大的茶叶，而非茶芽，价格被茶贩子压到两三毛一斤，这在夏染看来有些不可思议。这么低的价格，意味着她和夏花一天辛苦劳动下来，也只能挣十几块钱，这钱挣得也太难了。可是夏花似乎没有思考这个问题，她只是争分夺秒地把那些茶叶摘下来，仿佛那些茶叶就是纸币。 “花花，你不觉得这样好辛苦吗？花了那么多时间，得到的却那么少。” 夏花笑了，解释道：“阿染，在农村生活就是这样辛苦的。你知道吗？我有时候真的好羡慕你，你妈妈那么厉害，你就不用和我一样辛苦了，你看。”她伸手，把双手伸给夏染看，一个十岁孩子的手，却和大人的手一样粗糙，手掌上满是老茧，指缝间因为这一个月的採茶工作，无数次被茶叶摩擦，已经皴裂了，贴着创可贴，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渗出来的血。 “花花，我们一定要快快长大，等我长大了，我养你啊。” “好，那我以后可就靠你啦。”夏花开着玩笑回答道，看着夏染一脸认真的样子忍不住笑，她呀，总是喜欢这么胡思乱想心血来潮，不过，自己就喜欢她这样天真的模样。 晚上，天黑之后，夏花拉着夏染坐在吊脚楼上，啃着西瓜，看闪着淡绿色萤光的萤火虫飞来飞去，静谧的夏夜只有知了偶尔唱一唱小夜曲，而星空，比任何时候都要澄澈，是夏染从未看到过，之后也再没能见过的星空。那样幸福的时光，也是她从未有过，之后也很少有的时光。 吃完西瓜，两个女孩回到阁楼，夏染神秘兮兮地看着夏花，从包里拿出来一本书。 “生日快乐！花花！”她的眼睛眨啊眨，仿佛装着星光。 夏花接过书来看，是那本《傲慢与偏见》，每次去书店的时候她都情不自禁翻上几页，她很想把它买下来，好好看看这个故事。可是那本书要三十块，是她三个星期的零花钱了，她省不下来。夏染却看透了她的心思，把它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了她。 她有些惊喜，紧紧抱住夏染：“阿染，谢谢你。” “没事啦。” “我也有礼物要送给你。”夏花从枕头旁边的大箱子里翻出两条一模一样的白裙子，“记得吗？去年生日你送我一条裙子，我们俩穿姐妹装，今年我送你吧，你不是很喜欢这裙子吗？” 两个人相视一笑，果然，一年多以来的相处让两个人心里都满满当当装上了对方。夏花哪怕是不买自己心爱的书，也要省下钱给夏染买她喜欢的裙子，而夏染也看透了夏花的心思，哪怕是不买自己喜欢的裙子，也要省下自己的零花钱给她买她心爱的书。 夏花家的大肥猫从门缝里挤了进来，腾地跳到了床上，许是嗅到了夏染身上有夏花的气息，它一点都不怕夏染，在她怀里打着滚儿撒娇，逗得她十分开心。 “花花，你的猫和你一样，真机灵。” “是啊，它可机灵了呢，每次抓了老鼠还要叼来找我邀功。”夏花摸了摸大肥猫的脑袋，这小傢伙又胖了，也不知道自己私底下偷吃了多少油水。 深夜熄了灯，夏染也许是换了环境睡不着，突然翻身搂住了夏花的腰，蹭一蹭她的肩膀，问道：“花花，你的梦想是什么啊？” “我？”夏花犹豫了下，笑道：“我的梦想啊，就是快点长大赚钱，帮家里还债，这样我们一家人能倖幸福福的生活下去。你呢？” “我啊，我希望当一个流浪的艺术家，去看遍这世间所有美丽的景致，最好是和你一起。彩云之南，永远温暖如春，永远盛开着鲜花;北海道，冬天下雪了还是很温暖，可以穿着裙子去赏雪;还有水族馆，那里的海豹们会乖巧地和你握手;还有蹦极，他们会用绳子捆住你，把你从几百米高的地方丢下去；还有帝都不夜城，每天晚上灯光彻夜不灭，不管什么时候都很热闹，不像茶镇只在节日的时候才变得热闹，你知道吗？我在电视里看到那些地方，真的好想去啊。”
第13页 “真的吗？下了雪怎么还能穿裙子呢？灯光一整夜都亮着的话，肯定要耗很多电费吧，不是只有过年守夜时候才那样吗？怎么可能天天那样呢？你肯定看错了。” “我也觉得不是真的，是真是假，到时候你陪我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花花，你愿意陪我去的，对吗？” “当然，那我们一定要快点长大。” 第二天夏染醒来的时候，外面滴滴答答下着小雨，她翻身趴着，好奇地从玻璃窗望出去。只见山间涌起乳白色的云雾，天光潋滟，山色空濛，宛若一幅微蓝色的水墨山水画，诗意盎然。她睁大了眼睛看着这空灵山水，忍不住探头仔细看，丝毫没有察觉自己的动作吵醒了身旁的夏花。夏花嘟囔了一声，揉揉眼睛也醒了，听到雨声，语气里似乎有些忧愁，嘆道：“怎么在下雨啊，下雨就没法摘茶了。” “没事啊，你正好可以休息一天。”夏染漫不经心地回答。 吃过早饭，夏染不由分说，拉着闷闷不乐的夏花就出去了，因为下雨，山涧里的清泉涨了起来，奔流而下，形成一个个小瀑布。夏花初时还觉得郁闷，可是踩了一会儿水花，心情也大好起来，扭头便捧起一捧泉水，往夏染身上洒去，她也丝毫不示弱，大笑道：“好啊！你偷袭我！”摘下溪边的一片硕大的芋头叶子，盛了满满一叶子的水，泼向夏花。 夏花竟也不躲，从溪水里捞出一只张牙舞爪的螃蟹，递到夏染眼前，吓得她连连后退。 “别！别过来！” “这下知道错了吧！快求饶！”夏花得意地大笑，夏染轻巧地跳过溪上的圆石，跑到对岸去了，扮了个鬼脸，笑道：“我才不要求饶，是你先偷袭我的，有本事你追到我呀？”她竟然甩下自己先跑掉了，夏花追上去，夏染在布满青苔的山道上跑着，甩了夏花一大截，可她突然停了下来，专心致志地看着什么。 夏花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只见到丛丛藤蔓之下，长着一株兰草。这时节当然不是兰花开放的时节，可是夏染却二话不说，跳下去，仔细欣赏着，夏花喊道：“上来吧，夏天找不到兰花苞的。”夏染兴奋地看向她，喊道“花花，你的学费有着落了。”见她有些困惑，解释道：“花花你看，这株兰草上有金黄色的条纹，我没记错的话就是所谓的金边兰，外面人用这个做盆景，可贵了，品相好的价格上千呢。” 他们兴沖沖找了锄头来挖走这株兰草，果然不出夏染所料，这一株兰草卖了两千块，抵了夏花家半年的收入，她下半年的学费，有着落了 六年级快毕业的一天，夏染带了一个硕大的雪梨去学校，要分给夏花时，被她拦住了。 “不要分梨，不吉利的。” 夏染知道她的言外之意，母亲託了关系，决意要把夏染送去县里的香织中学，那所学校堪比市级重点中学，师资力量一流。而夏花家境贫寒，只能继续留在这个小镇读初中，这意味着，两个人不能天天黏在一起了。 “我们不会分离的。”夏染默默握住了夏花的手，许诺道，可以感受到夏花手里的茧。贫穷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远远不止这些茧子，还有她远超出同龄人的成熟。 “阿染，现在你应该不畏惧学校里这些事了吧，听阿姨的话，到香织中学去读书，你本来就不属于这里的。。” “花花，你忘了吗？我们俩在你家玩的时候，我许愿过，永远不要离开你。花花，你是我最喜欢的人，我哪怕不读书。都不要离开你。”夏染说罢，撒娇似的，拽着夏花的裙角，眼巴巴地看着她。 “阿染，我们不可能永远黏在一起的。”夏花有些心软了，想到夏染妈妈私下约自己说的话，还是狠下心来，说道：“放学后花染溪见，我有事情跟你说。” 彼时花染溪畔，水光潋滟，树影斑驳，夏染和夏花并排走着，心情都有些沉重。 夏染不想离开夏花，这三年相濡以沫的快乐时光，让她习惯了夏花的存在，把她视为自己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她的世界里只有她。 而夏花，考虑得更多的却是现实。无可置疑，阿染是个天分很高的人，初见时她就用一手娟秀潇洒的字惊艷了所有人，此后不费吹灰之力，次次考试保持全年级第一，她喜欢写随笔，语文考试常常满分，在同学们当中简直是神话一样的存在。她妈妈要把她送去更好的学校读书，是顺理成章的事啊。记得那一天，在夏染家的饭店里，夏染妈妈给神秘兮兮地把夏花拉到一边，给了她一个信封，私下对她说道：“这些钱够你一年的学费，我送你了，但是条件是，你要帮我劝劝小染，让她乖乖地去外面读书。” 夏花私心并不乐意和夏染分开，于是装傻充愣道：“阿姨，您是夏染的妈妈，您都劝不动她，我怎么有本事劝得动她呢？” “别给我打马虎眼，小染她从小性子就有些叛逆，她不听我的话。要不是你可以劝她，你以为我现在还能这么好脾气地对你吗？我打听过了，你虽然一直是班长，可是成绩在中下游，你爸爸是工地搬砖的，你妈妈扫大街，他们根本没有钱供你读书，你十之八九初中毕业就会辍学出去打工，就和你哥一样。你和夏染不是一路人，你要真的是她的好朋友，就该为她着想，别拖累她，明白吗？”
第14页 “我明白了。”夏花低下头，眼神里有些黯然。 是啊，自己和夏染，从来就不是一路人，她是坠落凡尘的公主，而自己，只是个永远都不会有出头之日的丑小鸭。 “既然明白了，就收下这份学费，帮我好好劝劝她吧。”夏染妈妈把装着一叠纸币的信封塞到夏花手里。 “我会劝她的，可是阿姨，我也会记住您今天对我的羞辱。我们家虽然穷，可是我有尊严，请您不要再用这种方式折辱我了。”她说完，把信封丢了回去，头也不回地走了。 “还真是个傻姑娘。”夏染妈妈嗤之以鼻。 黄昏时分，两个人又手牵手去了花染溪，大黄狗见她俩来了，摇着尾巴跑过来，呜呜地叫着，三年时光，这小狗已经长大了，可以自己觅食，他甚至偶尔会给姐妹俩抓来一些东西。一只惊慌失措的小兔子，一个肉骨头……但凡是觉得珍贵的东西，这大黄狗都会衔给她俩，让她们哭笑不得。 不过今日，夏花没有心思玩笑，她望着潺潺流动的河水，对夏染说道：“阿染，没事的，就算是不在一个学校，我们还可以写信对不对？我们不可能永远在一起的，就算现在不分开，以后也还是会分开。这样好不好，我们立一个十年之约，十年之后的八月六号，我们还在这里相见。” “我才不要离开你，你是我唯一的朋友了，我也是你最喜欢的小伙伴，不是吗？你捨得让我离开吗？” “你那么高傲冷漠，像个公主一样，当然只有我一个朋友。可是我不一样，我是班长，和每个人的关系都很好，和每个人都可以很好的朋友，你走了，对我又有什么影响呢？” “花花，你变了，以前你不是这样的。” “我从来就没有变，只是你认识我不够深。记住了，十年之约，十年之后我们再在这里相见。”夏花故作轻松地说道，丝毫不理会夏染凌乱的表情，转身潇洒地离开了。 第7章 分梨 第二天见面时，夏花果然如她所说，和任何人都能成为很好的朋友。 她跟班主任何姑娘说，和夏染这个学霸坐在一起压力很大，何姑娘便给她换了座位。她的新同桌是一个叫刘芳的女孩子，性格也是软软糯糯的，夏花和刘芳有说有笑的，中午吃了同一份饭，而夏染，则冷冷地看着她们，一整天都无心学习，食不知味，一直削着铅笔，铅笔的碎屑堆满了她的桌子，而她手里，也满是乌黑的污渍。 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没有人能介入我们的世界，如果有，那我就要消灭她。 她约了刘芳放学后见面，地点是女厕所。 等待的时间里，她拧开水龙口，看水流哗哗地汇集到一处，在洁白的瓷砖上打出美丽的水花，想到了和夏花第一天见面时，她迎着阳光吹泡泡的美丽身影。 哒哒……哒哒……她看着手腕上的蓝色手笔，仿佛能听到指针极细微的转动声。 来的人是夏花。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她眸子里微光流转，紧紧地捏住夏染的手，说道：“你是不是想让她离开我？阿染，你要明白，我们谁都不是谁的唯一，你若是为了我而活，会很痛苦的，你一定要清楚这一点。以后我们虽然分开了，可是你还是可以常常写信给我，知道吗？十年之后我们在花染溪见面，我保证，我们俩还是最好的朋友。” “你同桌呢？她在哪？”夏染冷冷地问道，眼神里折射出彻骨的寒意，让夏花有些畏惧。 “你找她干什么？” “她抢走了你，我不会放过她的。”她捏紧了手里的铅笔，额头上青筋暴露，是啊，夏花可以有很多朋友，可是自己却只有夏花一个人，没有谁能插足。 夏花看着她这样陌生的样子，有些惶惑，这不是她熟识的那个乖巧懂事的夏染。看着夏染手里的铅笔，她突然明白了，很早夏染就告诉过自己，夏染之所以退学回到茶镇，就是因为她在女厕所被堵，用铅笔伤害了一个男孩，导致那个男孩大出血，很多天手上都缠着绷带没办法写字。她今天约那个女孩子在女厕所见面，手里又拿着这么尖锐的一只铅笔，难不成是想要故技重施？ 她竟然，想要用这种方式让自己永远和她在一起。 意识到了夏染的企图，夏花有些愤怒，勐地抢过夏染手里的铅笔，掰成了两段，冷冷地说道：“我认识的阿染，聪明伶俐，乖巧善良，她不会想要伤害别人的。你约我的新同桌出来，是不是想用这铅笔戳伤她？” “是又怎么样？”夏染说着，对着镜子理了理自己的衣裳，似乎一点都没有觉得良心不安。 “那我就告诉你吧，我讨厌这样子的你。我只喜欢那个善良单纯的夏染，而不是我眼前这个，动不动就想伤害别人的夏染。”夏花说完就走了，夏染听着她离去的脚步声，有些心碎，哭着沖夏花的背影问道：“花花，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夏染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一面想着要乖乖听话，让周围的人都开心，另一面却想着用血腥暴力的方式清理掉自己看不惯的人和事，就像清理掉铅笔上多余的碎屑一样。 “对，我不喜欢你了。”夏花冷漠无情地说道。
第15页 “花花，我错了，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我都听你的。”夏染生平第一次下跪了，她知道，父亲每次被别人逼着还赌债的时候，就这样跪着求对方。 这是一种最卑微的，表达歉意的方式。 夏花看到她跪了下来，也动容了，走回来把她扶了起来，帮她擦了擦裙子上的污渍，柔声说道：“阿染，答应我，听你妈妈的话，去外面读书吧。相信我，没有我的日子你一样会过得很好。” “好，我答应你，那我们还能和以前一样吗？” “不能。”夏花狠下心来，甩开夏染的手走了。 “那就这样吧，我再也不要和你玩了！”夏染沖夏花的背影喊道，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 夏染看着的半截铅笔，有些愣神，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很多年后她才知道，自己这叫人格分裂。可是十二岁的她不知道，她只是朦朦胧胧地感觉到，就是因为自己伤害别人，夏花才会讨厌自己。她不想被夏花讨厌，所以她小心翼翼把自己另一个人格藏匿了起来，成了周围人眼里的乖乖女。 她答应了母亲的要求，打算去县里的重点初中读书。 夏染妈妈知道这个消息，终于舒了一口气，再一次趁夏染不在的时候，偷偷约了夏花见面。她看着夏花手指上贴着的创口贴，还有满手的茧子，心里知晓了几分她的处境。在这个穷乡僻壤，大人们大多不重视孩子的教育问题，他们看重的，是孩子作为一个劳动力可以带来的直接收益。夏花的爸妈就是这样，哪怕是到了六年级升学的重要阶段，还是让她每个周末都回到山上的家里帮忙採茶制茶，丝毫不顾惜她的手被茶叶磨伤，根本不能多写字。 这个孩子，也挺不容易的。 “你帮我劝了夏染，我真的很感激你，何况小染性格那么孤僻，又厌学，要不是你她不可能安安分分读三年书的。这笔钱你就收下吧，是我的一点心意。”夏染妈妈把那一叠钱，再度放到夏花手上。 “阿姨，我说过，让您不要再用钱来侮辱我。”夏花把钱推了回去，淡然说道：“您要是真的感激我，就让我在您饭店工作一个暑假吧，你们在招一个洗碗工不是吗？您给我发一半的工资就好，我保证把该做的事都做好。如今已经到了夏天，茶叶都长老了，挣不到钱了，您要是给我这个活儿，就是对我们家最大的帮助了。” “洗碗工能挣几个钱？况且你手里还有这些伤，干的了吗？” “干得了。”夏花咬了咬嘴唇。 “你还是收下这钱走吧，不是我不帮你，你才十二岁，用童工是犯法的你知道吗？” “要是有人问，阿姨你就说我是你侄女，不行吗？您放心，我可不想丢了自己的饭碗，我会乖乖配合你的。” 夏花只是个小孩子，却思虑得这么周全，夏染妈妈有些佩服。 她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女儿小染从前那么孤僻，却唯独对夏花那么情有独钟，那么依赖她。这个孩子，有着和她年龄不相匹配的成熟，她知道自己的处境，并且极力改变这种处境，她就像是春天的蒲公英，哪怕是在废墟上，也能开出最绚烂的颜色。 她在夏花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当年，自己也和她一样出身寒苦，可是却怀着对美好生活的憧憬，家里没钱让自己读书，自己便出去打工，哪怕是在流水线上做一个普通的女工，都没有放弃对生活的希望，兢兢业业，那时候，厂里的领导很看重自己，甚至有意提拔自己做组长。 若不是后来怀上夏染，自己不会被困在这个小镇。 夏花，就和当年的自己一样，不一样的是，她比自己还要倔强。 “好。”夏染妈妈看着夏花坚毅的眼神，勉强答应了下来。 小学毕业的时候，同学们在晚会上玩起了大冒险的游戏，班里每个人写一个小纸条，揉成团放在一起，然后团团围坐，在地上横放一个啤酒瓶，让它骨碌碌转动起来。 瓶口最终停在了夏染的方向，她抽了一个纸团，打开来看，愣了一下。 纸条上写着的是：亲夏花一下。 这纸条分明就是恶作剧，写纸条的男生偷笑着，夏花性格剽悍，人送外号“母老虎”，要是真的有人抽到自己这张纸条，敢去亲夏花么？这就有意思了。 夏染抽到了这张纸条，可是她却迟迟没有动。 “喂！是不是不敢了！纸条上写的什么啊？”同学们起闹道。 夏染憋红了脸，她的确和夏花情同姐妹，亲一下好像也没什么……可是小说里写过，初吻，要留给自己最心爱的男孩子，自己要是这个时候吻了夏花，那是不是就说明，初吻给了她啊，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而且最重要的是，花花她都有新同桌刘芳了，她都不要自己了，自己才不要把初吻给她。 有人上前去，抢了夏染手里的纸条看了看，不厚道地笑了：“我们有请夏染同学，亲夏花一下。” 被这么一戏弄，夏染的脸更红了，忐忑不安地捏着衣角。夏花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脸红，心里忍不住偷笑，她这时候心里肯定是纠结万分，柔肠千转，唉，她怎么能这么可爱呢？ 夏花清了清嗓子，站起身来，走到夏染面前，惊鸿一瞥，亲了亲她的额头。
第16页 “噫。”人群中发出啧啧称奇的声音。 “我不想被亲，我亲她可以吧，在座各位谁有意见吗？” 夏染冷冷地看着夏花，还在和她赌气，心里却早已打起了退堂鼓。她从来就不是一个会打圆场让人开心的人，可是夏花却那么机敏，轻轻松松就看出了她的窘迫，用一个吻，化解了她的尴尬。 小学毕业的考试来得很快，也去得很快，不出所料夏染又是年级第一名，而夏花，仍旧排在中下游的位置。 暑假里，夏染被妈妈送去了县城的亲戚家里，提前进了补习班学习初中的内容，而夏花，则瞒着夏染，开始在她家的在饭店里做洗碗工给自己攒学费。饭店洗碗用的是硷粉，去污效果很好，但却会灼伤皮肤，夏花第一天工作的时候不知道这一点，指缝间的伤口沾上了洗碗水，痛得她直冒冷汗，可她还是忍着洗。 夏染妈妈一直在前面忙碌着招待客人，到后厨看到这一幕，心疼地握紧了夏花的手：“你这傻姑娘，我给你准备了手套，你怎么没看到呢？” “对不起。” 经过一天的忙碌，夏花累得筋疲力尽，她慢慢散步回家，只见妈妈正在做饭，爸爸正在吸菸，烟雾缭绕中忽然响起了玻璃破碎的声音，原来是夏花妈妈做饭时不小心打碎了盐罐子。 “怎么这么不小心？跟个小孩子一样毛手毛脚的。”夏花爸爸皱着眉责备道，有些烦躁。 “我的手突然抽筋了，这哪能怪我嘛，你至于发这么大脾气吗？”夏花妈妈有些委屈，白天她拿着扫帚扫了茶镇的半条街，又清理掉垃圾，累死累活的，回家还要给丈夫做饭，他倒好，就知道沖自己发脾气。 “底下的不要了，没沾灰的还能吃的。”夏染爸爸弯腰下去，把撒掉的盐用勺子舀起来，装到另一个罐子里。 夏花妈妈拦住了他的动作，说道：“这里面还有玻璃渣，别要了。”她拿起扫帚把这些盐还有碎掉的盐罐子扫到一边的笤帚里，摸出两个硬币交给夏花，吩咐道：“小花，去重新买一袋盐吧，也就两块钱。” “哎！你扫了干嘛啊！哪里有什么玻璃渣？两块钱不是钱吗你这败家娘们儿！” “你说谁呢？我累死累活回家，给你做饭，你就这么骂我？” …… 夏花拿着钱默默地出门买盐了，对这种事早已习以为常，贫贱夫妻百事哀，说的大概就是自己的爸妈了。 她走到外面的露台上仰头看天，苍穹之下，星空灿烂。蓦然，她又想起了那个和夏染一起度过的暑假，那个时候她们就是吃着瓜，看着璀璨的星空，那时候阿染笑得那样张扬肆意，无忧无虑。 阿染，你知道吗？我也和你一样，非常不想和你分开。我也很想出去，我想到更广阔的世界，牵着你的手和你一起去看那些风景，可是，我好像追不上你的脚步了。你妈妈说得多对啊，我们俩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去了县里的重点初中，我们俩就远了一点，以后，只会越走越远，然后，终于步入两个不同的轨迹，十年之后赴约的我们恐怕会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吧。 或许，我只有努力攒钱，努力学习，才能摆脱现在的处境。 我，想和你站在平等的位置。 第8章 表白 暑假两个月过去，夏花指缝间的伤痕全都结了痂，她习惯了疼痛，完美地完成了这份洗碗工的工作。开学的前一天，她去找夏染妈妈领工资。“阿姨，我们说好了的。您招洗碗工的工资是八百一个月，我只要一半，做了两个月，正好八百。明天就要开学了，从明天起我就不能继续做下去啦。”“好。”夏染妈妈连忙从柜檯数了十张毛爷爷递给夏花，夏花却退了两张回来，微微一笑，说道：“谢谢阿姨，不过我只拿我应得的钱，您要是同情我多给我两百，还是算了吧。” “我不是同情你。”夏染妈妈拍了拍夏花的肩膀，解释道：“我只是觉得你的工作完成得很好，所以多给你两百作为奖励，不要多想。” 对这个自尊心很强的孩子，夏染妈妈竟罕见地有些小心翼翼。 夏花靠这个暑假的劳动，赚够了自己的生活费，夏染，也如夏染妈妈所愿，乖乖地在香织中学好好学习。一切都很美满，唯一不好的，便是夏染和夏花分开了。而且夏花住校后，爸妈就不再照顾她，回老家专心打理那几亩地，茶镇的房子没有继续租下去，夏花放了假没有寄居之所，只好回老家，和夏染见面的机会，彻底没了。 如果夏染妈妈知道之后会是那样的结果，她一定不会强行拆散她们。没有夏花的陪伴，夏染的生活仿佛失去了动力，那种厌学的情绪又渐渐滋长起来。如夏花所说，离开夏花的她，也可以过得很好，可是她过得并不开心。母亲托关系把她安插在所谓快班，班里的人，一个个都是木头疙瘩一样，就知道学习。没有人欺负她，但也没有人，可以跟她说上话。 寂寞的日子里，那个叫爱丽丝的红衣女孩又回来了，她每天都静静地陪着夏染。 初一平平淡淡地结束了，夏染回到茶镇过暑假，夏花不在，她独自一人去了花染溪。大黄狗不知所踪，寂静的溪边，连蝉声都消失了，夏染黯然坐在河边的树荫里，心里盘算着，花染溪今非昔比，自己和夏花若是再见面，还能和从前一样吗？
第17页 她吹着泡泡，看着这些五彩斑斓的泡泡在溪面上跳跃着，陷入沉思。爱丽丝倒不像自己一样怕水，她开心地扑着跑跑，足尖轻巧地点在水面上，就好像踩在玻璃上一样，她在深水区跳着舞，玩着泡泡，笑靥如花，转过身的一瞬间，沖夏染招了招手：“过来一起玩呀！” 夏染脱下凉鞋试一试水，很是冰凉，她索性滑下水去，慢慢往深水区走去。 水慢慢漫过脚踝，膝盖，腰，胸，直到淹没她的脖子，她可以感受到，在冷水的刺激下，炽热的心脏在砰砰砰地跳动着。第一次，离死亡这么近，夏染突然想，若是自己就此沉没，会有人为自己伤心吗？ 她从来就不是一个勇敢的人，面对强势的母亲，她做不到反抗，所以只能一次次妥协，可是这样的妥协换来的是什么？ 脑海中的画面忽然闪回到认识夏花的那一天，她吹着泡泡，笑得那样灿烂。自己死了，母亲或许不会在意，可是夏花，一定会在意。 毕竟，我们还有十年之约呢。 夏染突然就后悔了，挣扎着往浅水区走去，却不防脚下一滑，她的身子勐地沉进了水里。虽然从小学时起就和夏花在这河里玩耍，可是两个人也就是在浅水里泡一泡，都是旱鸭子。她连着呛了好几口水，惊恐之中看过去，爱丽丝却不见了。死亡的感觉充斥了整个大脑，就在夏染以为要完了的时候，忽然感受到一双手伸了过来，轻轻地托起了她的腰，扶着她往浅水里漂移。夏染睁眼一看，是六年级时夏花的那个新同桌刘芳，那个她曾经企图伤害的女孩。 “你怎么会在这里？这里明明是我和夏花的秘密基地。” “我还没问你呢，明明不会游泳，还去水那么深的地方。” 回到岸边，那女生把一个笔记本交到了夏染手里，说道：“夏花让我把这个笔记本给你。她说，假期你一定会来写溪边的。” 她既然写了信，为什么不亲自给自己，反而要让这个女生来转交？ “夏花是谁？我不认识。”夏染故作镇定，努力用一种轻佻的语气表达自己的不屑。 “嗨呀，你跟她赌什么气呢？”刘芳浅浅一笑，把笔记本强行塞到夏染怀里，安慰道：“夏染，你才是夏花心里最在乎的朋友，她愿意为了你付出一切的。” 说完，刘芳就蹦蹦跳跳地走了，留夏染一个人在原地错乱。笔记本里，记录了一年来夏花生活里那些美好的瞬间，从夏蝉凋零到雪霁初晴，她写的最多的话就是：阿染，要是你也在就好了。 最后一页还用胶带贴了一枚大白兔奶糖，写着：阿染，不开心地话，就吃一颗糖吧，一切都会好的，记住我们的十年之约啊，到时候再相见，我一定会陪着你，去看我们想看的风景。 夏染剥下那颗糖，放进嘴里，一股甜甜的奶香味顿时让她的心里温暖起来。她仔细阅读着夏花的信，字里行间，流露出她的一片深情，她明明和自己一样，真正在乎的人只有对方。可是为什么，她那个时候会故意疏远自己让自己难受呢？六年级快要毕业的紧要关头，她突然换了座位，还故意借那个女生气自己，为什么呢？ 聪敏如夏染，立马就猜到了，这件事一定和母亲有关。 她匆匆忙忙地跑回家，彼时夏染妈妈正忙着算帐，计算器扣得咔咔作响，报数的电子女声听得夏染十分难受。 “妈，小学毕业的时候，你是不是跟夏花说过什么话？” “没有，我能跟她说什么？” 她从母亲手里抢过来那个聒噪的计算器，试探性地问道：“你让她跟我说，如果我不听话，不去县里读书，你就会继续把我关起来，不是吗？我告诉你，你从小就喜欢把我锁在屋子里，这叫囚禁未成年人，是犯法的，我可以去告你！” “我哪有说这种话？”夏染妈妈有些激动，心思终于从帐本上转移到了女儿身上，解释道：“夏花那个小丫头片子鬼精鬼精的，她在骗你！我只跟她说，她要是能劝得动你，我就给她付一年的学费，我什么时候说过你不听话就把你关起来了？” 果然，是母亲在中间搞鬼。 自己一直都误会了夏花，一年多来独自一人，再忍不住，都没有给她只字片语。 而她，却一直记挂着自己，用一个日记本记录下生活的点点滴滴，点点滴滴都在怀念自己。 “她没骗我，是我骗了你。”夏染淡淡地说道，把计算器丢回了母亲怀里，冷冷地走掉了。 自己已经拼尽全力，想摆脱母亲的影响，没想到到头来，她还是掌控着自己的一切，把自己囚禁得死死的，自己每一个选择，看似是自己做的，其实却是母亲的手笔，何必呢？ 看着夏花写给自己的日记，知道了她疏远自己的真相，夏染有些崩溃。 她站在熙熙攘攘的街头，看着刺眼的日光照在发白的马路上，只觉得头晕目眩，那个穿着红裙子的女孩从街对面走了过来，她似乎是透明的，车辆喧嚣着穿过她的身体，她都不受丝毫影响，径直走了过来，抱住了夏染。 从小到大，母亲都没有这样抱过自己。 “谢谢。”夏染默然微笑，感受着爱丽丝这个拥抱，很有热度。 初二伊始，夏染就勾搭上了学校里的几个混世魔王，彼时网际网路正在大肆蔓延，县城开了第一家网吧，夏染成为了这里的常客，每天晚上和几个男孩子翻墙出去上网，白天就在课堂上唿唿大睡。班主任看着实在不像样了，通知了家长，可是夏染妈妈却没有出现，她只是冷漠地在电话里说道:“我把孩子送进你们学校，你们就该负责，我要是能教好她，还要你们这些老师做什么？”
第18页 母亲，似乎一点都不关心夏染有多叛逆，她关心的只有她的生意。 茶镇飘落第一场冬雪时，夏染被勒令休学了，她把自己包裹在厚厚的棉袄里，沿着茶县的老街一步步走着，踩着雪花，呵气如兰，白色的绒毛装饰轻飘飘地浮在夏染肩上，让她看起来楚楚动人。爱丽丝似乎一点都不怕冷，她一如往常穿着一件薄纱红裙子，踩着木屐，咯吱咯吱地踩着雪，不过不同往常的是，她今天还举着一把红雨伞，夏染看着很眼熟的伞，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即便是到了这样的时候，母亲还是没有理会自己。究竟要怎么样做，才能让她多在乎自己一点呢？夏染苦思冥想。 习惯性地走进那家网吧，有个熟悉的哥们儿立马过来牵了她的手，拉她去玩炫舞。 这网吧刚开业不久，空调都没来得及装好，她把手紧紧地揣在口袋里，说道：“不打，冷。” 随意找了个机位坐下，她窝在椅子上，爱丽丝见她百无聊赖的样子，走过来，帮她挑了一部电影看，似乎是很早之前的老电影《青蛇》，朱帘微掩，美人笑靥如花，青白两条蛇妖互相依偎着沐浴，这样的场景让夏染有些惊诧，她反覆看了好几遍，忽然悟出了点什么。当年母亲未婚先孕在茶镇已是爆炸性的新闻，不为世人所容，若是母亲知道自己和夏花关系匪浅，甚至有些特殊，她会怎么想呢？会不会气得发抖？ 我就是要告诉你，我不是可以被你随意修剪的花木。 打定主意后，夏染收拾东西回了家。 “你就自己作吧。”母亲见她回家，没好气地说道。 “知道我为什么要休学回来吗？”夏染挑衅地问道。 “我怎么知道？小染，我最后悔的事，就是生下你这个不省心的女儿，我再也不管你了，随你便吧。” “好。”夏染耸耸肩，背上双肩包就去了茶镇初中，彼时下了三天的雪刚停，绚烂的日光照着操场上的香樟树，雪团在这样的阳光下慢慢融化，把香樟树绿油油的叶子洗得愈发亮了，夏染就穿着一件白色的羽绒服站在这香樟树下，羽绒服上印着美丽的梅花图案，如她本人一样清丽优雅。 因为下雪，课间操取消了，漫长的二十分钟休息时间，学生们都在走廊上打闹着，夏染站在楼下的香樟树下，仰头看看，她记得夏花跟她说过，茶镇初中的教室，是按年级安排的，初二的学生们应该都在二楼。 夏花本来打算去办公室问个问题，顺便蹭点老师办公室的暖气，走在走廊上，忽然就见到了夏染。 她连忙下楼去，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夏花的眼眶微微有些湿润，“阿染，你怎么会在这里？现在又不是周末，你不是应该在学校里吗？” 夏染只是紧紧地抱住她，微笑着说道：“花花，没有你，我才不要在学校呆着呢，我逃课已经逃了半年了。” “你说什么？”夏花有些诧异，微微嗔怪道：“我听和你一起在香织中学读书的小学同学说，你逃课、打架，我本来都不信，难道是真的吗？你明明是那么乖巧听话的一个人，你做摘抄的时候，一个字写得不好看，就撕掉重来……你学习那么认真，怎么会？我说过的，要是你不乖乖听你妈妈的话，我就不喜欢你了，你都忘记了吗？” “花花，你在说谎是不是？你若是不喜欢我了，怎么会给我写信？还辛辛苦苦让刘芳转交给我？我妈都承认了，是她逼你的，逼你来劝我。花花，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好不好？我很烦我妈，难道你也要和她一起，来让我不愉快吗？” “你妈妈，也是为了你好。” “她？她才不是为了我好，她恨毒了我。”夏染冷冷地说道：“花花，你能不能不要和她一样，要我做这做那，我真的不想做，就这样平平凡凡地过一辈子不好吗？为什么非要出人头地呢？” “阿染！”夏花显然有些愠怒，说道：“你知道休学会有什么后果吗？你会后悔的！” “我不会后悔的。”夏染从手腕上褪下那一块手錶，套在夏花手上，温柔地看着她，说道：“花花，这样好不好，你答应我我们永远不分开，我就乖乖听你的话。花花，我喜欢你，不是普通的那种喜欢，是想和你厮守一生一世的喜欢，除了你身边，我哪里都不想去。” 夏花感觉自己心里某个隐秘的地方，有一根弦被触动了。 她何尝不是呢？夏染是她的白月光，是她愿意倾尽所有守护的人。只不过这一份隐秘的喜欢，她一直把它藏得很深很深，深到自己都要忘记掉了，可是夏染突然的表白，把她的这个小心思炸了出来。她蓦然明白了，为什么班里那些女孩子都情窦初开，热情洋溢地讨论隔壁班的班草多么帅气的时候，她却没有任何感觉。 因为她，喜欢的是夏染啊。 意识到这一点，夏花自己也吓了一跳。 夏染见夏花犹豫了，不顾周围人的目光，轻轻地在夏花额头上亲了亲，说道：“和我签订契约吧，十年之约，至少接下来的十年，我都不要离开你，我就是你的影子。” “好。”夏花终于还是松口了，是啊，夏染是自己心尖上的人，自己为什么要和她的母亲一起，伤害她的感情呢？
第19页 第9章 和解 回到家的夏染一本满足，晚间吃饭的时候，夏染爸爸又滞留在了赌场，只有母女俩一起吃饭。夏敏似乎是伤透了心，只顾自己煮东西吃，把金针菇什么的默默倒进火锅里，也不像以往那样给夏染夹菜，丝毫都不关心她的样子。 夏染突然开口说道：“妈，我想转学回来，和夏花一起读书。” “茶镇初中太烂了，你在这里会被耽误的，我绝对不会答应让你转回来。”夏敏面无表情，夹无情地反驳了夏染的提议。 “只要我自己努力，在哪个学校有什么区别呢？我一点都不喜欢香织中学，太无聊了。妈，只要你答应我，让我转回来，我保证和小学时候一样，次次考试年级第一。” “你在这小破学校考第一有什么用？你这是想着宁做鸡头，不做凤尾吗？” “当然不是。”夏染顿了顿，说道：“我想和夏花在一起，她在哪我在哪。” “你知道我为了把你送进香织的重点班费了多大力气吗？你说转回来就转回来？”夏敏有些烦躁。 “能费多大力气？我毕业考试不是第一名吗？进个香织中学有什么难的。” 夏敏欲言又止，是啊，夏染很聪明，以她小学毕业考试的成绩，进香织中学不难，可是进香织中学的重点班却不容易。夏敏为了做到这一点，不惜低声下气去求了一个人。那个人，就是香织中学的校长，夏敏是他学生时期暗恋的女生，那时候夏敏对他冷眼相对，宛若一个高傲的公主，可现在她却要放下骄傲低着头去讨好他，送礼陪笑脸，让他照管好夏染，把她送进快班。 可是夏染，竟然这么不懂事。 “我不会同意的，明天我就送你回学校。你别想着继续逃课上网了，我会关了这个饭店，去县里专门照顾你，早上送礼进校门，放学我就在校门口盯着你，你别想跑。” 夏敏说到做到，关了饭店去香织中学租了房子，每天都接送夏染上下学，她被堵得很烦躁。很想做点什么事来抗议，这天，她一如往昔削着铅笔，忽然班里有个乖乖女走了过来，对夏染说道：“你不是休学了吗？怎么又回来了？拉低我们班的平均成绩，居然还敢回来。” 她说的是实话，夏染不做辩解，只把她的话当做了耳旁风，继续做自己的事。 “喂，我跟你说话呢，你有没有在听啊？”见夏染还是不理会，那个女生深觉受到了蔑视，叨叨不休道：“真是的，你和你妈一个德性，我听从茶镇来的同学说起过，你妈妈就是在外面卖的，你和你妈一样，都是坏女人。你要是不喜欢读书，别待在我们班好不好？把我们班上的人都带坏了。” “说完了吗？”夏染冷冷地抬头，眼神里的杀气让人不寒而慄，手里紧紧握着的铅笔，被削得十分尖锐。 爱丽丝坐在夏染身边，轻轻地撩起她的髮丝，在她耳畔低语道:“用你的笔，给这个长舌妇上一课吧，让她再也说不了话，这样就没人敢欺负你了。” 夏染却犹豫了。 花花说过，自己要是再敢伤害别人，她就会讨厌自己，不能那样，绝对不能。 她闭上眼，仔细回想，上一次自己不小心溺水，爱丽丝不是抛下自己消失了吗？还是夏花的朋友救了自己。爱丽丝，不可信。 就在那么一瞬间，爱丽丝如云朵般消散了。 夏染忽略了眼前女生的喋喋不休，低下头继续写日记，想用这种方让自己平静下来。花花，我该怎么样做，才能和你重逢呢？和母亲好好商量过了，她不愿意。逃课上网顶撞班主任，我全做了，可她还是不让我转回来，那我，还有什么办法呢？ 既然不能伤害别人，那就伤害自己吧。 她看着桌上的铅笔刀，轻轻地拿过来，在手腕上划出一条血痕来。口子不深，却扎扎实实划伤了血管，顿时鲜血淋漓，夏染满意地笑了。上课的时候，班主任正讲着课，路过夏染的桌子，忽然闻到了一股血腥的气息，他扭头一看，夏染藏在桌子下的左手，已经是鲜血淋漓。 “你做了什么！”班主任大惊失色，中止了讲课，匆匆忙忙把夏染送到了医院。 夏敏也很快赶到了，看着医生帮夏染包扎伤口，皱着眉问道：“你就不能让我省省心吗？” “不能。”夏染顽强地回答道。 “你的手錶呢？”夏敏这才发现，常年戴在夏染左手腕上的那一块手錶，不见了。 夏染明白自己的目的很快就要达到了，璨然微笑道：“手錶啊，我把它当做定情信物，送给一个人了。” “送给谁了？”夏敏质问道。 “还能有谁？”夏染诡秘地一笑，认真回答道：“我把它当做定情信物，送给夏花了。” “你！她可是个女孩子啊！”夏敏气不打一处来。怎么会？夏染性子是孤僻了点，可是她为什么会喜欢一个女孩子？还说什么定情信物这么荒唐的话。她这是铁定了心要和自己对着干啊，夏敏很是头疼。班主任听到这话，愣了一下，他只知道夏染这个女孩子喜欢逃课，喜欢上网，和街上的小混混经常混在一起，却不知道，这个才十三岁的女孩子，竟然还早恋，早恋的对象还是一个女孩。
第20页 “夏染妈妈，不是我说，你这孩子我真的是管不了了。我跟校长已经说过很多次了，要把夏染转到普通班级去，校长就是不同意，这一次，我说什么也不能留着她了，实在是给我们班的孩子做了坏榜样，这孩子，谁爱管谁管吧，我真的教不了了。” 夏敏虽然也气恼夏染的种种恶劣行径，也想责骂她，可是听到老师这样诋毁她，还是忍不住反驳道：“教不了？我家孩子虽然叛逆，可是是个好苗子以前在茶镇小学，那都是年年考第一的，你不能好好引导她，就是你的错，没得说。还有，我的孩子怎么样我心里清楚，您要是真的看不惯，我们转班转校就是了，用不着您这么嘴臭。” 夏染，你什么时候能听话一点啊？妈妈真的好累。 中午时分，夏染在医院打着点滴，外婆来了，这个沧桑的女人看着夏染，露出了一抹疲惫的微笑。 “妈，你怎么来了？”夏敏连忙迎上去。 “小染还好吗？”她从篓子里，给夏染拿出了她秋天搜集起来的一些坚果，核桃、板栗，甚至还有一种叫八月楂的野果，笑道：“小染，你看这些，都是你小时候爱吃的。”夏染明明很喜欢这些东西，很心动，正要伸手去接过来，想到自己还在跟母亲对抗，便故意抗拒着扭头，看都不再看一眼。 “唉”外婆若有若无地嘆息了一声，夏敏也无暇计较夏染不礼貌的行为了，拉着母亲出去了。 回到出租屋里，夏敏安静地给母亲做午饭，她剁着细细的蒜泥，大蒜的味道扑鼻而来，呛得她流下了眼泪。可这眼泪，在夏染的外婆看来又是另一番意味。 “敏儿，你现在该后悔了吧？”这会儿夏染还在医院打点滴，夏染外婆便不再避讳了，重重地嘆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当初我就跟你说了，这孩子一双断手，当的是天煞孤星的命数，让你把她过继给别人，你偏偏不干。” “妈你又来了，你怎么这么迷信。” “村里的老先生都是这么说的，你还别不信。当初人家就说了，这孩子命数太硬，克夫克父母，要过房养，你那时候偏偏不信，非得把这孩子留在自己身边，还为了孩子委屈自己下嫁给那个赌徒。你看看，这些年你都讨了些什么好？夏家人对你不好，现在这孩子还给你添堵，你要是早听了我的话该多好？” “妈，你再说我就要生气了。”夏敏不耐烦地剁着蒜泥，心里却也不得不承认母亲说得对。 自己从来就是个不服输的人，自己的女儿果然最像自己，不服输，这样性格的两个人遇到一起，又是母女，真的是会相剋的，因为剑拔弩张互不相让。若想要彼此不受伤，那只能有一个人做出退步。 想到夏染手腕上的伤痕，夏敏最后还是妥协了，她帮夏染办理的转校手续，带她回到了茶镇。这个她深恶痛绝的小镇，不知道为什么，夏染会这么喜欢这地方。 冬雪飘落，夏花坐在窗前专心致志地听着课，视线的余光里忽然就瞥到了夏染，片片雪花飘落，夏染就站在玻璃窗外，沖她微笑着挥着手，窗户上因为气温差异，蒙着一层水汽，夏花在一片迷濛中看到夏染熟悉的身影，忽然有些感动。 她，竟然真的为了自己，转学回来了。 夏花愣了愣，举起手来，在窗户的水汽上画了一个笑脸。 “花花，我回来了。”夏染推开玻璃窗，笑靥如花地看着夏花。 “你何苦要这样呢？”夏花看着她缠着绷带的手腕，很心疼。 “花花，我说过，我不要和你分开。之前是我误会你了，我不该那样对你的。” 这一个冬天似乎格外寒冷，风雪不息，学校里很冷，夜间夏花盖着薄薄的一层被子，再把棉袄放在上面，勉强过冬。有一天她终于冻得感冒了，咳嗽流鼻涕很是难受，夏染二话不说就说服了夏敏，办理了住校，和夏花一个被窝睡觉。两个人紧紧相拥入眠，暖和了许多。到了春天，两个人又采了许多杜鹃花，去看本地女儿会的热闹。 夏花越来越感觉到，自己对夏染有一种特殊的情感。 夏染虽然性子清冷，只与夏花一同出入，和班上同学都不怎么说话，可是她的才华，她的气质，都让她成为了男生当中议论最多的女孩子。她那种冷冷淡淡的态度更是让他们觉得，这个女生独一无二，情窦初开的男孩子们私下议论起夏染，都把她当做了自己的梦中初恋，是以夏染不经意间，就成了许多男孩子的白月光。 便有大胆的男生，给夏染写了酸熘熘的泛着中二气息的情书，托夏花转交给她，夏花看过之后，却偷偷地把这些情书都撕碎了，丢进了垃圾桶，心里还要赌气，去试探性地问夏染：“阿染，你有没有暗恋的男生啊？” “没有啊。”夏染漫不经心地回答，专心写着自己的随笔，夏花这下放心了，偷笑着。 第10章 鹿竹 初中很快就毕业了，回到夏花身边之后，夏染平衡了许多，生活终于回到了正轨。夏染妈妈再也不阻止夏染和夏花往来了，她终于明白了，自己强行干涉，只会伤害夏染。夏染看似柔弱，骨子里却很倔强，自己作为母亲和她总是会有冲突，只有夏花，能够让她和自己达成某一种和解。夏染因为逃学等等原因，成绩并不像以前那样理想，和夏花一起升入茶镇高中。暑假的时候，夏花在家里帮忙料理家务，她正抡着斧头噼柴，爸爸突然叫住了她：“夏花，暑假结束，就跟老爸一起出去打工吧。”
第21页 “啊？”她愣住了，“爸你说什么？” “还记得你的二叔吗？那个很久之前就出去打工的二叔，他发财了，回来村里招小工，爸爸打算九月份跟他一起出去，到时候带上你。” “可是我还没满十八岁，没有人会要我的。” “只是没有合同，工资还是一样的，你二叔是本家亲戚，不会坑我们的。小花，家里没钱让你读书，何况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将来还不是要嫁人的，你也一直很懂事，不是吗？”他说着，吸了一口烟，沉默着吞云吐雾，菸草的气味让夏花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夏花明白，爸爸的语气看起来是在和自己商量，实际上是在命令自己。懂事？又拿这个词压自己，从小到大，这个词她都听倦了，没钱，是啊，永远都是这个理由。有些人，生来如蝼蚁般卑微渺小，在这世道前，毫无还击之力，纵然自己那么聪明伶俐那么努力又能如何，只要老爸一句话，一切就都毁了。 她突然想起了夏染，那个时候，她站在雪中轻轻吻了自己的额头，告诉自己，她很快就会回来找自己的，她果然做到了。那自己呢？此刻妥协，就真的和夏染，变成两个世界的人了啊！ 她咬了咬牙，说道：“爸，我不想去打工，我要继续读书！” “你说什么？”夏花爸爸的脸顿时阴沉了大半，他放下手里用了十数年的菸斗，如黑云压城般走了过来。 夏花看着父亲魁梧的身影，心里也是慌乱的，她其实一直很害怕性格暴虐的父亲，可是想到夏染，还是鼓足了勇气，回答道：“我说，我要继续读书！哪怕是贷款我也要读，爸，你信我一回，我一定能考上大学的。” “哈哈！”父亲突然捧腹大笑，手里的菸斗都笑掉在了地上，他无情地嘲讽道：“你以为你有多聪明啊，在咱们村，从来就没有出过大学生，你以为你能成为第一人吗？” 夏花心里也打了退堂鼓，是啊，父亲说的没错，在他们家这个封闭的小山村，还从来就没有出过大学生。 如果自己学习成绩好，或许还可以大言不惭地起誓，说自己可以做到，可是自己，从小学到初中，从来就是个不聪明的学生啊，成绩一直在中下游，夏染能轻轻松松想通的数学问题，自己要好几天才能想通，这样的自己，有什么勇气说自己能做到呢？ 可是，为了夏染，自己没有别的选择啊！仅仅知道这一个理由就够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她认真地看着父亲，一双丹凤眼闪闪发亮，她一字一句说道：“爸，我一直都没有求过您什么，就这一次，我求您，让我继续读下去。我不知道能不能做到，可是我会拼命去做，至少我不会后悔。如果成功了，我可就是咱们村第一个大学生啊，到时候多么给您长脸，对不对？” “你做不到的。”夏花爸爸冷哼一声，静静地吸了一口烟，说道：“你能考上大学？闹呢你？这样好吧，你要是能考上，我从此不沾菸酒不打牌，砸锅卖铁都供你上大学，怎么样？” “好，一言为定。” “不过，你要是考不上，就乖乖地打工，帮你哥哥攒聘礼，知道吗？” “好。”夏花心里明白了，难怪爸爸这么着急要带自己出去打工，原来是为了哥哥。老爸和这茶镇大部分的人一样，最看重的就是传宗接代，所以从小到大宠着哥哥，自己作为一个女孩子，在他眼里却是命如草芥。多么残酷冰冷的现实啊，自己没得选择，可是，有阿染在，我就什么都不害怕了呢，不管希望有多么渺茫，都要试一试。 我一定会紧紧追着你的脚步，和你一起去看雪看花看不夜城的。 茶镇高中虽然是一个很普通的高中，却也形成了一个神奇的食物链，首先是根据入学成绩把学生们分到两个区。一区学生享有最好的师资资源，设置精英班，要求是考大学；而二区，前身是茶镇职中，学生们大多混吃等死，拉帮结派，学校对二区学生的要求，仅仅是不要闹出人命。 一区的学生，素来鄙视二区的学生。而一区内部，精英班的学生，则鄙弃普通班的学生。 很不幸，夏花的成绩不够好，被分到了二区，食物链最底端的地方。 入校第一天，夏花就去找了夏染，两个人一起去领了课本，确定了彼此宿舍还有教室的位置，以便能够常常见面。 “花花，那个手錶你还戴着呢？”夏染从夏花手里把那块手錶取下来，看了看，指针早就停止了转动。 “嗯。”夏花只回答了一个字，微笑着看着夏染，心里却是千头万绪纠结在一起，周围人潮涌动，她却丝毫都不在意，紧紧握住了夏染的手，说道：“阿染，你也要好好努力呀，我争取和你考到同一所大学，这样我们就能一起去我们想去的地方了。你知道吗？我和我爸打了赌，他愿意贷款让我读书，可是如果我考不上大学，我就要自己还贷款，还要做苦力帮我哥哥攒聘礼。” “可是花花，我不想上大学怎么办？”夏染突然笑了，眼睛里闪烁着别样的光彩，她神采奕奕地对夏花说道：“我最讨厌的就是学校了，被关在这里纯粹是浪费我的生命。我想离开这里，去流浪，去远方，去体验和别人不一样的人生。花花，等到十年之约我们再见面的时候，我一定会成为一个诗人，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第22页 她的眸子那么澄澈，夏花有些惊诧，很想说点什么，却无语凝噎。 夏染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继续说道：“我已经想好了，我要去退学，然后跟着邻居家的姐姐出去打工，走遍大江南北。” 当然，夏染这样的异想天开很快就被母亲夏敏无情驳回了，开学第一天，她怏怏不乐地坐在一区某个普通班的教室里，看着兼任语文老师的班主任走进来。她是个长得像容嬷嬷般凶神恶煞的女人，一看就不好惹，事实也的确如此。 她一进来跟班里的同学们洗脑说道：“你们出生在这个穷山恶水的地方，拼不了爹，是不是很绝望？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不公平的，但是唯有高考，是相对公平的，只要高考考好了，你们就能鲤鱼跃龙门，知道吗？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 “分数，就是你们唯一该在乎的东西，也是我对你们唯一的衡量标准。” “不要做集体里的老鼠屎，谁要是做了，不好意思，我会毫不犹豫把他丢到二区的垃圾堆里面。” 行吧，又是一个洗脑洗到自己都癫狂了的人，夏染笑笑，懒得听班主任说话了，从抽屉里摸出一本《源氏物语》来，藏在课本下津津有味地看起来。夏染正看到“愿君化作鸿都客,香魂应循居处来”之句，源氏的母妃，把生命给了他，溘然长逝，源氏之父写下这样的句子追思她，只觉心有戚戚，嗟嘆不已，忽然听得耳边一声炸雷般的吼叫：“你怎么回事！” “啊！”夏染茫然地抬头，才意识到自己还在课堂上。 “对……对不起。”她匆忙道歉，同学们看着，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班主任走过来，扶了扶眼镜，拿起夏染藏起来的小说看了看，一把摔到地上，吼道：“知不知道现在什么时候，一分之差，你们就能排除掉几万个竞争对手，知道吗？这一分钟你多掌握一个知识点，就能排除掉记不住这个知识点的人，怎么还有心思看这种闲书？下一次再叫我抓住你看小说，可别怪我不客气。” 这个时候若是顶撞，自己肯定会失去这本等了好多天才到的源氏物语，实在不明智，夏染想到这一点，乖乖认怂，唯唯诺诺地道了歉，“老师，我错了，下次不敢了。” 然而下一次，她还敢，甚至在班主任的语文课上顶风作案。 “夕颜凝露容光艷,料是光君驻马来。”柔弱如夕颜花的女子，看到源氏公子的车架从门前经过，心甚恋慕，在扇子上写下了这样的句子，然后将一枝夕颜花放在扇子上，让人呈给了源氏公子。 好生奇怪，这世界上真的有一见钟情吗？ 爱丽丝又出现了，她轻轻地敲着脚下的红木屐，说道：“当然存在啊，有的人会因为一瞬间的钟情，付出他们的一生去追寻。”可是一见钟情，真的会有好结果吗？还记得小时候看《金粉世家》，金燕西对冷清秋也是一见钟情，那么痴迷，最终却败给了时光，从一开始的心心念念，到最后的厌倦。夕颜喜欢上源氏公子这样风流的人，是不是也会和那个故事一样呢？ 爱丽丝温婉地一笑，撩了撩夏染的头髮，说道：“猜得没错，夕颜的确没有好结果。” 很神奇，自己为什么总是在看小说时预测到故事的结果呢？那样多没意思啊？ 夏染轻轻托着下巴思索着，不自觉地往窗外看去，忽然看到窗外闪过一个温润如玉的男子，他眉目清秀，优雅从容。 一瞬间，夏染就想到了书里那个同样优雅的源氏公子，愣了愣。 那男子走到窗前，伸手便从她手里拿走了那本《源氏物语》。鬼使神差地，夏染没有阻止他，眼睁睁地看着他走过走廊，从前门进了教室。他把书轻轻地放在讲台上，再度温柔地一笑。难道？他是个老师？联想起上一次班主任砸了自己的书，她顿时觉得他这个笑毛骨悚然。 完了完了，这一次未必保得住自己的小说了，要是那个老巫婆知道自己上课的时候又在看小说，她会不会认为自己是个老鼠屎，把自己丢到二区去呢？ 果然，那男子可口说道：“你们班主任病了，所以我来代课一星期。我叫鹿竹，希望能和大家好好相处。” 什么嘛，就是一个代课老师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夏染得意洋洋地笑了，只见鹿竹咳了咳，说道：“我是你们这一届精英班的班主任，所以哪怕只是给你们代课一星期，也会用精英班的标准来要求你们，请同学们上课认真一点。” 说完，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夏染，看得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一整节课，她都忐忑不安的。她想起来了，开学典礼上见到过这位鹿老师，他虽然年轻，刚从师范大学毕业没几年，可是却在同学同事中广受好评，年轻有为，所以带着学校最寄予厚望的精英班，他想必一定很严厉吧，会怎么处置自己呢？肯定会告诉老巫婆的吧，完了完了。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鹿竹沖夏染点了点头，夏染心领神会，不远不近跟着鹿竹去了他的办公室。 没想到他却没有生气，反而是兴味盎然地问道：“《源氏物语》，你看得懂吗？” “看不懂的地方，爱丽丝会教我的。”夏染本来想这样回答，不过，夏花那么相信自己的人，当初自己告诉她爱丽丝的存在时，她都以为自己是在讲鬼故事，其他人就更不会相信了吧，十之八九还会以为自己是个疯子。于是夏染改口道：“能看懂一点点。”
第23页 “为什么喜欢看这种小说呢？而且是在上课的时候看。”鹿竹温文尔雅地问道，轻轻拈起玻璃杯，呷了一口茶。 “因为我想写小说，所以要先看过那些最优秀的小说。” 鹿竹听到这话，愣了一下，眸子里微光流转，还真是个有梦想的孩子啊，只可惜，过于理想化了。 “我知道了，你想写小说，想自由，对不对？” “对，我还想去很多地方看看，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办公室里没有别人，夏染本能地觉得，眼前这个人，值得自己敞开心扉，于是毫不犹豫地说出了心里话：“我觉得，高考只是在浪费我的时间，它只会把我囚禁在这里，浪费我的创造力。” “很有想法。”鹿竹赞赏地笑了笑，说道：“不过你要知道，没有绝对的自由，人活在世，有很多东西都是走过场，对你没有太大的意义，可你又躲避不掉。眼下来看，这件事就是高考。对这种事情，你知道最好的解决办法是什么吗？” “我认为解决办法是专心于有意义的事情，无视它，不要被它所影响。” “那你就错了。”鹿竹笑眯眯地，“对这种事，最好的办法就是速战速决，扔掉这烫手山芋。不然等它烫到你的手，你想做的事情就做不了了，不要为你厌恶的事情浪费过多的心力，懂了吗？” “老师的意思是？” “咬咬牙坚持下去，只有三年，过了这关你就自由了。过不了这关，你可能就得重读，那样岂不是更浪费你的人生？” “我明白了，谢谢鹿老师。”夏染知道，自己这句话不是恭维，而是发自真心。 对于自己这样一个普通班的、“不务正业”的学渣，这位只代课一星期的老师，本来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他却花时间跟自己讲了这么多，夏染有些感动，这鹿老师，是个好人啊，他不是那种会依据学生的表现有所偏袒的老师。 “好了，这本书你拿回去吧，到底要不要接着看，自己掂量就好。你下次再在我课堂上看，我是不会管的，你班主任那里我也不会多说什么。” “好。” 秋日的天气有些阴沉无常，下午时分，夏染从食堂出来的时候，外面已然下起了滂沱大雨。 没带伞怎么办？ 她愁眉苦脸的，没办法，只能淋雨回教室了，她用校服遮住脑袋，往前冲去，忽然一把雨伞倾斜过来，为她遮住了风雨。 她扭头，见到了那张熟悉的俊朗的脸，惊讶地叫了出来：“鹿老师？” “我正好要回教学楼准备晚自习的内容，一起走吧。” 夏染在左，鹿竹在右，两个人并肩往前走去，雨伞似乎是单人用的，不是很大，夏染全程被遮掩得好好的，回到教学楼她蓦然发现，鹿竹的右肩上全湿了。 “谢谢。”她睫毛微微颤抖，心里同样也在颤抖。 除了夏花，还有谁会这么无微不至地照顾自己？若自己是个阳光班的优等生，他这样照顾自己，情有可原，可是自己只是个普通班的普通学生，混吃等死，他也只是给自己带了一星期课，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好呢？ 想来想去，唯一的理由是，他是这蝇营狗苟的世间，一个少有的博爱的人。 第11章 影子 鹿竹不仅人好，讲课的水平也是一流，他不像老巫婆那样照本宣科，而是加了他自己的理解，甚至还有些小笑话，引人入胜。夏染甚至想，要是他能一直做自己的班主任，该多好啊。 最后一次课，鹿竹说道：“同学们都很有天分，也很乖巧，我相信你们可以凭藉自己的力量，实现自己的梦想。高一上学期结束之后，文理分科，学校会按期末成绩重组所有的班级，精英班也是一样，会有人进有人出。你们当中谁若是有这方面的意向，现在就可以开始努力了。” 精英班四十个人，分科后一个班二十人，会是学校重点培养的精英。也就是说，能够在期末考试挤进年级前四十名，就有机会逆流而上进入精英班，那么离考上好大学，也就更近了一步。 同学们如同被打了鸡血，摩拳擦掌，夏染却疑惑重重。 下课了，她借着问作业的由头去找了鹿竹，说出了自己心里的疑惑：“老师，我们每进一个人到精英班，您就会有一个学生被挤出去。您明明是精英班的班主任，自然事事要优先自己班上的同学，为什么会那样怂恿我们呢？” “因为真正想留在精英班的人，是不会允许自己被挤出去的，他们会充满危机意识。当然，我喜欢公平竞争，更喜欢，绝处逢生。”他这话说得很微妙，夏染和他对视了一眼，他嘴角突然勾起了一抹笑容，问道：“你是否觉得自己身处绝境呢？” 他，这是在鼓励自己吗？ 是啊，这是一个绝无仅有的机会，只要自己抓住了，那么自己就能成为他的学生，每天都能看到他，多好啊。 夏染想到这一点，匆匆忙忙去教室的角落里翻看了下告示，那里有十月份月考的成绩，夏染之前沉迷小说，根本没去看。这一看，吓了她一大跳，一区的高一年级，一共才大约三百名学生，自己，正好排在二百五十名。
第24页 真是个尴尬的数字。 也就是说，如果自己继续沉迷小说，或许会在分科之时，被毫不留情地挤到二区去。 夏染汗颜。 不过，自己这样差劲，鹿竹还是对自己无差别对待，真的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啊。 她突然下定了决心，一大早，本来是七点钟早操，她五点半就起来，在走廊上悄悄地背书，默默地等待宿管阿姨开门。周末夏花约她出去逛逛的时候，她拒绝了，独自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教室里，刷着题目。 “阿染，我一个人出去逛很没意思的，咱们就周日下午这几个小时休息时间，你放松下不好吗？” “我不需要放松。”夏染头也不抬地回答道，“不过，你可以选择和我一起刷题。” “好吧。”夏花似乎很不情愿的样子，心里却乐开了花，那个乖巧懂事的阿染，又回来了呀。 刷了一下午的题目，夏花很累，可以意外地很有成就感，一种别人还没做自己就完成了的成就感，让她兴奋不已。 这以后，她复制了夏染的作息，一起努力，周末的时候就一起交流学习方法。二区的老师对学生要求不高，很多深一点的知识点都选择略过，这一部分，都在周末的时候由夏染帮夏花补起来。 这一天下晚自习之后，夏花如往常一样，带着事先收拾好的作业和充好电的小夜灯，迅速往宿舍狂奔去，这是夏染教她的。这样可以避开人流高峰期，节省下在人群中蠕动的时间。同时，八人间的宿舍只有两个洗澡间，跑回宿舍速战速决，就可以不用为了一个洗澡的位置纠结到熄灯。 夏染洗漱完，同宿舍的女生们才抱着零食奶茶，懒懒散散地回来了，她在床上撑开一个小桌子，准备继续刷题。 忽然感觉到，床上有点不对劲，夏花摸了摸，被褥竟然全都湿了。她不动声色，抱起垫底的被褥走出门，往宿舍天台上走去，回来走到宿舍门口，果然听到里面有几个女生在议论，一个红髮女孩得意洋洋地说道：“看她还能怎么着？跟我抢班长，她也配？” “我们是不是有点过分啊，她好像也做什么坏事啊？” “切，我就是看不惯她那副清高的样子，就知道装出一副好学生的刻苦样子讨好老师，她要是真的热爱学习，怎么会在我们二区？装得那么清高，真烦人。” “是啊是啊，就该给她点颜色瞧瞧。” 夏染“嘭”地一声推开门进去，那些女生立马噤若寒蝉，一个个心虚地别过脸去，不敢看夏花。她也懒得去理会她们，自顾自去洗漱，挤牙膏的时候，忽然就挤出来一管子水来，明显是人为灌进去的。她挑了挑眉，不以为意，转头拎起热水壶去打水，只觉得分外地沉重，打开来看，里面竟然装满了一瓶子的泥土。 “幼不幼稚啊你们？这谁干的？” “不知道。”众女生纷纷摇头。 “我在门外都听到了，你们说不说？好啊，你们可以包庇，那我就去找班主任评评理。” “你以为班主任那么闲，会管你这档子小事吗？”一个女生嘲讽道。 “班主任的确不会管这种小事，可是我是谁？我是咱们班的第一名，整个二区唯一一个考试进年级前两百的人，我被你们欺负，班主任会不管不顾吗？你们猜猜班主任会怎么说？一群混吃等死的败类，自己不努力，还要妨碍努力学习的同学。 ” “你！”那女生受了羞辱，忍不住用手指指着夏花的鼻子，侮辱道：“你考第一有什么了不起的？” “不好意思，考第一就是了不起。马上就要评选优秀班集体了，你们还不知道吧，这里面最重要的指标就是成绩。” 女生们都在沉思考量，那个主导做坏事的红髮女生更是，她知道，夏花没有明说，是因为她谨慎。她话里有话，明明是在告诉大家，优秀班集体的重要评价指标是成绩，在一群学渣当中，她是第一，她是成绩担当，那么自己这样针对她，若是班主任知道了，肯定不会放过自己的。她分明是在，用个人利益绑架集体利益。 见众人没有说话，夏花继续说道：“其实这件事要解决也简单，我的热水壶还有被褥，在下午我回来的时候还是好好的，而我又是第一个回宿舍的人，那么做这件事的人，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在晚自习的课间来做。只要去请班主任调取一下监控记录，就一目了然了，我之所以不这样做，就是给这个人一个机会。你要是自己站出来承认错误，我还能私了，你要是想拉着全寝室人陪你下水，不好意思，我得去找老师。” 女生们贼眉鼠眼的，红髮女生咬咬牙，终于站了出来，她忐忑不安地拉住了夏花的手：“对不起，是我做的，是我一时鬼迷心窍，你能不能饶了我这一次，咱们以后好好相处，可以吗？” “行，不过你得把你的热水壶换给我，还有，如果再有下一次，我是不会饶恕你的。” 要是放在以前，夏花绝对不想饶恕，一定要让作恶之人尝到后果，可是现在，她考虑更多的是时间成本。她没有时间去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没没有时间浪费给这些无关紧要的人。所以她只是小小威慑了下：“以后你们都给我记住了，我想要去一区，没有那么多功夫陪你们玩这种幼稚的游戏，更懒得在你们的小团体里找存在感，你们也别惹我，记住了吗？”
第25页 女生们唯唯诺诺，一个个都被震慑住了，夏花满意地回到自己床上，还好现在天气没那么冷，勉强能应付一夜。她拧开小檯灯，继续刷题。 期末考试很快到来，夏染虽然知道这考试的重要性，但心里也明白这就是鹿竹所说的“人生走过场的东西”，并没有十分紧张。可是夏花不一样，她似乎十分紧张，夏染看出来了，笑着安慰道：“花花，你不是一直都很淡定，什么都不怕的吗？一场考试而已，不要紧张。” “我怎么能不紧张呢？二区那种环境，你好好学习就会被针对，被说是在装，歷来也没多少考上大学的人，我必须抓住这个机会跳到一区来。不然，在二区不可能和你考上同一所大学的。” “花花，其实你不用为了我这样的。” “不，你相信我，我一定能做到的！我要和你一起在一区努力！” 冬雪飘落的时候，一切都有了分晓。 二百五十、一百七十、四十一，七。 看着这四个数字，夏染很开心，这是近三次月考加上期末考的名次。期末考试的数据，足够让她逆袭进入精英班了。 年级主任办公室里，几位骨干教师开着会，商议着文理分科后精英班的人选。年级主任有些激动，说道：“这个夏染是个好苗子啊，不到四个月，成绩窜得这么快！” 她原本的班主任老巫婆却发话了：“我查过档案，这孩子以前经常退学休学，很叛逆。如果她只是一时心血来潮怎么办？到时候她要是又叛逆，带坏同学可就不好了，我觉得，还是把她放在普通班吧。” 年级主任犹豫了下，是啊，这一次分班之后精英班就定型了，不会再有进出。 夏染是个不稳定的因素。 两个人正商议着，一向不会多插嘴的鹿竹突然发话了：“我是精英班的班主任，这件事我认为我应该最有话语权。” “鹿老师有什么想法吗？说说看。” “读书育人，不就是我们老师的责任吗？夏染的确叛逆，但也很聪慧，我可以做担保，引导她走上正道。如果这一点都做不到，我还不如辞职去山上养猪。” 老巫婆还想争辩，却被年级主任拦住了：“好了，不要争了，我再考虑考虑。” 第12章 绝境 再次开学时，夏染已经端端正正坐在了精英班的教室里，翻开课本，新书透着一股神秘的油墨香味。 鹿竹进了教室，他戴着眼镜，穿着一件浅色毛衣，站在初春温煦的阳光中，透着一种纤弱优雅的文人气质。他看到夏染，嘴角微微上扬，果然是个聪明的孩子啊，只要自己稍加提点，她就明白了自己该做什么。今后，也要继续努力下去啊！他在讲课的间隙，沖夏染微微点了点头，夏染心领神会，嘴角也飘起了一抹微笑，她把小心思藏起来，安安静静地听起了课，心里涌起一股甜蜜。 课间，夏染去了公告栏，查阅分班的花名册，想查查夏花在哪个班，方便以后去找她。却发现整个一区的学生名单里，都没有夏花的名字。 怎么回事？难道还在二区以前的班级？ 夏染趁着课间去了二区找夏花，她拦住了一个染着粉红色头髮的女孩，问道：“不好意思，可以帮我把夏花叫出来一下吗？我有事找她。” “哟，这不是学霸夏染嘛，怎么有空到我们二区来晃悠？夏花啊，她这学期根本就没来学校报到。” “怎么会？那你知道什么原因吗？” “我要是她，也不敢来学校报到了。口口声声说要考进一区考大学，结果考了全年级四百多名，这么丢脸，哪里还敢来学校呢？”那女生说着说着就忍不住笑了，眼神里满是得意。 夏染看着红髮女的神情，顿时就明白了，夏花那么紧张，经常闷闷不乐的，十之八九就是这女生在欺负她。 “丢脸？起码夏花努力过，尽了全力，有什么好丢脸的？某些人从来就不努力，还要嘲笑努力的人，那才是真的丢脸，真的厚颜无耻！” “你踏马说谁呢？”红髮女听出了夏染意有所指，挑了挑眉，取下嘴里的烟，冷笑道：“你是她什么人啊？这么为她打抱不平？” “她是我最好的闺蜜。” 而彼时，在县医院里，夏染的爸爸正躺在病房里，憔悴地看着女儿。夏花已经好几天没睡了，可是她知道，比自己更痛苦的是父亲，他那么相信二叔，可是二叔却花言巧语把他骗进了传销组织，让他用自己的身体藏运毒品，事情败露被警方追查的时候，他们毫不犹豫地割掉了他的一个肾脏，把他像垃圾一样丢在了唐城街头。 “小花，爸爸好得很，你去帮我办出院手续好不好？家里还有好多事要忙呢！” “你都被割了一个肾脏，差点抢救不回来，还觉得好得很吗？医生说了，你需要住院好好调养。” “小花，你让我回家调养吧。你小孩子哪里知道，医院这些医生都是唬人的，就是要吓得你住院，给你开各种高价药，他们都是骗钱的。” “爸，你就别欺骗自己了，你不要命了吗？” “实话说，爸爸付不起住院费。” “不行，你要钱还是要命？这一次你得听我的，把病治好再出院，哪怕是让我去卖血都成。”
第26页 “好，我不出院，我不出院家里这么多贷款怎么还？你来还吗？我都说了，女孩子读书没用的，你偏偏不听，这下总该死心了吧，看看你考的那成绩，四百八十名，你觉得你是这块材料吗？” “我尽力的了。”夏花委屈地低下头，是啊，为什么呢？自己明明尽力的了啊，争分夺秒，之前次次考试都在年级前两百，十二月月考甚至还进了前一百，明明是稳稳噹噹可以去一区的啊？为什么，会在最关键的期末考时候失手呢？都怪自己太紧张了，现在好了，一切都完了。 “听爸爸的话，放弃吧，就算是考上了大学又怎么样呢？咱家也没钱供你读大学啊？何况你二叔那个混蛋，这次让爸爸欠下了五万块的钱，加上之前银行那些贷款，爸爸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我扛不住了，你就不能帮我分担一下吗？你一直都那么懂事，从来不给家里添麻烦，这一次怎么这么犟呢？” “好，我下午就去办退学手续，爸你好好养病。” 下午，夏花去了茶县高中，走在操场上，淡然了许多。是啊，就像夏染妈妈说得那样，自己和夏染本来就不是一路人，何苦要逼迫自己，强行跟上她的脚步呢？阿染，对不起，我要违背我们之间的约定了。你放心，以后你去哪个城市上大学，我就去哪个城市打工，我们一定不要分开，谁说不读大学就没有出路呢？我这么勤劳，一定能取得成功的。 办好手续，夏花回到了二区熟悉的教室，收拾东西，看着密密麻麻的笔记，上面还留着夏染的字迹，夏花再怎么给自己洗脑，也忍不住不动容了，很是伤心。 红髮女抽着烟，笑着看着夏花，嘲讽道：“夏花，你不是挺厉害的吗？你也有今天啊？”看夏花不理她，她继续阴阳怪气地模仿着夏花的口吻，说道：“我夏花！一定会考进一区的，你们这些渣渣!” 夏花站起身来，定了定神，朝红髮女走去，一个耳光就扇了过去，打得红髮女头晕目眩的，猝然跪坐在地。 “知道之前你那么针对我，我为什么不理你吗？因为我没时间！可是现在，我闲得很，你再给我演一个试试？来啊，演啊，演你刚刚说的那些话，不演是吧！” 抬起手，又一个耳光招唿了过去。 “打人了！救命啊！”红髮女挣扎着，喊道：“班主任就在隔壁，你打我，会被班主任教训的！” “呵，我可已经退学了，校长都管不了我，班主任还管得了吗？还有，你以为班主任那么闲，会为了你一个性格恶劣的堕落少女讨公道吗？” 围观的同班同学，大多都吓得不敢动弹，没人去知会班主任一声，素日里和红髮女关系不睦的几个女生，更是得意洋洋地嗑着瓜子看好戏。夏花虽然答应了父亲退学，可是心里终究憋着很大的脾气，红髮女如此不知好歹，也算是撞在了枪口上，夏花索性把积压已久的怨气发泄出来，还要继续教训她，却被一个人紧紧擎住了手腕。 她扭头一看，是夏染。 “阿染？” 夏染微微一笑，说道：“你那么着急干嘛啊？”她抢过夏花手里那一纸退学的通告，撕成了碎片。当着所有的面，说道：“我刚刚找老师重新核查过了试卷，夏花的英语考试涂错了条形码，因此少算了96分。她的真实成绩，是全年级第三十五名，校长已经取消了夏花退学的公告，她是我们学校分区以来，第一个从二区直接考入精英班的学生。” 什么？众人大骇，夏花本人也吓了一跳。 憋了很久的她，忽然就憋不住了，抱着夏染嚎啕大哭，哽咽着说道：“阿染，我还以为，一切都完了。” 新学期的表彰大会，夏花成了最大的榜样，被校长当着全校人的面表扬，之前侮辱她的红髮女被夏花教训过一次，颜面尽失，只得乖乖闭上了嘴再不敢对夏花怎么样。取得这样史诗级的进步，夏花自然得到了特别的眷顾，奖学金拿到手软，校长还承诺，只要夏花能够考上大学，那么就把高中期间所有的学杂费都返还给她。 校长甚至去医院看了夏花的爸爸，说服了他，让女儿继续读书。 “花花，你做到了。”夏染很为她高兴。 “阿染，谢谢你，要不是你去找老师重新核查试卷，我恐怕从此就没落了。” “是你说的，咱们俩之间，不言谢。”夏染紧紧地握住了夏花的手，夏花泫然欲泣。 日子如流水，从从容容地流去，两个人又恢復了以前那样的日子，每天同进同出，夏染甚至还找了鹿竹，让两个人做了同桌。久而久之，大家都知道了，她俩是一对学霸姐妹花。不出意外，两个人可以如夏花设想的那样，考入同一所大学，走遍天涯海角。 可是，渐渐地，夏花发现了两个人之间，有什么不寻常的东西在发生变化。 两个人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日子，不管在不在一处，都用一个日记本记下自己的日常所思，交给对方，通常是你写一个月，我写一个月。可是夏染却中断了这样书信往来，夏花问起，她只说：“以后学习越来越忙，没有时间写了，干脆取消吧，等过了高考再恢復。” 这话说给别人别人能信，可是说给夏花，她是不信的。她和夏染从小一起长大，她肚子里长了什么蛔虫，夏花一清二楚，她那样自由浪漫的人，怎么可能对自己鄙弃的高考那么上心？
第27页 一定有鬼。 夏花留意着，果然，夏染在偷偷地用另一个笔记本写东西。 她到底有什么事要瞒着自己？ 趁着夏染不在，夏花偷拿了夏染的笔记本偷看，满纸都是对鹿竹的倾慕之言。 “今天从食堂出来，你为我撑了伞，周围那么多同学，你为什么偏偏就选择了我呢？我那么平凡。” “你说起分班的事，看了我一眼，是不是在暗示我什么？你也希望我走到你身边去是不是？” “我终于进了精英班，你开心吗？鹿竹，你是我见过最好的老师了，你不像老巫婆那些人，只关心成绩好的学生。” “鹿竹，今天你让我们写理想的大学，你知道吗？我很纠结，因为我根本不想去什么大学，我只想留在你身边，要是能一辈子听你讲课就好了。” “这次考试，我的语文作文分只有三十分，你特意把我叫去，跟我说高考作文不能这么写，要写万金油三段论，不要写散文。其实我理解，可是你还说，你私心觉得我这篇散文写得很优美，飘逸洒脱，像极了诗仙李白的风格，应该打满分。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我很开心。” “鹿竹，我喜欢你。” 夏花看着这四个字，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空落落的。同样的四个字，在初中的那个雪天，夏染也对自己说过，从那时候自己就把她视为自己的唯一，两个人的世界是那么和谐，宛若一方静谧而璀璨的星空。 而现在，这片星空被搅动了，星河破碎。 你怎么可以喜欢上他？阿染，你遇到了你喜欢的人，我应该为你感到高兴才对，为什么会这么难受呢？不对，我应该高兴，你说得对，我们就是很好很好的姐妹花。我不应该对你有别的想法。我喜欢一个女生，怎么可能？那岂不是成了变.态吗？不可能的。夏花努力说服自己接受这个事实，可终究意难平，而她本身也对自己这种情感非常疑惑。 这一天，或许是为了让学生们放松下，鹿竹竟然拿出了自己晚自习的三节语文课，给同学们放电影看。他选的是一部有名的老电影《霸王别姬》，看到程蝶衣给段小楼表白的那一幕，夏花感觉到自己的心弦被撩拨了一下，豁然开朗。 原来，这样的感情真的存在啊。 高三的有一天，鹿竹破天荒地找了夏花去办公室，给她看了一个帖子。 茶县高中只是个普通高中，管理没那么严格，学生们很多都偷偷带着手机，在学校贴吧里讨论一些事，鹿竹偶尔会翻一翻，看看这些孩子们所思所想。这一翻就翻出来红髮女写的八卦帖子，她说学校出了名的学霸姐妹花，其实不是亲姐妹，而是百合。 百合这个词，对这些孩子来说还很陌生，他们抱着一种看异类的态度，议论着。 “好噁心啊她们俩！” “是啊，没想到学习那么好，心理却是变.态。” 诸如此类，脏话不少，夏花看过之后，心里千头万绪。鹿竹他那样理智的一个老师，为什么会在意这样一个真假不明的帖子？难道，他也关心自己和夏染是不是百合吗？难不成，夏染喜欢他，他也喜欢夏染？ 夏花的脑袋仿佛要裂开了，恍然间天崩地裂。是了，按理来说，自己和夏染，都是通过努力考进精英班的，自己甚至是二区进来的，比夏染还要励志，鹿竹为什么没有像关系夏染那样关心自己？鹿竹似乎是猜透了他的心思，用笑容掩饰了下，说道：“找你来也没别的事，就是想跟你说，你和夏染都是好苗子，别因为这些谣言中伤影响心情。” 阿染，对不起了，我绝对不允许另一个人，插足我们的世界。 夏花想到这一点，诡秘地一笑，理直气壮地说道：“老师，那不是谣言中伤，那是事实。我和夏染就是百合，我们从小在一个被窝长大，说好了永远不要分开，我这么努力都是为了能和她考进同一所大学。而她，以前老是逃学，也是为了我才安安分分读书。老师，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和夏染很噁心？” 没想到鹿竹却没有露出夏花预期那样惊讶的表情，他只是笑笑，说道：“我可不觉得噁心，存在即合理。” 这个回答显然很让夏花满意，她开心地笑了，回到教室，只见夏染很罕见地在玩手机，似乎很不淡定，夏花凑过去一看，她正在和贴吧那群人互喷。 “阿染，你这么在乎这个帖子干嘛？她们说是百合，那就是咯，有什么大不了的？” “不行，别人会在意的。” “谁会在意？” “鹿竹。”夏染刚说出口就后悔了，连忙掩饰道：“那个，我是怕，班主任要是真信了，你的奖学金就要泡汤了。” 到了高三下学期，经过多次考试，同学们的高考分数在什么区间，其实已经定型了。 虽然进了精英班，夏花还是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天分不够，虽说勤能补拙，但是在同班同学都很勤奋的情况下，要再想拔尖，太难了，她的成绩一直在中下游徘徊，能上一本大学就不错了。而夏染，从来就很有天分，从最开始的二百五十名，到后来稳居第一，成了这所偏僻高中唯一一个有希望冲击唐城大学的种子选手，简直是一个传奇。
第28页 唐城大学，是这些年来茶镇高中最优秀的学生才能考上的大学，基本上隔几年才能有一个。 夏花有些落寞，纵然自己拼尽全力和夏染站在一起又能怎样？高考过后，还是得各自远走高飞。 第13章 帮凶 高考来得很快，甚至有些让人猝不及防，夏敏请了假陪夏染，生怕食堂的伙食不够好，给她巴巴地送了切好的蜜瓜和西瓜。女儿自从进了高中之后，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乖巧得不像话，夏敏求之不得。 夏染果然成了茶县的状元，给夏敏挣了好大一个面子。 当年那些说什么“娼妓”“野种”之语的长舌妇，全都乖乖闭上了嘴。 假期，夏花就住在了夏染家，两个人琢磨填报志愿的事情。“阿染，你想去哪儿？我尽量和你填到同一个城市。” “我？随便吧，鹿竹不是让我填了唐城大学吗？” “那我也去看看，能不能填报一个唐城的大学，我的成绩刚刚过一本线，可能没那么好找。” “花花，其实你不用为了我这样的，去选一个你自己心仪的学校吧。”夏染正劝解，忽然见夏敏回家了，她带了一个陌生的大叔进来，这大叔戴着一副考究的眼睛，穿着一身简便的运动服，他走进这破陋的出租屋，一眼就看到了夏染，走上来握了握她的手：“你好，恭喜啊，考上了咱们县的状元。” “您是？”夏染有些疑惑，看向母亲夏敏，她的眼神里满是热忱。 “我是电视台的记者，姓钱，这是我的名片。”他说完从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来，递给夏染。 我要你的名片做什么？夏染心想，不过出于礼貌还是接了过来。 “是这样，咱们台里打算围绕你做一期节目，附属的报纸也会报导你的事迹。钱叔叔呢，想请你配合一下，你愿意帮叔叔一次吗？你妈妈也是这个意思，放心吧，只会耽误你一天的时间。” “我的事迹？我有什么事迹啊？”夏染笑道，“钱叔叔你就别费心了。” “我这孩子有点害羞，您别见怪。”夏敏连忙过来打圆场，说道：“这样，我们收拾一下就出发去乡下吧，钱老师您先在楼下稍等，我们很快就来。” 姓钱的记者走后，夏染疑惑地看着母亲，她这才解释了：“阿染，那位钱叔叔会给你做一期节目，大致内容是你出身农村，千辛万苦成为高考状元，考上了唐城大学，可是却没有钱付学费，只好倒腾家里的农产品赚一点学费。赶紧收拾一下，今天我们就赶回老家，需要在地里去拍几个你挖土豆的镜头。” “这不是弄虚作假吗？我都多少年没回去了，更别说是干农活。” “现在媒体宣传都是这么干的，别有心理负担。那位钱记者说了，这一期节目做完，至少能给你筹到十万块呢！” “所以你就答应了？” “小染，这钱咱不捞白不捞，别人想捞还没这个机会呢，你说是不是？再说了人家记者来都来了，时间紧迫，你就不要再添乱了，赶紧收拾一下，我们出发回乡下老家。” “我不回去。谁爱拍谁去好吧。”夏染有些生气，回了自己的房间。 “小染！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呢！”夏敏拼命地在外面捶着门。 夏花听着，笑了笑。夏染是谁？她怎么可能为了钱去做这种事情呢？她在乎的从来就不是这些。她想了想，牵住了夏染的手，开解道：“阿染，你就去吧。想想看，咱俩读小学的时候，那些同学背后怎么议论你的？她们说你是野种，说你妈妈不是好人，你都忘了吗？正好趁这个机会，扬眉吐气，狠狠地打他们的脸，不好吗？” 听到这话，夏染突然有些心动，她的确不在乎钱，可她在乎那些曾经的伤痛，打脸我的对手，有时候未尝不是一种治癒创伤的方式啊。 她如此想，便乖乖跟着那几个记者连日赶回乡下老家，夏敏提前知会了夏氏一族人，回到老家之后，夏敏脱下高跟鞋，换上夏染爷爷的解放鞋，又找了一件夏染婶婶穿过的沾着泥土的印花衬衣，下地去。节目很成功，那张夏染拎着锄头挖土豆的照片在网络上飞快传播，她被包装成了一个励志榜样，受到许多人关注，打电话来表示愿意资助夏染的人，更是不计其数。 夏染礼貌而疏远地回应着，心里却越来越疑惑。 所有人都觉得她很励志，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所有的努力，都仅仅是为了讨鹿竹欢心；家里不富裕，可是夏敏这些年来做生意，存款攒了不少，也算是小康之家，而节目里表现的却是，一家人面朝黄土背朝天，一毛一毛从地里抠钱；夏染爷爷轻微的老年健忘症，在节目里被描述成了脑瘫。所有的加工润色，都只是为了骗取资助。 只要开始撒一个谎，就要用无数个谎言来补救，然后越陷越深。 一步错，步步错。 一个个电话打开，问起夏染的境况，她都必须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把那个十多年都没有回去的老家，说成是自己常住的家；明明从来没有做过农活，还要说自己靠做农活攒学费；明明梦想是浪迹天涯做一个作家，却要撒谎说自己的梦想是读好大学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明明以前逃学打架无恶不作，就因为一次考试成绩全部洗白；甚至有人问起，要不要安排夏染的脑瘫爷爷做手术，她心里却清楚，爷爷每天和村里人赌钱打麻将好得很。
第29页 她很厌倦这样圆谎，看着夏敏贪婪地数着钱，心里油然而生一种厌恶之感。 自己算是什么？母亲圈钱的一个工具？ 她很苦恼，唯一的倾诉对象，只有夏花，可是夏花却说：“阿染，你妈妈这么做没错，现在这社会就是这样子的啊。我要是能和你一样考上状元，我会很乐意这么做的。” “你怎么和我妈一样了？”夏染黯然失魂，懒懒地窝在了沙发上。 “不说这个了，阿染，你填报的什么专业啊。” “我啊，当然填了汉语言文学。等我从唐城大学中文系毕业，我就回茶县来，当一名语文老师。” 她说得含煳，好像这只是她一个人的事，都只是为了圆她自己的梦。夏花却清楚，她这么做，都是为了那个人。唐城大学是全国排名前十的大学，毕业生前途无量，她竟然要为了追随他，屈才做一个小县城的语文老师？ “阿染，你知道吗？鹿竹其实一直有个未婚妻的，他们俩孩子都有了，只不过因为他要带毕业班，所以一直搁置着没有办婚礼。你瞒着我，可是我知道你对他的感情，你想和他在一起，是吗？” 夏染愣住了，仿佛晴天霹雳，不过很快又恢復了淡定的神情，笑道：“我当然知道他有未婚妻，我还知道，他的未婚妻又丑又胖，就是个农村妇女，公平竞争，赢的一定是我。” “阿染，你疯了！” “好啦，帮我保密哦。”夏染杏眼微眨，古灵精怪地做出一个自信的表情。 忽然间电话响起，夏染腾地一下站起来，声线都温柔了几分，夏花不用问就知道，肯定是鹿竹打来的电话。 “鹿老师说，咱们班都考上了一本，他要请我们一起吃饭庆祝下。” “哦。”夏花看着夏染欢欣雀跃的样子，心里百感交集，不知所措。 聚餐的地方，就在学校附近，虽然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聚会当天，班里的三十个同学都到齐了。高考前全是禁忌，高考后，则打破了这些禁忌，同学们染髮喝酒，怎么惬意怎么来，过得散漫肆意。夏染连日来都在说谎，憋得慌，一瓶啤酒下肚，从来不喝酒的她已经有些微醺，脸上浮起来一抹绯红。她丝毫不在意，拈起酒杯，斟了满满一杯白酒，突然站起来，朝鹿竹举起了酒杯。 夏花呆呆地看着，难道，她要跟鹿竹表白了吗？ 夏染的确很想表白，可是话说出口，却变成了：“鹿老师，谢谢您，一直把我们当自家弟弟妹妹看待，无微不至，我敬您！” 一杯白酒下肚，嗓子里都火辣辣地痛，夏染被呛出了眼泪，夏花连忙帮她拍了拍后背，平復了下。 夏花自己似乎也醉了，脸上红扑扑的，笑得很灿烂，她懒懒说道：“鹿老师，你知道吗？夏染从普通班考进精英班，都是为了你。她次次考试第一，也是为了讨你欢心。她那么喜欢你，我是她的好姐妹，最见不得她难过了，你就答应她，和她在一起好不好？” 气氛顿时有些尴尬，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夏染，看得她后背一凉，正在倒酒的手僵持在了空中。她惊讶地看向夏花。夏花却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酒气熏天的，打了个嗝，扭头看着夏染，说道：“阿染，你不敢表白我帮你表，你怎么不谢谢我啊？”说完，她醉醺醺地倒在桌子上，沉沉睡去了。 她为什么要帮自己表白？自己明明跟她说过的啊，只要一表白，什么都完了。 “哇！”一个男生起了个哄，打破了这尴尬的局面，他走过去把手搭在鹿竹肩上，嚷嚷道：“鹿老师这么潇洒帅气，我也喜欢他！来来来，谁帮我和鹿老师拍张合照？就我和鹿老师啊，你们不许抢镜！” 其他同学听到这话，顺水推舟，挨个儿和鹿竹去拍合照去了。 夏染却是百般滋味一齐涌上心头，一仰头，把另一杯白酒喝了下去。从高一鹿竹收走了她的《源氏物语》又温柔地归还给她的时候，她就对他有了好感，在他为自己撑伞后无可救药地喜欢上了他。 不就是喜欢上了自己的老师吗？有什么错吗？ 现在，一切都完了。 她忍着不让自己落泪，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来，说道：“我还有事先走了，你们慢慢玩。” 她失魂落魄地走了，甚至都忘了，夏花醉倒了，还趴在席上，没有自己她回不去。 而夏花，听到她离开的脚步声，微微眨了眨眼。 阿染，对不起。 和你一起去看遍风花雪月的人，只能是我。 回到家，母亲不在，夏染脱下今天为了见鹿竹特意穿的高跟鞋，没有开灯，疲惫地窝在沙发里。床上堆满了毛绒玩具，夏染随手抓来一个龙猫布偶，抱在怀里，不争气地落下眼泪。 就这样不知道坐了多久，脚麻了，天也黑了。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夏染飞快地擦干净了眼泪，去开了门，门外是搀扶着夏花的鹿竹。在走廊昏暗的灯光下，他的五官显得更加立体，散发着摄人心魄的优雅气质。 “夏染，明天有空吗？来老师家玩一玩如何？”他一笑又露出了两个迷人的酒窝，给夏染留了个地址。 “好。”夏染犹犹豫豫地答应了，却很疑惑。以夏染对他的了解，鹿竹为人师表，向来两袖清风，知道自己暗恋他，应该唯恐避之不及才对，还为什么要约自己单独见面呢？
第30页 不管怎么想，第二天夏染还是去了，却发现平日里只有他一个人的教师公寓，今天多了些许温暖的烟火气息。高考完，鹿竹便把自己的家属从乡下接来了茶镇，鹿竹的未婚妻拉着夏染的手，满心满眼都是喜欢，温柔地问道：“高考完有没有想过去哪里玩一玩？平时应该挺累的吧，能考上唐城大学，不容易啊！” “还好。”夏染礼貌性地回应。 “稍等会儿啊，等猪蹄儿炖好我就去炒菜，这些菜都是菜贩子一早摘了从山上挑下来卖的，可水灵了！不像菜市场那些外面运来的蔬菜……”她说着，便系了围裙去厨房忙碌了。 夏染有些过意不去，正要去厨房帮忙，鹿竹叫住了她。 “过来卧室看看。” 小木摇篮，一个超可爱的婴儿酣睡着，小脸肉乎乎的，夏染走过去，握住了她像一团绒绒的肉球一样的小手，只感觉手里心里都晕染开了一片柔软。 “真可爱啊。”她忍不住感嘆道。 师娘温柔贤惠，孩子天真可爱，鹿竹两袖清风。 他们，真是完美的一家人啊。 鹿竹全程没有多说一句话，夏染却明白了他所有的用意。她淡然微笑，看了看，师娘还在厨房忙碌，根本没有闲暇关注别的，于是低声说道：“鹿竹，我知道你什么意思，可是喜欢就是喜欢，我不会否认这一点的。我愿意一直等你，等到你需要我的时候，来守护你。” 第一次，直唿其名。 鹿竹一点都不惊讶，说道：“小染，眼下你或许觉得我完美无缺，但那都是因为，你接触到的人太少了，才会产生这样的错觉。你所谓的喜欢也不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你知道吗？有个词，叫雏鸟情结，那就是你对我的感情。好好去唐城大学深造吧，四年过去，你肯定会发现，我不过是个普通人。” 夏染只是垂着眉睫，一言不发地逗着那婴儿玩耍，似乎是听懂了鹿竹的话，又似乎是没听懂。 回到家，夏花正在百无聊赖地画画，见夏染推门进来，迎上去抓住她的手腕，嗔怪道：“阿染，你这大半天去哪里了？我到处找你呢。” 夏染只是冷漠地推开她的手，独自去了卧室，打开电脑查了下录取结果。忽然发现，她之前填报的唐城大学中文系，却被录取到了唐城大学计算机系。怎么会？夏染愣住了，她知道，后者是唐城大学的王牌专业，是不存在被调剂到计算机系的可能性的。 她稍加思索，看向了夏花，她正窝在客厅的沙发里，看到夏染的眼神，心虚地别过脸去，说道：“唐城大学计算机系挺好的啊，以后毕业什么都不愁。” “我什么都没说呢，你怎么知道我被录取到计算机系了？”夏染的语气冷到了极点。 夏花愕然，是啊，她一个字都没说，一个眼神，自己怎么就不打自招了？ “阿染你听我说，这是你妈妈的意思，她说读汉语言文学没前途，所以让我帮忙，改掉了你的志愿。正好唐城大学计算机系文理兼招，你那么聪明，学计算机专业肯定也会学得很好，到时候毕业，什么都不用愁……” “滚。”夏染只说了这一个字，夏花却知道，她是真生气了。 “阿染，对不起。” “我就知道，你从来都只是我妈的帮凶，我们以后，再也不要见面了。”夏染冷冷地说道，摔门而去。 夏花默默登陆了系统查看，自己被录取到了唐城财经大学，和夏染的学校看似只差两个字，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我不是你妈妈的帮凶，我是自己的帮凶，答应你妈妈修改掉你的志愿，仅仅是为了打碎你那个虚妄的梦想。我知道你一定会生气，一定会大发雷霆，可是我，不后悔。 夏花沉思片刻，收拾好了行李，离开了夏染家的出租屋，本来都说好了的，夏花留在夏染家处理填报志愿的事，等到八月份两个人一同庆生，按照惯例，去买一条一模一样的裙子。一切的计划，都在夏花按下回车键的那一刻，被打破了。眼下她正在气头上，自己填报志愿的事情也搞定了，那么，就先回家一趟吧，让她冷静几天。 第14章 热忱 夏花背着双肩包，安静地从大巴车上下来，走在沾满夏日雨后沾满泥泞的山道上，只见山间云雾荟蔚，松石清泉泠泠有声，夏蝉一阵阵对唱着情歌。路过当初两个人挖出那株兰花的地方，夏花顿了顿，闷闷不乐地蹲了下来，抠着地上的泥土。我们，一定还能和好吧，以前不都是这样吗？闹得再凶，总会有和好的时候。 可是这一次，自己真的做的有点过分，先是“帮她表白”，然后又帮她妈妈篡改她的高考志愿，换作自己，能不生气吗？ 不要再想了，她摇了摇头，站起身来继续赶路。自己被唐城财经大学录取了，意味着校长会返还高中时期的学费，也可以申请助学贷款，这样一来，上大学的费用就不用愁了。最重要的是，当初爸爸可是下了毒誓，说自己要是考上大学，他就戒酒戒菸，这下他该践行诺言了。这两样东西，早点戒掉，对他的身体也好，喝了那么多年的烟，不知道肺被熏成了什么样子。 回到家，夏花却感觉到了不对劲。几乎全村人都围在自己家那几乎要倒塌的木房子里，看到夏花回来，他们交头接耳，议论着什么。
第31页 “真可怜啊！好不容易考上大学，却遭这样的大难。” “哪里可怜，这女娃太不懂事了。” 人群之中，躺着夏花的爸爸，此刻已经停止了唿吸，脖子上是红红的一道勒痕。就在前一天，黑帮墨刀会的成员上门索债，他们逼迫道，如果夏花爸爸不还上他们的高利贷，就抓了他的宝贝女儿，去黑市卖。他知道，滚雪球一样的债务他根本还不上，一切都完了，绝望之中，他选择用一条草绳结束了性命。 夏花看着爸爸的尸体，眼泪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很小的时候，她就跟着那个男人在山间砍柴摘茶谋生活，那时候他说过：“小花，人活着肯定要受苦受难的，要有骨气一点，忍忍就过去了。” 某种程度上来说，父亲是她的偶像，可是这个教她要坚强的魁梧男人，自己却先败给了现实。 夏花感觉犹如五雷轰顶，看着妈妈，她此刻正头髮凌乱、眼神浑浊地看着这一切，夏花心疼地抱紧了母亲，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后背，可是她却不领情，一把推开了女儿。 “都怪你！要是你早点出去赚钱还债，你爸爸就不会被逼成这样子！你知不知道，你哥哥的女朋友也跑了，咱们家这么烂包，都是因为你不懂事，读书？女孩子读书有什么用？你个赔钱货！” “有什么用？”夏花冷笑，悽怆地看了看周围的族人，他们都和母亲一样，重男轻女，像看一个罪人一样看着她。 明明，她是全村第一个考取大学的人。 以前，或许是为了能肩并肩和夏染站在一起，可是现在，她明白了，读书的意义，就是让自己摆脱这个圈子。如果按照爸妈的规划走下去，自己肯定是出去打工几年，然后随便嫁给一个同样打工的男子，终究会成为像母亲一样的农村妇女，会被无能却贪婪的儿子敲诈，被嗜酒的丈夫折磨，在最阴暗的底层苟延残喘，永无出头之日。 她收敛了眉眼，抹干了眼泪，说道：“妈，你真的觉得女孩读书没有用吗？起码，我不会是下一个你。” 夏花妈妈听到这话，愣了一下，眼神阴郁，不过语气却委婉了许多，问道：“小花，你爸倒是一死了之轻松了，可是他还留下来一屁股债，你就不能为这个家考虑一下吗？算妈求你行不行？” “对不起，我没得选。” 她面对着这些族人，有条不紊地安排起了丧葬的事宜，没有再留下一滴泪。村子里的人都在背后议论她，说她铁石心肠，父亲死了连哭都不知道哭一声，她听着这些议论声面无表情，冷静如斯。 心中只记住了一件事：墨刀会。 当初，她只知道父亲被二叔骗进了传销组织，钱财散尽，被割去了一个肾脏丢在街头，险些命丧他乡。却不知道，那个传销组织背后是有名的黑帮组织墨刀会，父亲哪怕是死了，还欠了他们一大笔高利贷。那一次，父亲按他们的安排去用身体运毒品，事情败露，父亲被抓进警察局，毒品被取出销毁，事后，他们把这笔损失都扣在了父亲头上。 父亲的后背上，还纹着墨刀会的标志，一朵玄墨色的花，花瓣形如刀刃。 我不会屈服的，夏花暗暗发誓，这个世界真的很残酷，让我从小背负起生活的重担，让我一次次遍体鳞伤，可是我为什么不想和父亲一样放弃呢？因为这个世界还很美好啊，那个在芍药花旁沖自己肆意微笑的女孩，那些动人的风景，我都不想放弃。 我没得选，只能加快自己的脚步，努力让自己不要堕入地狱。 唐城千年繁华，岁月积淀出了其独有的文化韵味，夏染乖乖地入学了，可是心里却一点都不喜欢自己的专业，加上听不懂课程，颇有些颓废沮丧，每天都坐在最后一排所谓“学渣区”看小说，下课则徜徉在唐城老街的旧书店中。 她很想去找夏花，可咬咬牙，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凭什么？我才不要先低头。 走在喧闹的街头，她听着耳机里的音乐，并不想和周围人有任何交流，对这个陌生的城市，她只有一种破碎的疏离感。新的室友拉着她去漫展，她推脱不掉，才勉强出来了。 周围都是花花绿绿的coser，夏染只认出来几个动漫角色，突然见到一个不同寻常的存在。 那个人，长发如墨，腰间环佩，穿着一袭紫黑相间的唐装，坐在一堆画卷中静静弹着古筝，优雅至极，宛若周围的一切都和他无关。 “那是cos的谁啊？”夏染有些好奇，问室友道。 “好像是个游戏里的角色。” “哦。”夏染云淡风轻地回答，却记住了那个游戏的名字:侠骨丹心。 又下雪了，夏染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忍不住想起夏花来，夏花也想着夏染，把那一块蓝色手錶时时刻刻戴在手腕上，她从上大学时就就开始做各种兼职，很累，可是她知道，她别无选择。毕竟，如果还不了墨刀会的高利贷，自己就必须卖身沦为他们的一分子，她不想那样。 雪落无声，夏花穿得很单薄，她拿着喇叭，带着旅游观光团走在古城的红墙下，解说着不知道重复过多少次的一套说辞。这份工作工资不高，不过在人才济济的唐城，能有这样一份工作，夏花已经很满足了。忽然，她就看到了喧闹的游客当中，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夏染独自一人站在那里，看着这古城的亭台水榭，感慨万千，转身的一瞬间，和夏花四目相对，两个人都愣了愣。
第32页 夏花心跳突然加速，忐忑不安地看着夏染，她原谅自己了吗？毕竟这半年来，自己发给她的消息，都被她屏蔽掉了。 夏染也很不安地看着夏花，她无数次告诉自己，夏花背叛了自己，自己要和她决裂，可是却怎么都做不到。再也没有一个人，可以让夏花那样，让夏染觉得安心，她就好像自己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最终，两个人心有灵犀，相视一笑。 “阿染，你还怨我吗？”工作完，两个人坐在城墙下，吃着热乎乎的烤红薯，夏花突然开口问道。 “怨啊，怎么不怨？”她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说:“那次同学聚会，你根本没喝醉是不是？你就是故意表白鹿竹，让他对我反感，是不是？你帮我妈篡改我的高考志愿，也是不想我毕业以后，回到鹿竹身边，是不是？” 夏花黯然，果然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自己的心思全被她猜透了。 “花花，你居然对我做出这种事，真的不可原谅。”她继续说道，夏花看着白茫茫的雪地，心情越来越阴沉，听不下去了，正要阻止夏染说下去，她突然改了口气:“可是，我又怎么能离开你呢？你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人，哪怕你做了不可原谅的事，也必须原谅。” “我就知道。”夏花嫣然一笑。 她兼职赚了点小钱，和夏染在唐城开始了随心所欲的生活。两个人会大大方方，穿着姐妹装，去游乐场放飞自我。宫斗剧大火的时候，他们去拍了一组清宫艺术照，夏花发现，夏染穿着古装意外地好看，虽然她平时就很好看。平静如水的日子过了半年，夏染的课业很繁重，可她丝毫没有动力去学习，勉强自己在期末考试之前恶补，只觉得心力交瘁。 大一结束，就挂科了一门课。 不过这丝毫不能影响她的好心情，她照旧和夏花出去疯玩，照旧在课堂上沉迷小说。 深夜场的电影院，只剩下情侣你侬我侬，夏染和夏花看着电影，是一部恐怖片。 夏花从小就有“霸王花”的名号，天不怕地不怕，加上神经大条，对这种恐怖片并没有多大的感觉，可是夏染却不一样，她心思细腻，总能发现细思恐极的细节，吓得瑟瑟发抖，视线却是一刻也没有离开过银幕，于是紧紧抓住了夏花的手。 “都是大人了，你怎么还这么胆小啊？”夏花轻声细语道。 夏染似乎没听到，盯着银幕，吓得又是一抖。 “哎你轻点！”夏花的手都被捏痛了。不过心里却很甜蜜，她还是和小时候看鬼片时候一样啊，一紧张就拉着自己的手，最紧张的时候，甚至会扑到自己怀里，像一只软软萌萌的小兔子。 果然，恐怖片进展到紧张情节，夏染吓得一激灵，扑到了夏花怀里。在电影院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中，夏花俯身，轻轻吻上了夏染的唇。 这一吻，夏染醒了。 她有些惶惑地看着夏花，把恐怖片抛在了脑后，良久，才挤出三个字：“为什么？” “我喜欢你。”夏花诚恳地说道，眼神里多了一抹热忱，“初中时候，你不是也跟我表白过吗？” 夏染想起来了，是啊，初中时候，自己找过夏花，跟她表白说“我喜欢你”，还吻了她的额头，把那块蓝色手錶送给了她。 但是，那只是为了让母亲在意自己，只是青春期的一种叛逆啊。 以前或许不懂事，可是真正的，当夏花吻她的时候，她却迟疑了。 看着夏花热忱的眼神，夏染犹豫了下，打马虎眼说道：“你是不是被这电影吓煳涂了？哈哈。” 第15章 寒弈 电影散场以后，夏染独自一人走在回校的路上，香樟树散发出浓郁的味道，熏得她有些头疼。想来小学毕业时，夏花为了疏远自己，特意找了刘芳演一齣戏，那时候把自己给气得哟。 戏归戏，她始终没有背弃自己。但是这一次，我要背弃你了，对不起。 毕竟，我不是你。 慢慢走回宿舍，夏染理清了思绪，打定了主意要疏远夏花，心境便平和了许多。拉着夏染去漫展的室友，正在玩那款叫“侠骨丹心”的网路游戏，和亲友语音说道：“你说我菜有什么用呢？我又不会把游戏删了，我只会把你给删了。” 夏染一听就乐了，问道：“你在跟谁说话呢？” “跟我亲友呀，哦对，我亲友玩的，就是上次你在漫展看到的那个体型。” “嗯？”夏染凑过去看了一眼，只见游戏里的场景，似乎是在唐代的长安城，朱雀门外，有西域商队牵着骆驼走过，小贩的叫卖声真实而清晰，人群中，站着一个风度翩翩的长髮美男子，樱花瓣簌簌在他身边落下，他手持一把摺扇，轻轻扇着，一双桃花眼灼灼勾魂。 如果再给一次机会，夏染一定不会看这一眼。 明知是纸片人，为何还要动心呢？ “阿染，你知道吗？我亲友玩的这个职业叫寻仙，是整个侠骨里最仙最有气质的，男体型叫仙男，女体型就叫仙女，可好看了！”她说着，还特意把镜头拉近了给夏染看，于是夏染看清了那摺扇上，绘着东晋画家顾恺之名画洛神赋图的一部分。 “是很有气质，而且细节做得真好啊。”
第33页 就这样，夏染被安利入了侠骨丹心的坑。 单纯如夏染，并不知道所谓“妖号”的存在，以为自己是女孩子就必须玩女性角色，于是建了个“仙女”，想了想，取“墨染”作为id，去了室友在的伺服器。室友给看的那位“仙男”，id寒弈，听说夏染建了个同门派的“仙女”，嚷嚷着要收徒弟。 yy里，他热情地介绍着。 “我跟你说，寻仙这个职业，很难玩的。要是没有一个好师父教你手法，肯定会玩得很菜。以后啊，就跟着我混吧！放心，我可是你室友两年的亲友了。” “为什么很难玩呢？”夏染不懂就问。 “因为，同等装备下寻仙很容易死，大家都喜欢打寻仙，柔柔弱弱的好欺负。” “那你为什么还要玩这个职业？” “可能是因为门派情怀吧。”寒弈笑了笑，声线十分温柔，“寻仙，顾名思义，就是寻觅仙境的意思，在设定上，它是一个出世的门派，门中多为文人隐士，专于六艺，潇洒风流。”听着他温柔的声音，夏染忍不住脑补起来，这纸片人背后的人，是不是也和这角色一样温文尔雅呢？她想起来那天在漫展看到的那个coser,他黑髮如墨，弹起古筝来优雅至极。而且，她莫名其妙对这个门派，有着一种熟悉感。 情怀，这个词概括得真准确，夏染看着游戏里自己美美的小仙女，也喜欢上了这个门派的设定，发自内心的喜欢。 寻仙是一个很神奇的职业，看似柔柔弱弱，但是上限很高，普通玩家便是挨打的命，手无缚鸡之力。而高端玩家，则可以灵活制胜，一把扇子轻轻挥舞，杀人于无形之中。 寒弈便是一个高端玩家。因为所谓的“情怀”，把一个很弱势的职业，玩到了本服pk榜第一，在这一点上，夏染有点佩服他。 第一天进游戏，夏染就收到了一份大礼。 她还在琢磨着游戏界面，室友就和寒弈同时收了她为徒弟，把她拉进了寒弈的帮会，帮会名字叫“断桥残雪”，很有意境。 诚然如她之前所见，这游戏的建模十分细緻，连一把扇子的细节都做得很考究。而大的版块，就更不用说了，甚至还按照遗蹟还原了唐代繁华的长安城，秦楼楚馆，烟雨笙歌，夏染操作着自己的角色行走其间，隐隐约约感受到了一股盛唐气象。 不过，刚逛了没多久，她就被突然出现的两个陌生人打了，刀光剑影之间，没有装备基础更不会玩这游戏的她，看着自己角色的血条迅速蒸发，然后直挺挺躺尸在了长安城街头。 “退帮不杀。”陌生人给夏染髮了这么一句话。 退帮是不可能退帮的，毕竟这是师父寒弈的帮会。 夏染没有理会，看着自己漂亮的仙女躺在地上，甚至有过路的马车径直碾了过去，自觉十分不妥，于是一个鲤鱼打挺原地復活了过来。只听得琴音阵阵，一阵音波如涟漪般晕染开，自己的小仙女，再次在这琴音中应身倒地。 哇，这什么门派这么厉害的吗？她看过去，那个弹琴的小姐姐id离歌，穿着一袭碧色衣裳，素手抚弦，温婉美丽，下手却这么狠。刚刚跟夏染说退帮不杀的人，就是她。 啧，腹黑美人，夏染瞬间有了兴致。 对方的人越来越多，全部顶着一个叫“子宁不嗣音”的帮会名字，他们黑压压的一团把夏染围住，夏染并不觉得有多受羞辱，她只是好奇地焦点着离歌，一遍遍爬起来，一遍遍在她的琴音中躺尸。 她这种毫不在乎的态度，似乎激怒了对方。离歌带着她的帮众，开始在游戏的世界频道叫嚣寒弈，说道：“残雪真是个垃圾帮会啊，你们的人被埋了，都不管管吗？你们的渣男帮主就是个废物！” 帮主是寒弈。 他很快发了消息过来：“你被埋了？怎么都不吭声呢？来yy。” 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事啊，夏染吐吐舌头，突然就看到寒弈从天而降，一面旗帜落下，召唤来了全帮人，刀光剑影间，一番激战，嗣音的人全员团灭，和离歌一起躺在了长安街头冰凉的地砖上。 与此同时，夏染跳进了帮会yy，听得帮众们议论着：“这个离歌也真是不自量力，我们残雪可是本服第一大帮，收揽了排名榜上那么多高手，寒弈又是第一，他们拿什么跟我们比？唉，要被埋多少次还能记住教训啊？” “是啊，他们也就会堵咱们帮落单的人了。” 离歌似乎也知道实力悬殊，打不过，索性不再起身，和嗣音的帮众们躺在地上，打起了口水战，开始在游戏世界频道刷屏。 “残雪帮主寒弈，你脚踏几条船开心吗？” “女孩子们注意了，寒弈就是个渣男，骗好几个妹子同时和他语爱，还想线下约炮。” “噁心东西，你吗骨灰凉了你知道吗？” 谩骂的话不绝于耳，短暂地霸占了世界频道，吃瓜群众也纷纷说话了。“寒弈？不是本服第一高手吗？没想到是这么噁心的人啊！噫。” 夏染看着离歌那一伙人刷屏的谩骂，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寒弈到底做错了什么事，会让离歌这样一个弱女子这样气急败坏，不惜以卵击石对抗本服第一大帮，明明游戏角色那么优雅，却要用最骯脏的字眼去骂寒弈。
第34页 她有些好奇，打出一行字来打算发消息问寒弈，想了想还是删掉了。 这样问他，可太不礼貌了。 她扭头问室友，室友正在贴面膜，走过来看了一眼，面膜都要笑掉了，半晌才解释道：“没事，习惯就好。寒弈可是本服第一高手，又是第一大帮的帮主，是非能不多吗？大帮会之间帮战，打不过就嘴炮造谣，习惯就好。” “可是，那个叫离歌的小姐姐，为什么这么针对寒弈啊，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啊？” “她啊，当初她喜欢寒弈，却被他拒绝了。她面子上估计挂不住，就弄了嗣音那个帮会，天天找残雪的麻烦，想搞垮寒弈。一个怨妇罢了，当笑话看看吧。” 原来，是因爱生恨啊，夏染莞尔，突然有点同情那个叫离歌的女孩子怎么办？ yy里，寒弈也发话了：“徒弟，以后被堵第一时间跟我说，我不在就跟帮会里的人说，大家都是一个大家庭的人，不会坐视不理的。” “是啊。”帮众们纷纷附和，夏染突然感觉有点温馨，自己只是个刚玩这游戏的小透明，他们帮自己，可能是没有任何回报的啊。就因为是同一个帮会的，就这么护着自己，很友好。 “嗯。”她乖巧地回答，犹豫了下，问道：“帮主，他们那么造谣诋毁你，没关系吗？” 寒弈温柔地笑了笑，答道：“有空跟他们对喷，不如多练技术。” 说这话的寒弈，在夏染眼里突然高大了起来，不畏惧流言，专心做好自己的事，这人倒是挺潇洒的。 世界上的谩骂声还在继续，寒弈淡淡地在世界频道说道：“离歌，你干嘛要躺着说话。”残雪的帮众纷纷复制，夏染也不怕事地跟着复制了下。 离歌明显被这句话噎住了，独自一人原地復活，拎着琴就要攻击寒弈，不出一秒钟，又被残雪的人无情践踏在了地上。 yy里传来了快活的笑声，帮众们摩拳擦掌，说道：“平常堵我们就算了，今天竟然欺负咱们帮的小白菜，可不能放过他们，咱们就在这儿守尸！气死那个离歌。” 没想到寒弈却说道：“算了，散了吧，埋也埋了，别做得太过分了，人家毕竟是个女孩子。” 第16章 离歌 众人听话地散了，寒弈把夏染带到一个没人的地方，给她讲解起了寻仙这个职业的技能以及细节问题。寒弈说得没错，寻仙是个很难上手的职业，听着听着，夏染有些头皮发麻。寒弈很有耐心地讲到了凌晨一点，夏染不好打断他，只得耐心听着，眼皮子渐渐开始打架，困得不行了。她迷迷煳煳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过了几分钟勐然惊醒，yy里那个人还在讲解。这个人，是真的喜欢寻仙这个职业啊！ 她忍不住有些好笑，离歌那伙人要造谣，也不知道造点别的，寒弈一看就是一个走技术流的人，除了帮众被欺负他出面以外，多数时候都泡在竞技场里面，他约炮语爱？还脚踏几条船？怎么可能？ 学了几天，夏染就没心思学下去了，师父扇子一挥，对面就暴毙了一个人，厉害似神仙，而自己扇子一挥，对面还以为自己在表演跳舞，没有任何杀伤力。 “徒弟啊，你既然选择了寻仙，就要好好把它玩好，不然以后被欺负都还不了手，师父不可能时时刻刻护着你的。” “嗯。”夏染漫不经心地回答道，但是心里却没有多大想法，她玩这游戏，心境很淡然，并不想成为寒弈那样的高手，只想每天看风景看剧情，和室友四处瞎晃悠。至于技术手法什么的，她不关心。 入门三个月后的一天，趁着周末有时间，寒弈拖着她组队去打竞技场。 yy里，鸡飞狗跳，堪比人间惨案。 “你怎么又死了？不是跟你说了吗？要学会预判，你被控了，对面很有可能一套大招秒掉你，这个时候就要预判开出减伤。” “你玩的是pk吗？我把我家的猫抱上键盘，瞎瘠薄踩都比你玩得好。” “上一场你就是这么死的，这一场怎么还是犯同样的错误？” …… 夏染没想到，平常那么温文尔雅的寒弈，这种时候会这么严厉，她委屈巴巴地说道：“杀掉我的是对面的人，你喷他们不好吗？为什么要喷我？” 有理有据，令人信服，寒弈一时无语，都气笑了：“行吧，你出去可千万别说你是我徒弟，我丢不起这人。” 就这么着，她成功地送了无数次人头，输多赢少，把寒弈的排名，硬生生从第一拖到了第五。寒弈哭笑不得，单排打了一个晚上的竞技场，才把排名重新打回第一。 没过多久，室友就迷上了其他游戏，暂时放下了侠骨丹心，把夏染託付给了寒弈照顾。 “她刚玩，什么都不懂，你要是敢对她不好，等我回来就削了你的皮！” “好好好，我答应你还不成吗？我的大小姐。” 寒弈在竞技场上喷夏染很兇，可是平日里对她还是很好，做什么事都带着她，同进同出，惹得他的那些迷妹眼红，不经意间给夏染拉了不少仇恨。 又一次，离歌趁夏染落单，把她堵住守尸。 “你离寒弈远一点，知不知道？我保证，只要你从残雪退帮，我就再也不堵你了。”离歌在游戏里发消息给夏染说道。
第35页 夏染看着那个美丽优雅的女子，一袭青衣，抱着琴坐在自己尸体上，感慨万千。 这是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戏码啊！自己不过是寒弈的徒弟，因为室友不带自己玩了，才会那么黏着寒弈，就被这女人拖出来鞭尸，威胁自己离开寒弈，太可怕了。 不出所料，寒弈再次带人把离歌和她的帮众反埋，离歌那位红妆美人，一身是血躺在地上，手里的琴折成两半，看起来格外悲壮。 夏染想了想，发消息给寒弈：“师父，人家对你这么深情，要不你就从了人家？这样我就有师娘了对不对？皆大欢喜。” “从你妹啊！”寒弈头一次在竞技场之外骂了她。 夏染乖乖闭嘴了，焦点看了看离歌，发现她也正焦点看着自己，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她散发出的寒冷气场。夏染吐了吐舌，姐妹，对不起啊，我尽力了。不过姐妹你是不是太花痴了？寒弈虽然手法犀利，说话男神音，又是大帮会的帮主，风光无限，你也不能就这么迷恋他啊？他这人，性格可暴躁了，喷起人来毫不留情。 现在的女孩子太奇怪了，玩个游戏而已，就随便喜欢上一个游戏角色，谁知道那纸片人背后是人是鬼呢？ 室友打别的游戏正嗨，夏染晃了晃她，问道：“喂，你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游戏里这些女孩子，都那么喜欢寒弈啊？谁知道那纸片人背后是人是鬼？为了他死去活来的，至于吗？” “因为寒弈帅啊！他以前被逼爆过照的，是我们服出了名的男神。喏，就是这个。”室友翻出一张照片来递给夏染，照片中的男子宛如一个模特，五官十分立体，戴着墨镜，用修长白皙的手指拈着黑色的领带，透出一种斯文败类的迷人气质。 颜值果然很高，夏染看着都有几分心动了。她不自觉地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口水，静静欣赏着。 “不过啊，凭我对他的了解，我严重怀疑这个人是个gay。”听到室友这一句话，夏染一口气就呛到了气管里，差点唿吸不过来。 她平復了下，问道：“怎么说？” “我跟他认识两年了，不知道见过多少他的迷妹，以前还有迷妹简讯威胁我呢。你做他的徒弟被撵着打，这都是小场面。你看啊，这么多迷妹倒贴着追他，他都不为所动，除了是gay，还能是什么呢？” 两个人聊了一会儿，夏染丝毫没有注意，短短几分钟，游戏里发生了什么事。等她回来，看到游戏，吓得手里的杯子都掉了，摔在地上，碎片四处飞散。 “夏染，你怎么了？” 室友看着夏染愕然的表情，凑上来看了看，吓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寒弈踩着离歌的尸体，给夏染放了一堆烟花。侠骨丹心的烟花很丑，可是誓词写得很美，还会刷上世界公告，让伺服器所有的人都看到。而此刻，世界上早已刷屏了五十多条公告：“寒弈”侠士对“夏染”侠女一见倾心，昭告天下，认定“夏染”侠女为意中人，愿与之携手白头。此情山川可证，日月为鑑，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怎么会？”室友呆呆地看着，明显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疑惑地说道：“寒弈是不是被盗号了啊？我跟他认识两年，还从来没见他对谁表白过。”夏染更是不可置信，这个人，明明上周打竞技场还把自己喷得体无完肤，说什么“出去别说是我的徒弟，丢脸。”那么嫌弃自己，怎么今天表白起来了？ 看着满地的烟花，夏染都觉得肉疼，那烟花都是十块钱一个，她数了数，就这么几分钟，寒弈已经烧了小一千块的烟花。这对他来说或许不是什么，可对她这个穷苦学生来说，不算一个小数目。 “我知道了。”室友扭头一笑，神秘兮兮的，“我猜，他肯定是为了借表白，让离歌死心，这样她就不会老是纠缠着残雪的人不放了。” 有道理，夏染也恍然大悟。 “阿染，你就陪他演演吧，毕竟老是被离歌他们暗算，也不是个事儿。”室友说完就继续打游戏去了，夏染呆呆地看着，就这么几分钟，她的信箱，还有世界频道全都炸开了锅。 夏染欲哭无泪，恍然间发现，离歌的消息有几十条，内容全都是一句话：“不许答应他！” 呃，看来师父寒弈这一招还挺奏效的，不过，他就不怕伤了迷妹们的心吗？在人家尸体上放烟花表白，太不厚道了呀。 在一堆消息记录里，夏染终于翻到了寒弈的消息：“阿染，我是真心喜欢你，我们结成侠侣好吗？” 她淡定地回答：“你这个时候表白，只是为了气一下离歌，让她对你死心吧？这样一来，她就不会老是针对你的帮众了。师父，你要演戏能不能换一个人？你这一表白，你的那些迷妹非杀了我不可。” “我是认真的，阿染。”寒弈滑鼠一动，又一个烟花在夏染脚下盛开，系统公告再次刷了一遍那段誓词，而吃瓜群众们议论纷纷：“这个夏染是谁啊？寒弈千年寒冰，居然会被她打动？跟她表白？” “我又不是傻子。”夏染笑道，并不相信。 “你猜对了一半，我在这个时候表白，的确是为了气离歌，让她对我死心。”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但这样做并不是为了残雪，而是为了你。我实在看不下去了，离歌每天对你围追堵截，你就一点都不生气吗？”
第36页 “有什么好气的，她还不是因为喜欢你。” “你不生气，我可生气。阿染，以后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第一大帮的帮主，竞技排名第一的高手，和他结成侠侣，不是什么坏事，可是夏染却犹豫了。从前她就知道，这种东西过于虚幻，不可信，没想到自己也会遇到这一天。 寒弈很帅，是她喜欢的类型，可是他，为什么会喜欢自己呢？ “嗨呀，阿染，你怎么半天不回復人家？寒弈都给我发消息了。”室友凑了过来，晃了晃夏染，她才从沉思中反应过来，问道：“他根本不知道我长什么样子，我游戏还打得那么菜，老是给他添乱，他为什么会喜欢我呢？” “因为……我给他发过你的照片。”室友犹犹豫豫地说道，自己也心虚了，“我知道我错了，不过！你这不得感谢我吗对不对？要不是我把你的照片发给他，他也不会喜欢你对不对？嗨呀，你就答应他吧，和他结成侠侣，你就是第一大帮的帮主夫人，多好啊？而且寒弈，一直对你很好对不对？再说了，不过是游戏侠侣，玩玩而已。” “侠侣哪有游戏好玩，我可不想沾惹那么多是非，只想安安心心做一个咸鱼。” “阿染，寒弈他是我们伺服器的男神啊，手法犀利男神音，长得帅气又有钱，不知道多少迷弟迷妹上赶着和他在一起呢！那个离歌，追他追得那么夸张，你也见到了。寒弈可从来都没有对谁表白过，给你炸这么多烟花，整个伺服器都惊动了，你现在拒绝他，他会多没面子啊！你是他徒弟，你不能这样做的。” 夏染想了想，回復寒弈道：“太仓促了，你给我时间考虑一下。”然后下线、关机，一气呵成。 她想好了，先这样应付着，过个三天再上线拒绝，到时候他放烟花表白这件事的热度就会散去，寒弈的面子自然不会丢。自己，也可以和以前一样清净。 第17章 传奇 这种时候，夏花打了电话来，夏染接了。 花花的语气，还是和从前那样亲昵，她温柔地问道：“阿染，我听说唐城附近有家温泉很有名，我们周末一起去哪里玩好不好？放心，这周我做家教攒了一点钱，可以去的。”夏染忽然觉得很不安。想起上一次看电影，还是三个月前，那时候她吻了自己，三个月都过去了，她还是一如往常，没有任何疏远自己的迹象。 这不是好事。 夏染思索片刻，回答道：“阿染，我周末打算玩游戏，就不去了吧。” 再度打开了游戏，寒弈果然还在线。 “我答应你。”夏染毫不犹豫地敲出这四个字，发了过去。 一切都很顺利，结成侠侣之后，吃醋的人自然不少，渐渐地就有了一些流言，说夏染身为寒弈的帮主夫人，手法却那么菜。到了野外帮战的时候，嘴炮嘲讽起来，敌对帮会的人总会拿这一点说事，说寒弈的帮主夫人，不过是个菜鸡。 这下可好，原本只有残雪的人知道自己菜，现在整个伺服器的人都知道自己菜了。 夏染扶额，有些无奈。可是寒弈却一改之前的态度，不管夏染怎么菜，他都不再多说一句。 “怎么？你现在不嫌弃我菜了？” “所有人都在笑话你，我要是也那样，怎么还能算是你的侠侣呢？” 夏染突然有些感动。 冬雪飘落之时，夏染静静地看着唐城，又是两个月过去了，夏花发来的所有消息，她都选择了无视。这样做，花花会伤心的，可是花花，我若是还和以前一样对你，你对我的情分只会越来越深吧，直觉告诉我，这样下去，某一天你会走到万劫不復的地步。我有喜欢的人了，你也应该，去寻找你喜欢的那个人，不是吗？ 再一次，夏花约夏染出去的时候，她终于妥协了。 两个人坐在火锅店里，夏花似乎有打不完的电话，一边和别人兴奋地说着些夏染听不懂的事，一边眉飞色舞地沖夏染微笑。她的脸上，化着浓重的烟燻妆，右耳上打了三个耳朵，水钻的耳钉闪闪发光，一点都像个学生的样子。更重要的是，她以前视若珍宝每天都要随身携带的那一块蓝色手錶，不见了。火锅咕隆咕隆冒着热气，香味四溢，夏染却没有了从前一起吃火锅的心情。 她敏感地察觉到，夏花变了，短短半年，她变成了一个自己不认识的人。 “阿染，在学校还好吗？” “很好，你呢？” “我也很好，不过，我不在学校了。”夏花淡然回答道。 “为什么？”夏染突然紧张起来。 “因为，要还债啊。”她淡然微笑，眉眼都是溢出的笑意，“不过，我现在过得很好，不用去上课，不知道有多自在多开心呢。对了，阿染，我还找了个男朋友，现在关系挺好的。” 她熟稔地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点燃了，开始吞云吐雾。 不一会儿，便进来了一个陌生的男子，夏花沖他招了招手，他便小跑了过来，吻了吻夏花的额头，在她身旁坐下来，沖夏染打了打招唿：“你好，我是夏花的男朋友秦朗。” 席间一切都很正常，夏花比起以前似乎更开朗了，无数次挑起各种话题，甚至当着夏染的面，和她所谓的男朋友打情骂俏，夏染看着，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可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第37页 太刻意了。 吃完饭，天已经黑了，三个人在街上逛了逛，夏花突然问道：“阿染，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的约定吗？” “哪一个约定？” “当初在我家说的那个。还记得吗？那时候你说过，等我们长大了，要一起去看不夜城，去蹦极，去彩云之南，去下雪却不会冷的北海道，还算数吗？” “当然算数，等有时间我们就去。”夏染答道，和夏花相视一笑，轻轻地把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一直逛到深夜，夏花才叫了一辆计程车，把夏染送上了车，嘱咐道：“到了宿舍，马上给我打个电话，记住了。” “好。” 夏染离开后，夏花仿佛松了一口气一般，松开了身边男生的手，闷闷地说道：“多谢啦。” “咱俩可是好兄弟，客气啥！对了，老大说了，明天有一批货要到魔都，让你安排人去取呢。” “还是用老办法吗？” “对。记着挑人的时候仔细点，挑稳重点的穷光蛋，不然在安检的时候露馅就完了。” “嗯。”她应答着，一伸手便把手里的菸头丢在了地上，高跟鞋踩上去，碾了碾，可以感觉到后背肩胛骨的地方，隐隐作痛。她知道，那里镌刻着一朵墨色的花。 阿染，你难道没有发现，这里就是不夜城吗？这里每一夜都是灯火璀璨，笙歌不歇，我们的约定，只要你愿意，随时都可以实现，可是我们俩，却变了。那么高傲的我，终究还是被迫上了贼船，而你，也极力疏远我。 可是，喜欢就是喜欢，我是不会改变这心意的。哪怕是用欺骗的方式，我也要和你冰释前嫌。 她低低嘆了口气，高跟鞋叮叮地响着，未曾注意到，夏染从不远处的喷泉背后走了出来。 原来，你只是演给我看的啊。 八月六，两个人一如往常去商场挑裙子，夏染在试衣间里面试裙子的时候，夏花在外面拿着她的手机。忽然手机一抖，来了新的消息，夏花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来人的消息是：亲爱的，票买好了吗？ “你要去哪儿？”夏染刚出来，夏花就紧紧抓住了她的手。 “你在说什么啊？”夏染笑道。 “我看过你的消息记录了，这个人，是你玩游戏认识的亲友是不是，你是不是还要去见他。” “是，可是他是个好人，和鹿竹一样。” “阿染，你清醒一点，你觉得每天花大把时间泡在游戏里的是什么好人吗？”夏花情绪有些激动了。 “照你的意思，我也不是什么好人。”夏染莞尔，“我和那个人，认识了有一年了，我相信这个人的为人。不过是暑假去他的城市旅游一下而已，你紧张什么啊花花？” “阿染，你太单纯了，你以为真的有清心寡欲的男人吗？他叫你去，就是想睡你。我在酒吧打工，这样的戏码看多了，男人把女孩子灌醉，然后拖去酒店糟蹋。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被这个人的花言巧语所欺骗呢？” “我知道，你那个所谓的男朋友是假的。你找他，就是为了让我放心，让我跟你和好。知道我为什么不告诉你寒弈的存在吗？因为我知道，你看不惯有人和我彼此喜欢，会想尽办法毁掉我的幸福，所以我选择隐瞒，都是因为你太跋扈了。还有，你在的环境，和我在的环境不一样，你以为每个男人都是你见到的那样吗？” 最后一句话，狠狠地刺痛了夏花的心。 “天下乌鸦一般黑，你怎么就是不信呢？”夏花很是激动，“我不准你去！你要是去的话，就别管我翻脸不认人，咱们俩一刀两断绝交！” “你以为你是我什么人？你管得着吗？不是要绝交吗？我求之不得。”夏染璨然微笑，拿起衣服就往试衣间外面走去。 “阿染！”夏花追上去拉住夏染的手，低声下气地说道：“你妈妈托我照顾好你，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往火坑里跳。算我求你了行吗？” “又是我妈，从小到大，你就当她的走狗，她给了你多少钱啊你就卖了我？我告诉你，我偏要去！花花，我真的对你失望透顶，咱们以后，一刀两断吧！”夏染说完，便甩开了她的手，怒气沖沖地走了。 “你以为我愿意管你？你爱怎么着怎么着吧，绝交就绝交！”夏花也不甘示弱，对着夏染的背影放出了狠话。 夏花独自一人留在商场，蹲在试衣镜前呆呆地看着，惨白的灯光有些刺眼，照在她浓艷的妆容上。 自己真是太蠢了，劝人就劝人，为什么哪壶不开提哪壶，要提起她妈妈夏敏呢？明知道夏敏是夏染最讨厌的人，明知道夏染从小到大一心要自由，为什么还要提起呢？这下好了，即便是夏染没有下定决心去见那个男网友，为了忤逆自己和夏敏的意愿，她也会去这么做的。 她有些头痛。 夏染回到宿舍，室友一脸媚笑地凑上来，说道：“阿染，听说你和寒弈要奔现了？你怎么瞒着不告诉我啊？要不是寒弈跟我说起，我还完全不知道你要去魔都找他呢。我跟你说，寒弈他可是个富二代，你也知道，他玩的那个仙男光外观就氪金七位数。你和他要是真成了，可得感谢我这个媒人……”
第38页 “哪有，寒弈他骗你的，我一个女孩子怎么可能一个人去找他？” “骗我的？他说得可真了。” “嗯，骗你的。” 室友宛若泄了气的皮球，怏怏不乐地走了，夏染打开消息，回復寒弈道：“对不起，我不能赴约了。我想过了，网络世界的虚拟感情，怎么能算是真的呢？我们还是做游戏侠侣好了，每天一起打打游戏，不是挺开心的吗？” “你这是在戏弄我的感情吗？我们结成侠侣都快一年了，你居然怀疑我对你的感情是假的？”良久，寒弈才这样回復道。 “不是，是我的问题，是我的感情很假。我觉得我要是在这种情况下去见你，是在欺骗你，那样太不负责了。” “行吧。” “我们还能做回普通的师徒吗？” 夏染愣了下，那消息根本没发出去，因为对方已经把自己给删了。 她又好气又好笑，打开电脑登录了侠骨丹心，打算退掉帮会。既然要走，就走得洒脱一点吧，从此以后，两不相欠。 夏染登上游戏后，愕然发现，不用自己动手退帮会，寒弈已经把她给踢出去了。 伴随而来的，还有铺天盖地上百条的系统通知：“xx已对您开启了仇杀。”所谓仇杀，便是一种宣战的方式，和仇人无法组队无法一起打副本，并且随时随地可以挑起战火。这是什么情况？夏染粗略地看了下，那些对自己开仇杀的人，竟然都是残雪的故人。明明昨天还在一起玩，同进同出的帮会亲友，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呢？ 还没反应过来，寒弈已经带着残雪的人，把夏染埋尸了。踩着她的尸体在世界上开始了谩骂：“离歌，你要点脸行不行？要打帮战就明着来，何必要玩007这种阴损的手段？你们的007墨染，已经被埋了，赶紧滚来收尸！” 难怪他们反应这么过火，原来是把自己当成了离歌派来的奸细。 她连忙在游戏里给寒弈发消息：“你误会了，我真的不是007，你见过我这么笨的007吗？” “我说你是你就是，你觉得除了你自己，还有谁会质疑吗？” 这下夏染明白了，这根本不是误会，这是报復。 花花你说对了，天下乌鸦一般黑。哪怕是那么温文尔雅的寒弈，一旦自己说不愿意奔现，他就会站到对立面，打击报復。 真可怕啊。 夏染明明只是个刚入坑一年的小白菜，就这么因为寒弈的报復，一夜之间成了本服的传奇人物。 在玩家们的流言里，她是子宁不嗣音元老级别的人物，受了帮主离歌的委託，用id墨染的仙女小号假装萌新，接近断桥残雪帮主、本服第一高手寒弈并且拜师，然后欺骗他的感情慢慢上位成为本服第一大帮残雪的帮主夫人，以便给嗣音提供残雪的内部情报。敌对帮会派来的一个奸细，坐到帮主夫人的位置，这种戏码吊足了吃瓜群众的胃口。 夏染有些哭笑不得，我自己咋不知道，自己这么优秀呢？ 第18章 翻船 好笑归好笑，笑过之后，夏染就有些犯愁了。她已经没有办法正常游戏了，残雪的人只要一见她上线，就对她开启仇杀，各种围追堵截埋尸，全服没有任何一个帮会敢收留她，因为都知道，谁收了她，就意味着和残雪对立，谁都没有这个实力和胆量。至于子宁不嗣音，就更不用说了，夏染之前跟着寒弈，不知道把嗣音的人埋了多少次，树敌无数，他们现在都幸灾乐祸着呢。 夏染心好累，可是她也知道，是因为自己鸽了寒弈他才会这么生气，错先在自己。 两年都没有找过侠侣的他，第一次找，就是自己，还进行了那么盛大的表白，可是自己却先答应了他然后反悔，让他空欢喜一场，他不生气才怪，他这么打击报復，或许真的是喜欢自己呢？夏染又有些摇摆不定了。 愁人吶。 离歌某一天抱着琴，路过长安街头，忽然就看到了那个杨柳树下的夏染，她没有帮会，被残雪的一伙人堵在那里守尸，还怪可怜的，真是风水轮流转啊，还记得一年前自己在这里堵了她，被她的那个高手师父反埋，真够丢脸的。没想到今日，她却在被自己亲爱的师父埋。她忍不住笑了笑，发消息给夏染：怎么样？我早就跟你说过，让你离寒弈远点。 夏染从离歌的语气里，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问道：寒弈的事你都知道些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离歌回復道：游戏里说不清楚，我知道你也在唐城，咱们俩线下见一面吧。 好。 夏染毫不犹豫答应了，夏染只觉得抑制不住内心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 这个离歌，不惜砸钱建立帮会和寒弈对抗，是不是和自己有过同样的遭遇呢？或者，她就是寒弈以前喜欢的人？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俩这是在相爱相杀吗？夏染心里各种猜测冒上心头，没错了，离歌一次次阻止自己和寒弈在一起，当初寒弈给自己表白的时候，离歌第一个站出来反对，这不是喜欢是什么？她和寒弈，看来有一段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故事啊！ 啧，这相爱相杀的桥段，我喜欢。 见面的地点是离歌定的，就在唐城大学附近的一家猫咖，夏染看到这个消息是忍不住联想起来，看来这个离歌，和她游戏里琴女的角色一样，其实是个温婉明媚的人啊。
第39页 来人却吓了夏染一大跳。 游戏里那个穿着碧色衣裳，素手抚琴，温婉明媚的琴女，现实竟然是个鬍子拉渣的魁梧汉子？ “你好，我是离歌。”他伸过来一只手，夏染愣了愣，把手伸过去和他握了握手，“呃，大兄弟你好。” 刺……刺激，这年头汉子之间也流行相爱相杀的戏码吗？ 离歌似乎没有察觉到夏染的异样，自顾自窝在了夏染对面的沙发上，一伸手捞过来一只折耳猫，轻轻地抚摸着，问道：“你现在是和寒弈彻底决裂了？我看他天天带人埋你，一点都不手下留情啊。” “对。” “恭喜啊！” “呃，这有什么好恭喜的，我都没办法正常玩游戏了。”夏染顿了顿，“不过你应该很高兴吧，从你的角度来看我应该就是个小三，对不对？我跟他决裂，你当然要恭喜了。” “你在想些什么啊笨蛋！”离歌突然认真了起来，放下猫，用一本书拍了拍夏染的脑袋，“我是恭喜你，你头脑还算清醒，没有去和寒弈奔现，及时止损了。” “哎呀，我知道我笨，那你说说呗，你和寒弈又是个什么状况？” “我女朋友叫合欢，她当初玩了那款游戏，玩的就是你看到的那个琴女，id离歌，用的我的名字。她喜欢上了寒弈，为了他甩了我，我那段时间很伤心就没有主动去联繫她，再知道她的消息时，她貌似已经和寒弈奔现了，成了现实里的男女朋友。” 一份绿一份强，兄弟你必将加冕为王，夏染心里默默想着。 “所以你为了报復寒弈，才建立了嗣音，和他对抗，想搞垮他的帮会，是吗？” “当然不是。我要是为了报復，何必要用我女朋友的帐号呢？” 夏染觉得脑子里有点乱。 “等等，你女朋友不是和寒弈奔现了吗？她去哪里了？” “这就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我女朋友选择了寒弈，我虽然生气，其实还是挺祝福她的。我调查过，寒弈那个游戏帐号氪金就是七位数，在侠骨丹心要建立并且维护一个帮会的运转，也需要不菲的资金，寒弈好像是个不缺钱的富二代，我女朋友会选择他，倒也不奇怪。” “奇怪的是，我女朋友和他奔现后不久，就人间蒸发了一般，我怎么都联繫不上她。我为了找她，甚至还登录了她的游戏帐号，发现那个叫离歌的琴女，她很久都没有登陆过了。我忍不住去问了寒弈，他说，我女朋友为了帮他打理其他伺服器的分会，转服换号玩了，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寒弈也的确没有再找侠侣。” “寒弈，从来没有跟我说过这件事。”夏染眉头紧蹙，感觉事情并不简单。 “我黑了寒弈的电脑，发现他在侠骨丹心有十几个游戏帐号，都是帮主，分布在不同的伺服器，都用仙男打上了很高的排名。他多线操作，在不同伺服器同时和好几个妹子结成侠侣，跟她们约线下见面。他的主号，就是你接触到的那个仙男，所以我才会那么针对残雪的成员，尤其是像你这样刚玩游戏的小白菜。” “我怎么觉得，你在编故事啊，先不说我认识的寒弈只是个专注竞技很少结侠侣的人，假设你说的是真的，他在十几个伺服器都有号有帮会，这得多烧钱啊，得好几百万吧。就为了和游戏里的妹子约炮？他那么有钱要什么女人没有？为什么不直接在现实里找？” “这也是我觉得疑惑的地方。” “得了吧你！”夏染笑了笑，“你就继续编吧，反正我是不会信了。以后你们两位帮主之间的恩怨，可千万别牵扯到我了，我就是一个小白菜，真是的，我刚玩游戏第一天，你就带人把我给埋了，太不友好了。” “我知道你现在肯定觉得我是信口开河，等你什么时候相信了，嗣音欢迎你。” “被埋得再惨，我都不会去嗣音的，那样不是坐实了我007的罪名吗？” 夏染说完就走了，回校的路上，接到了母亲夏敏的电话：“阿染，在学校还好吗？没事多去考几个证。还有，记得在唐城大学找个男朋友，现在不找，等你毕业了，就都是人家挑剩下的了，懂吗？聪明的女孩子都会在大学就开始谈，何况你在唐城大学，周围都是很优秀的男孩子，如果攀上一个家里有钱的，对你以后找工作也有帮助……” “说完了吗？”夏染冷冷地回答，反问道：“妈，你不是最讨厌男人吗？现在又让我攀附一个有钱的，你不觉得矛盾吗？” “得分情况是不是？我讨厌的是你爸这种不争气的男人，不过该利用的时候，还是得利用。”她解释道，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一声怒吼，是父亲的声音，夏染清清楚楚地听到一个响亮的耳光声，以及电话摔在地上的声音。 他们又开始了。 她无奈地挂掉了电话，茫然地看着这条喧嚣的街道，处处都是衣着光鲜靓丽的男男女女，他们在微笑，在打拼，在消遣，他们努力让自己融入这个城市，成为这里的一分子，梦想有一天逆流而上。 街角有人围在一起，笑声阵阵，夏染凑了上去，只见那里放着一个电动人偶，装扮成了香港老电影里清朝辫子鬼的模样，只要投币，这个脸色苍白的鬼就会摇摇晃晃推拉面前的磨盘，旁边写着一行字:有钱能使鬼推磨。
第40页 夏染也微微一笑，心里却想到的是另一件事。 这个国家，说着消灭了阶级，可是还是如同脱缰的野马一样，在金钱的驱使下出现了阶层分化，并且趋于定型。夏敏对自己所做的一切，不都是希望自己突破阶层往上吗？她还真是处心积虑啊，连攀附男人这样的馊主意都提出来了。 她却不知道，自己不想出淤泥而不染，只想活在淤泥里，活得有血有肉有真情实感，如果能够遇到一个知己，一起活在底层也无所谓，曾经以为，这个人是夏花，可如今自己发现，夏花不过是夏敏的年轻版。 夏染想了想，有些头疼，她扭头走回宿舍，打开电脑继续游戏。 漫长的更新，夏染去看了下更新公告，原来合服了。每到要开新版本的时候，侠骨丹心就会把已有的伺服器资源进行整合，把一些人不多的伺服器合到主服去，以便新版本开新服。她不知道，此刻游戏里已经炸开了锅。这一次有两个伺服器合併到了夏染在的主服，这两个伺服器都有断桥残雪的分会，可这两个分会，在合服第一天就轰轰烈烈打响了战争。 起因是出现了两位帮主夫人，她们彼此都不知道对方的存在，都痛斥对方为小三，召唤帮众开打起来，世界频道撕得如火如荼，不忍卒听。 夏染刚上线就看到这一幕，委实吃了个大惊。 难道说，离歌跟自己说的那些事，是真的？寒弈真的是多线操作，跟人约炮吗？ 难怪寒弈要那么报復自己，他一开始的目的，就是撩妹子奔现。 这个渣男还真是多线操作，还好那时候自己听了夏花的话，没有去魔都找他，现在想想都后怕。 她还没来得及多思考，就有吃瓜群众扯上了她：“你们俩别打了，人家正主还没发话呢。夏染才是寒弈正经的帮主夫人，你们俩啊，都是小三！” “夏染？她不是嗣音的007吗？寒弈还没甩了她啊？” “可是残雪是主会啊，夏染再怎么着，还是寒弈名正言顺的帮主夫人吧，我看分会那两位才是小三。” “说谁小三呢？”两位夫人同时在世界频道开怼，倒是异口同声。 一片吃瓜群众的议论声中，夏染被两位气势汹汹的帮主夫人给埋了尸。 不是，你们俩这也太奇怪了，被渣男骗了感情被小三，不去找渣男算帐，攻击受害者干嘛呀？ 她看着自己美丽的仙女躺在冰凉的地面上，无奈望天。寒弈，我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你什么？你和离歌帮战，我作为所谓的“007”成了牺牲品，如今你后院起火，我又是牺牲品。你躲哪里去了？现在怎么不上线澄清一下啊？ 这日子没法过了。 夏染打开右下角帮会界面，输入了“子宁不嗣音”五个字，点了“申请。” 敌人的敌人，就是天然的盟友，夏染现在明白了这句话。过去，我或许心里理亏，认为我鸽了你你生气情有可原，无论你怎么报復我我都无动于衷。可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寒弈，你就是个伪君子，我要把你加诸在我身上所有的痛苦，一分不差地还给你。 第19章 决裂 残雪分会的矛盾闹得不可开交，等到寒弈上线之时，两个分会已经鏖战了好几个回合，两败俱伤。两位帮主夫人互不相让，在伺服器的世界频道互喷叫嚣，吃瓜群众们可谓大开眼界。 “寒弈那么正经，合服了都还是第一高手，唯一一次结侠侣还是被敌对帮会的007给骗了。没想到，在别的服有这么多侠侣啊，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啊？” “假的吧！人家可是一心沖排名的高手。” 眼看着不成样子了，残雪的帮会管理夺命连环call终于把他催上了线。 “寒弈，解释下呗。”帮会管理问道。 “侠骨丹心是个古风游戏，我凭本事三妻四妾，有问题吗？” 寒弈温柔犀利专情仙男的人设，一句话就崩塌了。此言一出，残雪主会还有分会的人，都吃了一惊，不少之前追随寒弈的人，都选择了退帮。伺服器其他玩家，更是一片倒地骂起了寒弈渣男，甚至有好战分子和离歌站到了一起，并肩作战。 “你也有今天啊！寒弈。”离歌感慨道，问夏染：“怎么样？我说得没错吧，当初你还和那些人一样，不相信我。你刚认识寒弈的那天，我就给你提醒了，说他脚踏几条船，你还非不信。” “知道啦知道啦，你得啰嗦多少遍啊，我耳朵都磨起茧子了。” 夏染非常熟悉残雪的人员构成，知道他们当中谁跟谁亲近，谁看不惯谁，以及谁比较三观正直。利用这一点，分化残雪内部成员，把不少人都拉到了她这边，加入子宁不嗣音，一起围堵渣男。 反击开始了。 残雪纵然实力强劲，帮会里不少排行榜上的高手，但耐不住人心不齐，更耐不住墙倒众人推，士气愈发低落。九月份，离歌集合了子宁不嗣音最强劲的力量，对残雪发动了帮战，一举打出了5比2的人头比。残雪歷史上第一次，输了帮战，本服第一大帮会百战不败的传奇，竟然奇蹟般的结束了，还是在合服后人力整合的情况下。 夏染凭藉着这样的功劳，坐上了嗣音帮会管理的位置。 寒弈似乎不甘心这样的结果，又一次对嗣音发动了帮战。
第41页 “阿染，咱们应战吗？”离歌问道。 “你是帮主，这种事当然你决定啊！” “我希望由你来做这个决定，如今寒弈渣男的真面目已经被揭开，他没办法继续行骗，我想退游了。子宁不嗣音，以后就交给你来打理了，你来做这个帮主。” “帮主的责任太大了，我可担不起。” “你就答应我吧，寒弈这么对你，你难道就不想报復一下他吗？” 夏染心动了下，离歌继续说道：“我也想自己亲手来做这件事，但是我实在没有时间了，看来看去，还是你最适合这个位置。你放心，我会从今天起教你指挥，教你帮战套路，该教的都会教你，我也会预留好帮会一两年内的发展资金。等你接手了一切，我再a游戏。” “你为什么这么信任我？” “可能是因为你好看吧。”离歌倒是直言不讳。 “心怀报復之心的人，不会好看的。”夏染笑了笑，“残雪既然宣战了，我们就应战吧。不过我们还要跟他们加一个条件：残雪若是输了，寒弈就得退服退游。” 帮战的时间，定在了十二月末。 但是寒弈这一次明显聪明了许多，当初他在徒弟和帮众们面前表现得那么潇洒，似乎极度鄙视那些造谣谩骂，可是自从人设崩塌，他也用上了这一招。女孩子大多容易玻璃心，他只要安排水军在伺服器的论坛散播流言，侮辱夏染，她就不可能淡定，如果夏染先因为谣言退缩了，那么十二月帮战，残雪赢的机率会很大。 这天离歌正逛着本区服的论坛，突然发现了一个帖子，似乎是残雪的人发的，帖子名为：夏染的舔狗们，为何不看看你们的女神是什么货色？ 帖子里添油加醋，编了一个绘声绘色的故事：夏染用假照诱惑了寒弈，上位为帮主夫人，之后奔现到了酒店，寒弈发现夏染是个两百斤的丑女，深感下不去手，给了她两千块让她坐车回去。帖子里，甚至还附上了所谓夏染的“真人照”，是一个胖胖的女孩，满脸痘印。 离歌第一时间把这个帖子转发给了夏染。 “阿染，这些人可真够噁心的，他们还找了一个胖妹子的图说那是你。” 夏染看了看，只觉得很心疼那个照片里的妹子，被当成是她，肆意谩骂，也不知道他们在哪里挖的照片。 “阿染，要不咱澄清下？你上次cos仙女不是给我发过照片吗？我把这发出去，狠狠地打他们的脸。” “不行。”夏染冷静地回答。 “为什么啊？你再不闢谣，假的都要被他们说成真的了。” “现在我本来就很被动，说什么都无济于事，即便是发了真的照片，也会被说是假照。何况，为了这么一群噁心的人，暴露自己的真实照片，也太不值得了。” “那你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些帖子发酵呀？对你太不利了。” “寒弈不是教过我吗？有那功夫耍嘴皮子玩，不如多练技术。” 人很奇怪，有时候仇恨反而是一种强劲的力量。而这种力量，在素来细心敏感又执念深重的夏染身上，作用似乎被无限放大。她苦心钻研竞技，每天都和别人切磋到深夜，离歌有很多小号，夏染借来，琢磨其他门派技能和套路，甚至像高中时期一样记笔记，如此进步神速，三个月便把排名打进了伺服器前十，混在一群残雪帮众中间，十分亮眼。 十二月末，正是学生们准备各种考试的时候，夏染看着厚厚一摞参考书，以及班级资料里那些看着就头痛的代码，选择了继续准备帮战。 夏花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在学校外面的一家网咖，和离歌排排坐。而白天，她刚缺席了一门考试，辅导员通知了夏敏。天高皇帝远，夏敏管不着夏染，才託了夏花，让她去找找看，夏染到底在做什么。 网咖逼狭的空间里，夏染和夏花爆发了最严重的一次争吵。夏花在网咖包间找到夏染的时候，只见她正并肩和一个鬍子拉渣的汉子坐在一起，两个人愉快地打着游戏。 夏花走过去直接就关掉了机子，夏染这才把注意力转移到夏染身上，嬉笑道：“花花？你怎么来了呀？不是要和我一刀两断吗？” 夏花不为所动，指着离歌问道：“这就是上次约你去魔都见面的那个男的吗？” “是啊，怎么啦？”夏染并不多做解释。 “你眼光什么时候这么差了？” “小妹妹，你说话注意点。”离歌登时就怒了，嚷嚷道：“阿染，还打不打帮战了你？这小太妹是谁啊？你让她滚远点。” 夏染吐了吐舌头，拉着夏花便出去了，径直走到了卫生间，夏染看着镜子里的夏花，故意打趣道：“你今天这妆化的不错，改天教教我呗！” 夏花无视了这个玩笑，问道：“阿染！你知道你自已在做什么吗？” “当然知道，我还知道，我的事你管不着。咱俩不是说好了吗？一刀两断，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阿染，别任性了好不好？你明明知道，那都是些气话。不管怎么样，我都是深爱着你的，从小到大，我从来都只爱你一个人。”
第42页 “不，你就和我母亲一样，一旦我不乖了，你们就不再爱我，是吗？哈哈哈，还真是悲哀啊，这个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真正的爱，你们爱的，永远只是那个乖巧的值得投资的我，而不是一个颓废的我，是吗？看到我对你们有利，能带来回报，就和我好，看到我打游戏颓废，就对我百般鄙视，你和我妈，就是一样的人，再见，夏花，别再自作多情了，你能滚多远滚多远。” “阿染，你可我的阳光，我生命的方向，你怎么可以堕落？” “我说了，不关你的事，你能不能别烦我了？我这还有事呢，你把手松开！我明明白白告诉你吧，我为什么缺考？因为我已经想好了，我要退学！” 夏花的手被猝然甩开，沮丧地看了看夏染，明明前几分钟她还在对游戏里遇到的那个男人眉开眼笑的，这时候，对自己却是凶神恶煞，她感觉心里有如铁马冰河喧嚣而过，怒而吼道： “阿染，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吗？你所在的这所学校，我纵然是头破血流，都没办法考进来，你在这学校最好的专业，却这么堕落，你知道我有多么嫉妒多么难受吗？我从小学时候起，就摘茶给自己挣学费，好不容易考上大学，却还是被黑帮的人坑害，没办法读完。”她越说越激动，扒下自己右边的衣袖，向夏染露出了后背的肩胛骨，那里赫然刻着一朵墨色的花。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我耻辱的标志！墨刀会，他们是我的杀父仇人，可是我现在却要为他们做事，为了他们贩毒、当老鸨，你知道我有多憋屈吗？你从来就比我幸运很多，可是你却一点都不珍惜，为什么？凭什么？你什么都不用操心，却还要给你母亲添乱，你真的是不可理喻！夏染，你真的太不懂事了！” “羡慕？你知道我在这里多痛苦吗你羡慕我？当初可是你帮我妈改掉了我的志愿，我听不懂这些课，也根本没兴趣去听，明明你才是那个应该道歉的人，你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你明明是个庸庸碌碌的凡夫俗子，什么都不懂，凭什么质疑我的为人处世？” “你！”这话说得很重，夏花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了，的确，把她推到现在这种处境的，是自己啊。 夏染见状，面无表情地说道：“滚吧，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夏花真的滚了，夏染对着镜子补了下妆，笑了笑，眼角却落下来一滴泪，弄花了她的妆容，她嘟囔道：“真讨厌。”拿出化妆包来补救，可是眼泪止不住往下流，妆越补越花，她最后索性放弃了这个想法，在网咖的卫生间里哭成了鼻涕虫。 明明很担心夏花，担心她退学后过得好不好，可为什么话一出口，就变成了让她滚呢？ 她真的滚了，自己却难受得不行。 第20章 黑土 十二月的帮战，残雪的人挑选了西域雪原作为地点，双方徵集好队伍以后，嗣音却没有了指挥，上百人面面相觑，眼看着约战的时间就要到了。 离歌不惜闯进女卫生间，终于把情绪波动的夏染拖了出来：“阿染！咱能不能先别管你闺蜜的事专心打完这场帮战？这可是生死存亡的一战，寒弈答应了我们，这一战他要是再输，就退服退游，我们准备了三个月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 “好，打完这一仗，我就撤了。” 夏染顶着一张大花猫的脸，终于出现在了电脑前，她泪眼朦胧地看着游戏里厉兵秣马的场景，突然觉得游戏里的这些恩怨情仇，都好像是梦一般，太虚假了。 “沖！远程职业单点他们的主帅寒弈，晕住他，我来给他致命一击！杀寒弈一次，带着击杀记录，找我领10块红包。” 一声令下，所有人头狗都疯狂地沖了上去，集火寒弈一人，而残雪的治疗们，也拼命地给寒弈加血，一时平分秋色，难分胜负。双方在雪原上厮杀着，你打灭我一波，我碾回去一波，夏染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到帮战上，可是脑海里却不算闪现夏花的话：“你轻轻松松就能获得的东西，我撞得头破血流都得不到，你凭什么不珍惜？” 你真的下定决心，要退学吗？她自己也犹疑起来，渐渐地有些心不在焉，指挥上错漏百出，嗣音的人败下阵来。 “阿染，你怎么回事？”离歌的语气也有些不高兴了，抢过了麦序，亲自上阵指挥，总算扳回一点人头分，可是整场下来，嗣音还是败给了残雪。残雪的人世界刷频着帮战的结果，一派喜气洋洋，连带着又侮辱起了夏染：“墨染，咱们帮主给你的两千块用着可还开心？恶臭007.” 没想到寒弈却少见地出来了，语气里满是宠溺，在世界上发了消息：“阿染，玩够了就回来吧，我的丫头。”没等夏染多思考，他再度从天而降，上百个烟花再度在夏染身边绽开，在雪原上显得十分璀璨，世界公告上再次刷满了表白公告：“寒弈”侠士对“墨染”侠女一见倾心…… 消息通知点开，夏染意外地看到了寒弈发来的消息：“阿染，你或许也和大家一样，觉得我是个渣男，但是我想告诉你，我一直都只喜欢你一个，对其他人不过是逢场作戏，只有对你是真心的。你愿意回到残雪吗？我再也不想和你兵戎相见了，咱们做亲友，做师徒，做侠侣，只要你开心，怎么都可以。”
第43页 他这种时候又抛来橄榄枝，到底什么意思？ “回不去了。”夏染淡淡回答道。 嗣音的人输了帮战，本来就不愉快，看到这烟花漫天的情景更是议论纷纷，有个小女生当即站了出来，质问道：“墨染，你是不是故意带着我们把帮战打输？你其实是残雪的007是不是？枉费离歌对你这样信任。” “对啊，你指挥得是什么垃圾东西？演我们呢？” 不管离歌怎么解释，嗣音的帮众都认定了他是受了墨染蛊惑，认定墨染就是个奸细，纷纷要求下掉她的副帮主权限。 一片倒的骂声中，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你们都骂墨染指挥得不好，你们倒是上啊？自己没本事还要嫌弃别人，丢不丢脸？我虽然刚玩不久，也知道一个帮会最重要的就是团结，你们这些人，一次帮战失败就内讧，闹什么呢？我看啊，不用对面怎么打，你们自己就能散帮！” yy里，顿时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被震慑住了。 说话的是夏染的徒弟，id黑土，和寒弈一样是个仙男。夏染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他还没有帮会，正在野外被残雪的好战分子守尸，或许是出于同情，夏染鬼使神差地一桿大旗拉来了帮众，把他救了下来。 这小仙男十分感激，从此加入了嗣音，像个跟屁虫一样跟在夏染身后。夏染很忙，又要学着打理帮会又要冲竞技场排名，对这个徒弟管得很少，加上他和寒弈一样都是仙男，夏染心里总觉得对这个体型有阴影，所以很少主动去教他，只吩咐道：“徒弟，师父时间少，第一次收徒也不知道该怎么教，总之，你有问题就问我吧，我会的都会告诉你，不会的也会帮你去问别人。” 可是他却从来不问夏染，有问题都是自行百度，乖巧得不像话，宁愿和夏染当初一样当一颗谁都可以欺负的小白菜，也不麻烦她。 就是这样一个来往甚少的小徒弟，却在所有人都抹黑夏染的时候，站了出来，帮夏染说话。 她有点感动。 夏染沉默了片刻，吼道：“是啊，人家一个刚入坑没多久的小白菜，都知道一个帮会最重要的就是团结，你们这样人心不齐，到底是想干嘛啊？想散帮就直说，咱也不必闹了，直接让离歌解散帮会岂不省心？这一次输了就输了，我指挥也有点问题，我回去反思，咱们跟残雪再约战就是了。行走江湖，能不能潇洒一点？” 话是这样说，但是一次输，士气便低了一大截。 帮众在野外偶尔和残雪起了摩擦，打起来，夏染总是会第一时间赶到帮忙，可是抵不过残雪合帮后的强大实力，每每惨败。离歌因为现实忙碌，把帮主移交给了夏染便黯然离开了，失去了离歌这个重要的指挥，嗣音愈发显得江河日下，不少人都跳槽离开了，只剩下那些怀旧的玩家。夏染被埋在復活点谩骂，都习惯了，不会多理论什么，黑土这个小白菜徒弟却不甘心，和残雪的人对喷道：“你们这样对待一个女孩子，算什么男子汉？不服气打就完事了，嘴炮什么啊？” 残雪的人群嘲道：“墨染是女孩子吗？是母猪还差不多。” “你们！欺人太甚！”小白菜黑土原地復活起来，扇子一挥便产生了一道旋风，对着那个开头嘲讽的人扇去。 不到三秒钟，他又被残雪的人踩在了脚下。 “徒弟，别理他们，你越跟他们说，他们骂得就越凶的。抱歉啊，做了师父的徒弟，师父却保护不好你，连累你和我一起在这里被守尸。”夏染悄悄给黑土发消息道。 “可是师父，他们嘴这么脏，你就真的一点都不介意吗？你忍得了，我可忍不了！他们这么对待一个女孩子，真的太过分了，我也玩过不少网游，就没见过侠骨丹心里这么嘴炮的。” “好啦，师父都不在乎，你在乎什么？别生气了，不如跟我说说，你这id怎么回事啊？人家的仙男都起一个仙气飘飘很有气质的id，你起什么不好，起名叫黑土。” “不啊，我觉得黑土很有气质啊，师父，不如你去改了名字叫白云好不好？我衬托你，多好！” “算了吧。”夏染噗嗤一笑，也只有这个徒弟，能噹噹自己的开心果了。 下了游戏，她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自己最开始玩游戏，只是因为看到了寻仙的cos，觉得很美才会去玩，可是真正玩起来的时候，自己什么时候也变成了这样一个好战分子呢？总是处心积虑，想着怎么才能打上排名榜扬眉吐气，想着怎么样才能搞垮寒弈搞垮残雪，表面上认赌服输很潇洒，实际上却一点都不潇洒。 自己心里，是有很重的仇恨心理的。 意识到这一点，夏染自己心里都吓了一跳。 夏染惊奇地发现，除了游戏，自己已经没有了任何追求。当初说好的，要快快长大，攒到钱和夏花一起去浪迹天涯，如今都化为了泡影；当初刚入游戏时对寒弈抱着许许多多美好的幻想，却发现那都是假的，真正的寒弈不过是个报復心理很重、不择手段的渣男。自己这两年时光，到底是在为什么而活呢？ 或许，早已负了初心，是时候放弃了。 思量了几天之后，夏染上线，召集了嗣音帮会的几位元老，商议着将帮主移交给最有权威的人，然后从此江湖再见。
第44页 可是刚一上线，夏染却惊奇地发现，嗣音帮会足足多了一倍的玩家，全都是自己不认识的人。最让人惊讶的是，这些玩家全都有着最顶尖的装备，其中不少还是上了排名的高端玩家。夏染一直在积蓄力量，和帮众们各种收人，但是毕竟从上次雪原一战后就弱势下来，每次能收到一个人都要谢天谢地了，谁这么有能力，一下子就收了多一倍的人进来？ 翻看记录，夏染才发现，这些人都是那个小白菜徒弟收进来的。 “怎么会？”夏染很惊诧，黑土的确是个萌新小白菜，这一点夏染可以确定。毕竟老玩家都不会轻易因为帮战谩骂就情绪激动，那一天自己被骂，这徒弟却那么激动，足以见是个萌新。 可是身为萌新的他，是怎么做到一下子拉进来这么多人的？ 嗣音的一位元老摩拳擦掌，发消息给夏染说道：“帮主，没想到你这个徒弟这么厉害啊，一下子拉来这么多人，咱们又有希望把残雪打退服了！” 夏染髮消息给了徒弟，问他怎么回事，他淡然回答道：“师父，我觉得他们那样对待你，太过分了，我一定要帮你出这口恶气！你不用费心，就等着看好戏就好了，帮会里多出来的这些人，都是我从其他服挖来的外援，在他们原来的伺服器，都是排名前十的高手，有这样一支强大的队伍空降到我们帮，我们一定能打败残雪的！” “徒弟，别这样，我已经打定主意要离开这个游戏了。何况，找外援来打帮战，据我所知是要给他们发巨额工资的，你觉得这样做，真的有必要吗？” “墨染，我玩游戏就图一个快意江湖，你不也是吗？哪怕是a游戏，你不想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吗？你真的就打算这么夹着尾巴灰熘熘地走吗？你和寒弈的事情，我听说过了，你还没有收拾掉这个脚踏几条船诋毁你的渣男，怎么可以走呢？” 夏染百般劝解，效果却适得其反，反而坚定了黑土的决心。他这个刚玩没多久的小白菜，反而彰显出了不一样的指挥天赋，带着这些装备精良手法犀利的成员，成功地在野外围追堵截，把残雪的玩家堵了又堵。最后一次大战，黑土代表夏染向残雪发出了战书：此一战，败者解散帮会，退出这个伺服器，再也不许踏足。 长期鏖战，嗣音和残雪已是本服数一数二的大帮会了，这一战便是巅峰之战，败者退出伺服器，意味着最后赢的那一个帮会，会成为本伺服器无可争议的第一。 夏染万万没想到，这个小白菜真的做到了。 残雪这一次，惨败，寒弈带着他的帮众，灰熘熘地转服去了别的伺服器。临走之前，更是在黑土的逼迫下，澄清了一切谣言。 “徒弟，你很有天分，这一次又立下这么大的功劳，大家都很看好你，以后帮主之位就交给你了。”夏染欣慰地说道：“前一任帮主离歌，已经留好了帮会两年内的发展资金，我会把那一笔钱打给你的。” “墨染，你难道还没有看出来我对你的心意吗？你不要走，和我结成侠侣好不好？”黑土听夏染安排好一切，呆呆地问道。 夏染方才反应过来，很久，黑土都没有叫自己师父了，而是很亲昵地，叫自己墨染。 “徒弟，我……”夏染想了想，是啊，花花说过，天下乌鸦一般黑，这个徒弟，对自己那么好，美其名曰报恩，其实还是对自己有所图谋的啊，她笑了笑，愈发觉得这个江湖，不是自己想像中的样子了。于是淡然回答道：“寒弈之后，我已经不想和任何人结成所谓的侠侣了，太虚假了。” “我喜欢你，真的。”黑土愣愣地说道，“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让你开心。我看得出来，你是个很善良的女孩子，可是你却被他们那么对待，我想和你结成侠侣，并非是对你有所图，而是真的想要你玩得开心，我想要保护你。” “徒弟，你知道吗？你就和当初的我一样，不过是抱有一种雏鸟情结。当初我就是因为这个被寒弈坑了，你也是一样，千万不要对我有任何期许，就让我安安静静地离开吧。再说了，你还记得吗？残雪的人在伺服器论坛上爆过我的照片，那真的是我的照片，我足足有两百斤，脸上还全是痘印，你冷静下。” 夏染想起来之前的事，脸不红心不跳编了一个谎。 “没事啊，只要你开心就好，我们就做游戏侠侣，我们可以永远不见面，哪怕只在游戏里守护你，我都已经很满足了。我真的只是想要你开心。我知道我很笨，玩不好寻仙，可是你这个师父却那么细心地教我，对我那么有耐心，我真的很喜欢你。我还记得在长安城的那棵桃花树下，你让我琢磨寻仙的连招和套路，我练了好久都练不好，你就站在那里静静地等着，你不知道那时候我多感动。” 夏染听着这一通表白，有些心虚，很想告诉徒弟，那时候她只是在挂机。 “徒弟，我走了。”她纠结了，终究没忍心告诉他这个残酷的事实。 “等等。”黑土敲下了这样一行字：“这样好不好，你别移交帮主给我了，把你的帐号给我，你不在的时候我用你的帐号来打理帮会的一切，我相信，你还会回来的，不是吗？” 第21章 逃离
第45页 学校很快下了最后通牒给夏染，以及家长夏敏，如今已是大三结束，夏染挂科挂了一半，没有挂的成绩也很难看，系里的主任们商议之后，一致认为她有严重的态度问题，决定给予她休学的处分。 夏日炎炎，暑假里，夏染拖着沉重的行李，回到了茶镇。 果然不出她所料，夏敏还是只顾自己的生意，把她关在了出租屋里，美其名曰“闭门思过。” “我已经二十一岁了，你凭什么还这样关着我？我从来就不是你养的一只宠物，你放我出去！你知不知道，这叫非法囚禁，我可以告你的！”夏染疯狂地捶着门。 “你去告啊！最好把你妈告进监狱，咱们省事！” “你管不着我，早知道你会这样，我死都不会回这个家！”她绝望地看了看，这齣租屋还是和以前一样，阴暗潮湿，充斥着让她不快的黑暗的气息。 “早知道你会这样叛逆，我死都不会生下你。”夏敏冷冷地说道。语气及其尖锐，但是自己心里也在滴着血，她明白，其实这一切自己也有责任，明明知道女儿桀骜不羁，却还要去篡改她的志愿，激起了她的反抗之心。可是，自己真的错了吗？自己只是为了她好啊，唐城大学计算机系毕业生，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进入国内顶尖的网际网路公司，拿着不菲的薪水，过不用为钱担忧的日子，不好吗？ “切！”女主恶狠狠地踢了踢门，回到房间里，缩在沙发里不言不语。 儿时的小伙伴，爱丽丝又出现了。夏染已经长大了，她却还是一个小女孩的模样，穿着红裙子，脚踏红木屐，就那么站在房间阴暗的角落里，沖夏染微笑着。夏染有些惶惑，从前她觉得，那只是自己小时候看童话书，所幻想出来的形象，为什么现在，自己都已经成年了，还是可以看到她呢？ “你是谁？”夏染疑惑地问道。 “我是你啊？”小女孩眉开眼笑，“我是另一个你，可是却有一个坏女人，把我囚禁起来了，我好想你啊。”她说着，慢慢踩着红木屐走了过来，轻轻地拥抱住了夏染，温柔地说道：“我们以后再也不要分开了好不好？阿染，我不想再见那个坏女人了，她会杀了我的，你会保护我的是不是？” 说着说着，小女孩突然就消失在了夏染怀里，夏染摇了摇头，猝然从梦中惊醒。 看看窗外倾斜的日光，应该已经是黄昏了，那盆芍药花一如往常盛开着，肆意招摇，一切都安静地不像话。夏染摇摇头，自己到底在这里做什么呢？头痛欲裂，她回想了下，是了，自己被勒令休学，所以回家了，然后被母亲关在这里。那么，花花呢？花花在哪里？ 对了，自己已经和花花决裂了，她已经不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了。 她喟嘆了一声，打开电脑，登录了自己的一个小号。 已经一个月没有上游戏了，她其实心里还挂念着嗣音，所以打算偷偷去看。果然，嗣音的一切，都被黑土打理得很好，他现在在线，夏染偷偷摸摸地用小号去了两个人经常一起切磋的地方，果然找到了他。 他没有和人切磋，而是一个人静静地在挂机，一袭黑紫唐装，温文尔雅，静静地拿着一柄玉骨扇，站在同样优雅美丽的紫藤花穗下，仙风道骨，优雅至极，像极了当年的寒弈。而他的竞技场排名，牢牢占据伺服器的第二，和第一仅仅相差一分，那个排在第一的，是自己。而自己那个id墨染的角色，同样穿着一身黑紫色的襦裙，站在他的身边，很是般配。 如果自己还是当年入坑那个时那个单纯的女孩子，或许会毫不犹豫地喜欢上这个纸片人吧。 正思索着，夏敏回家了，迈着疲惫的步伐走进房间，只见夏染又在打游戏，她登时气不打一出来，脱下高跟鞋就沖夏染砸了过去：“你还要堕落到什么时候？我生你养你，就是为了让你在家里当一个蛀虫吗？” “行啊，那你就放了我，我自己出去打工。” “我不会答应的，什么时候你答应我回学校復学，什么时候我就不再锁你。” 夏染呆呆地看着夏敏，心中酸甜苦辣百感交集，这个女人，自己活到现在，始终在和她抗争，矛盾越来越深，自己和她根本不像是母女，更像是仇人。她总以为她是在为自己好，不惜篡改自己的志愿，却不知道，自己对于那些枯燥的课程有多么反感，自己就是死，一辈子被囚禁在这破旧的出租屋里，也绝对不会去重修的。 那样就意味着，自己对夏敏妥协了啊，如她所愿，毕业，找一份稳定的工作，然后嫁给一个勉勉强强的人，生下孩子，又开始用自己遭受过的苦难，来折磨这个孩子，一点点磨灭掉他的童真，真是件痛苦的事。 让自己过这样无聊的一生，还不如直接死了算了。 第二天，夏敏离开后，夏染独自一个人站在阳台上，她化了一个极美的妆容，穿着自己最漂亮的一条红裙子，看了看破败的芍药花，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落地的一瞬间，脚踝传来了一阵剧烈的疼痛，夏染强撑着站起身来，不顾周围人异样的眼光，捡起自己的包，急匆匆地往茶镇的公交站走去。 她自由了。 没有多的想法，她买了票，坐了半天的动车，直接去了唐城。甚至，都没有给夏敏留下只字片语。
第46页 唐城的大街小巷，都瀰漫着一种烟火气息，让夏染觉得很熟悉，她喜欢这种气息。她仔细看了看周围电桿上的招聘广告，眼下最重要的，是要找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不管什么工作，先接了再说，以后自己，真的就是一个人了，虽然孤立无援，至少是自由的。 雨水毫不留情地浇灭了她的幻想，仓促跑出来，自己竟然连一把伞都没带。 她在唐城的街头狂奔着，躲避着雨，忽然就撞到了一个人。 是夏花。她撑着伞，穿着花枝招展的，就那么定定地看着夏染，像一个落汤鸡一样，闯进了她的伞下。 夏染抬头，发现自己撞到的竟然是夏花，明显也震惊了一下，她迅速地反应过来，装作不认识夏花的样子，匆匆忙忙地跑开，夏花却紧紧地抓住了夏染：“阿染，你撞了我，这么轻易就想走吗？” “我不认识你。”夏染冷冰冰地回答。 夏花二话不说，迅速地瞥了周围一眼，所有人都忙着躲雨，没人注意到她。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中夏染的后劲，夏染应声晕倒，她连忙抱住了她，招了招手，拦住了一辆路过的计程车。夏染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温暖而明亮的房间里，身上轻轻地盖着柔软的被子，闻一闻，是熟悉的味道。床边放着很多娃娃，都是很早以前，夏花和夏染一同挑选的。 她什么时候这么大胆了？竟然公然绑架自己。 “你醒了？”夏花凑了过来，轻轻地摸了摸夏染的额头，说道：“你淋了那么大的雨，发烧晕倒在了我怀里，所以我只好把你给带回来了。” “瞎说，我明明就没有发烧，是你打晕了我！” “哎呀，被你发现啦。”夏花璨然微笑，“那人家不用点特殊手段，你怎么会乖乖跟我回家呢？” 这个人真是的，上次两个人都闹得那么僵了，说好了一刀两断，这个人又没脸没皮地贴了上来。夏染有些懊恼，揉了揉脑袋：“下手真够狠的，你绑我回来，到底想干嘛啊？” “当然，是想和你再续前缘啊。”夏花满嘴跑火车，“我亲爱的阿染，你不知道，咱们分开的这些日子，我可想你了，想得我睡不着觉，吃不下饭，你看，我都饿瘦了。”她嘟了嘟嘴，凑上去给夏染看，夏染一把推开她的脸，嘟囔道：“我还从未见过你这样厚颜无耻之人。” “可不是每个人，都能享受到我的厚颜无耻，你呀，就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 夏染竟一时无言，不就是半年没见面吗？夏花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以前她虽然也很开朗，可远没有现在这么奔放。把自己绑回来不说，嘴上还不放过，就知道调戏自己。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以前不都是自己干这事吗？ 夏花笑盈盈的，盛了一碗红豆粥，递给夏染：“饿了吧，先喝一点粥垫垫，我这就去做饭。” “谁要喝你煮的粥啊，难喝死了！”嘴上这么说，肚子却很老实，咕咕地叫了一声，夏花忍俊不禁，强行把那一碗红豆粥塞到夏染手里，笑嘻嘻地走了。 怎么这么不争气呢？夏染皱了皱眉，轻轻地揉了揉自己的胃。 闻一闻那红豆粥，真香。她轻轻地舀起一勺，只见热气缭绕，吹一吹，红豆的香味便溢散开来，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那时候夏花也老是趁爸妈不在的时候，和自己开小灶，她最拿手的，就是这红豆粥了。 夏染喝着红豆粥，突然注意到了自己的衣袖，低头看看，身上穿着的根本不是自己的衣服。 “别看了，你的衣裳淋雨湿透了，被我拿去洗掉了，你暂时就穿我的吧。”夏花似乎猜到了夏染的心思。 “哦。”夏染喃喃地应了一声，看夏花转过身去，抬起袖子闻了闻，这衣服上的气味，就和小时候一样，让她感到安心。似乎每一次落难，都是夏花守在自己身边。小时候自己贪玩弄脏了裙子，也是这样穿着夏花的衣裳，裹在她的被窝里。 锅里的排骨汤咕隆咕隆滚动着，冒着裊裊的热气，夏花用筷子蘸了一点尝了尝，味道正合适，便满意地盖上了锅盖，转身回到房间，在衣柜里翻了翻，找出来两条新的裙子。 “喏，这是这两年生日时候买的裙子，我一直都留着呢，想着等你气消了，就送给你。” 原来，她一直没有忘记这个惯例。 夏染微微一笑，眼眶里渐渐湿润了，夏花见状连忙说道：“你可别感动啊，这裙子又不是白送你的，我的那一份我还要找你要回来呢，这两年的生日没有一起过，你可得给我把生日礼物补上。” “好，补就补。” “行了，你怎么还不起床啊，难道等着我把饭做好了来床边餵你吗？” “我也想起床啊，谁让你老是进来，我都不方便换衣服。”夏染委屈地缩成了一个球，把自己裹在小被子里。 “你害羞个啥啊？小时候又不是没见过，切，我还懒得看呢。”夏花看着夏染那副可爱模样，笑了笑，转身回到了厨房。 许久不见，夏花的厨艺倒是精进了不少，若是放到茶镇，怎么也能算是大厨级别的任务了。她做了排骨藕片汤、炒年糕、油焖大虾、还有素什锦，色香味俱全。夏染一道道尝过去，咂咂嘴，惊嘆道：“花花，好久不见，你的厨艺竟然这么厉害了，你的小日子倒是过得挺滋润的嘛。这以后谁要是娶了你呀，可有口福了。”
第47页 “我呀，只想做菜给你吃。”夏花直言不讳，这突如其来的表白，让夏染的脸顿时红了一小半。 夏花看着她那副娇羞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说道：“阿染，你现在总算知道了吧，我和你妈妈不一样。你妈妈或许对你很苛刻，一心想要成为人中龙凤，如果你违背了她的意愿，她就会不再喜欢你。你或许以为我也是那样，那你就错了。” “我从来只希望你快乐幸福，那时候你沉迷游戏，我仅仅是觉得，那样对你的身体不好，才会对你那样冷面无情。阿染，你记住，不管你走到哪一步，落魄也好得意也好，我都会站在你身边。我们说好了要一起去旅游，去见那些美丽动人的风景，你还记得吗？我们吃完饭就制定旅游计划如何？你想去哪里，我都陪你去。你要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我如今也有稳定的工作了，我可以养你，我只求你能开心。” 看着夏花认真的眼神，夏染心里一瞬间突然难过得无法唿吸。她是多么好的一个女孩啊，为什么偏偏要喜欢自己呢？难道仅仅是因为自己曾经奋不顾身地要回到她身边？可是那时候的自残，那时候的表白，很大程度上，都是出于青春期的叛逆啊。她如果真的遇到自己心爱的人，想必会过得很幸福吧。 “花花，我不值得你付出这么多的，你想想看，从小到大，我可曾为你做过什么？永远都是你在保护我，迁就我，每一次我们吵架，先低头认错的人都是你。我给你带来了什么？我给你带来的，只有烦恼、痛苦还有绝望，我并不觉得，留在你身边对你有什么好处，我会毁了你的。” “那只是你觉得。你是我的信仰，你知道吗？我是谁？我是个出身就活在最底层的人，我爸妈重男轻女，他们一心想着的只是我这个女儿赶紧长大去赚钱，就可以帮他们的宝贝儿子攒聘礼娶媳妇了。后来我爸爸又被二叔骗进了传销组织，家里欠下那么多高利贷，他拍拍屁股上吊死了，留我们一家人苟延残喘。我过得何其艰难，很多次都想着不如学我爸，一死了之，可是你，你那么美好，你是我活在这世界上，唯一的寄託和理由，你是我的希望啊。” 夏染笑了笑，夹了一点菜放在夏花盘子里：“我知道了，以后我们再也不要吵架 ，再也不要分开了，好吗？” “嗯。”夏花眼里满是泪光，“阿染，你放心，以后我也不会和你妈妈串通一气，为难你了。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不会干涉你的自由的。” “从明天起，我就出去找工作。”夏染莞尔一笑，照了照镜子，极其自信地给自己涂上了口红，语气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嘆道：“花花，我会好好工作的，等我们俩攒够钱还债，你就能从墨刀会脱身了。” 第22章 苏墨 夏染的身形条件很好，很快就找到了一份某宝模特的工作，薪酬不菲，不过每天的时间也很紧张，夏花每天都会煮好一桌好菜，等夏染回家，两个人一起聊些好玩的事。周末空闲的时候，两个人会准备好一堆零食，窝在沙发里看剧，偶尔去游乐场，一脸傻笑捧着棉花糖，你一口我一口，看那些同样一脸傻笑的小孩子，日子倒是过得轻松自在。 这一天，唐城又下雪了，梧桐树在这样曼妙的雪花中，烘托出一种优雅沉静的氛围，夏染穿着羽绒服，呵气如兰，走在回夏花家的路上，只觉得心里十分幸福。街边有卖烤红薯的大叔，她挑了两个最大的，付了钱，红薯的热度穿到了她的手心，让她宛若回到了小时候的幸福时光。 推门进去，夏花早已准备好了一桌子菜，招唿道：“怎么样？今天煮了糯米桂花汤圆，你闻闻，香不香？” “当然香，我在外面走廊上就已经闻到啦。” “对了，阿染，我跟你说，我这两天在追一个剧，里面的男二好帅啊！等会儿吃完饭我们一起看。” “真的吗？我还以为你万年冰山看男生都长一个样呢，到底是谁啊？能让我的花花夸他帅，不容易啊！” “苏墨，你应该听说过吧，阿染我跟你说，他真的好帅啊！他和那些流量小花不一样，他不是单纯的帅，而是骨子里就很优雅，就像你一样。” 夏染摇摇头，花花老是夸自己是盛世美颜，夸自己气质出众，自己却从来没觉得过。也不知道她是什么眼光。苏墨？这个名字似乎在什么地方听到过，不过，想不起来了。 吃完饭，两个人窝在小被子里，一人抱一个娃娃，看起了剧。 “登登登登！”夏花激动地说道：“你看，男二马上就要出场了，他演的是王爷。” 只见那男子，手执摺扇，步履清缓地走过来，如光风霁月，一袭暗蓝色的衣裳衬托得他俊逸如谪仙一般。肤白胜雪，墨染般的髮丝被一个玉簪挽上去一半，另一半则慵懒地披散到腰间，随着他的脚步，轻盈地飞起来。他没有笑，可眉眼间却让人觉得他在笑，那一双桃花眼脉脉含情，温柔地看着一切。 夏染顿时就明白了，这不止是骨子里透着优雅，而是完美得，可以代入任何一个古言小说的男主。 可优雅可不羁，可霸气可温柔，可以是飘然洒脱的世外隐士，也可以是高贵矜持的贵公子。自然，也可以是夏染小时候就嚮往的源氏公子，可以是侠骨丹心的仙男，可以是一切美好的人。
第48页 夏染很心动。从前不相信一见钟情，现在，她信了。 “阿染，我跟你说，苏墨现在可是古风界第一美男子，好多古装偶像剧都找他演男一号呢。” “哇，我宣布，以后他就是我老公了！”夏染嘻嘻哈哈说道。 “切，明明是我老公！”夏花不甘心地反驳，两个人在被窝里打闹起来。夏染忽然想起来，自己已经好久没有登录过侠骨丹心了，嗣音如今是什么局势呢？有人还会记得她吗？她翻身起来打开了电脑。 熟悉的登录界面读条完，夏染看了看，她的角色，那个id墨染的仙女，竟然变成了另一副模样。满满的都是新出的时装外观，甚至还做了橙武，一身金光闪闪，透着壕无人性的气息。伺服器排行榜上，本版本竞技场第一夏染，第二黑土，嗣音依旧是本服第一大帮。 “阿染，你终于回来了！”看到夏染上线，黑土的消息立马就发过来了，一分钟内，他就出现在了夏染视线里，他和夏染的角色一样，一身顶级的橙武，穿着限量的时装，仙气飘飘，惊为天人。 唯一的瑕疵，就是“黑土”这个名字。 “你怎么还没改名字啊？土死了。”夏染半开玩笑说道。 “我怕我改了名字，你就找不到我了。” 一开口，还是当初那个黑土，深情款款。 “我号上这些东西，都是你买的吧，这赛季那排名也是你打上去的吧。” “是”黑土云淡风轻地回答，“这样你什么时候回来玩，都不至于无从下手，从零开始很痛苦的，我知道。商城里那些外观，也是我揣摩着你的喜好选的，你可还喜欢？” 夏染一时无语，心里在滴血，感慨道：“大佬，你这花了得有好几万啊，有这钱给我的小仙女弄这弄那，还不如直接打给我。” “你要是需要，我也可以给你啊。”他说得轻巧，一点都不像在开玩笑。 自己都一年没有上线了，也没有给他发过只字片语的消息，他默默地做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就凭自己是他入坑的第一个师父？ “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我再也不回来呢？你做的这些不都白费了吗？” “你会回来的。遇到本仙这么好的人，你忘得掉我吗？必定会心心念念，牵肠挂肚……” “得了吧你，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自恋？” 他的语气突然认真起来，说道：“一年前我就说过，我喜欢你，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不管你到底喜不喜欢我，不管你有没有离开。我都在这里，打理好一切，等你回来。” “哪怕我现实有喜欢的人了，你也不介意吗？” yy里安静了一秒，黑土笑了笑：“不介意啊，哪怕我们只是在这个江湖萍水相逢，我已经很开心了。一边打排名，管帮会，一边等你上线，已经成了我的习惯。” “好啦，我这不回来了嘛。说说吧，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你一个人打理帮会也挺累的吧。” “没有。不过倒是有一件小事，你要是有空，便帮帮我吧。” “你尽管说吧。” “我新买了一个帐号，需要修改绑定邮箱、修改密码什么的，和号主约好了明天晚上交易，可是明晚我临时有事不能上游戏。你明晚要是有空，可以帮我做这事吗？把资料改好告诉我，我就给原号主打钱。” “我还以为多大点事呢，放心吧，包在我身上。” 两个人正说着，夏花凑了过来，插话道：“阿染，你在跟谁说话呢？不会是背着我，偷偷找了个男朋友吧。” “哪有。”夏染轻轻地推开了她，夏花嘟囔着嘴，不满地说道：“嗨呀，别玩游戏了，苏墨要来唐城开演唱会了，你不是挺迷人家的吗？赶紧来帮我抢票，我这网页怎么都刷新不出来，你看看，是我手机系统崩了还是那个抢票网站崩了？” “好啦好啦，我马上就来。” 黑土似乎在yy里听到了这对话，笑道：“阿染，你说你现实里有喜欢的人了，该不会就是那个叫苏墨的明星吧？” “怎么可能。”夏染心虚了，脸上飘起一抹绯红。 “别喜欢苏墨了，喜欢我吧。那个苏墨我也关注了，人长得一般般，就是个喜欢装酷耍帅的小白脸，有什么好喜欢的？” “你瞎说！”夏染忍不住反驳，“你对苏墨只不过是关注了，你有看过他的剧吗？王爷、谋士、隐士，他演什么像什么，这就叫演技，人家可不止是帅，人家可有气质了呢！跟那些流量小花一点都不一样。还有，其他人演古装戏都是装装样子，他是真的去学了古琴古箫，考了证书的，都是真弹……” “啧啧啧，被我说中了吧！原来你喜欢的是苏墨啊。” 第二天晚上，夏染照常上了游戏，收到卖家的消息之后，循规蹈矩改起了帐号资料。修改绑定邮箱，需要登录这个邮箱，在邮件里面进行确认，夏染犹豫了下，还是戳了下黑土：“徒弟，要不还是你自己来吧，这得登录邮箱才能验证。你这又是qq邮箱，我要是登了，回头你还得去修改qq密码。”
第49页 “没事，你登吧，我马上把帐号密码发你。” “别吧，你就这么相信我吗？” “没事儿，咱俩什么关系啊，我当然相信你。” 夏染按帐号密码登上去，发现这个qq号的好友只有寥寥十几个，全部都是游戏里的好友。看来，这只是个用于游戏的小号啊，难怪黑土不怎么在意，随随便便就给了自己。她专心致志地修改着帐号信息，忽然发现这小号的消息框亮了起来，是来自关联qq的消息，那唯一的一个关联qq，想必就是黑土的大号了。 夏染好奇地看了看，头像正是苏墨。 切，这个人真是口是心非，嘴上说着苏墨只是一般般帅，大号却还用着苏墨做头像。 “苏墨，唐城演唱会的行程安排好了，你要不要看一看？” 发消息的人，是江宸。苏墨的粉丝都知道，这个江宸，是江氏传媒集团唯一的掌门人，头脑机敏，眼光毒辣，一手发掘并捧红了圈内众多的明星大腕，苏墨就是其中之一。 夏染吓得手机都掉在了地上，黑土……是啊，黑土两个字合起来，可不就是“墨”吗？ 昨天自己还在yy里，当着黑土的面，大夸特夸苏墨，难怪那时候他笑得那么开心。自己听了那么多苏墨的歌，怎么愣是没有听出来这两个人的音色那么相似呢？ 还好，他不知道自己的真姓名。 她把手机捡起来，看了看，手机锁屏也是苏墨，恨不得打自己脸。 苏墨在唐城的演唱会顺利展开，夏染和夏花抢到了位置靠前的票，眼巴巴地看着舞台。璀璨的灯光中，苏墨穿着他最美的古装扮相登场，身穿一袭清丽出尘的白衣长袍，手持一只精緻的玉箫，轻轻吹着，他的目光清澈明亮，一颦一笑都透着文人隐士的温文尔雅，他就这样唱完了新剧的主题曲，微微一笑，台下顿时响起了一片尖叫声，夏染也被带动了，情不自禁晃起了萤光棒，大喊“苏墨！苏墨！” 短暂地等待之后，苏墨换上了现代装，切到了下一首歌。他的五官犹如雕刻过一般有稜有角，刚强之中透着几分魅惑，白衬衫的领口微微敞开，露出纤细颀长的脖子，偶尔拽一拽领带，又是另一种狂放不羁的迷人气质，引起台下观众一阵阵尖叫，与之前温文尔雅的贵公子形象判若两人。 “花花，我知道我该去做什么了！我喜欢他！我要去横店！”夏染激动地大喊。 “阿染，你说什么？我听不清！”夏花看着夏染的口型，却因为演唱会现场太吵，并不能听清她在说什么，于是茫然地答覆道：“阿染！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我陪着你！” 三月，夏染买了票，临行的时候和夏花在火车站里告别。 “阿染，你真的要去吗？你现在工作好不容易稳定下来，工资都比我高。你要知道，你这一去横店，可就是从零开始，你会面临多大的艰难困苦，你知道吗？可能，你闯荡很久也只能做一个没有台词的小龙套，永远当一个背景板，你真的做好心理准备了吗？如果失败，就是白白浪费你的时间，何苦呢？” “以前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而活，现在我知道了。花花，我喜欢他！只要我成为和他一样优秀的艺人，我就能和他肩并肩站在一起了。谢谢你，一直以来这样照顾我。” “我也喜欢苏墨。”夏花淡淡地回应：“可我清楚，这种喜欢是正常人看到一个俊男美女都会产生的情感。你都没有真正认识他，没有在现实中接触过他，你怎么能确定，你对他就是那种喜欢呢？你不觉得，这有些太不切实际了吗？” “花花，你也知道，我从来就不是一个切实际的人，也不想做那样的人。” “那，花姐祝你心想事成。要是失败了，要记住，我还在这里等着你，知道吗？”夏花璨然微笑，轻轻地抹了抹自己的嘴唇，抹下淡淡的一抹口红，涂在夏染的眼角，为她平添了一分妖娆。 夏染消失在了检票窗口里，夏花站在熙熙攘攘的火车站，看着周围流动的人群，忽然觉得无比地空虚。 你，又要为了别人抛弃我了。 阿染，我为什么要在这唐城苟延残喘？还不都是因为你在这里，我想要和你一起，看遍风花雪月，可是你为什么会喜欢上他？为什么会异想天开想要为了他去做一个艺人？就是想要离他更近一点？你可还记得，再过半年，就是我们俩的二十二岁生日？也是我们十年之约的日子？十年前我们约定好，要在那一天，在花染溪团聚，细数十年来的悲欢离合。 我好想拦住你，不让你走，可是我却下不去手。 她无力地倚靠着候车厅的柱子，看着人来人往，手机响了，她接了电话，冷静地说道：“阿姨，夏染在我这里好着呢，她最近在重修她的课，暂时和我住在一起，情绪也很稳定……嗯，没骗您，她的毕业证肯定能拿到……阿染私底下跟我说起过，她说她觉得自己太堕落了，没脸见您，所以打算等工作稳定下来再回茶镇看您，您就放心吧。” 第23章 追梦 纵然夏花帮她隐瞒这一切，夏敏还是从夏染的微博上，发现了她的行踪，当即一个电话甩了过来：“夏染你想干什么？我这么多年呕心沥血，把你培养成一个名牌大学生，你就这样作践你自己吗？你对得起我吗？”
第50页 “妈，求求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能成为一个好演员的。” “不行，你给我回来！” “回去？你觉得我回茶镇能做什么？我不是一个可以随意被你囚禁的小孩子了，你能不能尊重一下我的梦想？” “好啊，你有你的梦想，可以，那你最好永远都不要回来了。我也不会给你钱的，你就等着饿死吧你！”夏敏说完，不给夏染一点分辩的机会，便猝然挂断了电话。 夏染知道，母亲夏敏说的是事实，她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缺钱，手头仅有的两千块钱，还是夏花借给她的。 来横店闯荡的年轻人数不胜数，他们都怀揣着大大的梦想，蜷缩在小小的空间里，等待着能够让自己一飞沖天的机会。多数人，都慢慢在琐碎而又没有希望的日子里，磨掉了当初的一腔热血，黯然离开，现在夏染也成了这些人当中的一员，她租了一间小房子，这房子很小很小，小到放下一张床之后，就放不下别的东西了 半夜，夏染睡在床上，天气有些冷，没有空调，她好不容易睡着了。忽然在睡梦中听到窸窣作响，一只肥肥的油腻腻的老鼠，顺着她的脚往上爬，爬到了她的胸前，或许是因为压迫到了心脏，她一下子惊醒，“啊！”地尖叫了一声，那老鼠吱吱叫着，慌不择路地跑掉了。 她惊魂未定地坐起来，却什么都听不到了。 难道，刚刚只是个梦境？她揉了揉脑袋，拧开灯，只见自己的洁白的睡衣上留下了一条长长的油渍痕迹，一直从腿上延伸到胸前。原来不是梦啊，夏染吓出来一身冷汗。从小她就害怕这些东西，以后天气慢慢热起来，什么东西都有，现在只是一只大老鼠，这齣租房隔壁就是一个臭池塘，以后会不会半夜有水蛇爬进来呢？她越想越后怕，仿佛真的有一条水蛇，紧紧缠在她脖子上。 时隔一年，夏染又看到了爱丽丝，似乎自己每次走到绝境的时候，她都会出现在自己身边。爱丽丝轻轻地脱下了红木屐，坐在床沿上，她微笑着拿起夏染的修眉刀，说道：“阿染别怕，我在这里，要是进来什么东西，我就用这个修眉刀解剖掉它，把它远远地丢到臭水沟里。现在，好好睡觉吧阿染，我会在这里守着你的。” 得益于爱丽丝，夏染沉沉睡去了，第二日醒来时，床前已不见了爱丽丝的身影。 打开手机看一眼，夏敏深更半夜又给自己发了消息：“我给你半个月时间，你要是不回来，或者去找一份正经工作，咱们俩就断绝母女关系！我说到做到！”夏染有些头疼，正经工作？ 办卡、□□……等等一系列事情忙下来，已经是大中午了，夏染忙得口干舌燥的，随意在小卖铺买了一瓶矿泉水解渴。店里的大叔给夏染找着零钱，瞄了一眼她，乐呵呵地说道：“小姑娘，一个人来当群演吗？” “和我的男朋友一起呢。”或许是因为和夏花一起生活了一年，她的戒备心也很重，编了个谎，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 “那倒是挺好，女孩子一个人在这地方，不太安全。”他吧嗒吧嗒吸了口烟，说道：“小姑娘，我觉着你演技应该挺厉害的，我这里有些接通告的群，你要不要加进来？一般那些剧组需要群演的话，群里都会有通知的。” “好啊！多谢大叔！”夏染感激地看了大叔一眼，火速加进了大叔推荐的那几个群，挠了挠头：“不过，大叔我这才刚来呢，你怎么就觉得我演技挺厉害的呢？” “你昨天从这里路过我注意到了，只有你一个人拖着行李箱，压根儿就没有什么男朋友一起是不是？”大叔憨憨地一笑，“可是你却说得那么果断，说得自己都信了。我啊，在这横店开店也好多年啦，看到过不少年轻人拖着行李箱兴高采烈打这儿进去，又拖着行李箱怏怏不乐地打这里出去。很少见看到你这样有天赋的，我看人一准儿没错的。” “那就借您吉言啦！”夏染神色间有些愉悦。 “不过啊，有没有天赋是一回事，能不能坚持可就是另一回事喽！”他拿起一柄蒲扇扇了扇风，仰面躺在藤椅上，斜睨着夏染。 “我一定会坚持下来的。”夏染信誓旦旦。 回到出租屋，夏染粗略地算了一笔帐，租房子花了六百块，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花了两三百，现在她手里就剩下一千块左右，看来，从明天开始就要准备接一些群演的工作啦。 夏染很幸运，在一群群演当中因为容貌比较出挑，第一天就接到了一个宫女的角色，还不是那种单纯的背景板，而是有两句台词的。这让她颇有些高兴，可是站在旁边一同等戏的几个女群演就不高兴了，语气里满是嘲弄：“切，一个新人怎么配合机位都不知道，凭什么选她？要我说啊，咱们这里面只有烟雨姐配接这个角色。”另一个人附和道：“是啊！这新人肯定得出丑，你们就等着看好戏吧！” 众人口中的烟雨，此时正倚靠着墙，定定地看着夏染，仿佛要把她给生吞活剥了一样。她听着这些闲言碎语，看着烟雨那副表情，微微一笑并不在意，如果说玩侠骨丹心给她带来过什么好处的话，大概是不畏流言的心态吧。可不是吗？那时候自己莫名其妙被污衊成双面间谍，遭到所有人的谩骂，心态极佳。
第51页 比起那些人，这几个群演说的话，简直就是挠痒痒，甚至让她心里有些舒适。 到了片场，她迫不及待地看了看，可惜了，这片场拍的并不是苏墨在拍的那部古装戏。 不过，来日方长，自己总有一天能够遇见他的。 工作人员指导她说道：“小姑娘，你这个角色啊，演的呢是一个在宫中与侍卫私通被发现的宫女，会被从灌木丛里面拖出来，然后你大喊‘我是冤枉的！’，哭嚎着被拖走，会给你一个三秒钟的特写镜头，好好演，知道吗？” “嗯！我会尽力的，辛苦您了！” 等待的间隙里，夏染仔细揣摩着，既然是私通被发现，那么一定十分惊惶，那么脸部的表情该怎么控制呢？如果太过惊慌，就显得做作，可是收敛一点，可能又演不出那种惊慌的感觉。她想了想，果然演戏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绪拿捏得好，就是炸裂式演技，拿捏得不好，就成了毁容式演技，还真是让人纠结啊。 万万没想到，她这一等，就从上午等到了晚上，饭也没吃，天都黑了也没个通知。 “收工了收工了啊！”有工作人员喊道，群演们纷纷去领了盒饭，夏染在人群中仔细找着，终于找到了那个给她说戏的工作人员，他戴着眼镜，愣了一下说道：“哦，今天这戏拍得慢了点，我估摸着，你那场戏要明后天才能安排上。” 居然没有早给自己一个通知，让自己空等一整天，夏染心里小小埋怨了一下，却并没有形于色。 回到出租屋，夏染勉强咽下了那一份难吃的盒饭，勐地灌了一大口水，才沖淡了嘴里奇奇怪怪的味道。她摸出一面镜子，对着镜子摆起了表情，捏捏脸，太僵硬了，虽然美丽，却没有该有的那一份生动。 忽然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夏染静静地回头，只见一只肥肥的老鼠从衣柜后面爬了出来，它居然一点都不惧怕屋里的光线，径直走到垃圾桶旁边，细细嗅着，爬了进去，专心致志啃起了夏染没有吃完的盒饭。夏染鸡皮疙瘩都落了一地，颤抖着地放下镜子，慢慢靠过去，一伸手便把垃圾袋拧成了一个死结，那老鼠惊觉自己被关在了里面，疯狂窜动着。 “小兔崽子！呸！小鼠崽子，胆子可真肥啊！”她轻哼一声，带上钥匙出门下楼，一边走，一边拿着垃圾袋疯狂旋转起来，估摸着那大老鼠被自己转晕了，才一甩手把垃圾袋丢进了楼下的垃圾箱。 回到房间，她继续琢磨着该怎么演这个角色，找了些经典的电影镜头去看，心里似乎有了一点感觉。不知不觉就是深夜了，这齣租屋的隔音效果很差，她可以听到隔壁房间那对男女在混合双打，无奈地撇了撇嘴，用耳机堵住了耳朵。 所幸第二天没有等多久，就开始拍夏染那场戏了。配合的男演员叫汪泉，两个人走进假山下的灌木丛中，灌木丛里满是荆棘，划伤了她的小腿，她咬咬牙忍住了。等待的间隙里，汪泉突然抓住了她的胳膊，趁机摸了摸她的胸。 夏染惊恐地抬头，只见他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嘴角歪成一个狰狞的弧度，解释道：“这不是拍戏嘛，我帮你找找感觉。” 她脸不红心不跳，也笑了笑，一个耳光狠狠地打在汪泉脸上，留下四道骇人的红印子。 “不好意思，我也在拍戏，大佬您感受下，我这一掌打流氓的力度可还行？” “你！”汪泉脸色铁青，正要喊出来，却被夏染捂住了嘴：“你不想要工钱就尽管喊，喊到全片场所有人都听到，这两天的工资就全泡汤了，想想看，也有小一千呢。喊啊你，一个大男人，被一个弱女子打到喊救援，丢不丢脸啊哈哈！” 汪泉凭藉着自己在横店混的资歷，当上了个小头目，还是第一次遭到这样的侮辱。 这样的骚动似乎引起了导演的注意，他问道：“你们俩，是有什么事吗？” “没，没事！导演，我们准备好了。”汪泉慌不择言地说道，导演似乎有些不耐烦，答道：“那就开机吧！” “你把我脸刮花了，我要怎么拍戏？”他冷静下来，低声问夏染。 夏染噗嗤一笑，“大佬，就你这张脸，能有几次露正脸的戏啊？” 一句话就戳痛了汪泉的小心脏，她说的是实话，自己来这横店混了三年，虽然是群演当中一个有头有脸有点人脉的人物，被大家尊称为“汪哥”，但其实也只是在各个剧组打酱油，比其他人熟悉那么一点点罢了。三年来，因为颜值上太过平常，演正派不够帅，演恶毒反派又不够邪恶丑陋。夹在中间，他成了一个平淡无奇的背景板，还从来没演过有台词的角色。 这个夏染，一来就能接到能露脸又有台词的角色，不简单。 行啊，我收服不了你，总有人能收服你这个小浪蹄子。 第一遍走完，导演似乎不太满意，说道：“不行，哪有私通被抓这么矜持的？这样吧，头髮弄乱点，上衣敞开点，咱们再来一条。”他刚吩咐完，就有工作人员上前来，粗暴地把她的头髮揉散，解开了她戏服的几颗盘扣，她心里有些牴触，但还是没有反抗。演戏而已，她默默告诉自己，忍着痛重新走进荆棘丛中。 “咔！”导演再一次中断，用不由分说的语气说道：“换演员吧！那个站角落的宫女你过来，替掉她！”
第52页 烟雨欢欣雀跃地跑了过去，沖夏染得意地一笑，夏染只得怏怏不乐地退回了群演当中，几个看不惯她的老人得意洋洋地嘲讽道：“新人就是放不开，被换了吧！活该！”被撤下后，她只得和其他充当背景板的宫女一起，在主角被送上刑场的时候，扮演围观的人群，需要尖叫嘶吼，辱骂指责主角，偏偏这一场戏女主角很不在状态，重拍了一条又一条，夏染也只得跟着吼了一遍又一遍，大汗淋漓，嗓子都要冒烟了。 当群演，还真没那么容易。 第24章 桃夭 傍晚，领了那一份盒饭和六十块工资，夏染走在回出租屋的路上，有些失落。这样一个小角色都演不好，丢了这样大的脸，以后即便有戏，人家都不愿意再找自己了吧。回到屋里，她看了看桌上那一摞新买的书，类似《演员的自我修养》、《演技六讲》，愈发沮丧，坐在床沿上无奈地翻弄起了这些书，什么时候，自己会捲铺盖从这里离开呢？ 不过，自己已经别无选择了啊，比起在这里苦苦挣扎，回去过那种波澜不惊一眼望到头的生活，不是更绝望吗？哪怕只有一丁点微茫的希望，我也不会放弃的！因为我没得选！只要在心里记住这一点，就足够了！ 她给自己打打气，然后给夏花发了消息：花花，这里一切还算顺利。我第一天就拿到了一个小角色，虽然只有一句台词，可是我已经很满足了。不过因为演技放不开，还是丢掉了宝贵的露脸的机会，我会磨鍊自己的演技，坚持下去的，花花，相信我，有一天你一定能在大荧幕上看到我。 夏花手机抖动了一下，她拿起来看了看，心中也不确定自己应该怎么回復她。不过是一时的激情，她能坚持多久啊，自己若是给她加油鼓劲，难道不是把她往邪门歪道上又推远了一步吗？ 平静的日子一过就是两个月，夏染每天领着微薄的工资和一份难吃的盒饭，只要不演戏的时候，就在那小小的出租屋里琢磨怎么演戏，桌子上的书已经满满地堆起来一摞，夏染有些头疼。 这一天她接到了一个小单子，又是演宫女，背景板那种，她夹在一群演员当中，忽然察觉到了异样。 这行头，不就是苏墨新剧《桃之夭夭》的行头吗？这么说，自己竟然摸进了苏墨在的剧组里？她有些欣喜，四处张望着，烟雨同样在她身边，看到夏染这贼眉鼠眼的样子，用胳膊肘蹭了蹭她：“你看什么呢？看大明星苏墨吗？我跟你说，这剧组分了ab组，咱们可未必见得着他本尊的。” “要是能远远地见到一眼，多好啊。” “你难道也喜欢苏墨吗？”烟雨的目光突然大放异彩，紧紧地拽住了夏染戏服的长袖子。 “是……是啊。”夏染把袖子扯回来，战战兢兢地回答道，直觉告诉她，眼前这个女人也是苏墨的狂热粉丝，她一听到自己也喜欢苏墨就这么大反应，会不会下一秒吃了她？ 可怕…… 没想到烟雨这女人却一改之前冰冷的态度，说道：“巧了，我也是苏墨的粉丝，他之前在魔都的那场演唱会你看了吗？太完美了！”她兴奋地拽着夏染的衣角，露出少女思春般的笑容，似乎完全忘记了自己之前是怎么诋毁夏染的。 花花说过，要讨一个男生喜欢，陪他打游戏就好了；要讨一个女生喜欢，和她粉同一个人就好了。 夏染现在觉得，此言非虚。 两个人顿时变身花痴少女，穿着宫装，翘首以盼等待着开机。 有心人天不负，两个人等着等着，还真的等来了苏墨。这一天要拍一出清宫戏，苏墨演的就是皇帝，夏染和烟雨演的则是跟在皇帝仪仗之后的宫女之一。第一场戏，苏墨演的角色，歷经九子夺嫡的血腥斗争，终于赢得了皇位，面对想要杀害自己却沦为阶下囚的兄弟，皇帝很难受，要一步步从雕着龙的神坛上走下来，眼神复杂地看着众目睽睽之下要被押往刑场的兄弟，由此引发一段对白。 群演们都凝眉肃穆，饰演大臣的演员们也都一个个摆着苦瓜脸，尽量配合着营造出一种很悲痛、很沉重的氛围。 苏墨穿着龙袍，傲视群雄，从神坛上慢慢踱步下来，面目凝重，只有喉结微微颤动着，那种身为一个君王，既不忍杀害自己的同胞手足，又为了朝局稳定不得不杀的矛盾心情一下子就表现了出来，看起来伟岸又孤独。 演到关键时刻，镜头拉到苏墨前面要拍脸部特写时，他突然脚下一滑摔倒了，穿着龙袍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然后喜闻乐见的，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场。背后那些宫女太监，还有下面跪着的大臣，一个个都跟着笑得不可开交，片场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导演姓黄，是江氏传媒的重要合伙人，看到这情形也忍不住嘴角上扬，喊道：“没事没事，咱们重来。” 第二场，皇帝带着浩浩荡荡的队伍，去迎接刚刚凯旋归来的大将军，身后跟着一排护卫还有宫女，夏染就在其中。拍摄的时候，所有人都要表现得庄严肃穆，夏染想起苏墨上一场戏摔倒的模样，忍不住偷笑了一下，没想到黄导突然喊道：“咔！后面那个宫女你怎么回事？笑什么笑？就因为你这一笑，整条戏就要重新来你知不知道？” “啊？对不起对不起。”夏染匆匆忙忙地道歉，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了过来，看得她很是尴尬。
第53页 该死，笑什么笑啊自己？自己一天的工资没了是小事，可是却要连累苏墨还有这么多人重来，实在是严重失误。 她万分自责，抬头突然发现，苏墨也看向了自己。他温柔地笑了笑，走过去看了看录像效果，拍了拍黄导的肩膀说道：“黄导你看，我觉得这一条其实拍得挺不错的，再来一遍大家未必能保持这样好的状态。这宫女在那么靠后的位置，大家看剧的时候未必会注意到她笑了，就算注意到了，也算个彩蛋不是吗？我都能笑场，群演失误也很正常。” 黄导纠结了下，抬头看了看旁边的人群，只见一个穿着西装革履的男子沖自己点了点头，心里有数了，说道：“行吧，那咱们准备下一场。” 谢天谢地，夏染心里平和了许多，烟雨在旁边已经化身星星眼的花痴，拽着夏染说道：“阿染，苏墨怎么可以那么温柔啊，他都不认识你，还为了你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说话。要不是他啊，你不光今天的工资没了，以后也会被其他剧组加进黑名单的。” “这么严重吗？”夏染吓了一跳，却并不相信，戏嚯道：“我觉得那个黄导挺好的呀，不至于因为我失误一次，就让我进所有剧组的黑名单吧，我看啊，你是为了说苏墨好，才添油加醋。” 烟雨白了夏染一眼，解释道：“我是说真的，黄导在业界是很严格的，从来不给演员好脸色。就当初啊，他拍一个人格分裂的戏，为了让女主入戏，天天吼她责备她，说她演得不好，愣是把人家逼出了抑郁症，才拍出他想要的效果。能让他陪笑脸的，除了江氏传媒的江少，也就只有咱们的苏墨啦，你以为他有多温和？要不是苏墨出言劝解，你今天是真的完了。” 夏染听到这话，不禁有些后怕。 一天的工作结束，破天荒的，夏染一点都不觉得累，她抱着属于自己的那一份盒饭，寻思着要不要去找找剧组的工作人员，让自己之后还能跟进这个剧组。忽然就有剧组工作人员走了过来，跟夏染说道：“你就是白天拍戏傻笑的那个群演吧？黄导让我来找你去一趟，他有事要跟你说。” 烟雨皮笑肉不笑，紧张兮兮地沖夏染招了招手，说道：“那个……阿染你自己保重，我先走啦，明天见！”说完就一熘儿烟跑掉了，夏染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哭笑不得，果然黄导要秋后算帐了吗？ 她欲哭无泪，问道：“我可以不去吗？” “不行！”那个工作人员拽着夏染就走了，她心里凉了一半。 导演正和几个工作人员商议着什么，见夏染被带进来，皱着眉头问道：“你就是那个傻笑的宫女吗？叫什么名字？” “夏染。”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我刚刚在看今天的片子，突然发现你笑起来挺好看的啊。我这个剧啊，马上有个贵人角色要上线了，这个贵人肯定是会有个大宫女的，会有机会出镜，你愿意试试看吗？” “好啊！”夏染万分欣喜，一口答应。 居然，没有找自己麻烦，反而要给自己一个角色？ “那这样吧，晚上我约你出来，我带上剧本，咱们谈一谈这个角色。你要是觉得合适，咱们就定下来了。” 第25章 红酒 晚上约见面的地方，竟然是一个乌烟瘴气的酒吧，夏染有些不习惯，可是想到这是一个机会，还是答应去了，这还是她第一次进酒吧，看着舞池里肆意热舞的女子，还有这些闪瞎眼的灯光，她很不习惯。这灯红酒绿的一切，无不透着一种金钱和欲望的气息，她安静地坐在角落里等着黄导，忽然想起来，夏花说过她上班的地方就是一个酒吧。 她每天就在这种地方上班吗？ 正愣神，黄导就来了，他往沙发上一坐，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啤酒肚。和片场见到的不同，片场的他似乎是图轻省，戴着网球帽穿着运动服，怎么精简怎么来，可私底下的他，却从头到脚都缀满了金项鍊金手錶金戒指，一笑甚至露出了一颗金牙，整个透着一股暴发户的气质，而且脸油腻腻的，夏染看着他讪笑的表情，差点没认出来这就是黄导。 这，真的是一个只对江少和苏墨露笑脸、能把女演员逼出抑郁症的严苛导演？ 见了面，黄导却闭口不谈角色的事，反而是问起了夏染的私生活，“你看了下你的演员资料，你刚从唐城大学计算机系毕业不久啊，一个名校毕业生，怎么会想到来这里跑龙套呢？” “因为我喜欢演戏啊！”夏染不假思索地回答，补充道，“而且我相信，我有能力演好给我的角色。” 黄导听了这话，破有深意地笑了笑：“其实说起来，娱乐圈喜欢演戏会演戏的人多了去了，不多你这一个。光有这两点可不行。” “那还需要什么呢？” “还需要经验。你知道吗？有些演员，比如说为了演好一个入殓师的角色，会真的去做一段时间的入殓师，让自己熟悉这个行业，熟悉这个角色，才能演得好。你这么爱演戏，奥斯卡的片子也看了不少吧，《艺伎回忆录》有看过吗？” “看过，而且我也很喜欢这电影。” “你知道吗？那些主演为了演好艺伎，提前好几个星期接受艺伎训练，饰演初桃的演员更是提前五个月就练起了艺伎的摺扇。这就是所谓经验，也就是阅歷，许多事情你若是经歷过，演起来自然能如鱼得水。”
第54页 夏染心里暗暗感激，这个黄导倒也不是不好相处的那种人嘛。不过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刚出来闯荡的小辈，人微言轻的，他为什么要这么抬举自己？花他宝贵的时间来给自己指点迷津，一本正经讲了这么多大道理，难不成，他也觉得自己有演戏的天赋吗？ 她唯唯诺诺，附和道：“谢谢黄导指点。” “告诉我，你有男朋友吗？”他话题一转，突然凑了过来，拿一张油腻腻的脸对着夏染。 “没有。”夏染隐忍着回答道。 “以前谈过吗？” “没有。”夏染已经有点忍不住了，想起了那天在灌木丛里汪泉摸自己胸的事，突然害怕起来，难道这位黄导也是个人面兽心的人？ “那就是说，你没有什么感情经歷，还是个处吗？” 夏染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黄导见状喝下半杯酒，意味深长地看着夏染，眉眼间似乎多了一分喜色，这细微的表情变化被敏感的夏染察觉到了，看来，这人色鬼无疑了，她默默地摸了摸自己的包，打算起身辞行。 “别多心，我只是在考虑，你到底能不能演好这个角色。”他顿了顿，怅然吸了一口烟，眼神突然变得严肃认真起来，吞云吐雾地说道：“我觉得你没办法演好这个角色。这位大宫女戏份还挺多的，她企图通过勾引皇帝上位，却被咱们一身正气的皇帝给拒绝了，惨遭杖毙，你以前都没有过男朋友，没有感情经歷，更没有那方面的经验，怎么可能演得好勾引的戏码？ 勾引皇帝？那么就意味着，可以和苏墨演对手戏？ 夏染立马发誓，说道：“我虽然没有谈过恋爱，可是我模仿能力很强啊。我可以回去学学，看那些经典影视剧作品里面，这种桥段，人家都是怎么演的，我可以模仿，对不对？一定能演好的！” 黄导却摇摇头，抖了抖菸灰，起身准备离开了，冷面无情地说道：“不行，你就跟一张白纸一样，演不好的。” 夏染急中生智，抓住黄导的衣袖，信誓旦旦地说道：“黄导，你不觉得我这样的白纸状态很好吗？想怎么塑造就怎么塑造，想染成什么样子就染成什么样子，是有很大可塑性的！我真的很想演这个角色，请您给我这个机会！只要您愿意栽培，我一定能成为一个优秀的演员，发掘我的您，到时候肯定又成就一段佳话，观众们会说……”她看着黄导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心虚了起来，可还是坚持着说完：“到时候观众们会说……您慧眼识珠。” “每年都有数不清的人，对我说这番话。”黄导笑了笑，站起身来，似乎执意要走。 夏染有些沮丧，只好松了手，没想到黄导却突然坐了回来，笑着看向夏染：“好啊，我给你机会。” “真的吗？” 他把手放到了夏染大腿内侧，抚摩道：“你若是今天晚上能陪我，让我感受一下你的内在美，让我看看你能有多魅惑，我就可以考虑，给你这个角色，你看怎么样？” “不，不行，还有其提议吗？”夏染往后缩了缩，下意识地推开黄导的猪蹄手。 没想到黄导却往她身边蹭了蹭，说道：“小姑娘，做我们这一行的就是这样子的，这圈子就是一个大染缸，你想要红，不可能保持纯洁的，你懂不懂？我这个人很仁慈的，和其他人不一样，不是睡了就不负责的那种人，只要你愿意和我在一起，我保证，以后肯定能慢慢捧红你！娱乐圈这么多美貌又有能力的演员，你要想出人头地，太难了，你需要资源。你要能接到好的剧本，才有可能红，你知道吗？” 见夏染一言不发，黄导倒了一杯红酒，递给夏染，用暗示性的眼神看着她，很暧昧地说道：“看开点，这就是利益交换，咱们之间虽然是这么个关系，但是我是很可靠的。到时候，给你这个角色加戏也不是没有可能，甚至，让你跟苏墨炒一炒绯闻，你就红了，你知道吗？” 这条件，真的很诱人。 夏染知道，只要接过这一杯红酒，一饮而下，就代表她同意了这个骯脏的交易。 她嫣然一笑，推开酒杯，说道：“黄导，您喝醉了，我扶您出去吧，您的助手在哪里啊？” “我没喝醉，我说的是真的！”众目睽睽之下，黄导竟然开始扒她的衣服，一股酒气地扑上来，炽热地吻她的脖子。她惊慌失措地站起身来，拿起那一杯红酒，从他的脑袋上浇了下去。红色的液体飞溅着，从他那张油腻腻的脸流下来，顿时把他白色的西装染得乱七八糟。 “你！好啊！夏染是吧，我告诉你，你被封杀了！” 他气急败坏地吼道，夏染头也不回地拿着自己的包跑掉了。剧组另一个女群演不过是无聊来这酒吧消遣，好巧不巧就看到了这一幕，她目睹夏染跑掉了，嘴角轻蔑地一撇，嗤笑道：“傻子！”然后裊裊婷婷地扭着小蛮腰，坐到了黄导身边，自顾自倒了一杯红酒，喝了一口。浓艷的口红在玻璃杯口留下了一个鲜明的印子，她妖娆地一笑，轻轻地转动酒杯，把这口红印子转到黄导的方向，然后把酒杯递了上去：“黄导，她不愿意我愿意啊，您看我来演这个角色成吗？”
第55页 黄导看了看她，接过红酒杯，对着那个印子一口便喝完了杯中酒，有些微醺。那女群演得意地一笑，顺势坐到了黄导的膝上，用修长白皙的双臂勾住他的脖子，眉飞色舞的。唉，夏染啊夏染，都怪你自己不识时务，好好的一个机会就这么被我捡漏了。 却不想黄导喝完酒，一把把她推倒在地，一甩手就把玻璃酒杯在地上摔得粉碎：“也不找个镜子照照自己，也敢往我身上爬？你以为谁都能靠我上位吗？” 那女演员长得十分妩媚动人，听到这话，颇有些委屈。 夏染一个人走在回去的路上，心情复杂，有些不甘心，但莫名地又觉得很爽。她知道，这一杯红酒泼下去，算是泼掉了自己的将来，黄导是圈内新人尊奉为神一样的人，自己这次彻彻底底得罪了他，便再无出头之日了。回去就收拾东西，准备回唐城找夏花吧，或许一开始自己就错了，从小到大，自己每次和夏花吵架，都是她先服软求和，可是事后想想，哪一次不是自己错的更多呢？自己为什么就是不愿意听她的话呢？ 她说的对，苏墨是一个明星，荧幕上的自然是最完美的形象。自己仅仅凭这一点就为了他冒险，放弃一切想做演员，太过异想天开了啊！来之前哪怕是做好了万全的心理准备，也没有料到，自己会遭遇到这种事情。 第26章 转机 走回出租屋，夏染忽然发现烟雨正蹲在自己的小房间前面，她连忙迎上去，疑惑地问道：“烟雨？你怎么会在这里？” “阿染，我！我对不起你！”烟雨似乎很痛苦，夏染疑惑地问道：“你知道今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吗？你都知道是不是？” “汪泉他跟我说了，他看不惯你抢我风头，所以要帮我出出气。他知道黄导是怎样的人，故意把你介绍给黄导，让你羊入虎口。你不知道，我可担心你了，蹲在这里守了一个小时，我还以为你今晚回不来了呢！”她越说越激动，脸上的妆都花了，眼下已经是十月份了，空气中透着凉意。夏染感受到了她在风口站了这么久手脚冰凉，连忙脱下自己的风衣，给她轻轻地披到肩上，安慰道：“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嘛。” 夏染顿了顿，问道：“烟雨，你和汪泉什么关系啊？” “他……是我来这里之后，交的男朋友，一直还挺照顾我的，我不知道，他竟然是这么阴险的人。” 夏染把烟雨带进自己狭小的出租屋，给她泡了一杯宁神的洛神花茶，递给她，笑道：“姑娘，你以后可长个心眼吧。汪泉这个人的确不是什么好人，他跟你说的，是看不惯我抢了你的风头，所以要帮你出气是不是？但是事实根本不是这样，他就是为了自己泄愤！我要是早知道他是你男朋友就告诉你了，我第一次拍戏是和他搭档的，他那时候就……摸了我的胸，想趁着拍戏吃我豆腐，被我扇了一巴掌，他肯定是记恨着这件事才报復我的。” “竟然……还有这等事。”烟雨感觉有如五雷轰顶，愣了一会儿，愤愤道：“臭男人真可恶！阿染，还好你提醒我这件事，谢谢你！对了，咱们结成姐妹，以后一起努力怎么样？你一个人在这种地方，其实很不安全的。” “我啊，恐怕过两天就要走了。” “为什么啊？你干了什么？” “我啊，我拿红酒泼了黄导一身，他气急败坏，说要封杀我呢。以后啊，这横店就再也没有我的立足之地喽。” “干得漂亮！”烟雨突然开口夸道，“这个糟老头子，就欠教训！阿染，咱们出去撸串吃夜宵好不好？我请你，就当是给你饯行了。” “好啦！你也累了，咱们就不去了啊。我也要收拾下东西。” “那好吧。”烟雨恋恋不捨地走了，临走前突然沖夏染喊道：“阿染，你是我见过最美丽也最努力的人，你无论做什么事都会很成功的，我支持你！加油！” “我会加油的！”夏染微笑着回答。 烟雨走后，夏染立马给夏花打了电话，一五一十说清楚了发生的事。之前伪装出来的笑容瞬间消失，她泣不成声地哭诉道：“花花，看来，我要被封杀了，我可能很快就要回来找工作，我所希望发生的奇蹟，终究还是不可能发生的啊。” “嗯。”夏花温柔地回答：“你其实早就该放弃了你知道吗？你那么漂亮的学歷，去做一个龙套小演员，真的可惜。” 夏染黯然，谁甘心做一个龙套小演员呢？只不过燃尽热血，终究敌不过现实苍凉，于是委曲求全成了自己讨厌的模样。 她喃喃地说道：“你说的我明白，可是我真的不想放弃啊，你知道吗？我越来越感觉到，只有演戏的时候，我才能忘记掉所有的一切，忘记掉烦恼。戏里的那些人物，多么让我着迷啊，而且最重要的是，这是苏墨所在的剧组，我只要呆在这里就能每天看到他，你不知道我有多么开心。花花，我是不是做错了，如果我答应那个导演的请求，是不是就可以留在苏墨身边，都怪我，我好后悔。” “不，你没错，阿染。”夏花轻声安慰她：“你知道吗？我也遇到了潜规则，我的上司想要我陪他，我和你一样拒绝了。所以他现在对我各种使绊子，一点都没有共处一个团队的觉悟。可是我不后悔，我觉得，你也不用后悔。我等你回来，陪你去找一份体面安稳的工作，咱们休息时间去听听苏墨的演唱会，追追他演的剧，不就够了吗？”
第56页 电话那头迟迟没有回应，夏染在思索，夏花所描述的生活，真的是自己所憧憬的吗？ 她犹豫了下，回答道：“花花，总之我明天先去找导演道歉吧，要是导演不原谅我，那我就只好捲铺盖走人了。” “别去了，那导演恼羞成怒还不知道怎么报復你呢，你倒不如直接熘了省事。” “放心，我没事的。” 走在片场，周围纷纷投来了异样的眼光，看得夏染全身都不自在。难道自己的事这么快就传开了？不会这么惨吧？她立起耳朵仔细听着，剧组里有其他几个嫉妒夏染才华的人，冷嘲热讽道：“切，她完了。”那个妄图接替夏染却被黄导无情拒绝的女群演，此刻正幸灾乐祸地看着她，叽叽喳喳和周围人说闲话。 结果，夏染还没来得及开口，黄导居然先跟她道歉了。 “对不起啊夏姑娘，昨晚上我真的是喝多了，要是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千万不要放在心上，我给你道歉。” “那……我今天还是可以照常跟戏吗？”夏染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当然可以，等会儿会有工作人员给你讲戏的。”黄导毕恭毕敬地回答道，和昨天晚上酒吧里的那个黄导，简直判若两人。夏染看得有些惊了，昨天自己明明用红酒泼了他一身，还弄脏了他白色的西装，难道他都忘了？ 什么情况？ 走出门的夏染一脸茫然，不过心里却是欢欣雀跃，至少现在自己的饭碗保住了，还有继续演戏的希望。刚刚议论她的那群群众演员，一个个都围了上来，用不怀好意的表情看着她，其中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孩突然走了出来，对着夏染推推搡搡，吼道：“你干了什么啊婊子？今天早上导演都说了，那个大宫女的角色会给我，为什么最后公布的名单里却是你？” 夏染这才知道，那个大宫女的角色给了自己，很是震惊。 黄导恰到时机地走了过来，罕见地发了怒，吼道：“干什么干什么？知道她是谁吗你们就在这儿凶？她是江少亲自钦点的演员，这个角色由她来演也是江少定下的，还有谁不服？不服也给我憋着！” 一群人顿时哑口无言，面面相觑。 江少？他可是圈里的风云人物，怎么可能会钦点一个跑龙套的小群演？ 见众人没有异议，黄导满意了，摆出一副谄媚的笑容，扭头对夏染说道：“夏小姐，江少说了，你要是觉得剧本难背的话，可以不背，到时候只要说数字对对口型就成，我来安排人后期配音。”交代完这一句，他就走了，留下一群人惊讶地看着夏染，她自己也吓了一跳。 昨夜那个趁虚而入却被替掉的女群演，恶狠狠地盯着夏染的脸，羞辱她道：“我说呢，昨晚上在酒吧表现得那么高冷纯洁，宁愿被封杀都不陪黄导，原来是攀上了高枝啊，你是不是给江少口了？” “不是所有人都要用这种方式拿剧本。”夏染回嘴道，嘴角飘起一抹微笑，“我说怎么今天我一到片场就有人对我指指点点，说我完了，我正纳闷是谁泄露了我的秘密呢，原来是你啊？” “是我又怎么样？你能奈我何？” “我是拿你没办法，只不过你说话之前能不能动动脑子？你诋毁我问题不大，可是你公然说黄导的私事，说他潜规则群演，这可是在诋毁他大导演的形象，你觉得他会放过你吗？哦，正好今天我闲得很，倒是不介意帮你在黄导面前说上一句，到时候，别说这个大宫女的角色你演不成，恐怕连背景板里的一个小宫女，都演不成喽。” “你！”那美人气得眉毛都歪了。 “我怎么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背后说我闲话，就应该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围观的几个女群演也开始劝解道：“夏染，你要不就放她一马吧，大家都是背井离乡出来闯荡的，都不容易。” “不可能，除非她给我道歉。” 那美人扭扭捏捏的，最终还是低声下气，给夏染说了句“对不起。” 夏染满意地去准备今天的戏份了，可是心下也觉得很困惑，为什么？江少？难道是娱乐圈那位唿风唤雨的江少？自己压根就不认识他，更别提被他潜规则，怎么突然就成了他钦点的演员了？不管怎么说，自己也算是因祸得福，若不是因为得罪了汪泉，他就不会算计自己把自己推到黄导的剧组，还妄想让黄导来收拾自己？太可恶了。 以后如何未可知，但至少，得益于江少，自己可以留下来了。 她兴奋地给夏花发了消息：“花花，我可以留下来了，导演还给我加了戏，说是江少安排的。可是我觉得好奇怪啊，为什么江少会注意到我这个小群演呢？” “可能，他喜欢上你了吧。” “不会的，他都没有见过我，怎么可能喜欢我？” “慢慢看吧，阿染，我要去做一个特殊的工作，之后没特别重要的事，不要给我打电话。我可能，收不到。” “好。” 第27章 江少 拿到剧本之后，夏染一睁眼想着的就是那场戏，虽然被留了下来，她心里也清楚，自己演戏还是太矜持了。因为不能放开，所以演出来，美则美矣，但怎么看都像个花瓶，没有真情实感。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演出那种情感呢？难道真的如黄导所说，要有那方面的经歷？她拼命地摇摇头，不再乱想。
第57页 她化了一个浓妆，对着镜子搔首弄姿，自己都被自己吓出了一身鸡皮疙瘩。要是真的这样去演，还不得吓跑苏墨才怪呢！她想了想，既然是一个身处深宫、无法掌握自己命运的小宫女，那么肯定是很无奈心酸的。她换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七分勾引，三分哀愁，惹人怜爱，这下子感觉总算是对了，她心里安稳了许多。 等到开拍的那一天，她已经摸透了演这戏的感觉。 苏墨不愧是专业演员，往那龙椅上一坐，立马就切换出了一副高贵威严的君主形象，不苟言笑。夏染穿着宫女装，端着一碗药羹走上前去，低眉婉转，轻轻地说道：“奴婢拜见皇上，娘娘说了，皇上日理万机，特意命奴婢送来这药羹，给皇上解解乏。” “放那儿吧。”皇帝手执毛笔，安安静静批阅着奏摺，似乎并没有留意到来人特意装扮一新。 夏染顿了顿，轻轻地把药羹放下，手微微颤抖，这个恰到好处的细节让导演很是欣赏。她放下药羹，慢慢地走了上去，轻轻地揉了揉皇帝的肩，说道：“皇上，这药羹寒苦，未必能解乏，奴婢为皇上揉揉肩可好？” 一边揉肩，一边悄悄地拿眼睛瞟了瞟桌上的奏摺。 皇帝并没有拒绝这个请求，拿起桌上的药羹尝了尝，舌尖轻触，便尝到了这药羹里的异样，这根本不是那个贵人熬的粥！说不定有毒！他骤然惊觉，放下碗，忽然一把拽住夏染的手腕，死死地盯着她，厉声质问道：“谁派你来的？” 苏墨很入戏，此刻作为一个疑心病重的帝王，周身都散发出让人畏惧的王者气场。黄导看着苏墨的状态，心里其实有些没底，虽然夏染是江少钦点演这个角色的人，可是她毕竟是新人，而苏墨则是一个巨星，一入戏更是帅到炸裂，不少女演员和他对戏的时候都容易怯场，甚至是直接激动到晕厥过去，这个夏染，她接得住吗？ 出乎导演的意料，夏染稳稳地接住了这戏。她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柳叶眉微微低垂，含情脉脉地看着皇帝，眼泪说来就来，惹人怜爱地说道：“没有谁派奴婢来，奴婢只是倾心皇上已久，想为皇上解忧，所以做了这碗粥，以贵人的名义送进来，并没有别的不轨意图。” “真的？” “真的。皇上若是不信，奴婢证明给皇上看。”夏染也很入戏，美人梨花带雨，轻轻地拈起那一碗粥，全部喝了下去。 “好了，擦擦眼泪，今后就留在我身边伺候吧。”苏墨饰演的皇帝似乎动心了。 “奴婢，多谢皇上圣恩。”夏染感激涕零，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收拾好东西便退下了。裊裊婷婷地走到殿外，回眸一笑百媚生，然后消失在了转角，镜头一切，她正在宫女所的一个没人的阴暗角落里，给自己催吐，额头上青筋暴露，恶狠狠地说道：“狗皇帝，这次没刺杀成你，下一次你可就没那么幸运了。” 整场戏拍完，夏染忍不住有些反胃，这剧组的工作人员找的道具粥，十分难喝，更重要的是还因为准备工作耽误了很久，这粥都放得有些馊了，夏染还得为了拍戏效果把一整碗粥都喝完。还好一切顺利，一条就过了，这要是反覆拍，自己非得喝粥喝到吐。不过回想起来，心里却很欣慰，自己等了这小半年，不就是等一个和苏墨同框的机会吗？ 不过仔细想想，总觉得有些不对劲，黄导第一次找到自己的时候，就说过这个角色是一位贵人身边的大宫女，虽然有戏份但是不多，仅有的戏份是勾引皇帝失败，结果被拖去杖杀。可就自己拿到的剧本来看，似乎不是这样，这宫女不惜喝下有毒的粥证明清白，事后去催吐，以此赢得了皇帝的信任，怎么看都很带感，绝对还有戏。 夏染的猜测没错，刚收工没多久，就有工作人员给了她新的剧本，笑道：“夏姑娘，你今天的表现很好，黄导很满意，他其实是做了两手准备的。如果你今天这场戏拍得好，就给你加戏，把这个大宫女变成后期一个重要的角色。” 夏染觉得自己真是踩了狗屎运，腼腆地拢了拢自己的头髮，笑盈盈地答道：“看来我真是走了狗屎运啊。” 那位工作人员却似乎并不这么觉得，他审视了下夏染，笑道：“你这颜值，以后担当女一号完全没问题，唯一的缺陷就是矮了点。不过你有演技啊，黄导很少夸新人的你知道吗？他今天不仅夸了你，还给你加戏，以后你的资源会越来越多的。”他凝神思索了下，问道：“夏染，我能不能问问你啊，就苏墨那个万年冰山，演起戏来骨子里透着一股狠劲儿，你是怎么做到不怯场的？” “这个……我也不知道。”夏染讪讪笑着，嘴上说着不知道，心里却在窃喜。苏墨是谁？是黑土啊，自己最近天天一起打游戏的徒弟，两个人经常挂在yy谈天说地的，苏墨这个人，表面上对谁都很温柔礼貌，同时也很疏离，高岭之花一样，只有夏染知道，这个人在游戏里能有多疯狂。他本质上就是一个人来疯好吗？自己会怕他？ 那位工作人员啧啧赞嘆：“看来，夏姑娘你就是天生的演员啊，这就叫祖师爷赏饭吃。” 为期一个月的戏份结束，夏染不仅得到了黄导的好评，还拿到了一笔不菲的演出费，她兴沖沖地给夏花打了一半。晚上在电话里，她很激动，跟夏花说起在片场的各种搞笑的事，欢欣雀跃的：“花花你看，我成功了！我就知道，只要再坚持一下下，总是能成功的。”
第58页 “是啊。”夏花的反应却很平淡，懒懒地答道：“阿染，既然开始了，就好好加油演下去吧。你现在应该挺忙的吧，不用跟我多说了，做你自己的事去，我先去睡一觉。” “嗯！”夏染开心地挂断了电话，有些好奇，平日里的晚上□□点，正是夏花上班的时候，她今天却没有上班，说想睡一觉？或许是身体不舒服请假了吧，唉，自己刚刚应该在电话里问清楚的。 她怅然放下手机，拆开了今日份的盒饭，把里面仅有的一丁点红烧肉挑出来，放到了地上。那只灰熘熘的大肥老鼠立马跑了出来，抱起一块肉开心地啃起来，她看着它，满足地笑了：“大老鼠啊大老鼠，我现在赚了钱，可能很快就要搬出去喽，以后就没人餵你啦。哎，看你当初那么吓我，我还这么省下自己的口粮餵你，对你是不是很好？你要是通灵就给我祝福下吧。” 大肥鼠似乎并不打算对夏染有任何回应，她静静地看着这个小傢伙吃红烧肉，心里纳罕自己真有够无聊的，居然在这齣租屋里养起了老鼠。等到这小东西吃完，她轻轻地把它拎起来，如往常一样去给它洗了个澡。这齣租屋很便宜，所以卫生间洗漱间都是公用的，她接了一盆水，正给这老鼠洗澡，就有隔壁的女孩子路过，用看变态的眼神看了一眼她。 她耸耸肩，反正过不久就要重新找房子了，这公共洗漱间实在是在不方便了。 她不知道是，此刻刚刚挂断了电话的夏花，正蹲在监狱里痛哭流涕。夏染跟她说起过到横店之后的点点滴滴，她同样深受鼓舞，真心实意为夏染祝福，就在夏染拍戏的这一个月里，她和夏染一样遭受了潜规则。 她的工作表面上是酒吧的舞女，实际上却是墨刀会最底层的成员，她的任务，就是在酒吧还有附近的高校物色美女，想办法给他们洗脑，用高利贷等等方式逼她们入伙墨刀会。高中时期墨刀会还在发展阶段，她的父亲就是这样被坑的，让整个家庭蒙上了阴影，父亲一死了之，她却要背负起家庭的责任，想尽办法还债。 受害者，为了自保不得不变成了加害者。 这就是底层生活的规则。 她安然接受，等待着一个翻身的机会，想着只要自己筹集到足够的钱还掉这高利贷，她就能回归正常人的生活了。当她的上线逼迫她就范，做他的情人时，她想起了夏染。最终，刚烈的她选择了和夏染一样对抗潜规则，用一杯红酒浇灭了对方的妄想。 可她却没有夏染的运气。 唐城分会的毒品生意被查，上线毫不犹豫把她推了出去，做了所有人的替罪羊，锒铛入狱。 而夏染这边，正给大老鼠洗澡，突然就接到了黄导的电话：“夏染啊，江少看了看你这一个月的这个片子，他要见你，跟你谈谈签约的事。” “签约？签江氏传媒吗？” “对。别告诉我你不乐意啊？” “当然乐意。”夏染连忙解释道。 夏染有些震惊，这个江少到底是什么人啊，居然会这么看重自己，自己这是走了狗屎运吗？说起来，她本来想，这场戏拍完自己应该能在横店做上一个特约演员，工资会涨，然后也会有各种机会多见见苏墨，却没想到惊喜来的是这样快。若是成功签约江氏传媒，自己可就算是一步登天，成了江氏传媒旗下的艺人，就和苏墨一样。 江少……江少？那个活跃在媒体面前，潇洒帅气的男人，竟然还要签约自己这样一个小群演的？奇怪。 第28章 歆姐 第二天去见面的时候，夏染心里很犹豫不决，脑补了无数可怕的电影桥段。他突然这么提拔自己，是不是要把自己抓去做实验？或者，抓去拍小黄片？囚禁y可怕……夏染心里惴惴不安，使劲儿用拳头砸了砸自己的脑袋，这小脑瓜子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呢？ 推门进去，江少正在看着什么，眼神十分专注，甚至没有听到夏染的敲门声，她静静地站着等他看完。说起来，江少其实挺帅的，鼻樑高挺，浓密的眉毛透出一个娱乐圈掌舵人的凌人气势，长而微卷的睫毛下，一双眼睛灼灼有神，如鹰一般锐利，整个人完全就是个霸道总裁好吗？难道说？霸道总裁爱上我？也太魔幻了。 她审视着他的脸，总觉得有些眼熟，江少……江宸，江诚？难道是他？ 当初小学三年级，那个欺负自己的男生就叫江诚，夏染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人，怎么都不相信这是同一个人。当初的江诚，性格顽劣，就知道用恶作剧来折磨同学，事发之后更是傻乎乎地承认一切都是自己做的，完全就是地主家的傻儿子，而眼前的江宸，眉目凛然，冷静如斯，则是完美的霸道总裁人设，这两个人绝对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怎么，你不记得我了？”江宸露出一抹迷人的微笑，优雅地点燃了一支烟，继续说道：“你不记得我，我可还记得你。上次在片场你笑场那一次，黄导训斥你，我可是一眼就认出来了你。这么多年，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仍旧是一副红颜祸水的模样。” 夏染汗颜，还真是冤家路窄，当初因为江诚自己被退学，被当做神经病囚禁起来，这样的深仇大恨她永不能忘。若是放在以前，以自己的性子，会直接摔门离开，可是如今，想到苏墨，她决定隐忍一下。
第59页 她戏嚯着答道：“所以，你这是良心发现要栽培我了？” “当然不是。”江宸站起身来，走到夏染面前，轻轻地托起她的下巴，含情脉脉地看着她妆容精緻的脸蛋。他的唿吸突然变得急促起来，摸了摸她的嘴唇，说道：“夏染，你知道那个时候，我为什么要欺负你吗？因为我喜欢你，想要引起你的注意，所以老是对你恶作剧，我也没想到会有那么严重的后果，你退学后我失落了好久。这么多年，我仍旧忘不了你的这张脸，充满诱惑，又充满危险。” “真的吗？” “当然是编的。”他松了手，嬉笑着吸了一口烟。 夏染忍不住腹诽，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人还是这么喜欢恶作剧。 “认真的说，我只是那天碰巧在剧组看到了你笑场，觉得你笑起来还挺好看的。你这张脸，若是利用得好，可以给我的江氏传媒带来滚滚的利益，所以，你愿意和我签约吗？我的公司有业界最专业最成熟的演员包装团队。咱们不计前嫌，合作共赢，如何？” “好。”夏染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不过我跟你说，别以为签约了就一了百了。我是个商人，我需要的是能够给公司带来收益的艺人，你懂吗？你现在有的只是一张好看而且还比较有辨识度的脸，这在娱乐圈来说并不算太大的优势。从别的角度来看，你不是专业出身的演员，而且身高不到一米六，要把你培养成一个艺人，难着呢，我可能之后会给你制定极为严苛的训练计划，你做好心理准备。” “既然你知道培养我很难，为什么还想签下我？” “因为……”他愣了一下，说道：“你问那么多干嘛，赶紧签字。这份合同是五年的，这五年你得接受公司对你所有的安排，你要是考虑好了，就签约吧。” 夏染翻了翻，合同很长，各种条条框框，她懒得看下去，随手就签了字。 她走后，江宸默默看着自己手掌上那一个黑点，心有余悸，那是当年断在里面的铅笔芯。他吸了一口烟，吞云吐雾感嘆道：“真是的，我真是疯了，为什么要签这样一个可怕的女人？” 孙璐从旁边的房间走出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盈盈一笑：“好啦，你知道，你必须签下她的。” 江宸很快就给夏染安排了一个导师，名叫曲一歆，她是着名的舞蹈演员，协助江宸的父亲，一手创立起来江氏传媒，是江氏传媒的元老，十年之间，为江氏传媒培养训练出很多个当红艺人，圈内都叫她“歆姐”。歆姐其人，在民族舞上的造诣极高，同时对时尚又有着最敏感的触觉，她和黄导一样，对演员的要求相当之高。 第一次见面，是在魔都江氏集团，江宸的办公室。夏染惴惴不安地等着，只见一个身材极为苗条的女子风风火火的进来了，她戴着一副墨镜，穿着一件带有民族刺绣的轻復古裙子，筷子腿，瓜子脸，小蛮腰，活脱脱就是小时候动画片里的蛇妖。夏染看着她，有些震惊，人竟然可以瘦到这种程度吗？看起来极不健康，可是的确有一种病态的美丽。 她盛气凌人地走进来，一甩手就把包包丢给了助手，上上下下打量起夏染来，夏染连忙恭恭敬敬地伸出一只手，打招唿道：“你好，我是夏染。”她却并不领情，无视掉了夏染伸出的手，夏染尴尬地缩了缩手，只见她瞥了自己一眼，眉毛轻蔑地一挑，问道：“江少，你什么时候眼光变差了，这都签的什么人啊？这形体，跟猪一样。” 夏染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 怎么说话呢？自己的确没有她那么瘦，但也还算匀称吧，一米六五的身高，九十斤，之前还是在某宝做过模特的，怎么就成了“猪一样的形体”？就算是她要求苛刻，心里的确是这么认为的，可是当着自己的面直接说出来，难道不觉得很没礼貌吗？夏染有些闷闷不乐，对这位曲老师的好感败了一大半。 “哎呀，歆姐我知道你肯定看不上她，我也觉得她这条件太差了。就她这条件，要把她打造成一线明星，的确不是件容易事。不过要是没什么难度，我怎么会劳烦您呢？咱这圈子里，除了您谁还能有这本事？您要是能把她给练出来，简直就是奇蹟啊？一旦成功，您得多有面子啊是不是？” 曲一歆犹豫了下，皱着眉头仔细看了看夏染，说道：“形体、仪态、还有气质都要练，通过舞蹈还有瑜伽来练。当然最重要的演技也要练，这些都不是短时间内能够练出来的，江少，你确定要把她交给我吗？” “当然。” “好啊，你是不是街上随便牵了个路人来逗我玩呢？”歆姐看着江少玩世不恭的表情，仿佛意识到了他是在恶作剧。 江宸立马收敛了下，说道：“我哪敢骗您那？这个演员之前在横店跟了我们剧组一个月，在《桃之夭夭》里面演了一个间谍宫女，我估摸着那个角色肯定能给她带来一点点热度。那剧定档明年开春，我们要在那之前，把她包装好，趁着那点热度推她出道。” “就三个月时间吗？不可能的。”歆姐下了定论。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呢？”江宸突然认真起来。
第60页 “江少，她是你什么人啊你这么看重？怎么？明星嫩模玩够了，对小清新感兴趣了？”歆姐直来直去，仿佛都没有注意到夏染的存在，一句话梗得夏染差点当场发飙。 “歆姐您想多了，这话私底下咱们开开玩笑就好，可别在我家那位大小姐面前说，她听到会剥了我的皮的。” “知道了，你以为我那么闲，会去招惹她吗？” 夏染听得云里雾里的，索性不再多思考，歆姐和江宸聊了没多久就告别，带着她走了。两个人走在璀璨夺目的大厅里，歆姐突然停住了脚步，夏染一下子就撞在了她的后背上，连忙往后退了退，缩着脖子道歉。 “歆姐对不起。” “别缩着脖子，跟个乌龟似的，太难看了！”歆姐冷冷地扫了她一眼，补充道：“我看了你的全部资料，现在体重90斤，我看至少要减掉十斤，才能有一点形体上的美感。毕竟在身高上你本来就不占优势，很难塑造出大长腿的美女形象，那就必须瘦下来，才能在视觉上挽回一点，看看你小腿上的这些肉，太赘余了。” “那，怎么样才能瘦下来呢？” “那些高强度的有氧运动现在不适合你，从90到80必定很难，我们直接用舞蹈和瑜伽来减吧，顺带锻鍊一下你的柔韧性，这样以后如果公司安排武打戏，你的动作会行云流水非常好看。” 两个人走着走着就到了舞蹈室，里面倒是温暖如春，夏染跟着歆姐换上了宽松的衣服。没有其他人在，歆姐即兴给夏染演示了一段孔雀舞。她的身形轻飘飘的，十分潇洒飘逸，纤细修长的胳膊弯曲成令人赏心悦目的弧度，恰如一只高贵而优雅的孔雀，夏染看得有些惊呆了，忍不住鼓鼓掌：“歆姐你好厉害！” 轮到夏染了，大学时候她倒是选过瑜伽的体育课，所以自信满满，热身运动之后，她按曲一歆的话去做，噼了个叉，自以为很完美。 “你这叫噼叉吗？你这叫母猪扒地！”歆姐一点都不客气。 不是，难看就难看，又不是不能练，何必说得这么难听呢？夏染心里默默诽谤着，不过还是按她说的一步步去做。 “再往下压一点，要整个大腿完全贴地，不能弯！”曲一歆敲了敲她的膝盖。 “没办法往下压了，我这不是刚起步嘛，柔韧性还不够。”夏染反驳道，心里默默纳闷，这个曲一歆，从一见面的时候就对自己指指点点，说话那么刁钻刻薄，该不会是和那些人一样看不惯江宸这么提拔自己吧。 她这样想着，分了心，突然一阵剧痛席捲了全身。曲一歆用双手压着她的肩膀，强行压下去，让她摆出了一个完美的噼叉姿势。 “啊！痛痛痛！”夏染叫道，曲一歆却丝毫没有收手的意思，笑道：“看过电影《霸王别姬》吗？那里面老爷子的话就很在理，要想人前显贵，您必得人后受罪，你以为艺人那么好当的吗？你且忍着些吧！” 好不容易煎熬到午餐时间，夏染累得骨头都要散架了，可是曲一歆让人端来的饭菜，仅仅是一点点白水煮的鸡胸肉和几片生菜，以及半个挖去了蛋黄的鸡蛋。夏染无辣不欢，看着这少之又少、淡之又淡的食物，可怜巴巴地瞥了一眼歆姐，问道：“歆姐，我能不能吃点米饭？这么点东西怎么补充体力，你就不怕下午我练着练着晕倒吗？” “那就等你晕倒了再说。”歆姐毫不留情地反驳道，夏染怅然道：“那我，可以吃一个苹果吗？” “不能，水果里面糖分很高的，知道糖分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热量。你这个重量其实并不好减了，只能用更加严苛的方式来减，水果主食之类的，暂时不能让你碰了，抱歉。” 夏染闷闷不乐地夹起一块鸡胸肉，嚼了嚼，寡淡无味。她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歆姐，愕然发现她饭盒里的东西，比自己的份量还要少。 “歆姐，你是仙女吗？吃这么少会饿的。” “习惯了就不饿了，人想要得到一些东西，就必须牺牲另一些东西去等价交换。你看我创作的那个舞蹈，那么经典，那么唯美，我为了它，捨弃了美食，捨弃了性生活，你觉得眼下我对你要求的这个程度，很重吗？” 夏染连忙摇了摇头，心下嘆服，问道：“可是，真的不会饿吗？” “对啊，你要是饿得多了就不会有饿的感觉了。或许像你这样，一开始会很难熬，身体的本能机制会提醒你的大脑，让你产生大快朵颐的冲动，但是你要时刻给自己洗脑，我是仙女，我不饿，我靠仙气就能活着。”她滔滔不绝地说着自己的心得，话锋一转，说道：“其实我之前的计划是让你辟谷减重，不过被江少拒绝了。” 夏染默默翻了个白眼，辟谷她以前就听说过，乃是源自道家的一种养生方法，短期内不食五谷以养生，可是用到减肥之中，就变成了短期内几乎什么都不吃，靠餐风饮露维持生命，以求达到快速减重的效果。 要是真让自己用那种方法减重，可太没人性了，江宸倒还算有点良心。 一天的训练下来，夏染差点痛得走不了路，可是心情却很畅快，很久没有这样热血沸腾的时候，前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高考的时候，真幸福啊。但是最难受的是，不能吃东西，回公寓的路上，沿路都是美食，香味扑鼻，简直是给了她巨大的考验。
第61页 高强度的体力训练，加上低热量的食物摄取，让她身心都收到了巨大的磨鍊，从一开始的热血沸腾，到打退堂鼓，训练到第十天时，夏染可以感觉到，自己情绪不自觉地变得暴躁，越来越没耐心，总想干点什么发泄一下。这天在公司为她安排的公寓里，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越看越觉得陌生，而许久未曾出现过的爱丽丝，竟然再次出现了，就那么在镜子里静静地看着她，有些瘆人。 第29章 邂逅 一个月时间，夏染的体重好不容易减了下来，曲一歆却并没有一句夸赞的话，她只是冷漠地命令道：“从现在开始，你要开始辟谷，这样才能保证你的体重不会反弹。”愣是连生菜鸡胸肉都没得吃了，夏染撑着一口仙气，勉强跟着曲一歆学民族舞和瑜伽，以此来练形体气质。 夏染累得几乎要晕倒，而最难受的，是得不到歆姐的一点肯定。 已经是寒冬了，这一天魔都罕见地下了一场雪，所有人都跟过节似的欢欣雀跃，夏染把自己裹得厚厚的，走在去公司的路上，闻到各种诱人的食物香味，听着周围人玩雪的欢唿声，突然怀念起小时候来。小时候一到这种天气，自己肯定会和夏花一起凑出几块钱去买烤红薯，就那么捧着它，热气腾腾地暖着手，很幸福。 不知道，花花现在怎么样了呢？上次她跟自己说她工作有变动，经常不能带手机，不让自己多联繫她，想来，已经有一个月没有她的消息了啊！ 不知不觉到了公司，夏染照旧脱下厚厚的羽绒服，换上宽松的衣服去训练舞蹈。她一个人在舞蹈室里连着，看着周围墙上的镜子，似乎找到了一点点感觉，肚子很饿，可是似乎是因为没有摄入食物，头脑清醒了很多，有一种从未有过的飘飘欲仙的轻盈感，她感觉自己就像一只天鹅，踩着轻快的舞步，在湖面翩翩起舞。 曲一歆看着她优雅而轻盈的动作，并没有多做表示，依旧和往常一样紧紧皱着眉头。过了一会儿，她突然吩咐道：“你自己先练着吧，我出去下。”夏染转身瞥了一眼，原来是江宸来了，曲一歆走出去带上了门，似乎在和他谈论着什么。 自己辛辛苦苦练了一个月，曲一歆总是对自己多有责骂，夏染看得出来，她也是刀子嘴豆腐心，不过是对艺人的要求比较高才会这样，那么她真实的想法到底是什么呢？ 这样思索着，夏染忍不住偷偷走了过去，躲在门后面偷听。 只听到曲一歆对江宸说道：“对不起，真的不可能做到的，这个女孩子根本没有舞蹈基础，骨骼太硬了，没有可塑性。如今最基础的形体恐怕都过不了关，你如何能指望她成为舞台上能歌善舞的艺人？如果强行让她出道的话，我看十之八九要凉。”江宸似乎在想什么，并没有马上回答曲一歆，她继续说道：“你现在在她身上投这么多钱，万一收不回来怎么办？从我这一个月的观察来看，她不值得你付出这么多，停止吧，也算是及时止损。” 江宸也迟疑了一下，答道：“如果真的不合适，那就停止吧。” 她，真的是这样想的吗？夏染心里有些凉。 这一个月以来，自己乖乖地听歆姐的话，从节食到辟谷，体重明明减下来的啊？为什么她还是不满意呢，竟然让江宸停止对自己的培养计划，实在让人寒心。 夏染万念俱灰，静静地离开了，独自一个人盘腿坐在舞蹈室里休息。 脚很痛，她脱下袜子看了一眼，脚背上青筋暴露。这一个月的高强度训练，让她的脚几乎是要废了，每一个优雅的舞步，都伴随着脚的剧痛，就好像在刀尖上行走一样。自己都做到这个地步了，为什么曲一歆，就不能给自己一点肯定呢？ 她光顾着伤心了，听墙角没听到后面一半。曲一歆笑笑，回答江宸：“当然，你是老闆，所有事你有最终决定权。夏染骨骼太硬，也没有作为艺人的基础，停止对她的培养当然算是一个及时止损的选择，但是我私心其实也是不愿意停止的，这个女孩子很有表演天赋，如果培养得当，她会是一个影坛长青树，甚至，可以成为影后级别的演员，就看你，有没有这个魄力冒这个险。” 江宸沉思片刻，反问曲一歆道：“可不可以像孙璐那样呢？走综艺路线。” “她天生就是个演员，你若是真的让她变成一个流量小花，很浪费的。我这一个月来就没给她好脸色看，就是为了打击她，让她能不断进步，我可不想让她变成下一个孙璐。当初你让我培养孙璐的时候，我就不该答应，出去说起她是我门下弟子，我都不好意思。” “人家如今也是一线女明星，咱们公司的王牌，算是你弟子里面最火的，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江宸嬉笑着问道。 “好好的不练功，让她干什么都没耐心干，净想些投机取巧的办法，靠热量炒作火起来，她顶天了只能算一个明星，不能算演员。你看看孙璐那台词功底，看看她的演技，简直是毁天灭地，你以为我是那么好煳弄的？我身为一个导师，最重要的使命就是培养出色的演员，你懂吗？要是我的弟子一个个都学孙璐，那还得了？当初你让我培养她的时候，我就不该答应。” “好啦好啦。”江宸莞尔，每次和歆姐谈论起专业性的问题，她就滔滔不绝拿孙璐当反面教材，这一套说辞说得江宸耳朵都快磨出茧子了。他笑了笑，安慰道：“歆姐，你就别为难我家璐璐了，你也知道她进娱乐圈不过就是为了玩玩，没当什么影后的理想，她以后反正是要嫁给我的，有我在，她哪有必要那么努力呢？你要怪就怪我吧，把她宠坏了。”
第62页 “孙璐要嫁给你？”曲一歆扶了扶眼镜，“那你花那么多钱包装夏染，是为什么？你让她从横店一个小龙套，摇身一变成了江氏传媒的签约艺人，还让她拜到我门下，我还以为这小姑娘是你情人呢。” “不是我……”江宸笑了笑，说道：“是苏墨。苏墨喜欢她，所以让我去签了她，这些培训费用全都是苏墨出的。” 歆姐吓得眼镜都要掉下来了，惊惶地捂住了嘴：“苏墨？他不是个gay吗？” “谁跟你说他是gay的。”江宸哭笑不得，“歆姐你又不是不知道，苏墨签约到江氏传媒的合约是五年，合约里有明确写过，为了打造他的人设，五年内是不允许他恋爱的，有也只能在地下进行，不能公开。他之前是太专注于工作了，所以才会万年冰山一样，眼下我看啊，今年这五年合约就要到期了，他怕是有点想法。” “他有想法，也不能挑夏染吧，你看看她刚来的时候，除了一张脸好看点还有什么？要气质没气质，要品味没品味，土得掉渣，苏墨怎么会喜欢她？苏墨是谁，可是咱们公司如今最红的艺人，媒体提起他，标籤可都是‘千年一遇美男子’，明明能靠颜值吃饭，偏要靠才华，古琴古箫无一不精，你确定他真的喜欢夏染？” “我确定他该做个眼科手术。”江宸戏嚯道。 不满意归不满意，曲一歆还是没有放弃对夏染的高要求，和江宸谈论完又回到舞蹈室指导起了夏染。 “注意舞蹈里面的情绪，别太木讷拘谨了。想像一下，你现在正沉浸在一段恋爱之中，如沐春风，飘然若仙……”她喊道，看着夏染完美的动作，总觉得缺少点什么。夏染明显给了自己很大的压力，对每一个动作都精确到了几乎完美的程度，可是却因为这样，显得不够洒脱。 她很害怕，自己要是跳错，歆姐说不定立马会去找江宸，让他解约。要是那样，自己所有的努力不久白费了吗？为什么？为什么歆姐要这么严厉，她就不能对自己温柔一点吗？自己明明已经很努力了，为什么她还是要让江宸停止培养呢？ “你是榆木疙瘩吗？怎么一点感情都没有？”曲一歆说得更过分了，夏染努力憋住自己的委屈，把眼泪生生地憋回去。因为节食，本来在生理上就产生了极大的不适，本能性地有些烦躁，被曲一歆这么一说就更暴躁了，她停下了跳舞的的动作，冷冷地走到一边披上自己的羽绒服，吼道：“不是要让江宸解约吗？赶紧解啊！谁爱练谁练，我不练了！” 吼完，她摔门而去，一个人躲在女卫生间里掩面而泣，颤抖着给夏花打了个电话。夏花说过，只许她给自己打电话，不许自己给她打，可是此刻夏染再也忍不住了，拨通了夏花之前跟自己联繫时用的电话号码，对方在询问之后，让夏花来接了电话。 “阿染？不是跟你说了，不要随便给我打电话吗？” “我忍不住。”夏染隐忍已久的负面情绪终于爆发了，如洪水一般席捲了她，她哭成了个泪人儿，哽咽着跟夏花说道：“花花，我真的坚持不住了，我好想回去，怎么办？要是你在我身边该有多好啊。” 夏花黯然，看了看周围的铜墙铁壁，你能有我惨吗？ “阿染，我也很难过，你知道，我被老闆炒了。”夏花犹豫了下，还是没有告诉夏染真相，她正处于培训的关键时期，自己若是告诉她自己锒铛入狱，被判有期徒刑三年，她肯定会牵肠挂肚，自己，绝对不能拖累她。 夏染问道：“花花，那你要重新去找工作吗？” 夏花答道：“对呀，我现在在监……，啊不是，我现在身边有很好的老师，教我c++还有java，我正在努力学这些呢，等我学好了我就去考高级软体工程师的证，到时候有了这个证，加上我的工作经歷，我就可以月入上万了，你知道吗？阿染，一直以来你都是我的榜样，我知道你现在过得很艰难，可是千万不要放弃，你一定可以的。” “可是曲一歆，我的导师，她都已经在劝江少解约我了，我刚刚又吼了她，得罪了她这个元老级别的人物，我肯定在这公司待不下去了。” “她再怎么元老，也不能以权谋私的，你信我，再坚持一下下，只要江少不提解约，你自己不要先乱阵脚，好吗？我们一起加油，一定会好的。” “嗯。”夏染心里好受了许多，挂掉电话后，她对着镜子补了个妆，掩盖住泪痕，又默默回到了舞蹈室，曲一歆见她回来，似乎一点都没有生气的样子，反而是眉眼间充满了欢喜，过来一把拉住她，说道：“看来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啊，我还以为你这个小白兔永远也不会有感情呢！记住你刚刚吼我时候的感觉，带着这种感觉起舞，来，再跳给我看看！” 夏染半信半疑，再度翩翩起舞，努力回想着刚才自己怒而摔门的情绪，感觉上似乎对了几分。 “对！就是这样！”曲一歆欢欣雀跃，甚至鼓起掌来帮夏染打节拍，一曲跳完，欣赏地看着夏染：“不错啊你，一旦释放了自己，这舞蹈就如行云流水般，很洒脱嘛。记住，不要纠结于动作上的精准，重要的是情感，知道吗？之后演戏也是一样，不用老想着要多么精緻，看起来多美，重要的是情感，you know”
第63页 夏染如释重负，也笑了，眼睛里满是泪花在闪耀。 曲一歆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鼓励地说道：“你知道咱们公司第一的艺人苏墨吧，若是春季档的那个清宫戏，你演的那个角色火了，就证明你的演技是被大众所认可的，到时候，让你演女一号，和苏墨对戏，也不是不可能，你知道吗？所以这个时候的培训尤其重要，是在为你积攒实力，有颜值有气质有演技，还有谁能比你更适合女一号呢？” “嗯，谢谢歆姐。”夏染再次燃起了斗志，就知道，歆姐只是刀子嘴豆腐心。 “好啦，今天就到这里吧，马上就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今天你算是取得了很大的突破，记住这种感觉，就好像有一股力量在你身体里，让你的身体忍不住要起舞，发泄这种力量，你想要挣脱这所有的枷锁，想要像孔雀，像鸟儿一样自由，知道吗？” “我懂了，会记住的，歆姐你累了就先下班休息吧，我再练一会儿。” 曲一歆走后，夏染坐下来看了看自己的脚，已经微微有些浮肿了，想来是因为练习太过于频繁。可是，眼下正是取得重大突破的关键时候，再坚持下吧，夏染给自己打打气，穿上袜子重新站起来。她闭上眼，一个旋转，一个挥手，保持着微妙的平衡，可以感受到仿佛又一阵细碎的风温柔地拂过自己的脸庞。 “想像自己正沉浸在一场恋爱中，如沐春风。” 这是歆姐说过的话，到底是怎么样一种感受呢？ 她思索着，闭着眼，忽然感觉到一个人轻轻地扶住了自己的腰，紧跟着自己的节拍翩然起舞，她猝然睁眼，从镜子里看到，身后的人正是苏墨。他用一双桃花眼含情脉脉地看着她，搂住她的腰，嘴角微微上扬，温柔地说道：“怎么这么晚了还在练习？不累吗？” “不累。”夏染呆呆地看着，这难道是幻觉吗？看来自己对苏墨是真爱啊，哪怕是出现了幻觉，都能把他想像得那么清晰细腻。她情不自禁地说了出来：“苏墨，看来我对你是真爱啊，连出现幻觉，你的样子都这么清晰完美。” “幻觉？什么幻觉？”苏墨似乎有些惊讶。 “啊！”脚下突然一阵剧痛，夏染感觉到自己的腿在抽筋，痛得叫了出来，连忙停止了舞蹈，被苏墨扶着坐了下来。 等等，既然是幻觉，腿这么痛也该醒了，苏墨怎么还在？ 是他本尊在这里吗？夏染不可置信地捏了捏自己的脸蛋，呲，好疼。而苏墨似乎没有注意到她这小小的心里活动，竟然直接掀开裙角，轻轻捏起了她的脚踝，温声问道：“怎么样？好点了吗？”腿被他这么一按摩是不抽筋了，可是夏染的脸，整个都烧红了，她讪讪地笑道：“好了好了。”连忙把腿一缩，藏回了裙子下面，问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我啊，看见舞蹈室的灯还亮着，就忍不住过来看了一眼。看到你在这里跳这支舞，就情不自禁跟着你跳起来了，这是双人舞呀你不知道吗？”他解释道，站起身来伸出一只手扶夏染，夏染脸红着，正要站起来，脚却又是一阵痛楚，疼得她又坐了下去。 苏墨似乎并不把夏染当女生看，一把就拽下了她的袜子，只见双脚的指甲全都血淋淋的，右脚有一片指甲被磨得产生了齿轮状的痕迹，有一半翻转了过来，就是这一片指甲，疼得夏染走不了路了。不过她自己似乎并不在意，她更在意的是，苏墨那么细腻温柔的一个人，居然上来就脱掉了自己的袜子，简直是直男行为，一点都不把自己当女生看啊。 “你都伤成这样了还跳舞，何苦呢？”苏墨不由分说，就把她公主抱了起来，她像一只受到惊吓的小兔子般，瑟缩在他怀里，大气都不敢出一声。自己这是活在梦里吗？可脚上的痛楚又告诉她，这不是梦境。她平復了下心情，轻轻地把手搭在了他的肩上，他温柔地把她放到座位上，吩咐助理开车去医院，似乎一点都不把夏染当外人。 夏染安安静静地坐着，侧身看了一眼苏墨，却发现他也正看着自己。 “那个，苏墨，你对公司里每个艺人都这么好吗？其实我受伤，和你没什么关系的，你为什么会浪费你的时间来帮我？” 苏墨只是淡然一笑，温文尔雅地答道：“我既然见到了，自然不会放着你不管。” 第30章 墨醉 好不容易练好了形体，曲一歆老师开始让夏染接受系统的课程，训练她的演技，一次次怼得她怀疑人生，后来甚至连江宸都加入了进来。 二月份，在江宸的办公室里，夏染遇到了自签约以来最大的一次危机，他对她说：“夏染你知道吗？没有专业出身不是你的错，可是给了你机会，你却演不好，真的让我很失望。我需要的是能赚钱的艺人，你要是还演这个鬼样子，我就只能解约了。” “好，我会继续努力的。”夏染只能如此说，心里固然发酸，但她意识到了，一旦走上这条路自己就没有后悔药可以吃，哪怕再苦也得忍着，她回到训练室，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茫然。久违地，在镜子里看到了拍戏一个月后回来的苏墨，她忍不住转身过去找她，只见他被公司里的女艺人们团团围住，远远地，沖她微笑了一下。
第64页 哪怕只是为了苏墨的这一个笑容，坚持下来也好啊。 她心中豁然开朗。 而苏墨，在处理完这一切之后去了训练室找夏染，笑着问道：“曲老师最近对你还是那么严格吗？” “对。”夏染黯然，实话回答道：“我不懂到底该怎么样，才能让她认可我，明明我已经很努力在磨鍊演技了，她好像怎么都不满意。” “这是好事。”苏墨温声开解道：“你知道吗？歆姐在江氏传媒这么多年，培养了无数艺人，但却很少对一个人这么苛刻，拿关门弟子的水准去衡量一切。在你之前，只有孙璐有这等待遇，她是你的师姐，你看她现在多么火？你要是坚持下来，有朝一日一定能够和她一样的。这位老师手里，就没有拿不出手的艺人。” “嗯。”夏染很难受，但也觉得很温暖，之前自己在游戏里那样受挫折，不也是苏墨找外援帮自己把对方打退服吗？或许这就是缘分吧，总让自己在最艰难的时候遇到他，她有些动容，忍不住靠在苏墨怀里。 下一秒就意识到不对劲，她赶紧抽身出来，小心翼翼地道歉道：“对不起。” “没关系的。”苏墨莞尔一笑，把她搂在自己怀里。 苏墨走后，曲一歆老师来了，对夏染解释道：“不要怪我这么严厉，我对你的要求不一样，如果只是把你捧成一个流量小花，并不难，你知道吗？孙璐是我弟子里面最火的一个，可是我逢人却并不提起她是我的弟子，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她只是个明星，不是个真正的演员。那时候为了公司的利益，我们选择了走综艺路线包装她，如今的她，那么红，可是你看她有演技吗？她不管演什么，都是她自己，真正的演员，比如圈子里的某位工姓前辈，演□□就是□□，演王后就是王后，演农村妇女就是农村妇女，演什么是什么。而不是演什么什么就是她。孙璐，她不是一个好演员，我不希望你也成为她那个样子，你知道吗？凭你的颜值、才华，把你捧成和她一样的明星，并不难办，但是我不想止步于此，所以才会对你那么苛刻，你能明白我的苦心吗？” 歆姐第一次跟自己说这么多，夏染似乎理解了她的想法。 “阿染，侠骨丹心要改编影视剧了，你知道吗？”某一天回到公寓，夏染突然接到了来自离歌的消息，夏染许久没有玩游戏，也便许久没有和离歌联繫，竟没想到，自己曾经热爱的游戏也要改编成电视剧了。 “不说这个了，你最近还好吗？你女朋友到底找到了没啊？” 一说起这个话题，离歌仿佛就泄了气，他愤愤道：“她可能是真的厌烦我吧，我发的消息全都不回，甚至还删了我。她肯定在某个地方躲着我，你说，寒弈的渣男面目都被扒出来了，她怎么还是没有回来找我呢？” “好啦，想开点，天涯何处无芳草呢？” “不行，阿染你不知道，我女朋友合欢，我们是青梅竹马，她本来是个孤儿，是我们家收留了她把她养大。即便是讨厌我，总不至于讨厌我父母吧，可是她已经好几年没给个消息了，我还是觉得，这件事不简单，我一定要查下去。对了，阿染你现在不是在魔都吗？我把合欢的照片发你看看，你若是什么时候看到了，记得告诉我。” “嗯。”夏染本来想说自己天天封闭式训练，根本没有机会见到公司以外的人，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总是，要给别人留一点希望啊！ 挂断电话之后，她上网查了查，那一部同人名叫《寻仙》，是侠骨丹心的同人小说，马上要被改编为电视剧了，而接下这个项目的，正是江氏传媒集团。她忍不住去问了江宸的助理，得知这剧会在夏至开机，而主演者，就是苏墨和孙璐。真羡慕孙璐啊，哪怕那么多人诋毁她说她没演技，照样还是公司的女一号，自己什么时候能像她一样呢？ 转眼便是春天，《桃之夭夭》的播送很成功，夏染的那个角色更是被人津津乐道。有一天，公司的人突然通知夏染，让她去试镜，试镜的角色，竟然就是《寻仙》的女主角苏妙鸢。 “那个角色不是定给孙璐了吗？” “你没看网上怎么说的吗？好多人炮轰说孙璐靠综艺节目出道，没演技，公司顶着这样的压力，自然不能再让她演了。寻仙是一个大ip，公司不能冒这样的险。” “可是启用我这样一个新人，难道不会更冒险吗？” “这你可得亲自问江少了。” 试镜的这一天，一切都很顺利，江宸最终定下来由夏染来出演主角，她满心欢喜，问江宸道：“为什么啊？” “因为这个小说的原作者亲自说了，不希望由孙璐来演，否则会毁了这个角色。至于启用你，完全是因为……”江宸犹豫了下，说道：“是因为我和歆姐想让你试水，若是这部戏火了，那我们的训练总算没白费。而且更重要的一点是，《桃之夭夭》的播送很成功，播放量和评分都极高，但是网友都一边倒地说女主角孙璐没有演技，我看，是时候换个新人了。” 《寻仙》女主角定角为夏染的消息传出去没多久，还没来得及发布，孙璐就找到了江宸，兇巴巴地问道：“凭什么啊？你都答应我了，说会让我演那个角色，凭什么换了夏染？”
第65页 “好啦，亲爱的，不要生气了。人家原作者都放出那样的话了，如今舆论一边倒，这种时候若是坚持让你继续演《寻仙》的女主角，那我可就是自砸招牌了，你能理解吗？” “哼，我不嘛，我就要演这个角色。” “亲爱的，听我的话，这个角色也就一般啦。何况苏墨那人，你也知道，跟他搭戏的女明星，十之八九都会被他的女粉敌视，各种撕，谁跟他搭戏谁倒霉，你何必去趟这浑水呢？启用夏染换掉你，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决定，曲一歆老师也参与其中，她是咱们公司元老级别的人物，我能不听她的话吗？” “曲一歆？怎么又是她？”孙璐显然不高兴了，拽着江宸的手，一边晃悠一边说道：“我不听我不听，你就是不爱我了。对不对？我也知道我演技不好，可是现在的这种古装偶像剧，不是只要颜值抗打就可以了吗？曲一歆那个老太婆，管那么多做什么？” “我倒是有个办法。”江宸神秘兮兮地说道。 “什么办法？快说！”孙璐急不可耐地问道，眼神里满是期许。 “你啊，到底玩够了没有啊，咱们两家不是一早就有婚约吗？我俩又两情相悦，你若是嫁给我，你不就是咱们江氏传媒集团的老闆娘了吗？到时候别说是阻止曲一歆换角，就是把她从江氏传媒给扫地出门，也不是不可以啊，只要你一句话，我立马去准备婚礼婚戒，保证让大半个娱乐圈的人都来捧场，参加我们的婚礼，到时候你有多风光啊？其他人就是看着我的面子，也得让你演你想演的角色。” 难怪就这么被轻易撤掉了女主角，原来是江宸借着这件事，要逼婚啊。 若是放在以前，不管人家原作者或者观众怎么说，江宸都会坚持让自己上主角的。说到底也是自己和江宸的私事，只不过便宜了夏染那丫头，孙璐眉目间很是不悦，却也不好发作，仍旧摆出一副笑脸来，感嘆道：“嗨呀，你着什么急。”她的眼神有些迷离，继续心虚地说道：“我俩今年也才二十三，何必急着结婚呢？” 离开江宸的办公室，孙璐舒了一口气，迎面就撞上了正在看剧本的夏染，顿时没了好脸色。 她一把拽过夏染手里的剧本，戏嚯道：“怎么，就你也想飞上枝头变凤凰？我可是正经电影学院毕业的，有最强的专业素养，靠自己的能力一步步走到现在。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我手里抢角色？” 夏染想起来小时候孙璐曾经那么对待自己，一点都不客气地回嘴道：“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吧，就算你是电影学院毕业的又如何？还不是被观众们骂得体无完肤？你我都是曲老师门下弟子，并无什么不同，若真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我比你对待演戏的态度更真诚，我是绝对不会用演技浮夸的作品去污染观众视听的。” “你！”孙璐有些气急败坏，羞辱夏染道：“别以为有苏墨给你撑腰，你就能为所欲为！要不是苏墨去求江宸栽培你，你现在还只是个横店跑龙套的小演员，你拿什么跟我比？你可别忘了，苏墨自己也只是个艺人，你真正的老闆是江宸。我和江宸有婚约在身，我就是你未来的老闆娘，随时可以把你轰走，我劝你对我客气一点。” 什么？是苏墨去求的江宸？夏染心里有些震惊，怎么他一直都不告诉自己？ 江宸和孙璐的关系不寻常，她早就看出来了，那江宸有什么理由要帮外人，替掉自己未婚妻的角色呢？ 夏染突然意识到，一切都没有自己想像得那么简单。 而孙璐，找江宸撒娇无果，找夏染想发泄一通她却无动于衷，心里更是憋屈了，她气沖沖地跑到舞蹈室想去找曲一歆那个老妖婆算帐，“嘭”地一声摔门而进，没好气地吼道：“曲老师，你凭什么让他们换掉我的角色？” 曲一歆挑了挑眉，婉约地转身，沖孙璐挑衅地一笑：“你既然记得我是你的老师，就应该知道，我对你的要求是什么。” “呵？请问现在谁还在乎演技，大家看影视剧，在乎的只有演员的颜值，你坚持那些有什么用呢？我告诉你，就是因为你这种老古板的存在，江氏传媒才会发展得这么慢，夏染？你觉得她的演技很好吗？我告诉你，这部剧的女主角，我演定了！” “孙璐，你曾经是我最看好的弟子，可是没想到你如今却成了这样。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你突然变得这么浮躁了？以前的你就和夏染一样，天赋异禀，是个天生的演员，我曾经对你寄予厚望，把你收做我唯一一个关门弟子，将我所学全部传授给你，教你时尚、传统，可是你却等不到一年训练期满，就出道参加综艺，那时候你说你是为了提前攒攒热度，所以我同意了你短暂的请假，没想到你请了假，就再也没回来过这个课堂，你知道我有多失望吗？” “so”孙璐盛气凌人地看了她一眼，戏嚯道：“你再失望又怎么样？老娘还是这娱乐圈最红的艺人，片约不断，剧本任我选择。你就守着你的破传统，做你的末日梦去吧！我告诉你，你培养的那个土包子，永远不会有出头之日的！因为这个角色，我要定了！” “好啊，我们走着瞧。” 从曲一歆那里出来，孙璐立马一通电话打给了经纪人：“给我准备五十万，我要去拜访一下这本破小说的原作者，叫什么来着？”
第66页 “墨醉。” “对，你记得帮我提前预约一下，我要见她，越快越好。” “抱歉，那个写手从来不见人，跟出版商联繫都是线上联繫，您恐怕是见不到她的。我们这边，更是查不到她的联繫方式。” “要是那么容易查到，我要你这个经纪人干嘛？大姐？你可是我的经纪人，我的女主角角色被换了，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赶紧去给我联繫，出版商也好，黑掉人家电脑也好，就算是把魔都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把这个该死的作者找出来！没有人会对钱不感兴趣的，我要把这五十万狠狠地砸到她脸上，我就不信了，到时候她还能不改口！” “是。”经纪人战战兢兢去做这事去了，孙璐独自坐着，越想越气。 这个夏染到底有多大的魔力，为什么会让江宸和曲一歆都为她说话？江宸还有逼婚的成分在，那曲一歆呢？单纯就是觉得夏染有演技所以向着她吗？太可怕了，看来自己要防着她一点。最可恶的是，她一个新人，居然敢顶嘴，实在是不可理喻。 小学三年级的时候，你就败在了我手里，这一次，还指望能倖免吗？ 孙璐气沖沖地等到了下午，才终于接到了经纪人的电话，墨醉约了她见面，地点就在魔都的一家咖啡厅，孙璐立马带了支票前去。空荡荡的咖啡厅里，此刻只有寥寥几个人在闲聊，唯一一个单独坐在角落里的人，是个男子。他穿着不起眼的休闲装，懒懒地倚靠在沙发上，用一个黑口罩牢牢地遮住脸，见孙璐走进来，沖她招了招手。 什么？墨醉难道不是个女作者吗？ 她半信半疑地走过去，矜持地坐下，墨醉缓缓地揭下脸上的口罩，竟然是苏墨。 “怎么会是你啊？”孙璐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第31章 拍戏 苏墨优雅从容地一笑，答道：“我拍了那么多古装戏，无聊写一部试试水罢了，我也没说过墨醉不是女作者呀，只不过外界这样猜测罢了。” “既然你是原作者，为什么要换掉我？你明明知道，我们俩才是一条船上的人，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你就这么报答我吗？”孙璐的情绪有些激动，恍然大悟一般，问道：“签约那个贱人，也是你让江宸去做的是不是？” “是。”苏墨没有任何隐瞒。 “苏墨！你明明答应过我！你说等到合约期满，没有了那条限制你恋爱的条约，你就和我公布恋情，现在这算什么？你知不知道，我为了你，一拖再拖，想尽办法取消和江宸的婚约，你究竟把我当做什么？一个随叫随到的应召女郎吗？” “别自贬身价，你心里清楚，我从来就没有碰过你，更没有对你有过任何要求。”苏墨轻轻地呷了一口咖啡，微微有些苦涩。 “是啊，都是我一厢情愿。”孙璐败下阵来，黯然垂眸，问道：“你喜欢夏染，是吗？不然你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 “对她好？”苏墨邪魅地一笑，慨然道：“我只对有利用价值的人好。” 孙璐心下一惊，难道他对夏染，也仅仅是利用吗？ 她迟疑了下，问道：“我还能信你的话吗？” “不管你信不信，我很早就说过，我不会对任何人动真感情，包括你。” 夏至，《寻仙》正式开机，曾经作为一个学霸的夏染，背台词自然不在话下，重要的是情绪的把握。苏妙鸢这个角色，设定上出自是出自隐居一族，前期性格温婉可爱，后期腹黑弄权，这样的转变并非是一个稚嫩的青年演员可以掌控的。 故事的开端，在深山中一个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此处满是深山沟壑，几处优雅别致的庭院之中，遍植紫藤花，更显幽静。黑髮如墨的男子，髮丝用一支玉簪挽住，剩余的髮丝则轻轻地披散在肩后，他躺在紫藤花的藤椅中，用一本道德经微微盖住脸，似乎正在午睡。一个穿着紫色衣裙的小女孩轻悄悄地走过去，手里拿着一只蝎子。 她轻轻晃悠了下男子，那男子懒洋洋地甦醒，小女孩把蝎子拿到男子眼前晃悠，企图吓唬他，他却一丁点都不害怕，接过那只蝎子，转手就丢进了药罐子里泡了药酒。 “鸢儿，你又顽皮了。”男子温声笑着，轻轻地捏了捏小女孩的脸。 就是这样简单的一场戏，剧组为了严谨，用了没有毒的真蝎子，可夏染拿在手里还是吓个半死。只见那只小蝎子挥舞着巨大的钳子，威风凛凛，夏染的小心脏都要跳出来了，生怕被它蛰一下。 “这东西没什么好怕的，放心吧，没毒的。”苏墨见她有些犹疑，走了过来，轻轻地拿过去那只蝎子，放在手掌心玩了起来。 夏染见到这一幕，默默翻了个白眼，不过心里委实轻松了许多。 到正式开拍时，这样的心理压力已经消失了，夏染开心地捧着这俊俏的小东西，嘴角忍不住上扬，拿着它去吓唬黄导。黄导正在喝水，差点把自己给呛到，怒气沖沖地问道：“你干什么？快拿开快拿开！” “这不是你让人准备的道具吗？怎么啦，自己也怕啊？”夏染得意洋洋地笑了，哼，这个黄导虽然很听江宸的话，让自己做上了签约演员，可是想到之前他的所作所为，夏染就忍不住有些气恼，正好趁这个机会小小教训一下他。
第67页 正式开拍的时候，夏染换上了戏服，是剧组斥巨资特意裁制的衣服，紫色的，很是可爱，如此一来，就能通过服化道来表现出这个角色在少女时期的天真烂漫，也算是为夏染的演技锦上添花。 她不知道，这些都是苏墨安排的。 初夏的阳光温煦地照着紫色的花田，小女孩在花田里一跳一跳地寻找着什么，终于抓住了一只蝎子，欢欣雀跃地拿着它往开满紫藤花的庭院跑去，跑到藤椅前，伸手掀下男子脸上的医术，将那蝎子丢了上去。夏染私心觉得，这样演太不厚道了。自己拿着这蝎子都吓得够呛，要把它丢到苏墨脸上，万一这蝎子蛰了他的脸，给他蛰毁容了怎么办？导演居然都不担心这一点。她心里默默吐槽着，但还是照做了，一伸手便把蝎子丢到了苏墨脸上，宛若甩掉了一个烫手山芋。 苏墨却一点都不紧张，身为演员的素养在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他冷静地把那蝎子从脸上取下来，把它丢进药罐子里，宠溺地一笑，说道：“鸢儿，你又顽皮了。” 此情此景，夏染突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她发着呆，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转身看了看苏墨，苏墨也走了过来，温柔地问道：“在这里发呆做什么？” “没什么。”她喃喃道，脑袋有些隐隐作痛。 “阿染。”他突然换了一种亲昵的叫法，深情款款地看着她：“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我应该记得什么？”她好奇地问道，苏墨微笑，不再作答，转念问道：“你是不是好久都没有玩过侠骨丹心了？” “你怎么知道我玩过那个游戏？”夏染顿时有了兴趣。 “哦，看你微信头像发现的，我也是那个游戏的老玩家呢。”他轻声说道，不等夏染追问，便笑了笑离开了。 一天的行程结束，夏染累得筋疲力尽，回到酒店之后，洗漱了下，便披着一件纱裙懒洋洋地窝在了沙发里，坐在落地窗前看着夜色下的茶镇。很奇怪，剧组居然会把前期的戏份安排到茶镇来拍，虽然茶镇一半是现代的城镇，一半是古镇，古镇上风景优美很有韵味，可是这地方也太偏远了，剧组为什么会把拍摄行程安排到这么远的地方？ 离开茶镇已经两年了，母亲一直都没有给自己一点消息，或许，是真的对自己失望了吧，若是她知道自己如今这么努力签约了影视公司，会怎么想呢？ 不过，她似乎从来就没有想理解自己的想法。 反正，我是不会先低头的，夏染暗暗咬牙。 她紧紧盯着手机，很想给夏花打个电话，可是她说过的，不许自己联繫她。她到底在做什么工作，这么神秘，竟然连最亲近的人都不许联繫？ 墨刀会，她还在为那个邪恶的组织工作吗？ 思绪有些纷杂，她关掉灯，紧紧地抱住自己，瑟缩着欣赏着这个拍戏的小镇风光，灯河流动，璀璨夺目。 忽然，她听到黑暗中传来门锁转动的声音，吓得后背一凉，悄悄地熘到了卫生间，紧紧捏住了手机。公司安排给她的经纪人叫许倩，刚才回来的时候，许倩就跟自己说过，这个小镇的治安可能不那么好，若是遇到安全威胁，一定要及时给她打电话。 不会吧，这么倒霉的事真的被自己遇到了吗？这可是公司安排的酒店，外面的人怎么可能那么容易进来？ 灯光突然大亮，迎面走进来几个蒙面的男子，他们交头接耳，一进屋子先是掀开了床上的被子，发现里面没人之后，到处搜寻起来。 “难道是出去了吗？赶紧去找！”他们的动作极度粗暴，一伸手，夏染床前的一个瓷器装饰品就被打碎了。 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老大！人在卫生间！”一个手下似乎是发现了卫生间被锁住了，喊道，黑压压的人影顿时挤到了卫生间前。隔着毛玻璃，夏染看到一片黑影靠了过来，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惊恐地看着卫生间里的一切，窗户很小，即便能爬上去，这里是五楼，自己怎么可能跳下去？她瑟缩着，战战兢兢地问道：“你们是谁？闯进我房间干什么？” “拿人钱财，□□，您说呢？” “桌上的手提袋里有银行卡，里面有我所有的存款，我告诉你们密码，你们拿去，放我一命可好？” “您那点存款，还不够我们几个塞牙缝的呢，出来吧！”为首的男子伸出脚踹了一下门，夏染吓得尖叫了一声，喊道：“你们别进来！我……你们到底收了多少钱，我双倍给你们，哪怕眼下没有，我也可以借到钱给你们，你们高抬贵手好不好？”她一边拖延着时间，一边拿起手机轻轻地按下了静音，给经纪人许倩打电话，可是出乎意料的是，许倩的手机竟然关机了，夏染颤抖着正要打110，突然一通巨响，卫生间的门被“咚”地一下撞开了。 “啊！”夏染被蒙面男子一把拽住，拖了出去。 正以为一切都要完了的时候，狭窄的走廊上突然齐刷刷出现了一堆酒店的保安，和劫持了夏染的蒙面人对峙着，不一会儿警察也来了，持枪威胁着劫匪：“放了她！不然你们今天谁也逃不掉！”闻讯而来的苏墨也在警察堆里，问道：“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
第68页 “我们？呵，我们自然是墨刀会的人，要让这姑娘跟我们走一趟，不然，就地格杀！”劫匪气焰十分之嚣张，拿枪指着夏染的脑袋，吓得她一动也不敢动，围着的警察纷纷惊出了一身汗，此时正是深夜，若是安排狙击手，未必能击中敌人，很有可能还会伤到人质，一时僵持住了。 苏墨少见地生气了，他悄悄地退到一个无人的角落，给孙璐拨了一通电话，她果然还没睡。 “赶紧让你的人滚蛋！”他没好气地吼道：“今天你要是敢伤夏染一根汗毛，我就亲自跟江宸说你的秘密。” “你！”孙璐也恼了，问道：“你果然是在乎她的对不对？不然你怎么会这么着急？” “在乎又如何？” “苏墨！我真是瞎了眼，喜欢上你这种人！”她愤怒地挂掉了电话，最后还是下达了撤退的命令，那伙劫匪当着众人的面拽着夏染过了马路，上了一辆没有牌照的黑车，之后把夏染推下车之后跑掉了。她的脚还没有完全好，被从车上推下去，重重地摔了一跤，脚再次被扭到，痛得她一下子瘫坐在地。 第32章 绯闻 苏墨远远地跑过来，就像上次一样抱起了她，眼神里满是焦急的神情，问道：“你还好吗？” “脚，好像又扭了。”她皱着眉回答道。 “还好没别的事。”他似乎很担心的样子，抱着她向安全的人群中间走去，在警察们的护送下带着夏染离开，竟然直接把她带到了自己住的那家酒店。大厅里有好事的围观者拿起手机偷偷拍照，苏墨似乎无心去管，只是让助理去请医生，他自己则抱着夏染进了电梯，往自己的房间而去。 夏染惊魂未定，就这么被他抱着，上了楼才反应过来，问道：“那个……你要带我去哪？” “当然是去我住的地方。”苏墨斩钉截铁地回答。 “不用了，我还是回我本来住的酒店吧，谢谢你这么费心。对了，我的脚没扭伤，刚刚是我判断错了。” 她小小地挣扎了一下，苏墨反而抱得更紧了，他的神情似乎有些疑惑，说道：“公司怎么会把你安排住在那种地方？周围全是建筑工地和外来人员居住区，鱼龙混杂，万一你出了什么事，岂不是查无可查？不过，你的房间肯定会被警察封锁起来，取证调查，你今晚肯定是没办法回去住了，你就听我的话，今天凑合和我住一晚上吧，放心，我可是个君子，不经你同意是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的。” 夏染点了点头，算是默认，回到苏墨的房间后不久，就有他的私人医生上门来了，帮夏染消了肿。 她默默地坐在沙发上，目送着医生离开，小心翼翼地说道：“谢谢你收留我，今晚我就睡沙发吧。” 苏墨只是递给她一杯热水，依旧如往常那般温柔，说道：“你是伤员，怎么能睡沙发呢？要睡沙发也是我睡。” “不行。” “好啦，丫头听话。”他的语气突然变得宠溺起来，温声一笑，“就把我当你的大哥哥吧，你知道吗？你是我第一次想要尽心去守护的人，阿染，我喜欢你。” 这样的表白，让夏染有些猝不及防，她冷静了一下，突然想起来那时候在游戏里的事情。 苏墨并不知道那个叫墨染的仙女就是自己，可还是为了自己，一掷万金，花那么多钱从其他服搬外援，打退寒弈。或许，这就是他吧，对所有人都很友好，不管是游戏里的还是现实里的，眼前所有的温情，都不是只对自己才会有的。 清醒一点，夏染。 她默默在心里念叨着，自己当初选择到横店去做群演，当然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够走到他的身边，和他成为很亲近的人。可是他，说的不好听就是所谓的“中央空调”，对谁都可以那么好，自己千万不能陷在里面。 她窝在沙发里喝着苏墨给自己倒的水，看着他坐在茶几前，打开笔记本，登录了侠骨丹心。 熟悉的登录界面，苏墨登录的却是夏染的帐号，她不动声色地围观着，只见苏墨登录之后，直接打开了商城，里面正在上新夏季时装，他挑了几件最好看也最价格不菲的，指间轻点，几千块钱的沖销又贡献给了这游戏，夏染看着都有些肉疼。 原来，土豪都是这么对朋友的啊。 没想到苏墨付完款，突然转身深情款款地看着夏染，问道：“墨染，你看这几件时装，你可还喜欢吗？” “啊？”夏染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回答道：“喜欢啊！” 刚回答完这三个字，她就反应过来自己说漏嘴了，连忙改口掩饰道：“那个，我叫夏染，不叫墨染。” “我知道是你，不然，你以为为什么我会一直对你这么好？我说过，我喜欢你，不管你是什么样子，我都要守护你。”苏墨璨然一笑，“当初我还想去唐城找你呢，没想到你却来了横店，那一次你在片场笑出来，我就认出你来了。” “可是你怎么知道那就是我？” “还记得离歌吗？他回归了，和我一样做了嗣音的副帮主，等你回归呢。他跟我说起过你们之前的故事，原来你们是见过面的啊，你离开之后，还有好事之徒拿残雪发的假照造谣，大肆诋毁你，离歌忍不住就爆了你的真实照片。”
第69页 “哦。”夏染扼腕嘆息，这个离歌，怎么还是这么冲动呢？ 不过，心里却有些小小的窃喜，原来苏墨对自己还是不一般的啊。 夜深了，夏染听苏墨的话睡在了床上，他为她轻轻地盖好被子，就乖乖地回沙发上去睡了。 夏染朦朦胧胧睡着了，在睡梦中，她梦到自己坐在一片深深浅浅紫色的花海，周围全是活泼可爱的小鹿，苏墨就坐在自己旁边，陪自己画着画儿，恍惚间，她脚下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看不到底的黑洞，她一下子就掉了下去，眼看着自己离苏墨越来越远，自己周围越来越黑。 “啊！”她忍不住叫出声来，吓出一身冷汗，惊觉自己是在苏墨房间里，连忙捂上了自己的嘴。 苏墨却还是听到了，他在微弱的灯光慢慢起身，摸索着走到床前，轻轻地拍了拍夏染的肩膀，说道：“怎么啦？梦魇了吗？” “嗯。”她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说道：“不好意思，吵醒你了。” “不会的，今天经歷那么惊心动魄的事，梦魇也不奇怪。”他不由分说就爬上了床，伸出一只手抱住了夏染，温声说道：“没事的，我在呢。游戏里都是你护着我，现实里，就由我护着你吧。”这细微的动作，让夏染心里微微泛起涟漪，她小小的反抗了一下，苏墨反而把她抱得更紧了，轻声说道：“阿染，对不起，这一次我不想再错过你了。所做之事有些唐突，可是你一定会原谅我的对不对？” 苏墨身上有一种熟悉的香味，夏染闻着，只觉得无比亲切，慢慢地就坠入了梦乡。 第二日一早，她还在睡梦之中，忽然听到一阵激烈的争吵声。孙璐一大早就准备好了丰盛的早餐，送到酒店苏墨的房间，可推门进去，竟然一眼就看到苏墨和夏染睡在一起，她惊唿一声，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手中端着的早餐猝然落地，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们俩熟睡中的模样。夏染一下子就被惊醒了，听到孙璐的声音，自感不妙，于是依旧装作熟睡的模样，只感觉到，身边抱着自己的人动了动。 苏墨懒懒地起身，揉了揉凌乱的头髮，锁骨在清晨的阳光下泛着金色的光泽。 “苏墨！你骗我！你不是说过，对她只是利用吗？”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那你为什么……还和她这么亲密？你俩都睡到一起了！苏墨，你这个负心汉，我以为，哪怕你是千年冰山，我只要一直对你好温暖你，你终究会被我感化的，可是凭什么？她不过是一个小群演，随便撒个娇卖个萌，就抵过了这些年我对你的一往情深吗？” 苏墨饶有兴致地听完她这番话，微微一笑，优雅地点燃了一支烟，缓缓说道：“这套说辞真不错，够感人的。” “苏墨！你仗着我喜欢你，就能这样为所欲为伤我的心吗？”孙璐泫然欲泣。 “同样的话，你是不是也对江宸说过？你和江宸可是从小就有婚约，你俩曾经两情相悦，为什么现在你却各种拖延婚期？”他质问道，不等孙璐回答，就生生地把她要说的话给堵了回去，“别说你是因为喜欢我，这些年我都看清楚了，当初我刚签约江氏传媒时，你可不喜欢我，和江宸成双入对的。如今对我这般，无非是因为我红了，和我扯上关系可以让你蹭到不少热度，至于拖延婚期，无非是害怕结了婚，会让你的那些□□丝男粉脱粉，我说的对吗？” “你果然是个聪明人。”孙璐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露出一丝微笑，问道：“那她呢？你是真心喜欢她吗？” “灰姑娘的戏码，不会有人讨厌的。”苏墨翻着手机资讯，这一大早，各个娱乐媒体平台，就争先曝光了苏墨抱着神秘女子回酒店的新闻，甚至登上了热搜。昨夜他抱着夏染回酒店的时候，暴露在众人的视线里，被偷怕也不让助手出手阻止。 他，是故意的。 孙璐接过手机翻了翻，评论里自然是一边倒好奇那个神秘女子是谁，众人讨论得正热烈之时，有一个网友跳出来揭露身份，说苏墨抱回酒店的那个女子，就是他新戏《寻仙》的女主角，孙璐知道，这个网友的帐号，是苏墨运营团队里面一个工作人员的。这番炒作之下，众人对《寻仙》的关注度，自然会水涨船高，。 她心里顿时明白了，问道：“可是你，一直都是走的实力派路线，不是从来不屑于用炒作的手段吗？即便是你不这样做，你演的剧，一定是不会缺热度的呀！” “这次不一样，你别忘了，这本书是我写的，意义非凡。哪怕是用绯闻炒作的方式，我也要让这剧被更多人看到。” 朦朦胧胧装睡的夏染，心里也清楚了几分。 原来，他对自己这么好，仅仅是为了给他的新剧炒作预热啊。等等，这本书是他自己写的吗？既然这本书对他这么重要，他为什么要选自己当女主角？难道不是很冒险吗？脑袋里很乱，夏染理了理，却理不清思绪。 第33章 事故 入夜，魔都繁华如梦，五光十色、群魔乱舞的酒吧里，江宸独自一人坐在角落里喝着酒，反反覆覆在脑海里回想起白天曲一歆对自己说的话。那时候江宸正坐在办公室里，考虑怎么样利用苏墨和夏染的绯闻，给《寻仙》做次大宣传，他皱着眉看着底下人送来的方案，总觉得不太满意，曲一歆突然推门进来了。
第70页 “怎么样？上次我说的话应验了吧？姐早就跟你说过，孙璐是个虚荣的女人，当初和你在一起不过是因为你能捧红她，如今她不需要你了，就去跪舔苏墨，你还不信。我助理给我发来照片了都，你自己看看吧，苏墨在那么僻远的茶镇拍戏，她简直寸步不离，一手安排他的衣食住行。以前你说他俩是拍戏需要才那么亲近，可这一次呢？女主角是夏染不是孙璐，孙璐压根儿连个角色都没有，拍摄地还在那么遥远的茶镇，她跟过去干什么？” 江宸心里心烦意乱，翻了翻曲一歆提供的照片，脸上有些挂不住，开解道：“苏墨是我的好兄弟，孙璐关心他，不是应该的吗？她不过是为了帮我打理好公司罢了，毕竟苏墨，也是咱们公司最顶樑柱的艺人啊。” “你还想骗自己吗？怎么没见她这么关心我？我还是她师父呢！”曲一歆摇摇头，望着江宸嘆息道：“你家人都觉得孙璐是未来的儿媳妇，很可靠，被她哄得团团转，可是我既然是你父亲的挚友，就不能看着你深陷下去，那个虚荣的女人会害了你的。” “别说了！歆姐你可别忘了，你只是江氏传媒的员工，有什么资格议论我的私事？” 江宸明显愤怒了，曲一歆吐了吐舌，退了出去。 她走后，江宸犹豫了下，打开了电脑里的一堆录像文件。这些录像文件，全都出自他悄悄安装在苏墨别墅中的摄像头。安装它们，最初不过是为了窥探苏墨的行踪，录下来的视频，他很少看，可这一次他忍不住看了。 有记录的最近三个月里，每一天凌晨零点，孙璐都会准时无误地出现在苏墨别墅门口，被他迎进去，直到清晨才会悄然离开。最可怕的是在这之前，没有记录的日子，到底持续了多久？难怪，她一直拖延着不愿意和自己结婚，竟然真的是为了苏墨。可是苏墨，明明是自己的好兄弟，自己一手包装出的最红的艺人，为什么要和自己心爱的人一起背叛自己？他们俩，为什么？ 江宸喝着闷酒，想了一天了还是没有想到对策。或许，真的是自己想多了呢？他们俩既然两情相悦，为什么不直接告诉自己？是忌惮自己的威势吗？ 他在迷迷煳煳中掏出手机，给孙璐发了条消息：“亲爱的，今天有没有想我啊？” “有啊。”孙璐秒回消息，“今天去爬了阿尔卑斯山，看到山顶的雪，一瞬间就想起了你。以后我们的蜜月旅行，到欧洲来好不好？” “好。”江宸醉醺醺地笑了，甚至没有思考时差的问题，明明是一个细节就可以揭穿到的谎言，他却宁愿自己帮孙璐圆谎骗自己。 为期十天的戏份很快就结束了，接下来的戏份要辗转多地，从苏杭到西北再到横店。在茶镇的最后一天正好是八月六号，好不容易有了空闲，夏染悄悄地戴着口罩在茶镇的街头漫步，思来想去，总觉得自己忘了点什么。直到消息响起，夏染看了一眼，才想起来。消息是苏墨发的，简单的一句“生日快乐，晚上我陪你过生日如何？” 是啊，生日，今天是自己和夏花共同的生日。等等，十年之约！ 十年前小学毕业之时，夏花曾经和自己约定过，十年之后在花染溪再相见。自己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掉了，夏染有些愧疚，她突然惊觉，自己自从沉迷游戏之后，很多事情都忘记掉了，一度和夏花走到友谊破裂的地步，好不容易和好如初，却又在认识苏墨之后，一心都放到了苏墨身上，期盼着能走得离他更近一些，那么夏花呢？自己似乎忘记了她的感受，去年八月份，自己兴致勃勃去到横店，那时候在车站为自己送行的夏花，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夏染有些懊悔，同时也开始好奇，夏花到底做什么工作，会让自己随时联繫她都不能？ 罢了，等到下一次见到她，一定要陪她回一趟茶镇，好好补偿她。 走在茶镇的街道上，一切如旧，惫懒的杂货店老闆娘依旧拿着鸡毛掸子，在店前逗弄着哈巴狗，只是那哈巴狗似乎已经老了，老得跑不动了，只在檐下吐着舌头。夏染记得，当年就是在这家店，夏花买了一瓶泡泡水，在阳光下吹着泡泡，引得自己忍不住叫住了她。 花花，我回来了，你在哪里呢？ 她缓步上楼，经过楼梯口时仔细看了一眼，那一口黑色的棺材不见了，想来，楼里的那位老人家已经去世了吧。小时候看着那口棺材只觉得可怕，可是如今看不到了，心下却莫名有些凄凉。拿出许久未用的钥匙，试了试，门很轻松地被打开了。 看来，离开了两年，母亲她还住在这里啊。 不过家里却空荡荡的没有人，夏染匆匆走上街，往家里的烧烤店走去。此时正是大白天，店里没几个人，夏染径直走到后厨，只见夏敏一如往常，坐在后厨间用竹籤串着食物，准备着晚上卖烧烤的材料，土豆片、牛肉、韭菜还有茄子等等，都十分喜人，在她手里被串得服服帖帖。 不同往常的是，她没有再化妆了，脸上或许是因为长期的油烟燻染，显得油腻腻的，满是下垂的皱纹。 光线被遮住了，她抬起头来用疲惫的眼神看了一眼，惊愕地问道：“阿染？是你吗？” 夏染取下口罩，露出和夏敏如出一辙的脸，欣慰地笑了笑，说道：“妈，我回来了。”说完走过去，紧紧抱住了夏敏，问道：“妈，你能原谅我吗？两年前我不告而别，太任性了，我知道错了。”
第71页 “妈妈对不起你，都是妈不经你同意改掉你的志愿，你才会变成那样，是妈妈不好。”性子一直刚烈的夏敏，此刻竟然还是松了口，给夏染道了歉，两个人冰释前嫌。夏敏在冰箱里翻找着，兴高采烈地说道：“等着啊，妈给你做你最喜欢吃的卤猪蹄。” “等等，妈，不用了，我现在已经不沾荤腥了。” “那我给你做卤毛豆，或者烤茄子？这都是你小时候爱吃的。”她嘀嘀咕咕道，两年时光磨光了她所有的骄傲，她终于放下了所有的心结，一切都尊重夏染的想法。 “真的不用了，我不饿。”夏染拉住了夏敏，夏敏突然泪眼朦胧，痴痴地问道：“阿染，那你要什么？妈都满足你。对了，你这次能多在家待几天吗？妈，妈其实一直都等着你回来……” 语气里的小心翼翼，夏染听在耳里，恍如隔世，两年前自己离开的时候，母亲明明不是这个样子的啊？这两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会让她从一个骄傲倔强的女人，变成这样一副小心翼翼畏首畏尾的模样？ 不一会儿，夏染就知道了答案。 她如小时候一样，帮夏敏在后厨剁着蒜末，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了一阵巨大的声响。大白天的，夏染爸爸喝得烂醉，一进门就推到夏敏，从她身上抢下了钱柜的钥匙，把里面的钱洗劫一空，还颇有怨气地问道：“怎么？今天才赚了这么点钱吗？” 夏敏找出一点纸巾，轻轻擦拭着唇角的血，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夏染从后厨跑出来，看到这一幕，冲上去就揪住了父亲的衣领，质问道：“你在干什么？” “哟！夏染回来了啊！正好，你身上有没有带钱，借爸一点，爸的朋友还在等着爸呢！” “等着你干嘛？赌钱？还是送钱给人家？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爸你还是一点都没有变。” “瞧你这话说的，你妈不知道，我可都知道，你如今签约了江氏传媒，以后要当大明星了是不是？到时候还缺这点钱吗？你就给爸吧，爸就好这一口，你看我，不抽菸不喝酒，不过是跟几个朋友玩玩罢了，别当真。” “玩玩罢了，有你这么玩的吗？玩出十万高利贷。我告诉你，今天有我在，你别想从女儿手里抢到一分钱！”夏敏反驳道，没想到当头就挨了夏染爸爸一巴掌，他怒目圆瞪，吼道：“你这不知好歹的女人，我可是夏染的爸爸，用她点钱怎么了？臭女人，给我识趣点，闭嘴！” 夏染眼睁睁地看着这光景，心里忍不住有些凄凉，这就是茶镇女人的命运，哪怕像母亲一样的女强人，一旦不能走到更广阔的世界，就会被囚禁在这个僻远幽闭又重男轻女的小镇，永不见天日。她觉得喉咙里有些刺痛，咳了咳，从包里拿出来五叠人民币，“啪”地一声全部甩在了父亲脸上，一字一句斩钉截铁地说道：“我绝对不再允许，你抹杀我母亲了，拿着这些钱，还有这张卡滚吧！一共十万，够你还掉高利贷了。” “等等，我以后如果要找你，该去哪里找？”夏染爸爸死心不改，喃喃道：“其实早就不止十万了，三十万了都，我借的墨刀会的债。” 夏染懊恼地闭上眼，这就是父亲，从小就是这样，在外人面前永远是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收了矇骗和欺负，回到家就知道沖母亲发泄他的怒气。他的这副德性，若是赖上自己，势必会把自己嚼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可是他是自己的父亲啊，纵然不满，自己还不是得忍着他？ 夏敏突然就笑了，笑得很大声，徐徐说道：“你真以为阿染是你女儿吗？那我告诉你吧，阿染她从来就不是你女儿，只是当初我为了能够让她有个完整的家庭，找你做了她名义上的父亲而已，不信，你可以跟她去做亲子鑑定。我受你欺辱打骂这些年，我都忍了，可是你如今要想压榨女儿，我不答应。” “你骗我！你这个婊子!”夏染爸爸不相信，他的眼睛里顿时充满了红血丝，气急败坏，抄起案台上的菜刀就朝夏敏砍去，眼看着就要砍到了，夏染连忙冲上去挡在夏敏面前，手起刀落的一瞬间，夏染锁骨上被砍出深深的一道伤痕，血流如注。 夏染爸爸登时吓了一跳，瘫坐在地，手里拿着那一把鲜血淋漓的菜刀，不知所措。 比警察来得更快的，是苏墨。 他皱着眉头抱去晕厥的夏染，眼神里满是心疼，不停地在她耳边说道：“阿染，很快就到了，你要忍住，千万别睡过去了。” 所幸没有生命危险，当晚在茶镇医院进行了简单的伤口处理，止住血之后，苏墨不由分说就带着夏染连夜赶回魔都，找了最好的医生给夏染会诊。 “阿染是个艺人，脖子上千万不能留疤的，一定要治好她。” 苏墨推掉了所有的行程，一心在魔都医院陪着夏染，煲汤餵药，全都亲力亲为。夏染一时间有些疑惑，苏墨上次在众目睽睽之下带自己回酒店，不就是为了炒作吗？那么现在，他这样做是为什么呢？自己充其量不过是一个小群演，没有任何背景，粉丝少得可怜，对他可以说是没有任何帮助。 清晨时分醒来，夏染第一眼见到的就是苏墨，而晚上哄着她睡去的，还是苏墨。
第72页 住院了一个月，夏染终于不用每天打针，可以出院了，她收拾好包裹打算回公司安排的公寓，却突然被苏墨拦住了，他不由分说，把夏染塞进车里，带回了自己家的别墅。夏染问起，他只给了一个极其简单的理由：“侠骨丹心马上就要举办线下赛了，我需要一个犀利的寻仙队友，跟我打配合，反正你正好需要养病，就在我家养吧，当我队友。你要是能陪我拿到线下赛的冠军，以后你就是我官配的女主角，如何？” 这个条件，委实有些动人，夏染拾掇拾掇，住进了苏墨的湖滨别墅里。 九月份的时候，苏墨甚至把夏敏接到了魔都，让她看望夏染。 “小染，你放心吧，你爸爸他再也不能伤害你了。”夏敏有些激动，“以后他和我们再也没有关系了，他欠墨刀会的债，多亏了这位苏先生。” “谢谢。”夏染感激地看着苏墨，腼腆地说道：“你放心，等我病好了会多接些戏，赚钱还你。” “我俩之间什么关系？这点钱还用还吗？”苏墨嬉笑着回答，意味深长地给了夏敏一个眼神，夏敏立马就明白了，说道：“呃，小染啊，以后我就定居魔都了，苏先生为妈妈准备了一套房子，等你好了我们一起搬进去。你们俩什么时候领结婚证啊，告诉妈，妈好提前给你们准备婚礼用的东西……” “妈，你说到哪里去了？我们不过是一起拍戏的同事。” 苏墨却似乎不这么觉得，他耸了耸肩，坏笑道：“咱们俩可是在酒店一起住过一晚的，那么多娱乐媒体都报导了，放心吧，我会对你负责的。” 夏敏喜闻乐见，夏染满头黑线。 “对了，你说我爸和我们再也没有关系了？什么意思？”夏染转了个话题。 “因为我把他送进精神病院去了。”苏墨冷哼一声，目光里透着些许寒意，他愣了一下，用修长的手指优雅地敲打着手机壳，说道：“好了，我就不打扰你们母女俩谈心了，阿染，你晚上想吃什么？我去准备。” 苏墨走后，夏敏看女儿有些愁容，安慰道：“小染，别担心，你爸在精神病院会得到很好的照顾，可以在里面安然度过余生。”夏敏凄婉地笑了笑：“这辈子，我们母子俩终于不用被他捆绑了，我真的是受够了。” “妈，那天你说的事，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放到以前，他怎么豪赌，我只要还能撑下去就不会说，可现在不一样了，你是苏墨的女朋友，以后的大明星……” “等等，打住！我什么时候成了苏墨的女朋友？” “你俩这关系，难道不是男女朋友吗？你如今可是住在苏墨家里，每天不是一起拍戏就是打游戏，这么亲密，不是情侣是什么？” “不是，他对我这么好，只是为了给他的新戏炒作。”夏染解释道，心里也有些黯然，是啊，自己明明知道，他只是在利用自己，给他的新戏炒作，为什么自己还会这么沉迷？好想，就这么一直活在他的关註里。 因为这么一场事故，《寻仙》的拍摄自然要被耽误了，宣发已经预热得相当充分，这种关键时候女主角受了重伤，对江氏传媒来说可谓一大损失。如江宸所说，他本质上是个商人，不会允许发生这种事，所以没过多久，江氏传媒内部就传开了消息：《寻仙》的女主角要换角。 孙璐第一时间找到了江宸，要这个角色。 “可以啊，不过你要答应我，拍完这部戏，你就嫁给我好吗？”江宸的语气已经淡定了许多，仿佛是和孙璐在谈一桩生意。 “好。”孙璐最终还是妥协了，“但是为了我的演艺事业，我们结婚的消息暂时不公开，可以吗？” 她心里清楚得很，曲一歆对自己的反感不是没有理由的，没有演技空有一张脸的自己，全靠综艺，若不是当初江宸一力捧自己，给自己最好的剧本和资源，还让苏墨陪衬，自己是不可能有今天这一天的。她的所有的一切，都是江宸给的，惹怒了他，随时都可能失去。 哪怕是利益交换，她也要挽救自己的地位。 第34章 比赛 冬雪飘落之时，夏染脖子上的伤终于恢復如初，苏墨的私人医生很厉害，夏染脖子上一点伤痕都没有留。出乎意料的是，整个拍摄档期延迟了好几个月，到深秋才重新开始，江宸似乎一点都不着急，只是带着她去欧洲旅行，却闭口不提换角色的事。 “江宸，你不是答应我了吗？只要我嫁给你，你就把那个角色给我。” 看着地中海的美丽风景，孙璐却丝毫没有心思欣赏。 “我们都出来旅游了，想那些事情做什么？你以后就嫁给我，安心在家做你的江太太吧。”江宸几乎是用一种报復性的口气说的，很是淡定，仿佛已经为孙璐安排好了今后的一切，他问道：“你不是一直希望能过得自由自在吗？以后你做我的江太太，你想做什么做什么，想去哪里去哪里，唯一的要求是，必须和我在一起。” “我不是一只可以被你囚禁的鸟儿。”孙璐有些生气了。 “我也不是一个可以任凭你利用的备胎。”江宸的语气突然变得沉重起来，戏嚯着说道：“我以前就是太宠着你了，什么都听你的，把你给宠坏了，忘记了自己的本来身份。你是我江宸的未婚妻，和苏墨那般亲密，一起在媒体面前抛头露面，不合适。你不用再多说了，《寻仙》里面不会有你的戏份。”
第73页 他心里暗自得意，话语权在自己手里，孙璐再怎么反抗也无济于事。只要她能留在自己身边，骗她又如何？何况，先骗自己的，是她。 “你！”孙璐气得发抖，却不能撕破脸。 整个剧的拍摄，从秋天到冬天，半年时间完成，定在春节档上线。夏染作为一个略有演技的新面孔，受到了不少赞美，当然也有不少诋毁，她都没有放在心上，一心一意和苏墨准备起了侠骨丹心的线下赛。因为《寻仙》的热映，侠骨丹心也涨了不少关注度，这场比赛自然就显得重要了起来。 窗外罕见地飘起了雪花，夏染披着毛绒绒的毯子，坐在落地窗前，抱着苏墨的猫，沉思着。 “想什么呢？”苏墨走过来，竟然递给了夏染一杯奶茶。 “谢谢，不过你又不是不知道，歆姐对我要求很严格的，哪怕是受了伤都不许喝鸡汤滋补，更别说喝这奶茶。”夏染笑笑，推开了苏墨手里的奶茶。 “我不告诉她不就得了。”苏墨摸了摸夏染的脑袋，“你啊，就是太听话了。” “好啦，我在想一个问题，我们俩的寻仙，水平肯定是没有问题的，但是我们俩缺一个得力的治疗，线下赛可是3v3。” “这个嘛……的确得想想，这样吧，我问问离歌，看他有没有什么认识的大手子治疗。”苏墨说着，在嗣音的管理群里戳了离歌，离歌立马就给了回覆：“你们干嘛不找我啊？我可会玩治疗了。” “你行吗？”苏墨有些好笑。 “我怎么不行，咱试试看呗！” 询问的结果，是夏染、苏墨和离歌建了队，队名就叫墨染歌，三个人一同报名了线下赛。并且很快就打进了排名，拿到了参赛资格。离歌很得意地炫耀道：“看吧，我就说我治疗很犀利的。” 他索性也来了魔都，趁着《寻仙》播出的空档期，三个人排排坐研究战术，配合十分得力。夏染苏墨主输出，双寻仙的配置，而离歌主治疗，虽然是个一米八的魁梧大汉，玩起治疗来他倒是毫不含煳，每每在血线危急之时力挽狂澜。为了训练，离歌也和夏染一样，搬进了苏墨家的别墅。 “黑土，我说，就这么大一栋宅子，除了你和这些僕人，就没有别的人了吗？你父母呢？”离歌拖着行李进来，看着这栋巨大华丽而又有些空洞的豪宅，啧啧称奇。 “我……父母很早死于空难，只给我留下相当丰厚的一笔资产，这房子就是他们留给我的。”苏墨黯然说道，眉目间飘过一丝凄凉。 “啊，对不起。” “没事，都是很早之前的事了。”苏墨温文尔雅地开解道，猝不及防地摸了一下夏染的脑袋，深情款款地看着她，笑道：“不过，这房子很快就会迎来新的女主人的。” 淡定……夏染在心里默默念着，苏墨只说很快就会迎来新的女主人，又没说自己，还是不要自作多情了。毕竟那时候在茶镇酒店里，自己在睡梦中都听到了，苏墨说过，他只关心有利用价值的人，自己眼下，是热播剧炙手可热的女主角，他这么关照自己，不奇怪。 她有意岔开这个话题，于是问离歌道：“你女朋友找到了吗？正好你现在在魔都，有空可以去找找看。” 一说起这个，离歌就有些伤神，答道：“没有呢，我现在已经确信她是失踪了，之前我报了警，连警察也不能查到她的踪迹，已经备案了。我看这件事，十之八九和寒弈有关，合欢那时候可是做了寒弈的侠侣，去和他线下见面失踪的，那个时候，寒弈不是也骗你，让你去见他吗？还好你足够哦机智，没上当，我真后悔啊，或许那个时候我们不该把寒弈打退服，不然查起来也不会这么艰难。” “一个大活人，能去哪里呢？”夏染有些疑惑。 “我最近查到了一点线索，寒弈他似乎转去了别的服玩，还是和以往一样各种撩妹，真是个渣男。”离歌恨恨地说道。 “是啊。”苏墨脸上的表情少见地有些不自然，慨然道：“还好阿染没有被那个渣男骗了去，我才能有机会遇到她。” 夏染白了他一眼，习惯性地耸了耸肩，这个人看来是习惯了甜言蜜语，不说就皮痒痒。她转而望向离歌，说道：“说起来，寒弈身为残雪那样一个大帮会的帮主，占据多个伺服器排行榜的第一，线下赛，他是肯定会来参加的吧！到时候你直接去约他见面，当面问清楚合欢的事。”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不然我一个大男子汉，才不会去苦练治疗和你们打比赛。”离歌似乎有些委屈巴巴。 “噗。”夏染噗嗤一笑，未曾注意到，身边苏墨的表情僵化了许多。 深夜，夏染和离歌都休息之后，苏墨有些睡不着，他悄悄地熘进夏染的房间，静静地欣赏着她熟睡中的脸。这样精緻的一张脸，哪怕卸了妆，也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在皎洁的月光下美丽得不可方物，让他情不自禁想要伸手去触摸。 最后一次，这一定是最后一次，以后就收手。 他伸手触摸了一下夏染的脸庞，把头深深地埋下去，亲吻了下她的额头。 夏染猝然惊醒，睁大双眼看着他，他只是温和地一笑，在月光下沖夏染点了点头，就起身离开了，背影竟有几分黯然孤独。
第74页 回到自己的卧室，苏墨正打算上床睡觉，忽然瞥见床前坐着一个人，是孙璐。她见苏墨回来，扑过来紧紧地搂住他的腰，说道：“苏墨，你最近怎么都不回我消息了？是不是因为我和江宸准备订婚的事？你知道的，我从来都不喜欢他，只是因为从小就有的那一纸婚约，才逼不得已要嫁给他，我的心，始终都在你这里啊。” “没有特别的事，自然就不回你消息了，怎么了？”苏墨只是淡然地推开她，说道：“我不是说过吗？没事不要随便进我房间。” “苏墨，你以前不是这样对我的。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上了那个夏染，你和她不是炒绯闻对不对？哪有炒作连带着照顾到对方家人的，我查过了，你给夏染的母亲在魔都安排了工作，还把她父亲安排到了魔都最好的精神病院，你甚至为了她高兴，准备去线下赛是吗？哪有炒作做到这种程度的，你根本不是在利用她，你是在千方百计讨她欢心对不对？凭什么是她？” “既然知道这一点。你就该离我远点。”苏墨喟嘆道。 “好啊，我可以离开你，那你就别怪我泄露你的秘密。” “什么秘密？”苏墨璨然微笑。 “你说呢？你做的事情，要判个无期徒刑，那是绰绰有余吧。”孙璐不甘心地威胁道。 “好啊，你尽管去说吧，最好说到全世界都知道。一则，就算是我被判了无期徒刑，你作为从犯，刑罚也不会轻，若是想同归于尽，你尽可以放弃你的风光生活去泄密；二则，你觉得没有证据，警方会相信吗？或许那个时候，我会像对待夏染的父亲一样对你，我看不惯的人，哪怕没有病，也会像垃圾一样被我收拾起来，你在我身边这么久，应该知道我的行事风格吧。” 短短几句话，噎得孙璐无话可说，是啊，虚荣如她，自然是不愿意放弃自己拥有的明星地位，去泄露苏墨的秘密的。而苏墨抓住她的这个弱点，把她利用得彻彻底底，怪就怪，当初自己不长眼，迷了心智，上了苏墨的贼船。 不过说起来，那个叫夏染的女孩，比自己更单纯，或许有朝一日她也会和自己有相同的下场吧，真叫人拭目以待啊。 孙璐近乎痴狂，想到这一点，潇洒地站了起来，拍了拍苏墨的肩膀：“你以为我不敢吗？我若是急了，定然会拉你下水的。我告诉你，最近警方已经查到我的手下了，你自己做好心理准备吧。” “警察没关系，你防好我那个队友离歌，他这次来魔都名义上是参加侠骨丹心的线下赛，实际上是想调查合欢的事。线下赛，你就不要参加了，到时候没法解释。” “我本来就不打算参加。”孙璐若有所思，轻飘飘地说道。 第35章 求婚 线下赛如火如荼地举行，三个人的队伍配合得力，很快就打进了决赛，苏墨的《寻仙》借着这股东风，成了一个大火的热播剧。决赛定在魔都举行，决赛的前一天，夏染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可看着网上的评论，心里却颇有些不爽。 苏墨的女粉，一个个都像着了魔一般，疯狂诋毁她。 “就她，配得上我们苏墨男神吗？” “当然配不上，肯定是江氏传媒，为了宣传女艺人捆绑苏墨。” 夏染看着这些评论，有些心烦意乱，苏墨走了过来，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不要太在意别人的看法，做你自己就好。” “嗯。”夏染默然微笑，心里有些微微的感动，她中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可是她又说不出哪里不对。道理她都懂，不要太在乎别人的看法，可真的遭遇到这些恶评，又怎能做到无动于衷呢？之前在游戏里，明明可以忽略掉其他人的诋毁，可是来到现实当中，却很难做到。 而孙璐在暗中目睹这一切，心中窃喜。 苏墨，我明着针对她被你骂，这次我来阴的，你压根都察觉不到是我，还能拿我怎么办呢？ 比赛很顺利，因为有苏墨在，整个侠骨丹心的线下赛收到了空前的关注，直播间爆满。与此同时，孙璐买下的水军也没有闲着，一篇篇充满恶意的帖子在网上肆意传播，热议的内容五花八门，有的说夏染颜值配不上苏墨，有的阴谋论说苏墨是因为江氏传媒要捧女艺人才和夏染炒绯闻，最可笑的黑点竟然是，说夏染是个小太妹，因为攀上江氏传媒掌门人江宸，才能拿到这样的机会。 这样的流言蜚语成功击碎了夏染的自尊心，比赛时她心不在焉，一失手，交错了技能，生生把大招打在了敌方队伍的反弹之上。几乎是在一瞬间，离歌还没得来及救夏染，她的角色就直接暴毙了。 这种低级别的错误，出现在高手如云的线下赛，委实有些让人大跌眼镜。 孙璐变本加厉，让水军抓住这一点，狂吹苏墨，在游戏论坛上一边倒地声讨夏染：“夏染犯这种错误，就这水平还能打进线下赛的决赛？我看是抱了苏墨离歌的大腿，才能勉强打进决赛的吧，换我我也行。” “是啊，真是什么野鸡都能参加线下赛。之前的排名，说不定是找别人代打的，这种难道官方不封号吗？” 议论纷纷，夏染心态有些崩了，独自坐在演播室外面，低着头，不发一语。
第75页 苏墨走过来，轻轻地为夏染披上自己的风衣，只静静地说了一句：“天气冷了，你怎么穿这么少？” “没事。”夏染心情郁结，道歉道：“抱歉，都是因为我的失误，我们才会出师不利。” “一个游戏比赛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重要的是你要开心，你若是不开心，不如我们现在就放弃比赛资格吧。”苏墨顿了顿，说道：“不过，有什么要紧的呢？这个赛制是三场比赛，我们只是输了第一场而已，还有机会的。” 这一次上场，夏染心情平復了许多，她不时地看向苏墨，他镇定自若，一如往常般优雅，指关节轻轻扣着键盘，操作行云流水一般。 她忽然就静下心来了，冷静地操作着，在所有人的惊嘆中，多次逢凶化吉，最终靠着和苏墨绝佳的配合，一击致命，拿到了后面两场比赛的胜利。到了颁奖的环节，主持人问道：“苏墨你好，我们都知道你是炙手可热的男神，醉心于演艺事业，却不知道你游戏也玩得这么犀利，真是让人意外啊。听说你入坑侠骨丹心也才两年，短短两年内，身为一个忙碌的艺人，你是如何练到线下赛冠军的水平呢？” “这当然要得益于我游戏里的师父，也就是我身边这位，游戏id墨染的仙女。”他丝毫不隐瞒，在众人面前挑明了和夏染的师徒关系，温柔地一笑，露出浅浅的一个酒窝，深情款款地看着夏染说道：“我的时间的确不多，可是那个时候遇到了一个很负责任的师父，教我寻仙的手法和策略，我更感激。走进这个江湖，遇到她，三生有幸。最近线下赛，有别有用心的人毁谤我们队伍，说我们开了外挂，在这里我希望大家擦亮眼睛，不要被黑子带偏了，我和夏染的寻仙水平大家有目共睹，需要开挂吗？” 这一番甜言蜜语，直接融化掉了夏染的心，她心里就像吃了蜜一样甜。 诽谤？诋毁？那又怎样？苏墨是传说中的渣男那又怎样？ 只要此刻自己站在他身边，受他宠爱，其他的事情有那么重要吗？哪怕只能做他生命里短暂的一点花火，也好过永不见面的寂寞。 苏墨全程陪夏染参与了线下赛，加上两人一同主演的《寻仙》热播，夏染算是赚足了热度，好剧本接到手软，她琢磨着趁热打铁，想问问苏墨他下一部戏要拍什么，或许自己可以参演呢？苏墨却跟她说：“先休息半个月吧，我看最近你挺累的。说说吧，你有没有什么地方想去玩的，我陪你去啊。” “开玩笑，我说了你敢去吗？” “当然敢。”苏墨斩钉截铁地回答。 “那你陪我去蹦极，敢吗？”夏染噗嗤一笑，早就听说过了，苏墨几乎十全十美，唯一的缺陷就是他恐高。 若是他真的陪自己去了，或许就可以证明，他对自己并不只是想玩玩吧。 夏染小心思作祟，心虚地看着苏墨，苏墨却一点都不紧张的样子，宠溺地摸了摸夏染的脸蛋，笑道：“好啊，只要你开心，我什么都愿意陪你去做。” 苏墨说到做到，还扬言道：“不就是蹦极嘛，要玩就玩最刺激的。”他选择了一个超过两百米的蹦极点，第二天趁着天气晴朗，带着夏染就出发了。当然，是在推掉了所有行程的前提下，连江宸都沉不住气了，私下里质问苏墨道：“你是怎么了？之前为了准备线下赛就浪费了不少时间，现在又为了陪夏染玩，推掉这么多安排？你是疯了吗？” “那我问你，如果孙璐说，要让你陪她去蹦极，你会去吗？” “当然会啊。” “那不就得了，只不过在我这里，是夏染想去蹦极。” 江宸愕然，问道：“所以，你这一次是认真的吗？你真的喜欢上夏染那个小丫头片子了？” “或许是吧。”苏墨浅浅一笑，温柔地垂眸，感嘆道：“我等她，太久了。” 正式等到蹦极的这一天，夏染先怂了，苏墨选的蹦极地点在瞿塘峡附近，此处位于武陵山的余脉，高山深涧之间，一座晶莹剔透的玻璃桥横贯而过，架在两座对峙的山峰之间，玻璃桥底下是深渊，只可以远远地看到长江，如素练一般蜿蜒远去。 苏墨稳稳地站在玻璃桥上，搀扶着身边腿发软的夏染，笑道：“怎么？是谁跟我说要蹦极的？这才走了一段玻璃桥就怕了吗？” “哪有。”夏染嘴上并不服输，手里倒是在微微颤抖。 苏墨察觉到了这个细微的变化，莞尔一笑，加重了手里的力道，稳稳地扶着她往前走。夏染看着苏墨这般镇定的模样，问道：“哼，百科都说了，你这人唯一的缺点就是恐高，你怎么一点都不害怕的样子？” “百科谁都可以编辑，那种东西能信吗？”苏墨戏嚯道。 夏染懊悔不已，是啊，自己怎么就没有想到呢？的确是这样啊。 不过懊悔归懊悔，夏染还是咬咬牙往前走，而身边的苏墨，却在凝眉深思。 是啊，我当然恐高，这千年来我一直梦魇，无数次梦到你从高处坠落下去的情景，我拼命地想要抓住你，却怎么都抓不住，你宛若一只被折断羽翼的鸟儿，掉下忘川，被里面的恶鬼撕得粉碎。只要走到高处，我就无可避免地想起这一幕，头晕目眩，所以人们都说我恐高。你可知，我等待千年，担惊受怕了一千年，他们都说，一个人若是凭空消失了，必定是跳了忘川
第76页 可是如今，你回到了我身边，我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他怅然望向长江，千年过去，江水依旧浩浩荡荡奔流不息，只是不如千年之前那般澄澈了。回想起千年之前，这条江还碧幽幽的，在日光下有如一条素练，那时候，自己就和阿染泛舟江上，紧紧相拥。千年之后还能牵着她的手，何其不易。 夏染却似乎没有注意到苏墨的异样，两个人往前走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玻璃桥中央，这里正是蹦极的地方。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两个人很快就捆好了束带，苏墨毫不犹豫地抱住了她，问道：“害怕吗？” “我可不怕。”夏染还在嘴硬。 苏墨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小鼻子，笑了，宠溺地说道：“还嘴硬。放心好啦，我会紧紧抱着你的，要是真的摔下去，我也会垫在你下面，必不会让你受到一丁点伤害。” 夏染闭上眼，只感觉身体突然失去了平衡，突然的失重让她忍不住尖叫起来，她紧紧地抱住了苏墨，把头埋在他胸前，同时又很畅快地大笑。好久没有这样放松过了，天旋地转，山川在这样飞速的旋转间黯然失色，夏染能感受到的，只有风的喧嚣，和怀中人急促的心跳。 那时，夏染忽然明白了，为什么恋人们会喜欢蹦极，心跳给人一种一同出生入死的错觉，让她忍不住抓紧了身边人，依赖于他。 而苏墨，似乎也值得依赖。 两个人蹦完之后，趁着缆车去了群山万壑之间的最高处，站在山顶，只见天边云捲云舒，晚霞如绮，浪漫得宛若一幅油画。 苏墨突然深深地吻了下去，亲吻着她玫瑰般的脸颊，惊鸿一瞥，然后在这高山之巅的芳菲桃花下，单膝跪倒在夏染面前，掏出一枚戒指问道：“你愿意嫁给我吗？” “你让我想想。”夏染犹豫着，或许一开始自己是喜欢他的，游戏结缘，自己是他的师父，现实里他却算是自己的恩师，找了曲一歆把自己培养成一个炙手可热的演员，对母亲又那么好，嫁给他是多少女孩的梦想啊。 可是为什么，自己会犹豫呢？ 她一次次回想起之前偷听到的谈话，心里可以明确的一点是，苏墨说过，他只关心有利用价值的人。 自己对他而言，有何利用价值，能让他提出和自己结婚呢？ 第36章 重逢 回到苏墨那幢别墅里，夏染独自一人窝在沙发里，静静地思索着，母亲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察觉到了她的异样，问道：“你怎么了？” “妈，你知道吗？苏墨向我求婚了。” “真的吗？”夏敏的反应比夏染预想的还要大，眼神里满是欣喜，她凑过来紧紧地挨着夏染坐下，贴着她的耳朵说道：“阿染，我可算没白养你，我告诉你啊，这可是你的一个大好机会。你想想，苏墨可是富二代，爸妈都不在了，你不用操心和公婆相处的问题，以后你俩要是离婚，你还能分他一半财产呢。” “妈，你想什么呢？”夏染有些厌恶地皱眉，不自觉地坐远了，问道：“妈你不是说过吗？你和爸爸不是相爱的，所以哪怕勉强在一起也会互相折磨一辈子，让我一定要找一个自相爱的人，怎么现在光向钱看了？什么离婚分一半财产，你这是卖女儿吗？” “别气别气，那话我是说过，不过在钱面前，规则都得变一变。女儿啊，你得懂得变通，我和你爸都没钱的时候，我当然后悔嫁给他，希望你能嫁给爱情，可是如今不一样了，放在你面前的可是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机会，等你成了凤凰，要什么爱情没有？” “别说了，我根本没答应他。” 此言一出，夏敏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阴云密布，夏染揉了揉脑袋，起身离开，夏敏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喊道：“妈都是为了你好！” 为我好？从小到大，你打着为我好的旗号，做了多少过分的事？ 苏墨家的庭院里，桃花开到极致时候，片片洒落美人肩头，夏染站在那桃花树下，明眸皓齿，倩影照水，踮脚拈起一枝桃花闻了闻。苏墨手持一杯桃花酒，有些微醺，他站在二楼的落地窗前，看着她这熟悉的动作，不禁动容。阿染，我们还能回到以前吗？ 口袋里传来一阵颤动，夏染掏出手机，久违的，接到了夏花的电话。 “阿染，我回来了，你可以来接我吗？”夏花的语气出奇的淡然。 “当然可以。”夏染喜不自胜地回答，夏花失去音讯两年了，又不许自己找她，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了，别说是去接她，让自己去陪她去干什么自己都愿意。夏染兴沖沖地问道：“你在哪里？我这就去接你。” “魔都监狱。” “什么？”夏染委实有些震惊，情不自禁地捂上了自己的嘴。夏花消失的这两年，竟然是去了魔都监狱？难怪她不让自己找她。 挂断电话之后，夏染立马联繫了自己的经纪人许倩，让她帮自己安排一辆车，去魔都监狱接夏花，可是许倩却毫不客气地拒绝了：“不是我说，你也太好骗了，你现在可是炙手可热的新星，去接一个囚犯算什么？若是被狗仔拍到，还不知道要怎么诋毁，你不能去！” “你！我必须去，你不安排车的话，我自己一个人去。”夏染皱了皱眉头，这个许倩，虽然是公司安排给自己的经纪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鸡毛蒜皮的小事上她都要和自己对着干，宛若自己的敌人一般。
第77页 正手足无措之时，苏墨走下楼来了，他轻轻地拢住她的肩膀，温柔地问道：“阿染，是遇到了什么难事吗？” “是我朋友，她需要我。” “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站在你身边的。”苏墨并没有问是什么事，只是体贴地安慰她。 魔都监狱，高墙屹立，冷漠的铁门之外，瑟缩着夏花小小的身影，从小就营养不良的她在监狱里过了这两年，瘦得更出格了，连眼窝都深深凹陷了下去。夏染开着车去接她，尽管做好了万全的心理准备，见面的一瞬间，还是吓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眼前这个瘦瘦的女孩，真的是夏花吗？她瘦骨嶙峋，可眼神却和狼一般充满血性，这两年她到底经歷了些什么啊？ “花花，我来接你了。”夏染扑上去，紧紧地抱住夏花，然后又把自己的风衣脱下来，紧紧地裹住她，心疼地说道：“我们先回去吧，眼下天气还有点冷。” “回哪里去？”夏花眼眶微微有些湿润。 夏染正要回答，夏花就捂住了她的嘴，只见苏墨从车上走了下来，哪怕是戴着口罩，夏花还是一眼认出了他，自己曾经的偶像。他走了过来，取下口罩，露出和以往一样迷人俊朗的一张脸，有些嗔怪地问道：“你俩在这冷风里聊什么呢？咱们回去给你姐妹炖上一锅热汤，围着火炉慢慢聊啊。”说罢，似乎是生怕夏染脱掉风衣着凉，把她一勾手搂在了自己的臂膀里，动作上的亲昵不言而喻，夏花看着他对夏染如此亲密，心里便对他们的关系知晓了几分，想来，夏染说回去，是要回她和苏墨共同的家里去吧。 夏染有些羞涩，轻轻地推开了苏墨的手，牵住夏花的手往车上走，说道：“花花，抱歉，没来得及跟你说苏墨也会来，不过他不算外人，你放心吧。” “是啊，我和夏染很快就要结婚了，一家人，别介意，是我不放心她所以非要跟过来的。” 夏花璨然微笑，如小时候一般推了推夏染的肩膀，笑道：“你们俩这一唱一和的，还没结婚呢，就妇唱夫随了？”夏染腼腆地一笑，扭头瞪了苏墨一样，狠狠地捏了一把他的腰，小声问道：“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 回到苏墨家的别墅，夏染亲自下厨给夏花做饭，冬菇炖鸡，冰糖雪梨，还有特意托人从茶镇寄来的茶汤，茶镇人风俗特殊，吃茶延续了千年前的唐茶吃饭，喜以茶烹汤，加上各种调料，滋味浓醇，夏染第一次去夏花家里的时候，两个人愣是喝光了一锅茶汤，是记忆里抹不掉的美味。熟悉的香味传到客厅里，夏花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在监狱里的这两年，自己努力表现争取减刑，不就是为了能早点出来见到夏染吗？ 夏敏俨然一副主人模样，熟练地给夏花端来了水果，用一把小刀给她削了个苹果，笑道：“小花啊，咱们俩也有两三年没见啦，你那个科研项目进展得怎么样啊？” “什么项目？”夏花接过苹果，疑惑地问道。 “就是那个要去老远的那个……阿染都跟我说了，说你这两年参加了一个国家科研项目，在大西北，挺机密的，所以平时联繫不上你。” 夏花泫然欲泣，一别经年，夏染还是那个温柔的夏染，知道自己好面子，所以编了这样的藉口，在夏敏面前维护自己的颜面。她不知道自己是该感激，还是该难过，闻着熟悉的茶汤香味，夏花百感交集。 阿染，或许你真的找到了自己心爱的人了吧，苏墨对你、对你母亲那么好，人帅又温柔，还那么有钱。你们以后要是结了婚，肯定是这全世界最幸福的夫妻吧，果然就和你当初所说的一样，你必不会明珠暗投啊。 善良温柔如你，也自然值得被这世界温柔以待。 可是为什么我，心里却止不住地感到难过呢？ 厨房里，夏染忙里忙外，还是春寒料峭的时节，她穿着单薄的衣裳都忙出了一身汗，却固执地拒绝了苏家僕人的帮忙，口口声声说道：“我亲自动手，才显得有诚意嘛。”她专心致志地盯着陶罐，看上面冒着裊裊热气，估摸着罐子里的冬菇炖鸡的火候。 猝不及防地，苏墨走进来抱住了她的腰，问道：“阿染，这个夏花，对你来说是很重要的人吧？” “对，她陪着我长大，是我的好闺蜜。只不过这两年，她和黑帮扯上关系，被诬害去了监狱，不许我联繫她，才会这样久没有她的消息。”她漫不经心地回答，似乎有什么心事，苏墨一眼就看出了她目光里的迟疑，猜中了她的心思，笑道：“放心吧，江宸是我铁哥们，只要我一句话，夏花就能在江氏传媒拿到一份不错的工作，她坐牢的经歷，是不会对她以后的生活有太大影响的，你们还能和以前一样。” “谢谢。”夏染不知道说什么好，温柔如苏墨，只要是关于她的一切，他都这般上心，哪怕是对于坐过牢和黑帮有关系的夏花，他都丝毫不怕惹祸上身，她忍不住问道：“苏墨，你对我这么好，所求到底是什么呢？” “阿染，你知道，我等的只是你一句话，你愿意嫁给我吗？” “真的……就这么简单？”夏染迟疑地问道。 “就这么简单。”他嘆道：“我在这巨大而空洞的房子里，孤单生活了二十余年，只有你出现之后，这里才有了家的味道。每天哪怕是看着你在庭院之前赏花，我都很满足，我只想让你永远留在我身边，为此我愿意付出一切，这一点简单的愿望，你愿意满足我吗？”
第78页 “可是你也知道，我俩都是江氏传媒的艺人，签约条款里明确规定，合同期间不能结婚，哪怕恋情也要由公司控制，以公司利益为上，我们俩现在结婚，可是一同违背了合约。” “那些都不重要，我只要你开心便好。” “我愿意。”夏染释然，微笑着回答道，苏墨听到，笑得如同一个孩子一样，把夏染举起来，开心地转了个圈。 “好啦好啦，我的汤该煳掉了。”夏染轻轻地拍了拍苏墨的肩膀。 第37章 悬崖 苏墨和夏染推掉了所有的通告，一心一意准备起了婚礼，因为两个人的艺人合同都未到期，所以只能秘密领证，在教堂举行一个小小的婚礼，然后如苏墨规划得那样，两个人去旅行结婚，地点由夏染来选，一切似乎都朝着梦想中的情境发展着。 这天晚上，夏染一个人静静地躺在被窝里，窗外风雨飘摇，春季的雷雨肆无忌惮地撼动着土地。夏染聆听着，有些睡不着。 同样睡不着的还有夏花，她睡在夏染隔壁的房间，敏感地察觉到外面走廊上有些不寻常的声响，于是轻声披上衣服，开门出去，只见孙璐穿戴得整整齐齐，在夏染房间前面偷听着什么。 “你怎么会在这？”夏花有些疑惑。 孙璐沖她做了个“嘘”的手势，就牵着她的手离开了，把她拉到了另一个房间，朱唇轻启，问道：“我没猜错的话，你就是夏染那位监狱出来的朋友吧。” “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因为我才是这里真正的女主人啊，夏染的一切我都了如指掌。” “你派人去查了我，是吗？” “是啊，你既然是她好朋友，就帮我提醒她，不要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灰姑娘的戏码，从来都只会出现在童话故事里，苏墨他真心爱的人是我，至于夏染，不过是一个摆设罢了，和这个家里摆着的花瓶，并无任何不同。” “他要是真心爱你，你何必要费这么多口舌跟我解释？”夏花微微一笑，已然窥探出了孙璐言语间的心虚，她冷冷地回答道：“明天还要陪阿染去选婚纱呢，我可没时间在这听你废话。你从哪里来的，回哪里去吧，大名鼎鼎的女明星孙璐，深夜出现在苏墨家中，可不是什么正面新闻。” 夏花说完转身就要离开，却被孙璐几句话震慑住了，停在了原地。 “你知道夏染为什么能顺风顺水签上江氏传媒吗？都是因为我在帮她，她也知道，我是墨刀会的骨干，愿意效忠于我。她这么对你，你现在还要做他们俩的伴娘吗？” “你骗我！” “我有没有骗你，你自己看。”孙璐得意地背过身去，脱下吊带，半裸着后背，后背的肩胛骨上俨然刻着一朵墨色的花。 孙璐说的是真的。 她似乎也看出了夏花眼中的迟疑，是啊，夏花从来都是一个努力的女孩子，哪怕从小家中背负巨额负债，都不放弃，高中时期考进精英班可谓创造奇蹟，再到考进大学，那么努力。可这么努力，还是没能摆脱掉墨刀会的阴影，大学尚未毕业，就上了贼船，上司贩毒东窗事发，将所有责任都推到她的身上，她就是一个背锅的可怜虫。 知道夏染为了名利和自己的仇人勾结，她心里，是不可能无动于衷的。 孙璐趁机煽风点火道：“唉，当初你和夏染，不是最要好吗？同样是茶镇走出来的，她是风光无限的大明星，马上就要嫁给苏墨，而你呢？不过是苏墨脚下的一块垫脚石，随时都可以被抛弃的棋子。你比夏染哪里差了，怎么命运就这么不一样？你难道就没有一丝丝不甘心吗？我听说，当初夏染会去了解苏墨，还是因为吃了你的安利吧。” “你闭嘴。”夏花冷冷说道，语气明显不冷静了。 夏染她，明明知道自己被墨刀会坑到入狱，当初还信誓旦旦说，要和自己一起还债，让自己摆脱墨刀会。可是如今呢？她今日为了接近苏墨，为了签约江氏传媒，甘心做孙璐的走狗，入伙墨刀会？自己和苏墨，在她心里的位置就这般不对等吗？ 夏染正辗转反侧听着雷声睡不着觉，只听到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迎着微弱的灯光走进来的，是夏花。她轻手轻脚走进来，问道：“还和以前一样，听到雷声就睡不着吗？” “嗯，有点。”夏染小声回答。 夏花爬进夏染的被窝，夏染往里面挪了挪，把被子分给夏花一半，如小时候一样同枕共眠。夏花搂住夏染的腰，问道：“我消失的这些日子，你真的有那么想念我吗？” “当然呀。”夏染毫不犹豫地回答，说道：“我其实找了很多你以前的同事，可是他们都对你的下落闭口不言，我不知道，你跟我说让我别找你，竟然是因为你在监狱。其实花花，你不用瞒着我的，我们俩是什么交情？你若是有困难，我怎么会坐视不理？你知道的，你是唯一一个可以让我付出一切，去守护的人，也是唯一一个，说的话我全部都答应的人。” “你真的，什么都愿意答应我吗？”夏花突然这样问，目光里透出一股狡黠。 “当然是真的。” “如果我要你离开苏墨呢？”
第79页 “什么？”夏染愣住了，搂在夏花腰上的双手抽了回去，她翻了个身，不可置信地回想着夏花的话，怀疑自己在做梦。但很快事实就证明，她没有做梦，因为夏花狠狠地拧了她的胳膊一下，问她：“痛吗？” “当然痛啊。”夏染哭笑不得地回答，问道：“花花，你怎么了，最近怎么怪怪的。没事就喜欢一个人自言自语，现在又让我离开苏墨，你不是一直希望我能幸福快乐的吗？当初我放下一切去横店你也是支持我的，为什么现在，要反对呢？” “因为我有感觉，苏墨不是个寻常人，他娶你，有阴谋。” “抱歉，这件事我不能答应你。花花，你和苏墨，都是我生命中不可割捨的人，如今我妈都不反对这婚事，为什么你要反对呢？” “算了，随你吧。”夏花黯然抽身，不顾外面尚且有些寒冷就要离开，夏染牵住她的手，软软地说道：“苏墨他对我真的很好，花花，你要相信他，阴谋什么的不可能存在的。我跟他去蹦极、去拍戏、去练舞，细节之处我都看在眼里，他真的是一个温柔善良的人，你相信他，也相信我的眼光，好吗？” 夏花心里宛如被捅了一刀般，血淋淋地痛，她平復了下情绪，冷静地说道：“阿染，明天陪我去爬山吧，好不好？” 第二天夏染还有很多结婚的准备工作要处理，公司也给了新的剧本要夏染熟悉，她委实没有这个时间，更何况，魔都附近哪里有什么大山值得去爬呢？她犹豫了下，还是回答道：“好，我们去爬山，你说吧，我们去哪里？” “我这就去买飞机票，我们回茶镇。” 三个小时的时间，飞机就抵达了茶镇外的市区，加上一个小时的大巴，两个人就顺利抵达了茶镇。 一别经年，这里的风貌变了不少，但老城似乎还是古色古香的模样，因为《寻仙》的热播，这里成了一个有名的古镇，旅游业繁盛，古朴的街道得以被完整保留，夏染戴着口罩走在人群中，兴奋地看着这一切。夏花的心情却似乎不怎么好，她静静地跟在夏染身后，夏染在一家玉石店看中一对玉佩，兴沖沖地佩戴到夏花脖子上，问道：“花花，你看这对玉佩怎么样？” “挺好看的。”夏花默默回答，眼神里总算有了一点光彩。 “那就好，想来苏墨戴上应该也很好看，就当做新婚礼物之一吧。”夏染开心地让老闆把这一对价格不菲的玉佩包起来，未曾注意到，夏花眼睛里流露出异样的目光，一种微微带着些嫉恨的目光。 当年，当年两个人都是茶镇小学的学生，年龄相仿，性格相近，不熟悉的人都把两个人当做是双胞胎。 明明，自己比她差不了多少的啊？可是命运为什么这么不公平？ 阿染叛逆不羁，从来不是一个听话的孩子，还要自己帮夏敏操心，却轻轻松松就获得了她想要的一切，事业爱情双丰收，而自己呢？自己从来乖巧听话，为什么再相逢，自己却成了一个一无所有还带着不光彩歷史的人？同一天出生，一同长大，为什么命运就这么不公平？ 阿染，我喜欢你，可是我是个活生生的有血性的人，我也会恨会嫉妒。 下午时分，两个人终于登上了茶镇外那座小山，山南平缓，卧着茶镇，花染溪从中蜿蜒而过，山北陡峭，悬崖几乎垂直，这时节只有绿油油的茅草能在陡峭的崖壁上生长下来，一丛丛很惹人喜爱。两个人还差一点登上山顶，蹑手蹑脚走在悬崖之上狭窄的小路上，俯身可以看到，陡峭的崖壁之下，是深深的峡谷，见不到底，若是掉下去，必定是粉身碎骨。 夏染在前，夏花在后。 她是万众瞩目的大明星，她是无人问津的小人物。 孙璐的话一遍遍在脑海中回想，夏花心烦意乱，鬼使神差的，推了夏染一把。 “啊！”夏染尖叫出来，脚一滑便往下掉，她紧紧用双手抓住一从茅草，不可置信地看着冷漠地站在悬崖上的夏花。 “为什么？”她艰难地问出三个字。 “因为我恨你。”夏花慢悠悠地说道，看着夏染的手一点点顺着茅草往下滑，无动于衷。夏染的手慢慢滑，被草叶划伤，鲜血淋漓，抹在绿色的茅草上显得触目惊心。她很快就会体力不支掉下去，夏花却一点都不着急，说道：“阿染，你就在我们的故乡长眠吧，你知道吗？我看着你和苏墨在一起，我那么恨你。凭什么？样貌、性格、成绩，我比你差不到哪里，凭什么我就要被钉在耻辱柱上，而你，却那么风光。我们回到最初的原点吧，这一次，我一定不会再输给你。” “你疯了。”夏染艰难地抓住茅草，努力想要踩着崖壁爬上去，却使不上力。 “对，我是疯了。”夏花哈哈大笑，眼角渐渐溢出一滴泪，慨然道：“我这辈子算是毁了，阿染，陪我下地狱吧，来世我们一起，我一定不会再让自己落到这样的绝境。阿染，你不是一直觉得，这世上的人都很庸俗吗？我们一起离开吧。” 第38章 叫嚣 夏染心如明镜，临死关头，突然嫣然一笑。 “你捨得就这么杀掉我吗？”她强撑着抬头，用坚定的眼神看着夏花。
第80页 夏花颓然坐在地上，是啊，自己怎么捨得杀掉她？可是自己，已经无路可走了啊，欠墨刀会的钱尚未还清就被投进监狱，哪怕如今出狱了，债务已经滚雪球到了她卖身都还不起的程度。而母亲，还像吸血鬼一般，跟她提起要给她不争气的哥哥攒礼钱结婚，她自己的幸福呢？从来就没有什么人关心过，除了夏染。 她是这世间，唯一一个爱自己的人了。 夏花百感交集，突然涕泪纵横，趴在悬崖上，一手抓住身边突出的一块岩石，一手抓住夏染，吼道：“阿染，抓紧我！” 一点点，把夏染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坐在悬崖之上的两个人，都惊魂未定，累得气喘吁吁的。夏花眼里噙着泪花，有些欣慰地看着夏染，是啊，她的确恨夏染，夏染拥有她没有的一切，甚至马上就要嫁给她的仇敌，人性的本质让她抓狂嫉妒，可是她又是那么爱夏染，不允许她受到任何的伤害。 这样矛盾的心情，昨夜纠缠了她一整晚，现在在茶镇这陡峭的山道上，终于有了分晓。 她爱夏染，不管她到底是不是孙璐的帮凶。 夏染坐在陡峭的山道上，回过神来，紧紧地抱住夏花，说道：“我知道你母亲像吸血鬼一样，让你凑钱给你哥娶媳妇，所以我找人重修了你们家，帮他们开了家民宿赚钱，我还在江氏传媒给你谋了一份好差事，让你做我的经纪人，一路来我遇到那么多次困难，你都帮我走过，这一次为什么不能让我帮你呢？你就这么放不下那一份骄傲吗？” “阿染，对不起……我鬼迷心窍了。”夏花眉眼弯弯，泪眼朦胧。 回到魔都，夏染第一时间去了江氏传媒的总部，跟江宸商议辞退许倩的事。自从上一次在茶镇出了那样的意外事故之后，夏染就对公司派给自己的经纪人许倩抱有疑心，而这一次夏花出狱，夏染要去接她，许倩也是百般阻拦，她已经插手管得太多了。 江宸很是疑惑，质问道：“许倩可是公司一流的经纪人，是信得过的人，你为什么要辞退她？” “她干涉我私生活太多。”夏染冷漠地回答，“我希望，以后我经纪人的工作，由夏花来担任。她虽然有过进监狱的经歷，可是她才是真正值得信赖之人，重要的事情交给她办，我很放心。” “可是，她并不专业啊，怎么能替代许倩呢？” “不是可以学吗？我当初不也是非专业演员，如今不照样演戏演得很好？” 江宸还想说什么，苏墨抬抬手阻止了他，温声说道：“江宸，就听我们家阿染的吧，我只要她开心便好。何况，阿染以后嫁给我，重要的是过得开心自在，她的事情不会很多的，交给夏花，没问题。” “好吧。”江宸面有难色，但还是答应了苏墨的请求。 晚间回到家，孙璐果然在江宸的豪宅里大发雷霆，摔坏了不少东西，许倩瑟瑟发抖立在一旁，缩着脑袋不敢多说话。江宸走进门去，给了许倩一个眼神，她便如蒙大赦般转身离开，孙璐似乎一点都不解气，抡起一个瓷瓶就沖许倩砸了过去，吼道：“废物，你跑什么跑？” 江宸嘆了口气，拦腰抱住孙璐，哄道：“我的小公主哟，好啦好啦，别生气了，不然可就不美了。这事也不能怪许倩，你对人家实在是做得有些过分了，许倩再有能力也藏不住不是？” “都怪你！要是许倩还留在夏染身边，我就可以把夏染抢走的好剧本，夺回来！” “好啦，都是我夫人了，以后你想演什么好剧本没有，何苦这样苦心积虑呢？你这样子让许倩也很难做的，她得为自己的艺人筹谋，总不能次次都顺着你，骗夏染放弃掉好剧本吧。夏染她本来就不是专业出身的演员，怎么能和你比呢？何况她很快就要和苏墨结婚了，婚后说不定就会淡出娱乐圈，你俩没有可比性，我看你还是放手吧，别为难她了。” “怎么你也开始帮她说好话？”孙璐不依不饶，说起苏墨，心里仿佛又被戳痛了。 明明自己最先认识苏墨，明明自己才是为了他处心积虑的人，可他啊，却为了夏染来威胁自己，现在连江宸都站到夏染那边去了，凭什么？ “我可不是帮她说好话，我是为了苏墨。”江宸振振有词，孙璐嗤之以鼻。 这天苏墨陪夏染去试婚纱，夏花也陪同前去。最终定下的是一件纯白的褶皱裙婚纱，裁剪得十分精緻，裙上笼罩着一层轻柔如云的细纱，从肩头蜿蜒曲折而下点缀着紫色碎花，一如寻仙门派衣裳上的纹样，优雅至极，是费了一番心思的。 穿着婚纱从试衣间出来的时候，夏染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镜子里的美人，真的是自己吗？ 而苏墨，明显比她更惊讶，眼神一刻都离不开她，感慨道：“这衣服果然配你。”夏花亦被惊艷到了，走过来牵着夏染的手，拉着她转了一圈，啧啧称奇。 不过心里，也多了一丝触动。 以后，阿染就不是自己一个人的了啊。不过，苏墨真的是一个值得託付的人吗？那时候，孙璐轻轻松松就出现在苏墨家里，还对自己说了那些惑乱自己心绪的话，她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以后阿染必定会站到她的对立面，那时候，阿染的境况会好过吗？算了，不要想那么多，到时候若是孙璐敢苛待阿染，自己一定不会放过她。
第81页 她欣慰地看着夏染，百感交集，恍惚间回想起多年前在茶镇初见，那时候看着夏染站在芍药花下沖自己招手，她就知道，夏染并非一般人，阿染，有朝一日必定会如那芍药花般肆意绽放。 她拈起夏染的手，轻轻地递到苏墨手里，笑道：“苏墨，以后我家阿染就交给你了，你若是敢对她有一丝的亏欠，我必不会饶恕你。” “好，放心吧，我怎么会亏待她呢？必定会对她一心一意，永不相负。” 《寻仙》之后，夏染的片约不断，拿到了不少的好剧本，之前有许倩的影响，夏染并不能随心所欲地选择，可现在不一样了。 苏墨和夏染，成了荧幕上最火的cp，而私底下两个人的婚事也筹备得紧锣密鼓，决定在教堂举行一个小的婚礼之后，两个人推掉所有行程，去欧洲进行为期一个月的蜜月旅行。 在巴黎街头，两个人手牵着手，让街头的艺术家为自己画肖像画，苏墨坐得久了无聊，便偷偷地往夏染脸上抹油彩，把她抹成了一个大花猫;在布拉格的悠扬笛声里，他们手牵手和当地人一同起舞;在地中海的温煦阳光之下，她静静依偎在苏墨怀里，两个人在沙滩上晒太阳，追逐着海浪…… 夏染不得不承认，苏墨真的是个天才，他竟然会流利地说出许多国家的语言，和街头小贩完全沟通无困难。 他不像是一个不到三十岁的人，而像是活了很久很久，歷经沧桑一般的人，坐在爱琴海边的他，让夏染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水仙花的传说，那个绝美男子，在水边欣赏自己美丽的倒影，最终变成了水边的水仙花，万年孤寂。 他还真是个孤独又美丽的天才。 夏染走过去，静静地在他身边一同坐下，挽着他的手，他的一双手白皙修长，甚至比夏染的还要精緻美丽，他心里微微悸动，转头看着夏染，问道：“阿染，你知道我为了等这一刻等了多久吗？” “什么？”她有些不解。 “你不记得我们的过往，没有关系，我都记得。我一直在找你，找了很久很久，直到某一天看到离歌在帖子里爆你的照片，我才知道你在玩那个游戏，其实，说出来不知道你会不会生气，你以为的偶遇，不过是我的处心积虑。”他顿了顿，玫瑰色的温柔的夕阳照在他清秀的脸上，在这样的夕阳之下，他的睫毛显得更加迷人，宛若镀上了一层金色的霜。 他微微垂眸，说道：“我会去玩侠骨丹心，完全是因为你在玩。至于寻仙那个职业，其实在我看来简单得很，我只不过玩了一天就懂了它的套路，但是为了吸引你，才会装作那样手残的样子，让你觉得我菜得不忍直视。那样，善良的你，就会收我为徒……” “没事啊。”夏染云淡风轻地回答道，“我又何尝不是呢？放下一切去横店闯荡，不过是因为在那里，有机会遇到你。” “还好遇到了。不过你还不知道吧，那时候在横店剧组，你偷笑的那次，还记得吗？我一眼就认出来了你，那时候你做群演，笑靥如花，我印象深刻，是我去找了江宸，让他培养你。当然，你没有让他失望，现在你可以说是江氏传媒的一棵摇钱树，他高兴都来不及。” 这一年的夏染可谓是风光无限，有数不清的party去参加，数不清的红毯可以走，数不清的街拍可以上，数不清的代言费赚到手软，孙璐终究是心有不甘的，让自己的水军串通一些营销号，四处散布关于夏染的谣言，这一次总算黑出了点技术，帖子内容直指夏染的演技。 “演技配不上咖位”“裙带关系上位”“曾经是坐檯女”造谣夏染的文章，一个标题比一个有噱头，夏染看惯了这些东西，不过是眼不见为净，自顾自和苏墨过着新婚的甜蜜生活。 可夏花却忍不了，她拿出自己所有的钱，也去买了一批水军，狂吹特吹夏染在某部玄幻剧中的无实物表演，一时间观众的风向又倒向了夏染。 孙璐不甘心，用了最下三滥的手段，这一天，某个营销号上的一篇文章震惊了所有人，甚至惊动了广电总局。帖子标题惊世骇俗：“震惊！某夏姓女星竟将亲生父亲关进精神病院。”文章是匿名发的，只说是夏姓女星，却字字句句直指夏染，一时间所有媒体一齐质疑夏染，将矛头对准她。她新婚燕尔，就被上级部门约谈，而她父亲在精神病院的事实被证实以后，她直接遭到了封杀，所有有她的剧被禁播，已有的拍戏行程也全部作废。 顶替她的，是孙璐。 第39章 洗白 夏花万万没想到，自己刚刚上任，就遭遇到这么大的公关危机。 “真是个不小的挑战啊。”江宸笑了笑，抬头看了看夏花，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这么系统有序的黑，显然是有人在操盘，敌在暗我在明，过于不利，我打算先把背后操盘的这个人挖出来。” “我也这么觉得，你若是查到了，告诉我一声，敢动我江氏传媒的艺人，怕是不知道我江宸的厉害。” 夏花这一天刚回去，就行动了起来，从ip地址开始查。夏染就静静地坐在她身边，似乎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她剥了一个大个儿的橘子，一瓣瓣摘干净上面的丝儿，餵到夏花嘴里。
第82页 “甜不甜？”她兴致勃勃地看着夏花，眼睛里亮晶晶的，满是期待。 “你啊，就一点都不着急吗？若是找不到破解之法，你会被封杀，那你辛苦争取到的一切，都会付诸东流……”她紧锁眉头，指尖在键盘上飞速跳跃，看得出来她心里极为急躁。 “有你和苏墨在，我什么都不怕，被封杀又如何呢？”夏染不紧不慢回答道，像猫儿一样蹭了蹭夏花的肩膀。 “你呀。”夏花嘆了嘆气，一番操作之后，发现这篇文章最开始出自一个帖子，而发这个帖子的初始ip，竟然就在江氏传媒内部，归属于一个叫“许檬”的人。 “许檬是谁？” “嗯？好像是孙璐的经纪人吧，在公司见过几次。”夏染不假思索回答道，咬了一瓣橘子，整个人都变甜了呢。 “这些文章，最开始是从张檬那里传出的，看来是和孙璐脱不了干系啊。”夏花心里已然明晰，是了，自己刚回到夏染身边没多久，孙璐就来挑拨离间，她这是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可是，我和阿染十多年的感情，怎么会容忍你一次次伤害她呢？ 夏染放下橘子，挑了挑眉，云淡风轻地说道：“又是她啊。” “怎么，她以前就对你做过什么吗？”夏花突然紧张起来。 “还记得你替掉的那个人吗？许倩，之前只要是我和孙璐同时看中的剧本，她必定劝我放弃;去茶镇拍戏，她刻意给我安排了一个僻远的酒店，导致我被墨刀会的人绑架;你回来的时候，我要去魔都监狱接你，她万般阻拦……我早就怀疑她了，才会替掉她。” “怎么突然提起她？” “我查过，她和许檬是亲姐妹，这样想来，她会帮孙璐对付我倒也不奇怪。这事我一直压着不说，没想到孙璐，给脸不要脸。” “你都知道，干嘛要一直忍着她？” “她这么针对我，无非是因为我抢了她女主角的地位，说起来也是我亏欠了她，她要报復我泄愤，就让她报復呗，一次次让我上热搜，她帮我买水军还真够勤快的，要不是她我还未必能像现在这么火呢。” “你真是太天真了。”夏花扼腕嘆息，犹豫了下，终究还是不忍告诉她，孙璐和苏墨的关系非同寻常。 夏花转身上楼，打算回自己的房间理一理思绪，眼下最要紧的事情是夏染被封杀，她不在意，自己这个经纪人不能不在意，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挽回一点颓局呢？ 走过走廊的时候，突然伸出一只手拉住了她，夏花愕然，是夏敏。 她的眼神有些沉重，声音低沉地说道：“小花，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夏花愣了下，还是跟着夏敏进去了，夏敏的心绪似乎很是迷惘，来迴转了好几个圈，才开口说道：“小花，你知道为什么阿染的爸爸那么好赌，我都一直忍着他吗？” “为什么？” “当年我也是茶镇出了名的美人，不过很早家里就没有让我读书了，我们这一代的女孩大多如此。我外出打工之时，遇到了一个俊美的男人，因为他怀上夏染，可是他却不愿意承认，抛弃了我。这些事我从来都没有跟阿染说过，那时候我回乡待产，流言蜚语不断，我为了保护好她，才算计了夏典，让他不明不白做了夏染的父亲。” “所以，夏叔叔根本不是夏染的亲生父亲吗？”夏花心里一亮，计上心头。 第二天就有一个狗仔透露独家消息，言夏典不过是夏染的养父，嗜赌如命以致背负巨债，对夏染强取豪夺，夏染性格善良一直隐忍，直到养父精神失常，无奈之下才将他送去疗养院。文章里，甚至附了亲子鑑定的部分，以及夏典所在疗养院的照片，环境优美整洁。夏花下了血本，找水军转发这揭秘的文章，总算稳住了局面。 夏染身上的□□，终于解除了，一切都慢慢回到了正轨。 江氏传媒，专属于孙璐的化妆间里，孙璐看着夏染解封的消息，有些气急败坏。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补着口红，一不留神，气得口红都画歪了，她索性把口红丢到一柄，坐在椅子上生闷气。 “我还真是小瞧了夏花那个贱人。” 正说着，就看到镜子里夏花出现在了自己身后，孙璐吓得一哆嗦，死死地盯住夏花，战战兢兢地问道：“你想干嘛？” “想干嘛？你不是说我是贱人吗？自然该做点贱人该做的事情啊。”夏花拿起桌上的口红，帮孙璐补着口红，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也不跟你废话，之前诽谤夏染导致她被封杀的那篇文章，我查来源ip查到了是你，没错吧。如果拿这件事去起诉，告你诽谤罪，即便不能判刑，至少也能让你在娱乐圈身败名裂不是吗？” “身败名裂？我靠着自己的本事一步步爬到今天的位置，你以为就你一个门外汉，能奈我何？只要我想，随时都能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捏死夏染，你要是不怕坑了你最好的朋友，就试试看啊？” “靠你自己的本事？难道不是靠男人吗？” “呵，有些人想靠男人，靠得上吗？”孙璐嬉笑着审视了夏花一番，她长得很清秀，却绝对算不上惊艷。
第83页 “我是靠不上，可是你别忘了我是坐过牢出来的人，必要的时候，我不介意一命换一命。你若再敢对阿染有任何不利，我，必定不会放过你。”夏花意味深长地看着孙璐，微微一笑。 “你！”孙璐终于沉不住气了，问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不想要什么，只是想来告诉你，我和夏染十数年的感情，不是你随意可以挑拨离间的，我愿意为了她，战尽最后一滴血。你给我记住了，这份报告一旦公布，你别想好过，它是你留在我手里的把柄，下次再想对阿染做什么之前，先想想这件事。你们俩是同一家公司的艺人，撕破脸对谁都没好处，下三滥的手段用多了，小心阴沟里翻船。” 离开孙璐的化妆间不久，夏花就被江宸叫了去。 “那篇澄清的文章是你找人发的吧。”江宸眼神里似乎透着惊喜，笑道：“我真是小看你了，没想到遇到这种事你也能处理得这么完美，如今夏染身上的片约全都回来了，投资人也都重现联繫上了，多亏了你啊。” “你就不好奇到底是谁在一次次诋毁夏染吗？” “夏染如今是我们公司最得意的艺人，黑子多挺正常的呀。”江宸漫不经心地回答，安慰道：“没事，以后你见多了就习惯了。” “不是！”夏花打断了他的话，从文件袋里拿出自己查ip查出来的结果报告，丢到江宸面前，说道：“做这些事的是孙璐，我念及她是公司的艺人，暂时不会去告她，但是公司内部的惩罚，总该有一点吧。” “她……唉”江宸犹豫着，吞吞吐吐的，说道：“孙璐就是那个性子，夏染红了她有很多角色都被迫让给夏染，她心里不服，做这些事也是情有可原啊，我看这次就算了吧。” “能者多劳有什么问题吗？就孙璐那演技，给她好角色她也演不好啊，演出破烂一样的电视剧，对公司利益能有什么好处？”夏花质问道。 “你管好夏染的事就好了。”江宸似乎有些不耐烦了，招了招手，示意夏花退下。 夏花不屈不挠，质问道：“你和孙璐到底是什么关系，你要这样护着她？” “我说了，你管好夏染的事就好，别的事少多嘴！”江宸俨然有些愠怒，夏花见不便再多问，便嘆了口气退下了。 这件事固然是平息下来了，想必有这份报告威胁，孙璐短期内不会轻举妄动，夏花思来想后，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之前在苏墨的宅子里，孙璐自由出入，还威胁自己，说她才是苏家真正的女主人。她显然添油加醋撒了不少谎，不能信，可是江宸为什么也要这么偏袒她？他们之间到底有些什么羁绊，或者，有什么秘密呢？ 夏花留了个心眼，在江氏传媒内部打听了下，这才知道，原来孙璐是江宸的未婚妻。 不过是怕掉粉，他俩的恋情一直都没有公开，至于婚约有没有履行，更是无人知晓。之前因为《寻仙》的换角风波，孙璐对江宸多有怨言，所以两个人的婚期一拖再拖。 “这就有点意思了。”夏花笑了笑，没有人是无坚不摧的，只要找到那个人的弱点，就好办了。 如今看来，孙璐的弱点，就是苏墨啊。 竟然为了阻止苏墨和夏染成婚，挑拨自己和阿染的关系，又在阿染走上正轨之后，不惜造谣来想要毁掉她。那么江宸呢？岂不是被戴了绿帽子还不自知？想到这里，夏花忍不住有些想笑。想不到啊，娱乐圈的贵人，众多女子倾心的霸道总裁江宸，居然也有这样凄悽惨惨的一面。又或许，他早就知道自己被戴了绿帽子，只是为了孙璐，隐忍不发呢？难怪自己给他说ip报告那件事的时候，他少见地那么不冷静。 他，还挺让人同情的。 第40章 飙车 辗转间便是半年过去，江氏传媒签下了一部网文的改编版权，打算把这部红了好几年的网文搬上银幕。这网文叫《灼灼其华》，是一个仙侠文，早就积累了大量的粉丝，改编的消息刚一传出，就一石激起千层浪，引起大片关注度。 孙璐沉寂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去找了江宸。 “你只要答应把这个角色给我，我就答应你，最近就举办订婚宴，秋后我们就成婚，如何？” “真的吗？上次的事，你算是原谅我了？”江宸听了这话一下打起来了精神，急匆匆地站起来，走过来拉住孙璐的手。 “是，我原谅你了。”孙璐脸上堆着笑容，手却不自觉地抽离江宸的手。 她眉飞色舞地走后，夏花闪身进去，什么话都不说，牵着江宸的手就往外走，径直穿过人流如潮的大厅，丝毫不顾公司里女同事们嫉妒的目光。前台的两个小姐姐交头接耳道：“她干什么呢？居然对江少拉拉扯扯的。” 江宸本人也是一脸煳涂，问道：“你做什么？” “当然是带你去放松放松啊。”夏花笑靥如花，拉着江宸二话不说就上了车，魔都的的夜晚灯火绚烂，夏花一脚油门踩下去，车子在夏夜浪漫而又炽烈的空气中疾行前去，江宸飙车的事没少看，却是第一次见一个女孩子这样奔放大胆，不要命了一般飙车。 “哎！你慢点！”江宸终于怂了，吼道。
第84页 夏花仿佛没有听到一般，只是加重了脚下的力度，车子以更快的速度向前冲去，她嘴角挂着微笑，喊道：“怎么？你也怕了吗？” “我是怕你被警察拦下来，吊销驾照。” “我压根儿就没有驾照啊？”夏花璨然一笑，补充道：“而且你难道没发现，这是你的跑车吗？” “你！”江宸拍了拍夏花的手臂，吼道：“停下来！” 夏花总算乖乖停了下来，江宸看了一眼，这里是江边。夏花果然引来了一堆警车，她仿佛没事人一样，拉着江宸下车，充耳不闻身后的唿喊声，沿着江岸往前奔跑起来，两个人跑了很远很远，终于甩掉了警察，江宸有些没好气地甩开夏花的手，问道：“你今天吃错药了是不是？” “没有啊，怎么样？紧不紧张刺不刺激？”夏花兴沖沖地说道，她的裙角在外滩的灯光下微微飞扬着，就像她本人一样张扬跋扈。 江宸看着她，突然生出了一点兴趣。这个女子，和他周围以前遇到的人都不太一样，她是那么自由肆意，一点都不刻意，想做什么做什么。难怪夏染会对她那么好，她的确是一个很有活力的女孩。 他静静地看着她，夏花没有夏染长得那么标緻，甚至可以说，站在夏染面前的她，永远都显得那么默默无闻那么普通。 可单独一看，她长得其实很特别。 “怎么？是不是没见过我这样的？”夏花半开玩笑问道：“我看你一天到晚闷在办公室的模样，想必，以前没有人陪你这么疯过吧？” 她说的没错。 江宸笑了笑，是啊，他是众多人眼中的帅气总裁。父亲是区长，家里在政界有些关系，他小学毕业后就被送往国外读书，回国之后从父亲手下众多产业中，接受了江氏传媒，经营得如火如荼，可以说是青年才俊。 但是只有他知道，他从小所有的时间都被父母完美规划，从出国到接手江氏传媒，他都完全听命于父母。他唯一喜欢过的女孩，是孙璐，那是父亲在他小的时候就为他定下来的未婚妻。 他身边从来就不缺美女，但是他喜欢过的，只有孙璐这一个，对其他女人几乎是一无所知。 “的确没人陪我这么疯过，所以你今天叫我出来有什么事情吗？我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江宸叉着手问道。 “我都说了，带你出来找乐子。”夏花嘻嘻哈哈地说道，拉着江宸，转头就拐进了一家酒吧，酒吧里灯红酒绿，舞池里有无数喝醉的男男女女在热舞，在监狱里的时候，这场景，曾无数次出现在夏花的梦里，这种地方她再熟悉不过。 熟练地点上酒，江宸戴着口罩坐在吧檯前看着舞池里的人，仿佛一个纯情的孩子，那惊惶的表情看得夏花有几分好笑。 “你别告诉我，你这是第一次进酒吧啊？”夏花表情怪异地看着他，努力憋住笑。 他讪讪地答道：“当然不是第一次来，这地方我可熟了。”他一边说一边别过脸去，不让夏花看到他脸上心虚的表情，当然不是第一次进酒吧，之前公司某部戏的一场就是在酒吧，那时候，他进过。 “得了吧，别骗我了。”夏花从江宸不停摸酒杯的小动作中，一眼就识破了他的谎言。 “当然不能来，不然我女朋友会误会的。”江宸说着，轻轻啜饮了一口夏花给他点的酒，只觉得舌尖一阵奇异的味道，回味无穷，但是又微微带着一点刺痛的感觉。。 “你还真的是为了孙璐，守身如玉啊。”夏花摇晃着红酒杯，在红色灯光的映衬下，她的红唇显得鲜艷欲滴，十分诱人，她突然慢慢地凑了过来，紧紧地盯着江宸，然后宛若喝醉了一般，歪身倚在了他的怀里，说道：“我好像喝醉了，不行，都怪你不拦着我，我不管，今天我就要你送我回去，回我自己租的公寓。” “我可不送，明天还得去取我的跑车，这帐我还没跟你算呢，你倒是先赖上我了。” “你不是很绅士吗？怎么，这点小忙都不愿意帮啊，你就忍心看我一个弱女子，在这……啊！寒风萧瑟的街头，宛若丧家之犬般流浪吗？”她愁眉苦脸的，一伸手就勾住了江宸的脖子，江宸在这之前，几乎没有和孙璐之外的女人有过肢体上的触碰，被她醉醺醺地靠着，脸上不一会儿就红了一半，一甩手就把夏花丢到了沙发上，喊道：“哎呀，你一身酒气，让我的西装沾染上多不好？你自己打车回去吧。” 夏花本没有喝醉，被这么一摔到沙发上，就更清醒了。她默默翻了个白眼，这个江宸，还真是难搞定啊。 灯红酒绿容易让人失了心智的酒吧、美女投怀送抱、假装喝醉让他送自己回家……自己这套路难道还不够明显吗？结果这傢伙，居然说，怕自己弄脏了他的西装？ 有没有搞错？ 夏花觉得自己肯定是遇到了个外星人。 不过也是，人人都说江宸是个冷冰冰的总裁，不近女色，想来，是为了孙璐才会如此吧。 他们俩倒也算是郎才女貌，自己拆散他们，好像有点不厚道。可是如果放任他对孙璐这样一往情深下去，孙璐那个狡诈的女人，以后大概会把他榨得骨头渣子都不剩吧。
第85页 她索性不再弯弯绕绕，翻身拉了一把江宸，把他压倒在了沙发上，惊鸿一瞥，在他唇上留下云淡风轻的一个吻。 江宸愣了一下，表情瞬间变得很古怪，他一把推开夏花，问道：“你干嘛啊？” “当然是，非礼你啊？”夏花毫不羞怯地回答道。 “你！你不知羞耻！”江宸恼羞成怒，想不到自己堂堂一个总裁，竟然就这么任凭夏花一个小小的经纪人拉出来飙车，然后又拉进酒吧，最后竟然被她给非礼了？这要是传出去还了得？最重要的是，要是孙璐知道自己和其他女人出入娱乐场所，还不知道要怎么想。 自己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就被夏花骗到了这里？ “你被开除了。”他冷静了一下，说道：“今天的事情，不准说出去。”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啊？嘴巴长在我身上。”夏花洋洋得意。 “你！”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反正啊我是赖上你了，要是你想开除我，我立马就跑出去，说江氏传媒的总裁被我给非礼了，我还要特意去给孙璐说，怎么样？到底要不要开除我，你自己考虑咯。” “你到底想干嘛？别说是什么为了给我找乐子，我不需要！”江宸有些生气。 “如果我说，我喜欢你，不对，我爱你，你信吗？”夏花的眼神突然认真了起来。 “我……”江宸犹豫了下，夏花的眼神那么真挚，一瞬间让他也有些茫然，这个女人，如果不是喜欢自己，为什么要带自己出来？ 他腼腆了笑了笑，问道：“我可不信，你认识我才多久？” “那如果我说是一见钟情呢？” “那我姑且就信你一回吧，毕竟如我这般帅气逼人，你对我一见钟情很正常。所以，你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是假的。”夏花毫不犹豫地打碎了江宸的幻想，嫣然一笑，问道：“不光是我，你真的觉得孙璐喜欢你吗？据我所知，她是你的未婚妻吧，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很快了，我们已经在为订婚宴做准备。” “好吧。”夏花很是淡定，说道：“就今天一次，送我回去吧，我有重要的东西给你看。” 夏花自己秘密租下的公寓离苏墨的豪宅并不远，偶尔她想要给苏墨夏染二人世界的时候，就会拉着夏敏来这里。进门之后，夏花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脑，三下五除二就远程黑掉了江宸的电脑，还是当着他的面。 他无奈地捂着脸，笑道：“你还真的是什么都敢做啊。” 夏花一点都不心虚，坦然回答道：“当然，我还做了不止一次。”不等江宸反驳什么，她就抛出了另一个问题：“不过，你既然在苏墨的宅子里偷偷装了摄像头，难道就没有看过摄像头里拍下的内容吗？” “偷窥并非君子所为，我做这件事只是为了公司艺人的安全保护，平日里无事自然不会去看。” “那我就给你看看，他卧室门口那个摄像头，近三个月来都拍到了什么。”不顾江宸的反对，夏花直接拖起了进度条，哪怕是苏墨已经和夏染完婚，孙璐依然不避嫌，经常凌晨出现在苏墨的豪宅里，不知道和他去做些什么。 江宸的表情，似乎没有夏花预想的那么惊讶。 他淡然地关掉了夏花的电脑，说道：“不要再玩这种无聊的游戏了，也别再黑我电脑。” “你早就知道孙璐和苏墨的关系，对不对？”夏花顿时明白了，反问道：“行吧，既然你愿意戴这顶绿帽子，我也不好拦着你，你啊，看好孙璐吧。还有，我告诉你，最近那个网文的女主角，我希望是夏染来演，我手里有孙璐造谣诽谤的证据在，你若是不想我起诉她，就劝她把那角色让出来吧，她会听话的。” “孙璐到底哪里得罪你了，你要这么对她？”江宸依然沉迷不醒。 “看不惯她而已。你以为她是爱你吗？她不过一直在利用你。口口声声说靠自己的努力得到今天的地位，不过是靠你才拿到资源，一个靠男人上位的人，标榜自己是现代励志女性，你不觉得很噁心吗？” “你，不许那么说她。” “行啊，以后你要是哪一天后悔了，可要记得来告诉我。”夏花看玩笑说道。 第41章 霸道 这一番动作下来，孙璐自知遇到了狠角色，忌惮夏花手里那份报告，她只得乖乖地让出了角色给夏染。 夏染的这个角色，设定上是一位倾国倾城的仙子，因为是仙侠剧的大ip，所以选角格外受到关注。定角为她之后，曲一歆给了她很大的压力，从零开始，训练打戏动作，适应三天两头吊威亚，还要在空闲的时间里记台词，一时间夏染忙得团团转，索性就住在了剧组，一连一个多星期都没有回家，苏墨独自一人赋闲在家，很是无聊。 这天他低调地去剧组探班，悄悄地跟夏染说道：“阿染，明天晚上回家好吗？我来接你。” “别吧，曲老师这次给我的任务很重，我要对这戏负责，哪有时间回去。你等等吧，放心，我拍完关键的这几场戏就回去，好吗？”
第86页 “不行，明天你必须回去。”苏墨不由分说拒绝了夏染的提议。 “好吧。”夏染勉为其难答应了，跑去继续和男主角对台词，苏墨见她这般没空，眉目间似有不悦。 这戏的男主角敲定为江氏传媒另一个男艺人，他素来比较努力，颜值实力都很过硬。通知试镜男主角的那天，苏墨在家睡过了头，也便放掉了这个角色，毕竟这种角色他演得多了，根本没有挑战性。只是事后才知道，这剧的女主角定成了夏染。纵然有些后悔，苏墨还是不愿意平白无故抢人角色，就这么，让那个男艺人和夏染拍起了对手戏。 苏墨看着看着，越看越看不顺眼。 拍着拍着，苏墨走上去招了招手，黄导只好“咔”暂停，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有什么事吗？” 苏墨宛若没听到一般，径直走上去，关切地用双手捧着夏染的肩膀，问道：“刚刚他是不是牵你的手了。” “对啊，这不剧情需要嘛。”夏染不假思索地回答，疑惑地看着苏墨。只见他很不客气地看着那个男演员，问道：“剧本里有些让你牵她的手吗？没有吧。没有就不许牵！” “好好好。”那个演员唯唯诺诺答应了，苏墨这才退了下去。 拍摄继续，没过多久，苏墨又打断了导演，问道：“导演，我看这剧情发展，等会儿他是不是得和夏染骑着同一匹马逃亡？” “对啊，怎么啦？” “不行，改掉改掉！”苏墨吩咐道，考虑到他在江氏传媒的地位，黄导只得答应了，重新修改了下剧本。 江宸站在一旁，欲哭无泪，终于在苏墨第n次打算打断导演的时候拦住了他，苦着脸说道：“苏墨，你可闭嘴吧！” “嗯？怎么了？拍戏不就是要追求完美吗？”苏墨一脸正直，生生把江宸和众人要说的话给噎了回去，江宸思索了片刻，才委婉地贴在苏墨耳边说道：“你这也有点宠妻过头了，不过是牵牵手你就要让人家为难，那后面还有吻戏该怎么办？即便是我遂了你的心愿，全程不让夏染和人家有任何接触，你觉得能煳弄过人家原着粉吗？” “那就联繫那位作者，让他把所有亲密的描写都去掉。”苏墨回答得斩钉截铁，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江宸摸了摸额头，心里只无比后悔自己把这个角色交给夏染来演，他想了想，说道：“兄弟你听我说，这剧的原着已经好多年了，不可能为了你改的，我说，你既然这么宠着你老婆，干脆让她在家乖乖待着，别拍戏了，不然接到吻戏你多难受。” “你就说怎么办吧。” “你，乖乖回家去，眼不见心不烦懂吗？这戏拍完我保证把夏染好好还给你。” “就是说，这戏必须拍下去咯？”苏墨轻蔑地看了看江宸。 “对。”江宸回答，总感觉苏墨下一秒就要发飙了，可他却没有，他只是淡然说道：“好吧，你们继续拍吧，我保证不再捣乱了。” 拍到后面，马上就要拍到吻戏的部分了，江宸悄悄瞄向苏墨，只见他咬着嘴唇，似乎在极力隐忍。江宸挑了挑眉，没办法了，兄弟，我都说了让你滚回家去，你何必要在这里给自己添堵呢？ 果然，苏墨欲言又止，正要招手示意导演，被江宸拦了下来。 “没事没事，我已经跟导演交代过了，这里借位拍，不会真的吻的，你放心吧。” “借位？阿染演戏那么认真，肯定不会同意这个提议的……”他似乎想要说什么，江宸已经淡定了，啪地一下捂住了他的嘴，说道：“你想出什么馊主意？别说不拍吻戏，不可能的，原着粉就等着这里发糖呢；用替身？也不可能，夏染的五官长得很特殊，这种吻戏要是用替身一下子就被发现了；至于换演员就更不可能了，你家夏染可喜欢这个角色了……” “哎呀，放手啊你。”苏墨皱了皱眉，走过去给了男主角那个演员一个眼神，他就乖乖退下了。 他揭下口罩，在场的人都惊呆了，刚刚一直妨碍拍戏老是和导演窃窃私语的神秘人，竟然是苏墨？他不是一向最温柔和善，被各位导演盛赞为最称职演员的艺人吗？怎么会在这里插手这场戏？ “这样吧，你的片酬照拿，你这个角色让给我，好吗？” 那个男演员似乎还想抢救一下，正要开口，苏墨没给他这个机会，几句话就呛了回去，说道：“哎呀，你看你这不是相当于不用演戏就拿到一笔不菲的片酬吗？对不对？你可以趁这段时间好好去休个假，想休多久我都可以替江宸下决定的。或者，你还想要什么？我都可以满足你，你也知道，这个角色原本就是我的，不过是因为试镜那天我不小心睡过头了而已。” “前辈您请。”那个男艺人最终还是放弃了挣扎。没办法，苏墨就是这样一个魅力四射的人，让人觉得他说什么都对。 苏墨很满意，江宸摇了摇头，最终还是答应了苏墨的请求，临时把男主角换成了苏墨。 拍戏进行得很顺利，夏染自以为发挥得很完美，可是曲一歆却一直不发一言，站在旁边紧锁眉头。休息的间隙，夏染走过去，小心翼翼地问道：“歆姐，有什么问题吗？”
第87页 “你压根就接不住苏墨的戏。”曲一歆又恢復了初见夏染时的冷酷模样。 “我觉得阿染髮挥得很好啊？”苏墨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夏染身边，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 “你觉得她这叫发挥得很好吗？刚刚那场戏，夏染这个角色，可是目睹了全家被灭的惨剧，你见过全家被杀还这么淡定的吗？半天你就挤出来一滴不痛不痒的眼泪？” “可是按我的理解，这个角色这时候肯定是被吓傻了呀，所以才会魂不守舍的样子，这样的演绎方式难道不对吗？” “就是不对，想不到你演技还是没有进步。”曲一歆似乎很是不悦，说道：“你要是还有一点自知之明，就回来我这里继续训练吧，别老是麻烦人家苏墨帮你说情，用实力说话，知道吗？” “嗯。”夏染黯然点头，心里面压力陡增。江宸跟她说过，这是她復出之后的第一部 戏，演得好坏与否，决定了她以后还能不能在娱乐圈立稳脚跟，而更重要的是，苏墨，他竟然那么在意自己，不惜换掉早就公布的男主演，自己真的值得他付出这么多吗？ 就这么着，夏染忘记了第二天是和苏墨约好回家的日子。这一天的戏份结束，夏染心不在焉的，想着第二天自己要拍的戏，是一场被追杀然后跳河的戏，黄导说了，要她本人真跳。虽然小时候天天和夏花泡在花染溪，可是游泳，夏染是真的不会，这样的心理障碍，自己真的能克服吗？天气这么炎热要是自己跳下去腿抽筋怎么办？她思来想去，拉着夏花，让她带自己去第二天拍戏的片场，练跳水。 “阿染，今天就别练了吧……”夏花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隐衷。 “不行，我可不想明天再被歆姐骂一顿，今天一定要练好。”夏染没有察觉到夏花语气里的异样，独自一人站在那片湖泊边，已经有剧组的工作人员在忙了，他们要在这片湖泊边，布置满假的桃花，这个时节没有桃花，只能用道具来了，人群忙忙碌碌的，给夏染的心里平添了一份慌张，她站在湖边，看着暮色下幽深的湖水，有些不安，小腿微微颤抖着。 夏花看着她这样认真的样子，也不好再打扰，于是吩咐一个救生员道：“你在这里陪着她吧，夏染不通水性，她跳下去你得立马把她捞上来，不然出了事我只找你负责，我去去就回。” 那位救生员很是负责，谨慎地守着夏染，夏花放心了许多，便驱车离开了。 夏染一直练到了暮色深沉，剧组的工作人员都要离开的时候，才停下来，这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了，夏花驱车回来接夏染，漫不经心地说道：“阿染，今天别住酒店了，跟我一起去我的公寓住吗？” “为什么啊？” “因为今天是我们俩的生日啊。”夏花和颜悦色的，从后座拿出来一个精緻的纸袋，“喏，你忘了我可还没有忘呢，以往生日的时候我们都会一起去挑一件一模一样的裙子，不过今天你既然没有时间，就由我挑吧，刚刚我就是去做这件事了。阿染你看，好看吗？” “好看。”夏染甜甜地一笑，脑海里却想着的还是拍戏的事，恍惚间，她意识到了什么。生日？昨天苏墨说了，让自己今天必须回去，难道……她猝然惊觉，打开手机一开，三小时前苏墨给自己打了十几通电话，而自己，或许是因为在练跳水把所有东西丢在一边，并没有接到他的电话。夏染不安地拽了拽夏花的衣袖：“花花，赶紧开车回家，别去公寓了。” 第42章 生日 回到苏家，果然如夏染所料，满院子都缀满了白色的小灯，灯火辉煌，异常美丽，庭院中间的亭子里，放着一个硕大的蛋糕，上面二十四支蜡烛早已燃尽，蜡油流得到处都是。而苏墨就好像丢了魂一样，一个人默默坐在院子里，夜色深沉，他抱着一瓶酒，喝得醉醺醺的，夏染很是愧疚地走过去，把他搀扶了起来，或许是因为坐得太久了，他的腿麻了，站起来的一瞬间腿一软，连带着夏染一起倒在了草地上。 “对不起。”夏染后悔不迭，昨天他那么坚决，说让自己今天拍完戏回家，自己这是怎么了？居然忘了生日这么重要的事，还忘了接电话。 家里的僕人见到这一幕，终于变通了，上来帮夏染把苏墨搀扶回房间，夏染有些没好气地问道：“你们怎么回事，就让先生一个人在亭子里坐那么久，还喝酒，就不怕他着凉吗？” “夫人，这不能怪我们，我们也想管啊，先生不让，还痛骂了我们一顿。”老管家很是委屈。 “好了好了，先去给先生熬点醒酒茶，快去！”夏染冷静地吩咐道，楼梯道比较狭窄，仅能容两个人一同通过，她咬咬牙把苏墨的手臂搭到自己的肩上，努力扛起来，用衣服瘦小的身躯，硬生生把苏墨拖到了二楼的卧室，帮他盖上被子之后，她看着脸色如玫瑰般红润的苏墨，没好气地揉了揉疼痛的肩膀，抱怨道：“真是的，你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怎么那么重啊，累死我了。” “我可是吃可爱多长大的，当然重了。”苏墨璨然一笑，翻身从被窝里爬出来，从身后环住夏染，轻轻地把下巴搁在夏染的肩头。
第88页 “好啊你，你根本就没醉是不是？居然骗我那么辛苦把你扶上来！” “当然没醉啊，我还在等你回来呢，怎么会醉呢？我啊，就是要惩罚你，居然放我鸽子，我下午六点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你都不接，在片场等了半天没见你，还以为你回家了，飙车回来想在你前面进门，好给你个惊喜，没想到回来之后等了快四个小时，你才慢吞吞的回来，我当然要惩罚你了，非得要你吃点苦头，你才会记得家里还有我。” “好好好，我记住了。” “说吧，这四个小时干什么去了？不会是背着我去见小白脸了吧。” “对啊，如今我可算是个小富婆，要养个小白脸，多有牌面，对不对？”夏染顺水推舟，只见苏墨脸色变得不快起来，心里有些得意，说道：“好啦，我只是去明天拍戏的现场练了练跳水而已，你也知道，我是旱鸭子，明天那场戏我得疯狂逃命最后跳进水里，想想都害怕。” “反正是远景，你要是太害怕，我可以去跟江宸说，用替身拍。”苏墨依旧温柔。 “不要，歆姐眼下对我已经很大意见了，说我磨练不够接不住你的戏，我要是再用替身，非得被她的唾沫星子淹死不可。”她轻轻地在苏墨怀里蹭了蹭，可以闻到他身上熟悉的让人心安的香味。 苏墨却动了动，从身旁的抽屉里拿出一只精緻的红盒子来，放到夏染膝上，说道：“生日快乐，看看，喜欢吗？” 她轻轻地揭开红盒子，只见里面静静躺着的，是一条毛绒绒的红色围巾，冬天裹起来或许很暖和，可是这大夏天的，苏墨送一个围巾给自己，这是做什么？而且这围巾，看起来质量也不怎么好啊…… “他们都说，本命年要穿红，我想了想我家媳妇，穿红似乎有些太俗了，配不上你，就给你配个围巾吧。” “可是现在是盛夏，你送一个冬天用的围巾是想干嘛？”夏染有些哭笑不得。 “因为，我最开始有这个想法是在去年冬天呀，从去年冬天我就已经开始学织围巾了，你看，最开始织得很粗糙，我还拆了好几次重新来过，到后面，就织得越来越好了，这围巾，织的可是我这大半年来最温暖的时光呢，最温暖的有你陪伴的时光。”他的目光深情款款，夏花端着下人熬好的醒酒茶，站在门外听到两个人在里面的对话，心里欣慰了许多。 阿染，但愿苏墨能一直对你这么好，我就知足了。 她满意地离开了，屋内苏墨和夏染紧紧相拥，享受着繁忙的拍戏生涯中，短暂的宁静和温情。苏墨突然压倒了她，一个炽烈的吻，差点让她无法唿吸，知道她脸色绯红轻轻地敲打苏墨的肩膀时，他才松开了她，半开玩笑说道：“阿染，你难道不想有一个小苏苏陪着你吗？”说着便上下其手，解下了夏染的肩带，抓来被子遮住一袭温柔的月光。 第二天苏墨睡眼朦胧，跟江宸一大早就打了个电话：“那个，阿宸，我昨晚上喝醉了，现在非常不舒服，拍不了戏了，你能不能跟黄导商量下先停一天，或者，先拍后面的戏份？” “你也会有喝醉的时候？”江宸顿时来了兴趣，问道：“咱俩认识这么久，我可是第一次见你喝醉啊，怎么，快跟哥说说遇到什么事了？” “没事没事，你怎么也这么八卦。”苏墨慌忙掩饰道。 “你来不了，让你媳妇来啊，本来今天你的戏份就没有多少，只要拍一个把你媳妇儿从水里捞出来的戏码就好了，重头戏在你媳妇那里。主要是现在片场都布置好了，工作人员也零零散散来了好几个了。” “我……我媳妇她也来不了了。”苏墨不好意思地说道。 “为什么？” “因为我昨晚上喝醉了呀，人一喝醉，总是会做情不自禁的事对不对？我媳妇她现在肚子疼呢。”苏墨不得已说出了实话，江宸“噗”地一声笑出来，慨然道：“兄弟，你悠着点。” 说完便挂断了电话，哭笑不得地去找了黄导，商量着先去拍副线剧情。 苏墨看着夏染熟睡中的脸庞，极唯美极甜蜜，脸颊上似乎还微微泛着绯红，忍不住俯身轻轻吻了吻她的脸颊，便起身了。这一日的阳光倒是极好，照在夏染的脸上，给她的髮丝染上一种美丽的色泽。她闭着眼慵懒地翻了个身，左手在被子上划拉着，似乎是在摸索苏墨，而苏墨刚刚躺着的地方已然凹陷下去了，他生怕她被吵醒了，连忙从床头柜上拽了一个毛绒绒的小熊，塞到夏染手下的被窝里。 她的手摸到小熊，似乎平息了下来，满意地砸吧了下樱桃小嘴，搂着小熊继续甜甜的睡着了。 “睡得跟猪一样。”苏墨无奈地摇摇头，轻手轻脚地离开房间，出门之后又给打扫卫生的阿姨摆了个“嘘”的手势，生怕她吵醒了夏染。 洗漱后，亲自下厨做早餐，给夏染炖滋补养身的汤。 直到一桌丰盛的早餐香气四溢之时，夏染才在这样的香气中动了动鼻子，醒了，翻个身，在床上摆出一个大大的“大”字，一点睡相都不顾，她揉了揉蓬乱的头髮，隐隐约约想起昨晚发生的事，羞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第89页 不对……自己好像忘了什么。 她茫然地穿衣，忽然想起来，今天不是还有拍戏的行程吗！ 夏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下楼的时候，苏墨正围着围裙，把最后一道鲜美的大骨萝蔔汤呈上桌，像极了一个良家妇女的模样。 “苏苏！你怎么不叫我啊！现在几点了？”夏染匆忙地找着自己的钥匙等小物件，却被苏墨温柔地拉住了，他把夏染拉到餐桌前坐下，温声说道：“我这不也还没去剧组吗？你急什么？你昨晚上……最后不是说肚子疼来着，我就自作主张帮你请假了，放心吧，江宸都安排好了，今天剧组改拍没有你出场的支线剧情。” “这样啊。”夏染放心了。 “来，尝尝看我的手艺。”苏墨温柔地给夏染斟了一碗汤，递给她。 大骨萝蔔汤，萝蔔软糯可口，入口即化，留下微甜的一抹触感。 “苏先生，我怎么觉得你什么都会啊，新婚旅行见识了你的语言功底，现在这是给了露了一手你的厨艺啊！”她呷了一口鲜美的汤，定定地看着苏墨，问道：“苏苏，你看你长得那么帅，又聪明伶俐什么事都会做，简直十项全能，你就没有一丁点弱点吗？” “有啊。”苏墨璨然一笑。 “什么？” “我唯一的弱点，就是你啊。”苏墨目光如炬，闪闪发光地看着夏染，看得她脸红了一度，心甜了三分。 夏染修整了一天，想到曲一歆对自己的苛刻要求，还是决定第二天就继续回剧组拍戏。苏墨有些心疼地抱住她，这个微小的动作，很能给人安全感，让夏染沉醉，他柔声问道：“阿染，你看你这么辛苦，要不以后就不要拍戏了吧，安心在家待着不好吗？或者你想要去什么地方，我陪你去呀。”他顿了顿，小心翼翼地说道：“而且眼下，我最希望的就是，我们俩能有一个孩子，陪着他长大，多好是不是？” “你让我想想吧。”苏墨犹豫了，是啊，她也想有一个小孩子，安安心心陪伴他长大，可是她总觉得心里有不安，自己能够走到苏墨的身边，得到他的爱，得到那么多粉丝，那么多赞美，不都是因为自己是个演员吗？如果抛弃这个本职工作，安安心心在家当个富家太太，真的没有问题吗？到那时候，苏墨还会像现在这样爱着自己吗？ 这天的戏份，便是之前夏染排练了无数次的落水戏码，女主角被仇家围追堵截，一路逃命到河边，身处绝境一跃而下，落入水中。再简单不过的戏码，夏染因为排练过，哪怕是个旱鸭子，心里的障碍也克服了下。 旱鸭子又如何，不过是呛几口水罢了，到时候工作人员会及时把自己捞上来的，怕什么呢？ 做好了心理建设，她一气呵成，在铺满桃花的桃林里奔跑，然后一跃落入水中。 如往常一样，处于地狱中的窒息的感觉袭来，夏染努力让自己克服身体本能的反应，努力不挣扎，她知道，身体肯定会本能地挣扎，但越是挣扎就越会下沉，她等待着工作人员捞她上去。 突然感觉到，水下有什么东西缠上了她的脚腕，把她往下拽。 “啊！”她惊唿，呛了一口水，连忙闭上嘴，感觉到了脚腕上沉重的力道，只觉身体瞬间被拖下水里，一连呛了好几口水。 岸上黄导拍摄落水的镜头，很满意，招了招手，工作人员连忙跳进水中试图把夏染救起来，可是却怎么都找不到她的身影了。那救援的男子瞬间就慌了神，喊道：“导演！人不见了！” 第43章 疑案 “什么？”一瞬间所有人都慌了神，苏墨不顾阻拦，亲自跳下水去找。这场戏选在魔都郊外的一片湖泊，附近可谓鱼龙混杂，出现这样的事故，剧组脱不了责任，会水的都急得下水去寻了。很快，夏染就被找到了，沉在水中，苏墨急急忙忙把她捞上来，听了听，她的气息已经微弱得几乎要听不见了，他顿时有如五雷轰顶，却保持着冷静，熟练地做着心肺復甦术。 “嗝！”夏染吐出一口水，醒转了过来，朦朦胧胧中看到苏墨焦急的眼神，有些迷惘。 为什么，这一幕如此熟悉？好像早就经歷过。 “赶紧叫救护车送医院！”苏墨冷静地吩咐道，剧组的工作人员立马去办了，他轻轻地把夏染扶起来，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取暖。只见夏染虽然柔弱无力，可是她的手却紧紧攥着什么。 他柔声说道：“阿染，没事了，把你的手给我。”夏染模模煳煳听到这话松开了手，苏墨默默摸出一枚纽扣，心里立马便联想到了什么，他不动声色地转头，给身旁同样焦急地看着夏染的夏花递了个眼神。 夏花接过纽扣，不声不响地走了。 好在苏墨人工唿吸做得及时又准确，夏染被送到医院抢救之后，很快就脱离了生命危险，苏墨片刻不离地守在病床前，看着她憔悴的面容，自己也熬得憔悴了许多。翌日清晨，夏染终于清醒了，苏墨一夜未合眼，立马给助手打了电话，让助手送早餐来。 “阿染，你终于醒了，感觉怎么样？”他宛若捧着至宝一样，捧着夏染的手。 “我没事的。”夏染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并不想让苏墨担心，正当此时，夏花轻轻推门进来了，她招了招手示意苏墨出去，他会意了，轻轻地吻了吻夏染的手，放到床上，温声说道：“阿染，你好好休息，我去去就回。”
第90页 一出门，夏花就仿佛变了个人似的，冷眼看着苏墨：“昨天拿到那纽扣，我立马让人翻了片场附近所有的垃圾桶，终于找打了这纽扣的来源，一件衬衣，我连夜把衬衣送去我研究所的同学那里，他分析那衬衣上的汗液成分遗留，甚至还有头髮，最后确定了衬衣的主人，是孙璐的保镖之一。” “不会有错吗？” “当然不会有错，你不会还想袒护她吧？这一次都做出害命的事了，若不能受到惩罚，以后她会更疯狂的。”夏花忍不住有些激动。 “孙璐她，是对我而言很重要的人，我不能这样做。”苏墨面露难色。 “里面现在躺着的人，可是你的媳妇，孙璐再重要能有你媳妇重要吗？”孙璐有些不可置信，恨恨道：“这次我非得让孙璐被拘留不可！” “别！”苏墨似乎一力维护孙璐。 正在这时，江宸走了过来，拍了拍苏墨的肩膀，给两个人看了看他的手机。事情发生都一天了，冷不丁这个时候，有人在网上曝光了一组图片，内容就是苏墨把夏染从水中救出来，然后做人工唿吸的场景。这样的图片，大大刺激了苏墨那些粉丝的心，一时间所有人都在猜测，夏染和苏墨到底是什么关系？ 夏花很冷静，用一种带有胁迫性的语气说道：“苏墨，这次你必须去澄清你和阿染的关系，公布你们俩的婚姻吧。” 江宸的表情似乎有些为难，说道：“别啊，他俩是秘密成婚，两个人都是和公司签了协议，五年内不成婚的，恋情也要服从公司炒作的需要。现在明明就是违约了，我这里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董事会那些人，一旦这事公布，他们一定会让你们夫妻俩赔付巨额违约金的，说不定还有解约的危险，这样大的事情可不是我一个人能左右的。” “你闭嘴！”夏花一扬手，便紧紧捂上了江宸的嘴，他吓得猝然往后一退，撞到了身后路过的漂亮护士，忙不迭地道歉，又生怕戴着口罩的自己被认出来，显得狼狈不堪。可是夏花却丝毫不在意，只是用眼神死死地盯着苏墨，说道：“今天你必须给我一个答覆，若是不愿意，那我也只好对不起你了，我会告诉阿染，我眼中的你，是什么样子。” “你若是想让她深受打击，就告诉她吧。”苏墨很坦然。 “你！”夏花忍住怒气，把手中那份报告丢到江宸怀里，没好气地说道：“看看你未婚妻都干了什么，我上次就说过，她要是再敢对夏染动手，我一定会让她身败名裂。” “这不可能是她做的，她虽然性格高傲了点，但是本心不坏，是不会做出谋杀的事的。”江宸显然不相信，他仔细翻看了报告，有些激动，问道：“夏染，我知道你对夏染掏心掏肺，为了她愿意做所有事，可你也不能为了她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吧，伪造报告，若是你敢去起诉，最后吃亏的人是你。” “你看清楚，这可是魔都科研所的报告，能随意伪造吗？”夏花心有戚戚，为什么这两个人，都不约而同要护着孙璐这样一个蛇蝎女人？江宸的未婚妻是孙璐，他无条件护着孙璐可以理解，那苏墨呢？他为什么要这样护着她？还是在她伤害了他最爱的妻子前提下，难道说是因为两个人关系特殊？明知道自己未婚妻和苏墨关系亲密，却一点都不介意，江宸到底在想什么啊。 贵圈可真乱。 夏花耸了耸肩，正思索着这绯闻事件要怎么解决，忽然感觉到肩头轻轻地搭上了一只手。 刚从生死线走一遭，夏染的身体无疑很柔弱，轻飘飘的如同随时都可以被吹走的纸，她苍白的脸上勉强挤出一抹笑容，望向苏墨，苏墨连忙过来扶住她，她方才在门后，显然听到了所有的话。 可她却并没有夏花这么生气，只是浅浅地一笑，露出一个甜甜的酒窝，说道：“花花，去跟他们说吧，我和苏墨没什么关系，是因为我在片场溺水，他好心出手相救，眼下，的确还不宜公布我们的关系。至于孙璐，这一次就算了吧，我抢了她的角色，她要报復也情有可原。” “阿染！”夏染很不服气，问道：“苏墨刚刚的话你没听到吗？他不顾你，护着孙璐！” 夏染温柔地看着苏墨，笑道：“苏苏若真的是你说的那样，就不会救我了。我相信，苏苏有苦衷的，我不会多问，这件事到此为止吧。” “阿染，谢谢你理解。”苏墨亦恬淡一笑。 三个人似乎是达成了某种和解，皆和颜悦色的，唯有夏花怒髮冲冠，独自一个人气沖沖的走了。 阿染，你怎么还是和小时候那样善良，到时候被挖墙脚都不知道。 夏花有些郁闷，想找个地方喝一杯，打开手机一看，竟然没有一个可以说说话的人。她恍若惊觉，自己似乎有很久，都没有和家人联繫过了，过往的朋友，也只是需要帮忙的时候才会联繫，并不会交心。 自己就莫名其妙就变成了一个工作狂，生活的中心，只剩下夏染。 为她愁，为她喜，为她忧。 独自坐在酒吧，轻轻啜饮着一杯酒，夏花怅然想着夏染的事，有人腆着脸上来骚扰她，说要陪她喝酒，她最初都微笑着拒绝，到后面骚扰的人多了她也便不耐烦了，只用一种极其冰冷的语气回绝。
第91页 这些人怎么回事？苍蝇一样在身边嗡嗡嗡。 正当这时，一个陌生男人走了过来，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她酒劲上来了，一时有些愠怒，吼道：“都说了不要来烦我！”，用着在狱中浅尝辄止学过的格斗术，一个漂亮的后挑，把那男人撂翻在地。 “咳咳！”那男子被猝然摔倒在地，咳嗽了下，嘆道：“你下手怎么这么重！小太妹！” 这一声“小太妹”一下子让夏花想起来了，这个男人，不就是当初在唐城时候，自己去网咖找夏染时，那个和夏染在一起打游戏的男子吗？他怎么会在魔都？ “那个，抱歉哈。”她冷冷地道了个歉，换做别人她当然不想道歉，可他是夏染的朋友，那自己还是不要得罪。 那男子揉了揉肩，勉强站起来，挑着眉说道：“当初说你是小太妹你还不承认，哪有一见面就这么下狠手的？算了，自我介绍下吧，我叫离歌，你不记得我了，我可还记得你，你是夏染最好的闺蜜吧。” “记得又怎样？我记得，你是夏染在游戏里结识的狐朋狗友。” 离歌一口气差点没喘过来，嘆道：“你对我印象就这么差吗？其实严格说起来我还是苏墨和夏染的媒人呢，要不是我把夏染的照片给过苏墨，他才不会对夏染那么上心呢，而且我还陪他们俩打过线下赛，就是从那时候起我留在了魔都，之前你消失的那段时间，夏染还找过我，问我有没有办法查到你的下落。” “所以呢？你查到了吗？” “我当时是没有查到，你在监狱，可是我却查到了一点别的东西。”他的眼神突然变得严肃起来，问道：“你是墨刀会的成员是不是？而且还是唐城分部的重要成员，对吗？” “是又如何，如今我已经和那个组织没有任何关系了。”她转过身来，给离歌看她光洁的后背，那里墨色花的刺青早已没有的踪影，她缓缓说道：“我出狱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洗掉这屈辱的烙印。” “我查过你的经歷，墨刀会可以说是毁掉了你的一切，你难道就不想报復吗？” “报復？我不过如你所说，只是个小太妹，能有什么办法去报復？”夏花惨然一笑，他说的没错，自己的一生，不都是被墨刀会给毁了吗？若不是墨刀会，父亲不会欠下那么多高利贷，自己不会告别自己好不容易考上的大学，更不会在后来，背黑锅坐牢。自己固然有理由要復仇，那么离歌呢？他为什么会对这个组织这么感兴趣？ 她呷了一口酒，问道：“不过，你为什么会对这种事感兴趣？这些黑暗的、见不得人的交易……” “因为我女朋友也和你一样，捲入其中。”离歌的眼神很认真，他拿出一支烟抽起来，茫然说道：“我女朋友合欢，那时候在游戏里认识了墨刀会的人，被他们骗来魔都，后来就再也没有了消息。你曾经是唐城分部的成员，这件事，你有办法查到一点线索吗？” “合欢？我记得她，长得很漂亮。”夏花有些疑惑，努力回想着。 那个时候，分部的老大给过她一个任务，让她去唐城科技大学，跟踪一个女学生。那时候，老大只告诉她这个女学生叫合欢，让她盯着她的行踪，那时候，墨刀会靠着在大学发展裸贷业务，网罗了许多长相出众的女孩子，发展成下线，夏花不屑参与这种事，她的任务，仅仅是盯着这些下线的行踪，偶尔感嘆下这些失足少女的悽惨生活。 她以为，合欢，不过也是这些失足女大学生之一，任务结束的那天，合欢坐动车去了魔都，想来也是从那个时候她消失的。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离歌一听说这事，激动地抓住了夏花的手，问道：“你能不能告诉我？” “好，去哪里。” “去我的公寓吧。”离歌提议道，夏花犹豫了下，还是答应了。 两个人走出酒吧，上了离歌的车，很快就到了他的公寓。典型单身宅男的公寓，地上凌乱地摆着衣服、丢着橘子皮和菸蒂，唯一不乱的是他的桌子，上面叠着厚厚的一摞资料，夏花好奇地翻了翻，竟然大部分都是他在游戏里的记录，里面详细地记录了寒弈的所作所为，包括他在收了夏染为徒之后的一些事情。 看着看着，夏花噗嗤一笑。 “你笑什么？” “我笑阿染啊，那时候非得要和寒弈奔现，我劝她她还不听，那时候我还以为她要被骗了。没想到，之后她果然没去和寒弈见面，嘴上要犟，实际上还是很听我的话嘛。” “阿染那时候要真的和寒弈奔现了，可就成了下一个合欢。”离歌怅然道。 “下一个合欢……”夏花若有所思，合欢是去找寒弈线下见面去了，然后消失，警察都找不到，那么查的重点自然是寒弈了，她不禁提出了疑问：“合欢失踪前最后联繫的人是寒弈，那么警察应该去调查寒弈啊，这不是很容易调查吗？” “当然查了他，我原本对警方抱有希望，他们也去查了寒弈。可后来他们却告诉我，这件事和寒弈没有任何关系，他们甚至都没有告诉我，游戏里叫寒弈的那个男人，真实身份到底是谁，就这么把我给煳弄了过去。”他怅然若失，笑道：“这个人，可能势力很强大吧，连警方都要帮忙掩盖他的罪行，这些年我一直在查他，甚至为了查他去参加线下赛，可他却没有去。”
第92页 “警方就没有给你一个解释吗？” “他们只说，我女朋友和墨刀会的人有往来，很有可能被拐卖到东南亚为妓了。” “这些人也太猖狂了，说起来，阿染也被坑过呢。” “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夏花有些疑惑。 “哦，那时候你还没有出狱，夏染刚出道没多久，在茶镇拍《寻仙》，那时候墨刀会的人绑架了她，还好警方及时赶到，她才倖免于难，这样大的事她难道没有告诉过你吗？” “没有。”夏花凝眉思索，不可避免地联想到了孙璐，能这么针对阿染的只可能是她。那个晚上，在苏墨的宅子里，孙璐跟自己说过的话，难道她说的是真的吗？苏墨，就是臭名昭着的墨刀会的会长？对，一定是这样，所以苏墨才会无条件袒护孙璐，哪怕她犯下那么多的错，他都护着她，其实，他是护着他自己啊，孙璐一定知道他很多秘密。 “我知道了！”夏花激动起来，情不自禁地抓住了离歌的手，瞪大了眼睛看着他，说道：“离歌你听着，这件事以我的立场并不好插手，只有你能去查，江氏传媒的艺人孙璐，一定和这件事脱不了干系，你去查她。我敢肯定，你女朋友的事肯定和她有关。” 第44章 隐忍 溺水事件过去后三天，夏染就宛若没事人一样，踩着高跟鞋继续去剧组拍戏了。苏墨时时刻刻关注着她，动不动就凑上来，问道：“阿染，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没有啦。”夏染只觉得苏墨一惊一乍的，微笑着推开他。 很奇怪，自从上一次的溺水事件之后，粉丝当中自然有一部分人诋毁夏染，但也有一部分人，扬言只有夏染的神仙颜值才配得上苏墨，称两人为“墨染cp”，磕得很是开心。 唯一不顺的是，曲一歆对夏染的不满声似乎越来越大，夏染医院走了一趟身子骨弱，演戏时状态只要稍微差一点，曲一歆就会毫不留情地批评她，简直把她批评得一无是处。她只得受着，整部戏拍摄期间，曲一歆就没有给过她好脸色。 这天，曲一歆又在找她的麻烦，苏墨不声不响走了过来，笑道：“曲老师，何必呢？夏染毕竟只是一个新人，能演到这种程度很不容易了。” “这个角色是有转变的，前期当然是比较单纯善良，遇到一场劫难之后变得成熟腹黑，前后是有转变的。你以为在造型上随便改改，去掉了齐刘海，就代表黑化了吗？夏染这个眼神，台词，全都没有表现出来这样的变化，我们江氏传媒既然花了大价钱拿到改编权，我就不能允许这部戏被粗制滥造，她这样子，我觉得不行。” 夏染唯唯诺诺，回答道：“我知道了，要表现出角色的腹黑是吗？这样吧，我回去多看看前辈怎么演这种角色，您给我推荐几个片段，我揣摩一下，明天您再看看，可以吗？” “问题还不止在这里。”曲一歆嘆道，“你和苏墨在这戏里，明明是一对，可为什么我感觉你只是专注于自己的部分，却忽略和苏墨的沟通呢？你们就好像在各自演各自的一样，没有一丁点cp感。” 苏墨听着这话，忍不住噗嗤一笑，不是，恩恩爱爱的夫妻俩演这个戏，怎么可能没有cp感？曲一歆这一次，难道不是老花眼发作看错了？ 他咳嗽了下，嘴角挂着一抹嘲讽的笑容，说道：“是，歆姐说的是，我们俩私底下多练练。” 夏染看着他的笑，立马就明白了他心里的小九九，也忍不住笑了。 不过，苏苏还真的是温柔呢，哪怕是知道歆姐说错了，也还是温柔地表示认同，而不是当场戳穿她，或许，这就是他的素养吧，他真是一个温柔的人儿啊。 夕阳西下，一天的戏份拍完，两个人静默地坐在车里，都有些疲累。苏墨轻轻地把手盖在夏染手里，小心翼翼地问道：“阿染，其实我心里一直有个想法，你愿意听听看吗？” “什么？” “你看，咱们家不缺钱，你本没有必要受曲一歆那样的责备的，她其实就是在为难你，你难道没有发现吗？” “苍蝇不叮无缝蛋，自然是我的演技还不够纯熟，她才能找到责备我的地方啊，我相信，总有一天我能得到她的认同的。” “她的认同就那么重要吗？”苏墨微微皱眉，反问道：“她从来就不认同孙璐，可孙璐，不也照样很红吗？” “我……”夏染欲言又止，苏墨趁热打铁问道：“阿染，你看看，为了她的认同你都做了些什么？你没日没夜的工作，之前是好多天不着家，甚至在生日那天都忘了回家庆祝，我那时候不说，不代表我心里不在意。后来呢，你又在片场出现溺水事故，现在又这么过度劳累身体，如果演戏给你带来的只是压力和劳累的话，我不觉得你应该坚持下去。” “你真的这么觉得吗？”夏染抬头，认真地看着他，然后微微一笑，答道：“好啊，苏苏不想我继续演戏，那我就不演了吧，等这部戏一杀青我就宣布退隐，我们俩，生一个小苏苏。” “阿染你真体贴。”苏墨也笑了。 这天晚上，夏染刚刚告诉了夏花自己的这个决定，夏花就不冷静了。
第93页 “阿染，你怎么能就这么听他的话呢？女人为了男人放弃自己的事业，是最愚蠢的！” 夏染甜甜地一笑，拉过夏花的手，安慰她道：“没事的呀，这些日子以来苏墨对我的态度你也看到了，他照顾我无微不至，从来什么事都听我的，这还是他第一次对我提要求，我觉得，我应该听他的。” “你难道不知道过气艺人会有什么下场吗？你一旦离开，以后再想回来，可就没那么顺利了。”夏花有些头疼。 “没事的。”夏染似乎是打定了主意。 窗外雷声轰隆，夏季的那种炎热已然消退了不少，夏花心里隐隐觉得不安，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安。 果然第二天，就看到了新闻：魔都某建筑工地里，发现一具尸体，就在水泥浇筑的墙体里。方鑑定之后确定，这尸体是离歌，最后下的结论是，他得罪了黑道上的人，兇手是谁，无处可查。 “什么？”夏花听到这个消息，也吓了一跳。她当即下定决心，驱车前去离歌住过的那间公寓，这公寓已经被警方盖上了封条，她小心翼翼从隔壁翻窗进去，找着桌上的资料。里面很清楚地记录了，合欢的失踪和墨刀会有关，而苏墨就是墨刀会的现任会长，把合欢骗到魔都的那个寒弈，就是孙璐。 这些消息，警方显然已经拿到了，为什么他们没有任何反应呢？ 夏花有些不解，陡然间，感受到了背后有什么东西抵住了她的腰，她猝然转身，只见苏墨举着枪，定定地指着她。 “苏墨，果然是你。”夏花愕然。 “是我，不过你应该清楚，我今天来是想跟你谈判的。”他的眼神十分淡然，不紧不慢地说道：“我墨刀会纵横江湖多年，势力盘根错节，连警察都拿我没办法，你能奈我何？你若是想继续查下去，鸡蛋碰石头，结果不过是和离歌一样，或许……会消失在魔都某个建筑的水泥块里吧，就那么，突然消失，谁都找不到。” “所以，演员仅仅是你隐藏自己的一张面具而已，对吗？”夏花猝然惊醒。 “是，不过如今我已经厌倦了，我只想和夏染一起，安静地生活下去，如果你想让夏染遭遇不幸，就尽管去告发我把。到时候，她作为我的妻子，一定会不可避免地受到牵连，跟你说，我的仇家可多了，他们要是知道鼎鼎大名的苏墨就是墨刀会会长的话，报復不了我，是会报復夏染的，我们俩，可是一条船上的人。” 夏花只觉得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她愤怒彷徨，可是却很无力。 自己的小半辈子都被墨刀会给毁了，离歌合欢一同蒙冤被杀，明明自己应该去揭发苏墨，让他受到严惩，可是为什么自己不想这么做呢？阿染，你为什么要爱上这样一个魔鬼？ “我苏墨没有别的优点，重在守约，我说到的事就一定会做到。我向你发誓，永远不会背叛夏染，但是与之对应的是，你要把你手里所有资料，离歌交给你的资料，全部交给我，以后也要一直保守秘密，你答应吗？” “好。”夏花想起夏染那善良单纯的样子，咬咬牙，最终还是妥协了，她略微思索了下，问道：“这些资料，警方不是也有吗？你就不怕警方的人将它公之于众吗？” “我现在要保证的，是你的忠诚。”他很淡然。 夏花从阳台窗户离开之后，苏墨倒吸了一口凉气，迅速收拾起了桌子上的资料，打开离歌的电脑将所有电子资料销毁掉。他匆忙地做完这些事，小心地抹掉自己的指纹脚印，也从阳台窗户消失了，他刚离开，就有警察带了人，破掉封条走了进来。 那为首的警官，后背便刺着墨色花的图案。 夏花回到楼下之后，一眼便看到楼下停着好几辆警车，仔细思考后，她突然就明白了：警察事先仅仅是封了离歌住的公寓，并没有拿走那些资料。对啊！自己怎么这么傻，苏墨怎么可能有买通所有警察的能力呢？ 都怪自己刚刚想着夏染，被苏墨给忽悠了，乖乖交出了离歌房间的资料给苏墨处置，这个人，真是个老狐狸。 不过，他不知道的吧，自己早就黑掉了离歌的电脑，那些东西，自己手里都有备份。 苏墨，你最好履行你的诺言，对阿染永远忠诚，不然我一定会让你陷入万劫不復的深渊。 最好一部戏杀青的时候，正是中秋时节，苏家的庭院里瀰漫着桂花的清香，夏染正式宣布退出娱乐圈。曲一歆听说了这个消息，第一时间找江宸要了夏染在魔都的住址，想要找她问个明白。 看到地址的一瞬间，曲一歆傻眼了，疑惑地看向江宸，问道：“这难道不是苏墨家吗？” “曲老师，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那，他们俩早就领证了，就在今年春天。其实前两天拍最后一场戏的时候，夏染就已经被检查到怀孕了，只不过她为了不影响拍戏，并没有告诉你。” “这样啊。”曲一歆心情复杂，她一直对夏染很苛刻，无非是因为对她寄予厚望，认为她是沖国际大奖的好苗子。她最后那几场戏，明明怀着孩子，还是照拍不误，这样的敬业精神也很难得，可是她竟然要为了苏墨，放弃这一切吗？她，有颜值，有态度，有能力，为什么要为了一个男人放弃呢？
第94页 坐在苏墨家的客厅里，看着夏染一脸幸福地从楼梯上走下来，曲一歆似乎理解了一点她的心情。 第一次，她没有苛责夏染，只是很温柔地说道：“你的选择我无权干涉，我今天来只想告诉你，你是我带过最有天赋同时也最努力的弟子，若是哪一天你想回来，记得来找我。” “嗯。”夏染欣慰地笑了，终于有那么一次，曲一歆对自己不再是冷眼相对。 夏染一退出，自然就有人开始蠢蠢欲动，江氏传媒新定下了好几部戏的拍摄行程，女主角的选角竞争，激烈无比。 孙璐已经不对江宸抱有任何希望，夏染出现以后，每一次他允诺要把女主角给她，最后都给了夏染。以前她还能做点小动作干扰夏染，可是夏花却半路杀出来，拿着那份ip报告威胁自己，想想真的是憋屈。 看着公司那些女艺人挤破脑袋都想当女主角，孙璐满脸嘲讽，笑道：“瞧你们，一个个抢女主角，都像非洲难民抢粮食似的，有那么饥渴吗？” “你难道不也是吗？”一个素来看不惯她的女艺人回击道。 另一女艺人也丝毫不留情面，嘲讽道：“人家当然和我们不一样，人家只要吹吹枕头风，角色就到手了，当然不像我们这群非洲难民，只可惜啊，某些人枕头风也吹了，陪江少睡也睡了，人家就是不给她角色，抢不到自然就不抢啊？” “你！你血口喷人！”孙璐立马不淡定了。 “我说错了吗？”那个女艺人很是头铁，句句话直戳孙璐的嵴梁骨，笑道：“也是，你这种没演技的人，也只有靠特殊手段才能拿角色了。不过啊，老天有眼，让夏染出现了，她要是不退隐，有你什么事啊？你也就只能靠着江少的资源活着了，要是哪天江少不爱你了，你什么都不是。” 孙璐抬手就要一个巴掌甩过去，却突然出现了一个人，死死抓住了她的手腕，她愕然回首，见到苏墨定定地站在自己身后。 “都是一个公司的艺人，互相嚼舌根好玩吗？”他罕见地生气了，用一种责备的眼神看着那几个女艺人，她们识趣地散开了。 “谢谢。”孙璐感激地说道，抬头看，方才苏墨表露出来的哪一点温情，又不復存在了。 原来，他刚刚只是在演给那几个女艺人看啊，众人面前的他，永远那么温柔体贴有绅士风度。必要的时候，自己不过是配合他表演的一个对象罢了，那么他对夏染呢？也只是逢场作戏吗？ “上次离歌的事，你办砸了，知道吗？”苏墨的语气有些冰冷。 “我错了，下次我一定会更加谨慎的。”孙璐神色有些黯淡。 “不，短期内你不要来联繫我了，离歌已经查到了你，我担心，除了夏花，他还把那些资料交给过别人。” “所以你是利用完我，要一脚踢开我了吗？”孙璐红唇轻启，有些苦涩地说出这句话。 第45章 炒作 “我从来就没有想要利用你，都是你自愿的，不是吗？为了讨好我做出那许多事。这次的事情办得很不利索，离歌那些资料一旦曝光，你我都不会有好下场，我已经拦截下来了，以后这些事你不要再插手了，墨刀会的实权交还给我吧。我会挑选一个合适的日子，把墨刀会交给合适的人，然后退出。还有，这些事情你若是敢跟阿染提起，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是啊，都是自己一厢情愿，孙璐苦笑。 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呢？为了苏墨苦苦经营这么多年，可是夏染出现之后，他就如同失去了理智一样，现在要为了保护她，捨弃会长的位置吗？ 那自己，又算什么呢？ 苏墨说完，便毫不留情地走了，留孙璐一个人在原地心绪凄迷。 江宸走了过来，轻轻地牵起她的手，问道：“你怎么了？好像不太舒服的样子。” “我没事。”孙璐答道，心里暗暗下定了决心。 苏墨，我能怎么办呢？谁让我爱上你了呢？要是离歌这件事真的曝光，我一定会为了你，顶替所有的罪名。我孙璐，从来就是一个虚荣自私的女人，我可以把江宸当做备胎，无情地利用他，一次次伤他的心，可以为了拿到好角色不择手段地陷害同事，可只有在你苏墨面前，我才能是一个为了爱情奋不顾身、美好的人。 当晚就是孙璐和江宸的订婚宴，江宸这会儿来找她，是想提前带她去酒店。 暮色四合，江宸一边开着车，一边悄悄偷瞄坐在右边的孙璐，她的脸色有些沉重，魔都的灯光在她的脸上晃过，留下美丽的让人醉心的光影。她光洁的脖颈上，繫着一块丝绸，显得优雅至极，下巴上一颗恰到好处的痣，更衬托出了她的美丽。 江宸默默地开着车，心里略微欣慰了些。 不管她怎么样，只要她愿意嫁给自己，就够了啊？前尘往事，她爱着谁，又有什么要紧的呢？ 订婚宴定在魔都最豪华的酒店，江宸已经提前安排好了，孙璐和江宸的父母都会在场。订婚宴当场，会走一个过场，江宸会拿着戒指，单膝下跪向孙璐求婚，而孙璐全场唯一要做的事，就是拿过那枚鸽子蛋，回答一句“我愿意。”江宸甚至提前安排了一个打扮得很漂亮的花童，捧着一束巨大的玫瑰花等在门外。等到自己走过场求婚成功之后，小花童就会走出来，把这花递给江宸，然后江宸满脸幸福地递给孙璐，给她一个惊喜。
第95页 江宸设想得很美好，在梦里无数次演绎了这一幕。 可临到求婚的时候，孙璐却说了一句“不愿意。”那个小花童什么都不懂，就那么傻傻地站了出来，抱着玫瑰花花一脸茫然，看到孙璐兇巴巴的眼神，她吓得不知所措，“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江宸听着这小花童的哭声，心都碎了，痴痴地抬头，问道：“为什么？” “江宸，对不起，我想我还没有爱你到这种程度，现在的我答应你的求婚，是对你的不负责任。”她淡然回答道。 “胡闹！”孙璐爸爸气得当场离席，她母亲纠结了下，追了上去。 江宸定定地站起身来，微微一笑，说道：“好，我尊重你，什么时候你想通了，再来找我吧，我会一直等着你的。”他理智地走过去帮小花童抹了抹眼泪，安慰她道：“没事的，大哥哥在呢，这花就由你帮我送给大姐姐吧，好不好？” 小花童很听话，乖巧地捧着玫瑰花走到孙璐面前，她看了看，厌恶地把玫瑰花一手打在了地上。 “孙璐！你别太过分了！”江宸终于忍不住了，孙璐小脸一扭，头也不回地走了。 江宸和孙璐这一次算是彻底决裂了，失去了江宸的资源，孙璐的事业可谓一落千丈，如果说以前夏染在的时候，她只能给夏染当配角的话，那么如今，她便是落魄到连配角都当不上了。 按照她对江宸的了解，不出三天，他一定会带着礼物来找自己，求自己原谅，可是这一次他没有。两个人冷战了一个多星期，孙璐终于是受不了这种冷遇了，这一日亲自找到江宸的办公室，想要和他复合。 毕竟，自己需要他的资源啊。 江宸似乎是去卫生间了，却没有带上手机。孙璐百无聊赖拿起他的手机看了看，密码江宸早就告诉她了，她翻开电话记录，只见最近三天的通话记录里，夏花的电话刷了多达十四条。 孙璐的心情顿时阴沉到了极点，看到江宸回来，她没好气地拿着通话记录问道：“这是私人号，工作上的人是不会在这上面的，你和她到底什么关系？” 江宸一点都不慌张，脸不红心不跳地问道：“没什么关系。” “你以为我会相信吗？你是不是因为她，才把那么多好资源都给夏染，是不是也是因为她，才跟我冷战一个星期，以前你不出三天一定会先来给我道歉的，都是因为她，对不对？”孙璐的情绪很是激动，死死拽住江宸的衣领，这样大的声响很快便引来了外面众人的关注，江宸毫不留情地推开了孙璐，冷冷地说道：“我和她什么关系，关你什么事呢？你不是连求婚都没有答应我吗？” “我是你的未婚妻啊，你怎可负我？” “哦？你也知道你是我的未婚妻啊，为什么还要苏墨卿卿我我？你说你怕掉粉，所以不愿意向大众公布我是你的男朋友，我认了，可是你和苏墨那样亲密，你又想拿什么理由煳弄我？你不知道吧，苏墨家里被我装了无数的摄像头，你每次凌晨出现在他家里，我都看在眼里，之前把角色让给夏染演，不过是略施小戒，可这一次你为了他拒婚，我不会再心软了。” “阿诚，你难道不相信我们青梅竹马的感情吗？我对苏墨是有些倾慕，可绝对不是为了他拒婚，他那种一脸桃花相的人，只可欣赏，不可作为男朋友存在。我拒绝你的求婚，完全是因为我想对你负责啊，我只是还把你当成陪我长大的哥哥，而非恋人，这个角色没有转化过来而已，你信我。” “我江宸若是再信一句你的鬼话，我就不是人。你走吧，若是再不走，我直接将你从江氏传媒除名。” 孙璐灵机一动，摆出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如弱柳扶风，姗姗然给江宸下跪了。 “江宸我错了。”她忍辱负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江宸跪下，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们不要订婚了，直接领证结婚吧，之前是我太幼稚了，夫妻的感情可以慢慢培养，我已经让你等的太久了。” “真的吗？”江宸欣喜若狂，顿时忘了自己之前的话，和颜悦色把孙璐扶了起来。 “但是我们要和苏墨一样，不要公开我们的婚姻，为了什么，你也懂的。” “我懂，那些□□丝粉要是知道你结婚了，肯定得变成黑子。”江宸毫不忌讳，说了出来。 婚后，因为夏染退隐，加上江宸的宠爱，孙璐终于恢復了以往的风光。好剧本随便挑，有人拿演技说事，只要她不高兴，江宸立马找水军洗地；有人在孙璐的微博下嘲讽诽谤她，江宸立马找人查ip追究责任；节日的小浪漫小礼物从来不断；只要孙璐累了，江宸立马放下所有的工作陪她去度假……简直把她宠上了天。 第二年春末之时，夏染的肚子已经变得很大了，她每日都待在家里安心养胎。给小孩子读书读报做胎教，累了就去院子里晒晒太阳，看着那乌黑的雕花大门，静静地等待苏墨拍完戏归来。而苏墨的表现，从来也不逊于当初恋爱之时，哪怕是一天工作完累极了，还是不忘亲自下厨给夏染做饭炖汤，满足她孕期刁钻的口味。 这样娇生惯养着，没过多久，夏染不出所料地胖了。 原本她的身高一米六，体重由曲一歆严格控制在75-80斤，孩子慢慢大之后，她的体重直线上升，开春后飙到了110斤，看起来微微有些发胖。
第96页 “苏苏，都怪你给我的伙食太好了，你看我都胖成了皮球。”夏染嘟囔着小嘴，不满地说道。 “胖成皮球，你也是我最爱的皮球啊。”苏墨似乎一点都不介意，笑了笑，轻轻地捏了捏夏染肉乎乎的脸蛋。 夏染这天没事在家翻着资讯，忽然翻到了一条娱乐新闻，新闻里是狗仔偷拍的照片，在某知名情人酒店门口，苏墨亲密地搂着孙璐的腰，两个人似乎言笑晏晏。下面的评论都炸了，都在议论纷纷，猜测孙璐是不是苏墨的情人，更多的，是在议论，孙璐和苏墨配不配，甚至有无聊的吃瓜者，拎出来一个投票，内容就是“你认为孙璐和苏墨般配吗？” 夏染看了看，气唿唿的开了好几个小号，去点了“不配。” 所幸大多数人也是这样认为的，点“不配”的人占了百分之七十，夏染看着这个结果，满意了许多。 这天晚上，苏墨一如往常回家，给妻子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之后，便去书房看剧本去了。夏染犹豫了很久，终究还是走过去，敲了敲门，苏墨勐然抬头，摆出一个一如往常般温柔的笑脸，问道：“怎么啦？” “那个……我想问问，今天被刷上热搜的那个新闻是怎么回事？就是你和孙璐出入情人酒店那个。” “噗，你是说那个啊，别担心，那只是公司故意安排的。毕竟，我和孙璐主演的那部戏已经杀青，马上就要开播了，公司要用这种绯闻，给新剧蹭一蹭热度。”他说得云淡风轻，有些疑惑地看着夏染，问道：“你是不是很介意这个？你介意的话，我立马去让他们删掉那些消息，再也不让公司炒这些桃色绯闻。” “我不介意，我只是好奇，你一直都是演技派路线，不是从来都不屑于用这种手段吗？” “我是演技派，某些人不是啊。”苏墨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夏染立马就懂了，是了，肯定又是江宸用兄弟情义，捆绑苏墨，让他假装和孙璐有绯闻，这样孙璐就可以蹭到苏墨的热点。 这两个男人，可真够宠着孙璐的，夏染哑然失笑。 “对了，明天我请了一条天假，得陪你去做产检，你可别告诉我你忘了这件事。”苏墨有意岔开话题。 “嗯，我当然记得。”夏染温声答道，默默地退了出去。 自己怎么可以怀疑他呢？夏染捶了捶脑袋，后悔不迭。他现在正是拍戏的关键时刻，连晚上回家都在看剧本，怎么可能有空和孙璐做什么呢？自己居然会担心他会出轨，可真是搞笑。 不过，他好像偶尔是会回家比较晚…… 夏染的心情又纠结了。 第46章 背弃 第二天夏染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苏墨陪她去做产检，本以为两个人的保密措施已经做得很好，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狗仔拍到了两个人在医院妇产科的画面。一时间所有娱乐媒体都震惊了，纷纷转发那狗仔的照片，短短两个小时就把这消息刷上了热搜，而匪夷所思的是，竟然有相当大一部分人，网络暴力称夏染为“小三。”他们固执地认为，孙璐和苏墨两个人就是情侣，而夏染，则是个不要脸的小三。 “这是夏染吗？我怎么没认出来？”有评论说道。 “就是她，只不过她退隐之后变成了个肥婆。” “苏墨男神怎么会喜欢这样一个油腻腻的女人啊，他的女友不是孙璐吗？” “孙璐可真够倒霉的，被夏染这个肥婆戴了绿帽子。” 夏染看着网上这些不堪入眼的评论，情绪有些激动，夏花也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这天下午夏染产检回来之后，夏花一直陪着她。 “阿染，别看了，网上这些人你还不知道吗？用着一个随意拿来的id就敢胡言乱语，这些话，你不能相信的。”她竭力安慰着夏染，可夏染却一言不发，默默地窝在沙发里面，有些怀疑人生。 那些人说得没错啊，自己就是个肥婆，油腻腻的肥婆，自己比起孙璐更配不上完美的苏墨。 她喃喃自语道：“花花，她们说的没错啊，我就是个配不上苏墨的肥婆。” “阿染！”夏花使劲握了握她的手，“你怎么又开始自暴自弃了？若是不相配，你们为何会结婚？为何会这样幸福地在一起呢？阿染，我爱你，不允许你这样妄自菲薄。” “花花，我该怎么办？” “阿染，你听我说，这次你一定要让苏墨给个说法。他不愿意公布你们的婚姻，现在又和孙璐闹绯闻的事，他可以解释成公司的炒作策略，这次，你都已经被全网喷小三了，他要是还无动于衷，你就该想想他是不是有问题了。” “嗯，我会问他的。”夏染打着马虎眼，心里想着的却是不能给苏墨添麻烦，并不打算主动提起这件事。 “阿染，你我还不知道吗？等下苏墨取了产检结果回来，你必须问他，你要是不问，就由我来问。”夏花很坚决。 “好啦，我问还不行嘛。”夏染欣慰地笑了，蹭了蹭夏花的肩膀，两个人窝在沙发上，继续看起小孩子的衣裳来。 苏墨从助手那里取得了夏染的产检结果，立马赶回了家，只见夏染和夏花两个人坐在夕阳的余晖里，很温馨，他的心里也便平静了许多，安然走进去，说道：“阿染，医生说了，孩子在你肚子里很健康，是个小公主呢。”
第97页 “那就好，累了吧。”夏染艰难地弯了弯腰，打算给苏墨倒一杯水，他连忙上前扶住了她。 夏花不停地用眼神暗示着夏染，她终于忍不住了，问道：“苏苏，你看到那个消息了吗？” “你是说我俩去产检被拍到吗？” “对，你别告诉我，那也是公司为了炒作。” “当然不是，江宸是不会做这么愚蠢的事的，我其实也在查，到底是谁最先偷拍，散播这消息的。”苏墨呷了一口茶，说道：“放心吧，我一定会查到那个人，江宸和他手下的工作人员也已经在行动了，所有相关的转发全都会被删掉。” “你们可以删掉转发，可是那么多人已经看到了，并且评论了，删除又有什么意义呢？”夏花一语中的。 夏染黯然，这种事情，太为难苏墨了。作为一个妻子，自己不能为他分忧，还倒给他添了这么多麻烦，实在是不应该，她纠结着，夏花给了她一个眼神，使劲捏了捏她的手，她才终于下定了决心，说出夏花让她问的话：“苏苏，你可以去澄清吗？澄清说我们俩是夫妻，我不是小三。”夏染眼泪汪汪的，想起来那些恶毒的评论就难受。 “不能，这样子我在公众面前的人设会崩坏的。”苏墨这一次的回答，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夏染伤心欲绝，夏花怒髮冲冠，苏墨则无动于衷。 夏花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一字一句问道：“苏墨，我最后问你一遍，你去不去澄清？你要知道，现在，你的结髮妻子，怀着你的小公主，正在被全网喷小三，你忍心吗？去澄清一下有那么难吗？” 苏墨却异常坚决，回答道：“要不怎么说你是外行呢？先不说我粉丝会掉多少，之前公司已经安排我和孙璐炒绯闻了，半遮半掩说孙璐是我女友，现在又冒出来这么一个大新闻，公司的利益肯定会受到冲击的。我若是因此被封杀，现在正在播的新剧怎么办？” “一个破剧，有你媳妇重要吗？”夏花质问道，语气里满是□□味儿。 “我每天工作已经很累了，你们俩能不能别给我添乱了？”苏墨的语气也不客气了，白了夏花一眼，回书房琢磨剧本去了。夏染黯然失魂，独自坐在沙发上催泪，夏花则一直追到了书房里，紧紧关上门，盯着苏墨问道：“苏墨，你是不是忘了你允诺过我什么？你说过，我绝不泄露你的秘密，而你，也永远不许背弃阿染。” “我背弃她了吗？”苏墨理直气壮地问道。 “她现在，承受着千夫所指，你不愿意站在她身边，反而打算继续和孙璐那个贱人炒绯闻，你觉得你这是一个丈夫该做的吗？” “我不管做什么，都可以被原谅，任何人都没资格评论。”他冷静地说道：“实话告诉你吧，我和孙璐并不是在炒绯闻，而是真的在恋爱，夏染怀孕了，我需要一具美丽的肉体来发泄一下，仅仅是发泄，懂吗？算了，跟你这种没文化的人说不通，有时候出轨也是为了维护婚姻，你这就不懂了吧。” 夏花听着他这样的话，看着他那张恍若天人的脸，只觉得无比噁心，她不紧不慢地回答道：“实话也告诉你吧，我手里有离歌所有资料的备份，只要我愿意，随时可以公开，你想要鱼死网破吗？” “好啊。”苏墨总算是被吸引了注意力，放下手中的笔，直勾勾地看着夏花，说道：“你尽管去公布啊，到时候我进了监狱，夏染肚子里的孩子，就会面临一生下来就没有父亲的悲剧，你要是愿意她那样，尽管我告发我啊？” 见夏花无言，苏墨气焰更加嚣张了，走上来戳了戳夏花的肩膀，阴笑道：“你以后，可别拿这件事来威胁我，我堂堂一个黑帮的会长，收到的威胁还少吗？我不会害怕，只会觉得噁心。” 这一晚，破天荒的，苏墨没有亲自下厨给夏染做饭，家里佣人做的饭菜，夏染吃着一点都没有胃口，只吃了很少的一点点，便放下了碗筷。 苏墨第一次沖夏染髮火了。 “你能不能别那么矫情？是我把你惯坏了吗？这么一点委屈都受不得。” 坐在餐桌另一侧的夏花，如鲠在喉，却又束手无策。 第二天清晨，苏墨如往常般洗漱完毕，换上西服准备出发去拍摄现场。初春，空气中还微微透着寒意，他刚出门，迎面就被泼了一盆冷水，浑身都湿透了，他气急败坏地抬头，只见夏花站在院子里哈哈大笑，吼道：“苏墨！你就是个懦夫！” “你！”苏墨连忙脱下西装外套，抖索着，只感觉寒意入骨。 而院子外面，站在雕花黑门外的孙璐，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她踩着十公分的高跟鞋，气场全开，推开门便走到了院子中来，扬手便是一个巴掌，趁夏花不备抽到了她的脸上。 “你看你，该好好学学规矩了。”孙璐理直气壮地说道，嫣然一笑，转身温柔地对苏墨说道：“时间来不及了，我在车上给你补补妆，衣服去片场换吧。”她说罢轻轻地挽着苏墨的手，就好像挽着自家先生的手一样，两个人走出门去。 夏花原本想还手，可是却忍住了。 自己，根本就没有还手的资本啊，现在逞能打孙璐一巴掌又能怎么样呢？唯一的结果，只是给夏染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而已。
第98页 她强忍着怒火，最终只咬牙说出一句：“孙璐，下次你打我，我会让你的手废掉，你可以试试看。” 她没有注意到，二楼洁白的窗帘之后，夏染穿着长裙睡衣，目睹了这一切，眼泪早已潸然落下。 昨天晚上丈夫和夏花在书房发生争执的时候，她就听见了，听见苏墨说他和孙璐不是炒绯闻而是来真的，她本来不信，可是今天看到孙璐亲自上门来陪苏墨上班，打了夏花一巴掌，苏墨却无动于衷，现在，她信了。 这小三，竟然猖狂到了如此地步。 她坐在洁白的床单上，抱着小熊娃娃，感受着身体里那个小生命的窜动，意识有些模煳，只见白色的窗帘后面走出来一个红裙子的小女孩，许多年不曾见过的爱丽丝，再次出现了。爱丽丝光着脚丫，轻轻地走过来，爬上夏染的床，从她手里拿走了那个小熊玩偶，然后坐在了她的脚上，温柔地说道：“阿染，好多年不见了，你想我吗？” “是啊，好多年不见。” “我被囚禁起来了，好痛苦，现在我终于被放了出来，第一件事就是来找你。”爱丽丝委屈巴巴地，她又站起身来，绕到夏染的背后，轻轻地趴在她的后背上，一脸傲娇的模样，撒娇似的。 红裙子女孩消失在了夏染背后，似乎和她融为了一体。 她的目光突然坚决了许多，站起身来，慢慢收拾起房间来。这是她和苏墨的婚房，原本按她的喜好，摆满了漂亮可爱的玩偶，小兔子、小熊还有小松鼠，让这个房间充满温馨。她挺着一个大肚子，把这些娃娃全部搜集起来，装进了黑色的垃圾袋里，吩咐佣人全部丢弃。 看着佣人们把那堆娃娃丢到院子外面去，她心里似乎满意了许多。 夏花走了过来，试探性地问道：“阿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她知道，夏花问的，应该是苏墨孙璐的恋情属实这件事，她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我都知道。” 夏花的神情似乎有些沮丧。 夏染顿了顿，眼神异常坚决，继续说道：“小三猖狂又如何？我和苏墨不离婚，她就永远只能做没有名分的第三者。” “太好了，这才是我的阿染。”夏花扑上来抱住了她。 与此同时，江氏传媒公司里，江宸正焦头烂额忙成一团，老婆孙璐和苏墨的绯闻还没平息，又冒出这么大一件事情来。从情感上，他当然要选择支持孙璐，不管如何都不能让她背上第三者的罪名，可是从理智上，他又明白那样做对夏染不公平。不管怎么衡量得失利弊，孙璐和夏染，必定有一个人会受到毁灭性的伤害，而苏墨，若是公关不到位，“高岭之花”的人设极有可能会垮掉，变成一个渣男，那样是万万不行的。 曲一歆推门进来，问道：“这事你打算怎么办？我告诉你，你别想牺牲夏染来保全孙璐，我不同意！” “歆姐，你就别给我添乱了行吗？”江宸更加烦躁了，今早江氏传媒的论坛都被消息刷得直接后台故障了，就像他现在的处境一样。 正发愁呢，突然刷出了另一个爆炸性的消息，夏花，认证为江氏传媒王牌经纪人，在网上公然发消息宣布出柜，而出柜对象，就是夏染。 这个爆炸性的消息一下子引起了轩然大波，完全盖过了之前小三论的风波，夏花巧舌如簧，成功地让所有人都相信了，夏染真正的恋人是夏花，所谓的产检被拍到，不过是苏墨出于同事情谊，做好事罢了。 网上的风向终于好转，舆论慢慢偏向了夏花和夏染，称颂她们“追逐真爱”云云。 刚洗漱完的夏染看到十几分钟前夏花发的那消息，吓得一口唾沫差点噎死自己，她哭笑不得，问道：“花花，你要帮我洗白也不用搭上你自己吧，这么一宣布，你以后还怎么找男朋友？” “我怎样都无所谓。苏墨那个懦夫不愿意公布你们的婚姻，那就由我来保护你。” 她说的很坚决果断，就像很多年前把被囚禁的夏染拉到河边去一样果断。 “还疼吗？”夏染拿出温热的湿毛巾，轻轻擦拭了下夏花嘴角的血痕。再没有一个人，能如她这般爱护自己了，什么臭男人，都是开始挚爱，然后厌倦，最后背弃。只有好姐妹，会永远守护在自己身边。 夏染现在才意识到了这一点。 第47章 骗局 撕掉了伪善的面具，苏墨似乎再也不忌惮夏染的存在了，每日和孙璐同进同出，宛若一体，平日里论坛恩爱互动，奢侈品随便孙璐挑，两个人甚至规划着名去度假旅行，所有的行踪都暴露在夏染面前，不遗余力地伤害着她千疮百孔的心。 他们已经不是在为了新剧炒作这么简单了。 仲夏夜，夏染生产之时，苏墨正和孙璐在外面花天酒地，不醉不归。孙璐看着酒杯里的酒，微光流转，映着灯火璀璨，她醉意微醺地看着这梦寐以求的一切，感觉如坠梦里，幸福得有些不真实。 她痴痴地看了苏墨一眼，问道：“苏墨，你真的爱我吗？” “我也不知道，但至少现在我是爱你的，我的心，就好像不是我自己的一样，它的喜好我自己都摸不透。”他的笑容有些牵强附会，孙璐苦笑，或许这就是他的迷人之处吧，永远优雅，永远多情，你永远都猜不到他的真实想法。
第99页 他是高岭之花，轻易不会爱上别人，还记得很早以前他就跟自己说过，他要自由，永远不会踏入婚姻的围城，可他却为了夏染破了例。 那时候，孙璐以为，他是真的爱上了她。 可如今他却突然变了心意，丢下她来宠着自己，为的又是什么呢？ 她很疑惑。 夏花的电话打来了，冷漠地通知苏墨，夏染马上就要生产了。听到这个消息，他的脸上闪现出了一点慌张的神色，但是很快就平息了下来，仅仅是那么短暂的一瞬间，却被孙璐敏感地察觉到了，果然苏墨，还是在乎那个女人的。 “你老婆都要生孩子了，去医院陪陪她吧。”孙璐破天荒地温柔了一回，也许是良心发现吧，她苦笑。自己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坏女人，手染鲜血，自私冷漠，怎么会为了夏染那个女人心软呢？孙璐，你是个坏女人，知道吗？不要怜悯你的敌人。 不过话说出口，后悔也来不及了。 可出乎孙璐的意料，苏墨似乎并没有想去看看夏染的想法，他只是继续啜饮着杯中酒，喊道：“走吧，等会儿咱们去k歌如何？你想去哪儿？” “你，难道一点都不担心吗？” “人生苦短。”他笑了笑，伸手便把孙璐揽在了自己怀里，说道：“有花堪折直须折，有酒堪饮当痛饮，何苦为了那些无聊的事情费心呢？我去了医院又能如何，难不成我能上手术台帮她接生吗？我可不想在那空空荡荡凄悽惨惨的走廊苦等一晚。” “好，我们去k歌。”孙璐嫣然一笑，挽着苏墨的手便离开了。 冰冷的手术台上，夏染紧咬牙关，痛不欲生，连医生都建议剖腹产了，她依然坚持着不愿意这样做。 “阿染，你何必这样坚持呢？”夏花紧紧地握着她的手。 “老人家都说过，自然生产的孩子，会比较聪明。”她咬牙回答道，额头上满是汗。 直到第二天清晨，苏墨才来看她，彼时夏染已经沉沉睡去，在晨曦里，她的脸上浮肿得不成模样，宛若一下子老去了十岁，憔悴得不成样子，苏墨看着熟睡中的她，俯身在她额头上留下轻轻的一个吻，便离开了。他走后，夏染轻轻地睁开了眼，夏日的阳光透过窗帘，变得温柔了许多，照在她虚弱而苍白如纸的脸上，她悽惨地笑了笑，有些嘲弄的意味。 他心里，或许对自己还有一丝的怜悯吧，哪怕只要有那一丝的怜悯，自己，就还有赢的胜算。 夏花推门进来了，给夏染带来了早餐，见她已经醒了，问道：“我刚刚好像在走廊上见到苏墨了，他是不是来跟你说了什么？” “没有。”夏染冷静从容地打开夏花带来的鸡肉粥，一点点喝着，神色虽然很疲倦，可是眼神里却透着一种坚毅。 或许是出于歉意，这天午后，孙璐捧着一捧百合花来了医院，她依旧是青春靓丽的模样，穿着裁剪得体的裙子，走进来看了看夏染，将那捧百合花放在了夏染床头，然后翘着优雅的二郎腿坐在旁边。 百合，百年好合，还真是嘲讽至极。 “怎么样？感觉好点了么？”孙璐问道。 夏染微微眨了眨眼，虚弱地撑起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摇了摇头，示意孙璐她现在短暂性失聪。 孙璐明白了，心下有些得意，静静地看着她，不知不觉就说出了心里话，她说道：“夏染，你不知道吧，苏墨他已经承诺我了，要和你离婚。今天来是想谢谢你，愿意退出，成全我们，我和苏墨一直以来都是最亲近最相爱的人，你，不过是一个贸然闯入我们之间的第三者，现在，是时候结束这荒唐的一切了。” “我明白了。”夏染突然开口打断了孙璐的话，吓了她一跳。 “你不是产后失聪吗？” “我没有啊，我只是告诉你我不想说话。”夏染坦然回答，轻声说道：“不过你这些话我听到也无所谓，因为我，已经放下了。你和苏墨既然相爱，我就成全你们吧，这个孩子，从襁褓中牙牙学语，叫的妈妈，都会是你，你愿意善待她吗？” “你连孩子都愿意捨弃吗？”孙璐的眼神里，满是疑惑。 “这是他第一个孩子，有这孩子在，我就会和他藕断丝连，我不想那样。” “好，那我们就说定了，等你病好，就主动去和苏墨提离婚吧，而我，会一直善待你的女儿，把她视若己出的。”孙璐满意地笑了，说道：“你离婚后想去哪儿？我可以帮你安排一个好的归宿。” “我自有去处，你现在应该忧心的，是你自己吧。江宸，会愿意放手吗？” “会的。”她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很没底，无奈地笑了笑，第一次真心实意地牵起夏染的手，说道：“阿染，真的谢谢你，谢谢你愿意成全我们，我会永远记得你的这份体贴。” 两个人正聊着，夏花进来了，看到孙璐立马就变了脸色，扑上来就给了她一耳光，吼道：“贱人！你还敢来？” 夏染立马制止了她，温柔地说道：“花花，让她走吧，你难道想在医院里打起来吗？” 孙璐本想回手，可是听到夏染这句话，想到在她面前要维持温柔形象，便放弃了，只是拎着自己的包包愤愤离开，临走前不忘留下一抹嘲讽的微笑，说道：“我有空再来看你，答应我的事，你可别忘了。”
第100页 她走后，夏染欣慰地看着夏花，问道：“怎么样，还上那一巴掌的感觉，是不是很爽？” “当然，她怕你反悔，当着你的面不敢还手，这是最难受的。”夏花洋洋得意，想到了什么，反问道：“阿染，你真的信她吗？” “她和当初的我，没有任何区别，在苏墨面前，她不过也是个被爱情沖昏头脑的傻瓜。” 不过两日便是孙璐的生日，这一日江宸神秘兮兮地带着孙璐去了江家名下的酒店，吩咐底下人为她盛装，孙璐扁了扁嘴，心里虽然不怎么乐意，可是脸上还是装出一副很幸福的模样，微笑着回应着江宸的好意。直到大门打开，孙璐的脸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楼下的大厅里，花团锦簇，热闹非凡，半个娱乐圈的名人都在，他们见孙璐被江宸护送着走出来，纷纷鼓掌。 “这是？”她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江宸。 “剧都快播结束了，你和苏墨的绯闻炒作也该终结了。”他坦然地说道，转身用眼神示意助手，从助手手中接过预备好的项鍊，在众目睽睽之下戴在了孙璐的脖子上，众人的目光里，有讶异，有歆羡，有疑惑，纷纷把注意力转向这两个人。 人声鼎沸之中，江宸小声命令道：“给我一个吻吧，如果你爱我的话。” 孙璐心下一惊，江宸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用这种方法来试探自己呢？难道他从什么地方听说了自己和苏墨的计划吗？ 理性告诉她，现在应该如他所愿，给他一个吻，再公布自己早已和他成婚的事实。那么，从此以后，他会无微不至地照顾自己，把所有的资源都给自己，今天来赴宴的这些名人就是见证者，他们会因为江宸的强大势力，对自己报以最大的尊重与赞美。她和江宸，会是娱乐圈最让人羡慕的金童玉女，至于苏墨，则是一个过去，江宸会既往不咎。 可她，做不到，因为她看到了苏墨，他一如往常般优雅，端着一杯红酒站在人群中，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对不起。”孙璐毅然决然取下了脖子上的项鍊，放到江宸手里，说道：“回家等着，我的律师很快会把离婚协议书给你。” “什么？”江宸愕然，就好像孙璐是把这项鍊塞进了他的喉咙里一样，梗得他半天没能说出话来。今天，是她的生日，他提前几个月就开始筹谋这场生日宴会，为了保密，为了给她惊喜不遗余力，唯一的念想仅仅是能博她一笑，并且藉此机会公布两个人的婚姻，可是现在她却告诉自己，让自己等着离婚协议书？江宸的世界仿佛崩塌了，一切都分崩离析，变成了他无法控制的样子。 他优雅而不失礼貌地沖众人微笑了一下，然后匆匆忙忙追了上去。 跑过转角，跑过漫长的走廊，他只觉得这走廊变得无比地漫长，而灯光，也变得格外刺眼，好不容易跑到外面，孙璐已经坐着车扬长而去，消失在魔都璀璨的灯河里。 他颓然转身，径直撞到了一个女人身上。 “滚！”他头也不抬，怒吼道。 那女人却伸出一只手，拦住了他的去路，江宸抬头，看到的只是夏花。 “我没说错吧，你做舔狗做得可开心？”夏花嘲弄着，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她既然一心想离开我，我自然得成全她。”江宸又恢復了往日的威严，仿佛是想通了一般，夏花亦舒展了笑容，拍了拍江宸的肩膀，说道：“你能看开就好，让他们这对狗男女在一起，我的阿染，就能摆脱这个泥潭了。” “不许你那么说他们。” “好好好，我不说，不过我就奇了怪了，你明明很早就知道他俩关系不简单，难道心里就没有一丁点不愉快吗？竟然纵容到孙璐跟你提离婚的程度。” “我……”江宸正要解释，夏花立马打断了他的话，说道：“你你你，你就是个舔狗。” “我说，你能不能对我客气点？我好歹也是你的老闆。”江宸头都大了，这个夏花，总是让他无语凝噎。 “我从来不对任何人客气，没那个必要。”夏花坦率地说道。 “除了夏染，是吗？”江宸试探性地问道，又好奇地插上一句：“你们俩不会真的是那种关系吧？” “要你管！”夏花没好气地说道，江宸看着她气鼓鼓的脸颊，笑道：“有什么可气的，说起来，我和你是一样的人啊。” “什么？” “都太固执，一旦爱上谁，那个人就会成为自己的软肋。” 夏花一脸狐疑地看了看江宸，转身走了，今天他是不是太受刺激了，竟然对自己说出这种矫情的话。 “所以呢？你打算怎么办。” “我早就知道他们关系不一般，不说破，不过是因为深爱。”他眉间若蹙，深情款款。 “你真的是，太软弱了！” 第48章 復出 这天晚上，所有人散去之后，苏墨才疲倦地回到自己的豪宅，进门后，家中僕人神秘兮兮的，神色都有些异样。苏墨问道：“怎么了？” “夫人，从医院回来了，白天还叫了一个律师上门，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
第101页 “知道了。”苏墨眉头微微蹙起，沉默着上了楼。 身后，僕人们议论纷纷，猜测道：“先生和夫人，是不是吵架了？他怎么这么一副不高兴的表情？” 咫尺天涯，苏墨第一次觉得，这条路是这样的难捱，他徘徊片刻，终究还是鼓足勇气推开了房门。婚房里，家具上贴的喜字，墙上的贴花都未来得及撤去，床头两个人的巨幅婚纱照，此时显得十分讽刺。 他开不了口。 怎么能这么轻易就答应孙璐的请求呢？眼前这个人，身材浮肿，脸色憔悴，可她才是自己的结髮妻子啊。 而她，甚至温柔到，不给自己开口的机会，主动去约了律师。 “苏苏，你回来了。”见苏墨推门进来，夏染一如往常温柔地说道，“吃过饭了吗？” “嗯。” “苏苏，我想过了，我们俩终究还是不合适，孙璐才是你最爱的人吧，我想退出了。让出这个位置，苏太太，本来就应该是孙璐，不是吗？”她轻轻地绾了绾鬓边的碎发，温柔地看着身侧襁褓中的婴儿，笑道：“你还不知道吧，这孩子是顺产的，以后一定会和你一样聪明，什么事都能做得极致完美。” “你……”苏墨试图插话，夏染却没有给他机会，她絮絮叨叨的，继续说道： “我离开以后，你一定要记得，千万不要在孩子面前提起我，以免生出是非，以后她唯一的母亲，是孙璐。今天我找过律师了，离婚协议书就在那边桌子上，只要你签下，我立马会收拾东西离开的，这些时日，打扰你了，谢谢你陪我度过那么多幸福的时光。” 说着说着，眼泪不争气地掉下来。 “阿染！”苏墨被她这么絮絮叨叨说着，看着她柔弱的模样，不禁动容。 他脱下鞋子，爬到床上静静地抱住夏染，看着她和她怀里的孩子，说道：“阿染，我不会离开你的，永远也不会。”说罢，他再度起身，走到梳妆檯前拿起那份离婚协议书，面无表情的，把它撕成了碎片。 背对着苏墨的夏染，听到纸张碎裂的声音，嘴角浮起一抹满意的微笑。 花花，我们的计划成功了。 你说的对，我的柔弱，我的眼泪，会变成我的武器，让苏墨回到我的身边。 至于那个女人，猖狂了这么久，该受到惩罚了。 第二天，娱乐版新闻的头条，牢牢被孙璐的丑闻占据。在夏花的授意下，熟悉的媒体都参与到了这场毁灭她的战役当中，夏花憋了很久，还是把自己搜集的所有资料公布于众。从最早的时候，安插许倩在夏染身边捣乱，到后面造谣夏染导致她被封杀，桩桩件件，一件不落地找孙璐算帐，直指她没有艺德纯粹靠裙带关系上位。 夏花顺带着公布了苏墨和夏染的婚姻关系，当初叫嚣说夏染是小三的人，此刻成了最无耻的小三。 “夏染可真够可怜的，那样一个好演员，为了苏墨退隐做家庭主妇，没想到却被孙璐给三了。女人啊，就不能太把男人当回事，不能为了男人放弃自己的事业。” “孙璐这小三也太霸道了吧，这背景得有多强啊，愣是把人家原配逼得有冤没处说。最后还得用经纪人宣布出柜这种手段，才沖淡骂名。” “这经纪人也是真爱了。” “期待夏染復出，带给我们更多的优秀作品！我们支持你！” 墙倒众人推，夏花的舆论炒作极为成功，孙璐玉女人设崩塌，所有人都知道了，她和江宸、夏染和苏墨早已成婚，可她却和苏墨一起，把夏染这个原配排挤到几乎要自杀的地步，毁谤铺天盖地而来。一大早，苏墨的经纪人就打来了电话，惊慌失措地问道：“苏墨！你到底怎么回事？真的如传言所说，和孙璐假戏真做了吗？你知不道这新闻会给你带来多大的负面影响？现在你和孙璐，就是渣男贱女，你就没有一点想法吗？” “出道这么多年，你见我怕过这些流言蜚语吗？让他们说呗，说得越多，我越红，多好？” “这……”经纪人语气犹疑，问道：“真的什么都不做吗？” “不做，好了你没事不要再打扰我了，我今天忙着呢。”苏墨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果然不出夏染所料，这天她正在和苏墨吃早餐，孙璐就急匆匆地找上门来。夏染依旧摆出一副温柔的模样，走过去亲自帮她开门，温声说道：“璐璐，你怎么来了？”她说着，轻声在她耳畔说道：“放心吧，我已经找过律师，也跟苏墨坦白了。” 算你还识相，孙璐心里默默想着，微笑着走过去，对苏墨说道：“苏墨，借一步说话可以吗？” “唔。”苏墨轻轻啜饮下最后一口粥，站起身来说道：“跟我来吧。”带着孙璐去了书房。 “苏墨，我们约定好的事，你这是打算反悔了吗？” “嗯？我们约定了什么事。” “你不是一直说，想和夏染离婚，这样你就可以和我一起，远走高飞。苏墨，昨晚上的事情你应该也知道了，江宸公布了我和他的婚姻，可是我那种情况下却摔门而去，我现在已经和他决裂了，所有人都在攻击我，我也已经背弃了所有人。等的，只是你的一句话，你愿意带我走吗？”
第102页 “我喜欢你，你美丽优雅，散发着迷人的魅力。但是你用你的理智想想，现在，你真的要放弃一切，跟我走吗？那样，你我以往所拥有的一切，都会破碎成沙，我们会成为令人不齿的渣男贱女，走到哪都被人痛骂，那样的生活，你愿意吗？” “我不管，只要有你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不害怕。” “理智一点，听我说，你要是真的爱我，就不应该选择让我们俩都毁灭的方式。你之前提议的时候，我就说了，我不可能答应这样鲁莽的方案的，可是你却一意孤行，你这是在逼我就范吗？那我便告诉你吧，我最恨别人情感绑架，哪怕你现在跑来哭诉，我的心意也不会有任何改变。你自己做的事情，自己承担后果吧。” 孙璐明白了，苏墨不止是抛弃了她，而且要她独自承担所有的毁谤。 所有阻拦在她和苏墨之间的人，她都可以用各种手段让她们滚开，她甚至可以无视所有人的诋毁，可她唯独战胜不了的，是苏墨的心，他就这么说翻脸就翻脸，云淡风轻，一笔抹过，就好像当初他对待孕中的夏染一样无情。 赢了世界，却败给他的一声嘆息。 孙璐从苏家失魂落魄地离开的时候，夏染正坐在二楼的落地窗前，静静地做着瑜伽。恍惚间，似乎有一只小蚊子嗡嗡嗡地飞进了她的耳朵，她摇了摇头，可以感觉那小虫子在她耳朵里疯狂挣扎着，让她心里有些骚动。她闭上眼，眼睛里忽然就有了画面，想起那个时候，在茶镇后面的悬崖上发生的事情，那时候自己手心被草叶划伤，满是鲜血，绝望地在死亡的边缘线挣扎。 自己那时候，不就像这只小虫子一样吗？疯狂挣扎，企图摆脱死亡的束缚。 她站起身来，侧着脸把耳朵对着有风的地方，不一会儿，果然清净了。 抬起腿，绕到脑后，举起来，一种微妙的平衡感让她感到舒适，瑜伽实在是一种完美的运动，可以让自己在某种仪式感中找回平衡。 曲一歆当初说过，若是自己后悔了，想要回归，可以去找她，没想到才过一年自己真的要回去找她了啊，还真是有些好笑。那个女人，或许一早就看出来了，自己和苏墨的爱情，太过突然太过浪漫，所以也必然多舛。 夏花轻轻地走来，说道：“阿染，你猜对了，孙璐真的一脸沮丧回去了，她还给你留了一封信。” “给我看看。”夏染淡然地放下腿来，接过信，打开信纸，上面写着的竟然是一句“对不起。” 夏染嫣然一笑，静静地噼了个叉，把头搁在长长的腿上，说道：“花花，看来我们这次的计划，结果比我预想得还要完美啊。” “你打算怎么处置她？如今孙璐进退两难，恐怕是完了。她甩了江宸，两个人已经不太可能再复合，而苏墨又不愿意和她站在一起，如今再也没有人可以护着她了。” “那就，捏死她。”夏染冷冷地说道，保持着一个仰头的姿势，宛若一只高傲的孔雀。 再度回到自己练功的舞蹈室，夏染恍如隔世，两年前自己被江氏传媒签约下的时候，就是在这里，没日没夜地苦练技术。那时候，曲一歆强行让自己的体重从90斤缩到80斤，现在，一定也可以。 她用了最极端的一种方式。 完全用黑咖啡代替所有的食物，回归从前那种每天健身练舞的日子，曲一歆为她准备的那一丁点鸡胸肉和苹果，她全都捨弃掉了，只有在感觉快要晕厥的时候，才会吃一点点。不过是一个月的时间，她就消掉了浮肿，从生产后110斤的体重，蜕减到之前的80斤，变回了产前那个美丽的自己。 看着她飞速瘦下来，苏墨都吓了一跳。 第49章 疯子 这天夏染回家，苏墨似乎是觉得愧疚，准备了一大桌子好菜，见她回来，亲切地迎了上来，热切地拉着夏染的手。 “有什么事吗？”夏染不似往常那般热忱，冷冷地问道，语气仿佛在问商店里的售货员。 “你这些日子也太累了，我给你准备了这些好吃的，都是你最喜欢的，要不要尝尝？” “不要了，我要节食，没什么别的事我得去看剧本了。”夏染轻轻地推开了苏墨的手，默然往书房走去，他连忙跟了上来，小心翼翼地问道：“阿染，你可以原谅我吗？你知道的，人总有做错事的时候，不是吗？” “我原谅你了。”夏染说得云淡风轻，轻轻推开婴儿室的门，小苏茜正躺在小小的摇篮里，由保姆逗着玩耍。夏染轻轻抱起她，捏着她小小的肉手，心里飘过一丝慰藉，可也多了一份忧愁。 曾经，看不懂母亲，现在，她看懂了。 女子本柔弱，为母则刚。或许如果只是自己孤身一人的话，她会选择放下这噁心的一切，远走高飞，忘掉苏墨这个人，把这段不愉悦的故事轻轻揭过，可是如今有了苏茜，这个小花骨朵儿，她不能让她跟着自己饱受风雨辛酸。 母亲当初抱着刚出生的自己，也是这样想的吧，花开花落，自己终究是走上了和母亲相似的道路。 眼前恍惚间闪过一道白光，夏染连忙凭着感觉把孩子放了回去，扶着摇篮的边缘，许久才醒转过来，只觉得脑袋里炸裂般地疼痛。她抖抖索索地跑出去，扶着墙，眼前走廊的灯光变得有些刺眼，苏墨急急忙忙地追了上来，只见她摇摇晃晃的，最终晕厥了过去，“咚”地一声倒在了地上。
第103页 “阿染，你怎么了？”他把她扶起来，只见她额头上青筋暴露，似乎很不舒服。 再醒来时，她只感觉自己被悬挂在天花板上，很高很高的天花板，她被捆在吊灯上动弹不得，想要说话，却哑了一般怎么都说不出口。她惊惶地看着下方，苏墨在下面给婴儿餵着奶粉，有僕人在逗孩子玩，有僕人在擦拭花瓶，所有人都井然有序地忙碌着，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被高悬在天花板上无助的她，她对他们而言就好像根本不存在。 只有苏茜躺在摇篮里，睁着圆熘熘的大眼睛，盯着她，竟然露出了一抹诡异的微笑。 “啊！”夏染终于叫出了声，惊觉自己是躺在床上，浑身是汗。 原来，只是个噩梦。 苏墨就躺在身边，被她这么尖叫一声，也给吓醒了，他温柔地翻了个身，把她抱在怀里，问道：“做噩梦了吗？” “是。” “忘了跟你说，那些娃娃不该丢的，我之前也老是做噩梦，夜里枕边放着娃娃，就会好很多。” “是吗？”夏染漫不经心地回答，满是不相信的语气。娃娃？能有什么用呢？用来蒙蔽自己告诉自己一切安好吗？她可没那么傻，真正解决问题的，只有自己的实际行动。 第二天没有拍戏行程，夏染待在家里陪着苏茜，看着这个孩子，总是想到昨夜梦中的情景，有些后怕。为什么？自己会在梦里看到这孩子那么可怕的表情？那个笑，就好像一个成年人在阴谋得逞时候的笑，极其成熟，完全不像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该流露出的笑容。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啊，会在梦里看到那般可怕的光景。 婴儿房里只剩下夏染和苏茜，她正愣神想着，眼睁睁的，看着抱着拨浪鼓的苏茜，又一次露出了那种成熟又诡异的笑容。 “你，你笑什么？” “我笑你啊。”婴儿竟然开口说话了，夏染揉揉眼睛，努力告诉自己这只是出现了幻觉，可苏茜再一次开口说话了，她嘴角咧成一个诡异的弧度，笑着说道：“我不要你当我妈妈，只有孙璐才配当我妈妈。” “那你就不配当我女儿。要不是你，我早就和花花远走高飞了！”她有些激动，声泪俱下，几乎是无意识地，把手伸向了摇篮里的婴儿，掐住了她的脖子，婴儿的脸色逐渐变得涨红，夏染看着，心底里莫名升起一种快感。 掐死这个妖孽，自己就自由了，不用步母亲的后尘。 婴儿的脸已经变得紫红，她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的生命受到了威胁，嚎啕大哭起来。夏染猝然惊醒，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啊？ 她仔细看了看，摇篮里分明就是一个普通的婴儿，是自己千难万险生下的女儿，为什么，自己竟然产生了要杀她的冲动？她猝然松手，坐在地上痴痴地看着自己的手，青筋暴起，身体剧烈地颤动着，她用自己的左手握住右手手腕，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而右手则紧紧握着拳，似乎在反抗着左手的拘束。 身后响起了敲门声，苏墨看着夏染瘫坐在地上的背影，问道：“阿染，你怎么了？” “没怎么。”夏染瞬间恢復了冷静，站起身来，先是轻轻掩了掩小被子遮住婴儿脖子上的勒痕，然后抹去自己脸上的泪痕，扮出一个完美的微笑，迎了上去，说道：“听佣人说今天要吃鱼啊，我去帮帮忙，你来吗？” “好啊。”苏墨欣然跟着下楼了。 佣人们都在忙着准备午餐，夏染走过去，只见后厨放着已经洗净剖空的鱼，笑道：“我来帮你们切吧。”手起刀落，看着雪白的刀刃在猩红的鱼身上划出整齐的切口，夏染感觉到了一种愉悦，苏墨轻轻地环过她的腰，呵气如兰，给她围上了一条围裙，然后把头轻轻地搁在她的肩头，这个熟悉的动作，曾经给了夏染极大的安全感，可此刻，只让她觉得厌恶。 “别靠着我，我切鱼呢。”她温声说道。 苏墨似乎不闻，依然紧紧地贴着她，肉麻兮兮的，家里的佣人看到这一幕都在偷笑，苏墨竟一点也不在意。 “我们一起切啊。”他把手轻轻地放下来，握着夏染的手腕，两个人的动作在这一刻变得整齐划一，意外地和谐，温煦的阳光照进来，绘出两个人温暖的轮廓，她感受着他的唿吸，他的心跳，不自觉地心旌神摇。就好像当年自己练舞的时候一样，他轻轻地捧着自己的腰，陪自己跳舞，情感、欲望，在暧昧的空气里发酵，瀰漫出一种甜蜜的味道。 或许，他说的是真的呢？他和孙璐的恋情，不过是在自己怀孕期间的一种发泄，目的，就是为了维持婚姻。 醒醒，这都是幻象！ 夏染默默在心里告诫自己，千万不要再次沦陷下去，感情的事，同样也是一场战役，自己和他势均力敌。他，真是不愧是这个国家最好的男演员，一张脸，变化千面，今日这般甜蜜，来日可能又变得冷酷。 一个不折不扣的戏子，他的感情，最不可信。 吃过午饭，苏墨就出去了，说是去公司有事情，事实上他也的确有事情，江宸叫了他，说是有重要事情要和他商量。什么事情这么重要，竟然要牺牲自己陪老婆的时间去商量？真是无趣啊，江宸这个人有时候就是太过于古板认真了。
第104页 苏墨开着跑车，疾行在高速公路上，哼着小曲儿唱着歌，心情很是轻松。却不防前面的车突然一个急剎车停了下来。对方这么一停，他没有及时反应过来，即便是反应过来也没有足够的时间剎车，毫无悬念地撞了上去，剎那间天昏地暗。 不过他还是准时出现在了江宸的办公室里。 江宸宛若吃了□□一般，一见他进来就站起身来，把他拉过去看今天的娱乐新闻。有人写了一篇文章，极其刁钻，标题就叫：高岭之花还是纯情渣男？揭露影帝苏墨的真面目。文章极其详细地描述了苏墨与其妻子夏染的相识相知，以及和艺人孙璐的桃色绯闻，披露道，孙璐与多金又有魅力的江宸离婚，都是为了苏墨，可苏墨却对她始乱终弃，让她变成了一个人人唾骂的小三。 夏染的粉丝似乎和她本人一样，后知后觉地明白，男人出轨，□□小三远远不够，热切地转发起这文章来。 原本这篇营销号上的小文章不值什么，可是不知怎么得被有心人传到了投资方那边，现在他们撤掉了江氏传媒重要的几部戏的投资，就因为这戏的男主角，由苏墨出演。 江宸急得团团转，苏墨本人却一点都不着急，甚至仔细看了看这篇文章，赞嘆道：“这文章，文笔倒是挺不错的嘛。” “你都要被封杀了，还笑！笑什么笑！”江宸一把抢过手机来，问道：“你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吗？” “封杀呗，反正我又不缺钱，正好陪阿染去过自在日子。” “你还真是我公司最好的演员，这么一看，你对夏染真的无可挑剔，多么深情多么有魅力啊。”江宸感嘆道：“可是那也改变不了你是渣男的事实，孙璐的事，你不可能一笔带过的。” “自然不会一笔带过，至少你会记得一辈子。”苏墨嬉笑道，似乎一点都没有身为渣男的负疚感。 “你难道不知道我的心意吗？我和她都结婚了，还是答应她的请求，帮你们安排在情人酒店面前的偷拍照，安排绯闻，都是因为你需要热点，重点是你，不是她。苏墨，你我称兄道弟多年，你爆红让我们江氏传媒名扬天下，我也把最好的资源给你，我们俩才永远是最亲近的人，一个女人而已，你喜欢，我成全你们就是了，为什么非要用这种偷偷摸摸的方式呢？” “你以为我喜欢孙璐？”苏墨苦笑，继续说道：“这个女人，当初第一次见面就给我那种暗示，你懂吗？我记得那次你把她介绍给我，很明确的说了她是你未婚妻，可她做了什么？她在餐桌上和你言笑晏晏的时候，在桌子底下脱了高跟鞋，不停地蹭着我的小腿。那时候我就知道，这个女人，绝对不是一个安分的人，不适合你，所做的事，不过是为了让你看清她是怎样一个人。” “所以你就公然给我戴绿帽子？”江宸哭笑不得。 “没有啊，以我的美貌，不用跟她有什么实质性的关系，她直接就倾心于我，当然也就让你看清了她。” “滚吧你。” 江宸苦恼至极，却也无可奈何，谁让他同时深爱着这两个人呢？ 即便是再生气，该做的公关工作还是要做的，他拿了一份方案，递给苏墨。 苏茜满百日的时候，苏墨策划着名给这小孩子庆祝百日宴，甚至把夏染在精神病院的父亲请了出来。宴会请了苏墨圈内最熟络的朋友，以及圈外苏墨所有的亲戚，定的庆祝地点，竟然是茶镇。夏染已多时不回茶镇，却不知道这里在苏墨的授意下，已经成为了江氏传媒御用的古镇片场，所有民国的戏都放到这个古镇上来拍，这个昔日默默无闻的小镇，竟因此变得繁华起来，旅游业发达，解决了一众居民的生存问题。 而苏墨做的最贴心的事，则是以旅游文化发展为名，关停了这个镇上所有的赌场。 夏染从夏花嘴里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都惊呆了，她去找苏墨问询的时候，他只是优雅地一笑，说道：“我家阿染，小时候吃了不少苦，单纯把那个赌鬼关进精神病院可远远不够，我要让他出来定居这里，却无法可赌，这难道不是最好的报復吗？欺负过我家阿染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的，即便是你的养父。” 媒体大肆炒作了这件事，有心人评论道：“把对方的家乡变成片场，造福一整个镇的人，这暗糖我磕了。” “是啊是啊，果然苏墨的真爱还是夏染，之前他和孙璐炒绯闻的事，肯定都只是为了迁就江宸，不得已答应的。” 夏染原本还挺感动的，可是看到这些评论，动摇了，这不过，又是他的一次危机公关罢了。 这次百日宴后不久，夏染把苏茜交给保姆还有母亲照顾，就继续投身拍戏了。曲一歆的确苛刻，可是她对手下的艺人也是的确够好，她多方联繫，为夏染争取到了一个疯子的剧本。这个角色患有严重的人格分裂，要演好，非常之困难，剧组试镜了不少圈内有名的女演员，都表示不满意，因此拍摄行程也便迟迟定不下来。 曲一歆推荐夏染去试镜，而她，也没有辜负曲一歆的期望，成功拿下了这个角色。 这戏里的疯子，极瘦，夏染的骨相来演十分合适，她用黑咖啡减肥，留下的后遗症相当之严重，时常会失眠，若不失眠，就会梦魇，黑眼圈深到连化妆都遮不住。
第105页 “阿染，你不要这么拼命好不好？就在家照顾我们的茜儿不好吗？你是她的母亲，为了她好，就该多给她一些陪伴。”苏墨提出了反对的意见，夏染心下怆然，当初我退隐之时，你不也是说的同样的话吗？可是结果怎样呢？若非我背水一战，用苦肉计换取你的怜悯，今天苏茜叫母亲的人，就是孙璐了，我就是为了她好，才更要有自己的事业。 那样，当下一个孙璐出现时，我可以自信独立地带着她离开。 拍摄进行得很顺利，这一年的冬天很寒冷，魔都的冷风嗖嗖地刮，这部戏在电影院上映了，好评如潮，连业界最苛刻的影评人，都给了夏染近乎满分的评价，认为她的演技“出神入化”。一时间荣光加身，夏染摇身一变再度成为了最火的女艺人，只不过这一次，是以“实力派”演员的身份回归，而且满载荣光，去遥远的巴黎领了奖，西方媒体对她赞不绝口，称她为“最美东方面孔”。 陪着她走过红毯的，是苏墨。 玫瑰伴随着荆棘而生，有人夸她演技，自然也有人拿这个做文章，说她，能把一个疯子演得这么好，因为她自己是疯子 回国之后，夏染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状态很差，一连推掉了好几个剧本，打算精心休养一番，她计划着和夏花去日本北海道看雪。毕竟，很早以前，两个人就曾经期待过啊，想去看看北海道的冬天，是不是真的温暖到可以穿露腿的裙子。想来，穿着裙子赏雪，别有一番情致吧。 “阿染，为什么不让我陪你去啊，那儿我可熟了。”苏墨眼巴巴地瞅着她。 “你啊，当然有更重要的任务呀，在家照顾我们的小公主。”夏染随随便便便敷衍掉了，她信奉的，从来都是一次不忠，永不原谅。有些人是中央空调，若爱上一个女子，或许短时间内会为了她改变，专一纯情，对别的女子正眼都不会瞧上一眼，可一旦时间久了厌倦了，他们就会恢復原来的秉性，不过如此。 晚间睡觉前，夏染在镜子前卸着妆，用化妆棉蘸了卸妆水，一点点擦拭着。擦着擦着，她忽然发现，自己白皙光洁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个猩红色的点，宛若被针扎过留下的带血的孔，她有些惊惶，试图抹去这一个小点，可它旁边却又出现了一个，不一会儿，密密麻麻的红色小点就布满了她的脸，蔓延到她的脖子上，让她变得狰狞可怖。 她越是抹，这些红点越是多，她狠狠地捏了自己一把，惊觉这根本不是噩梦。 “啊！”她在浴室中尖叫一声，晕厥了过去。 第50章 梦游 醒来时，她正安然无恙地躺在床上，手上紧紧地套着两只袜子。 屋子里没有别人，苏墨也不知道去哪里了，她轻手轻脚地起床，看了看闹钟，已然是午夜三点，她迫不及待地奔向洗漱间，打开灯照着镜子，奇怪的是，刚刚脸上那么多的红点，竟然全部消失了，难道是过敏又好了吗？ 夏染疑惑地摸着自己的脸，不对，是幻觉。对，一定是自己出现了幻觉，所以才会看到那样血淋淋的画面。 她有些苦恼地挠了挠蓬乱的头髮，眯缝着眼，再睁眼时，忽然间见到了镜子里出现了孙璐。她就站在镜子里，自己的身后，明明是大冷天却穿着一件白裙子，披散着长发，脸上就和刚刚幻觉中自己的脸一样，满是细细的密密麻麻的血窟窿，她阴惨惨地沖夏染笑着，冲过来，死死地摁住了夏染的脖子，把夏染按倒在了洗水池前。 她没有说话，而是拿出一把刀来划伤了夏染的手腕，把她的手伸到了水龙头下面，任凭水流冲下一片殷红的血污，晕染开来。 一定是梦，快醒来快醒来！夏染感受到自己脖子上的力道，渐渐地已经无法唿吸，终于惊声尖叫了出来。叫声响彻整个别墅，惊醒了熟睡中的夏花，她第一时间沖了过来，只见夏染瑟缩在洗漱间的一角，双手捂着自己的脖子，身体不停地颤抖着。地上掉着一把匕首，而夏染的一只手腕，正潺潺地流着鲜血。 “苏墨呢？他怎么没有陪着你？”夏花心疼地搂住了夏染，皱了皱眉，一个拦腰公主抱便把夏染抱了起来，抱回了床上，找出医药救急箱给她处理手腕上的伤口。可是少倾，夏染竟然抽抽搭搭哭了起来，她骤然用力，刚刚止过血用纱布包起来的伤口再次破裂，鲜血渗了出来，可她却好像一点都不觉得痛，紧紧抓着夏花的手哭诉道：“花花，我想起来了，是我用针扎了孙璐一脸！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那么做，好像是模仿日本民间传说里的针女，我把她当成了我的木偶，用针扎她，血窟窿，满脸都是！” “就刚刚，刚刚她跑出来了，在洗漱间要杀我！她满脸血窟窿，都在流血！” 夏花咬紧了唇，一把将夏染搂在自己怀里，轻轻地抚摩着她的髮丝，说道：“阿染，你只是出现了幻觉，刚刚洗漱间里，明明就只有你一个人，睡吧，等到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一切都会好的。”她就这样抱着夏染，轻轻摇晃着，看着她慢慢地进入了梦乡，然后轻轻地把她放下，盖上被子，悉心塞上被角。 阿染，是不是痛苦与快乐衡定，所以你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你和苏墨的相遇相知，太幸福了，所以上天为了惩罚你，要让你背负起这样的苦痛，是吗？昼夜不歇，醒时幻觉梦时魇。若不是那个人，你一定不会过这样惨痛的人生。
第106页 她这样想着，嘆了口气，起身离开了房间，转角就在走廊上撞上了一个黑影，吓了一跳。 原来是穿着睡衣的苏墨。 “你媳妇又梦游了，你去哪儿了啊？”夏花责备地问道。 “我当然是去卫生间了呀。” “你撒谎，刚刚阿染就是去的卫生间。” “好吧，我其实是去外面找乐子去了，嘘，不要告诉阿染哦，不然她会伤心的。”苏墨嘻嘻笑着，一脸人畜无害的模样。 “早晚，我要让阿染离开你。”夏花下定决心，冷冷地说道。这个人，在阿染最难受的时候，竟然没有在她身边守护她，反而是死性不改出去找乐子，罪无可恕。 房间里，夏染睁大了眼睛看着月色，泪眼朦胧，其实她刚刚根本就没有睡着，不过是在装睡，好在她的演技的确出色，甚至可以控制自己的部分生理反应，四肢疲软，唿吸深沉，就好像真的睡着了一样。夏花果然上了当，就这么安心地离开了。 经歷了这样的惊吓，她怎么可能睡得着？ 记忆破碎，如海边一次次沖刷上岸破碎的浪花，她努力想抓住，却怎么都抓不住这些泡沫。她拼命地在脑海里回想着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巴黎、孙璐、针女……所有这些都太过诡异了。恍惚间似乎记起来，在这幢巨大的豪宅之下，有一个地下室，好像这些日子，苏墨总是会带自己去那儿，让自己去看他的绘画作品。 他说过，他要让自己看看他的半生心血，从绘画到雕塑。 是了，那些关于针女的恐怖幻觉，都是出自苏墨的一幅画。画中女子妖冶美丽，穿着美丽的和服坐在一棵樱花树下，樱花瓣轻轻吹散，片片吹落美人肩，她端庄地坐在那幽寂的庭院，仔细绣着一件华美的衣裳，身后，一袭齐膝的长髮披散在地，掺杂着樱花花瓣，柔美至极。那女子似乎在等待着，等待好奇的人靠近她，然后她便会用长长的髮丝缚住来人，髮丝变为一根根锐利的针，穿心锥肉。 自己，太代入了。 夏染拼命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大概这就是身为一个演员的职业病吧。出演了那个疯子的戏，让自己收穫了荣光，也收穫了后遗症，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和花花好好出去玩一趟，放松放松，如此，自己就能从这个角色中抽离出来。 第二天清晨醒来之时，夏染的头炸裂般地疼痛，她强撑着收拾行李，却突然见楼下花园里，佣人们簇拥着一个戴着眼镜的老先生进来了，好像是客人。这么早，谁会登门拜访呢？ 没想到，她还没来得及换衣服，那老先生就跟着苏墨进了她的房间。 那老先生彬彬有礼地问好之后，问道：“夫人最近，经常做噩梦，白天也会出现幻觉，是吗？” “是，我认为我需要的只是休息。”夏染斩钉截铁地回答。 “不，你还需要点别的，我是你先生的御用心理医生，你可以放心地接受我的治疗的。你家先生，曾经也和你一样，经歷过这样一个人戏不分的困惑时期，心理出现了极大的问题，可是经过我治疗，你看他现在，多么正常。”他说着，从包里掏出一张名片，夏染接过去看了看，瞭然于心，他名叫叶祈，毕业于哈佛心理学专业，在心理学方面似乎研究很深。夏染看完名片，审视了一下他，只见他鬚髮尽白，却精神矍铄，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一笑额头上就露出层层皱纹，让他显得很温和慈祥，似乎是个值得信赖的人。 苏墨微微一笑，坐过来，用双手环抱着她，温柔地说道：“阿染，没什么的，人有了病就医治，不是很正常吗？叶老先生是业界名士，没有什么问题是他不能解决的，放心吧。” 夏染鬼使神差地听了他的话，乖乖地和叶老先生进行了长达三个小时的谈话，详细告诉了他自己的感受，以及这些日子自己所看到的幻觉。从梦中梦到自己被挂在天花板上，到莫名看到婴儿嘲笑自己，再到看到自己变成针女，扎了孙璐很多针，这所有的幻觉，她说得清清楚楚。叶老先生静静地倾听着，注意到了她手腕上包扎起来的伤口，问道：“你手腕上的伤，是自己弄的吗？” 有那么一瞬间，她疑惑了，很想回答说是孙璐弄的，可是仔细一想，好像又不太对。 昨夜，花花也说了，只有自己一个人在洗漱间，根本没有别人。割伤对方，又拉着对方的手去水龙头底下沖水，怎么想，都是自己小时候刻在脑海里的做法，那时候，自己就是这么对待江宸的，不是吗？所以，也只是自己的幻觉啊。 她凝神思索了下，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是我自己弄的，因为出现了幻觉。” 叶老先生诊断的结果是，夏染患有重度抑郁症，有轻微的自残倾向，需要好好疗养。 去日本北海道的计划就此搁浅，这一次，夏染乖乖地听了苏墨的话，待在家里休养，夏花本来想反对，可是看到叶老先生的诊断报告，她还是妥协了，再一次和苏墨站到了同一立场。 每天，苏墨都会早早起来，用佣人一早买来的新鲜蔬菜，为夏染制作低热量却美味的食物，摆盘成各种美丽的样式，每天都不一样，充分施展了他卓越的想像力。白天，他便陪着她，或是教她弹钢琴，或是教她绘画，偶尔，两个人会排排坐打游戏，他想尽了一切办法，像呵护着一个稚嫩孩童一样呵护着她，给她温暖和治癒。
第107页 夏花则负责打理夏染其他的事，毕竟她在养病，万万不能发生什么意外。 可似乎总是怕什么来什么，夏花宣布夏染短暂息影的消息后不久，就有人爆出消息，说夏染本来就是个精神病患者，这一次更为过分，连她小时候的事情都扒了出来，说她当初因为精神病伤害同学，所以被迫转校；明明和夏花是les，却要嫁给苏墨，简直是玷污一代男神，太过噁心；她孕后短期内能瘦下来，靠的是吸食毒品鸦片；说她报復心极强，不惜让小三孙璐毁容退圈，来保护自己的婚姻…… 一条条，一件件，看得夏花胆战心惊。 她很想做点什么挽回，可以她的立场，却什么都做不了。 不管做什么，所有人都会更加认定她和夏染就是les，她都是为了夏染才做没有道德的洗白。 阿染，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他们相信，你真的没有病？不过是抑郁症，谁都可能会有，为什么他们要添油加醋把你说得那么不堪呢？什么吸食鸦片，什么精神病，什么让孙璐毁容，太过分了。还记得初中的时候，你很想和我在一起读书，为此和你妈妈反目成仇，即便是那种时候，你也没有想要伤害别人，不是吗？你是个善良的人，一直都是。 到底要怎么做啊？阿染，我若是知道会有这么多的流言，当初一定不会让你进入这个圈子。 第51章 针女 夏花坐在办公室里苦苦思索着，只见江宸敲了敲门，进来了。没有了孙璐，他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总算是心情大好，笑嘻嘻地走进来，坐在了夏花的办公桌上，游手好闲一般，翻阅着她桌上的文件。 “江少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自然是来帮你解忧的啊。”江宸洋洋自得，挑了挑眉，突然紧紧地凑到夏花眼前，问道：“夏花，仔细一看你长得还挺标緻的，年轻貌美，怎么就没有个男朋友呢？” “要你管！”夏花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哦，我知道了，你这人是个工作狂，对不对？” 夏花一声不吭，算是默认了，她托着腮，苦苦想着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完全无视了江宸的存在。早晚，夏染会看到这新闻的，到时候她若是情绪激动，该怎么办？而且，如果不去澄清的话，夏染以后的事业可以说是全毁了，难道要再被封杀一次吗？ 江宸等了半晌，见她不回应，半开玩笑地说道：“好啦，我说啊，要不你考虑下我呗。” “考虑你什么？” “考虑让我做你男朋友啊？”江宸嘻嘻哈哈的。 夏花斜睨了他一眼，这个人，自从从孙璐那件事里解脱出来之后，越来越皮了，一天到晚调戏别人，把公司里的小姑娘一个个撩得五迷三道的，宛若一个芳心纵火犯，不过夏染清楚，这个人非常实诚且理智，不是苏墨那种满脑子浪漫想法的人，他，不过就是撩着好玩罢了，实际上，不会轻易爱上公司里任何一个人。 想来他是玩得不耐烦了，敢来自己这里找乐子。她轻轻挑眉，便也半开玩笑地回答道：“好啊，你要是帮我把这事解决了，我就答应你。” “你说的，可不许反悔。” 他立马打了两通电话。第一个电话给苏墨，吩咐道：“你先拖住时间，别让你媳妇刷手机，或者看电视，我会让这□□马上消失。”第二个电话则打给了助手：“你去查ip，非得查到这个背后写文章造谣的人是谁，拿钱封口也好起诉也好，阻止他的毁谤。”而他的秘书，也十分给力，很快就查到了这文章的初始来源，查到了地址发给江宸。 而这个过程，不过短暂的十分钟，安排得行云流水，看得夏花一愣一愣的。 “怎么样？”江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道：“喏，发文章的人，地址就在魔都的一处公寓，需要我陪你去吗？我的女朋友。” 夏花哭笑不得，这个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难道不是在开玩笑吗？ “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她打了个寒噤，一把抢过江宸的手机，把上面的地址定位发到自己手机上后，忙不迭地打算告辞跑路。 “等等。”江宸把一张银行卡塞到夏花手里，说道：“你既然不愿意我陪你去，那你自己小心一点啊，记住，对付这种网络流氓，就要威逼利诱。你找到这人之后，给他这笔钱让他删文章闭嘴，若是他不愿意，就强硬一点，直接说要起诉他，明白吗？要是过程当中有什么问题，记得及时联繫我，我会第一时间赶到的。” “知道啦，我如今可也算是专业的经纪人，需要你这么啰嗦吗？” “对我女朋友，当然要上心一点呀。”他痞痞地坏笑道。 “嘴欠！等我解决完这事再收拾你。”夏花狠狠地掐了他一下，痛得他大叫了一声“哎哟！”，然后风风火火地走了。 坐在车上，夏花漫不经心地看了看江宸传给自己的资料，他的助手也是个高手，一边查ip还一边写了报告，记录下了全过程。这份报告里，详细地记录了，最开始发出这篇文章的人，网名寒弈。 寒弈？会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寒弈吗？ 这公寓位于魔都的郊区，一处开发中的建筑工地附近，机器的轰鸣声不绝于耳，小巷里油嘴滑舌的小贩做着买卖，整条街都瀰漫着一种油腻的味道，夏花实在想不到，繁华的魔都，也会有这么破败腐朽的地方。想必，一定是个满脸流油的□□丝吧，为了一点钱，不惜写文章添油加醋诋毁夏染，给他这笔钱，他保证就会乖乖闭上嘴。
第108页 这公寓足足有十层，可却没有电梯，夏花犹豫了下，想到夏染随时都可能看到这个可恶之人写的文章，还是定下心来，一头走进了漆黑潮湿的楼梯间，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等走到六楼，她的后背已经汗津津的了。她礼貌性地敲了敲门，开门的是一个满脸皱纹的猥琐老头儿，一见她，激动得呜呜乱叫，口水都流到了嘴边。 难道是眼前这个糟老头儿，不会吧…… 夏花心里发憷，往后退了一步，不经意地瞥了下老头背后，迅速地得出了结论：这间公寓被隔成了很多仅仅几平米的小间，租给不同的人，这个老头未必就是寒弈。她顿时就明白了，毫不畏惧地走了进去，完全无视了这个糟老头，一间一间地推门查看，这样小的房间，要放下一台电脑，肯定非常显眼。 果然，在最里面的那个房间里，她发现了始作俑者。房间里放下一张床一张桌子之后，便再也没有空间放下其他东西了，那个人，瑟缩在床上，把自己从头到脚用黑衣裳裹得紧紧的，盯着电脑，只给夏花留下一个神秘的背影。 她没好气地走过去，一把拉过那个人，掀开了他脑袋上的黑布。 只见眼前这个生物，满脸都是小小的洞，结着痂，密密麻麻蜿蜒出让人噁心的形状。它骤然被夏花发现了真容，吓得痛苦地抱住了自己，不停地在床上打着滚，用手挠着自己的脸，夏花费了好大劲，才认出来，眼前这个人，竟然就是昔日风光无比的孙璐。 还真的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寒弈。 “这到底怎么回事？你告诉我！”夏花怒吼道，抓住了孙璐的手，在她的疯狂抓挠下，她脸上的痂已经全部脱落，再度流出血来，满脸细细的血痕看得夏花一阵噁心，胃里翻江倒海。 “怎么回事？你可是夏染的经纪人，难道不知道吗？她毁了我啊，亲手毁了我，她把我关进地下室，用一根根针扎进我的脸，让我变成这样一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招惹苏墨的，他们夫妻俩都是疯子！还好我聪明，那天晚上逃了出来，你是不是帮她来抓我的，别抓我别抓我！我错了！”她已然神经崩溃，瑟缩着退到墙角。 “我不是来抓你的，我是来救你的。”夏花心有戚戚，脱下鞋爬上床去，紧紧抱住了缩在墙角的孙璐，只见她惊惶地捂着自己的脸，颤抖着。当初风光无限的女星，竟然躲在这种地方苟延残喘，夏花可以肯定，她不是在装。 夏花忽然意识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 她问道：“所以，你在网上发的都是真的，对吗？” “是的。”孙璐战战兢兢地回答，凄凄地哭道：“我的脸毁了，再也没有人爱我了，我没脸见人，我要躲起来。” 夏花抱着最后一丝微茫的希望，一把抢过孙璐的电脑，以最快的速度侵入江宸的电脑系统，翻出了那一晚的监控录像。画面中，只见孙璐拿着一把匕首，从一楼的地下室门口跑出来，满脸血孔跑上二楼，尾随着夏染走进了洗漱间。大约三分钟之后，她惊慌失措地从里面跑了出来，再之后，就是被夏染的尖叫声惊醒的自己，从走廊那边走过来。 那一晚夏染说的话，都是真的，她并不是在胡言乱语。 意识到这一点，夏花的心有些刺痛。 那个变态老头，此刻正倚靠在门框上，流着口水看着她俩，孙璐的情绪更激动了，惊惶地看着那个老头，吼道：“你滚开！快滚！” 夏花瞥了一眼那个老头，走过去“啪”地一声关上门，转身向夏花提议道：“这样吧，你答应我，删除掉那篇文章，公开道个歉。我就帮你离开这个破地方，怎么样？” 见孙璐还在犹豫，夏花继续说道：“你难道想天天被这个糟老头骚扰吗？只要你答应我，我立马给你安排一个安静整洁的公寓住下，给你请最好的医生治好你的脸，怎么样？你还可以成为以前的那个万人迷。” 她颤抖着，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又狐疑地瞥了夏花一眼，问道：“你能有这么好心？” 当然没有，可是我爱着夏染，她犯下的罪孽，就由我来帮她弥补一点点吧。 苏家的豪宅里，夏染正懒洋洋地晒着太阳，苏墨突然和乳娘抱着孩子过来了，他微笑着说道：“阿染，你看看我们家苏茜，长得多美啊，她真是我们俩爱情的结晶。” 夏染想起之前的幻觉，心有余悸，并不敢看孩子。 苏墨没有勉强她，只是淡然地吩咐乳娘道：“把孩子抱去晒晒太阳吧！”那乳娘便乖顺地抱着孩子走了，苏墨轻轻地牵着夏染的手，柔声问道：“阿染，今天感觉怎么样？” “很好，太阳很温煦。”她的面容有些苍白，整个人枯瘦得不成样子了。 苏墨轻轻地摸着她的手，絮絮叨叨说道：“阿染，我知道你现在很难，你肯定无数次想要结果自己的生命，对吗？可是你还有很重要的事情没有完成，死实在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你愿意为了我而活吗？” 这些日子，他的细心体贴，他的无微不至，夏染都看在眼里，她明白，自己是时候原谅他了。 “我当然愿意，我要为了你，还有苏茜，努力挺过这个难关，活下去。”
第109页 “阿染，走吧，是时候让你看看我最得意的作品了。”他的笑容有些诡异，夏染纳罕，还是跟着他走了。 走到了地下室门口，夏染突然就畏惧了，窗外阳光温煦，花苞儿都羞答答的等着绽放，而地下室，宛若一个深不见底的坑，寒冷阴森。她皱着眉头，问道：“苏苏，我们能别去地下室吗？我害怕，以前我可从来没有下去过。” “有我在你怕什么呢？那里面，存放着我最得意的雕塑作品，我一直想给你看看的。” 夏染又出现了幻听，一个声音告诉她：“千万不要去！”，另一个声音告诉她：“去吧，那可是苏墨最得意的作品，他给你看，是在向你託付真心。” 纠结片刻，夏染终究还是跟着苏墨走了下去。走廊很长很长，也很矮，两个人弯着身子通过的时候，不小心蹭到了上面的灯，苍白的灯光变得晃荡起来，让夏染的心里平添了几分不安。她紧紧地拽着苏墨的手，而他，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颤抖，温柔地护着她，两个人慢慢往走廊深处走去，周围都是红砖，夏染第一次知道，自家的豪宅下，还有这么长的一条地道。 第52章 杀手 地道的尽头，是一扇白色的门，在这红砖地道的衬托下，显得有那么几分温馨圣洁。 苏墨掏出一把钥匙，小心翼翼地打开门上的三道锁，护着夏染，推门进去。 一瞬间，强烈的阳光照在了夏染的脸上，她用手遮住眼睛，才发现原来这房间的上方有两扇小小的通风窗，阳光就是从那里照进来的，让在黑暗中走了许久的她猝不及防，短暂性的，看不清周围的一切。 等到眼睛渐渐适应后，她震惊了。 这间地下室里，陈设着十几座美人雕塑，她们的面孔，一张比一张美丽，优雅得宛若天仙，而且精緻得不像话，就好像娃娃一样，连髮丝的细节都雕刻得清清楚楚，栩栩如生。 “她们都是谁？”夏染深深折服于苏墨的雕塑技术。 “她们，都是爱过我的人。” “那为什么她们当中没有我呢？” “因为你是我爱的人。”苏墨似乎意有所指，夏染听不明白。 她仔细地欣赏着，一个个看过去，这些美人，或优雅，或魅惑，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独特的美丽。看到最后一个的时候，夏染的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这个人，好生眼熟…… 她仔细在脑海中搜寻着，忽然就意识到了，这不是离歌的女朋友吗？那个失踪的了合欢。 夏染猝然转身，直勾勾地盯着苏墨，问道：“你为什么会认识她？” “因为她加入了我的组织。” “什么组织？”夏染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可是她不愿意相信，直到苏墨亲口说出来那三个字，她终于再也无法逃避。 “墨刀会。”他说得云淡风轻，可是夏染却深谙，这三个字的分量。 这个组织，以墨色花为会徽，之前就盘根错节在各地发展下线，掌控着多个地方的赌场以及暗娼生意，他们通过高利贷在底层收揽成员，夏花的父亲，就是这样被套牢的，在最近的十年，他们更是发展神速，把黑手伸向了学生，以裸贷的方式拉女大学生入伙，只要有一点虚荣心的女子，莫不陷入这样的漩涡，一生就此毁灭。这个组织，是最邪恶最狠毒的所在，为什么会是苏墨的？ “我不信，你一定是在骗我。”夏染宛若一个即将溺水的人，做着最后一搏。 “你知道这个会徽怎么来的吗？这是我担任会长之后定下的，取自《源氏物语》里的一句诗‘山樱若是多情种，今岁应开墨色花’。你去看看，这些美人的后背，肩胛骨的地方，一定都有一个墨色花的纹身。” 他云淡风轻地解释道，夏染这才注意到，这些雕塑，其实都是真人！是啊，离歌说过，合欢失踪了，自从见了她的网友之后，就失去了踪迹。还记得那个时候，离歌为了调查恋人的下落，跑到魔都来参加侠骨丹心的线下赛，就是为了弄清楚，骗走合欢的那个寒弈，到底什么身份。那时候，他就住在苏家啊，万万想不到，自己苦苦寻找的恋人，就在苏家的地下室里。 她和那几个女孩子一样，貌美如花，在最美的年纪里，被苏墨剥掉美丽的皮相，做成了人偶。 夏染只觉得天旋地转，周围的一切都宛若梦境，她勉强维持着冷静，质问道：“所以，黑土是你，寒弈也是你，对吗？” “我是我，寒弈，其实是孙璐。”苏墨的语气轻飘飘的，答道：“在你没有出现之前，孙璐一直是我的得力助手，我能够做出这么多漂亮的人偶，多亏了她帮忙呢。这些女人，都美丽又虚荣，为了钱加入我墨刀会，甚至不惜当我的助手，只要她们爱上我，我便把她们做成最美丽的雕塑。孙璐玩着的那个id寒弈的仙男，不过也是个诱饵罢了。” 原来如此，当初在游戏里孙璐以寒弈的身份对自己那么好，一直跟自己提起奔现，都是为了给苏墨提供材料。难怪后来自己拒绝之后，她会那样气急败坏，不顾昔日师徒情谊对自己大肆报復。 于是苏墨以黑土的身份出现，不惜一掷千金帮自己把所谓“渣男寒弈”打退服，骗取自己的信任。
第110页 一切都只是苏墨精心设计好的一齣戏，可自己恋爱脑作祟，一步步，靠近他，最后羊入虎口。 “所以呢？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把我拉进来？”夏染有些崩溃，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一阵噁心。 “因为我爱你啊，你和我一样，骨子里流着杀戮的血液，不是吗？可是却有着善良单纯、人畜无害的外表，我们俩，都是完美的演员。你知道吗，你是个天才的杀手，我所做的，不过是激发你那个杀戮的人格。以后，我们俩就是这世间最好的艺术家，你也会是一个活着的艺术品，因为你是我一手诱导养成的。” “不，我和你不一样，我不是杀手。”夏染后退着，不敢相信苏墨的话。可是心里又忍不住回忆起一些往事来，那个叫爱丽丝的女孩，第一次出现的时候，自己刺伤了幼年时候的江宸；后来再出现，自己便雇了杀手，将孙璐拖到这个地下室，一针一针毁掉了她的容貌……是了，这根本不是自己第一次进这个地下室，之前就进来过，对孙璐所做的事，也是在苏墨的授意下进行的，只不过那时候，自己选择了遗忘。 他说得没错，自己骨子里就流着杀戮的血液，意识到这一点，夏染心痛得无法唿吸。 “阿染，物以类聚，你我都是一样的人。你一直深爱着我，你还答应过我，要为了我而活，难道你忘了吗？”苏墨循循善诱，目光里流露出一种痴狂，他俯身，夏染可以闻到他身上的香味，一种充满魅惑的、隐藏着某种黑暗力量的香味，有那么一瞬间，她也恍惚了，痴痴地看着苏墨，只见他深情款款地看着自己，问道：“阿染，你愿意和我一起下地狱吗？我们是一家人对不对？” 她目光灼灼，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苏墨激动得一把抱住了她。 时针指向下午三点，一声亘古而邈远的钟声响起，孙璐准时出现在了苏家的地下室。 她的眼神里满是狂热和欣喜，苏墨给她发了消息，说要给她一个礼物。她不顾脸上的伤未癒合，也忘了之前苏墨对她做过的事，兴沖沖地来到了苏家。苏墨说过，夏染会是他最满意的作品，他今天叫自己来，一定是打定了主意，要对夏染下手了。夏染啊夏染，你夺走了我的一切又如何？我才是最懂苏墨的那个人，陪着他手染鲜血，你夺走的东西，一样一样都得还给我。 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走过漫长的走廊，穿过一个个空房间，孙璐终于看到了那扇乳白色的门，推门进去，在晃眼的日光里，她看到了夏染和苏墨。夏染正趴在工作檯上，似乎是沉沉睡去了，长发披散下来，而苏墨拿着一把锐利的匕首，正仔细擦拭着那匕首雪亮的刀刃，就像之前很多次孙璐见过的一样，在这个工作檯上，剖开美丽的外皮，包裹在人偶上，然后喷上防腐剂。 化一化妆，略微修整下面部表情，便是一具唯美的人偶。 见她进来，苏墨优雅从容地放下了手里的刀，转身从身后庞大的酒柜里，抽出一瓶上好的红酒，倒了半杯，递给孙璐，关切地问道：“脸上的伤好点了吗？” “好很多了。苏苏，我就知道，你不会抛下我的。”她喜极而泣。 “是啊，以后我们永远都不分开，好不好？”苏墨诡秘地一笑，用余光瞄到孙璐喝下那杯酒，继续擦拭起了刀刃。 一杯酒下肚，孙璐品尝到了一点不寻常的苦涩的味道，下一秒，她便感觉整个身体都在发软，好像一瞬间被抽光了所有的力气，她神情恍惚地瘫坐在地上，朦朦胧胧中可以看到，原本躺在工作檯上的夏染坐了起来，她的后背上，刻着一朵墨色花。应该是刚刚纹上去的，还可以看到白皙的皮肤上，有暗红色的血影。 中计了，孙璐浑身使不上劲，可是思维却异常活跃，她眼睁睁地看着苏墨走过来，微笑着告诉她：“恭喜呀，你就是我的第十三号作品。”他一把把孙璐横抱起来，放到工作檯上，她的瞳孔顿时放大，不甘心地瞪着苏墨。 苏墨倒是一点都不畏惧，他握住夏染的手，把手术刀交到了她手里，吩咐道：“阿染，这件作品就由我们俩共同完成吧，想想看，之前孙璐对你做了多少过分的事情啊。当日在茶镇拍戏，她故意让你的助手许倩，给你安排一个僻远的酒店，然后让她的手下去绑票；后来，又各种造谣诽谤，让你差点被封杀，你难道不恨她吗？阿染，就由你来动这第一刀吧，顺着她后背这条弧线，划下去。” “不，我做不到。”夏染的手颤抖着。 “苏墨，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你为什么要背弃我？”孙璐不甘心地问道。 “没有理由，一开始你就只是个工具。”苏墨冷漠地回答，紧紧地贴着夏染，说道：“阿染，动手吧，你不是一直很恨孙璐吗？不是答应了我，愿意陪我下地狱吗？动手吧，以后你再也不用担心她伤害你了。想想看，我们俩之前一起下厨，我捏着你的手教你切鱼，那种感觉是不是很美妙？” 他的眼神炽烈而疯狂，紧紧地攥着她的手腕，声音低沉而有磁性，带着几分蛊惑。 无数的画面闪回，夏染的脑袋里飞速思索着，这一切，难道都是命中注定吗？自己，真的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邪恶的存在吗？童年时期，爱丽丝突然出现，诱导自己残忍地伤害了江宸，后来，为了能和夏花在一起，自己不惜割伤自己的手腕，以此反抗母亲的意愿，后来……
第111页 第53章 抉择 脑海中宛若闪现出电光火石，夏染骤然抓紧了刀柄，勐地转身，对着苏墨的心脏深深地刺了下去。 “你错了，我们每个人生下来，就都是善良的。抱歉，我不能如你所愿，变成一个嗜血的杀手，你的杀戮艺术，到此为止吧。” 花花，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春去春来岁月流逝，我们俩都没有分开。因为，你是我的软肋，我的善良之源啊，是你教会了我，人应该强大起来才能不被欺负，也是你教会我，强大之后要温柔对待他人，不要想着愚蠢地报復。只要有你在，爱丽丝便永远不会出现，我们每个人，本性都是善良的！所谓的初心不负，便是我牵着你的手，目睹过最极致的罪恶，还能保持那一份单纯善良。 躺在工作檯上的孙璐，努力扭转脑袋，惊惶地看着这一切，不可置信。 一直痛恨自己的夏染，竟然为了自己，手刃了她心爱的苏墨？ 他自己也万万没想到吧，亲手发掘培养起来的杀手，竟然亲手终结了他。 孙璐惊惶地看着苏墨，却发现他在笑，一种摄人心魄的、心愿得偿的微笑。他似乎一点都不意外夏染会这么选择，捂着自己血流如注的伤口，狂喜地笑着，欣慰地看着夏染，那种表情，孙璐曾经无数次见过。每次苏墨画完一幅自认为完美的画，或者完成一件雕塑时，就会露出这样一种表情。他似乎放弃了挣扎，腿一软，瘫倒在了他的那一堆美人雕塑脚下，嘴角的血渐渐凝结，似乎停止了唿吸。 “对不起。”夏染抖抖索索地丢下刀，脸上涕泪纵横，双手满是鲜血地沖了出去，消失在了漆黑的走道里。 而苏墨，血流如注，无声无息地躺在那里。 阿染，来生再见。 夕阳西沉，红酒中麻药的药性慢慢消减，孙璐渐渐地又能动了，努力活动着自己的指关节。只见漆黑晦暗的走廊里，一道手电筒的光明晃晃地照了过来。夏□□直冲了进来，看着满屋子骇人的人皮玩偶，看着躺在工作檯上动弹不得的孙璐，还有人皮玩偶下躺在血泊中的苏墨，顿时就明白了发生了什么。还好，阿染你没有鬼迷心窍，亲手终结了这个魔头的性命。以后，自首坐牢也好，枪毙也好，我都陪着你。 她慢慢地把孙璐扶起来，孙璐揉着发酸的腿，若有所思说道：“苏墨，他的目的还是达到了。” “你什么意思？” “我看到他死前的表情了，很满足很开心，或许他的目的，一开始就不是要逼着夏染杀我。”她顿了顿，缓缓说道：“他的目的，在于杀戮本身，只要夏染开了这个例，以后她会情不自禁地继续，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他把夏染培养成冷血杀手的计划，其实成功了，至于这个第一例，是我，还是苏墨，都不重要。” “那我也会一直守着阿染，必要的时候，由我来结束她。”夏花脸上的表情十分坚决，吩咐道：“这件事，你一定要帮我保密，你放心，我会接管墨刀会，盯着阿染的。她和苏墨不一样，她很善良，我一定可以帮她摆脱这个魔障。” “夏花，听我的话，远离这一切吧，我和夏染已经深陷下去，你不能再陷下去了。听我的话，去寻找属于你自己的幸福，我看江宸就不错，从你进江氏传媒起，他就一直事事护着你顺着你，想来是真的喜欢你，你俩在一起，很合适。” “别说这些了。”夏花心不在焉地说道，扶着孙璐开始往外走去。 “你不会，真的喜欢夏染吧。”孙璐疑惑地看着她，只见她微微点了点头，又似乎没点头。 空气中沉默得有些可怕，孙璐心有瑟瑟，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你死不足惜，我要让你用剩下的时间活着赎罪。” 翌日清晨，夏染照常从睡眠中醒来，她摸了摸身旁，空空荡荡的。她揉了揉脑袋，去隔壁婴儿房看了看苏茜，心情似乎很是愉悦，临走的时候从婴儿房里抱走了一个人高的布偶娃娃，放到了自己的房间里，极为自然。她一如往常，下楼给佣人们亲切地打过招唿后，在厨房里忙碌起来，先是煎了两个心形的荷包蛋，然后烤了面包，开始煮咖啡，举手投足优雅从容，一点都不像刚刚杀过人的样子。 夏花一脸疲倦地回到苏家宅子里，歪身窝在了沙发上，只觉得很困很困。 昨夜，她悄悄地找了江宸，两个人秘密处理了苏墨的尸体，把他所谓的雕塑作品运了出去，进行了火化埋葬。然后，又以江氏传媒的名义发布公告，称苏墨身体不适从娱乐圈退隐，暂时住在疗养院里，以此对所有人隐瞒了他的死讯，包括家里的僕人。她好累好累，累到一坐在沙发上就想沉沉睡去，可她还不能睡。 阿染，你做出了正确的决定，杀掉了那个恶魔，你没有错。 那我，也必定不会让你遭受牢狱之灾，哪怕隐瞒一辈子，我也要护着你。 夏染很快就做好了早餐，她兴沖沖地走过来，沖夏花喊道：“花花，去帮我喊喊苏墨吧，我早餐都做好了，他怎么还不下楼来呢？” 听到这话，夏花有些纳罕，难道昨天的事她全都忘记了吗？她亲手结果了他，现在又喊着让他下楼来吃早餐？ 家里的僕人们听到夏染这话，也有些疑惑，昨天晚上他们都亲眼见到了，江宸亲自来接了苏墨去疗养院，江氏传媒今早也发布了公告，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为什么和苏墨同床共枕的夏染，却不知道？
第112页 夏花有些心虚，试探性地说道：“阿染，苏墨昨天晚上去疗养院了。” “哦，这样啊，我睡煳涂了。”夏染的心里豁然开朗，颇有些惋惜地说道：“这还是我第一次煎蛋煎出完整的爱心呢。” 早餐过后，僕人们都各自做自己的事情去了，夏花静静地坐在夏染身边，看她收拾冬天的衣裳。一夜之间，她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亲自做了早餐，现在又亲自收拾衣裳，打算洗干净之后晾晒到外面。收着收着，她找到了一条鲜红色的围巾，是二十四岁生日的时候，苏墨送给她的。蹩脚的针线，看得她有些发笑，坐在一旁盯着她的夏花，问道：“阿染，你笑什么呢？” “花花，你说我要是戴着这围巾去疗养院见苏墨，他会不会很开心？” 夏花眉头紧蹙，走过来握住夏染的手，轻声说道：“阿染，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告诉我实话，昨天下午发生的事你真的不记得了吗？在地下室里面……”她话还没有说完，夏染就打断了她，摆出一个“嘘”的手势捂住了夏花的嘴，反问道：“花花，昨天的事你怎么会知道？” “我……我就是知道啊。”夏花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圆，可夏染却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个纰漏，喃喃自语道：“花花，你会帮我保密的对不对？我，我亲手杀了孙璐，把她做成了一个人皮玩偶，就在地下室里面。以后，她再也不能干扰我和苏苏的生活了，等苏苏从疗养院回来，我一定会把亏欠他的，都弥补回来。我和他，一定还能像以前那样，相爱相守，没有谁能打扰我们。” “那若是，出现了下一个孙璐怎么办？” “我照样会把她做成玩偶。”夏染说得很坦然，目光如炬。 出乎意料的是，这件事之后的夏染，宛若变了一个人。这天苏墨的御用心理医生照常上门来诊断，她表现得坦然而又热情，一点都不像之前那个郁郁寡欢的她。而医生的诊断结果则是，夏染已经痊癒了。 所有人都很开心，家里的僕人们也议论着，女主人最近，好像的确舒畅了不少，每天都眉开眼笑的。情人节这天，因为苏墨不在家，僕人们平日里也挺敬重这位女主人的，便自发地准备了一个丰盛的晚宴，陪她过节。 “谢谢你们。”浪漫的烛光里，夏染抱着苏茜，很开心。 可惜晚宴结束，夏花便以夏染女主人的名义，开除了所有人，只留下不得不留着的乳娘。 “为什么开除我们？”管家很不满，他来这个家已经好几年，自问没有做过任何错事。不该问的事不问，不该看的事不看，可眼下，夏花一个外来的小丫头片子，竟然就这么把他给开除了。 “夫人需要静养，家里人越少越好。”夏花搪塞道。 “别骗我们，叶医生都说过了，夫人的抑郁症早就恢復了。” “哪那么多废话？我看不惯，总行了吧，拿着工资走吧，你们都很优秀，不会缺工作的。”夏花表现得十分霸道，可心里也很无奈，她不想赶他们走，但她没有办法，苏墨在疗养院的谎言，总不能编上好几年，到时候他们若是怀疑起来，问男主人为什么那么久都不回来，自己该怎么解释呢？做完这件事，她回到了夏染的房间，只见她正在逗小孩子玩，眉开眼笑的。 “阿染，我把家里的佣人都辞退了，只留了乳娘。” “为什么啊？” “因为苏墨今天来消息了，他让我辞退的，他说，他要为了你退出娱乐圈，以后就在家里陪着你和苏茜。凡事他都亲力亲为，自然就用不着那么多佣人。” “苏苏还真的贴心啊，不过他怎么不亲自跟我说，而是联繫你呢？我明明刚才还跟他网上聊天来着。” 夏花心下一惊，聊天？怎么可能？ “阿染，能让我看看你们的聊天记录吗？”夏花不安地问道。 “那怎么好意思呢，哇花花你真讨厌。”夏染的脸上飘起一抹绯红，似乎很害羞，夏花捏了捏她的脸，笑道：“好，我不看。” 从夏染的房间出来，夏花火速回到自己房间，盗了夏染的号去翻聊天记录。这一翻，她心下终于停当了，夏染所谓的聊天，不过是她一个人的自言自语，对着永远也不会亮起来的，苏墨的帐号。 第54章 杀青 病痊癒了，自然就要开始拍戏了。夏花本想拦着，可是夏染却很认真，责备道：“花花，苏墨都已经退出娱乐圈了，决定在家带苏茜了，我怎么能让他过苦日子呢？我要用自己的努力，维持这个家！” 她说得认真，的确也付出了行动，彼时有一本网络传记小说，用华丽的文笔写了词人李清照的一生，被江氏传媒买下版权，打算翻拍成电影。夏染抓住这个机会，一举试镜成功，她的骨相，让人一见就联想到“人比黄花瘦”的情境，自然有些许优势。但要扮演一个千古盛名不衰的词人，并非易事，夏染没过多久，便又钻到戏里去了。 这戏定在夏季开拍，夏染在这之前不遗余力地做着准备工作，闲时在家读李清照的词，累了便去哄苏茜玩。但每日都坚持的，是给“从疗养院回来的苏墨”准备早餐，夏花看着她每日在一个空荡荡的椅子前放上精緻的早餐，听着她晚上对着空气说“晚安”，只觉得心好累。
第113页 就这样幸福地活在幻想中吧，永远不要醒来。 媒体都猜测，夏染就是因为拍那个疯子的戏码太过代入，所以很久出不来，患上了重度抑郁症，这次饰演李清照，想必是走出来了，所有人都很期待她的表现。甚至连向来严苛的曲一歆，都公然在博客上表示：夏染是她最看好的弟子，她很期待她的表现。夏染自然是看到这条博客了的，兴奋地像个吃到糖的小孩子，拉着夏花的手转着圈，说道：“花花，我就知道，总有一天歆姐会认可我的！” “是是是，我家阿染，总算心愿得偿啦！”夏花看着她没心没肺的笑，心里总算欣慰了许多。 “花花，别管我啦，你和江宸什么时候结婚啊？” 夏花一口水喝着，差点就吐了出来，问道：“我为什么要和江宸结婚？” “你不是在和他谈恋爱吗？他前两天跟我说，他可喜欢你了，他要娶你。可是就怕你会在意，他有过一段短暂的婚姻。” 这个江宸，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啊？调戏自己就算了，现在来调戏精神失常的夏染，就不怕遭天谴吗？ 夏花翻了个白眼，喃喃道：“我才没有和他谈恋爱。” “啊？怎么会？”夏染的眉头紧锁，似乎心里很纠结，她委屈地抱着自己，说道：“花花，我俩都快二十五了，我还以为，你要嫁出去了呢？你总是这样，围着我团团转，没有一点自己的私人生活，多不好啊。” 夏花看着她纠结的小动作，心里都柔软了大半，笑道：“当然是骗你的啦，我和他，感情好着呢。” “那就好。”夏染又恢復了开心的模样，夏花默然沉思，给江宸发了一条消息：“江少，你扮演我的男朋友好不好？你想要什么，我能给的都给你，可以吗？” “求之不得。”江宸秒回消息。 这天傍晚，夏染坐在院子里乘凉，苏墨突然走了出来，从身后抱住她，闷闷不乐地说道：“阿染，我好久都没有做雕塑了，我们今晚出去好不好？去酒吧，找一个最美的女孩子，把她做成雕塑。有你在，我可就省心多了，你化妆的技术应该不差吧。” “好啊。”她欣然答应。 说走就走，两个人来到车库，苏墨嘆道：“阿染，我今天不太舒服，你开车好不好？” “嗯。”夏染没有丝毫怀疑，就坐上了驾驶室。 来到酒吧，四处都是炫目的灯光，夏染要了一杯酒，定定地看着苏墨在人群中舞蹈。他作为明星，身形条件本来就很高大优越，跳起现代舞来更是撩人，一颦一笑都在放电一般，成功引起了女孩子们的尖叫声。他一边引诱着可能的女子，一边给夏染眼神暗示，她则满意地看着这些人，在他的引诱下趋于癫狂。欢乐被推进到高潮之时，苏墨随手从身边人手里拿下一杯红酒，直直地冲着自己的白衬衫浇下，将白衬衣染成触目惊心的红色，这魅惑的动作更是引起了一阵尖叫。 果然有个女人上钩了，坐在了副驾驶位上跟苏墨回去。 他默默地启动着车，沖窗外的夏染抛了个眼神，她识趣地打了一辆计程车，紧随其后回家。 夏花忙完一天的工作，已是深夜，她累极了，慢慢踱步回到家里，恍惚间听到楼上传来异样的声音。这个时候，乳娘应该带着苏茜睡觉了，夏敏现在不住这里，那么除了夏染应该没有别人，她在做什么啊？ 轻悄悄地推开门，只见卧室昏黄暧昧的灯光下，夏染正坐在镜前，搂着一个陌生女子。而那个女子，一头短髮，呵气如兰，坐在她的膝盖上，拿着一支口红在她唇上涂抹着，两个人之间的动作极其亲昵暧昧。那女子见到夏花推门进来，似乎吓了一跳，吓得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指着夏花，惊惶地问夏染：“她是谁？” “她？”夏染闻声扭头，也吓了一跳。 “哦，我想起来了，她就是那个宣布出柜的经纪人，夏花，是不是？”那陌生女子突然热情起来，走过来拽住夏花的手，笑道：“那咱们三个一起玩，好不好？” 夏花脸色铁青，默默从包里拿出一叠钱，丢在那个陌生女子的手里，冷冷说道：“今天的事情给我保密，现在，滚！” “切，怎么这么小气？三人行难道不好吗？”那女子拿了钱，虽然嘟嘟囔囔的，终究还是离开了苏家。 她走后，夏花错愕地看着夏染，问道：“阿染，你为什么会把这种人带回家里？” 夏染此时显得十分沮丧，她戴着一顶黑色的礼貌，穿着一身男士西装，里面的白衬衣上，满满的都是红酒污渍。她愣了下，委屈巴巴地回答道：“那女人，不是我带回来的，是苏墨带回来的。他是在假装和她亲热，然后等那个女人……”她说到这里，似乎意识到了要保守苏墨的秘密，于是突然闭上了嘴，脑袋里如同断线的风筝一样，没有了逻辑。 夏花突然觉得，心好累。 六月初，这部戏正式开机，夏染进组之后，戏拍得好好的，后期上线了一个小角色丫鬟，扮演者正是孙璐。孙璐进组的那一天，夏染正在看着剧本，恍惚间便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她猝然转身，看到孙璐，整个人都惊呆了。
第114页 怎么会，我不是亲手杀了她吗？ 夏染有些震惊，神情惊惶，而孙璐，则淡定地走了过来，笑道：“阿染，谢谢你救了我，放心吧，那件事我到死都不会说出去的。” 宛若被闪电击中一般，夏染想起了所有的事。 其后，李清照晚年生活的落魄潦倒，被她演绎得十分精彩，好评如潮，所有人都说，这种文艺片的女主角，只有她这个天才能完美驾驭。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是她身为一个演员，身为一个艺人该做的，哪怕耗尽心力，也要坚持到杀青。 初夏时节，暖风如熏，夏花惊恐地发现，夏染竟然沾染上了毒品。或许可以说，这东西从来就没有离开过她，只是使用的频率有变化，演完李清照之后，她整个人都颓废了，日日沉迷在毒品带来的快感之中。墨刀会先前就有毒品生意，夏花作为老闆娘，要弄到货，并不难。 “阿染，你不能这样！”夏花心力交瘁，不惜把夏染关在房间里，任凭她在里面疯狂，如同被暴风雨掀起的海浪。 终于，她累极了，瘫倒在了地上。 夏花开了门，走进去紧紧地抱着她，安慰道：“阿染，一切都会好的，哪怕是为了苏茜，你也不能沾染这种东西。” 但并没有用，夏染仍旧一日日沉迷下去，眼窝深陷，瘦骨嶙峋，整个人都显露着一种病态美。 “花花，苏苏没了，是我杀了他。”夏染整个人都濒临崩溃，呆呆地看着苏墨亲手织成，送给她的红色围巾，泣不成声。 “苏墨他就是个人渣！疯子！你杀了他不过是替天行道，有什么好自责的，他若是还活着，还会坑害多少女子做他所谓的艺术品？阿染，我知道你爱他，可这种爱只会害了你。我也爱你，我会一直守在你身边，看着你的苏茜长大，你一定会过得很幸福的，听我的话，戒掉毒品好吗？” 夏花心情激动地说完这话，却发现，夏染已经在自己怀里睡着了。 第二天，夏染的情绪似乎平復了许多，她有些古怪，非拉着夏花，让她陪自己看一部电影。 电影名叫《斯托克》，是苏墨最爱的电影之一，现在夏染明白了，他为什么会喜欢这电影。懵懂单纯的少女，在十八岁生日时候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叔叔，在他的层层诱导之下，觉醒了自己基因里杀戮的一面，变成了一个无情杀手。这故事，多么相似，就好像苏墨对自己所做的一切。故事里有个细节，少女的父亲，为了让她平安无虞，从小就带着她猎杀动物，如此，她便不会把魔爪伸向人。 有时候我们做坏事，只是为了防止自己做更坏的事。花花，你能明白吗？夏染可以感受得到，爱丽丝蠢蠢欲动，总是出现在不合适的时候，怂恿她去杀戮。每到这种时候，她都用毒品麻痹自己。 夏花看着这电影，一边看一边刷着手机，过了没多久就打起了哈欠，问道：“这片子讲的都是些什么啊，看得我想睡觉。” 抱怨归抱怨，她倒是乖乖地看完了这电影，给夏染留下了“无聊”两个字的评价，就去切西瓜了，一边切一边问道：“阿染，反正你最近也没戏，要不我俩出去旅游吧，怎么样？你还记得吗？很小的时候，你说你的梦想，就是和我一起，去看遍这世间所有稀奇美好的事物。魔都这个不夜城，想来你也看够了吧？” “好啊，现在正是冬天，我们去彩云之南看花如何？”夏染似乎也对这个提议很动心。 “不，你不是说最想去北海道看雪吗？前段时间我们也是这样计划的呀。我不管，我想去看雪，你陪不陪我嘛。”夏花罕见地撒起了娇，夏染笑了笑，温婉地回答道：“好，就听你的，我们去北海道看雪，看看那个地方，冬天是不是温暖到可以穿着裙子看雪。” 定下这个计划之后，夏染果然平和了许多，凝神思索着什么，夏花走过来，在她眼前晃了晃手，问道：“在想什么呢？这么专心？” 夏染抿了抿嘴唇，说道：“花花，你知道吗？我其实还有一个很好的朋友，和你一样好。” “怎么可能，咱俩可是一个被窝长大的，你要有另一个好朋友，我会不知道吗？” “真的。”夏染信誓旦旦，“她叫爱丽丝，不管什么季节都穿着一个红裙子，一双红木屐，偶尔下雨下雪的时候，还会撑一把红雨伞。但是她不喜欢被别人看到，所以从来都只和我说悄悄话，每次她来找我，都这样子……”夏染伸出手，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神神道道的。 夏染原以为夏花会很惊讶，没想到她的反应却很平淡，笑道：“阿染，你别给我讲鬼故事，我害怕。” 她根本不信自己。 夏染第一次对夏花有了一种疏离感，从前自己说什么她都相信的，可是爱丽丝真的存在，陪伴了自己那么多年，自己心里清清楚楚，花花她为什么会不相信呢？ 夏染有些落寞，夏花却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继续说道：“阿染，你别想吓我，你不记得了吗？你以前送过我一本小说，叫《红雨伞，红木屐》，那本小说的封面，就有个穿红裙子红木屐的女孩，不就是你说的那个爱丽丝吗？” “哦，这样啊。”夏染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爱丽丝，真的只是自己的幻想吗？
第115页 她浑身都剧烈地颤抖起来，感觉身体变成了一个千疮百孔的筛子，漏着风，很冷很冷。她黯然道：“花花，抱抱我好吗？我好冷。” 第55章 告别 北海道的冬天，很冷很冷，雪下得很温柔，融融飘落。夏染和夏花坐在北上的火车上，听着周围陌生却亲切的说话声，有些触动。夏染坐在窗前，在明亮的雪光下写着信，她的眉目很是淡然，这里真的是个很浪漫的地方啊。从札幌到小樽，让人不自觉地联想起岩井俊二电影里的那一份自由浪漫。夏染和夏花结伴，去看过了冰雕，品尝过本体最美味的蟹和啤酒，一切都美好的不像话。 最后一天，夏染忽然提出要去海边。 冬季，天寒地冻，湖泊冻结成了光滑的镜面，可是大海却依旧波澜壮阔，一阵阵的浪花扑到岸边，破碎成梦。 “花花，你看过岩井俊二的《情书》吗？” “没有。”夏花坦诚地回答。 “唔。”夏染怅然若失，有些人，只有失去了，才会发现他在自己灵魂中的位置。纵然夏花为了自己愿意付出一切，可自己，终究还是和她，走着走着便失去了最开始的默契。多年后，藤井树想起那个少年，他们永远都没能在一起，自己和苏墨呢？他是个恶魔，可他也是自己唯一遇到的一个，和自己一样浪漫的人。 苏苏，你可真淘气啊，哪怕是死，也要给我留下这样一份礼物。 如你所愿，杀戮的欲望时时刻刻在我心里作祟，我可以感受到，它就好像无数只滑熘熘的虫子，在我脑海里爬动，吞噬着自己。爱丽丝，她动不动就出现在我眼前，向我低吟，怂恿我拿起屠刀，即便是来到北海道这样一个美丽的地方，她还是阴魂不散。 我这半生，该经歷的，该得到的，该失去的，因为你都圆满了。 山樱若是多情种，今岁应开墨色花。你是源氏，可我不是紫姬。 若我归去，还能见到你吗？ 看着这孤寂的海，孤寂的雪景，夏染拉着夏花的手，突然沖那洁白的雪原吼道：“你好吗？”声音在雪地上迴响着，传了回来，隐隐可以听到回音，夹着雪簌簌落下的声音，夏染听着这回音，自己回答自己道：“我很好！” 夏花看着夏染这样开心，微微一笑。 雪又开始飘落，夏染伸出一只手来，试图接住那片片飘落的雪花，只见一瓣雪花落在手心里，夏染看到了自己的手。 那是茶镇人所说的“断手”，传言中，女子断手不吉利，这样的女子，大多性格过于固执，一条路走到黑。还真是，自己当初可不就是这样吗？下定决心要和夏花在一起，不惜自断手腕，吓唬夏敏；后来，喜欢上鹿竹，下定决心为了他考进快班；再后来，仅仅是因为在电影里看到苏墨，就喜欢上了他，为了他放弃一切去横漂。 若是，若是当初自己没有主动接近苏墨，会不会躲过这一劫？ 她的情绪似乎很不稳定，刚刚大笑着唿喊完，便突然蹲了下来，在雪地里哭哭啼啼，肩膀颤抖着，夏花意识到了她的情绪波动，连忙上前来，取下自己的围巾给她裹上，紧紧抱着她，拍着她的后背，问道：“阿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跟我说说。” “花花，我终于也变成了自己讨厌的人。”她抽抽搭搭地，抬头看着夏花，问道：“花花，你说这四时风物，良辰美景，为什么会养出那些戏精？我曾经那么讨厌那些精緻的利己主义者，可是到头来，我自己也成了他们当中的一员。我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活？为了一步步消亡我的纯真，一步步变成一个戏精？是吗？” “阿染，别这样，你在我眼里永远是那个善良的姑娘。”夏花心疼地搂紧了她。 “不，我已经崩坏了，无可救药。”她喃喃道，在地上抓了一团雪，抹在自己的手臂上，似乎想洗去上面的针孔。一个个针孔，密密麻麻，都是注射毒品留下的。可怎么都洗不掉，她的眉头越皱越紧，拼命挠着自己，夏花连忙抓住了她的手。 她似乎是想通了，微微一笑，说道：“花花，没有什么礼物送给你，我给你跳一支舞，好不好？” “嗯。”夏花忙不迭地答应了。 夏染旋即翩翩起舞，头顶，是雪白的云，静静地浮在蔚蓝澄澈的天空上；身后，是空旷的覆着雪的森林，同样簪着雪花儿；脚下，同样是洁白的雪地，完美无瑕，映着阳光折射出炫目的光芒。真是个纯净唯美的地方啊，美好得像梦境一般，叫人不禁想起川端康成的《雪国》。夏染瘦骨嶙峋的，似乎风一吹就能把她吹跑， 这支舞，当初曲一歆教她的时候，是苏墨陪她跳的。她跳着跳着，眼中渐渐有了泪花，恍惚间看到苏墨又回到了自己身旁，陪着自己翩翩起舞。雪光中，他的笑容那样灿烂。 她轻轻旋转着，慢慢靠近了海岸，那里是一片悬崖，崖底便是波涛汹涌的大海。她微笑着，如同一只折翼的鸟儿，飞身跳下。 “阿染！”夏花的声音响彻整个雪原，夏染闭上眼，听着耳畔风声唿啸，夏花的声音消失不见。 花花，对不起。 夏花静静地从包里拿出一封信，这信，是昨夜夏染趁她睡着之时，塞进她的皮包夹层的，那时候夏花其实并没有睡着，眯缝着眼，看着夏染把那信藏进她的包里，却视若无睹。
第116页 现在，她在海浪的唿啸声中，抖抖索索打开了这封信：花花，我得病了，只能选择结束生命。我实在是无法控制我自己，那个杀戮的人格，自从被唤醒之后，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我。与其活得像个怪物，不如优雅地死去，对不起，我要违背我们俩之间的诺言了，你一定要替我好好活下去，活出我的那一份幸福。 夏花看着这封信，表情却一点都不惊讶。 阿染，你让我看《斯托克》，其实我懂了的啊。 我早就知道了，那件事之后你的人格彻底分裂，你的一举一动，都透露着邪恶的气息，连你的眼神都是嗜血的。你为了防止自己伤害别人，用吸毒的方式来和自己达成和解，对不起，阿染，我无法做到下手杀你，但是也不能看你沉迷毒瘾，我要让你用最唯美的方式死去。那时候我们规划旅游目的地，你说要去温暖如春的昆明，而我，则坚持带着你来北海道。 这个冰天雪地的地方，一定会让你感到绝望。 这，是我的谋杀。 一纸遗书，证明了夏花的清白，同时在新闻炒作下，变成所有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他们都说，苏墨和夏染，是最好的演员，即便都死于抑郁症，可他们夫妻俩光华永驻，夏花看着夏染从出道后出演的作品，惊奇地发现，一大半的作品里，都有苏墨。 果然，他才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繁华唱变，你终究是步了他的后尘，与他阴阳两不离。 可是你与我曾经的诺言呢？竟一件都没有兑现。我们俩约定过，十年之约，在花染溪再相见，可你却为了拍戏忘了这件事；你第一次去我家的时候，我们俩抱着西瓜，坐在吊脚楼上看萤火虫看星空，许诺说，要一起去看着世间所有美好的景色，要一起去做我们真正想做的事，可你却游走在熙熙攘攘的城市，忘记了你曾对我许下这样的诺言。 罢了，原谅你吧。 夏花苦笑着，收拾着自己在江氏传媒的东西，桌子上，放着一纸辞职申请书。 阿染，我会独自一人，去看帝都的不夜城，去看温暖如春的彩云之南，去蹦极，去学潜水，去写作，去学绘画，去做一切你想做却没能做成的事，把你的那一份幸福，也活出来。 手机在嗡嗡地震动着，夏花却未曾注意到。江宸一连五个电话打不通，亲自冲到了职工办公室，推开门，在众目睽睽之下，气势汹汹地走到夏花面前，似乎很是生气。他竟然不顾自己高冷总裁的形象，一伸手便把夏花揽在了怀里，说道：“我喜欢你，不要离开我。” “我俩之前的事，不过是为了阿染在演戏，你不是很清楚吗？”夏花在他怀里轻声问道：“你不也只是嘴上说着玩玩吗？” 没想到江宸却把她抱得更紧了。 “放手啊你，这么多人看着呢。”夏花有些不耐烦了，问道：“你问问你自己的心，别骗自己了，你喜欢我什么啊？” “我喜欢你小太妹的模样，喜欢你温柔仗义的性格，从你为了保全夏染名声而宣布出柜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你了。你难道就没有看出来，这些日子我对你都是来真的吗？我没有在玩你。说起来，你都宣布出柜了，以后哪个男人敢娶你？要不，你就凑合凑合，跟我一起过呗？咱俩一个小太妹，一个霸道总裁，多合适啊。” 他嘴上依旧风趣，手里却举起了一枚戒指，旋即单膝下跪，认认真真地看着夏花。 一时间，办公室里所有的人都轰动了，不可思议地看着这情形，从前即便是对孙璐宠上天，他也没有这样当着公众的面示爱过。看来，这一次，他是真的动了心思啊，一群人紧张而兴奋地围观着，窃窃私语。 “谢谢。”夏花接过了那枚戒指，却并没有说出那三个字。 所有人都在拍手叫好，唯有江宸表情黯然，他知道，夏花这样做只是为了给自己留面子。她，还是会毫不犹豫地离开江氏传媒，把戒指私下还给他，然后潇洒地离开。 事实也的确如此。 夏花，毫不留情地，抛弃了他。 半年后，已经是仲夏时节。彼时，夏花已经成为了一个小有名气的作家，代替夏染，写下她一直想写却没有时间写的故事，出版成书，名叫《花染与卿书》；夏染说过要带夏花去蹦极，现在，夏花独自一人去了，从高大的台子上跳下去的那一刻，她明白了夏染为什么会奋不顾身爱上苏墨；夏花还去了云南旅游，那里果然一年四季花团锦簇…… 她做了所有夏染想做却没能做的事情，去了所有她想去却没能去的地方。 可惜，阿染，你不能亲眼看到这一切。 没有你，不管这人世间多少良辰美景，我心里也只剩下空虚。 再回到魔都的时候，她已经学会了潜水，在水族馆里做起了扮演美人鱼的工作。悠扬的音乐声响起的时候，她便带着一尾美丽的尾鳍下水，在湛蓝的水中游弋，和海豹海龟嬉戏，用一把鱼粮让缤纷多彩的小鱼儿包裹着自己，围成美丽的图案，可以看到玻璃窗外，小孩子们露出幸福而又歆羡的表情。选择这个职业，不过是因为阿染生命的最后时刻，就在海里。 这一天，她照例在橱窗外众人歆羡的目光中，扮演着梦幻的美人鱼。手里的鱼粮洒尽之后，小鱼儿从她眼前散开去，她忽然就看到，夏染静静地站在观众席里，鱼儿们急速地从她身旁散去，她的心，也急速地跳动着。不过须臾片刻，她慢慢地靠了过去，用手扶着玻璃橱窗，看着窗外的夏染，而夏染，竟然也走了过来，隔着透明的一层玻璃，两个人的手掌心紧紧相合。
第117页 阿染，真的是你回来了吗？ 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夏花看着她熟悉的脸，看着两个人相合的手掌心，泫然欲泣。夏染似乎能看透她心里想问什么，点了点头算是默认，然后沖她露出了一个优雅的微笑。 旋即，夏染如同无数片桃花花瓣一样，飞散成碎片，消失在了空气里。 “不要离开我！” 夏花很想喊出来，却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夏染消失了，只留下观众席上的一片喧嚣。 难道，自己也出现幻觉了吗？夏花惊醒过来，才发现橱窗外那位和自己打配合的解说员，正疯狂地沖自己招手，于是赶紧回归了正位，继续表演美人鱼的节目，可是心里，却久久难以平静。 第56章 洛丽塔 须臾又是一个十年之约过去，夏花已经三十二岁了，她走过了许多美丽的地方，体验过许多不同的职业，某一个时刻，她恍然间发现，自己活成了夏染梦想中的样子。是啊，这不就是她的梦想吗？做一个四处流浪的艺术家。 意识到这一点，夏花怆然泪下。 不过，阿染，你这须臾半生，过得可比我精彩多了。 当年我也喜欢苏墨，可我并没有那种异想天开的勇气，你不一样，做梦做成现实，嫁给了他；我前半生追求名利，却一无所得，而你，风光无限好，可以说是一个白富美；我也厌恶这腌臜世界，想在一个美丽的地方殉情，可我怜惜我的家人，我做不到……你的人生，走得太顺了，也便失去了许多逆境重生的乐趣，恍若二十五岁就过完了一生。 想不到，最后守着梦想慢慢老去的人，会是我。 身后，是一个巨大的展览厅，悠长曲折的走廊里，游览者静静欣赏墙上的画作。这是夏花画作的专场展览，十年磨鍊，她成了一个小有名气的画家，画作中的主角，永远只有一个女子。她托腮深思，她恬然微笑，她眼眸清澈，她翩然起舞……一举一动，优雅得宛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她是夏花过往岁月里，最美的风景。 有记者走了过来，打断了她的思绪，问道：“花染大师，业界都评价您的画作，说是您笔下的少女灵动优雅，清新脱俗，少有人能画出这种感觉来。请问，您作画是有原型吗？您画中的神秘少女是谁？” “没有原型。”夏花斩钉截铁地回答道：“我们在现实中，总有各种羁绊无奈，因为不能放弃的东西有很多，所以我们不得超脱，哪怕是我也一样。这个少女，仅仅是我幻想出来的一个形象，她天生丽质、才华横溢、还很善良单纯，她是一个完美的，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人，她超脱于所有现实的存在，才会那样动人心弦。” 记者似懂非懂，又问了几个问题后便走了。 夏花戴上墨镜，偷偷地熘了出去，已是魔都的严冬了，寒风凛冽。 她驱车回到家里，苏茜立马就跑了过来，给夏花看她辛苦半天画的画儿。 “妈妈，你看！画得好不好？”小萝莉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她，眼神里满是期待。 “画得很好，我们家茜儿，很有艺术天分呢！”夏花毫不犹豫地夸了她，看着眼前小女孩和夏染如出一辙的一张脸，眼泪差点又掉了下来。阿染，你知道吗？你的女儿，完美继承了你的美貌，你的才华。 她，越来越像你了。 新年很快就到来了，墨刀会经夏花之手解散后，家里人总算是过上了太平日子，与她冰释前嫌。她带着苏茜，回茶镇过年，腊八节的时候她驱车带着苏茜到茶镇上置办年货，这里已经和小时候大不一样了，因为旅游业的发展，整个小镇都走上了致富的道路，一派生气勃勃的样子。山上的人，都趁着年前的闲暇时光，来街上购物，整条街都瀰漫着热闹的气息，红红火火的对联还有中国结挂了满街。 她有些怀旧，牵着苏茜的手走在古镇上，只见一个灯火温暖的路边小店，写着“唐茶”二字，隐隐约约飘散出油茶的香味。 夏花心里一阵欣喜，有意带苏茜体验下故乡的油茶，若说这是一种饮料，倒不如说是一种小吃。取茶叶干炒后煮汤，汤中加调料，乃是一种非常久远的吃茶方式，在茶镇这个古镇流传了很久，没想到现在倒能发展出如此专业的小店。她牵着苏茜的手走进去，迎面只见站在柜檯后的老闆娘，在悉心擦拭着茶杯，她抬起头来，一张脸让夏花吃了一惊。 是夏敏，她见两个人走进来，显然也有些错愕。 近十年未见，千言万语终究只化为两个字：“欢迎。” 许是因为老了，夏敏没有化妆，不过她的神色却是无比地恬淡，看样子，她的日子过得还不错啊，夏花心想。 一碗茶汤呈上来，夏花轻轻拈起，尝了一口，果然回味悠长。 “好喝吗？”她温声问道，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苏茜。 “好喝！”小萝莉舔了舔嘴唇，甜甜地笑了。 “你这孩子倒挺可爱的。”夏敏感慨了一句，问道：“孩子他爸没跟你一起回来过年吗？” “阿姨，你难道没认出来吗？这是苏茜。”夏花不过提醒了一句，老人家眼睛里的泪水就止不住了，情不自禁地过来抱住了苏茜，满眼泪水地看着她，看着这熟悉的眉眼，良久，才嘆道：“我的阿染，回来了。”
第118页 苏茜很懂事的找出纸巾给老人家擦泪，然后从兜里掏出一颗大白兔奶糖，餵到夏敏嘴里，安稳道：“老奶奶你别哭了，我把我的糖分给你，你吃了心里就会甜甜的。” 夏花目睹此情此景，也忍不住动容。 两人闲话了些许家常，到了要离开的时候了，夏敏恋恋不捨地看着自己的外孙女，收拾了好大一包茶点给她。 “阿姨，你不是一向不喜欢这个小镇吗？跟我去魔都吧，正好照顾茜茜。”夏花提议道。 “不了。”她微微一笑，答道：“我现在觉得，留在这个小镇挺好的。把这个孩子交给你，我很放心，你一定会是一位好母亲的，瞧着孩子被你教的多乖巧，不像我。” 她意有所指，夏花听出来了，微微一笑，递给夏敏一张名片，嘆道：“那您若是想念这孩子，随时都可以来魔都看她。” 出门的时候，外面已经下起了小雪，片片雪花飘落在母女两人的肩上，夏花看着这漫天的雪花，又止不住地思念起夏染来。回想起两个人以前，无数次做过的约定，又一个十年之约啊，阿染，你又失约了。 她怅然，蹲下身来理了理小萝莉的围巾，问道：“茜茜，你的梦想是什么呀？” “我呀，要做一个艺术家，和妈妈一样。”小萝莉一脸天真地回答。 于是夏花便想了起来，很久之前，在这茶镇，也有一个差不多长相的女孩跟自己说，她的梦想，就是成为一个艺术家。 办好年货，夏花驾驶着一辆皮卡车在山道上努力行驶着，这是她车库里最便宜的一台车，但是也是最强劲的，爬起山路来很得力，整个外观也很拉风，一路上，村里的人都看在眼里，他们纷纷传言道：“你们看见夏家姑娘没？拉了那么大一车年货回来，看来是真的有钱啊！” “是啊！她一个姑娘家，敢开车上这么陡的山路，有点本事啊！” “只可惜她爸爸，那么早就死了，享受不到这福气。” “别说了，这姑娘命很硬，性子犟得很，不然当初不至于逼死她爸爸。” “有本事有什么用？你们没看到吗？她还带了女儿回来，却没把老公带回来，怎么回事啊？” “嗨呀，我听说啊，她根本就没结婚。一个人生养这个女儿呢！” “都三十二了还不结婚？想什么呢？” 夏花不用猜就知道那些人在说些什么，她只是高傲地开着车，从一家家人门口路过，面无表情。果然，不管走到哪里，都有些嘴碎的人，他们自己的生活经营得不是很好，却总把眼睛放在别人的生活上。今天关心这家孩子学习好不好，明天关心哪家女儿嫁了没有，明明自己最无能，还要用一套极高的标准颐指气使地要求别人。 回到家，夏花惊呆了一下，因为家里，来了很多客人。 全都是附近的亲戚，他们知道夏花未婚却带了一个八岁的女儿回来，一个个都等不到拜年的时候，就揣着八卦的心情来串门了。夏花一时不适应家里这么热闹，礼貌性地打完招唿，推脱说要带苏茜去洗漱，便离开了。 可是放好热水后，夏花又疑惑了，从来都是乳娘来完成这件事，她不知道怎么办。 给小孩子洗澡，应该先抹沐浴露吧，还是浇水？可是这大冬天的，会不会很冷？老家的旧房子里也没有灯暖，说起来，这孩子的头髮也该洗洗了，大人用的洗髮水，她会不会过敏啊？这孩子生来身体就比较娇弱…… 阿染，其实我，根本就没有做一个母亲的觉悟啊。 夏花泫然欲泣。 苏茜似乎看出了她的手足无措，甜甜一笑，说道：“妈妈，我自己洗吧，你等一会儿就好。” 夏花感激地看了看她，说道：“那我去给你找换洗的衣裳。”仓促扭头，在卧室里翻行李箱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落泪了。 我可以承受千夫所指，别人怎么说都不伤心，可我却承受不了这样的温情，这孩子多像你啊，温暖明媚。而你，却再也回不来了。 隐隐约约可以听到外面，她们用方言闲话家常，三句不离自己，夏花甚至听到，隔壁的三姑神神道道地跟母亲说道：“他舅娘啊，不是我说，你这闺女是不是被鬼怪附身了，所以愣是没有好姻缘？要不我给你闺女做做法事？” 夏花哑然失笑，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村里人还信这些东西？ 手忙脚乱地帮苏茜洗漱完，穿戴整齐，出于礼貌夏花打算带着女儿去客厅小坐一会儿，陪陪客人。三姑见夏花回来，热情地牵着她的手，问道：“夏花啊，你都三十二了，怎么还不结婚啊？要不三姑帮你挑挑？我可是最会牵红线的，你妈妈也是这个意思。” “为什么我三十二了就非得结婚啊？”夏花问道。 “女孩子年岁大了，肯定要结婚啊。你是不是带着这孩子，找不到合适的？三姑啊，早就帮你看好了，咱们隔壁村有个小伙子，人挺好的，也勤快，只不过之前有过一个媳妇，跟外地人跑了。咱们安排个时间，你俩见见？” 敢情这群人，是上门来给自己说媒来了，还说的是离过婚的人，夏花皮笑肉不笑，毫不留情地说道：“三姑啊，多谢你的好意，我呢，眼下还不想结婚，您就别在我身上费心思了。”
第119页 “你再不嫁，会被全村人笑话的。” “我一个人可以完成所有的事，一个人可以带着苏茜过得很好，为什么要让一个臭男人来干涉我的生活呢？”她反问道。 三姑自认为是族中比较有权威的长辈，很是反感夏花这般顶撞，于是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瞧瞧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也算是你的长辈，这你妈性子软弱，管不住你，我今天还非得替她管管你。你啊，趁着过年这几天，赶紧给我相亲，未婚先孕，现在还带着这么大一个孩子回家过年，也不怕丢家里的脸！” “这事啊，三姑你还真管不着。”夏花也毫不犹豫顶撞，笑道：“三姑你都没出过这个小镇吧，你知道外面什么样子吗？凭什么管我？我只不过是回来过年，早就不是这里的人了。您如果非要让我相亲，也可以，你去给我找个在魔都有五套别墅的，你要能给我找到，我二话不说就嫁，怎么样？毕竟我自己就有十套，也不能太不般配是不是？” 她是半开玩笑说出这段话的，只见三姑的脸都绿了，心里憋不住想笑。 三姑憋了半天，没话可说，她旁边一个大婶倒是帮着开了腔，带着鄙夷的语气说道：“夏花，我看啊，你就是眼光太高了，才会成个老姑娘，都嫁不出去。” “老姑娘怎么啦，我乐意嘛。” 她换上一副谄媚的笑容，假装热情地给三姑倒了一杯茶，笑道：“三姑啊，你别老是把心思花在我身上，您自己的儿子也得操心啊。我听说啊，您儿子也有二十五岁了吧，结婚了吗？在城里买房了吗？房贷还清了吗？你们做父母的打算帮他出多少钱啊？”然后又转而对那位大婶说道：“婶婶，您家儿子也要高考了吧，打算考哪个大学啊？成绩怎么样啊？” 一连串发问，愣是把这俩大妈堵得哑口无言，俩眼睛瞪得跟癞□□一样，夏花满意地笑了笑，牵着苏茜的手，说道：“今天也有点晚了，我就带茜茜先去睡觉了，你们跟我妈好好唠唠。” 依旧是熟悉的阁楼，还记得二十年前，自己就在这阁楼上，和夏染畅想未来。 关掉灯，小萝莉乖乖地依偎着夏花的后背，搂着她的腰，说了句：“妈妈晚安。”便沉沉睡去，她却怎么都睡不着，脑海里满是关于夏染的记忆。 如此过了半个小时，楼下传来木门开关的声音，想来是家里的这些客人，都打算各自回家了。夏花躺着没动，因为怕惊醒身边的苏茜，可是苏茜却还是醒了，她揉了揉眼睛，轻手轻脚穿起了衣裳。 “茜茜，怎么啦？” “我去一下卫生间，很快就回来。”她乖巧地答道，又补充了一句：“妈妈放心，我自己一个人去就好。” 外面天寒地冻，夏花实在不想等会儿两个人一起钻冷被窝，于是说道：“那你快去快回，妈妈给你捂着被子。” 她却去了十多分钟，回来的时候整个人身上都冷冰冰的，钻进被窝里，紧紧地贴着夏花取暖，小心翼翼地说道：“妈妈，睡吧。” 一夜安眠。 第二天夏花却听说，隔壁三姑昨夜回家，撞上了鬼，被吓破了胆，她脚一滑在雪地上摔了一跤，整个人就骨碌碌滚到了山沟里去，连腰椎骨都摔断了。如今已是到了年关，她却哼哼唧唧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家里人要给她请医生，她却坚持着说这是恶鬼冲撞，请医生没用。是以，隔壁家请了道士作法，整个屋子里里外外都贴了桃木符，弄得乌烟瘴气的。 夏花心下虽然讨厌这位三姑，还是陪着母亲去看她的病了，只见她躺在床上，整个人神神叨叨的，喃喃道：“放过我，对不起……” “三姑，这世上哪有鬼，你别自己吓自己。”夏花安慰道，用温暖的手掌握住她的手。 “真的有，我亲眼看到了！”她信誓旦旦说道：“那是个小饿鬼，穿着一身白袍子，拿着镰刀跟在我后面哭。她说她很饿，问我能不能割掉我一块肉给她吃，我当然不干，她上来就用镰刀砍我，我躲着躲着就从雪坡上摔下去了！你看我手上这伤口，就是那个饿鬼砍的。” 夏花光顾着和亲戚们安慰她，没有注意到，苏茜站在一旁，抱着兔子书包，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让我妈妈不高兴的人，都得死。